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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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祖師│曦澄] 家主 [PG]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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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1-23 20: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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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澄是被一陣搖晃震醒的。一驚之後,才發現自己被人抱在懷中,鼻尖盡是檀香味。沒過多久,就被放在床上,脫靴蓋被,動作倒是輕車熟路。
  待人關上木門,他才張開眼睛。
  窗外天色未明,一片靛青,大抵剛到卯時,而他卻再怎麼樣也睡不著了。

  未想藍氏禁酒,竟是為量淺!

  藍渙昨夜不過喝了兩杯,就說要舞劍獻藝。他臉不紅氣不喘,連身形都依舊沉穩,沒想到一劍就轟了一片牆,江澄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看這宅邸一下子多了好些斷垣殘壁。
  好不容易勸得他還劍入鞘,他竟抱著前去攙扶他的自己不放。藍渙臂力驚人,如同鐵條加身,任憑江澄怎麼掙也掙不開,只好由得他將自己擄進臥房、滾到床上,沒過多久,就聽見他心跳平穩,早已酣然入夢。
  這溫雅醉鬼睡得老實,手卻仍緊緊不放,江澄鬧了一天也累了,如今卻這麼動彈不得,不由得想踹他兩腳,看能不能掙脫束縛。沒想到腳不過一動,就被藍渙卡得死緊緊的。
  兩人身高相仿,肚腹腰腿貼得嚴絲合縫,透過那層層衣衫,他胯間的事物存在依稀可辨,炸得他寒毛直豎、有如五雷轟頂!

  想他江澄長到這麼大,從未有過如此備感威脅的時刻!然而自己的一條腿穩穩地卡在他雙腿中間,動一下就會讓兩人多蹭一下,要是這醉鬼火起,那可就更加尷尬了。
  兩人在床上綑成了一捲麻花,江澄左右想不到個解法,漸漸地也睏了,無奈之下,只能放棄掙扎、闔眼入睡。
  睡著前還忍不住想,他這麼大個子體溫還挺高,就算沒蓋被子也不怕受寒。若是有些柔順毛皮,倒似兒時抱著大狗睡一樣……


  抱了江澄回房後,藍渙沒有回自己房裡,而是往前廳走。宿醉讓他還有些昏聵,對於昨晚種種,一時記不清楚,但一早醒來,懷中抱著的江澄,卻是鐵錚錚的事實!
  他不過比自己矮那麼一吋,也是一玉樹臨風的俊俏公子,但此刻就這麼乖順地在懷中睡著,倒似收了爪的小貓一般。
  江澄睡得很熟,氣息就噴在藍渙肩頸之間。濃密的睫毛隨著呼吸一顫一顫的,像是鳥羽輕飄,騷得他心癢。陰影落在他透著健康紅暈的雙頰,皮膚下肌肉放鬆後,一派無邪安詳。刻薄的嘴角一鬆,薄唇微張,竟顯得溫潤可人。
  不知昨晚怎麼鬧的,自己緊抱著他,下半身還纏在一塊兒。大抵是昨晚顧著阻止自己發酒瘋,他身上倒無酒氣,只有幽幽菊香。或許是被迷了心神,藍渙忍不住低下頭,在他鬢間輕嗅。
  嗅得淡淡暖香後,他才驚覺此舉失禮,連忙別過頭來──未想唇上一軟,竟是不小心趁他夢裡偷香!

  這下藍渙可徹底醒了。
  他趕緊鬆開江澄、撫平他衣衫皺摺、輕輕放好。但待懷中一空,他才突然覺得有些悵然,好像缺了一塊似的……
  可知他連拍忘機的肩都要遲疑半刻,如今卻捨不得從床上起身?看著一小片被壓住的袖子,他突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安,但又說不上什麼。
  屋內火炭早已熄了,但暖意尚未散去。怔怔地看著江澄依舊安穩的睡顏,他才脫下皺得不成樣的外袍掛好。打開了房門,直到戶外冷冽的空氣消去了那惱人的念想,這才輕手輕腳地轉回內裡、抱他回房。

  出了江澄的房門,他四下環視:前廳杯盤狼藉,尚未收拾;廳外更是滿目瘡痍,土牆磚牆樹幹瓦缸全混在一起。
  「……」
  生平第一次,藍渙生出了一種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茫然。
  不顧中衣色白,他輕鬆舉起樹幹、扶好牆面,想要趁徐府來人前整理得像樣一點。

  「唉呦我的佛祖菩薩喔!」
  天還未亮,六狗就率一干僕役前來替貴人們準備飯食和熱水,未想一進內府,就看到滿庭斷垣殘壁,其中竟然還有一個白乎乎的身影,一舉手就能將整面牆抬起!不是鬼怪是什麼!
  要知道,昨晚住在這兒的,可是最厲害的四大家族的兩位家主!怎麼能夠叫鬼魂害了呢!可憐他只是個小小管事啊!哪有多大本領能夠逃得過……
  前面六狗嚇得膽都要破了,後面幾個有膽識的立即舉著燈籠上前,這才發現那白乎乎的身影不是鬼怪,而是昨天見過的藍宗主。

  「驚動管事,真是對不住。」酒後亂性大肆破壞,收拾殘局還嚇到人,藍渙這下子更加尷尬了。見六狗臉色鐵青,他上前一握脈門,就說:「驚嚇憂懼,恐傷臟腑。我備有一帖藥,睡前一帖服用便是。」
  六狗這才回過神來,愣愣地點點頭。還是旁邊人機靈,扶著他到一旁斷牆上坐下,勻一勻氣。
  眾人見此間並無鬼怪,也就安心各自幹活了。燒水的、準備早飯的、給藍渙梳髮更衣的,各司其職,倒是讓這小院多了些生氣。坐在斷牆破瓦上的六狗也被這日常的繁忙,喚回了幾絲神智,扶著土牆便要起身來一道幹活。

  他生來膽小謹慎,因此主人朱縣令給他這個差事,也是希望他能和仙家結個善緣,興許能求個保平安的物件,甚至還說願意讓他預支薪俸,也是真心實意地替他打算了。
  雖然他不願呆坐在這裡、白費了在兩大宗主面前露臉的機會,但終究手腳還是不聽使喚,才剛起身,就軟倒下來,撲得滿地塵埃盡上頭臉。

  藍渙更衣梳理畢,正好拿著藥出來,看他軟倒在地,就知道自己剛才真的把他嚇得不輕,心有歉疚,便親自蹲下身子要去攙扶他。
  未料才剛蹲下身,就見他情急之下扒抓了塊土塊,奇的是土塊下方竟顯出了木頭成色!
  藍渙只伸出一隻手,就將六狗拉起,交在旁人手中。一手輕輕撥了撥木頭上的塵埃,依稀看出底下可能有個箱子!藍渙眉頭一皺,叫僕從前來挖掘,沒過多久,一個長約一尺的木箱,就這麼被抬了出來。
  一手拍開鎖頭,裡面竟全是書冊。隨手一翻,都是身患疫病之人的病理症狀,嘔血、潰爛、癲癇、傷人、失魂,乃至於化為走屍……看得藍渙全身發寒。不顧旁人驚詫的目光,他拍拍衣袍,急急往江澄房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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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ㄉ天!他們!終於!親親了!!!
有生之年能夠抱孫,我死也甘心了இд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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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ouchou 就是乖寶寶做錯事不知所措的感覺......萌~~~ 2020-9-18 20:15
看到茫然的藍宗主整個笑出來,好喜歡Po主筆下的曦澄 2020-9-17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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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1-27 09: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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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至岐山相去千里,對藍渙和江澄而言,御劍不過兩三日而已。
  岐山曾經因溫氏而輝煌一時,如今卻伴著已成為廢墟的不夜天城,蕭條破敗。
  市坊有一半的商店都閉戶不開,明明日正當中,街上的行人卻隻手可數,宛若鬼域。別說城外,連城內都十室九空,荒煙漫草,綠上路來。
  到了和魏嬰約定的客棧,掌櫃便笑臉迎人地迎了上來。上房只有三間,藍湛和魏嬰早到了一日,已經先佔了一間,藍渙和江澄便一人一間。
  略為梳洗後,藍渙便至江澄房前,才輕敲一下,門就開了。兩人沒有多做言語,只對坐窗邊,就著日光,共同研讀朱宅所得書簡。

  這幾日,兩人在路上已經看了不少,只剩下最後兩三冊了。其中所書不出三大類:
  第一類,是朱大人的生平家世,以及擬將江陵作為疫病試驗之所的調查,以及地點的選擇,其中甚至包括如何障隱雲夢江氏之法。
  第二類,是作為距離夷陵最近的據點,如何將亂葬崗地氣接引至此。其中術法類於風水之術,但古怪詭異,有在某時某地面向某方位殺雞宰狗,埋於地下,也有在某地建一墓穴,內葬四個生辰相符的男女,四肢需切斷四散;詭異道法,不一而足。
  第三類,也是記述最多者,為身患疫病者之病理症狀。內容詳盡,令人作噁,可見主事者之喪心病狂、惡貫滿盈。
  約略讀了一遍,兩人便掩卷嘆息,四目相對,相對無言。
  「……不知這裡可有些好吃的,我去問問小二。」
  「勞煩晚吟了。」

  待江澄掩上房門,藍渙才嘆了口氣。他難掩倦意,扶額看著眼前書冊。
  這些事,不啻於重重地賞了他一巴掌,要將他從過往對金光瑤的一切善意揣測中打醒。
  這些汙濁,過往他從不願看,凡事往好的去想,至今卻是鐵證如山,非看不可。它們不是可以廝殺的仇敵,也不是一人所能犯下的過錯,面對這龐然惡意,他竟生出一種渺小之感。
  他是高門貴冑,他是天縱英才,心懷慈悲、逞惡揚善,卻如同睜眼瞎子,內中失明,未曾體察人心黑暗,縱然見了也看不清其中深意。
  如今,他倒要從這撲天惡念之中,復明大道。只願這次,還不算太遲……


  從房中出來,江澄也忍不住嘆息。自從得了朱府出土的書冊,藍渙的憔悴肉眼可見,就連坐在他身側,都被他那鬱憤之氣感染,能夠藉機透個氣,也是好的。
  向小二點了菜,他便尋了個僻靜馬廄,想打上一趟拳,興許能舒暢點。這客棧從前大概也有些規模,馬廄也有幾排,但如今人客少了,有些地方也不整理了,任其荒廢,他走到最後面一排,撩起衣袍。
  閒置的馬廄破得只剩個空架子,角落卻有幾個乾草窩。江澄還未靠近,就見從中竄出一條白狗,對著他狂吠。沒多久,就有三條狗聞訊而至,切齒瞪視,將他包圍。
  「哎,公子怎麼到這兒來了?!去去!去去!」
  一個手上還拿著掃帚的僕役見這些沒禮數的狗圍著一公子亂叫,趕緊驅趕。這些狗倒很聽話,除了先前從窩裡出來的白狗,見他來了,擺尾吐舌,剛才那凶狠勁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你這兒怎麼養了這麼多條狗?」
  僕役一手摸著一條蹭著自己的花狗,一手將掃帚放到一邊,警覺地看著狗,怕牠們不懂事、衝撞了貴人。
  「這不是世道亂嘛,大家都養了些狗來看家護院。不過公子你別擔心,夜裡沒有賊人,牠們不輕易叫的。」
  江澄從懷中摸出了一錠碎銀遞給小二:「犬有靈性,既是看家護院的,別苛刻了牠們。我看牠們毛色不亮,加餐給些剃除骨頭的禽肉吧。」
  「這、這怎麼使得……」自從這些世家彼此爭戰不再,日子是好過了許多,但無論如何,這連人都很少吃得肉味的時節,這公子卻捨得花錢買肉給狗吃,實在是太過奢侈了點。
  見他是不收了,江澄也沒堅持,只說:「那麼我晚上再拿剩菜來吧。」

  不知是否真通人言,那比較親人的花狗,好奇地朝他嗅了嗅,便靠了上來。江澄面冷,又有威儀,可說是人見人畏,但這畜生不懂這些,不顧自己身上滿是塵土亂毛,只吐著舌討摸。
  在僕役驚訝的目光中,江澄沒有嫌牠髒,熟捻地捏了捏狗頸,揉了揉耳後,待牠放鬆警惕,便輕捏牠的吻部,讓牠舒服地瞇起眼睛。
  見他如此可親,其他狗便湊了上來,他東摸摸西摸摸,半個不漏,把這些才對他齜牙裂嘴的狗兒,一個個收拾得搖尾翻肚了。
  「公子心善,我這就去吧,免得勞煩您晚上特地跑一遭。」
  看他這架式,是養過狗的。這僕役也是省著自己的口糧,餵養這些忠心家犬。最近有條白狗剛生了崽,的確也要給點肉才好。
  江澄難得和善地對他點點頭,就不再搭理他,便蹲下身玩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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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寶玩狗寶!都是寶!!!Σ>―(〃°ω°〃)♡→
本文最後由 =燁= 於 2019-1-27 17: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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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都是寶。都好可愛😊 2024-2-11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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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1-30 20:4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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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房中獨坐了一陣,藍渙收斂了心神,才發現江澄遲遲未歸。這幾日光顧著自尋煩惱,可能冷落了這旅伴,這可是大大失禮了。
  偌大廳堂只有一桌客人,藍渙下了樓,正好一個僕役拿著一盆香噴噴的雞雜從廚房裡面出來,正和掌櫃打招呼:「我這就給那公子送雞雜去了。便宜了那幾條狗。」
  藍渙這才想起,聽說江澄很是喜歡狗,金凌那條仙子雖然是金光瑤送的,但養狗之法還是江澄所授,終得馴成靈犬、屢建奇功。
  於是問道:「你可要拿去給一位紫衣公子?」
  「是的是的,您倆認識啊?」
  聽小二愣頭愣腦地問,掌櫃拍了他下的頭,陪笑道:「這小子在後院最後一排馬廄養著幾條狗,江公子心善,要賞他們肉吃呢。」
  「我正找他,替你拿去吧。」
  掌櫃也是機靈,見他一身白衣,便主動拿出了兩件櫃子裡乾淨的麻布衣裳:「藍公子有所不知,那狗慣常在泥地裡打滾,髒著呢,這外袍雖然料子不好,但都是乾乾淨淨的,罩在外頭,免得汙了衣裳。」
  藍渙笑著接過衣服和雞雜,就往後院走了。

  本來想著可能要找一找,未想剛看到第一排馬廄,就見幾條狗咻地從道中竄出。還好藍渙不畏狗,不然一般人見這陣仗大概要跑了。
  突然一陣呼嘯傳來,那三條狗便立即折返,頭也不回地跑了。藍渙愕然──要知道他手中還拿著香噴噴的雞雜呢,牠們竟看也不看一眼。
  跟著這些狗,藍渙走進馬廄,只見江澄斜坐在石槽邊上,正摸著那幾隻氣喘吁吁的狗。聽見外面的腳步聲,江澄以為是小二拿肉來了,結果抬起頭,不由得一驚!
  束著抹額、罩著麻布外袍的藍渙,還真他媽一個披麻帶孝啊!

