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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 [JOJO│四部全員] 萬聖節騷動 [輔](更新7、8章)完結/懸疑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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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5 19: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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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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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助、康一為雙主角的日劇風都市懸疑推理中篇小說
※致敬JOJO、日劇Hero、台灣夜市小吃,也對日本與台灣的老人長照議題獻上我的關懷
※故事時空為2006年的宮城縣仙台市,將原作的舞台拉到整個城市
※本作出現之地名、機關及人物皆不代表真實情形
※本作多處JOJO、Hero彩蛋,並不會影響未接觸原作讀者,同時希望能帶給喜歡原作讀者閱讀上的樂趣
※為求還原原作的日本文化特性與口語原意,替身名外來語皆以原文表示,並且忠實呈現日文敬稱和常用口語。







(一)三個友人

        2006年10月27日上午十一點三十分

        宮城縣仙台地方檢察廳,因為殺人與詐領嫌疑被偵訊的森山宏樹,正與檢察官口沫橫飛的討論動畫新番。

        「果然夏番最期待的還是『我的裘可妹妹』啊,」森山宏樹神情激動,「要說幼女中的極品的話,果然是還不成熟的曲線,能夠駕馭所有的萌點!」

        「對、對,像是貓耳或是常服,不管怎麼穿都清新可愛。就連裸體圍裙都能穿出空氣感的蘿莉最高了──」

        「檢事さん也有看裸體圍裙那一話嗎!啊啊,檢事さん是很明白的人啊!」森山宏樹感動莫名,眼角噙淚,「世人都把我們看作變態,是他們不懂得欣賞幼女自然系的美麗──被這樣的美麗圍繞在身邊,才能淨化宅宅們汙穢扭曲的心靈。」

        「這就是變態啊。」廣瀨康一滿臉黑線小聲嘟噥,「那個,這些內容還要打進偵訊紀錄嗎──」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在家裡放了那麼多件人形啊。有幾千個吧──」

        「一千九百五十三件。」

        「一千九百五十三件,好多!那是你的收藏呢。」一頭亂糟糟金髮、皮膚黝黑的檢察官越過桌前滿滿的各種姿態撩人的美少女人形,又圓又大的眼睛看著森山宏樹,「一千九百五十三件......等於是,從幸子奶奶2002年過世後,幾乎每天都買一件啊。好厲害──」

        「久利さん──」

        「不是很厲害嗎,最便宜的不是也要五千日圓嗎──」

        「久利さん──」

        「奶奶是2001年1月過世的,」森山宏樹低落的說,「我的人形是從中學就開始收藏了──奶奶也喜歡我的興趣,總是和我討論哪個女孩好呢。」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長輩喜歡的話題嘛,比如說,這個屁股大的比較好──」

        「久利さん!」

                ※        ※

        康一在茶水間沖咖啡,重重的嘆了口氣。

        我的名字叫廣瀨康一,今年24歲,東北大學法學科畢業一年後,幸運考取事務官,並分發在家鄉的仙台地方檢查廳。因為熱愛著我所生活的小鎮,還有一個沒有告訴別人的熱切的心願,正式上班一個月前我滿腦子期待著投身正義的工作,以為可以每天固定的準備檢察官司法特考考試進度,直到我遇見一名奇特的男子為止──

        「真是辛苦啦,康一くん。」廳裡的前輩「萬事通」平野撞了一下康一的屁股。「東京來的『牛仔褲怪人』決定起訴嗎?」

        「這不還在問話嗎,好想知道以前的搭檔事務官前輩,偵訊紀錄都怎麼做啊──」康一哀嚎。

        「事務官さん,有你家檢事的大宗包裹。」警衛邊和貨運簽收邊說。

        「好的,馬上去拿──」康一猛灌才剛泡好的咖啡,燙著了嘴。

        「我可是本州司法界第一萬事通──平野廣介。我可以幫你聯絡安排那位的前搭檔吃個飯什麼的,但是呢,」平野作了個換場手勢,「『情報的代價是情報』,廣瀨康一,你要用什麼情報來換呢?」

        喝得太急了,康一艱難的啞著嗓說,「我也想告訴你起不起訴,但我根本搞不懂那個人在想什麼──」

        「事務官さん,請快點來拿走包裹吧。這次好像是一台腳踏車呢──」

        「之前不是已經買了收腹機嗎──」

        「好的!真是非常抱歉──」手機鈴聲響起,康一打開螢幕,是由花子在大英博物館前的靚麗獨照。

        「啊啊──什麼啊,原來是女朋友啊──」

        「不是啦。」康一紅著臉,飛快的點開簡訊,「是高中的朋友群組的訊息啦。」

        「啊──啊,久利さん,你要去哪裡?」康一抱著和身高極不相稱的大宗包裹艱難的往裡面走,和一身大橘羽絨外套常服就要往外走的檢察官擦身而過。

        沒錯,這一位就是久利生。公平,33歲。後來我才得知,他以高中肄業的學歷通過司法特考成為檢察官,來到仙台之前,分別在東京地檢城西支部和山口縣地檢待過,是一名風格非常獨特的檢察官──我沒有看過他穿西裝,辦公室裡的電視購物商品跟他的參考書一樣多,究竟是好學的人還是單純的購物狂呢?我始終沒弄清楚。

        他問案的方式也和嫉惡如仇、有濃厚昭和風格的三(肉)上(食)檢事非常不同。該怎麼說呢,我並不討厭那種慢條斯理的推敲真實的做法,那種務必要起訴「真正的犯人」的執法精神,是讓我非常尊敬的──但這也是大原部長最頭痛的性格,我們送到部長辦公室的起訴書總是本廳最少的一組──

        「還是很在意幸子奶奶。只是去刑事局一趟而已,你就不用跟了吧──」久利生公平手插口袋邊搔著後頸,已經按下電梯。

        「請、請等我一下!」康一慌亂的把辦公室門撞開,顧不得掩好門,抓著公事包就往外跑,還不小心絆了橫放的包裹一腳。

        還有這種超高頻率的外勤!為什麼久利生さん就不能像其他檢事一樣待在辦公事就好啊,他是勁量電池(註一)嗎!

        平野看著趕不上電梯的康一走樓梯衝下去,推了推眼鏡,「我已經收下你的代價了,廣瀨康一──可惡的現充混蛋,去死。」

              ※      ※

        老人安養機構「秋之居」介護士(註二)安藤裕子,略帶憔悴的回憶,「幸子奶奶是我第一年到職的時候照顧的日托常客,雖然總是精神健朗,但其實中風過一次,右半身比較不靈活,此外還有心血管的疾病,要定期提醒她吃藥......確實在2001年2月以後就沒有看到人了。」

        仙台市役所(註九)健康福祉局的介護保險課第二組組長,荻原早紀,是個年輕又目光明亮的美人。她操作影印機複製了幾份文件給久利生,「上一次的訪視紀錄是2001年9月9日,本局為了致贈重陽敬老禮品派員到訪,之後每個月月初都由照顧人森山宏樹代領幸子奶奶的老人年金。特殊節日的禮品也都有簽收......。」

        「不是說要去刑事局嗎,結果還是先跑了『秋之居』和市役所。」康一喃喃抱怨,「我如果沒攔住您,不就跟不到這兩個詢問了嗎。」

        「有什麼關係嘛,你還能順路回家一趟──」

        「現在是上班中啊!」好脾氣的康一難得有點氣急敗壞,「我姓廣瀨不代表我就住在廣瀨站(註三)好嗎!還有根本完全不順路──『秋之居』是在西線!真是的。而且,事務官怎麼能讓檢察官一個人行動呢──」


        「啊,出現了,名台詞(註四)。我真是很得認真事務官的緣呢。」久利生在遺體解剖照片前,與康一一起雙手合十。「一路好走,幸子奶奶。」

        ※        ※        ※

        2006年10月28日凌晨點二十五分

        「如果是死後的身體損傷,肌肉組織不會有血液流出。只要腦解剖的結果找到出血或栓塞的部位就能夠證實了吧。」

        在大町二丁目某間居酒屋,東方仗助說完後,對老闆說再一杯燒酒。



本文最後由 何方妖孽 於 2018-10-29 08:2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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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5 19:0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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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詐領年金案的關係人森山幸子,2000年以高齡一百零三歲而登錄厚生省(註五)百歲人瑞名冊。2001年1月16日於睡中因腦血管破裂,血塊壓迫腦幹致使維生系統失調死亡。發現人為常年照顧者曾孫森山宏樹,因擔心租屋簽約人森山幸子死亡將被趕出住所,故藏匿屍體於閣樓,直到2006年厚生省進行全國人瑞人口清查,才由警方搜索出失蹤已久的森山幸子屍身。

        「這也符合森山宏樹的供述,發現幸子奶奶在睡夢中過世後,將屍體帶到頂樓的倉庫時不小心撞到死者的後顱。」康一吃著醬菜乾配飯(註六),「本人對詐領老人年金的意圖直認不諱,法醫的判斷也是自然死亡。於是,檢事さん就以詐欺罪起訴了。」

        「那個會在辦公室玩瑜珈球的檢事さん嗎?」億泰幫兩人拿來烤雞肉串。「嗨唷,這是連托尼歐さん都讚好吃的特製雞肉串喔。話說康一,你別只顧著吃白飯,像個操勞的上班族一樣。還有仗助別光是喝酒。」

        康一和仗助謝著接過,仗助咬了一口,本來有些無精打采的神情露出笑容,「謝啦,真像我媽啊。」

        康一笑說,「億泰真是越來越有爸爸範了。安排我們三人的飯局,又這樣會招呼。」

        億泰笑道,「我畢竟是服務業嘛。你們說的雖然新聞也有報導,我還是聽不懂。不如叫你們吃飯就對了。」

        「新聞的角度,都已經把森山宏樹當成殺親犯人的方向在報導了。康一的檢察官怪是怪了點,但還是個是非分明的好人啊。如果真的沒有殺人而被當成殺人犯抓起來,那不就是冤案了嗎。」仗助客觀的評論。

        「但是一直領死去親人的年金這種事,還是很難接受。」億泰說,「納稅人的錢什麼的就算了,這樣親人不是沒辦法好好的送終嗎?在人世已經死了,卻又到不了死後的世界,這麼一想很可憐。就算我想得到這種賺錢的方法,大概也做不下去吧。」

        康一回憶,「偵訊的時候,覺得是感情很好的祖孫呢。森山宏樹從年輕時就一直照顧幸子奶奶,幸子奶奶過世後也試著找過工作,但已經和社會脫離太久了......」

        『如果是為了詐領年金蓄意殺人的話,不會在森山幸子死後半年才跟市役所繼續簽領。想必是也努力了一段時間吧,在9月9日的時候剛好遇上登門拜訪的公務員,才有了這個念頭......』

        康一回憶起久利生帶著嗟嘆和憫恕的口吻,也忍不住嘆道,「人生在世總是有各種辛苦的際遇呢。或許只是我們比較幸運而已。雖然我的立場站在森山宏樹的對立面,但總是沒有辦法就這樣認為他就是惡人。」

        康一腦海中忽然浮現森山宏樹說著「果然是還不成熟的曲線,能夠駕馭所有的萌點」時的表情。

        「嗯,當我沒說好了。」

        仗助笑道,「億泰,你看。康一一點沒變。」

        億泰連笑著說沒錯沒錯,康一說了聲失禮接起電話,「喂喂......小鋒主任!?不是吧......你現在這個時間還在實驗室?」

        仗助和億泰都好奇的安靜下來,康一低聲喃喃講了一會話,才掛上電話,嗨聲嘆氣。「嚇死我了,還以為有新事證,難道要推翻我趕在凌晨送出去的起訴書嗎......結果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那位是刑事局的鑑識課主任,小鋒大輔。他在現場採樣的時候就一直說,有看到像是四足哺乳動物的痕跡。但不僅是現場的警察沒有看到,就連森山宏樹的供詞都說幸子奶奶沒有養寵物。」

        『康一くん,果然還是有動物的足跡啊,應該是類似寵物猴之類的,跟屍斑很容易看混呢,但肯定是不一樣的東西......但是為什麼連一根毛髮也沒有?好想知道啊,就算是跳蚤的屍體也好,我也能推敲一下,到底是甚麼樣的動物──』

        億泰直言快語,「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老是和怪人糾纏不清耶。」

        仗助嘴裡還嚼著雞肉邊說,「大概不會有比我們更怪的了。」三人哈哈大笑。

        「億泰,謝謝你推薦的這間店。但果然還是很懷念托尼歐さん的料理。有多久沒去吃了呢──」康一懷念般的說。

        「想來的話隨時歡迎,我平時也就替托尼歐さん打打下手而已,主要在家照顧老爸和小京。」億泰又給兩人拿了豆腐和毛豆,「約大家吃飯這點小事是很樂意的,就怕你們兩個抽不出時間。」

        康一抱歉的說,「公務員的加班雖然比想像的多,一部分也是為了司法特考的緣故。不過比起來,仗助才是最累的吧?我聽說住院實習很辛苦。」

        「馬馬虎虎啦…...」仗助再度露出疲憊的神情,兩名好友此刻更深刻感受到,這位友人比記憶中還要不快樂、沒精神。

        「仗助,今天就來我家睡吧怎樣?托尼歐さん給我不少好料帶回家,明天就給你做『Pearl Jam』精力早餐。」

        康一連點頭,「是呢。你的『Crazy Diamond』可沒辦法修復自己的『元氣』啊。」

        「比起我來,康一才是別管考試了吧。」仗助轉移話題,「由花子差不多要畢業了吧?什麼時候回國,你倒是認真打算一下你們兩個的事。」

        康一臉一紅,「幹嘛突然扯到我身上......」

        「對啊,明明已經考過了,為什麼還要再考呢?」億泰問,「你也好耐心,離開學校後我完全不想再碰任何考試──」

        「億泰,康一解釋過很多次了。他之前考的是事務官,現在要考的是檢察官。」

        「不一樣嗎?」

        「不一樣。一個叫做事務官,一個叫做檢事。佩戴的徽章也不一樣。」

        「但不都是在做打擊犯罪這類正義的事嗎?」

        「億泰,你這樣想好了。」康一解釋,「我和檢察官的關係就像你和托尼歐さん,托尼歐さん要決定買哪些食材、上哪些菜色吧?你不用做這些決定,但你要幫忙他採買、訂貨、點餐、掃除──有時候幫他備料,但不是你親自去煮。就是助手或秘書這樣的角色。」