  藍渙看著面露古怪表情的江澄,一臉不解地拿著雞雜走過來。旁邊的狗兒見了生人,都對他夾尾骴牙,色厲內荏的樣子說不出的──可愛。
  對,這幾條髒兮兮的狗,皺著鼻子、邊抖邊瞪眼,竟然還挺可愛的!
  「想摸摸?」
  見他表情不變、卻兩眼放光的樣子,江澄努力將笑意吞回肚裡,憋得腹肌都發痠了。
  「嗯。」
  「你把盆子放一邊,拿一塊雞雜,蹲下來看看。」
  看他把盆子放到石槽上,聽江澄的話隨便拿塊肉,不顧校服的衣角,蹲下身來,結果狗兒們反而發出嗚嗚哀聲、退得更遠。
  江澄這可樂了。人見人愛的藍宗主,拿著肉也引不來幾條狗!這場面可驚奇了。
  招不來狗兒,藍渙抬眼看江澄,一臉不知所措:「這該怎麼辦呢?」
  「那不,你把盆子給我,然後站到我身邊來。」
  藍渙現在對他可說是言聽計從,乖乖照辦,拍了拍衣袍,站到他身側。
  三條狗見江澄手中拿著肉,紛紛搖頭擺尾地湊過來,只是一條條避開藍渙那一側,擠來擠去的,明明才三條狗,卻硬是擠出幾分萬頭攢動的氣勢。
  看牠們眨巴著黑豆似的眼睛,口水都滴到地上了,他也不得不接受「不是不愛吃雞雜而是不愛藍渙」這個事實……
  江澄看著牠們這慫樣,又好氣又好笑,只能把肉放到架著石槽的橫木上,讓他們先吃個飽。

  看著黑白花三狗吃得開心,兩人也靠在橫木邊上聊天。
  「晚吟如此善於馴犬,怎麼不養些呢?」
  「護院是有幾條,但自從小時候養的狗被送走後,就沒了自己餵養的心思。」
  原來江澄小時候養過狗,這藍渙倒是不知道。
  「那怎麼送走了呢?」
  原本說起狗來,江澄的表情柔和了不知道多少,一聽這問題,眉頭卻又皺了起來:「還不是因為魏嬰那狗慫!珊珊、妃妃、茉莉、小愛全都是我從奶狗養起,那會兒才多大!抱著睡都怕壓著的!奶呼呼的,多可愛!還聽話得很!」
  「那後來……怎麼不再養些?」
  江澄扯出一個笑容,只是著實勉強:「後來也沒心思管這些。哼,也是為了一隻不聽話的,趕走了一群聽話的。」

  馬廄裡一時間只有狗兒吃飯的聲音,吃得差不多了,牠們還叼了些回到稻草堆裡給那守著小狗的母狗吃。
  那始終躲藏在草堆裡的白色母狗終於起身吃了點東西,被她暖在懷裡的小狗離了母親,大概是覺得冷,發出尖細的嗷嗷聲,那條黑狗便走進草堆裡,代替母狗溫暖那些幼犬。
  那些才剛開眼的幼犬動著那小小的手腳,扒抓著公犬肚子底下的軟肉,捏著捏著,又倒頭就睡了,不時還發出細細的鼾聲。
  藍渙見他面上寫滿著柔情,不禁在心裡輕嘆,靈犬也好、管樂也好,終歸都是和魏嬰有關。這人顯得越不留情面的,往往才是最重情份的。

  正出神,手上突然有了一點濕意。藍渙低頭一看,原來是花狗偷舔了他的手。
  盆子裡的雞雜早被吃完了,連肉汁都舔得乾乾淨淨,估計是他剛才拿過肉塊、手上還有一點味道,才饞得牠克服恐懼來舔。
  藍渙莞爾一笑,和緩地摸了摸牠的頭,又學著江澄摸牠耳後,過了好一陣,其他狗見他也沒多做什麼,也靠近了一些,雖不親熱,但也不見他就跑了。
  與此同時,江澄已經把奶狗抱上手了。為了給藍渙看,就靠在橫樑邊給他看看這些眨巴著小眼睛、小土豆似的狗。藍渙覺得有趣,也時不時伸手逗逗牠們小小的耳朵和尾巴。這些不過一個巴掌大、彷彿一碰就壞的生命,竟然也能長到像牠父母這樣大,真是不可思議。

  「大哥你原來在……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藍湛!救命啊啊啊!」
  隨著一聲震天尖叫,滿房的狗全都嚎了起來。
  江澄翻了個白眼,拎著那些努力為爹娘助陣的小奶狗放回窩裡,拍拍衣服,同藍渙一同走出馬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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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愛狗狗,我愛寶寶也愛狗狗(*´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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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為了一隻不聽話的,趕走了一群聽話的。<---真的!!!! 2022-10-24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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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2-24 17:4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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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嬰和藍湛是早到了岐山兩日。
  他先是花了一整天廢寢忘食地將藍渙從蘭陵寄來的書冊讀完,隔天下午醒來後便找人要了紙筆來,苦思冥想的結果就是滿室廢紙。藍湛倒很乖,既沒嫌他東西亂扔,也沒亂看紙上那比塗鴉好了不少的筆記。給他端茶遞水,擦面更衣,也不知道這個大少爺哪裡學來這些伺候人的功夫,端是妥貼無比。
  歧山如今到處都有屍坑,今天魏嬰不過是問了個比較近的,印證猜想、實驗一番而已,沒想到剛回來,就被一群惡犬追著跑!不跑還好,一跑那些狗還來勁兒了,跟在他身後衝進大堂,直到看到正在和掌櫃談事的藍湛才老實下來。
  大概是這幾天作息不正常又久坐不動,今天連驚帶嚇,這麼一小段路倒是讓他全身都痠痛了起來。
  如今這客棧的三間上房都給他們包了,藍渙、江澄一人一間,魏嬰和藍湛共住一間。藍渙就在同個樓層,房間再大,薄薄的木板也擋不住聲音,藍湛沒想著要「天天」,洗完澡後,拿出了一小罐藥油來,要給他推拿肩頸後背。

  被一群齜牙亂吠的惡犬們嚇得魂飛天外後,魏嬰著實老實了起來,洗完澡後安分地趴下,等藍湛侍候他。
  藍氏雙璧總給人一種冰清玉潔的溫雅細膩,但這倆如玉的美人一身修為也不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那溫熱大手一覆上來,粗糙的繭子和足夠的力道,便昭明這不但是一雙男人的手,更是一雙非常有力的手。
  舒緩的香氣一遇體溫,便緩緩散發出來,隨著他加深力道,魏嬰也忍不住哼了出來:「二哥哥你這手藝真是……啊……好舒服……誰娶了你回家誰賺。對、就是那裏……」
  藍湛板著臉,緊鎖眉頭,但手上的動作卻是力度適中。
  「啊、那裡不行、好痛……輕點、求你了……」
  按摩這種事,如果忍著,反而會憋著一股氣,讓身體越發僵硬,還是得喊出來才舒暢。道理藍湛雖懂,但若讓魏嬰這樣喊下去,這客棧薄薄的木板牆,可就真叫人為難了。
  「你小聲些。」他忍住嘆氣的衝動,還是勸了句。
  魏嬰趴在榻上,秋夜天寒,他只下身穿了條袴,卻還是出了一身汗。滿面通紅地回過頭,他抱怨:「我若是硬忍住了,那還怎麼按?」
  藍湛最見不得他如此模樣,不禁情動地摸了摸他的肩胛道:「小聲點就行。」
  魏嬰乖乖嗯了聲,又趴了回去。想他走南闖北什麼傷沒受過,但比起直來直往的刀傷箭傷,這種撓癢癢似的感覺最難捱,更別說到了點上、那種千萬螞蟻噬咬的麻和痛。
  他還真咬牙忍了一陣,但沒過多久又開始嗚咽了起來:「不要了……我真受不了了……二哥哥你饒了我……那裡真的……啊!」


  江澄和藍渙梳洗完後正在下棋,此時面色都不怎麼好看。旁邊炭爐裡的木炭品質不太好,時不時發出輕響──但這些,兩人都聽不到了。
  不過一牆之隔,魏嬰的求饒呻吟清晰得不得了。
  咖。
  江澄下了一子,扶著額的手向下往臉上一抹,便起身來要替天行道了。
  「晚吟!」
  藍渙雖也想著等等要去敲門、讓弟弟讓掌櫃給他另找間空房按,卻沒想到江澄動作這麼快,只能一個箭步擋在他面前,正好被他撞個滿懷。
  直到下意識地環住了江澄,藍渙才發覺大事不妙。
  只見江澄那白淨的臉皮一下子「騰」地通紅,連耳尖都像發起顫一樣地動了動。說不清他到底是用什麼薰香,只知道他這一熱,連同他身上的氣味也更加濃郁了。
  一時之間,在江陵朱宅的那一夜,浮上兩人心頭。
  江澄幾個呼吸平心靜氣,發現藍渙竟然還沒將自己放開,於是低下頭,輕輕撥開他抱著自己的手。
  那修長有力的手一揮便去,並沒有多做糾纏,但離遠了,卻讓人感覺到果然秋日天寒。
  「這棋,還是別下了吧……」
  兩人就這麼站在房門前,靠得極近,看著他開闔的薄唇,藍渙過了好久,才回過意來。
  「還是……我倆換個房間如何?」
  彷彿是為他這提議加持一般,隔壁又傳來令人耳紅臉燥的聲響,江澄咬了咬牙,忍無可忍地走到牆邊,用力捶了一下。
  這旅店如今再怎麼破落,從前畢竟是溫氏領地裡一等一的好去處,上房無處不是實木雕花,擺設也有檀木陪襯,但即便如此,若不是江澄克制了力道,這隔間非破個大洞不可。
  「不妨事,他再亂叫,我就放狗進去!看狗還是含光君,哪個能讓他叫聲大些。」
  聽完這話,藍渙忍俊不住,掩著口直笑,半點不覺得把弟弟和狗放在一起的江澄有哪裡不對。
  經過他這麼一嚷嚷,魏嬰再怎麼愛鬧大概也自己塞自己布團了。江澄沒聽到動靜了,才滿意地對著藍渙一勾嘴角。
  他臉上的潮紅還沒退盡,穿著寬鬆的燕居服飾,帶著頗有些自得的笑意,回頭望來,像個童心未泯的稚子,用惡作劇過後的眼神,對著還掩著嘴的藍渙,露出你知我知的神色。

  藍渙突然好想像剛才一樣、一把抱住他。

  重重衣袖下他掌握成拳,幾乎是有些狼狽地掩飾了那番綺念。
  「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
  剛嚇退魏嬰江澄心情正好,就要上前送他到房門口,誰知道藍渙被自己剛才的念想嚇著了,心中有鬼,客氣地伸手要他停步免送,不然又要聞到他身上的香氣。
  江澄見他伸出手來,只能側身一避,知道他客氣,就強止了腳步──卻不想拐了腳。
  習武多年哪條筋骨不是練得緊實,痛是不痛,傷應該也沒傷著,但那瞬間面上的顏色卻藏不住。藍渙用了巧勁托了他的手臂,立刻將他扶好了。
  兩人極力想忘記對方身上的溫度,但這輕輕一觸,卻叫人破了功。

  於是送也不用送了,兩人低垂著頭,點了點,就當別過了。藍渙一闔上門,江澄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坐回榻上。
  接著揉了揉雙臂剛才被他碰過的地方,深深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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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個年、昨天才趕完套衣服,今天就乖乖來發文啦(。◕∀◕。)乖巧ㄅ(。◕∀◕。)
其實聖魔這套早該做的......只是那時知道報上攤太開心了,想要把這篇文趕完然後在CWT印出,等到時間近了,發現真的不可能來得及之後,才乖乖開始做衣服......然後就是衣服也做得很趕,好在最後還是完成ㄌ( ゚∀゚)o彡゚
總而言之!我回來啦!ξ( ✿>◡❛)希望之後可以維持之前一周兩~三更的速度,這樣才趕得上ICE(又在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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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ereallyairy 謝謝~~~彼此過度意識就是甜~~~ 2024-2-11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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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2-26 20:5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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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才剛濛亮,四人便朝不夜天城廢墟出發了──正確來說,是三人──加上被藍湛背著的一只魏無羨。畢竟距離不遠,藍湛又背著魏嬰,三人皆沒有御劍,就這麼走在被荒煙蔓草掩蓋的石道上。
  大抵是昨晚按摩之後睡得不錯,不過走到半途,魏嬰就醒過來了,聽著其他三人彙整至目前為止的資訊。

  藍曦臣非常難得地面露疲色,但還是平緩地說:「這疫病可能是為了讓染上的活人成為凶屍的一種咒術。從蘭陵郊外的別莊看來,金光善和金光瑤一直都想再造一只陰虎符、或是一個鬼將軍,但畢竟除了魏公子,過往從沒人碰過鬼道,因此一直沒有成功。」
  江澄不知為何也一臉倦意,沉默地走著。反正這些日子都和藍渙一起行動,這些聽不聽都無所謂,反而是他的語調毫無情緒,讓失眠的他聽得分外想睡。
  「後來薛洋一戰成名,金氏延攬了他,書庫由他自由進出,從中翻出一些亂輯殘卷,也是有可能的事。待魏公子身故,手稿全都被金氏接收了,就此研究一日千里,抓到人就送進去,甚至亭山何氏等在此滿門皆休。但他尚不滿足,目前所知他曾在江陵、武陵、櫟陽等地散播疫病,還接引夷陵地氣,妄改陰陽之勢。」
  藍湛接著說:「日前去了櫟陽,發現一處曾多發瘟疫的谷地,發現手法頗為粗糙,應是練手之作。而其中,卻發現溫氏殘卷,因此才請兄長與江宗主一同前來岐山。」

  說著說著,曾經可容納四駕馬車並行的寬闊石板路,也即將走到盡頭。
  寬闊的廣場,野草已經及人高了,再厚重的石板,也擋不住這些意志堅韌的植被,碎石片片中,卻仍依稀可辨出被眾世家刀鋒砍得坑坑疤疤的痕跡。
  這裡,曾經站滿了溫氏門生,也曾經擠滿了眾家修士。無論如日正熾的霸主,還是孤身入了邪途的叛逆,甚至是陰錯陽差被誤害的無辜性命,皆在這滾滾人流之中,頃刻便滅了頂。
  曾經巍峨的殿宇,像隻頹然巨獸,向著來人,大張巨口。被朝陽一照,破瓦落下處光芒點點,未見其光明,反倒似閃閃獠牙,從牠咧開的口中,露出森然光芒。
  四人故地重遊,見此景象,無不肅然。

  魏嬰早從藍湛身上爬下來了,像尾游魚,在叢叢綠意中沉默前行。這個地方,他不熟,但來岐山之前,已經向溫寧問了幾處可能會有線索的地點,方便搜索。
  不過在見到這個故地之時,腦中卻只有一片血色。羞辱、咒詛、怒罵他早已忘卻,只有師姐那溫柔卻虛弱的聲音,像柔軟的細絲,絞著他的心。他只想快點離開這沾滿鮮血的地方,隨便哪裡都好──

  見他一味向前疾行,江澄抿起薄唇,撥開雜草,一步不落地跟著。
  當年姊姊去世,其後魏嬰伏誅,一如當年父母亡故,江澄咬著牙直起腰桿與眾家周旋。金凌還是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小團子,自己抱著他,在金光瑤和秦愫看不見的角落,多少次默默垂淚。
  此去十三年。
  魏嬰從未感受過的這十三年,對自己來說,又算是什麼呢?

  朝陽在江澄背後升起,璀璨明光照得藍渙不禁瞇起眼來。見他背著光,不斷撥開面前紛雜亂草,面色淒惶,藍渙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衣擺──但待他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是我潛越了……」
  江澄就這麼定定地看著他。見他一臉欲言又止,他無聲無息地鬆下繃緊的肩頭,扯回衣擺,繼續往前走了。

  不夜天城占地廣闊,魏嬰罕見地安靜老實帶頭找了一整天,卻一片紙都沒翻出來。
  當年眾家圍剿,哪怕是個小家族,也要帶些戰利品回去,證明自己射日的功績,屋樑上的金箔垂幔都被搜刮了個乾淨,精緻的小物不是化為地上的碎片,就是被人帶走了,連密室暗格空落落地攤在眼前。抄家抄得太徹底,反而有種從未有過的清新。
  四人就這麼空著手,在太陽尚未落下時,沉默地踏上歸途。


  剛走出那片荒煙漫草,還在大街上,不遠處就傳來一聲狗吠。步伐沉重的魏嬰一聽就像活過來似地,順著藍湛這根桿子爬,嚇得直發抖。見他嚇得瑟瑟發抖,藍湛只能暫時和兄長別過,先帶著魏嬰去他處轉轉了。
  江澄面上不冷不熱,心裡卻堵得緊,和藍渙一前一後地走回客棧。沒想他還沒進門,就見三條狗跑了出來,圍著自己跳著轉著。江澄心裡那根弦一鬆,不由地嘆了口氣,隨便伸手摸了摸。誰知這一摸不得了,不知道牠們剛在哪個泥塘玩過,沾得他連袖口都留下黑印子了。
  江澄心中本有一股鬱氣,原想回房埋頭就睡,看能不能好些,虧得這些狗兒調解,衣袖雖然髒了,倒讓他心緒好了不少。眼看日頭偏西,問明了溪水所在,他回房換上輕便的衣服,向客棧借了條圍裙,打扮得像個市井小民,領著三條狗兒去洗澡了。
  如今岐山人少,鄰近傍晚,溪邊已無浣衣婦人。江澄坐在大石上,手拿刷馬的刷子,將這些活蹦亂跳的狗兒一一刷過。
  落毛去了,塵土也去了,花色白色黑色全顯了出來,濕淋淋的雖有些狼狽,但被日頭一曬、毛一乾,又是一條好狗。那僕役也將牠們照顧得不錯,雖然毛色黯淡、不見什麼肉,卻也不到瘦骨嶙峋,兼之活潑好動,可見平素常和人玩耍,並不怕生。
  流水潺潺,被西下夕陽照得閃閃發亮,穿著粗布衫,抱著玩倦了的狗兒,擼著蓬鬆狗毛,江澄突然想起,自己兒時被母親責罵、父親冷待時,也曾想過要離家出走,到哪座大山裡頭,養幾條看家護院的狗,自給自足正好。誰愛當什麼家主,修為要高、學識要高、笑一下哭一下都會被罵,除了雙璧,誰能辦到?要知道藍湛笑容少些還要被人下個過於冷淡的評語呢。
  雖然眾家讚譽,江澄兒時卻半點不羨慕。要是自己活得像藍家那兩塊石頭一樣,人生也亂沒意思的。拐狗離家才是自在。
  如今自己終於到了這把年紀,連外甥都這麼大了,表舅來提親事,是要自己再造一個想要離家出走的少年出來嗎?如今自己是個什麼名聲,他心裡可是明鏡似地。
  兒子要是像自己,已經很慘了,倘若造出個聶懷桑,偌大家業,又該讓誰繼承?再更可怕一點,造出個混世魔王魏無羨,整個江家都要給他陪葬──

  正想得渾身發寒,懷中花狗耳朵一動,警覺地抬起頭來,正對身後密林,凝神警戒,癱在他身邊曬太陽的黑狗白狗,也坐起身來。
  江澄倒沒感覺到什麼危險,但見狗兒們雖然警覺,卻也不敢妄動,十分好奇。好在此處離客棧不遠,他催著三條狗起身,一指客棧的方向,牠們便頭也不回地跑了。
  而他卻行向密林,要見到底是什麼野獸,能讓這幾條護院忠犬望風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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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也剛洗了狗, 香噴噴地!
冬天燒個火爐, 烤狗踩狗擼狗真是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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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潛越了……」 抓一個小小的蟲晶.這裡用僭越不太適合,因為僭越有身份上的冒犯,這裡用唐突比較適合。 2022-10-24 13:26
好喜歡看江澄玩狗狗,看過很多篇,沒有像您這篇這樣仔細寫餵食洗澡,覺得這篇特別令我喜歡(心) 2022-10-24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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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2-28 22:2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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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路邊涼水攤上,魏嬰帶著藍湛走了進來。攤上只有一桌客人,他點了碗冰鎮桂花烏梅湯,就先挑了個靠裡的空位坐下。
  「一碗杏仁茶。」藍湛拿著碗,跟著在他身旁落座。
  大約是累了,魏嬰不怎麼說話,靜靜地喝完自己那碗桂花烏梅湯,之後就瞅著藍湛直笑。

  莫玄羽和魏無羨前世的樣貌著實不同。
  金光善在花叢中打滾一輩子,自然不是什麼女人都入得了眼的,更別說他自己就是一名外貌出眾的美男子,挑剔些也是正常。莫玄羽承襲了他以及莫家二娘子的好樣貌,只要沒了那些畏縮悲苦,看起來也是雍容的富家子,與魏嬰前世那傳自藏色散人那出塵意氣,顏色截然不同。
  但,當他勾起一個肆意的笑,這副皮囊也就成為了「魏無羨」了。
  藍湛看著他黑烏烏的眸子,卻皺起眉頭。
  他討厭他這種笑。
  當年雲夢樓台拋花一見,群花簇擁鬼氣森森,他也是這樣,瞅著自己笑──好像全天下的孤獨難過,全被他擋在這沒心沒肺的笑容之後。

  「回去吧。」
  一陣不安湧上心頭,他忍不住輕聲說。
  魏嬰卻還是笑著,:「我還想再晃晃。這裡雖不如從前熱鬧,還是有些去處的。不然,等等去看落日吧。旁邊的小山丘,一下便到了。今天的天氣可真的好……」
  他還沒說完,藍渙手指一動,忍不住輕輕地碰了碰他放在桌上的手。
  棚外日頭正熾,即便到了傍晚,秋老虎仍不減威力。而他的手,卻是冰涼的。

  魏嬰嚥了嚥,收了笑容,反而將手收回來。
  他的手太暖,就像燒著自己似地。
  這獻捨得來的肉體,此刻冷冰冰的,他的心,也是冷冰冰的。本就貪戀溫暖,被藍湛一碰,幾乎就要隱忍不住、湊上前去。
  這小小棚子,即便坐得深,從大路上也能看到他們的動作。手搭手倒是無妨,真靠上去了,反而叫人看了笑話。從前那不管不顧的自己,好像也死了一般。
  大概看透了他的心思,藍湛直接站起身來,結帳出了棚子,接著便回頭等他出來。待魏嬰走出來,他卻退在他身後,低聲道:「你帶路。」
  魏嬰心頭一暖,就拉著他的手,點了點頭,往眼前那座小丘去了。

  從前岐山人口多,這片地界想尋個無人的所在都難,城裡人要賞景、要野獵,都要出城去。而如今人是少了,草木卻得了空間,恣意生長。兩人踏著地上的枯葉,一前一後,行動敏捷,除了幾隻松鼠,幾隻野兔,也沒驚動誰。
  眼前這蓊鬱密林,帶著轉黃的葉,伴著各種花樹果實,也是一副秋日登高的好風景。但在魏嬰看來,卻似那今晨所見那如人高的黃綠野草,茫茫渺渺,無邊無際,陣陣涼風吹來,直叫人不知身在何方。
  此時身後簌簌,明明是藍湛,他卻總想成江澄。想從前,他倆從前少不了在山林間玩耍,夜獵自然也是同進同出。後來跟在他後面的人多了,有千萬孤魂,有溫氏殘部,而現在,有了藍湛──

  一想到藍湛,魏嬰猛地停下腳步。林中四下無人,他一把抱了上去,用力得緊,連藍湛都被箍得發痛。
  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魏嬰閉上酸澀的眼。
  死過了一回,換了個皮囊,卻仍逃不掉自己過往所有輕狂。明明江澄一路上都沒有多說話,但只想到他就在一旁,魏嬰就恨不得有個地洞讓他鑽進去。
  「你曾經說過……鬼道,有損心性。」
  藍湛沒接他的話,只是分外溫柔地輕吻他的耳朵、鬢角,待他放鬆了些,他也伸手還抱他,輕拍他的後背。那繃得緊緊的肌肉,被他一下又一下的觸撫給軟化,像兔子一樣,溫馴地貼著他取暖。
  過了不知道多久,魏嬰道:「藍湛。」
  藍湛以為他有下文,就沒回他。沒想到他又喚:「藍湛……」
  他這次「嗯」了一聲。
  魏嬰耳朵貼著他的脖頸,這輕微的震動讓他耳朵裡面發癢,心裡也發癢。
  大約是他太過安靜,藍湛主動問:「怎麼了?」
  他的語氣太過寵溺,魏嬰不由自主地貼得更緊了,簡直想把自己縮得小小地,整個人埋進他懷裡。
  「這次……你要好好看著我。」
  藍湛抱住他的手,在魏嬰看不到的地方,握成了拳。
  「嗯。」
  沒過一下,魏嬰又道:「藍湛。」
  「嗯?」他鬆開了拳頭,仍舊如剛才一般,輕輕撫著他。
  「……我怕是夢。」
  魏嬰的聲音輕輕地,像是怕驚醒了些什麼,藍湛沒說話,只在他耳邊嘆了一口氣,接著便吻了上去。

  他們第一次接吻,到第二次接吻,中間隔了十三年。
  就像人在茫茫荒野,就像人在大水中央,日頭炎炎,星月輝輝,遍尋不著蹤跡。
  兩人漸漸褪去衣裳,身靠經年樹木,就著落日餘暉,吻去身邊人愁煩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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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真的很不會寫忘羨......我盡力了(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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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ereallyairy 作者當時快被忘羨搞瘋ㄌ<<< 2024-2-11 23:40
🤣作者ps好好玩 2024-2-11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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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3-2 20:5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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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出門前,藍渙就讓客棧備下一桌好菜,總想著四個人湊著吃,也能多些人氣。就他看來,自魏嬰重返人間,江澄也逐漸習慣他的存在了,有外人在,他終歸會給些面子;同桌吃飯,可不是相處的好方法嗎。
  見江澄一路都十分平靜,回來後又帶狗出門去玩了,想來心情應該是不錯的,於是他回房後,漱洗更衣、打坐靜心,心無旁鶩地修整了一陣。
  晚飯前,他聽見隔壁房間傳來聲響,想是江澄歸來,便準備下樓吃飯。好巧不巧,正走出房門,就見弟弟拿著幾件裏衣從房內走出來,大概要拿去洗。他不過向自己點了點頭,藍渙卻從中發覺出了些羞赧。藍家家風向來注重和道侶的關係,兩人親密些也無可厚非。
  鬼使神差,他卻舉步跟了上去。

  藍湛將裏衣交給雜役後,就和兄長先至案邊坐下。此處胡漢雜處,案高,胡凳也流行,兩人風姿綽約,即使坐在胡凳上,依舊姿態端正,不失風度。
  見他們坐下了,小二趕緊湊上前來問:「公子,是要開飯了嗎?」
  藍渙溫言道:「尚未到點。等人到齊再上吧。」
  那小二將手在圍布上擦了擦,有些為難:「公子,我們這兒最出名的便是水引餅,若泡得久了,怕口感不好。」
  他正說話,江澄就從房裡走出來了。從大堂向上看,只見他手中還拿著和客棧借的圍裙。
  藍渙於是向小二點點頭,道:「那你們就準備準備吧。」接著便密語傳音,向江澄道:「勞煩晚吟,請魏公子前來用飯吧。」
  江澄點點頭,伸手敲了敲魏嬰的房門。

  魏嬰和藍湛在樹林裡胡天胡地了一陣,現下正犯困,被藍湛背回房後,躺在榻上半睡半醒,那幾下敲門聲哪裡喚得醒他。見裡頭無聲無息,江澄也只能推門進去。
  說來也倒楣,江澄當時洗完狗,又見牠們害怕逃竄,一時好奇,就向著那密林去了──沒想到遠遠地,就聽見魏嬰那能掐出水來的呻吟。他彷彿天生不知道什麼叫做羞恥一般,淫詞蕩語、哀泣求饒,光是用聽的,就能讓人恨不得失聰!江澄頓覺頭暈腦脹,老眼昏花,扶著一旁樹幹,過了好一陣子才勻過氣息。聽那林中動靜似乎越來越大,江澄咬了咬牙,快步踏上歸途,衝回房間還不小心碰了門,發出好大聲響。

  「魏無羨,下樓吃飯。」
  魏嬰迷濛中聽見江澄的叫自己吃飯,還以為身在夢中,糊里糊塗地回:「我累得緊,不吃不吃……」
  江澄見他癱在床上,頹廢慵懶,不由地踹了下床榻:「你這傢伙,有本事在深山老林裡面亂來,沒本事爬起來吃飯?!澤蕪君也在,容得下你如此放肆!」
  他這一低吼,魏嬰還真醒了!他嚇得坐起身來,接著又唉呦一聲,倒了回去。
  忍不住揉了揉那可憐的腰,他求饒道:「江宗主,我真的腰痠得緊……」不提自己屁股疼,已經是顧及江澄面薄了。「你同含光君說,他自會向澤蕪君解釋的。」
  雖然是自己點的火,但藍湛卻投入非常。他的後背有一小塊露了出來,還被粗糙的樹皮擦破了,正隱隱作痛呢。

  江澄拳頭握得死緊,聽到他那微微沙啞的聲音,就覺得全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你還真有本事!貪歡到連飯都吃不下了!」
  這事魏嬰也不好跟他說,只回道:「我已經是藍湛的道侶了,這事也沒什麼。況且,這不是怕隔著薄薄的門板,反而叫你聽了個全程,這才往野外去的嘛!」不管江澄面色鐵青,魏嬰嘻皮笑臉地道:「不然你和大哥一間房,我和藍湛一間房,中間那間別住人,哪怕聲音再大,也吵不到你?」
  江澄熱血上腦,連魏嬰那輕挑的笑容都看不真切了。
  想自己兒時,春宮圖也沒少看,而魏嬰和聶懷桑混得熟,軟硬兼施地弄到許多珍本,大夥兒時不時便有福同享;長大之後他又是英雄救美,又是憐香惜玉,出個門便是擲果盈車,搶盡鋒頭,未曾想過他竟會被男人壓在身下,還叫得欲仙欲死……腦中浮現出魏嬰那沒羞沒臊的吟哦,江澄更是幾欲作噁。
  只要不是魏嬰,哪怕是任何一人,都不會叫他如此難以接受──就像他對於藍湛的作為毫無感想一樣。
  但偏偏是魏嬰!這從小和自己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師兄!聽起來還是個被人壓的!

  「人人都道是你勾引含光君,沒想到……真是如此……」明明早已和他沒甚關係了,江澄還是氣得聲音都在發抖。
  「欸欸欸!你別信啊!是他先喜歡我的!不信,你問大哥!」魏嬰覺得事關名譽,還是得說明一下的。反正他只是躺著不能動,嘴皮子還是溜得很。
  江澄只覺得頭更昏了。
  這種事……這種事!竟然連藍渙都知道!
  那人謙謙君子、正道魁首,為弟弟迴護魏嬰之事多被拖累就算了,竟然連這種上不了臺面的事都要讓他聽去!
  「魏無羨!你到底多給人丟醜!這種事也要搞得人盡皆知!」
  「不是我!真不是我!藍湛從很久以前就喜歡我的……」

  江澄終於聽不下去了,一陣風似地衝出房間,幾息之間,就一陣風似地在桌旁坐下。
  熱騰騰的水引餅正好送了上來,肉湯飄香,蔥花青翠,蛋皮金黃,上面還飄著一層薄薄的香油,勾人嘴饞。桌上還有鯉魚燉豆腐,魚肉鮮香,豆腐細嫩,撒著青綠的香菜,色美味鮮。並著幾碟小菜,有木耳、有醃菜、有羊肉,甚至還有藍湛特意指定的椒油和茱萸膏。
  眾人中午不過啃些乾糧充飢,江澄這下也餓了。不顧藍氏兄弟倆的目光.他舉箸吃了一口,粗咬了幾下嚥了,才惡狠狠地說:「魏公子說他累得很,晚飯就不吃了!」

/////////////////////////////////

處男一下就碰上淫語派GV…… (◓Д◒)✄╰⋃╯
兄弟性向不同(江澄自認很直)真是辛苦ㄌ!!!阿嬤馬上就讓你不那麼辛苦……(江澄:.......

寫的時候查了一下, 辣椒是明代才傳入的, 在此之前都是用花椒、茱萸和薑來引出辣味
而且四川人並不是吃辣椒的......是湖廣填四川時湖廣人民帶進去的......感受到寫虞家的困難!!!
替wifi準備椒油和茱萸膏ㄉ我真ㄉ比二哥哥還要貼心......(阿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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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查資料寫作的阿罵 2024-2-11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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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3-5 22:0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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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他面露不快,藍湛也有些不自在。藍渙看他窘迫,卻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舉箸用餐,使了個眼色,讓他跟進。藍氏族人用餐,皆不言語,壓迫感也是成雙成倍,好在江澄心裡有事,也算吃了個省心的晚飯。
  三個大男人默不吭聲地吃,即便吃相文雅,別說桌上的鯉魚和小菜,沒多久,連那多出的一碗水引餅也被分得乾淨。小二殷勤地遞上茶水,給他們清口去味;江澄於是加點了兩罈子酒,並再一碟羊肉。
  見他打算就這麼喝起來,藍渙瞥了弟弟,只見他心領神會地告辭,起身回房。

  鮮美羊肉沾著椒油,配上香菜,正是下酒良伴。酒露清如水,入喉卻是香氣綿延,後勁不絕,江澄配著吃了一陣,才嘆了口氣。藍渙喝著清茶,配著煮餅,卻好似沒聽見他的動靜,吃得心無旁鶩、吃得抱元守一。
  這客棧人客不多,也沒有歌者藝者來應局,過了飯點,大廳漸漸空了,連外頭大街上的人都不多,和雲夢的雲來客棧,可說是一個天、一個地。
  靠裡的桌席,江澄喝酒,藍渙喝茶,都是極安靜。小二上足了酒菜茶水,到廚房歇著去了,一時間,更是靜得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聽得到。
  江澄心裡煩,喝得也快,沒幾下子,三罈烈酒都被喝空了。他酒量雖好,終歸是顧忌著藍渙,怕多飲失儀,於是喊來人,要他等等再送兩罈到他的房間,接著便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向藍渙告辭。
  藍渙看著他一腳深一腳淺地扶著梯桿上樓,才終於呼出一口氣。看著他的身影越走越遠,腦中卻浮現方才開飯前,同忘機的對話──
  「你如何察覺心悦於魏公子?」
  「色授魂與,晝思夜想。若遭危難,願以身代之。」
  當時忘機顏色未變,但看向自己的眼眸中沒有刺探,反而滿是擔憂。
  他知道自己在問的是什麼。
  他知道自己真正在問的是誰。

  兒時相識,卻未相知。
  遭逢變故,臨危受命,披荊斬棘,獨自扛起一方天地。而後積威深重,高處冷清,天地孑然,仍不能折其傲骨。對家族,無愧祖宗,對同門,知人善任,對世家,未墮門第,對魏嬰,仁至義盡……
  而醉後飲淚,舞劍相知,舉杯深談,乃至抵足而眠──自己對他,難到稱不上是晝思夜想嗎?
  當年見忘機閉關憔悴,如今過往未曾想要明白的,至今才知道,其中愁滋味。

  藍渙獨坐出神,掌櫃倒先上前來了。
  「公子,我見方才上去那位喝得多了,要不……改上個醒酒湯?」大約是怕江澄吐了個滿床滿身,半夜還要喚人,所以乾脆勸勸溫雅可親的藍渙。
  藍渙知道江澄今日撞見了弟弟和魏嬰的情事,滿心不適,回想自己也曾遠遠撞見過兩人親熱,大概念了快一旬的佛經才緩過來,情知對於家人來說,親眼所見仍是過於震撼,對掌櫃點點頭道:「他酒量好,不妨事。不如我連酒帶醒酒湯給他拿去吧。」

  藍渙拎著兩罈酒、端著一碗解酒湯上樓,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才聽見他來開門。
  「……曦臣兄?怎麼是你……」
  秋夜天涼,江澄卻只穿著一件裏衣,披著一件外袍,散髮披肩,還帶著溼氣,染濕了裏衣,看來是剛洗漱過。面色酡紅,連露出的前胸都帶著緋色,應是酒勁上湧,燥熱難當,才穿得如此單薄。
  「我正好要回房,順道來看看你……」
  瞥了眼他手上拿著的醒酒湯,江澄輕笑:「是怕我醉了吧。我不會半夜舞劍、擾你清夢的。」
  他展唇一笑,如冰雪乍融,藍渙那擂鼓般的心跳竟是停了半拍,只看著他發楞。
  不管他還站在門口,江澄接過酒水,連門都不關,轉身就進了房。
  藍渙回過神來,這才端著解酒湯跟了進去。