        「這樣說我就明白了。但是康一,難道你打算考完才和由花子結婚嗎?什麼時候考呢?」

        「這個......年底有一場已經報名,但是因為準備不多,能不能這一次就上還真是沒信心。畢竟每年都幾萬名考生搶十幾個名額──」

        「所以是年底就會結婚嗎?」

        「也不是──」

        「康一這傢伙太有責任感,他要考上檢察官再跟由花子求婚啦。那個女人才沒給你這些壓力。」仗助給康一和億泰都倒了酒,「在想什麼全寫在臉上了。」

        康一不服氣的反擊,「仗助才是,我們三人裡面怎麼你最後一個單身呢?以前還是收到最多巧克力的人呢,估計現在也是。難道都沒有對象嗎?」

        「就是說啊,我可是學生時代從來沒收過女生的巧克力啊,唯一的一次就是瞳了。你怎麼會比我晚結婚啊,我都有小京(註七)了。」

        「小京不像你真是太好了呢。」

        「小京就像瞳的小號版,以後一定會跟他媽一樣漂亮。」

        「億泰,康一不是在稱讚你,是在稱讚瞳さん和小京。」

        「仗助,總是有熱心的爺爺奶奶幫你緣談(註八)吧?沒有哪個外科部部長的千金或是患者さん的姪女之類的機會嗎。」

        「你這對象的範圍也太跳躍了吧。」仗助顯得興趣缺缺,又灌了一口酒。「就說我是純愛姐系的吼。什麼大腸癌病患的義理女兒──」

        「果然還是有嘛。」

        「不行啊,你這屬性和我重複了仗助。」

        「早紀さん如何?」康一突然來了興致,「還記得嗎,我姊姊的親友──荻原早紀,畢旅的時候,不是在台灣遇到她們兩個自助旅行嗎?那時候在士林夜市,你還幫她先吃了她不敢吃的豬血糕和臭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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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5 19: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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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喔,那個荻原早紀嗎?」億泰也回想起來,「頭腦很好又很漂亮、大我們兩個年級的學姐不是嗎?從錢包一直拿出東西,直到拿出一條圍巾,都還是沒拿出錢來付帳──」

        「那時候可真是糟糕了啊──」

        「台灣的小吃老闆一臉不知道要開心還是擔心的樣子──」

        「還讓他以為是外國的表演藝人──」

        「因為她是魔術部的部長嘛,我想起來了──」

        「最後是你幫她買單了。那是仗助難得被人坑的敗績,」康一笑道,「後來我姐說,早紀さん稱讚你可愛呢。」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啊。」

        「她現在也是公務員,就在仙台市役所的健康福祉局介護保險課。今天出外勤,意外知道她竟然還是本案檢舉人。」

        「啥......什麼?健康福......福市局?」

        「健康福祉局介護保險課,」仗助和康一異口同聲的說,康一好心的追加說明,「就是針對四十歲以上老人介護保險事業的管理、擬定計畫、編列預算和稽查等等行政工作的地方政府部門,也就是主管老人保險、老人年金和老人服務等等國家福利業務──」

        「每個月瞳さん幫伯父繳的費用就是那個,還有衛生所定期免費的健康檢查也是。」億泰似懂非懂。仗助想了一下,「回去我也幫伯父看一下身體吧。」

        ※      ※      ※

        三名高中時代以來的好友在居酒屋分別,離虹村家不過幾步路程,仗助和億泰就這樣一起走回家。

        時間已經凌晨兩點,在外面就見家裡客聽燈火通明,億泰開門後忍不住吃驚,「瞳!你幹嘛不去睡啊──」就算是口氣驚訝還是注意要壓低音量。

        不過貓草還是被吵醒了,牠不滿的喵了幾聲。

        仗助還沒脫鞋就在玄關一禮,「瞳さん不好意思,今晚來打擾了。」

        億泰的妻子──志賀瞳,現在叫做虹村瞳──本來坐在客廳等得睡著了,看到仗助似乎也有點驚訝,但馬上漾出溫暖的笑臉起身相迎。「歡迎回家。仗助くん,無論何時來都是非常歡迎的喔。」

        她要幫仗助準備室內拖鞋,被億泰攔著往裡面送,「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嗎,明明今天回來已經很晚了......快點去睡啦。」

        「可是得招待仗助くん──宵夜什麼的,還有鋪床──」

        「笨蛋,那些我來不是一樣嗎。這個家那小子比你還熟咧,不需要招呼啦。」

        仗助也忙跟著說,「真的不必費心。」

        瞳一方面按耐不住睡意,一方面也和丈夫的友人很熟絡了。她向仗助微笑,「抱歉呢,那我就先休息了。家裡的東西請隨意。」

        小京和修造都早睡得香甜,億泰去看過女兒,拿著兩罐啤酒過來,仗助已經洗完澡,借了億泰的衣服正躺在地上發呆。

        腳邊是電視遊樂器的遊戲卡帶,角落堆著已經不會用的老電視機。這裡曾是虹村形兆的房間,後來變成億泰的房間,再後來是這個家的客房,或者說是倉庫。

        牆上還留著膠帶的痕跡,仗助還記得哪個位置貼的是大浦安娜,哪個位置是及川奈央,哪裡又是草莓牛奶(註十)──他還曾經笑過億泰審美可不可以有點節操,巨乳還是美腿還是皮膚選一個啊,卻被億泰回「女優姐姐都肯脫了,就不要挑三揀四的」,又笑他原來是大情聖。

        結果億泰選了一個既不是大浦安娜也不是及川奈央更不是草莓牛奶的,志賀瞳。而這些少年們你知我知的青澀回憶,就這樣和億泰那慘不忍睹的考卷和空無一物的課本一起回收了。

        真是時代的眼淚。

        仗助接過拋來的啤酒。

        「還特地等到她回家,張羅好才出門跟你們碰面。真是的。」

        「她是為了跟你說『歡迎回家』啦。」仗助把一顆沒氣的足球踢過去,「真是個讓人羨慕的傢伙。」

        億泰笑嘻嘻的截住,「你也去找個女人不就好了。」

        「好女人哪有那麼容易找到啊。」

        仗助認為他的朋友都和非常好的女性在一起。以前不覺得由花子是,但受到康一的人格感召後似乎也變得很不錯了。更不要說志賀瞳,歷盡艱辛和億泰在一起後,在外是銀行員,在內是孝順虹村修造的好媳婦,更是深愛丈夫女兒的妻子、母親。億泰能有這麼理想的另一半簡直超乎期待的好,他跟康一都深信冥冥之中是虹村形兆的保佑。

        「那個荻原早紀,昨天也到東北醫院了。」仗助冷不防說。

        「欸?這麼巧?」

        「最近臨終關懷中心有不少爺爺奶奶挺不過去。她就是來醫院做高齡人口死亡確認的。」

        那時候因為剛值完大夜班很累,在販賣機前選咖啡,被她主動認出來。還像以前一樣,被當成後輩請飲料了。當然又現場玩了一下從販賣機隔著玻璃窗拿出咖啡的把戲。這人久違的不按牌裡出牌的作怪,竟然還有點懷念呢。

        「想不到她最後會當公務員啊,還是這麼了不起的工作。你說是照顧老人之類的吧?」

        「差不多。」仗助打了個哈欠,「沒辦法啊,她爺爺在她大學時去世後,就決定要做這個了......要不然可能會繼承她爺爺,做個厲害的日本女魔術師還是什麼的.......」

        隔天一早,虹村一家和歡迎的客人仗助一起吃完早餐後,仗助幫虹村修造量了血壓,又做了簡單的健康檢查。

        虹村修造曾經為迪奧做事。具體來說做什麼仗助並不清楚,只知道作為外企主管的虹村修造,為迪奧和家庭都賺了大把的鈔票。

        但是迪奧死亡以後,他的腦部遭到「肉芽」破壞,並且肉體面目全非。雖幸運的撿回一命,卻也從此失去生活自理和社交能力,甚至連智商都退化到嬰幼兒程度。

        他的記憶也發生障礙。仗助是到最近幾年才體會到,虹村形兆一肩扛起照顧失能的父親和弟弟有多辛苦,億泰在哥哥過世後和老父相依為命更是不容易。

        當看到修造會對瞳的招呼有回應,有如燒燙傷般毀損的容顏,也不影響他對著孫女小京露出慈愛的神色,仗助一面欣慰修造顯著的改善,一面也好奇,失去語言能力的虹村修造,他的腦子裡面是不是還有著邏輯的思考呢?他會怎麼看作為丈夫或父親,都已經成長為一個成熟可靠、有擔當的男子的億泰呢?

        血壓正常,身體健康,仗助收起聽診器和血壓計,看著遲緩的跟孫女玩「看不見」的虹村修造,替這家人平靜的幸福感到高興。

        送瞳出門上班後,億泰順路帶仗助回東北大學醫院。

        仗助才剛進去就被同期的研修生堵到,「我值班的時間還沒到啊?」

        「現在沒有人手,可是送來一個頸動脈異物突入造成出血性休克的高齡患者,」同期急吼吼的說,「快來幫忙!」

        ※        ※        ※

        「殺人未遂!?」康一震驚的脫口失聲。



(待續)

附註

註一:勁量(Energizer)是美國知名電池和手電筒品牌,日本製造,台灣亦有分公司代理經銷。註二:看護師,也就是台灣通稱「護士」。安藤裕子是一般大學醫護科系出身並通過國家考試的「正看」。與「介護士」不可混淆,日本全稱「介護福址士」,是需經專業課程培訓取得證照的專業照護人士,輔助身體或精神障礙者日常生活。參考資料
註三:此處指的是仙台地下鐵南北線的廣瀨站。
註四:《Hero》彩蛋,2000年放送第一季女主角雨宮舞子,經常抱怨久利生公平愛亂跑「事務官怎麼能讓檢察官一個人行動呢!」。
註五:相當於台灣的衛生福利部,是中央一級行政單位。
註六:日本上班族加班愛吃宵夜。參考自日劇《草莓之夜》、《緊急審訊室》
註七:小京即「虹村京」,原為第八部新世界觀的角色,此處改編為億泰與瞳的女兒。
註八:緣談,台灣「相親」之意。
註九:從自治範圍和人口規模而言,相當於台灣的第一級地方政府,如新竹縣。
註十:日本九十年代知名AV女優,風格各異。咳嗯,好孩子請到房間躲好再咕狗喔。




(二)殺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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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5 19: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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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得拚命工作,才不用去思考:為什麼在那個時候,我沒有辦法堅持做人?而是墮落成一個鬼?」






※仗助、康一為雙主角的日劇風都市懸疑推理中篇小說※致敬JOJO、日劇Hero、台灣夜市小吃,也對日本與台灣的老人長照議題獻上我的關懷
※故事時空為2006年的宮城縣仙台市,將原作的舞台拉到整個城市
※本作出現之地名、機關及人物皆不代表真實情形
※本作多處JOJO、Hero彩蛋,並不會影響未接觸原作讀者,同時希望能帶給喜歡原作讀者閱讀上的樂趣
※為求還原原作的日本文化特性與口語原意,替身名外來語皆以原文表示,並且忠實呈現日文敬稱和常用口語。



(二)殺人事件

        「殺人未遂!?」康一震驚的脫口失聲。

        仙台地檢部長室,大原部長正在分案,「久利くん,這次是自動投案,你就不要花太多時間了。」大原部長是個苦口婆心的老長官,總為後輩的績效做多餘的擔心,「知道了嗎,我特別讓你做這個輕鬆的案子呢,就拜託你多幫我們仙台地檢拿出些成績啊。」

        「三上くん現在負責梅原議員的案子,很棘手,也抽不開身。你們這次可別再給人添麻煩囉。」

        「可是部長,這位嫌疑者是認識的人啊,」康一著急的說,「安藤裕子前不久才因為詐領老人年金案,作為證人提供證詞──」

        「所以?」

        久利生認真的翻著從縣警局拿來的偵訊筆錄,康一只好不確定的說,「所以......該怎麼說,她那時候看起來不像個殺人犯,只是一個很好的照護員啊──」

        「康一くん,你著急的時候,會連珠帶砲似的講話呢,真有趣。」久利生沒頭沒腦的說,把筆錄捲起來。「部長,這個案子我就來做吧。」說著自顧自的往外走。

        「等一下啦,久利さん!」康一無奈的吐嘈,「我講話怎樣都無所謂啦!比起這個,安藤裕子的事件比較奇怪吧!」

        *         *         *

        「2006年10月28日,早上八點,妳為田中清先生換尿布、餵早餐時,將叉子刺入田中清右頸動脈。然後,妳叫了救護車,早上九點,就前往派出所投案......」辦公室裡,久利生邊念筆錄,邊不時觀察安藤裕子。

        看起來比上次氣色更差了,還有那個慘敗的臉色,是怎麼回事?康一怎麼樣也無法想像,這個女人是殺人犯。

        見安藤裕子沒反應,久利生翻了個資。「安藤さん,妳在2000年大學畢業後,就被秋之居聘為正式的看護師,一直服務到現在。目前擔當五名長照者(註一),同時也負責日托(註二)的三十名老人......是院裡最資深也是唯一一位看護師呢。」

        久利生突然正坐行禮,「辛苦您了。」

        康一被這反應嚇一跳,也跟著行禮「辛苦您了」

        安藤裕子吃了一驚,反射性的回禮連說不不,久利生接下去,「您說是因為壓力很大,田中清又是重度失能者,一下子扛不住,回過神來就往他的脖子刺下去了──」

        「但是很奇怪,」久利生慢步調的審問,卻將案情的疑點清晰的點出來,「你說『希望清じいさん死掉好了』......這樣想的話,還會去叫救護車嗎?」

        安藤裕子的臉色更加慘敗。

        「妳......其實,不是真的想殺死田中清──清じいさん吧?」久利生喃喃的指著筆錄,「妳稱呼田中清『清じいさん』(註三)吧?其實,你跟這位患者的感情,應該是不錯的吧?」

        「請趕快逮捕我。」安藤裕子哭起來,「我已經......再也撐不下去了…….」

        *         *         *

        「久利さん,要朝向精神狀態異常的方向,請求酌情量刑嗎?」

        「嘛,都還沒確定這是不是安藤裕子的殺人未遂案呢。」

        「欸?」

        東北大學醫院,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快步進到大廳。

        *        *         *

        仗助推著他擔當的患者到庭園曬太陽散步。

        「真是的真是的,醫生你幹嘛多事,就讓我老頭子跟著天皇陛下去不就好了。」

        「今上天皇(註四)還健在啊。」

        「笨蛋,當然是昭和天皇(註五)陛下、昭。和。天。皇。陛。下──」老人重重的咳嗽起來,仗助輕輕拍撫他的背,連說好啦好啦別那麼用力急吼吼的說話,「陛下!要加上陛下──真是不懂事的孩子,現在的年輕人唷──」

        「爺爺該不會是二次大戰的老兵吧?」

        「我可是西進中國地區的『陸軍第38師團230聯隊12隊34小隊』(註六)原隊員!蛤咳!──」

        「還真的是啊,嗨、嗨。」仗助幫他清了痰,順好呼吸。

        「『陸軍第38師團230聯隊12隊34小隊』!醫生你呀,這是什麼態度──」

        Oh My God──這該不會是個超愛到靖國神社(註七)參拜、喜歡念念有詞的固執爺爺吧?我可不能露出感興趣的樣子,不然他大概就要從參軍開始說起了──「爺爺好厲害,連第幾師團第幾隊都記得很清楚呢──」

        「醫生你應該要罵我,或者讓我去死,不應該救我。」老人突然之間痛哭流涕起來,「我活太久了。我在中國,做了許多不是人的罪行。」

        「欸?」

        到底是很驕傲還是很低落?搞得我好亂。待會回去得看一下有沒有憂鬱症之類的病歷。

        老人情緒忽然潰決,連仗助都看了不忍心,「......不管怎麼樣,那些都過去很久了。請保重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沒有過去,」老人淚眼婆娑的用他僅剩能夠運動的右手顫巍巍的抓住仗助。「我只要閉上眼睛就會看到我在中國做的事。」

        「......那麼,來看外面的風景轉移心情也是很好的唷。」仗助指著路上的廣告牆轉移話題,「下禮拜一就是萬聖節,據說這裡會有萬聖節遊行,到時候我推爺爺來看吧──」

        「醫生,你是救人的人。在你手上的是活人多過死人,所以你不會了解。」老人繼續說道,「戰爭和血腥會讓人腦袋不正常。抽大麻有癮,吸毒品有癮,你知不知道殺人也有癮?因為殺人,奪走別人的生命,自己好像成為偉大的存在,像神一樣。」

        「我和我們的軍人,都成了殺人狂。」

        「所以我們軍人,就算後來脫下軍服,也成為不了社會人。」

        仗助默然。他不再打斷。

        「我啊,得拚命工作,才不用去思考,為什麼在那個時候,我沒有辦法堅持做人?而是墮落成一個鬼?」老人老淚婆娑,失去機能的左半身和脊椎不能支撐身體,仗助幫他調整了一下比較舒服的角度。「拼命工作,也有個好處。不用一直看到家人,就不用想起來自己和她們,早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我啊,是一般會社的職員。退休之後,經營一個小雜貨店,附近的小學生,放學後都會來買點心。他們都叫我『清爺爺』、『清爺爺』。」老人破涕為笑,「小孩子真是善良,可愛啊。」

        「對呀。」仗助不曉得要怎麼回應老人的黑暗,那段歷史對他來說遙遠得難以評價,他只能衷心的附和。

        其實心裡是很寂寞的吧,仗助忍不住想起跟老人年紀相仿的生父。好久沒連絡了,不知道和靜(註八)過得怎麼樣了呢。

        「仔細一看,醫生你真是年輕啊?」老人的精神一下健旺起來,「有女朋友了嗎?」

        「怎麼可能有──等一下!爺爺,如果是您孫女什麼的,還是請饒了我吧──如果每個患者爺爺奶奶介紹的緣談我都要接受的話,我就不用做醫生的工作了。」

        「不是、不是,老頭子的孫女都立家立業了,醫生你要做我孫子還太小呢。」老人談到緣薄的家人有片刻感傷,但隨即振奮起來,「老頭子我啊,有認識一個很──出色的小姐喔。人家很體貼細心,還會玩小把戲、說有趣的話逗人開心──醫生,不介意稍微、稍微年長一點的吧?」

        仗助的臉莫名奇妙燒了起來,「哎,別開玩笑了。那麼好的對象怎麼可能輪得到我──」

        「笨蛋!笨蛋小子,老頭子看你一表人才,身板又高大,還是醫生,哪一個女人都會喜歡的,」老人熱切的說服,「你給老頭子一句話,就幫你們介紹──」

        「啊──抱歉,打擾一下。」頭髮亂糟糟的金髮青年手插口袋,「請問這位是田中清老先生嗎?」

        仗助和跟在那人身邊的矮個子年輕人接上視線,都楞了一下。

        「好巧,竟然就是仗助擔當的病患。」帶久利生、康一到來的護士敦美接手仗助的工作,康一和仗助到旁邊小聲交談。

        「沒想到田中爺爺竟然是案件的當事人。」仗助抓脖子,「可是用叉子謀殺老人?這種事怎麼聽怎麼怪啊──」

        「殺人案件怎麼會有正常的呢?」康一追問,「你在跟田中清說話的時候,有沒有聽到任何可能使他遭受殺害的原因?」

        「護士說他脾氣不好,但我覺得他只是情緒比較不穩定,還是能好好正常說上話。」仗助問,「嫌疑犯是誰?」

        「是田中清的照護員,已經照顧六年的安藤裕子。」

        「欸?!不是吧──」

        「安藤裕子主動投案自首殺人未遂,但久利檢事覺得不管是動機還是證據都不充分。這不就來問田中清了嗎。」

        「這樣一說,那個脖子的傷口是我處理的。」仗助沉吟,「田中爺爺送到急診室的時候,已經做過很好的止血處理,那得是外傷發生時立即的施救才會有的效果。」

        「而且,田中爺爺因為中風左側癱瘓,又傷到腦幹部分自律失調,全身虛弱無法翻身抬臀──他跟我說是自己吃早餐的時候沒固定好,自己刺傷的。」

        田中清劇烈的嘶吼和咳嗽猛然傳來,「笨蛋!笨蛋公務員!可惡的傢伙!滾、滾開!」田中清差點要抓過點滴架丟過去,久利生躲得快,護士敦美及時阻止並連聲安撫。「別找小裕的麻煩!滾開!臭公務員!」

        *         *         *

        送田中清回房的電梯裡,老人還生氣的喃喃咒罵,說公務員都在做些無關緊要的事,日本經濟才會衰退云云,康一無奈的小聲問,「久利檢事,你剛才說了什麼啊?」

        「我就直接說了『我是為了安藤裕子殺人未遂案件來請教您』,果然這樣講是錯的啊。」久利生看著天花板思考,「果然其實關係不錯呢。」

        「但氣氛這麼糟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問呢???」

        仗助盯著護士背後的某個事物看。

        「我剛才也注意到了,」康一笑道,「很可愛啊,還帶著魔術師一樣的圓禮帽。是什麼萬聖節的活動吧?」

        「就算是萬聖節到了,也不能帶寵物到醫院啊,」仗助對護士敦美說,「雖然很可愛,但還是麻煩妳處理一下。別惹出麻煩了。」

        護士敦美臉紅稱是,喜不自禁。爬到她肩膀上的那隻小猴子看了看康一,又直盯著仗助。

        「你們剛才開始就在說什麼?」久利生問道。

        「在說醫院應該不太適合過萬聖節。」康一笑道。

        仗助回到休息室,看了看手錶。馬上就要到教授那邊報到跟著巡房,中午的休息時間就這樣沒了,醫院制度真是最可怕的時間系替身攻擊呢──仗助這麼想著伸了懶腰,看見桌上有一杯星巴克咖啡,壓著一張便條。上面寫著字跡娟秀的「加油」,沒有署名。

        同期一個研修醫生推了椅子探出頭,「是一個美人公務員喔,女朋友嗎?」

        「不是啦。高中時候的學姐,剛好工作上碰到了。」是最新口味的沖繩海鹽焦糖摩卡啊,最近很愛喝這個。仗助覺得自己應該要高興的,但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難過。

        「難怪聯誼都不跟我們去嘛。」

        「就說不是吼。」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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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5 19: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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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曈さん和安藤裕子是大學同期?」


        今天虹村家的晚餐來的是另外的客人。

        「這也太巧了,好像什麼事情連結一下都會是有關連的人。」康一吃驚的忘了夾菜,億泰給他夾了。

        「聽說裕子出事,今天特別跟公司請假去探望。但是裕子也不願跟我說詳情,只說她是殺人犯。」曈皺著眉頭,非常擔心。「我覺得裕子有很嚴重的職場過勞憂鬱症。『秋之居』的長照患者有三十名,其中就讓裕子負責八名。這還是自然凋零後的數字。」

        「裕子是院內唯一擁有專業職照的看護師,還要負責平時的日托服務,院方逐年增加日托老人們的數量,現在已經有五十位了。」

        「『秋之居』的員工人數呢?」

        「加上裕子的的話,也只有六個人。」

        「只有六個員工?」康一有吃了一驚。

        「一名會計,一名行政庶務,剩下一位基本上是已經退休的前員工大媽,是約聘人員又沒有執照,但還是勉強算進來。」曈憂心忡忡,「還有人力仲介的外籍看護兩名,所以實際上的照護人力其實也只有四個人。」

        「根本不夠啊,平均一個人要照顧十個長照老人,還有日托的五十名──怎麼想都是院方對照護員的勞動剝削吧?」久利生嚼著飯,「唔,夫人這個番茄野菜燉牛肉,很好吃呢。」

        「久利さん,我們不是來吃飯的喔。現在也算是加班呢。」

        「我知道啦。」

        三歲的紅村京大聲說,「那個是爸爸做的料理。爸爸做的料裡最好吃了!」

        「欸?」

        「嘛──小京在客人面前這樣講,很不好意思呢。」億泰開心又不好意思的笑道。

        「太丟臉了,做為妻子卻很失職,家事都是外子一手包辦。真是讓檢事さん見笑。」瞳也很不好意思的說。

        「呀──沒有的事,這樣很厲害啊。還有這個,馬鈴薯烘蛋。」久利生真摯的說,「滿滿的義大利料理,虹村さん是專業的料理人呢。」

        「哪裡哪裡──」

        房裡傳來虹村修造的呻吟聲,億泰告了退,進去照顧父親。

        康一關心的問,「伯父身體還好嗎?」

        「還好。就是最近痛風比較嚴重,血壓有時候偏高,半夜睡不著──難為億泰每天這樣忙,晚上也為了照顧爸爸不能好好休息。」曈流露疼惜之情,虹村京看了媽媽的碗一眼,「媽媽,你都還沒吃飯呢。」

        瞳笑著摸摸京的頭,添了飯菜卻仍擱著筷子沒吃。她鄭重的向久利生和康一正座一禮,突如其來的大禮讓久利生和康一連忙擱下碗筷,也手忙腳亂的跟著回禮。

        「檢事さん,康一くん,裕子的案件就拜託你們了。」瞳幾乎要哭了,「裕子是心地善良又溫柔的專業看護師,從大學的時候,她就立志要做照顧老人的工作。她會發生那樣的事,一定是有非常大的壓力,讓她崩潰了。不管最後的結果怎麼樣,請找出真相,幫助她......」

        *         *         *

        「從瞳さん的說法來看,安藤裕子應該是白的。」兩個搭檔趁著夜色走在路上,康一嘆了口氣,「沒有錄像、沒有人證、只有自白。哪,久利さん,如果沒有確定的物證,不管是黑還是白都沒辦法證明啊。」

        久利生沉吟片刻,突然自顧自的說,「明天就去一趟『秋之居』吧。」

        「嗄?可是都說了,關鍵的應該還是物證吧?難道不應該去找鑑識科的小鋒主任嗎──」

        「康一くん,明天我們分頭調查。你跟小鋒主任談一下能不能到東北醫院出差,」久利生說,「你的朋友不是田中清的主治醫生嗎?想辦法再跟田中清接觸,重建一下刺傷過程的真相──」

        「真的是安藤裕子刺的嗎?」

        康一的手機響起,他道了聲失禮接起電話。站在路燈下低聲講了一會,春風滿面的掛上電話跟上。

        「講電話的時候口氣很溫柔啊,」久利生翹起小拇指,「是女朋友?」

        康一靦腆的笑,「是。是高中時開始交往的,後天要回國了,剛給我打了國際電話。」

        「哇,雖然我沒問這麼多。是留學生嗎?真精英呢。」康一連說慚愧慚愧,久利生湊近問有照片看嗎,康一驕傲的打開手機,久利生連說真是不錯呢。

        2006年10月31日上午十點半

        「半夜過世了!?」康一瞠目結舌,「怎麼會這麼突然?是說仗助,你有睡覺嗎?」

        「凌晨一點的時候突然心跳停止,心臟按摩到四點,雖然一度恢復心跳,但是心臟和肝臟同時衰竭,心跳停止的低血氧狀態,也讓腦細胞損傷......」仗助眼睛通紅,眼圈暗沉,看起來情緒低落,「撐到五點家屬過來,才決定放棄急救,拔掉維生系統......」