  室內並未燃起炭火,卻有淡淡水氣,混雜著皂角的香氣,分外清爽。
  就這麼一眨眼,江澄已經開始喝了起來。他斜靠憑几,邊擦著頭髮,邊喝著酒;雖未有醉態,但動作顯得隨意許多。
  藍渙將醒酒湯在几上一放,便坐了下來。江澄拿了一只乾淨的酒杯,倒了薄薄一層,放在那醒酒湯旁邊,說道「請隨意」,又自顧自地喝起來。
  「怡情抑或傷身,晚吟應有定見,不過明日即將返回,熬夜怕精力不濟。」
  江澄仰頭,一口飲下杯中物,斜看他一眼。藍渙與他眼神一觸,只見他眼波流轉,不由得撇過頭去。
  「人生在世,難得放縱一回。我不眠花宿柳,不聚利積攢,不拖累親族,連這杯中物……也不常碰。」他拿起空杯晃了晃,往几上「咚」地一放,又斟了個滿。「曦臣兄,人不可無癖啊。」
  藍渙嘆了口氣,終究輕輕按下他握著酒杯的手。「晚吟,你知我量淺,不明其中樂趣。只是不知,杜康真可解憂?」
  江澄喝了三罈多,反應終究慢了幾秒,被他一按,也來不及抽手。酒後燥熱,但體溫卻是低的,被他大手一暖,一時間卻有些不願他離開了。

////////////////////////////////////////////

因為是故事的高潮, 因此最近這幾更特別難產......特別怕寫不好 ( ´•̥̥̥ω•̥̥̥` )
第三章都寫了五千字了第二章還結束不了也真的很煎熬 ( ´•̥̥̥ω•̥̥̥` )

大家留言幫我加油一下嘛( ´•̥̥̥ω•̥̥̥` )(((討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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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ereallyairy 準備要開始談戀愛ㄌ~~~ 2024-2-11 23:42
這一章好有fiu 2024-2-11 23:05
吃得心無旁鶩、吃得抱元守一XDDDDDDD 形容得真妙!! 2022-10-24 13:40
@notebook382 看到家人愛愛現場真的會特別想要洗眼睛...... 2021-5-2 10:34
唸了十天的佛經XDDDDDD 2019-12-13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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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3-8 10:4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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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直到江澄的手都暖了,他才默默抽回手。憑藉酒意湧上的魯直,已經逐漸和內心深處的焦躁合而為一。
  世間人總道雲夢江氏家主大義滅親、冷酷無情;要知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凡事也只求無愧於心,毀譽由人,無心辯解。
  但是,現下手中的這一點溫暖,代表著澤蕪君對自己的親近──就如門生,就如親人──越是在意,越是不願坦誠相對,讓他失望。
  但偏偏又希望,他見了自己的真面目,驚得落荒而逃,老死不相往來,自己還落得輕鬆逍遙──不用在這雅正端方的楷模前,繼續端著架子,唯恐一日行差踏錯,被他輕看。

  此間心思百轉千迴,不過在彈指之間。江澄將手中已經握得微溫的酒液,一口乾了乾淨。
  「……含光君一向是世家典範,如今和魏嬰這名聲狼藉的鬼道肇始結為道侶,曦臣兄以為如何?」
  藍渙苦笑,卻不覺得這個問題失禮。畢竟他十分能夠體會江澄難以接受的心情,反而願意溫言開導。
  「忘機破戒,自也受家法管束。閉關自省時,我與叔父也常去探視,但情之所致,心之所衷,又豈是他人所能動搖的。」
  江澄聞言,只是轉著紫電,細細思想。
  如此聽來,魏嬰說的倒是沒錯──的確是藍湛先屬意於他,而他上輩子就是個睜眼瞎。也虧得藍湛鍥而不捨,陰陽兩隔,也不改其志,終究金石為開。
  正感慨著藍家人果然都是癡情種,又聽藍渙說道:「當時見他形容枯槁,也曾感慨,不知是羨慕人海茫茫中能尋得如此一人,還是寧願未曾有如此傾心之人。」
  江澄對藍湛向來沒什麼好惡,只是見不得他總是迴護魏嬰。聽此言,試想藍渙的心情,也是不勝唏噓。
  魏嬰上輩子,無論人在江家,還是自立門戶,從來不受拘束,和藍湛真是恰恰相反的兩個人,也不知道這世家模範,是怎麼看上這撒潑天王的。不知是喜愛他的仗義,還是喜愛他的直率。
  畢竟這些,曾經是父親看重他的原因──也曾經,是自己欣賞他的原因。

  「……同為男子,又怎知此乃戀慕之情,而非兄弟之義?」
  沒想到,剛剛問的問題,這麼快就被搬出來了。藍渙回道:「忘機曾有言,『色授魂與,晝思夜想。若遭危難,願以身代之』。在我想來,應不過如此。」
  藍氏雙璧看起來頗為冷淡,就外人看來,他們兄弟之間也是行禮如儀,未想竟然連如此隱私都會交流,讓江澄驚訝萬分。不過他略略一想,還是回道:「若家族枝葉繁茂,或交遊廣闊義結金蘭,此皆為應有之義。」
  藍渙苦笑著低下頭,輕輕地道:「藍家的抹額,晚吟可知其義為何?」未等江澄回答,他便抬起頭來道:「只因我等六根不淨,既貪且癡,若無法度規束,空形類人而已矣。因此唯有道侶,能直面其本心。」
  他的音量不大,卻有鄭重之意。江澄見他雙眸清澈,言詞懇切,不禁怦然,只能別過頭去,避開他那真摯的目光。
  足足飲了三杯,他才道:「藍家乃人中君子,不過自謙之言──」
  「晚吟,你曾說,人生在世,或有不能與人言之事,待積少成多,莫說相知,便連自知都難……」他長嘆了一口氣,便拿起放在一邊的酒杯,將那不過沾唇的酒液,嚥下喉去。「志在何方、心悅何人,若無自知之明,如何得知?」

  藍渙推心置腹之言,卻讓江澄更加悵惘。拿起酒罈,卻發現一罈又盡。於是他拍開新罈泥封,直接對口而飲。
  他胸前的髮絲原本已經乾了,又被那漏出的酒水打濕,沿著弧度優美的鎖骨,匯至胸前,肚腹皆濕。薄薄的裏衣貼著肉,露出一片暖色,隨著吞嚥鼓動。
  他過往未曾有過如此豪放之舉,藍渙只道他是醉了,正想勸他勿再狂飲,卻見他放下酒罈。
  只見他眼眶泛紅,似盈盈有淚,揚聲道:「知又入何、不知又如何?世人皆道恣意妄為者諸行皆可,楷模典範行差踏錯不行!人生在世,誰想畏前懼後!誰不想快意恩仇!」
  他說得極慢,咬字卻十分清楚,彷彿這一字一句,都是從他心底擠出來似的。藍渙心中一痛,情急之下,揮倒了几上杯盤,連那已完全冰冷的醒酒湯,也給撒到了榻上。
  「我江晚吟!乃雲夢江氏家主!我欲為何!有什麼重要!」
  聽他此言,藍渙只覺心痛如絞,直接掀翻了憑几,攬過他來,長跪於榻上,緊緊將他抱在懷中。江澄渾身發抖,冰冷得叫人不忍。藍渙以指梳攏他凌亂的髮絲、順著他的背脊,恨不得將他嵌進懷裡。
  「我大義滅親!我薄情寡義!我量窄器小!容不得魏嬰才華!容不得他名揚四方!容不得他就算失丹,也比我強!」
  「晚吟、晚吟!」
  藍渙一次次以唇汲取他泉湧淚水,那鹹味發苦,苦不堪言。只聽他音調越來越高,語速越來越急,就像那罈內醇酒,被揭開了一個口子,便要一湧而出。
  「護我父母屍身的溫寧,叫我害死!那替我移丹的溫情,也叫我千刀萬剮!我忘恩負義!我恩將仇報!」
  江澄狀若癲狂,推開了他,似忍不得痛苦,欲以首撞牆。
  藍渙再也無法壓抑憐愛之情,咬著牙,將他緊緊壓制於榻上。江澄披在身上的外衣早不知道揉哪去了,裏衣也亂作一團,前襟大開,如今雙手被縛在身側,掙扎不休。也好在藍渙力大無窮,穩穩地壓制,不曾被他掀了翻去。
  「我是個什麼人!又有誰想知道!」
  末了,大概是累了,亦或是情知掙不開藍渙的掌握,江澄紅著眼、流著淚,怔怔地望著他。
  「明知不可而為之……我辦不到啊……」

  藍渙一聽,鼻頭一酸,不知不覺間,也落下淚來……點滴熱淚,打在江澄裸露的胸口,沿著他自己的淚痕,匯到他心裏去。  人海茫茫中,尋到的這一人,原來是如此教人心折、叫人心痛、叫人心憐,如此百味雜陳──一旦嚐過,便覺不枉此生──交疊的嘴唇帶著鹹味,輾轉揉捻,終至交融的淚水,被吞入肚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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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寫這段我挺難過的……江澄心中有太多過不去的坎兒,可能他身邊的人都覺得這些事情不應該談論,所以沒有人陪他好好梳理這些。
因為真的很難寫,來回打了好幾次草稿,有一天晚上睡不著腦中都是小哭包江澄,終於想到這段的走向,最後終於心滿意足地睡去了,沒想到隔天早上我啥都不記得了,只能寫個大概……
我是這麼寫的:
「你弟是基老,你怎麼看?」
「打也打過罵也罵過,反正沒用。」
嗯……好喔 ლ(・´ェ`・ლ) 本文最後由 =燁= 於 2019-3-12 12:0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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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能理解大家覺得不能對江澄講那些,導致沒人陪他好好梳理過去的情形QQ 2022-10-24 13:47
@notebook382 夢裡寫文有風險<<<醒來不見得能夠照原樣寫www 2021-5-2 10:35
本來看這章很心疼江澄的,但這心疼馬上被作者的話打飛了XDDDDD 2019-12-13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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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3-10 00:03:12
只看該作者
  秋日清晨,天色濛濛,這寬敞的上房內沒有燃起炭火,寒得叫人不住發抖,但榻上睡著的兩人卻連棉被也沒蓋,一人甚至只著一件裏衣,窩在另一人懷中,享著這融融溫暖。榻上有著傾倒的酒水,裝著解酒湯的瓷碗也碎在地上,一片狼藉之中,兩人卻這麼安然睡著,彷彿天生就該如此。
  江澄雙眼紅腫,如同徹夜哭過,此時卻面色安詳,受了冷,忍不住聳聳鼻尖,更靠往藍渙身上,輕輕嗅了嗅那令人心安的檀香氣味,才不再動作。藍渙也迷迷糊糊地將他抱得更緊;待感受到心口處的重量,也繼續沉睡。
  正睡得香,外頭卻忽然吹過一陣大風,饒是厚實的木窗,也發出輕輕的吱呀聲,藍渙沒什麼反應,江澄卻如驚弓之鳥,猛地睜開眼。

  這種如同踩著木頭的聲音,正是他少年時最為害怕的。那時,四處都是溫氏追兵,連世家故交都曾出賣過他的行蹤,他只能睡在荒廢農舍,或如樑上君子一般、於大戶無人的院落暫居,只要一聽到這個聲音,他就要趕緊躲起來。三毒仍在岐山尚未取回,要修為沒修為,要門生沒門生,真可謂草木皆兵。
  知道自己已離那段日子遠了,他卻沒有鬆懈,只因他竟在他人懷中。自入了秋,日天亮得越發得晚,仍舊陰暗的室內,他楞楞地看著眼前那發皺的白衣,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
  動了動脖頸,才發現那合衣而眠的,竟然是藍渙!兩人身高相距不過吋許,卻被他攬在懷中,好好的校服,都被睡成一團鹹菜乾,連額上的抹額,都被自己環抱在後的手攢著拉著,斜斜地搭在他頭上。

  「……」
  輕輕抬起他還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江澄起身斜坐,扶著額,努力壓下陣陣如撕扯般的頭痛。他記得自己喝了三罈酒就回房了,梳洗後藍渙送酒來……也可能是為送醒酒湯來,但自己應該半口沒喝。
  瞥了眼滿地狼藉,他掩面嘆氣。
  微涼的手,蓋在眼瞼上,緩和了發腫與灼熱,卻提醒了他,昨夜可能在藍渙面前流淚的事實。
  不過今年初,自己就在姑蘇醉過一回,當時又羞又愧,清談會一結束就逃回雲夢,之後見了藍渙就滿心不自在;如今不到一年,自己竟然又因醉酒失儀,還和他抱在一塊兒──
  明明捂著眼的,是雙有著薄繭的手,江澄卻依稀想起,就在昨夜,有輕柔的觸感、還有暖熱的氣息,就這麼在眼臉逡巡──不知是冷的還是驚的,他竟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這樣的自己,和魏嬰又有何不同?!
  昨夜醉酒,可不就是為著魏嬰和藍湛在野外苟合嗎?藍渙似乎還開解自己……若無自知之明,連心悅何人也無從得知……?當下聽來一般的言詞,此時卻顯得別有深意……只是當時自己酒酣耳熱,未曾多想,此時回溯依稀,卻感到些許怪異。
  身邊藍渙好夢未醒,可能覺得懷中空了有些冷,猿臂一伸,便要摟他的腰──江澄一驚,反射性地推開他。


  卯時將至,藍渙已漸漸清醒。原本在懷中發暖的物件不知哪去了,他不過伸手找找,卻被大力一推,驟然驚醒!
  窗外透進青白色的光,照得江澄面上有如結了一層霜。除了那紅腫的雙眼仍有昨夜痕跡,那豎著的細眉、抿起的唇角,無一不示家主積威。
  「……晚吟……?」藍渙頓覺不妙,連忙坐起身來,慌忙地撫著衣裳、繫上落下的抹額。
  江澄寒著臉,靜靜地看著他難得的慌亂;卻忘了自己身上,只穿著一件裏衣,前襟敞開,冷得發顫。
  又或者,這顫抖,不是冷出來的。

  直到藍渙整好衣衫,在他面前端正坐姿後,江澄才開口:「澤蕪君,有件事,請明白回我。」
  查覺到了他疏遠的態度,藍渙的心沉到了谷底,卻還是回道:「請說。」
  「醉酒失儀,實乃江某之過,改日再行請罪。」江澄收斂心神,轉著紫電,緩聲道:「卻不知江某酒後亂語,都說了些什麼胡話?」
  外頭又刮過一陣大風,輕響了幾陣,停了一會兒,又響了幾下。藍渙只覺得自己像被下了禁言,上唇黏著下唇,痛苦難當。
  「若澤蕪君不願說,可見江某乃不能與言之人,不如割席絕交!」
  那雙滿布血絲的杏眼,盈滿決絕之意,可見他今日是想要個水落石出了!藍渙微啟雙唇,正要說話,嗓子卻卡了,只能嚥了嚥唾沫,才開口道:「失……咳咳……失丹一事,乃因救魏嬰於追兵之手。」

  他的聲音極低,在這死寂的室內,卻如洪鐘,振聾發聵!
  江澄沒想到他要說的竟是這個,腦中有如轟隆巨響,眼前一片發白。直到藍渙欲伸手給他披上落在一邊的外袍,他才如驚弓之鳥,縮身一躲,而後搓著膝頭道:「……想來是澤蕪君聽錯了。酒後胡言亂語而已……」
  「你是對著江世叔說的。」
  江澄的指骨輕輕作響,指甲早已刺入掌中,只為喚回一線清明。「……還有什麼?」
  「你自責容不下魏嬰、容不下溫氏殘部。」
  江澄咬緊牙關,目眥欲裂,紫電閃閃,彷彿下一刻便要擇人而噬。「……還有什麼?」
  見他面目扭曲,急得面紅耳赤,藍渙卻有如身在冰天雪地。
  「明知不可而為之……」
  「什麼?」

  「你說你辦不到,你江氏家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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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虐不幸福~~~現在有多虐~~~之後就有多幸福~~~
馬的結果最虐ㄉ是我ヾ(;゚;Д;゚;)ノ゙ 本文最後由 =燁= 於 2019-3-25 16:2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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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book3820 計畫通!!!!!!! 2020-11-1 13:58
好痛QAQ其實以前看原著對江寶沒甚麼想法,但看這篇文真的越看越心疼他QAQ 2019-12-13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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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3-12 12:01:01
只看該作者
  江澄呼吸粗重,每一次吐息,都像用盡力氣。眼前的藍渙身型早已模糊,他不知自己是恨不得殺了他,還是恨不得殺了自己。就這麼鬥雞似地看了好久,他才一拍榻,就要離去。
  他昏了頭,藍渙卻沒有。地上的碎瓷泛著幽幽白光,鋒利非常,他這麼一腳踩下去,可就要血流滿地了。藍渙趕緊瞅著沒有瓷片的地方自己先下了地,接著一使力,就把江澄打橫抱起;不等他反應過來,便直接將他抱進睡房。
  江澄被他雙臂一攬,昨夜手腳交纏的記憶又回來了,不由得氣極一推,奮力一蹬,就將自己摔在床上,即便有被褥墊著,仍舊發出好大一聲巨響。
  「藍渙你做你的世家楷模!抱著一條毒蛇幹嘛!不怕我也給你抽筋剝皮!」
  「晚吟你別激動,先披件衣裳……」
  「嫌我衣衫不整,又為何抱著我睡了整夜──」說到這裡,江澄的聲音暮然停了,杏目圓睜,不可置信地看著藍渙。
  可憐他活到這把年紀,姪子都這麼大了,也沒想過自己可能會被男人輕薄──而且還是雅正端方的澤蕪君!過往兩人也曾同榻而眠,自己腦中想著的是溫厚情義,難不成,他卻想著齷齪念頭?