        「仗助,你盡力了。田中さん也高齡89,救回來的話,他還能比原本的身體狀態更好嗎?......」

        「我知道啦,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仗助捏捏眼頭,「只是更加覺得,『Crazy Diamond』果然還是個不能依賴的替身......自然衰老不能恢復,病理變化也不能逆反應......能夠依靠的還是只有繼續鍛鍊的醫學知識和技術。」

        「抱歉,你們白跑一趟了。」

        「能至少讓我們檢查遺體嗎?」康一著急的說,「帶小鋒主任來也是為了從身體傷口再判斷案情,這關係到安藤裕子是黑是白。」

        仗助帶康一、小鋒到太平間。走廊牆上的電視正在播放「照護殺人」的政論話題,議員山中樵正熱切的說,『老人是日本國力的基石,現在70到100歲以上的老人,正是帶領日本戰後經濟復甦的中堅份子,無論如何都要加強老人的福利和照顧──』

        仗助的研修指導教授南三陸醫生正在和家屬說話,康一出示了兩人的身分證明和來意。

        田中清的兒子田中勇作忽然說,「這位就是檢事さん嗎?檢事さん,聽我說──」

        『絕對必須將兇手繩之以法!』電視裡的山中樵振臂咆嘯。

        「呃,我不是,我只是代替檢事出差的事務官──」

        康一正心想糟糕了,我最不會應付那種要檢察官一定要把兇手處死刑的激動家屬,田中勇作就劈頭說一句,「怎樣都無所謂。」

        「蛤???」

        「是不是謀殺怎樣都無所謂,就算是被殺害也一定是咎由自取,反正他自己也是罪人。」

        康一和仗助聞言都錯愕不已。

        「老爸本來就是個情緒不穩定、暴躁易怒的難搞老人。我和弟妹們都恨他。」田中勇作咬牙切齒的說,「藉口在外工作,卻也沒拿什麼錢回來,肯定是偷偷養了女人吧。母親要照顧三人子女,還要一面工作。」

        「不在家倒好,在家動不動就對我們拳打腳踢。他退休後自己開個雜貨店自力更生也就罷了。中風之後,我們做為親屬照顧他,雖說是必須的義務,但他從來也沒有一句好話,不能打人,就用嘴巴罵人。」

        「母親她......母親她本來可以頤養天年,晚年過個舒服的日子......但母親是傳統的女人,說什麼也不願意把自己的丈夫送給別人照顧......」

        「她就這樣勉強自己,直到肝臟衰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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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5 19: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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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孫女里佳安慰勇作,只能向眾人投以抱歉的眼色。


        田中勇作悲憤交加,老淚縱橫。「這種,一點也不珍惜為他犧牲一生、照顧家庭的妻子的男人......他早就該去死一死了!」

        「呃......非常遺憾......」康一尋找適當的措詞,小鋒像沒心沒肺的人一樣只是說,「那我就進去囉──」照顧田中清的護士敦美幫他開了太平間的門,他就這樣進去驗屍。

        南三陸醫生拍撫勇作的肩膀,請他保重身體,讓仗助留著處理其他事,帶著護士和田中勇作離開,說明住院治療費用等事宜。

        「あの......請問爺爺的急救是醫生您做的嗎?」里佳問仗助。

        仗助很抱歉的一禮,「是的。真是非常抱歉,沒有辦法救回田中さん的生命......」

        「請不要自責。南三陸醫生說您整個晚上都在搶救,直到爸爸到院簽署放棄急救......」里佳行禮的時候,有孕的小腹更加明顯。「謝謝您一直努力到最後。也謝謝您一直陪伴爺爺到最後......」

        仗助只能站在那裡看里佳擦眼淚,什麼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我做孫子果然也太小了啊,田中爺爺。

        「田中さん的......孫女さん?」

        「里佳です。」

        康一再次說明了來意,雖然很同情家屬現在的心情,而且似乎還有自己不大清楚的雷區,但還是硬著頭皮追問,「里佳さん,很抱歉在這種時機還必須跟您詢問──」

        「田中さん和他的看謢師──安藤裕子──的關係,究竟是交好還是交惡,您知道嗎?......」

        『院方發生這樣的不幸,是本院人事管理的疏失。造成社會的不安,在此向各位社會大眾謝罪。』「秋之居」院長中里仁站起來深深鞠躬,『就我所知,安藤裕子有長期向院方隱瞞憂鬱症的不良紀錄,但是做為照護人員從來沒有疏失,老人間的評價也是非常敬業......本院會全力配合檢方調查──』

        「爺爺非常信任安藤さん。我是家裡唯一會去探望爺爺的親人,和安藤さん也很熟。看過他們兩人互動的我最清楚,」里佳真誠的說,「我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安藤さん會殺害爺爺。」

        『目前檢方還在調查階段,安藤裕子還只是嫌疑犯,就這樣往認定安藤裕子是殺人犯的方向討論,太操之過急了,反而忽略日本最嚴峻的老人長照和照謢勞動問題。』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螢幕上已經是一名目光銳利、口才便給的女性侃侃而談。

        「意思是,您認為──田中さん是自殺未遂嗎?」

        『2006年日本已經成為世界人口老化最快速的國家,國內兩成人口是65歲以上老人。各位觀眾さん不知道還記不記得,前一陣子討論老人照顧老人、過度累積的壓力引發的老人自殺問題?還有都市化家庭成員離散,造成的老人孤獨死、重症失能老人憂鬱和自殺等案例都逐年增加,厚生勞動省的年度統計就已經高達上萬例,但未通報追蹤的情形可能更多──』

        「里佳さん,田中さん曾經自殺過嗎?」

        『這些都是介謢制度還不完善造成的結果。因為沒有積極的介謢服務需求評估,導致2000年開始的介謢保險制度美意效果有限,讓介謢服務的需求數至今爆增了138%,但是介謢服務提供方並沒有同步的成長。』

        『再加上長照產業是特殊勞動環境,介謢人勞動沒有所謂最低工時,過勞問題一直沒有改善,提供服務的機構方引進外籍看護解燃眉之急,又造成看護品質參差不齊,症狀惡化甚至致死時有所聞──』

        「爺爺大部分的人生都很不快樂。」里佳沉痛的說,「他的人生都在後悔,後悔到中國參軍,後悔那樣對待家人,但又不知道怎麼說對不起......」

        「他把錢都捐給中國的偏鄉學校,常常出差中國,就是去看他照顧的學生......來到日本的中國留學生他也提供住宿和獎學金,沒有積蓄,一輩子也沒有讓自己享福......」

        「我知道爺爺的心情,病倒之後他很痛苦。他心裡有很多虧欠,卻再也什麼都做不了,還要依靠他不想依靠的家人,於是變得非常暴躁。但他其實非常喜歡小孩子,也很寂寞,他一直都不知道要怎麼跟家人相處。」里佳哭著說,「我是爺爺最疼愛的長孫女。爺爺把他的心事都告訴我,說他閉上眼睛就會看到中國的女人跟他索命,張開眼睛身邊又沒有家人陪伴。他的身體又每況愈下──」

        「安藤さん被爺爺當成孫女一樣,安藤さん也代替我們孝順照顧爺爺,為此我非常感激。」

        「......謝謝您的詳細說明。還請保重貴體。」康一行禮,心中感嘆:田中さん也是有很多故事的老人,唉......可是這樣一來,不管是殺人還是自殺的動機,都還是很不清楚啊......

        「爺爺對安藤さん說過好幾次他想死。他希望安藤さん可以動手殺了他。」里佳突然說,「安藤さん跟我說過有這樣的事情。她很痛苦也不忍心,甚至不太敢再親自照顧爺爺,讓別的照謢員來做......」

        里佳深深鞠躬,「謝謝醫生。爺爺終究是解脫了。最後,就請醫院收下他的遺體,讓他完成最後的心願......」

        『本院絕對沒有非法的僱傭情形,也相當照顧令人尊敬的照護員的勞動環境和待遇──』

        中里仁院長的保證像空氣一樣讓聽者充耳不入,仗助的心靈受到巨大的衝擊。對發動戰爭的天皇那麼崇敬,又因自己在戰爭中犯下的罪行,一輩子折磨自己和家人。在田中勇作的眼裡,是一個面目可憎的父親,但是對那些中國的學童、留學生來說,恐怕是慈眉善目、熱心助人的爺爺吧。

        想要介紹給自己的那個體貼的女孩,恐怕就是這位安藤裕子吧。為什麼不能用對待外人的溫柔,來對待自己的家人呢?同樣的一個人,卻同時有惡魔和善人的兩面,那也是田中清的掙扎和贖罪吧。

        小鋒大輔走出來的時候,電視節目已經變成激烈的爭鋒相對,女公務員恭謹又強硬的希望山中樵議員可以承諾在下一屆國會提出改良法案,以杜絕利用介謢保險制度徇私營利、升官發財的弊端。

        「小鋒主任,從傷口判斷是?」康一急急的問。

        「很明顯啊。但比起這個,我終於知道是什麼動物了。」

        「蛤?」

        「田中清的身體也有同樣的足跡喔,和百歲人瑞森山幸子脫水的遺體一樣,」小鋒興奮的飛快轉著數位相機相片,「一樣的四足腳印,沒有尾巴拖行的痕跡,從趾距、掌寬和前後足步幅判斷體長,應該是成年的母雪猴──」

        「那個不重要啦!重要的是頸部的傷口到底是他殺還是自殺──」

        「完全不相關的現場和遺體都出現同樣的動物足跡,怎麼會不重要?」小鋒理所當然的說著他的發現,聚精會神的堅持要找出一張照片給康一看,「而且最奇怪的是,這隻猴子足部可能沾過某種可以干擾顯像的物質,肉眼可見,但我試著用相機拍,就是很難拍攝下來──」

        小鋒主任的手和話都停下來。

        「可以了啦,拜託你先告訴我傷口的情況好嗎?要討論寵物等案情釐清之後──小鋒主任?」

        仗助發現小鋒的神情不對勁,「康一,讓開。」

        話才說完,小鋒像是身體哪個地方破洞了一樣,整個人軟倒下去。



(待續)


附註

註一:此處指長期住院、失能程度較嚴重的老人

註二:此處指只有白天到院,仍由家屬在家照顧的老人


註三:對男性老人稱呼「じいさん(計桑)」是比較親切、帶點撒嬌的用法


註四:今上天皇,是日本現任天皇的稱呼,現為明仁天皇,為日本第125代天皇,1989年即位,年號「平成」,《名偵探柯南》工藤新一被人稱(還是自稱?)「平成的福爾摩斯」,即是這個緣故。小屋另一部JOJO同人《杜王町戀事》也有讓四部角玩年號梗。


註五:昭和天皇,明仁天皇的前任,亦為其父,是除了日本神話中的天皇以外,在位最久、享壽最高的天皇。任內經歷第二次世界大戰,1945年的『終戰詔書』宣佈無條件投降,當時台灣放送協會(今位於台北市的二二八紀念館)亦對全台廣播。1923年尚未即位,時稱裕仁太子,曾來台灣視察,於南投郡役所(今南投市內)觀賞彰化永靖「同義堂」祖師楊焜火以「起雙飛腿」舞獅連跳三層樓,取下紅包,同義堂名震全台。同義堂獅套在台灣中部綿延120年,至今廟會陣頭可見。


註六:第38師團,為二次大戰期間日本投入太平洋戰役的主要軍種,亦是侵中行動被指控犯下戰爭罪行的究責對象之一。


註七:靖國神社,明治天皇任內所建,供奉明治維新以降為日本戰死的軍人及軍屬,其中多數是二次大戰期間陣亡之日本軍官及三萬名台灣高沙義勇軍。台灣前總統李登輝胞兄亦供奉於此。


註八:靜。喬思達,喬瑟夫1999年在日本收養的嬰兒。怕有人忘記補充一下。




(三)真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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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6 19: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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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迴盪著儀器規律的鳴叫聲,還有一片死寂般的靜謐。





(三)真兇

        康一驚駭的大叫,「小鋒主任!」

        『荻原さん果然是認真又優秀的年輕公務員,又是女性,對老人問題現況有很多想法呢。但是改革制度不是那麼簡單,短期之內也不能擴大介謢保險支出,不過中央負擔的比重倒是可以調整,減輕地方的負擔──』

        仗助快速的確認生命跡象和觸診。皮膚發冷盜汗,脈搏細速且弱,呼吸急促,胸腔有濁音,他臉色凝重,「......可能是血胸,有誰在!快來擔架!」

        『中山議員,我今天上節目的立場不是幫地方郡縣解決財務問題,而是希望中央的長官可以認真看待老人照謢第一線的困境!照顧老人福利的制度和機構變成謀財工具,受害的還是老人,還剝削了看謢勞動,這是日本很嚴重的社會問題!──』

        『不愧是仙台市役所介護課裡最年輕的組長,中山議員,這樣的人才應該要延攬進內閣重用──』

        「馬上做X光和CT(註一),要做緊急手術!」仗助的聲音蓋過電視裡中里仁院長毫無誠心的笑語,「通知南三陸醫生!快點!」

        手術室中,謢士急忙告知還沒找到南三陸醫師,已經做好手術準備的仗助站到主刀醫師位置,「等不及了,現在立刻開始手術。」

        「可是,你只是研修醫生──」

        「現在沒有其他醫生了!」仗助問,「體徵呢?」

        「心率117/min,收縮壓100,舒張壓60。」

        「患者不明原因心臟主動脈大出血,現在開始做開胸手術,修補心臟動脈。」不等謢士,仗助直接拿起手術刀劃開膨脹的胸膛,瞬間鮮血泉噴。「吸引管!」

        「是!」

        仗助快速的從中央鋸開胸骨,以護士跟不上的速度自行撐好固定器,開始找主動脈破口,「出血量呢?」

        「超過2000豪升。」

        「進行2000豪升的輸液。」眼前的景象讓仗助一呆。

        胸主動脈和下腔靜脈,以非常不自然的方式整齊斷裂,斷面有如刀刃切過一樣平整。

        不是腫瘤或栓塞,而是平口切斷?這是什麼情況?

        仗助強壓下心中的驚駭,把手直接伸進去捻住兩條大血管,「Crazy Diamond」的手應勢出現,瞬間修復。

        「現在的血壓?」

        「回復到正常值。」

        兩位手術護士目瞪口呆,其中一個竊聲問道,「你有看到醫生什麼時候縫合嗎?」

        仗助鬆了一口氣,「動脈破損修補完成。現在開始做閉胸──」

        「醫生!」負責注意體徵的護士驚慌的說,「心跳停止,血壓一直往下降!現在收縮壓已經降低到70──」

        「注射腎上腺素。暫停閉胸,進行直接心臟按摩。」

        小鋒嘴邊突然溢出乳麋狀未消化完全的早餐,接著口鼻大量噴出血來,湧血量激烈到讓口鼻插管被往外推。

        嘔吐和口鼻出血?消化道也有損傷嗎!?

        「調整手術台,讓頭部高於軀幹,防止回嗆造成異物進肺。確保呼吸器順暢供氧!」

        血壓以可怕的速度持續降低,心搏停止警示聲持續作響,仗助腦子裡飛快的思考,難道還有哪裡有傷口自己沒從胸部影像看出來?他轉頭看向小鋒,腹部脹得跟懷孕三月一樣。

        「失血量2500豪升!」

        「輸血開到最大,來不及作血管造影找出血源了,直接開腹診斷。」

        「可是醫生,你做開腹手術,誰來做心臟按摩!?」

        「Crazy Diamond」接手仗助握住心臟,沉穩而規律的按摩著心臟。

        仗助沒時間跟目瞪口呆的護士解釋,轉移到腹部,眼神確認謢士也有心裡準備後,下刀瞬間鮮血立刻噴湧。

        血海淹沒了臟器,根本看不清楚。仗助不等吸引管把血都抽出,直接把手伸進去找出血部位,不找還好,一碰到裡面他腦子瞬間空白。

        謢士驚呼一聲,「是......是內臟異位!」

        肝、胃和膽囊左右完全相反,仗助馬上再看胸腔,替身正在按摩的那顆心臟,好好的長在左側。

        這根本不可能。目前所知的內臟異位,是胎兒生長期間沒有順利轉換位置,才會有全身器官左右相反的情況。從來沒有看過人體從中左右顛倒的例子!

        「出血的部位是......食道胃接合處胃底動脈,還有肝動脈破裂──」雖然位置有點勉強,但只能先接合斷裂的血管阻止出血。

        就在這個時候,仗助的眼角餘光看到小鋒的右手抬起──正確來說,那並不是小鋒的手,而是從他的身體伸出來的手的殘像。

        那隻手扣了一下手術台,比了個「1」,又比了「3」、「6」。接著,那隻手虛握某個東西,做了一個刺向頸部的動作──

        然後垂了下去,消失在小鋒的體內。

        手術室迴盪著儀器規律的鳴叫聲,還有一片死寂般的靜謐。

        *         *         *

        小鋒大輔,死於東北大學醫院緊急手術室,死亡時間平成18年10月31日,早上十一點整。

        「研修生禁止在沒有指導教授陪同下實施治療,當然也禁止研修生主刀。」南三陸醫生用終年彷彿除了嚴肅沒有其他表情的臉孔面向仗助。「更何況是超過三分之一出血量這種不可能挽救的情況,動刀根本沒有意義。」

        仗助連續在24小時內救不回來兩條人命,心情相當沮喪,聽到這種話更抓狂。「等到南三陸醫生過來當然不可能救!我是在場唯一的醫生,難道就不能賭千萬分之一的機率嗎!」

        「千萬分之一的勝率賭都不用賭,連賭徒都知道這個道理。」

        「醫生的工作就是拚上所有的知識和技術,去跟老天爺賭一把不是嗎?」仗助控制不了自己的口氣,「如果沒有窮盡所有心力,誰都不知道結果──」

        「但結果是出血性休克,心臟與呼吸同時衰竭死亡。」南三陸只用一句話堵住臉色灰敗的仗助,然後淡淡的說,「你今天下午就不用值班了。明天讓你放假一天,之後再回來按表操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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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6 19:0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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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仗助氣呼呼的甩開研修生休息室的門。本來在討論政論節目上那個美人公務員的同期們都被他嚇一大跳,有一個大著膽子搭話,「喂,仗助,那個常請你喝咖啡的公務員姐姐上電視啦。」

        「是嗎。」沒仔細聽內容,就覺得聲音耳熟。但是此情此景,仗助更感到排山倒海而來的寂寞和低落。

        「聽說是你高中前輩吧?」

        「有沒有她的手機啊,或介紹我們認識一下──話說,你這是在幹嘛?」

        仗助胡亂的收拾桌面,「南三陸醫生要我回家反省檢討,強制放我假了。」然後走進更衣室。

        眾人錯愕間,另一個同期悄聲說,「我剛才看到南三陸醫生從外科部長辦公室走出來。仗助大概又被上面的搞了吧。」

        「從大學時起,這傢伙就淨是得罪一堆教授呢。虧他還能順利的做到研修生......」

        「畢竟仗助可是擁有『不用阻斷血管的瞬間縫合』神技一樣的男人啊,連有執照的外科醫生都做不到的速度──」

        「走了。」仗助換上便服,批了外套甩上包包就走。心情和精神都差到不行。就算很累,今天還是要去光丘醫院兼差。

        光丘醫院是瞳介紹的。院長牛田義丸曾是志賀派的醫生,專攻大腸直腸外科,但看透了醫院門派的勾心鬥角,主動離開,自己開業。當時瞳逃離東京走投無路的時候,只有牛田義丸敢聘她為護士,直到辭職(註二)。

        仗助曾為了瞳和億泰的事情,得罪了東京大學醫院最有影響力的心臟外科權威五神真。五神真雖然與瞳的婚約解除,但仍然與東北大學醫院的志賀家有良好的關係,處處阻撓為了累積經驗磨練技術而到處找兼差醫院的仗助。在志賀家桃李滿天下、沒人敢用這個年輕實習醫生招惹醫界大老的情況下,牛田義丸就像當初收留瞳一樣和仗助簽約,請他在沒事的時候隨時來做大夜住院醫生。

        仗助打開手機要傳簡訊給母親朋子,說今天會回家吃晚餐,看到按鈕上的數字,忍不住想起小鋒的奇妙訊息。

        告訴康一搶救無效、小鋒主任死亡後,康一臉色蒼白的通知了刑事局的主管和親人。小鋒大輔單身,只有一個妹妹遠在福岡,許久沒有連絡,康一費心的連絡上才趕回檢察廳報告。

        一、三、六,到底是什麼暗號?他正琢磨著他在小鋒死前看到的殘影的意義,邊要通過大門,就被人叫住。

        叫住他的是護士敦美,這次擔當田中清的共同照護夥伴。

        「東方醫生,你的急救手術,是很了不起的術中判斷和搶救,雖然很遺憾還是救不回來那位.......」應該是來安慰自己的吧,仗助看到後面躲著一群興奮耳語的護士,很熟悉這情境。敦美紅著臉說,「您真的很厲害,請不要因為這樣失去信心.......」

        「謝謝妳。不過我這個人看很開啦,很快就好多了。」仗助雖然感激敦美的善意,但他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無心繼續下去。「沒別的事的話,就──」

        「今天晚上,」敦美衝口而出,「今天我不執班,今天剛好是萬聖節,如果沒其他安排的話......東方醫生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呢?」

        仗助像發楞一樣的看著敦美。

        「那個,東方醫生──」

        「敦美,你說,今天是萬聖節吧?」仗助的神情忽然變得嚴峻起來,「你那隻猴子呢?那隻戴著圓禮帽的猴子?」

        換敦美一楞,「什麼猴子?」

        仗助突然覺得四肢發冷,心跳非常劇烈。「就是,前天早上和田中さん、檢事さん一起搭電梯的時候,我們說的那隻很可愛的猴子.......」

        敦美又錯愕又臉上通紅,「這......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猴子,那時候我以為,東方醫生是在說.......是在說我很可愛.......」

        『雖然很可愛,但還是麻煩妳處理一下。別惹出麻煩了』

        「糟了。最糟糕的、糟糕到不行。」仗助臉色難看,「抱歉,我有其他事!」他邊說邊掉頭跑回醫院大樓,沒管敦美心碎了一地,護士間口傳有關「東方醫生的擊墜數」紀錄又留下一筆,東方醫生感情世界依舊是東北大學醫院三大神秘傳說之一。

        康一帶著小鋒主任意外殉職的噩耗回到地檢,卻沒想到久利生給他一個更糟糕的消息。

        「小田切吾作、綠間十一郎、川崎良子......這些都是在今年半年內,先後過世的『秋之居』老人,共同點是──」

        「親戚關係薄弱、重度失能失智、生前都簽下大體捐贈,還有──」

        「都是安藤裕子擔當的住院患者。」久利生採著室內腳踏車。

        康一臉色慘然,「難道是......連續殺人案件?」

        *         *         *

        仗助像發瘋一樣衝回休息室的座位,翻找田中清的體內顯影照片,前後比對。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怖襲上他的胸口。

        *         *         *

        2006年11月1日上午十點三十分

        『安藤裕子雖然年輕,卻是非常資深、也是非常盡責的優秀照護員。我們秋之居的全體人員,都希望社會給她一個機會,也繼續給我們支持,能夠繼續服務更多老人……』

        康一按下節目錄像的暫停。

        「と,您在昨天的節目是這樣說的。」久利生雙手交疊托在下巴,瞪大眼睛看著中里仁,像是中學生觀察生物作業一樣。「意思是,您也認為──安藤裕子是殺人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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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6 19: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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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但她自己都主動跟警方投案了不是嗎?」
        中里仁誇張的長噓短嘆,「呀──真的很可惜的女孩,本來我在宮城野區也要開了新的照護設施,打算讓她去做院長的──」

        康一沒有辦法喜歡這個男人。雖然是從事令人尊敬的照顧老人的福利產業,他卻在鏡片後面的細小眼睛感到令人不舒服、精打細算的市儈氣味。他根本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關心安藤裕子!

        「您好像巴不得安藤裕子就是犯人一樣,」康一冷冷的說,「這樣一來,秋之居照護員超負荷照護數量的事情,就不會曝光了──」

        「康一くん──」

        中里仁驚訝的說,「您這話是怎麼說的呢?」

        「我們已經調查到,安藤裕子擔當的十三人病患裡面,在半年內就有三起重症老人死亡──」康一口氣嚴厲,「這難道與照服員超負荷工作沒有關係嗎?您作為主管,難道對這些老人的生命沒有責任嗎!」

        「康一,你今天怎麼啦?特別的凶悍啊。」

        「……非常抱歉。」

        「我們院方屬於『療養型介謢醫療機構』,專收重度失能的老人,是介護保險服務裡面最後端的服務。」中里仁從容的說明,「在本院老人有較高的死亡率,雖然遺憾,卻也是正常的……就因為隨時有撒手人寰的可能,才會送到我們這裡──」

        才不是這樣!

        康一氣得要命。是因為中里仁不斷超收住院老人,不僅老人獲得的照顧被稀釋,照護員也背負龐大的身心壓力,再加上老人密集的死亡,才會導致安藤裕子精神崩潰投案!

        昨晚仗助電話中的聲音如在耳畔。

        『安藤裕子是不是連續殺人兇手,我不知道。但是田中清脖子的刺傷是自己弄的,小鋒死前傳達了這個訊息給我,要我告訴你。』

        殘影輕扣手術台的擬聲,和手勢中的「1」,連起來就是「告訴康一」;殘影用虛抓的手做出持物刺向頸脖的動作,是要說田中清是自殺未遂。

        也許,是深受病痛和罪惡感折磨的老人,希望安藤裕子能了結自己的生命。安藤裕子沒辦法答應這種請求,在絕望下衝動尋死,用僅能支配的右手搶過叉子,刺入喉嚨。

        康一更害怕的是仗助接下來說的。

        『最後在醫院殺死田中清和小鋒主任的兇手是同一個人。』仗助那時後在手機裡的聲音急促,『小鋒主任的身體外觀看不出來,但裡面就像腹部整塊被水平翻轉一樣,左右完全顛倒過來──我很難形容那是什麼情形,你就想像是看魔術表演的時候,進到箱子裡面的人身體部位真的被分離了吧。』

        『田中清也是。我去拜託師傅在大體處理以前先讓我解剖。果然他的內臟和小鋒一樣,只有中間左右相反,差別只是接縫處就像天生的一樣,並沒有小鋒那樣的斷面和大出血──』

        仗助神一樣的技術,全是拜這位東北大學醫學部大體室管理阿北所賜。據說這位阿北年輕時候也被徵召到中國參軍,沒有任何學歷的他只是因為被一位軍醫賞識,跟著他一起在戰場上救了許多日本、英國、中國士兵,尤其是婦女。那位軍醫後來因為不堪日本軍隊屠戮中國人民的殘忍暴虐,而棄軍逃入中國極深的內陸偏鄉,繼續懸壺濟世。

        這位阿北繼續盡他所能的救人,除了救治身體破碎的傷兵,也作為軸心國的間諜,偷偷送走被戰爭摧殘的可憐婦女,讓同盟軍營救。

        這些傳說都沒有辦法經過本人證實,一來是他目不識丁無法筆談,二來是因為據說日本軍官不爽他老是不分敵我救人、還放走慰安婦,但又很需要他的醫術不能槍斃他,於是把他的舌頭割了。沒有人聽過他講話,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姓名,只知道他的技術海放一堆大老級和實務經驗已經很豐富的教授,是東北大學醫學部的鎮部之寶。醫學部把大體交給他管裡保存和處理,大家都叫他「管理阿北」(註三)。

        仗助入學時不知道從哪裡聽說這號人物,就自己去拜師了。因為死纏爛打的求教讓管理阿北被他的毅力打動,於是仗助連大體課都還沒開始上,就已經在幫忙管理阿北處理大體,升上三年級的時候,下刀、找血管、病徵、縫合的精準和神速的天才之技,震懾同儕和教授圈,成為三大校園傳說之二。