  像是不堪被他目光責問,藍渙不由得別過頭;而他這一轉頭,江澄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澤蕪君,你是眼瞎還是有病?走了歪路不說,還來啃我這老骨頭?姑蘇藍氏缺鏡子?我給你送個一整箱就是!」
  「──紅顏白骨、粉黛骷髏,不過數載即逝。」藍渙心中有愧,驟然被人質問,也只能直話直說,無暇多想。
  江澄冷哼:「你沒聽過相由心生?我薄情寡義,你看不出來?」
  「世人不信你,我信你!」藍渙心如亂麻,不知該怎樣才能理出個條理。此時方知,並非自己波瀾不興,而是未遇江澄。
  曾經,江澄也曾安慰他,待不能與人言之事積少成多,莫說相知,便連自知都難;如今此言倒是應在自己身上。
  「你是為了引開追兵,才落得被擒失丹。你同魏公子兄弟情深,卻是命運不憐……」
  江澄似乎已不願再聽,截斷他的話:「眾人皆言金光瑤支手遮天、其心詭詐,你如何信他?世人皆言我量小器窄、心狠手辣,你又為何對我傾心以對?若我信口雌黃,你還要再助紂為虐一場?難不成,澤蕪君也同魏嬰那廝,就愛倒行逆施?」
  「晚吟……」
  「你不是本就知道,上夷陵、剿魏嬰,是我帶的路!自小被他壓在上頭,父親說他有江家風骨,卻害我家破人亡!我早噁心他了!就是我,容不下魏嬰!看他行事猖狂,要他魂飛身死!」江澄煩躁地一揮手道:「我酒後胡言,只為推託,如此卑鄙齷齪之人,只有你這濫情之人會信!」
  「江晚吟!」藍渙棲身上床,一掌摀住他的嘴,這一次,用了十分力氣,江澄用盡力氣,卻如蚍蜉撼樹。他紅著眼,湊在江澄耳邊,一字一字顫聲說:「即便連你都不信,我還信。」
  未想會聽見他如此言語,江澄彷彿渾身被抽了力氣,霎時之間,動彈不得,只能由他抱著。兩人緊緊相貼的每一處,都像被火燒著。
  「我信。晚吟,我信你。」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鼻音,江澄聽著聽著,竟也心痛如絞,兩行熱淚,滲入了他的手指縫隙。
  
  摀在嘴上的手逐漸鬆了,藍渙將他扶正坐好,攏了攏他單薄的衣衫,披上放在一旁的外袍,又理了理他垂散的髮絲。江澄不言不語,如泥塑木偶,任他收拾。
  待他消停,江澄才嘆了好大一口氣,閉上酸澀的雙眼。藍渙覆著他放在膝上冰冷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暖著。
  「晚吟,我並非有意輕薄於你。」
  江澄點點頭,星眸低垂:「嗯。」
  「若你無法接受,將來我絕不碰觸你。」他輕輕地抽回了手,只留下滿室冰冷。
  江澄依然一動也不動,只盯著他垂落在身側的抹額一端,以目光描繪,那連綿捲雲。
  直系門生才有的捲雲紋抹額,應該纏繞在女子之手,讓這雅正家風,綿延萬代。不知未來藍氏又能有多少風流人物,揚名天下。
  「斷袖分桃,雖自古有之,但未免於私德有失。開枝散葉,無愧祖宗,才是正途。日前,表舅特來勸我,應擇一佳偶,以免蹉跎子嗣。」
  躊躇迷惘,曲折蜿蜒,到了最後,仍舊是走回原路。生出個叛逆的魏嬰也好,再造個想逃家的江澄也好,蓮花塢的校場,可不能再缺了江氏子孫。
  無論是誰,都不應再蹉跎。
  「藍宗主年紀也不小了,應當也要早做打算。」

  未想他竟說出如此無情之語,藍渙咬了咬牙,才將萬千話語吞下。

  窗外天色已大亮,小二正端著熱水正挨間送水,打破了沉默。隔壁藍湛和魏嬰房裡已經有了梳洗水聲,
  江澄長跪起身,拉過掛在一旁架上的衣袍,到屏風後,三兩下便穿好了,只有那長髮,沒有仕女僮僕服侍,一時半刻無法打點好,於是隨手將長髮一束,權當好了。整好衣裝後他收拾起行囊,不管那仍舊端坐在被褥之上的藍渙,動作麻立,三兩下,就走到了門前。
  回望那失了魂魄的藍渙,他低聲道:
  「……我這就回雲夢去了。藍宗主,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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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逼上梁山ㄉ告白......為藍大點蠟燭( ´•̥ו̥` )真是史上最糟告白現場(☍﹏⁰。)
我也想抱住江寶இдஇ臭傲嬌看阿罵不打死你(((說好ㄉ抱住ㄋ

第二章終於結束了......計畫要寫四章欸感覺死定ㄌ༼ ༎ຶ ෴ ༎ຶ༽
我ㄉ金凌約我夜獵ㄌ......感覺需要影分身( ´•̥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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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3-13 19:0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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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秦第三

  姑蘇城外一座老宅,荒廢的庭院內,亭臺上,兩個邋遢的男子,一位著灰衣,一位著黑衣,像是感覺不到冷,正對坐下棋。棋盤上黑子白子犬牙交錯,即將進入終盤,黑衣男子抓了抓頭,深刻感覺到自己該好好梳洗一番了,只是這老宅無人已久,他懶得燒水,或許該回雲深不知處洗個澡……
  山中水氣重,傍晚的草地上落下一層薄霜,似瑩瑩有光。一白衣男子提著食盒,足下輕盈,踏霜而來,看到他們正下棋,便進屋收拾去了,沒過多久,他就站在黑衣男子身旁,輕聲提醒:「吃飯了。」
  棋盤上,黑子落在了下風,這黑衣男子一聽,不由得高興起來:「溫寧我去吃飯啦!等等重新下過!」
  「喔。」溫寧並不責怪他的耍賴,慢騰騰地站起身來,一同隨他進了室內。

  室內燃的不是炭火,而是柴薪,數量倒挺不少;畢竟溫寧閒來無事,就會進林子拾些樹枝,偏偏他自己又用不著,這便積少成多了。
  藍湛拿出食盒裡面香氣四溢的飯食,他從湘菜館買了菜後一路御劍上山,此時竟還是熱的。魏嬰也不客氣,抓起碗筷就開始吃了。
  「你們看著我做什麼?一起吃呀!這樣多尷尬!」
  藍湛已經吃過了,聽他招呼,這才拿起筷子,撿著一些沒那麼重口味的菜吃。而溫寧也不過就做做樣子,倒了杯熱水握著,雖說不覺的暖,但也好讓手指靈活一些。
  過了好一會兒,魏嬰吃完了飯,便伸了個懶腰,打水去了,等他回來,藍湛已經收好食器,準備要走了。見他如此乖巧,饒是臉皮厚如魏嬰,也忍不住湊上前去,扭扭捏捏地蹭了個老半天,才小聲道:「二哥哥,再等等我……」
  藍湛伸出一指輕輕抵著他有些乾裂的嘴唇,明明面無表情,卻讓人看出滿腹柔情。
  「不急。我等你。」
  魏嬰一個忍不住,眼眶就紅了,抓著藍湛的衣袖,欲言又止,最後他只嘆了一口氣,仰起頭,輕輕啄了啄他的唇……
  待離情依依地送走藍湛,魏嬰關上門,一回頭,就看到溫寧端著水,一臉天真地問他:「公子,你來試試這水溫可以嗎?」

  藍願買的這屋子房間多,一人一間還多個二十間。魏嬰躺在床上,蓋著藍湛帶來的厚被,滾來滾去還是睡不著。被窩從冷的睡到暖的,最後熱到都想掀開被子去外面吹風了,都還睡不著。
  那日在岐山,因為前一日太早就寢,連藍湛給自己端來的晚飯都沒吃,醒來後,看著昏暗的室內,還愣了好一陣,不知是傍晚還是早晨。
  他一動,藍湛便醒了。想著他前一日沒有漱洗,為時尚早又不想讓小二多跑,就先出去給他端水。結果他前腳剛出門,隔壁就傳來「咚」的一聲,貼著牆壁,傳來了江澄和藍渙的聲音──
  回想當時,自己明明聽了一耳朵,卻好像什麼也聽不懂,瞠目結舌了個老半天,就聽見藍湛和小二一同上了樓,他這才回過神來,抹了抹濕潤的眼,裝做一副剛打過呵欠的模樣。沒多久,就聽到隔壁有人推門而出,靴子踏著地,走得斬釘截鐵。
  聽了全程的他,自然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那一聲一響,就像拳頭打在心窩上,不知留下的藍渙,會是如何心情。那一聲一響,又像自己的腳步踏在蓮花塢的迴廊上,走的是自己,留下的,是江澄──


  「阿澄、阿羨,你們還在下棋嗎?還是我把晚飯端來?」
  「師姐,我們不下了,就來了!」
  傍晚,魏嬰和江澄忙完了手上的事,坐在還沒修葺完的亭子裡下棋,還好最近不下雨,不然這一半只搭著稻草還沒搭上瓦片的亭子,可就外面下大雨裡面下小雨了。
  魏嬰的黑子正落下風,聽到江厭離呼喚,將黑白子推在一堆,井然棋局一下子亂成一團。
  「輸了就賴,老招了。」難得占上風,江澄心情好,也沒緊抓不放,俐落地分開黑白子,玉石落進木盒裡,發出玎玲輕響。
  「不過昨晚沒睡好,待我休息好了,贏你幾局都沒問題」
  聽他這麼說,江澄不樂意了,皺眉道:「你也太托大了,我就不信你次次都贏。你看看你,多久沒練功了,一天到晚窩在房裡搞那些邪魔歪道,難怪日夜顛倒、臉色蒼白。」
  他不提還好,他一提,魏嬰就被一針戳到心窩裡,瞥向他的目光都帶著凌厲,幾個呼吸後,他才裝做無事,不冷不熱地說:「哼哼,你就算贏,也是我讓你!有什麼好得意。」
  他心裡梗著,講話也帶刺,江澄不過勸他幾句,哪知道他又中了哪門子的邪,他也不是個脾氣好的,頓時被激得讓紫電劈哩啪啦響。
  魏嬰小時候沒少被紫電抽過,他現在可是肉身凡胎,陰魂鬼物都進不了了蓮花塢,江澄功力見長,他大概過個三招就要被吊起來打,見這情勢便有些色厲內荏了起來,哼著氣轉過身,就往亭外走,過了好久,後頸的寒毛都還立著。

  有了這麼一段,兩人進飯廳時臉色都不怎麼好看,江厭離左看看右看看,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安安靜靜吃了頓晚飯,誰也沒提比試的事。江澄吃完就走了,魏嬰倒是留下來,陪江厭離一起把碗筷收了。
  如今蓮花塢新建,建房和農活正缺人,左右支使那些用不慣的侍女僕婦不順手,也就只留了五六個做粗活的,其他的就要自己來忙活了。好在姊弟三人正值少年,累雖累,倒也不算無力支撐。
  「阿羨,秋日天涼,阿澄這幾天又收了好些孤兒,蘭陵說好要撥來的糧草還沒到,他四處籌糧,氣性也大些,你別怪他。」
  聽她這麼說,魏嬰也不說話,只乖乖刷碗,刷完了碗,就去添水缸的水。水流淙淙,他也嘆了口氣。師姐還是偏心的,總以為江澄嘴巴壞,會得罪人,殊不知方才江澄明明也沒怎麼樣,分明是自己亂生氣。
  移丹之時,早就想通了不是嗎?左右不過還了江家的恩罷了。但聽江澄叨唸,想起自己再也無法修練,就忍不住心中不平……
  想到這裡,他也緩過顏色,用著一貫爽朗的樣子回道:「他那兒忙,我重建大陣也有點煩,那不然我去外院住著,少和他碰頭吧。」
  「阿羨……」江厭離欲言又止,實在不懂自從重回蓮花塢,這兩人就天天吵架,比射日之征時,情況壞了十倍不只,現在竟然還要分開住,簡直都不像一家人了。
  正想再勸勸他,就聽身後一聲大喝!
  「滾!」
  江澄手裡拿著竹管,大概正燒水,要叫人去洗澡,一進來就聽他這話,氣得將竹管一扔,大罵:「你愛去哪去哪!眼不見心不煩!」
  「阿澄……」江厭離這才想起,院中連燒水的僕婦都去照顧那些被安置在外院的孤兒了,才讓這一宗之主,拿著竹管吹火煮水。
  魏嬰可不願和他打,一仰頭,就轉身回房,收拾好了一小包行囊,咚咚咚地,故意從他面前走過。自己從來頑劣不拘,不過失個丹,天還能塌了不成!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反正待在一塊兒,也想不到一塊兒,各有各的煩心事,不如自尋處清淨。
  見他真的要走,江澄更氣,恨不得、恨不得……恨不得什麼,他還沒想出來,魏嬰就走遠了。
  那些傷人的話語,一句都來不及出口,那些傷人的手段,一個都來不及出手,那些堅定的曾經,一秒都沒在他腦中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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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雙傑都寫到哭這正常嗎( ´•̥̥̥ω•̥̥̥` )

如果有任何心得不敢回在這裡, 歡迎到我噗浪來玩喔( ´•̥ו̥` )
https://www.plurk.com/r9742 本文最後由 =燁= 於 2019-3-26 22: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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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3-16 20:2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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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魏嬰徹夜難眠。倒不是氣江澄,也不是意不平,而是隔壁嬰孩夜半啼哭,哭得撕心裂肺、擾人清夢。那些照顧孩童的婦人,早已累得雷打不動了,於是便從一個哭、兩個哭,變成整院哭。
  他雖從小就是孩子王,但那也要聽得懂人話,滿地爬的嬰孩,真如野獸一般,他摀著耳朵,真真後悔怎麼就搬出來了呢!還不如睡馬廄呢!反正雲夢多行船,也只養了兩匹馬!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似乎有一個婦人被吵醒了,打著呵欠抱著嬰兒哄,不久後,醒來的人多了,又費了好一會兒勁,才止住這魔音傳腦。
        「唉,這麼沒日沒夜的,還不如在家種地呢。」只聽一女人疲憊地說著,呵欠連連。
  「也沒辦法。一下子打仗,一下子逃難,誰能睡個囫圇飽?有個屋簷遮風擋雨就不錯了。」
  聽著聲音,是有人吹熄了燭火,大夥兒又躺回去了。但剛才醒來了這麼久,哄得手痠頭痛,睡意全消,於是在黑暗中又說起話來。
  「妹妹呀,我是從山裡來的,不太懂事,就隨便問問。這蓮花塢,一向都開慈幼莊呀?」大概是哪個山坳裡出來逃難來的村婦,遲疑地問了問。要知道世道不太平,哪裡來這麼多善人開慈幼院收容孤兒,這塢堡大雖大,卻像遭了戰禍還在重建呢,也不知道能做多久。
  「唉,這事說來也怪可憐。岐山溫氏聽過吧?」大約是有人點了頭,她又繼續說:「先前岐山溫氏倒行逆施,在荊楚地界清剿一場,死的人多了,孤兒也就多了。」
  「孤兒多就多,關這江氏家主什麼事?難不成他膝下無子,想要收養?」
  來得久的人一旁聽了直笑。「現在的家主還不到二十呢,為了掌家,提早加了冠。」想到遠遠見過的少年家主,她聲音就低了:「前任家主也曾收養了一個家僕之子,做了大師兄,當成自己兒子養,現在住內院呢。可能家風如此吧,見不得孩子餓死。」
  「那可真是大大的善人。不只孩子,給我們的口糧也足,我家那口子這陣子修屋,加上這兒的口糧,夠全家吃的了。」
  眾人又對江澄稱頌了一陣子,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這次,可沒有嬰兒再來哭鬧了。

  但,魏嬰還是睡不著。
  仗著武藝高強、頭腦聰明,他從未管過塢堡俗事。屋舍田莊毀了大半,還要收容流民孤兒,這些婦人說的,他從未管過,也從未想過。
  金氏看著金子軒的面子多少撥了點糧給來,但畢竟心不甘情不願,拖拖拉拉。未遭戰禍的地方正忙著秋收,但才剛清去死屍的江氏莊子,哪來有糧食可以收?師姐說,江澄為了借糧,四處奔走,以他那性子,大概也受了不少氣……自己明天還是別氣他了,該回去就回去了吧。
  他是家主,他是師弟,虞夫人叫自己照顧看著他的。哪怕是一盤棋,哪怕是一顆內丹。自己本來就該讓著他的。
  若真有一天,讓無可讓了,那自己就走吧。
  反正蓮花塢的這一切,本來就不是自己的。