        以上的前情提要是康一腦內的快速回想,他會知道這個情報,是因為大學時每次和仗助碰面,他身上都會有可怕的味道,經過仗助的解釋才知道是因為常常泡在大體室的關係。身上有怪味但受女孩子歡迎的狀況依然是橫跨不同校區學院的程度,這是屬於仗助的第三個校園傳說。

        『我不懂,小鋒主任就算了,田中清有可能真的是天生內臟異位啊,你根據什麼說是他殺──』

        『我沒時間跟你解釋內臟異位了!我是田中清的主治醫生,總之他入院時和急救前的體內顯影內臟位置完全不一樣──』

        『!這是什麼意思──』

        『「猴子」是真的!』仗助的口氣非常激動,『小鋒死前比的「3」、「6」,就是「猴子」的諧音(註四),做出這些事情的是那隻「猴子」──』

        『你在講什麼東西啊仗助!』康一像是聽到最荒誕詭異的恐怖故事,升上腦門的懸疑和驚悚,讓他覺得自己和仗助腦子都不正常了。『為什麼連你也在講猴子──』

        『那隻「猴子」是「替身」!』仗助在電話那一端完全不管音量直接大吼打斷康一,『只有替身使者看得到替身,所以謢士敦美和久利檢事都看不到,只有我們兩個看到!』

        『小鋒也是替身使者,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他在你之前詐領案的屍體上看到替身的痕跡,這次又在田中清的遺體看到──』

        『你是說,森山幸子也是被謀殺的嗎!!?』

        『我不曉得,但小鋒連續在兩個地方都看見同樣的替身痕跡,很可能因為這樣小鋒已經知道了能夠排查出兇手的線索。』仗助稍微冷靜下來做了讓人心寒的結論,『這個替身使者可能在田中清以前,已經殺死很多人。而小鋒的死,只代表他不想被人察覺替身的行動──』

        『那個混蛋,接下來還會繼續殺人!』

        「中里仁,這才是你的目的吧?」仗助告訴康一的事情,讓康一的精神和情緒都非常緊繃,「連續殺害院裡的老人,尤其是無親屬的孤獨老人,目的是利用死者的福利慰問金、服務車馬費,從介謢保險基金提領90%補助──」

        「康一くん──」

        「一旦出事的話,嫁禍給跟老人有直接接觸的安藤裕子也很便利──」

        「康一くん──」

        康一的「Echo」應勢現身,康一喝道,「你就承認吧,你就是替身使者!!!」




(待續)


附註

註一:CT,Computed tomography的簡稱,及電腦斷層/橫斷面檢測顯影技術,常用於判斷腫瘤,為目前外科主要的影像探查手段。於文中刪除,經指正,在生命徵象不穩的情況下不宜做CT,保留備註權充給自己和修改前已經看過的讀者知道此處更誤。


註二:此為小屋同人小說《杜王町戀事》原創劇情。


註三:大體室管理阿北,改編自台灣國內某知名大學醫學院真人實事,是筆者自就讀該校醫學院親友得知。


註四:日文「猴子」為「さる(saru)」 ,與日文的「三」、「六」讀音相近,而成為小鋒大輔死前留下的諧音訊息。





(四)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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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6 19: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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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康一吃驚的不是這個,而是她身上恐怖的鮮血噴濺的痕跡。正確來說是鵝黃色的外套袖子從肩線裂開,血跡大片大片的從那裡染得到處都是。







(四)失控

        康一指著中里仁喝道,「你就是替身使者!!!」

        中里仁和久利生看著康一一陣沉默。

        「『替身使者』?」

        「您是不是岸邊露伴老師的漫畫看太多了?」中里仁失笑,「連續殺害老人?替身使者?檢事さん,您的事務官說話真有趣。」

        「不好意思,他是個有趣的人沒錯,但平常不會這樣。」久利生轉頭道,「喂,康一くん,反過來了吧?平時應該是你要叫住我,現在怎麼變成我叫住你呢?」

        康一錯愕的讓「Echo」飄到中里仁面前,「你......難道你看不到嗎?」Echo將手穿過中里仁的肩膀,中里仁渾然無覺。

        中里仁開始不滿,「檢事さん,我是以證人的身分被傳喚的吧?我是正經機構的負責人,如果檢事さん要給我安什麼奇怪的罪名,請恕我不能接受喔。」

        「當然,今天只是以安藤裕子的案子傳訊您......不過,下次可能就會用不同的案子再請您到案說明。」久利生邊整理手邊的文件邊說,「我已經了解您對安藤裕子可能犯案的態度......我手邊還有一些介謢保險法的資料要看,有心得的話再請您來一趟囉。」

        中里仁心中升起警意,「......請問,『不同的案件』是?──」

        「就是剛才我的事務官也提到的,」久利生用像是聊等一下來去哪裡吃個飯之類的口氣抬指空撥,「跟同樣規模的同業相比,一樣的員工數和核准服務設施,『秋之居』住院數卻是超過平均的兩倍......住院者自費加上公款補助,秋之居也能夠一年上看五千萬吧──」

        「哇喔,好多。是很大筆的數字呢。」

        「剛才說了,秋之居在宮城野區有分院的建案吧。新建案當然是需要資金的。」

        「我只是覺得,在這樣的情況還能連續五年拿到市役所績優設施、優先核准的資格,有點不合理呢。」

        「這邊才不懂檢事さん想要說什麼呢。」

        久利生笑道,「沒什麼,只是這些奇怪的現象您都沒有否認,我也比較有方向繼續偵辦。謝謝,您可以回去了。」

        康一一面為推測錯誤感到疑問,一面暗暗佩服久利生的問案。不知不覺就從殺人案證人變成可能是官商勾結的貪汙案件,但是這麼早問不怕引起中里仁的戒心、反而不容易偵查嗎?

        中里仁則心知是小看了這個看起來流裡流氣的、名不見經傳的檢察官,本來以為只是個好事、愛到處亂跑的白癡,沒想到到院探訪就給他抓住了一些雖然算不上把柄,但應付起來也頗擾心神的小尾巴。對於海岸的分院建案和年底的大選來說,都大意不得。

        他重又換上一慣的笑臉,「我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要向檢事さん說。事務官さん也許可以幫忙給您倒杯咖啡來呢?」

        康一聞言錯愕,事務官的職責是如實的偵訊紀錄,哪有在偵訊中迴避的道理?久利生竟然一臉沒事人的樣子說,「喔,可以啊。反正我也問完了。康一くん,就麻煩你囉。」

        康一有點生氣的沖著咖啡。幹嘛聽那個可疑的中里仁的話啊!閉門會議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陰謀,等一下一定要請久利さん說清楚!

        康一又被自己泡的咖啡燙到,才放下杯子搧嘴連呼燙燙燙,領口便被猛然一提地咚到牆上,「廣瀨康一!」

        「欸欸──什麼什麼!?」康一完全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只看到畫面外平野事務官冷笑著平推眼鏡。

        「為什麼久利檢事傳訊我的證人中里仁!?這個蠢蛋,打草驚蛇!」平野搭檔的檢察官三上幾乎有兩個康一那麼壯,散發出有如巨人的恐怖氣勢。

        康一其實最怕的就是這位檢察官。「什麼證人?三上檢事不是偵辦梅原議員的案子嗎?」

        平野給自己的檢事通報同事的情報,得意的解釋,「梅園議員有施壓建設局的嫌疑,將宮城野區沿岸的海岸生態保留區變更為住宅用地,中里仁的秋之居分院是其中一個建設企劃,檢方要證明雙方互惠存有對價關係,才能提起公訴。」

        「就是說,三上檢事見不得別人立功,畢竟是要重返特搜部(註一)的精英檢察官,怎麼可能屈就在仙台這種小地方呢。」青年女檢察官江里佐代子將高跟鞋踩在一疊卷宗上,那疊卷宗則由單膝跪地的事務官真波攸人雙手捧著。「以梅園議員的性醜聞傳訊,其實是在灑網抓貪污。呵,昭和時代與政客正面對決的氣魄哪裡去了?只會搶別人在辦的案子。」

        真波說,「是的。『新橋置屋』(註二)的藝妓性侵案本來是江里大人──檢事審理,卻被(可惡的)三上檢事橫刀搶走。」

        三上怒目問,「你剛剛是不是加了多餘的形容詞?」

        「報告(可恨的)三上檢事,沒有。」

        「明明就有!而且還進級了!?」

        比起三上,康一最不會應付的兩人組出現了。女王和忠犬!久利さん已經有點讓人頭痛了,請不要讓我更胃痛好嗎!然而康一突然腦中閃過靈光,兩隻腳還懸在半空就忍不住急急的問,「江里檢事,請問──是性招待案件嗎?」

        如果是的話,就不會是純粹的性侵案,背後可能有更複雜的政商勾結關係。這樣一來,以梅園克彥議員為中心的貪腐網絡,恐怕會非常驚人;中里仁的買通送賄案件,說不定只是這起政客貪腐大拼圖的其中一塊。「請務必讓我們協助偵辦!──」

        揪住領口的禁錮一鬆,康一頭嗑到旁邊的壁櫥痛得哎哎叫。

        三上霸氣睥睨的拉直西裝外套領口,「久利檢事先確定要不要起訴安藤裕子的殺人未遂吧。平野くん,卷宗拿走。」

        「是。」

        江里酸溜溜的說,「已經有女友的人竟然還想加班,不知道是誰今天搭機返國呢?反正想獨立、忠於工作的女性就是活該單身,就算是覺得有機會的對象,也偏偏都剛好不是孤家寡人呢。」

        「蛤?」



本文最後由 鯤島囝 於 2018-10-26 19:0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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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6 19: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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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野死命的從江里的高跟鞋下拖出卷宗,真波咬牙切齒的拉扯,「退下吧(令人羨慕的)廣瀨事務官,江里大人──檢事的身邊只需要有我真波攸人就足夠了──」

        江里高跟鞋一抬,平野撲倒在地。「算了,真波くん。我接著要審宮城野海岸開發的暴力事件,去幫我傳喚證人。」

        「承知。」

        康一不可思議的目送諸人,平野站直起來抱著卷宗輕咳一聲,比了比滑開手機的動作。「情報的代價我先收下了,承蒙招待。」只留下錯愕的康一。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2006年11月1日下午五點三十分

        康一還在滿桌的法案和統計資料中苦戰。他必須找出在同樣營運條件下,「秋之居」遠比其他提供服務的業者容易通過申請的關鍵證據──例如每次通過審查的委員中都有同一個委員提出關鍵的通過意見──來找到可能是中里仁賄賂的對象。

        但康一另一方面也很焦躁,他更想直接翻找秋之居的立案詳細資料和每次的稽查記錄,尋找犯下一連串謀殺的替身使者的線索。

        安藤裕子和中里仁都不是替身使者,因為他們對「Echo」都沒有反應。安藤裕子照護的那三位老人的大體都有留下內臟部份異位的紀錄,和田中清的死因一樣,都是「Reset(異位)」替身攻擊導致大血管栓塞、心肺衰竭致死。如果不是因為照護過勞精神崩潰殺人,也不是為了謀求家屬的死亡處理費和國家慰問補助,是誰會想要殺害已經失能到必須等死的老人?

        而且還殺死了打擊犯罪的執法夥伴──小鋒主任......

        康一因為恐怖和憤怒,讓後腦有一種發麻的感覺。上次感受到替身犯罪的威脅,是吉良吉影還潛藏在暗處的時候(註三)。吉良吉影是一名沒有人性、喪心病狂的殺人魔,他的惡行令人髮指;但是跟這次最不同的地方在於,吉良吉影的事件有著明顯的惡意──對於傷害他人性命沒有任何悲憫、同情、罪惡感的純粹惡意,可是這次卻直到小鋒主任慘死,才讓人感受到殺人者的殺意。

        對,彷彿奪走老人的生命,是神的旨意一樣。不可質疑,不可挑戰,不可揭露──否則就會降下天罰。

        這到底是怎麼樣的替身使者?

        安藤裕子的事件,只有調查意圖和還原現場,認定是否有殺人意圖和未遂事實。安藤裕子照護的三名老人經法醫判定的自然死亡紀錄也已經調閱,在目前的法律和科學方法上,都不能認定有連續殺人的事實,也就是說不管久利生怎麼裁定本案,都不可能朝向連續殺人案件一樣去偵查真兇。

        或許這對注意到替身犯罪的自己和仗助都好一點,至少可以秘密的繼續追查真兇。但是犯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他是否已經鎖定下一個目標?

        久利生在另一堆書那邊冒出來,伸了懶腰。「啊──啊──今天就先這樣吧,康一くん。」

        「可是還沒看到什麼有用的情報......」

        「你要加班嗎?」

        「平常不都是這樣嗎,還有更晚過呢。」

        久利生站起來,「好吧,那我就先走啦。」

        「欸?」

        「中里仁說,今晚七點在今野酒店有個VIP才能參加的秋之居募款餐會,邀請我去。」

        「這麼隱密的聚會,難道不會有什麼可疑的交易進行嗎?你去的話,不會有利益迴避的問題嗎?」

        「也許會呢。啊,不過聽說那裏的金槍魚壽司(註四)很好吃喔。」久利生一拍後腦,「我忘了。中里仁還要我不能告訴你或其他檢事呢。」

        康一生氣起來,「他肯定打算給你什麼好處,好讓你放過他啊。果然中里仁在隱瞞著什麼,很可疑──」

        久利生笑,「這不是很好嗎?我還想帶你去的,結果你不去就算了。」

        康一聞言錯愕,就這樣愣愣的看著久利生一身便裝離開,「明天等我好消息吧。」

        2006年11月1日下午七點十分

        仙台國際機場,由花子看到康一,遠遠的就興奮招手。她身邊拖著一個大行李箱,裡面是最後一批從留學兩年的英國帶回來的東西。其他的行李已經先寄到家裡了。

        由花子忍不住在康一臉頰親一下,然後摟住他的脖子緊緊擁抱。雖說康一已經長高到162公分,加上墊高皮鞋的三公分,和由花子還是有3公分的差距。由花子一向毫無怨尤的穿不能為她的大長腿加分的平底鞋,但那讓兩人並立的時候,完全不會有可視身高差的畫面協調性問題。

        「終於見到你了。我一直好想趕快見到你。」由花子看著康一的目光閃爍愛戀,「本來不是說會比較晚到嗎?我多等一下也沒關係的。」

        康一也很高興看到由花子,自從身邊有了她,一個人的時候總是特別寂寞。聽她這樣一講,康一勉強的笑道,「因為今天不用加班了。」

        由花子看出康一另有情緒,想再追問,康一一句說不談工作,趕快回家休息吧,你因為時差應該也很累了,就把變得很會察言觀色的由花子的話給堵回去。

        康一開車載由花子回家,一路上淨是談著由花子提交論文、畢業、搬離英國種種的瑣事,還說到給家人朋友買了伴手禮。

        她給小京帶了蘇格蘭黃油餅乾,給瞳和修造帶了Holland &Barrett的保健品,給億泰和仗助帶蘇格蘭威士忌,托尼歐的Bonne Maman果醬,凌娜和母親、早紀的The Body Shop保養品,還有自己家人愛喝的Duchy Originals英國品牌茶。

        康一有點意外,「我不知道原來你和早紀さん也熟呢?」

        「我們是親友啊。高中到台灣的畢業旅行認識後,我們就很常見面呢。」由花子笑說,「高中的時候不熟,反而大學都在關西,很要好呢。」

        「啊,有這麼回事......」

        綾娜溫婉和氣,早紀內斂獨立,由花子強氣伶俐,不知道什麼緣故竟然一拍即合。除了綾娜就讀名古屋大學,早紀和由花子在京都大學,三人都是出身東北遠到關西求學,感情更加深厚。

        由花子一直都是成績比較好的那個。她的班導師曾搖頭,妳要是把幫男朋友衝刺課業的精力用在自己身上,一定可以上東京大學外語系。由花子打算只填東北大學的時候讓校長和教師們都非常緊張,一起拜托康一幫忙勸勸由花子填個排名更好的京都大學,畢竟學校還要招生呀。

        老師們從升學成績和由花子的個人生涯發展來看,京都大學外語系有悠久的留歐傳統,東北大學則是強在理科,有優異外語能力的由花子留在這裡恐怕還是有點浪費了良才美質。

        人善心好的康一聽懂了老師們的用心良苦。他告訴由花子,他知道她有多愛英語文學,夢想將來要到英國研究沙士比亞,然後做翻譯文學的工作。他希望由花子能把目光放遠,『畢竟不管我們人在哪裡,心都在一起啊。』

        由花子就這樣改填京都大學了,康一被師長們默默的記下一筆莫大功績。

        這些都是前言了。康一說總之先回妳家見父母吧,由花子說爸媽到紐西蘭去旅行,還要一週才回來,殊不知是由花子故意提早一週回到日本,打算先和康一在一起幾天才回家。

        到家後還算早,康一的父親在國外跑業務,康一的母親知道由花子今天回國,接了康一電話知道要來吃晚餐,才急急忙忙的多買一些食材,兩個女人一起做了晚餐,感情融洽。康一難得享受了一個在家吃晚餐的悠閒夜晚。

        「姐姐不回來吃嗎?」康一問。

        「她說是高中的女子聚會。大家要趁還單身的時候好好的狂歡呢。真讓人擔心啊......」

        「她在哪裡聚餐?我晚點去接她。」康一體貼母親擔心晚歸的女兒,主動表示。

        由花子臉色一沉。她精心安排與康一的二人世界被打壞了計畫。

        「她說會搭朋友便車回來,不用去接她唷。」

        由花子換上燦爛笑顏。

        難得的早歸,康一也沒有心思讀書。他心裡鬱結著連續殺人的替身犯罪的真兇,對久利生竟然放下案子去參加充滿勾結腐敗的政商名流聚會,又有種看錯人的失望。

        康一本來體貼由花子要調時差,想讓她好好休息,但是由花子知道康一壓力沉重,情緒緊繃,沒有真正放鬆,於是用自己安慰他。

        激情後的兩人都感到滿心幸福,由花子依偎在康一旁邊,說有多小鳥依人就有多小鳥依人,康一給她枕著的手摸著她腦後波浪般的髮,另一隻手與她的交疊放在胸前。能夠擁有由花子的愛情,康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好幾輩子的運氣都用完了,就連高中時候一開始不成熟的相處(翻譯:誘拐監禁吃橡皮擦坐電椅)(註五),如今想來都變成甜蜜的青春回憶。

        康一感激由花子什麼也沒問。許久沒有進行替身戰鬥,就連康一自己都生疏不已,告訴由花子的話一定會把她貿然牽扯進來。

        由花子的判斷和替身能力都很強,也毫無疑問是不下於仗助億泰的可靠夥伴,可是做為男人總有最要不得的私心。

        男人可以和男人互相交託信賴,一起戰鬥,但就是不願意讓自己的女人也一起上戰場。康一很清楚,表面上那種「男人就該保護女人」、「女人只會礙事」之類大男人的話,其實只是用貶抑女人的戰鬥力,來掩飾自己真正的弱點罷了。

        不管怎麼樣,都要讓心愛的人在安全的地方的精神弱點。

        他直覺地感到,這可能是兇險不下於吉良吉影的事件,吉良吉影是以平凡的日常掩飾扭曲的殺人慾望,這次的事件,毫無惡意的殺意和失控的殺意,是如此極端的並存,殺人的目的還有背後的意圖,都蒙昧的讓康一有說不上來的不安焦躁。

        好想請教承太郎さん,但是如果有什麼風吹草動就要驚動他的大駕,我們不是太沒用了嗎?康一強迫自己不要想依賴承太郎。

        「就算是工作上的事,也可以跟我商量喔。」由花子完全看透康一的糾結,勾著的手安慰似的摩挲。

        「嗯,如果有頭緒的話。」康一笑了笑,轉移話題。「剛回來就不回家住,這樣真的好嗎?」

        「康一くん是在趕我走嗎?」由花子支起頭打趣狡黠的說,如瀑長髮撥到旁邊灑落,無論什麼時候的由花子都漂亮的像娃娃一樣。

        「怎麼會。」康一側著把由花子抱得更緊一些。「之後打算怎麼樣呢?」

        康一問的是打算找工作還是怎麼樣,由花子卻想成別的意思。她愛戀的摟著康一的脖子,「我想等我爸媽回來後,我們兩個一起去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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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6 19: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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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下之意是以為康一要求婚。康一馬上就覺得自己是個大白癡,由花子充滿期待的幸福神情更讓他覺得愧疚。「由花子さん......」

        才擬好措詞要解釋分明,手機就響起來。康一馬上接起。連自己都驚訝原來這麼在意久利生的情況。

        但是來電顯示的是仗助。

        最近從仗助那裏討論太多不妙的事情,康一惴惴不安的接起電話。「仗助?」

        『康一,我是綾娜。』姊姊的聲音顫抖,『我現在在光丘醫院。你知道位置嗎?是宮城野區的光丘醫院。』

        「姊姊!?醫院──為什麼會在醫院??」

        『走回去的路上遇到暴徒。不知道跟了我們多久......』綾娜帶著餘悸的哭音透出手機,由花子敏銳的爬起來,看康一聽著手機臉色大變,趕緊穿好衣服張羅。

        康一沒說很久,確定了位置一掛上電話,由花子就拿了外衣外褲讓他換上。

        康一要頂著十一月只有四、五度的低溫在凌晨一點多出門,被客廳的動靜驚醒的媽媽擔心的問,「怎麼了?」
                「這個......」

        「姊姊回來得晚了,還是讓康一くん去載。」由花子給康一穿上外套,就趕快去安撫母親。「沒事的,阿姨。您放心早點休息,我來等他們就好......」說著邊用眼神催康一快去。

        康一感激由花子幫他照顧母親。只說了馬上回來,就匆匆出門。

        2006年11月2日凌晨一點四十五分

        到醫院的時候,先接了電話在醫院外面等著的仗助直接領他進去。

        「我就覺得光丘聽著耳熟,原來是你兼差的醫院。」康一著急的問,「我姊姊呢?有受傷嗎?」

        「左手腕骨骨裂,還有一些小擦傷。另一位更嚴重,但我都已經用Crazy Diamond治療,綾娜さん以為只是挫傷。」仗助低聲說,「警察先到了,正在急診室問話......」

        「康一!」綾娜嚇壞了,不管警察還在問問題,就哭著抱住弟弟。

        「沒事了、沒事了,人沒事就好。」康一連聲安撫。看到姊姊大抵上無恙,自己也驚魂甫定,但看到與綾娜同行的另外一位友人的時候,才又嚇得臉色發白。

        那是荻原早紀。讓康一吃驚的不是這個,而是她身上恐怖的鮮血噴濺的痕跡。正確來說是鵝黃色的外套袖子從肩線裂開,血跡大片大片的從那裡染得到處都是,但卻神奇的看起來沒有外傷。她也是一臉蒼白,但並沒有和來到的康一寒暄多久,馬上接替精神脆弱的綾娜回應警察。

        「早紀好勇敢,」綾娜哭著說,「那個人拿刀一直追砍過來......他是真的要殺死我們!早紀她一直在保護我,才會──」

        「綾娜さん,請先喝杯水吧。」仗助給難以平靜的綾娜喝水,綾娜感激的道了謝,向康一說幸好仗助在這間醫院,早紀才得救。沒多久倦意襲來,仗助摸了脈象和呼吸,確認熟睡,就把人打橫抱起,放到另一張病床上拉好床被和簾子。

        「其實剛來的時候已經有打鎮定劑,但劑量可能太輕了,而她遇到的情況太恐怖,」仗助算是說明給她吃安眠藥的理由,「聽說犯人尾行她們到偏僻的巷子,她們好不容易逃到大馬路上求救。」

        「早紀さん的精神實在是很堅強。到底是怎麼傷成這樣?犯人又是──?」康一擔心的問,同時發現仗助不知怎麼的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她被送來這裡的時候,右肩被連砍兩刀,腹部還被刺傷。都已經大失血了,竟然還神智清楚的撐到這裡。她說是不認識的流浪漢。」仗助神色古怪的示意,「你跟我過來。」

        是醫院的太平間,康一有不詳的預感。「她們說是追到大馬路上的時候,被大夜的物流車撞上了。」仗助抓住遺體的屍布,「準備好了嗎?」

        「等、等一下,仗助,我知道姊姊和早紀さん沒事就好了。犯人的遺體應該要等法醫來看──」康一慌亂的說。他不敢看屍體,尤其是血肉模糊的屍體,吉良吉影被倒退的救護車輾斃的畫面,他很久之後才不再做噩夢。

        「就因為是我們兩個,所以必須先看。」仗助的口氣前所未有的強硬,他猛然殘酷的掀開屍布。

        康一驚駭大叫,「別這樣!──」

        「你別管傷口,看他皮膚上的腳印,」仗助的命令簡直不合理,「你看得到嗎?」

        康一根本很難不去注意死狀悽慘的傷口,那已經不是肚破腸流可以形容。他忍不住掩嘴嘔吐,仗助早就做好準備,讓他全吐在垃圾袋裡。「快點看,然後快點告訴我,你是不是看到了?」

        「我、我看到了,」康一嘔吐得非常痛苦,媽媽和由花子一起做的美味的晚餐,都變成令人難受的酸臭乳麋狀液體吐出來。康一虛弱的攤坐在地,「仗助,拜託你把布蓋起來。」

        「那恐怕就是小鋒看到的,『Monkey Majik』的腳印。」

        「什麼?『Monkey Majik』?」

        「我給這個替身取的名字。」仗助飛快含混帶過,「恐怕是遭到『Monkey Majik』攻擊的人,都會在身上留下這個足跡──」

        康一臉色忽然一變,他愣愣的望向仗助,「剛才,我在姊姊的衣服上,也看到一模一樣的──」

        仗助用很恐怖的眼神看康一,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替身使者開始攻擊其他人?」康一茫然的喃喃的說著,突然像想到什麼一樣,竟然爬起來自己掀開屍布。

        「喂──不是說不敢看嗎──」

        「仗助,我知道這個人,」康一難以壓抑內心的恐懼,「這個人,是森山宏樹。」



(待續)

附註

註一:特別蒐查部,隸屬檢察廳,專門偵辦重大經濟犯罪、公職人員貪污瀆職案件。機能類似台灣最高法院檢察署特偵組。女檢察官江理所指應是東京地檢特蒐部。

註二:新橋置屋,本作虛構藝館。


註三:吉良吉影,原作第四部BOSS,是隱身在故事舞台杜王町十六年的連續殺人魔,平時是低調平凡的上班族,志願是「像植物一樣安靜的活著」。替身「Killer Queen」實力恐怖到能讓擁有最強替身的承太郎也陷入苦戰,更幾乎讓四部主角群全滅。


註四:好多部日劇都有業配金槍魚壽司,不知道是什麼日本國民美食嗎?總之在這邊亂用。(素食者表示黑人問號???)