  咚、咚……咚!
  寂靜的夜裡突然傳來了撞著木板的聲音,沉浸於往事的魏嬰最初還以為自己幻聽,畢竟這裡連粒米都沒有,老鼠也不愛來的;結果仔細一聽,竟是從隔壁傳出來的。又翻了個身,他煩躁地抓抓頭,決定出去看看。
  敲了敲木門,門馬上就開了,他這才想起,溫寧可是不用睡覺的。
  「公子?啊……我吵著你了嗎?」
  魏嬰聳聳肩,閃身進了房,自顧自地坐下。「反正睡不著,不如下棋下個通宵吧。」
  屍身終究比不過活人靈活,五官也不甚靈動,溫寧通常只有兩種表情,一種是如生前的溫和,一種是解開束縛的狂態──而這次,他卻看出了他臉上大寫的「不行」。
  「公子,若你有煩心事,我願與你分憂,千萬別作賤身體。」
  看著他不容拒絕的樣子,魏嬰抓抓頭,嘆了口氣道:「但我就是睡不著……反正你也無聊不是嗎?」
  溫寧默默讓出背後書案,上面放著好幾本醫書。「我平常晚上都撿柴的,實在是今夜月色明亮,看書正好。剛才試著看看肩胛的穴位,才碰到桌案。」
  溫寧自詡為食客,從來都順著他,如今大概是真看不慣他可怕的臉色,白白把莫玄羽那柔美的皮相,糟蹋成一個糙老爺的模樣,更別說不用把脈也知道糟到不行的身體狀況。
  未想他竟然在看書,魏嬰突然覺得自己挺不思上進的。那書大概是藍願還是藍湛給他借來的,書封還有藍氏的藏書章。
  「……那你幫我配幾帖藥吧。能睡就好。」
  溫寧點點頭,真拿出幾張麻紙,找出了筆墨,就要給他開藥方。「公子思慮過重,需要好好舒緩一下。但藥石治標不治本,還是寬心為好。」
  魏嬰這才乖乖地坐在他案邊,看著他有些扭曲的字。

  但凡世家子弟,從小琴棋書畫都是必修,修練武功更是仙門評比標準;溫寧性格沉穩溫厚,想來他原本的字也是極好看的,只是這身體,打架還行,寫字下棋就真的叫人為難了,好幾次落子砸了棋局,都要靠著記憶修復。
  「……瓊林,你可要換具身體?」
  溫寧手一頓,筆尖開花,紙上立即黑了一大片。「公子何出此言……」
  「只是這幾日看你,有些今非比昔呀。以前你下棋編蟋蟀都還可以,連阿願的玩具也做了好些,但現在看來,怕是撐不到抱孫。」
  他一個死過一次的人,對著一個凶屍,說這晦氣話,倒也坦蕩。
  接著幾個月便是天寒地凍,在荒山野嶺之中尋個新死的屍身倒真不難;借屍還魂這事他雖然沒在別人身上做過,但想來也不會比當初練成溫寧難。

  溫寧寫完藥方,把筆一放,對著魏嬰,正座肅顏道:「公子,我本就是已死之人。藍願受含光君之恩,已是藍氏子弟,我怎敢以長輩自居?」
  魏嬰從前也是把溫苑當自家孩子養,現在孩子姓了藍,他也沒什麼意見,照樣當自家的;聽到溫寧這麼說,反而愣了一下。
  「我也就是……希望你能撐久一點。」
  「公子,我已經活得夠了。」溫寧的語調堪稱溫柔,死白的面色映著月光,卻十分肅穆。「我永遠記得,再次醒來後,阿姐看到我,有多高興;如今見到阿苑長大成人,我有多感激。」
  「瓊林……」
  「多虧公子與含光君,我已無未了心願。從前四處為家,不覺日夜漫長,如今住到這兒來之後,反而有些耐不住寂寞了。若能隨著這父母賜給我的身軀,一同消殞,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魏嬰想了想,也不知該怎麼回他。
  從當年帶著他的屍身上亂葬崗,到後來自己重返人世再次相逢,如今自己與藍湛結成道侶,已經六千多個日子了。當年造出他來,也只是想報答他倆姊弟的恩情,倒真沒想過,他這麼不老不死的,看著時過境遷、看著物換星移,又是如何滋味。

  見他不語,溫寧怕他多想,又勸慰道:「公子,凡人之壽命不過數時載,修道之人也不過數百歲,也是為了相聚有時,而非受離別之苦。若你們都不在了,我不過是個送終人,在這世上又有什麼意思呢?」
  「這終究……是我力有未逮、負了你們。不然如今,你們闔家團圓,你又何出此言……」大約從住到這兒來之後往事想多了,魏嬰也不由地細細思想前世功過了;現在聽溫寧說來,還是嘆息不已。
  「當年公子救我等於水火之中,卻害得你身敗名裂,最終讓含光君空待經年,是我等負了你。」溫寧不願見他為自己糾結,努力勸慰:「若無當日岐山相識、若無江氏滅族之禍、若無姊姊千里求援、若無窮奇道陰錯陽差……此間因果,交錯牽引,實是命運如此。」
  「……」魏嬰聽他一凶屍,卻比古寺老僧還要通透,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人死了,都是一了百了,偏生他重活一遭,卻是前世恩怨情仇債纏身──索也索不到、還卻還不完。
  「能在萬千人中,識得公子侠肝義膽,如今得享安寧片刻,我溫瓊林,只能感謝上蒼待我不薄。」
  魏嬰點點頭,定定看了他一會兒,而後拍了拍他冰冷的肩,站起身來,伸展了一下僵硬的雙臂,苦笑著說:「我這一世,可真要好好活久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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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字數有點難以分割~~~這兩更其實應該是一更的~~~
江澄不是稟賦不如!他是天賦不在修練(也比一般世家子弟強了)
許多世家就是因屠戮而灰飛煙滅的,而他不但撐下來了,還守住四大家族的品級!這簡直就是天才啊!
(日常吹我寶༼ ༎ຶ ෴ ༎ຶ༽

明天就要去摸摸溫寶了我好開心(*´∀`)~♥ 希望不下雨(。•ㅅ•。)♡ 本文最後由 =燁= 於 2019-3-16 22:2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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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3-20 23:0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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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從岐山回到姑蘇,魏嬰已經在溫寧的老宅裡住了一周了。他雖然不在雲深不知處,但藍湛也不是閒人,除了每天去看他一次,還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早起先靜坐修練,之後去給門生講學,午飯後指點後輩的琴藝,傍晚替魏嬰帶些晚飯,歸來後批夜獵筆記,還有管事不時有事情要他拿主意,常常一回過神,就又到了就寢時間了。從前,這樣的日子數十年如一日,也沒什麼要緊,但是自從有了魏嬰為伴為侶,他就越來越耐不住長夜寂寞。不過每當此時,思及他苦惱的神情,也只能按捺相思。
  這一夜,他批完了筆記,卻越發靜不下心,左思右想,最後還是往冷泉去了。

  月明星稀,皓月當空,清冽的水聲打在石頭上,遠遠就能感受到寒意。藍湛正要撥開那層層蘭草,就見一人迎面而來──竟是叔父。
  藍啟仁對著外人並不親近,但對於藍渙和藍湛,向來都是極為溫厚的,而此時,他卻滿面寒霜,對著向自己拱手行禮的藍湛,別過頭,嘆了口氣就走。
  藍湛因為和魏嬰混在一起受罰,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更別說成了道侶後他處事也規矩許多,藍啟仁才讓他參加家宴、默許他帶著門生夜獵,斷沒有此時生氣的道理。藍湛一頭霧水地脫了衣服,在白石上折好,一腳踏進冷泉,才發現在不遠的陰影處,藍渙還泡在裡面。

  藍渙怔怔望著水中明月,不知在想些什麼,待月碎影破,才回過神來。見弟弟朝自己而來,露出微笑。
  「忘機也來啦。叔父剛走。」
  藍湛點點頭,道:「剛剛碰到。兄長,大病初癒,還是溫養為上。」
  藍渙見他一副正經模樣,不禁莞爾:「早就好了。我不過偶受風寒,就這樣緊張嗎?」
  藍湛神色一黯,卻不接話。
  兄弟倆自幼習武修練,傷雖常有,但可說從未生過病。除了父親亡故那一會兒,兩人心力交瘁、勉力支撐,至今這許多年,還未有過臥病在床的事。
  而兄長,自從岐山歸來,卻病了快一周。

  藍渙知道弟弟擔心,也只能繞開話題:「這陣子替我處理族中雜事,可有難解之處?」
  「管事各司其職,無須掛心。」藍湛不再糾纏,也公事公辦起來。「不過今年倉廩豐足,加之去歲屯糧過多,我讓他們多換些織品。」
  「甚好。」藍渙其實並不擔心,也不過順口問問。
  正所謂男主外女主內,一般世家掌家的都是夫人,只是無論叔父還是他們兄弟倆都沒有娶妻,只好自己管家。這也好在有他還有弟弟可以分憂,若像江家聶家嫡宗只剩下獨一個的,或是金家留了一堆愛管事的宗親,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泡了一會兒,藍湛才開口問:「不知叔父為何事煩憂?」
  藍渙沒想到他還記著這事兒,略略一想,才說:「……忘機,你可想過繼族親?」
  藍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看著兄長嚴肅的面容,那日兩人在岐山客棧中的對話,才猛地噴湧而出──莫不是……
  見一向穩重的弟弟失色,藍渙苦笑:「我是問你,可還沒說到我自己呢。」看他眉頭皺得要打結了,他才正色道:「我這兩日的確花了些時間翻看族譜,還真有些旁支孤兒,可以探看心性。」
  若非已有定見,藍渙決不會做這無所謂之舉,而且他連人都找好了,難怪叔父不悅。
  沉吟半晌,藍湛才回道:「若真要過繼,我屬意思追。」
  「思追個性純良、進退有度,但……怕族中是不能應允。」藍渙知曉藍願的身世,對弟弟的要求也不意外,但畢竟是溫氏遺孤,當藍氏嫡宗嗣子,還是過於驚世駭俗了。
  「若非思追,我無意過繼嗣子。」像是早就知道他會是這個反應,藍湛面色不改,乾脆地拒絕了。「若兄長有屬意的人選,我願一同驗看。」
  「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大約先前被叔父罵過了一場,在弟弟這兒能被輕輕放過,饒是藍渙,也面露笑容,放鬆地靠上身後石壁。

  藍湛看兄長先是嘴角噙著笑,看似享受地泡這冷泉,接著卻歛眉垂目,默默無語,任是心中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口。
  要知世間最癡,不過「情」一字。無論他人怎麼勸解,世間如何看待,都無法扭轉。不知當初兄長見自己受懲閉關,是否也是如此心情呢?
  自己不喜江澄,不若兄長不喜魏嬰。但這旁人如何看待,藍家子孫還真不在乎──不見當年叔父不喜母親,兄長和自己還不是出生了?可見自古難過情關,也是血脈相傳。
  只是看這情況,江澄已經拒絕了兄長,才讓他這麼大病一場,但兄長卻仍執迷不悟,甚至隱約有不想娶妻的念頭,難怪叔父連對著自己,也不給一點好臉色了。

  潺潺水聲,盪著這皎潔明月,時圓時碎。兄弟倆就這麼在冷泉中靜坐了大半夜,月至中天,才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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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些古板,但我真心不覺得談戀愛只是兩個人的事~
私心喜歡家人之間的忍讓與溝通,這些善意在未來都會有回報的! 本文最後由 =燁= 於 2019-3-26 22: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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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3-22 20:0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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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夢天陰,無風雲低,即便時至正午,依然壓得人心裡鬱悶。蓮花塢校場一隅,江澄正和門客陳霄對練,一旁侍女門生,或遠或近,無聲群聚。
  陳霄此人寡語少語,外貌平平,面色有些陰沉,但其實是個心思單純的武癡。他雖出身寒門,功夫卻勝過許多世家子。他不是修練之人,但若要練拳腳功夫,江澄總愛找他,久而久之也多出些默契來,而後乾脆將他一雙兒女收入門牆。明明倆娃娃還不到半人高,就能打得楚善哭爹喊娘,修為也吊打他一條街。
  兒女雖然常常鬧慣,不過楚牧之為人圓滑,和陳霄也說得上幾句話,相處起來倒是沒什麼芥蒂,該怎樣就怎樣;但此時,他卻歛了笑容,直直朝兩人走來。

  「宗主,貴體初癒,不得過度勞累啊!」
  楚牧之手拿卷宗,見他還在與陳霄對練,趕緊把卷宗一扔,從侍女手上接過毛巾,遞上前去。
  初雪左右也不過就這幾天的事了,連呼吸都冷,江澄和陳霄都只著一件練功時穿的短掛,連旁邊侍女都穿得比他們多!
  「凌雲你怎麼不勸勸宗主,宗主前天還燒著呢!」
  聽他發話,隨侍趕緊上前要替他們披上外袍,只他倆打得滿身是汗,都不願意穿,只意思意思的擦擦汗。見江澄不願穿衣,楚牧之親手要給他圍紫貂毛皮圍巾。
  江澄自從生了場病,就特別受不了他這副老媽子的模樣,又不好在眾人面前掃了他的臉面,怕圍巾配上短掛不倫不類,只能先穿了外袍,才圍上圍巾。
  看著瞬間被裹成一團,陳霄無語。宗主要他陪練,他也不好拒絕;更別說一進一退間,隱約能感受到他的鬱悶,要是能藉著練武靜心,也是好事一件。
  心裡倒是想過了一輪,但他還是只點點頭,對著楚牧之說:「練武有強身健體、平心靜氣之效,維民寬心。」
  「寬心個什麼……」
  「好了,不過就是動一動,還能怎麼了不成。」江澄一揮手,就止住了楚牧之的話頭。

  從岐山歸來後,江澄的確很忙。
  又要去信眉山、表示自己願意娶親,又正逢秋收、將倉裡餘糧拿去換些上好木料囤著;沒想到就在此時,江氏門生夜獵誤闖了聶氏的地盤,將人家好不容易尋來要給聶懷桑當戰功的一條蛟給斬了,扯皮扯了很久……一件件事情壓下來,也沒心思去想那一日的荒唐失態了。
  正心裡暗自慶幸忙一忙也是好事,結果一不留神,就在議完事走出門廳之際,被門檻一絆,就這麼倒下了,嚇得大夥兒魂不附體。
  「天氣變化最是容易受寒,宗主千萬保重。」楚牧之還在那邊叨叨絮絮,道:「要知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他邊說,邊把大夥兒往屋子裡趕。早有懂眼色的侍女在屋內燒起融融炭火,煙火氣一時尚未散盡,於是江澄腳步便頓了頓。
  正當此時,一個聽差氣喘吁吁地跑來,手中拿著信,見到他,匆匆行個禮,就遞上書信,道:「主上,蘭陵來信,說是金家大爺病了!」
  「什麼?!」江澄慌亂之下一抓陳霄的手,緊得連他都皺眉。

  這金光達是和金光善同輩的堂兄,可是宗親裡面最有權威的一位,若不是他幫著金陵,底下那一堆宗親立馬就要如池裡魚兒一般翻湧搶食宗主之位。如今他一病,可就真真大事不妙。
  江澄拆開信,就在廊下讀了起來,一旁楚牧之趕緊拿了爐子來,放在他腳邊,陳霄則一堵牆似地替他擋風。
  千幸萬幸,金光達雖是病了,現在卻已經好了。他想著雲夢江氏畢竟是姻親,對蘭陵金氏家事干涉過多也不太好,因此一直壓著消息,等到他病癒後方才來信。
  修士身強體健、容貌長青,若晚年來病,若非遭遇凶險,便是油燈枯竭,因此金光達也有安排後事的意思。信中直言,要金凌一滿十八便加冠接家主之位,由他安排,最為穩妥。距離金凌生辰只剩一個月餘,好在世家大族家底豐厚,禮器備品應有盡有,只要定好日子、邀約得當,應當也是沒問題的。

  金凌父母雙亡、母家也曾被屠戮,在祖母去世後,就只剩下叔叔金光瑤和舅舅江澄。如今他要加冠了,這世上也只剩下江澄和他最親了,金光達便希望由他來替金凌加冠。
  除此之外,畢竟要坐穩家主之位,人面也要夠廣。金凌雖少了血親支持,卻和姑蘇藍氏走得近,若是能邀澤蕪君前來,那真是錦上添花了。

  江澄略一思忖,就大步往內廳去,往榻上一坐、拿起筆來,行雲流水地寫完回信,就往楚牧之那兒一扔,揉著額角靠在憑几上休息。
  楚牧之修練不行,辦事卻是即妥貼的,一目十行看完後,也挑不出什麼錯來,改了幾個不通順的地方,就遞回案上。
  「宗主推薦藍願做贊者,若有澤蕪君在側,倒也無不可。不過據屬下所知,他似乎並非藍家嫡宗,怕是在疏宗也不是個能排上品級的……」
  「他是含光君的得意弟子,又與金凌相熟,如此正好。」江澄拿過一張雪白新紙,謄寫了起來。他的字如鐵畫銀鉤,骨子裡卻有一絲俊逸明秀,兩相結合,倒十分貼合他的形象。
  寫完之後他任仕女捏著紙,打發人寄去,自己則撫了撫身上貂絨,苦笑道:「雲夢至蘭陵御劍不過一日,聽說若行船走馬,卻要個十天半月。」
  他話才開了個頭,瞥了眼楚牧之難看的臉色,才頓了頓,輕嘆道:「……不如讓這信先行幾日吧。待我恢復元氣,可要御劍前去,總好過舟車勞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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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歡寫最愛宗主的江家眾~~~ : ♡。゚.(*♡´◡` 人´◡` ♡*)゚♡ °・

雖然原作沒有設定朝代(因為沒有一個朝代有劍會飛吧XD) 但我私心覺得至少是魏晉~元之前的感覺, 在寫的時候也比較偏向用那時的狀況去想
不管是世家女子的任務是管家、宗親決定族中事務什麼的, 希望從比較實際的面向去描寫我心目中的魔道!
我覺得每篇同人文都像是二創者對原作的反饋心得, 這就是我看到的--不是特別華麗, 也不是特別浪漫, 而是一群人努力把日子"過起來"的時時刻刻 : ♡。゚.(*♡´◡` 人´◡` ♡*)゚♡ °・
最喜歡這樣的日常光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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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3-24 23: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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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江澄一行人御劍東去,行至蘭陵之時,觸目所及,山林屋瓦,皆已鋪上一層薄薄白雪。斜陽一照,這雪就如金箔一般,把這未經戰火摧殘的巍峨都城,妝點得更加富麗堂皇。金麟台下僕役正在掃雪,從空中向下望去,有如螞蟻般勤奮;不遠處,山門口已聚集了些人,看來正在等他。
  「舅舅!」
  江澄身帶令牌,剛踏入蘭陵城中,金凌就知道了。少年人血氣旺,明明正下著雪,也沒帶帽子,穿著紫羔毛大氅就出來迎了,規規矩矩地站在正中帶頭行禮,一時之間,倒讓江澄恍惚起來。
  這哪裡是他抱著帶著的孩子,不過這一會兒功夫,就要加冠成人了……
  見他從層層疊疊的紫貂毛皮包裹中,露出的臉尖得能戳人,金凌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只是在場人多,不便多說什麼,行完禮就上前作勢攙扶。
  雲夢江氏家主向來要強,性格冷淡,蘭陵一眾都以為金凌要撲了個空,卻沒想到,江澄卻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甥舅兩人,就這麼攜手進了廳堂。

  往常江澄來,雖說不至於如同回家,但也是熟門熟路,就是直接到芳菲殿敲門,也無不可。但這次來,他是要替金凌加冠的,於是就得將金氏嫡宗長輩一一見過。饒是他硬生生休養了兩周才被放出蓮花塢,這麼一遭下來,也是面露疲色;終於在天黑之前,金凌才領他到別院休息。
  這院子是他一向住慣了的,楚牧之早已差人替他打點好了,八位侍女忙進忙出,替他準備熱水泡澡。屋子裡燒得暖融融的,江澄雙臂一伸,厚重的衣服一褪,就顯出他的清減來。
  「舅舅,你晚飯可要多吃些。」信使只說江澄身體微恙,會晚到幾日,不想這一等,就等了快兩周,急都把他急死了;如果不是要齋戒沐浴,他早衝雲夢去了。
  「不了,吃不下。給我碗魚湯就好。」去掉了層層衣物,江澄全身一鬆,被這暖爐一烘,就昏昏欲睡了起來。
  「好。就給你一大缸子!」
  「就貧嘴。」
  沒理他的無聊話,江澄走到屏風後面,解了裏衣,就往木桶裡躺去。一旁侍女解開他的髮髻,細細按摩梳理。江澄本就累了,受了細心的照護,就這麼靠著木桶,打起盹兒來。

  金凌聽裡頭一下就沒了聲音,心裡有些發酸,就不再打擾他,只吩咐侍女晚上千萬盯著他喝魚湯,別把胃給搞壞了,這才出了院子。走出這別院,他一轉身,左彎右拐地,又到了另一處別院。
  這處院子小得多,但也別致,敲了敲門,他推門進屋,見到魏嬰和藍湛,便乖巧地行禮。
  「含光君、魏……前輩。」
  藍湛點頭為禮,就往偏屋去了,將這空間,留給了他倆。
  「金凌你坐呀。」魏嬰一邊招呼,一邊殷勤地倒了兩杯熱茶,拿著一杯,遞到他手上。
  無事獻殷勤,非姦即盜。金凌從未見過他如此主動,還是對著自己這小輩,忍不住想縮手,卻被他一把抓住,只能把茶給接了。
  「你剛從江澄那兒來?他還好吧?」
  「……整個人都瘦了。從前也沒聽他生過病,不知這次這麼嚴重。」金凌一顆心都撲到舅舅身上了,愁眉不展。
  「可見心病還要心藥醫啊……」魏嬰打鐵趁熱,趕緊接話──不過語氣和表情搭不上,弄得他好像很期待江澄生病似的。
  金凌癟著嘴,盯著那逐漸平靜的茶湯,久久不語。

  藍湛和魏嬰前兩天就到了,當晚,兩人就找上他來。
  澤蕪君和舅舅越走越近,甚至一同外出夜獵,這金凌是知道的──但不知道兩人竟然因為有了誤會、不歡而散,這才雙雙病倒!
  至於原因,魏嬰只說當時他人正在隔壁房半睡半醒,也沒聽清。況且這種事,旁人勸也沒用,只能當事人自己理清……
  魏嬰一面說,藍湛一面拿出一尊香爐。
  小輩們向來怕含光君,別說那尺量過一般的舉止,就是那不苟言笑的端正面容,也讓人發怵,因此從沒有膽敢多看他幾眼;但金凌,卻從他臉上讀到了深深的關切,不自覺地,就覺得含光君也沒那麼可怕了。
  明明是如此嚴肅的場合,魏嬰卻像商人一般,大力推薦這藍氏藏物──此香爐可以讓聞到香氣的人進入對方的夢中,身歷情境,哪怕共情也不過如此,真真神物!只要有了這個,兩人確認了彼此的想法,興許誤會就能夠解開了!
  明明藍湛坐在一旁,半個字都沒說,但金凌卻總覺得他可能不太贊同魏嬰的說法,因此特別謹慎地思索了一陣,問道:「如果最近都沒作夢怎麼辦?」
  「也有可能會跑出過往的夢境。」
  「如果一直沒夢到和澤蕪君有關的部分怎麼辦?」
  「所以才說,打鐵要趁熱啊!他倆都能煩惱到病了,必然是很要緊的事。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近期一定會夢到的!就算他沒有夢到,澤蕪君也會夢到的!」
  又瞥了眼藍湛;金凌見他還是不言不語,不由得有些拿不定主意。那香爐是他家的,既然帶來了,應當也是贊成的意思吧,可能是自己想岔了……
  「我再想想吧。」直到最後,他都還是沒有貿然鬆口。

  直到今天他見到了江澄。
  即使休養了這麼一陣,還是有著無法掩飾的憔悴。儘管澤蕪君清煦溫雅的聲名在外,金凌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埋怨──能把舅舅氣得病倒,以前只有魏嬰,現在還要多個藍渙了!
  「澤蕪君今晚應該就能到了,你考慮考慮吧。」
  金凌嘆了口氣,問道:「我能穩住我舅舅,但澤蕪君一個大活人,該怎麼把他抬到同間屋裡去?」
  魏嬰見他態度鬆動,斟酌著說:「其實……澤蕪君是想要解開這個誤會的,只是你也知道,你舅舅脾氣一上來,就不太聽勸……」
  他這麼說,也是言之有理,金凌便說:「那麼不如明晚我就夜宿舅舅的小院,待他睡著後,你再把澤蕪君請進來、燃起香爐,如何?」
  魏嬰一聽就覺得可行,點點頭。「如果可以,和楚凌雲拿一下他正在用的方子,如果藥性相合,加些安魂助眠的藥材進去,就更好了。」
  兩人就這麼討論了好一陣,待月出東山,金凌才回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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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我想像中他們用的是比較大的「茶碗」,而不是近代意義上較小的「茶杯」,不過為了不妨礙閱讀我還是用「一杯茶」來寫~~~大家就想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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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3-26 20:4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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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送走了金凌,藍湛也從隔壁房回房就寢了。只見魏嬰還坐在榻上,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在金凌來訪前還有些微濕的頭髮都已經全乾了,他便拿出梳子來替他梳頭。
  烏黑的細齒木梳滑過頭皮,帶起微微的麻癢,魏嬰舒服地嘆了口氣,轉過身,一把環住藍湛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肚腹之上。藍湛梳得輕柔,如同撫摸一般,簡直要將他滿腔的愁緒,都給帶走了。
  就這麼靜靜地抱著一會兒,末了魏嬰起身,給他一個溫柔繾綣的吻,吹熄了燭火,就這麼一同就寢了。兩人心裡都是同一件事,擔心的卻是不同的人,均沒有心思多做些什麼,只是相貼相倚,多些溫暖罷。

  黑暗之中,魏嬰趴在藍湛身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思緒起伏。
  他雖和金凌說得簡單,心裡卻十分忐忑,不然怎麼會掐頭去尾地隱去真相?這孩子接了家主,要是還這麼好糊弄,那金家還要亂。不過這樣看來,要先亂了的,還是藍家……
  其實用香爐這法子,藍湛是不大贊成的。就他想來,兄長心志堅定,雖然傷心,卻不是能夠馬上回心轉意之人。若在夢中再見到決裂的景象,只會更加受傷;若在夢中見了兩人相知相惜的過往,也只是徒增傷感;若是能夠避著江澄,才是最好。
  但魏嬰覺得,江澄拒絕藍渙,應當也是百感交集。以他那個爆性子,哪交得到什麼朋友?藍渙這個事事都能將他比下去的,竟然能和他相處融洽,也是極為難得的。沒想到,最後竟然被好不容易結交的友人示愛,應當內心也很難接受的,不然也不會一病不起。如今只能希望兩人能夠圓圓滿滿的好夢一場,既重溫情誼,又能明瞭彼此的立場──畢竟江家後繼無人,江澄對他沒那個心思,才是上天保佑。
  直到腦子轉得都痛了,魏嬰才呼出一口氣,怕今晚,是真的要失眠了。

  聽到他嘆氣,藍湛伸手輕拍他的背。
  自己雖然擔心兄長,但也相信他能夠好好排遣;可魏嬰不同,簡直操心到心坎裡,先是在溫寧處住了一旬,回到靜室,仍是寡言少語,若有所思。想想從前他一見江澄就跑,如今卻是朝思暮想,幾乎讓人以為他被掉了包。
  「睡吧。」
  胸前魏嬰乖巧地點點頭,和他十指交扣,終於不動了。


  隔日一早,觀禮的客人都還在睡夢之中,金凌就從被窩裡挖起來了,昏昏沉沉地在水汽瀰漫的浴室裡,泡在浴桶中,任侍女幫他搓過每一個指頭縫,他只覺得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乾淨。因為替金凌加冠的江澄不久前才生過病,為求謹慎,管事還讓仕女和醫生一同給他按摩,以免沾染病氣,力求明日盡善盡美。
  當他正趴在床上、餓得發慌時,管事領了藍願來沐浴了。
  「霏霏,替我和藍公子拿點點心來。」
  聽他這麼一說,侍女應了聲就往外走,結果才到門口,就聽到在屏風後正脫衣的藍願一聲驚叫。
  一陣窸窸窣窣後,管事進來了。「妳們都退下吧,宋醫生留下就好。」
  直到侍女們都退了個乾淨,金凌才想起藍氏家風男女之防極嚴──只是沒想到連侍女都算在裡面。

  藍願一進來,就聞到濃郁的牡丹花香,池畔紗幔幢幢,隱約見金凌赤條條地趴在床上,任醫生替他按摩。
  聽到他進浴桶的水聲,又餓又無聊的金凌忍不住向他搭話:「思追,你加冠也是這麼累嗎?」
  回想自己加冠,當日一早在冷泉沐浴淨身後,在宗祠不過半個時辰就結束了;再回想剛才那三名侍女還有醫生管事,藍願也不知該怎麼回,沉吟半晌,才道:「應當不只是為了加冠,是因為要接掌家主之位,才如此謹慎吧。」
  金凌和同門關係一般,從來都只有觀禮的份,還真不知道前面流程如何,很輕易地就被說服了,癟了癟嘴:「明天一早還要再洗呢,都被搓掉一層皮了。」
  「抹些香膏應當就好了。」
  金凌正嫌脂膏油膩,乾趴在床上了無生趣地回:「等等我也給你抹!」
  藍願聽他略為含糊的聲音從薄紗後傳來,帶著些許鼻音,又有著無限的親近,不由心跳停了一拍。待緩過氣來,又忍不住想著,自己這個孤兒,竟然也能替蘭陵金氏的家主做贊者,聽說還是江宗主推薦、藍宗主同意的,簡直是天大的榮耀。只是過了明天,金凌成了宗主,可能就不便邀他一同夜獵了……
  金凌沒想自己不過說了句胡話,藍願就不吭聲了,不由得有些在意,放大了聲量問道:「泡暈了?」
  兩人再怎麼要好,也不可能問他將來金家誰管事、他這宗主要過多久才得空出門夜獵、是不是要帶著門生一道,於是他只能回道:「沒事。正在搓背呢。」

  管事進來的時候,醫生剛好按摩完畢。餓得前胸貼後背的金凌趕緊拿起一塊桂花酥糖放進嘴裡,狠瞪了他一眼──時機哪有這麼剛好的!分明是踩著點進來的!
  「早先幹什麼去了?廚房不給?」
  管事不敢回嘴,只陪著笑,道:「舅老爺已經在飯廳了,奴才這就替您穿衣。」
  金凌懶得跟他計較,掀了紗幔出來,見藍願還在認真搓背;沒有人幫忙,還真搆不到正中心的那一小塊地方,便伸手拿過布巾,替他用力擦了幾下,就把布巾丟回水裡。
  藍願回過身,正轉頭道謝,就見他紅潤的臉蛋瞬間如同酒醉,連耳朵都紅透了!還沒說出一個字,就被他用力一推,趴進水裡去。
  「誰準你看的!不知羞!」
  藍願被灌了滿鼻子的水,嗆咳了個老半天才緩過來,邊喘邊看著晃蕩的水面,忍不住腹誹──那個光著身體給侍女搓澡、醫生按摩的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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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幫主人洗澡穿衣梳頭其實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因為身分地位不同,家僕侍女比較像居家生活旅行必備的人工智慧~ 本文最後由 =燁= 於 2019-3-26 22: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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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3-28 20:0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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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凌昨夜沒睡好,腦中全是和魏嬰的合謀,因此今早被捉進浴室搓洗時,簡直連想死的心都有了。不過此時,他腦中全是藍願裸露的上身,倒是讓他忘了緊張……聽說藍家連罰抄家規都要倒立,難怪肩頸膀臂如此結實有力……
  「樂呵什麼?還不過來吃飯。」
  江澄見他呆站著,也忍不住失笑。不知這孩子是被泡昏了還是怎地,白嫩嫩紅撲撲的,倒讓他想起他兒時的可愛來。
  金凌聽到舅舅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坐下吃飯。待吃了個半飽,腦袋好使了,這才緊張起來,吶吶地問:「舅舅,我今晚過去你房裡睡,好嗎?」
  江澄偏過頭,細細地看了他一陣,才無奈道:「你這孩子……也不看看自己幾歲了,這床擠得下嗎?」
  明日就要十八歲的金凌,身板已經長開了,像抽高的白楊樹一般,壯雖不壯,卻也不是小孩子的身量。其實江澄那床睡兩個人是沒有問題,只是他向來不愛和人貼著……想到這裡,他神色轉暗,若不是金凌在旁,還真想嘆口氣。
  「要是怕擠,我睡耳房就好!」
  江澄現在住的那小院是金家用來待客的,比起他原本住的屋子不知道小了多少,而耳房通常都是給侍女家僕陪夜用的,更是憋屈;只是見金凌不屈不撓,就差沒像小時候一樣撲上來了,江澄也只能無奈的點點頭。
  「明天就成大人了,還這麼撒嬌。」
  金凌原本只是為了計畫才死黏著舅舅,卻沒想到聽他這麼一說,心底卻湧出了難以抑制的酸楚來,只能用暗啞的聲音,撇下一句:「反正我就是你外甥!幾歲都是。」


  是夜,金凌還真的帶著被褥,搬到了江澄的小院裡。管事千叮嚀萬交代,明天一早就會來這兒接他去沐浴更衣,千萬別晚睡、誤了時辰,這才滿懷擔憂地走了。
  江澄梳洗完回房時,就看到金凌乖巧地端坐在榻上,後面兩床被褥疊得高高的,見他進門,眼睛就亮了。
  「舅舅,快來喝藥。」
  「你呀……還管到我身上來?」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身體,江澄說歸說,還是一口氣喝了。金凌又給他倒了碗水,讓他去去味道。
  見他如此乖巧懂事,江澄也有點欣慰,過往許許多多,都像開了蓋子似地,一股腦兒地冒出來。「……你來得倒好,我也有些話要跟你說。」
  「我知道,就是要我好好做榜樣,建功立業、光宗耀祖。」怕他要訓話,金凌趕緊搶白。
  卻見江澄搖搖頭,正色道:「蘭陵金氏經金光瑤一亂,已不復往日,如今只待守成之主兢兢業業,勿多生事端。」
  金凌對小叔叔心情複雜,但觀音廟中他可是看了個全程的;此後蘭陵金氏聲譽一落千丈,若不是根柢還在、其他三家也未落井下石,保不住也要眾家聲討、客卿出走。
  被舅舅提醒自己要接手的、竟是這爛攤子,饒是金凌向來天不怕地不怕,也有些發愁。這時才想起,四大家族這些家主,當年在岐山溫氏的壓迫下,除了小叔叔以外,全都是父死子繼,倉促倉皇;就連自己的小叔叔,因為祖母不待見他,料想接任家主之時,也不會有今日自己受到的這些照顧禮遇。
  接家主,從沒人是做好萬全準備的。

  江澄摸了摸他的頭──要知道過了明天,就不好隨便摸他的頭臉了。
  「金凌,你可知何謂家主?」
  看他一臉茫然,江澄心裡一陣不捨,巴不得他永遠是個孩子,讓自己為他遮風避雨。
  或許自己真的過於溺愛他了。
  或許自己不應該再把他當成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
  但他是姊姊的骨肉、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多少溺愛,都是不夠的。
  「一切行事以家族為重,置悲喜於度外,為了振興家族、為了維護名譽──這才堪稱為一家之主。」

  話音剛落,金凌猛地一把環住了舅舅,將頭抵在他肩上,不肯抬頭。
  他不知道自己希望永遠不要長大,就這樣當個孩子,還是希望自己快點長大,為他分擔肩上的擔子。
  長大好難。
  當家主好難。
  為重要的人分憂解勞好難。
  但他是金氏嫡宗!是江氏骨血!祖祖輩輩都是這麼過來的!
  「金公子不是膽大包天嗎?這就哭鼻子。」
  明明是調笑,卻帶著濃濃鼻音。金凌本想回嘴,但一張口,喉嚨就被哽住了,除了咬緊牙關、不哭出聲音,辦不到其他。
  江澄也沒為難他,就這麼拍著他的背,等他平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金凌才抬起頭,飛快用衣袖抹了抹臉,低聲道:「睡了吧,不早了。」
  未想到台詞會被他給搶了,江澄莞爾:「還不抱著你的被子滾一邊去。」
  沒想到共臥一榻的計謀被看穿,金凌澀然一笑,抱著被子從榻上滾起來。「唉……明天又要早起了,真愁人。」
  「等你當了家主,日日都要早起。正好熟悉熟悉。」
  「不過舅舅你可要多睡一點,要是偷偷起來了,我請楚叔叔來看著你睡覺、讓陳叔叔守門。」
  「滾吧你!」
  江澄打了個呵欠,正要躺下,卻突然想到了件重要事,叫住了金凌:「對了,阿凌。」
  「怎麼了?」
  他躊躇片刻,還是緩緩開口:「你的字……你的字,叫做『如蘭』。」
  金凌站在陰影處,身影模糊,讓江澄差點看迷了眼──以為回到夷陵那小破屋裡,聽那人說什麼「人中君子」的胡話。
  「是魏無羨取的。」
  金凌愣了愣,回了句「是嗎」,就吹熄了燭火。那縷縷白煙,在月色中,很快就消散了。

  熄了正房燭火,金凌走到相連的耳房,放下被褥,一回頭,就見書架旁的陰影處,魏嬰和藍渙屏住氣息、直挺挺地站著,差點被嚇了一跳。念及此時江澄尚未沉睡,金凌摀住口,硬生生將驚叫壓了下去。
  魏嬰見他穩住了,才拿出放在腳邊的香爐。好在裡面炭墼尚未熄滅,他再加點讓火旺些,待溫度適宜,才掩上香灰、放上香丸,輕輕放到耳房與正房相通處。

  一旁藍渙已經在陰影處盤腿坐下了,心裡忐忑;既未料家中藏物竟有此奇效,又猶疑是否該如此偷偷入他人夢中。不過,即使不做這不義之舉,當日的情景仍不斷於腦海中徘徊。
  這段時間,他細細思想,自己到底喜歡江澄什麼地方──當時在岐山雖答得七零八落,卻也是真心所想──不是外貌、無關名聲,當他察覺,已然淪陷。
  或許,就在他與自己簫聲共舞之時。
  或許,就在他立於城垛之上、看這天地悠悠。
  或許,就在月下相知相惜、洗盞更酌。
  或許,就在他抱著幼犬,溫柔愛護。
  或許,就在他身在不夜天城的荒野之中、淒惶四顧。
  或許,更早在他哭著說,明明是自己救了魏嬰之時。
  一個人,卻有千萬樣貌,既是月,陰晴圓缺,又是影,相伴相親,在他心中,徘徊縈繞。
  閉上雙眼,他定了定心神,眼觀鼻、鼻觀心。只願在這一夜,能夠入他夢中──

  這廂金凌熄了燭火,室內立刻陷入一片黑暗。就著窗外隱約透進的月光,魏嬰和他並肩坐在榻上,緊盯著那至關重要的香爐──直至香氣緩緩逸散,這才鬆了一口氣。
  金凌用氣音輕輕問道:「我們就這麼一晚不睡?」
  魏嬰想了想,說:「等他倆睡著了,我們再爬窗出去吧。」
  「去哪?」
  「去我院裡睡。」
  「喔。」
  兩人向後倒下,長腿還掛在外面,望著帳頂垂幔,動也不能動,睡又不能睡,十足無聊。
  過了好久,幾乎要以為金凌已經睡著的時候,就聽他輕聲問:「為什麼叫『如蘭』?」
  魏嬰躲在一邊,聽了全程,因此也只小聲回道:「蘭是花中君子,藍家是人中君子。」
  「為什麼舅舅知道?」
  「因為……是他,建議師姐要我取的。」
  師姐穿著喜服,站在夷陵那破落的小院裡,滿臉是對未來生活的期許,對著自己問,那是男是女、連影子都不知道在哪兒的小娃兒,要取什麼字。
  小娃兒現在就躺在自己身側……小娃兒明天就要加冠成年了。
  魏嬰掩面,默默流淚,放在兩人中間的他的手,沒多久就被小娃兒輕輕拍了拍、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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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長一更~~~因為真的分不開!!!
我自己邊寫邊哭......金凌真是我的淚點.......兩個舅舅一人哭一次......巨心疼!!!

是說既藍湛藍渙不分之後, 我才發現金陵金凌藍陵也是一個大坑......如果有錯拜託跟我說!!!我錯字王逆!!! (´∩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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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3-30 10:4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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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觸目所及,盡是一片蓮田。藍渙站在彎曲沿廊之上,看著這一片碧綠,遠處丈高的院牆似乎有些眼熟,回頭一看,卻是從前蓮花塢的大堂。
  這大概,是江澄夢中了。

  「魏無羨!你別跑!」
  熟悉的台詞,卻不是江澄的聲音。
  夢中人似乎都看不見他,只見十幾歲的金凌沒穿金星雪浪袍,反而一身花花綠綠,小砲彈一般地直衝過來,在他身後的,不是魏嬰是誰?他也換了一身月白錦衣,打扮得像個閒散的世家公子,只是足下功夫了得,沒兩下就提著金凌的領子躍上蓮花塢的高牆。金凌被他拎著,站在牆上也不怕,似乎也是駕輕就熟。
  「我就帶金凌出去玩玩,馬上就回來了!順便給姊姊帶點花魂。」
  「你上次帶回來那個什麼味!臭死了!還撒得房間到處都是!還怎麼住人!信不信我馬上就帶他們回蘭陵!」
  藍渙轉頭一看,竟然是金子軒!大概被氣得夠嗆,連儀態都不顧了,一手插腰,一手指著魏嬰大罵:「都是你帶壞孩子!才幾歲就嚷著要出去聽戲!不學無術!」
  「爹我就看一眼!聽說今天有名角兒登台呢!」
  他不說話還好,他一說,金子軒足尖一點,眼看就要跟著衝上前去把這不肖子抓回家來,說時遲那時快,一雙柔荑不緊不慢地按上他的手臂。
  「早些回來,今天晚餐有荷葉蒸魚。」
  牆上的小傢伙一聽有蒸魚就樂了:「謝謝娘!我給您帶點飴糖!」
  接著兩道身影便一陣風似地溜了。

  「慈母多敗兒,你看他被你寵成什麼樣子了!」
  金子軒還來不及生氣,就聽到身後一個威嚴的女聲如是說道。
  「娘……」
  「虞夫人……」
  虞夫人大概剛回來,身上有少許血汙,但不見凌亂,正要回屋梳洗更衣,就見到那被魏嬰帶得越來越頑劣的外孫站在牆上跟父母喊著說話。
  「若是再這麼不懂規矩,就把他送我這裡來教導!聽到沒有?」
  虞夫人一看就很嚴格,金子軒自己就不是吃得了苦的人,哪裡會讓兒子受這個。好在他摸透了岳母那和母親如出一轍的脾氣,乖巧地說道:「改天我就帶他出門夜獵磨練磨練,再大些就可以給您搭把手了。」
  「嗯。」
  虞夫人也沒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就走了。待她走遠,金子軒一回頭,就見江厭離掩嘴笑。
  「妳笑什麼?」被虞夫人一說,金子軒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但仍拉不下面子。
  「我娘雖然嚴肅,但還是很寵阿凌的。記得上次我們出門夜獵,母親帶阿凌來小住,我一回來就看到她倆抱著阿凌在餵糖藕呢。」
  要知道,虞夫人連親生兒女都不怎麼碰的,抱著外孫吃糖藕,金子軒還真想像不出是個什麼畫面。
  見他緩過顏色來,江厭離道:「父親剛回來,我們去給他請安吧。」
  金子軒點點頭,牽起妻子的手,一同往試劍堂去了。

  繞過重重的迴廊,就是試劍堂了。藍渙看著巍峨樓殿,既熟悉又陌生。不禁想起,從前父親和叔父也曾帶自己和弟弟前來雲夢拜訪,當時的蓮花塢不就是長這副模樣?
  金子軒夫婦向著坐在主座上的江楓眠行禮,一一問安。他身穿江家校服,也有些許塵埃,看樣子是和妻子一同夜獵歸來;而江澄穿著宗主樣式的校服,坐在旁邊,正事應當剛討論完了,端著茶杯喝茶呢。
  「爹,我們再過兩天就要回蘭陵啦。你這幾天就別往外跑了,金凌很想你呢。」
  「就是,在家他開口閉口就是您!要不是您今天不在,他也不會被魏無羨拐出去瞎玩。」
  瞥了眼趁機告魏嬰一狀的金子軒,江澄涼涼地說:「還不是你昨天騙他要去射風箏結果食言。自己怕輸沒關係,你還怕兒子練不贏你嗎!」
  金子軒聞言馬上跳了起來,「江晚吟你現在就帶上你的弓箭!去蓮塘射水鳥去!」
  「走就走!……姊姊妳可不准幫他做食餌。上次的事我還記著呢!」
  「好、好。等等我再給你們送茶水。」江厭離依舊好脾氣地笑道。

  明明是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藍渙卻難以抑制心中的寂寥。
  在江澄的夢中,是否總是舊時風景?
  是否總是那些從未有機會享天倫之樂的人們,聚首同歡?
  而自己,終歸只是一個相熟的人而已……

  僕役很快就送上弓箭,他倆就這麼走出大堂。藍渙跟著他們走了出來,卻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姑蘇藍氏藍宗主來訪。」
  「哎藍曦臣這傢伙怎麼來了!先把他放到大堂陪爹聊天去,等我們比完再……」
  藍渙看著夢中的「自己」帶著笑,泰然自若地走進蓮花塢,似乎來過無數便一樣。「晚吟、子軒,兩位要去哪裡呀?」
  「自己」的語氣如此親暱,還真叫藍渙無法適應。但江澄卻在嘆了口氣之後,用更為親切的態度,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來得倒巧,給你看看金宗主的射箭技術如何。」
  金子軒比江澄更緊張,快步走出內門,又回頭說:「江晚吟你比不比?不比我就回去啦。」
  「為什麼不比!曦臣兄你可不准下場!就當個裁判吧。」
  「對對對,正好缺個裁判。就請曦臣兄幫忙了。」金子軒點頭如搗蒜。和江澄比他還有些把握,但藍渙只要下場就是第一,等等江厭離還要來送茶水呢!這可是面子問題。
  三人就這麼走出蓮花塢,穿過大街,就是大片大片的蓮池,正是比試射藝的好去處。看這季節應該尚未入夏,蓮花都還是花苞,一顆顆大頭似地搖頭晃腦,也是一種特別的風景。

  「曦臣兄沒想到你先來雲夢了,之前阿瑤還說好久沒見到你了。」
  江澄眉頭一皺,才想起金子軒不知道這事……這傢伙從小就和魏嬰不對付,說出來還真是滅江家威風。
  「藍渙」見江澄神色,便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淡淡地說:「我們先來雲夢拜訪,不日就要去蘭陵了。」
  「『我們』?你和誰一道啊?」
  正說著,人群之中一抹亮眼的白一躍而出,不是藍湛是誰?只見他和魏嬰並肩站在戲台前,仗著個子高,肩頸上各騎著一個小孩子,正在看戲,魏嬰時不時還餵他口蜜餞,藍渙閉著眼睛都知道弟弟高興得緊。
  待走近一看,坐在魏嬰肩上的是一個不認識的小孩子,眉目依稀有些眼熟,藍湛肩上的則是金凌。
  「沒想到含光君竟然也看戲……」金子軒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自己兒子還坐在他肩上!「金凌什麼時候和他這麼要好的……」含光君冷冰冰的,連自己都和他不熟呢!兒子竟然先和他玩一道了。
  江澄見魏嬰和藍湛舉止親暱,冷哼一聲:「看你這爹怎麼當的!你現在是要去陪兒子看戲,還是和我比射?」
  「射箭去射箭去!有含光君帶著應該出不了什麼問題。」
  這爹果然很不合格,見有人顧著就把兒子拋天邊去了,摩拳擦掌地想讓江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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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邊寫邊哭回合<<<下兩更我都在哭<<<有夠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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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原作者| =燁= 發表於 2019-4-1 12: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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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中場景一換,兩人的比試已經結束了,今日水鳥不多,而且天色漸漸晚了,只戰成平手,現在正坐在飯廳裡聊天等吃飯。藍渙和藍湛也一同列席,食案就放在江澄和魏嬰的旁邊。江厭離讓廚娘把水鳥包進荷葉裡蒸了,換過衣服之後也坐到金子軒身邊。可能因為藍氏雙璧在場,金凌的舉止分外乖巧,深怕自家老爹把他送進雲深不知處關起來──要知道在座就有三個人被關過呢。
  江楓眠和虞紫鳶入座後,僕從就開始上菜了。江家不講究食不語,反而會趁著闔家團聚,聊聊近況。金凌吃完了荷葉蒸魚,正在問外祖父母這次夜獵的見聞;趁他引開了長輩的注意,魏嬰也和藍湛小聲聊了起來,內容無非是剛才聽戲的內容。
  看著這滿廳堂的人,藍渙也不禁感慨萬千。這種場景,別說江澄,就連自己,也是作夢都想夢到的。
  只可惜,自己連母親的樣貌都快不記得了,只有那溫柔的嗓音,還有散發著香味的溫暖懷抱,還有點依稀的印象……

  飯後,魏嬰和江澄就領藍家的兩位客人入住。見離了飯廳有一段路了,魏嬰對江澄嘻嘻笑了一聲,拐了個彎,就把藍湛領回自己院內了。江澄也沒多說些什麼,只是回頭看了「藍渙」一眼,見四下無人,便牽起了他的手,往自己屋子走了。

  藍渙看了眉頭直跳,而夢中的那個自己卻沒有半點遲疑,與他並肩進了房。
  兩人都沒有多說些什麼,梳洗過後,便一同上了床。
  ──而且還一副自然而然的樣子。
  春寒料峭,錦被之下兩人緊緊貼在一起,不知為何,藍渙就是知道,在某一個酒醉的夜晚,自己就是這樣抱著他的。
  手環腳纏,嚴絲合縫,氣息交錯,耳鬢廝磨。
  怎麼在他的夢中,也是這樣和自己抱著睡呢?
  是否和剛才的天倫之樂一樣,這也是他衷心所願?

  不顧觀夢者的糾結,兩人還是穩穩地抱著。
  「你體溫怎麼這樣高,像個火爐似地……」也許是倦了,江澄嘟噥著。「我被子都快蓋不住了。」
  「你不說我像大狗了?」
  「你毛掉得少,比大狗好。」
  夢裡的藍渙被他逗笑了,低頭說:「狗可不只會掉毛,還會討摸呢。」
  江澄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背,說:「乖乖,這不是摸了嗎。」
  「狗還會舔人呢。」
  「……你倒是學得仔細。」
  大概從他的沉默中品出了些滋味,藍渙低下頭,親了他臉頰一下。
  江澄受了襲擊後,便將臉埋進他的肩窩裡,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出聲道:「狗可不是專舔臉頰的。」
  「嗯?」
  他一仰頭,輕輕地用嘴唇貼上了他的,一觸即離,接著馬上又把頭埋了回去。
  「阿澄?阿澄……」藍渙輕輕搖了搖,而江澄則死不肯把頭抬起來,只露出紅通通的耳朵,像兔子耳朵裏側可愛的軟肉。「舔這個字是什麼部首的,你倒給我說說。」
  「……記不得就起來查,別挨著我。」
  藍渙舔了他耳垂一下,接著含住了他的耳殼,貼著說話:「你不是剛剛才說我比大狗好?」
  「嗚!啊……」
  「你知道的,狗還會理毛,舔的地方可多了……」
  「我知道了、嗯……」

  藍渙心跳劇如擂鼓,怔怔地看著床上兩人親暱嬉戲,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結束這無聊的遊戲,依偎著安睡。
  明明知道夢中人看不見自己,他還是等到兩人熟睡後,才靠近床榻。
  江澄在「自己」懷中睡著了。
  大概真的被熱著了,臉頰紅撲撲的,嘴唇被舔了好幾次,還泛著紅潤的色澤。

  夢裡的他,和自己恣意玩鬧。
  但夢醒之後,自己連像這樣凝視他的機會都沒有。
  仔細看過他眼瞼上的摺痕,他長長的睫毛,他在睡著後不再高揚的眉。
  藍渙想要緊緊記牢這些細節,於是閉上眼。

  只願這夢,永遠不要醒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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