註五:山岸由花子據稱是ACG界病嬌始祖,荒木老師1993年創造此人物,直到2005年前後病嬌系人物才陸續在其他ACG作品登場並為人討論。正可謂領先業界十數年,就算是朝聖原作,由花子的演出也絕對不會令人失望(的病)。



(五)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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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7 18:3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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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Echo看到這副災難般的情景,康一已有了覺悟。仗助派不上用場了,接下來只能靠自己。








(五)伏兵

        2006年11月2日上午八點五十五分

        就像骨牌效應一樣,令人害怕的事件,接連以不相干的方式紛至沓來的發生,而只有康一這個全知的知情者,知道背後都是同一個未知的、正邪難定的、混沌灰暗的原因。

        「廣瀨くん!」大原部長非常生氣,「你身為事務官,怎麼能沒盯好你的檢察官!」

        「非常抱歉!」康一九十度大鞠躬。

        「一般來說,那其實不是事務官的工作,只有(輕浮的)久利生檢事的事務官必須盡到此責。」真波恭謹的說,「至於在下,自然只要是江里大人──檢事所在的地方,隨時恭候待命──」

        江里檢查官說,「真波事務官,閉嘴。」

        「承知。」

        「久利くん如果可以說明也就罷了,但是他卻因為不明原因心臟衰竭,現在人意識不明的躺在醫院!」大原部長哭喪著臉,「他能保住性命當然最重要,但是目擊民眾說,他在昏迷前,從中里仁陳屍的今野酒店VIP接待室,獨自一人走出來!現場還查獲鉅款一千萬元!」

        「為什麼一直亂買電視購物運動器材的人還會心臟衰竭?」三上惡狠狠的問康一。

        江里檢查官說,「三上檢事,那不是重點。」

        「中里仁的屍體還有明顯的致命外傷,那可是完完全全的密室殺人案啊!」大原部長煩惱得快要瘋掉,「貪污收賄和殺人嫌疑,我們仙台地方檢查廳就要蒙上這層汙名!各位檢事,快想想辦法啊!」

        2006年11月2日晚上九點四十分

        「我不能再這樣按兵不動,」康一在小包廂裡給仗助和億泰倒酒,「現在追訴犯罪的檢察官也遭到攻擊。連維持日本社會穩定的執法者都企圖殺害,再這樣下去,那個犯人還會在乎什麼呢?」

        「同感。」仗助寒著臉,一面拿筷子夾起炸蝦捲排列,「到目前為止,已經有八個人遭到『Monkey Majik』的替身攻擊,包括安藤裕子擔當的四位老人,小鋒主任,中里仁,森山宏樹,還有久利檢事──總共七死一昏迷。」

        「仗助,你沒算森山幸子,還有姊姊和早紀さん。」

        仗助沒反駁,再加上三個蝦捲。億泰算數,「所以是十一死三活囉?」

        「但久利さん的狀況很危急。」仗助把五個蝦捲集中,「久利さん和田中清四位老人一樣,中的都不是立即死亡的攻擊。從田中清的情況推測,恐怕在72小時內依然會因為內臟異位引起的大血管栓塞死亡。」

        「為了解救久利さん,必須找到犯人解除替身能力。」康一把代表久利生的蝦捲拿去跟燒肉擺在一起,「犯人的行動有關聯可循,我們得找到犯人下一個目標,搶在他之前保護他,並將犯人打倒。」

        億泰問,「但是下一個會是誰?」

        「犯人最開始的目標是秋之居的四位住院老人,」仗助把四塊炸蝦捲放在疊子裡推給億泰,「沒料到小鋒竟然也是替身使者,可能看穿本體的身分,所以殺死小鋒。這次的手法是必死的內臟reset攻擊,和森山宏樹、中里仁的死法一樣極端。」仗助把三塊炸蝦捲推給康一。

        「仗助,還有森山幸子。」康一接口說,仗助補夾一個過去。「市役所提供的介謢保護申請審查文書裡面,只要是跟『秋之居』有關的人——目前都有遭到必死的攻擊。」

        「從1998年開始,山中樵就做為青葉區的區長,擔任照謢認定審查會議的主任委員。可以說是從他開始,舉凡是指名秋之居的申請案件百分之百都會通過。」

        「這個意思是?......」

        「錢,中里仁一定給了山中樵不少錢。」仗助解釋。

        「那不就是貪污嗎?」億泰一臉驚訝。

        「然後早紀さん2005年分發到介護保險課,去年是指導第二組科員,負責的是預防型照謢設施事業的指導稽查,也領導第一線的照謢專員。今年被調到指導第一組,還擔任組長,會接觸所有仙台市區公所送來決行的審查資料。換句話說,今年秋之居所有的審查案件,都會經過早紀さん手裡。」

        「早紀さん真是好能幹啊──」億泰衷心佩服不已,然後偏頭望向仗助。

        「我也不懂細節,不過意思大概是,」仗助拿過壽司拼盤。「這個是40歲以上的老人們。」

        「啊,老爸也在裡面呢。」

        「對,你爸是這種比較輕微的,基本上能吃能睡、能走能動,只不過沒辦法照顧自己。」仗助把黃金壽司夾出來,「如果你和瞳さん同時都忙起來,就會去區公所申請國家補助介護照顧。」

        「這時候區公所會調查確定伯父的健康狀況,然後聽醫生的意見──」

        「啊,就是仗助啊,多多麻煩你了。」

        「──沒錯,之後區公所就會調查伯父本人的意願和家屬的需求,開會決定伯父需要哪種照顧。」仗助把海台壽司和黃金壽司分裝到不同盤子,「通常,輕微的只需要定期訪視、送餐這類到家裡服務的照顧就夠了,但嚴重的就可能會需要到『秋之居』那種全天候有專門人員照顧的設施。」

        仗助接著把一半的黃金壽司夾到海台壽司那盤,「現在,康一的檢察官懷疑中里仁為了要賺錢,希望收容更多住院者,所以打點好區公所的人讓秋之居可以接到照謢案子,甚至把輕微的老人也送過去。」

        「為什麼啊?明明不需要,為什麼還要送療養院?家人自己照顧不是很好嗎?」

        康一無奈,「有很多理由的吧。不過對中里仁這種福利機構業者來說最重要的應該是,這樣一來他就可以一面跟案主收費,一面跟國庫拿補助。」

        「億泰,你就想說,如果伯父住院一天實際上要五萬日圓,那麼你和瞳只需要付五千圓,而介護保險基金會幫你出四萬五千圓。」

        「五二十、五三十五......」億泰激動的說,「九倍!喂喂,這怎麼想都說不過去吧!?那筆錢應該是要給更需要的人用吧?這樣不就都被那混蛋拿走了嗎?」

        「所以我跟仗助都覺得,這次的犯人有點『黑暗正義』的感覺。」康一解釋,「比如說,他殺死的老人都是家人不願意或無法照顧的重度失能者;然後殺死利用老人照謢賺錢的中里仁、還有......」

        康一嘆了口氣,「雖說今天到市役所拿三上檢事要的資料,看她的精神還滿好的──可是那天如果不是陰錯陽差的殺出森山宏樹的話,恐怕真的會死在『Monkey Majik』的能力下......」

        「等一下,這是說,犯人的目標是早紀さん,結果襲擊錯人?」億泰追問,「意思是說,早紀さん也做了壞事,所以被那個替身使者盯上嗎?」

        康一和仗助同時對看一眼然後沉默,億泰沒有得到立即明確的否認,有點不爽。

        「我是不知道公務員的工作具體來說怎樣啦,但是對方可是個殺人犯啊?我可不想要有『啊,因為他那樣,所以活該被殺人犯砍了呢』的想法。早紀さん如果犯了事,那也應該是康一你們來調查吧?對吧?」

        「億泰,你先別激動。我們沒有要批判早紀さん的意思,畢竟大家都認識很久了,怎麼樣也不會覺得認識的人是壞人吧?」康一緩和氣氛說,「早紀さん的工作是『決行』,如果他上面的課長、市長......都覺得沒問題的話,是不會退回給區公所重審的。還有如果他們不同意,或是忽略早紀さん對有問題案子的稽查結果,早紀さん其實什麼也做不了......」

        億泰一頭霧水,「這樣講我就更糊塗了。聽起來不是她的責任啊,怎麼還會被盯上?」

        「對外面的人來說,公務員都一樣吧?更何況,早紀さん的身分必須列席審查會,又常常是必須直接面對媒體說明的位置......一般人只會看到『荻原早紀』,不會看懂背後到底誰才是做成關鍵決定的人物。」康一嘆氣,「我也是遇過不斷拜託我要把犯人判死刑的受害者......但我只是事務官,不是法官啊。」

        億泰雙臂交抱嘆了口氣,「真是複雜啊......」

        「仗助,你從剛才就沒吃飯呢。」仗助從綾娜出事之後就一直有點奇怪,康一對沉默許久的仗助說,「不要玩食物了啦。」

        「我是在想,這個替身能力到底是怎麼樣?」

        「秋之居的三位老人死亡的時候,是安藤裕子照謢;田中清和小鋒死於東北醫院,接觸過他們的人是我和康一;中里仁和久利檢事是密會中;森山宏樹、綾娜さん和早紀さん則是在同一個現場。」蝦捲不夠用了,仗助改用蛋捲,把食物擺在相對位置,「接觸的人沒有重複、地點沒有相關性,這個替身到底是怎麼樣可以十一點半的時候,在仙石線上的今野酒店殺完人,十二點再跑到一公里外的松岡町行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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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7 18:4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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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移動一公里,應該有交通工具,但拜託了東仙台交番所的巡查さん也沒有看到可疑的車輛,若是用跑的過去,本體應該能很明顯得被發現才對。」康一沉吟,「已經排除本體在現場犯案,另外能夠同時同地造成直接致死和慢性致死的替身能力強弱,也和射程沒有關係──」


        「假設,這是『寄生型』的替身,」仗助推測,「很多事情都變得很合理──『Monkey Majik』附身在安藤裕子身上,殺死住院老人;附身在護士身上,殺死田中清,再附身某個醫院裡的人身上,殺死小鋒──」

        「但這樣一來,鎖定嫌疑者就會更困難,因為任何人每一天都可能接觸到任何人──」

        「──而且『寄生型』的替身,有可能沒有本體。」康一接受這樣的推論,又苦惱的道,「露伴老師曾經被『Cheap Trick』這種寄生型替身攻擊,本體已經死亡,卻還會和接觸到的人糾纏不清──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更麻煩了(註一)。」

        「至少我們目前可以確定『Monkey Majik』下一個目標,」仗助目光一沉,「仙台市的市議員──山中樵。」

        「唔,終於有我可以做的事了。仗助,這些剩下的是你的。」億泰夾走一碗炒麵,剩下的推過去,「要怎麼搞?」

        2006年11月3日上午九點四十五分

        仙台地方電視台休息室,山中樵一臉不屑,「檢事さん,突然說這個是想怎麼樣呢?如果每次聽到這種謀殺預告都要躲起來,我就不用選舉了。」

        「我不是檢察官,是事務官。」康一凝重的說,「請您務必要相信,這次的謀殺預告和之前的都不一樣,是真的──」

        「原來不是檢察官啊,那就沒什麼事了。」山中樵高聲喊,「小千,送客──」

        「請務必再聽我說明事態的嚴重性!」康一心中吶喊,我就說根本辦不到啊!

(前一天晚上三人密談中,仗助目光炯炯)

『首先,我們要知道山中樵明天的行程。』

『平野前輩,拜託你,稍微透露一下早上的行程就好──』康一拜託平野,三上檢察官偵辦的梅園議員收賄案中,山中樵是關鍵證人,被檢方掌握了行蹤。康一咬牙,『作為交換,我會提供給您久利檢事拿到的,秋之居院方爭議的財報資料。』

        那是昏迷進入第35小時的久利生留下來的重要偵查檔案,也是久利生掌握到的貪腐證據、據此去找中里仁的問案線索。三上如果能將梅園克彥議員的貪腐網絡一網打盡,就能還給久利生清白,但同時也會讓久利生手上的這個案子被三上吃掉。

        為了救久利生,為了抓住Monkey Majik,康一管不了那麼多了。

        平野接受這個情報,告訴康一山中樵今天上午十點會在地方電視台攝影棚接受直播採訪。山中樵登記年底的眾議員選舉,他準備在節目大談老人照謢應該要有現金給付,提供需求者更自由的選擇性。

(仗助神情嚴肅,)

『然後想辦法把他帶走。』

        根本辦不到啊!一般人怎麼可能會相信嘛!這麼無理的事情怎麼就給我做啊!

        「山中議員,這其實是......其實是檢方的機密,請您一定要非常慎重。」

        就算這樣想康一還是硬著頭皮上,「其實您被捲入的是連續殺人案件,但因為......因為議員您是公眾人物,又快要選舉,檢方不想多生枝節,所以決定秘密保護您──」

        「啊,我知道了,是因為中里的關係吧?」山中樵不大上心的說,「可我聽說──這樣說還真是失禮──檢方的人就是嫌疑者吧?」

        「那位目前還沒恢復意識,實際上也是受害者。我們必須等他清醒後才能繼續偵辦,但當務之急是先保護議員的安全──」康一說這話的時候突然心中一亮。

        久利さん被「Monkey Majik」攻擊,是在中里仁暴亡後,他讓埋伏潛入多時的警方人員,立即封鎖今野酒店所有的出入口。

        久利さん會做出這樣的行動,幾乎可以確定,他對中里仁的暴亡做出了他殺的判斷。但久利さん百分之百不是替身使者。看不到替身的久利さん,搜查肯定是無果的,可是出入遭到封鎖,「Monkey Majik」就不能「寄生」在移動的人群,離開現場,刺殺下一個目標。

        小鋒主任會被殺害,是因為兩次屍檢都看到兇手的替身「Monkey Majik」的痕跡,而被滅口。

        難道是因為,久利さん陰錯陽差的阻止了準備前往殺死早紀さん的「Monkey Majik」,所以才遭到攻擊?……

        正當康一稍微為了這個思緒閃神,山中樵懶洋洋的揮手,「好了好了。說要保護,結果沒看到半個警察,讓你一個年輕的小個子來?這是騙我議員做太久了?」

        「不,不是這樣的──」

        「小子啊,你還生嫩著呢。是上面的知道了什麼,要你來的吧?」山中樵笑了一笑,從上衣口袋拿出支票本,寫了一張兩百萬元的支票。「你是準備要結婚了,缺錢是吧?議員我也年輕過,知道年輕人的難處。」

        山中樵露出像是這還不好打發的表情,「議員我教你,回去這麼和你上頭的說:隨時歡迎來哪裡吃個飯。大人的事情還是大人自己來談好。」

        康一哀嚎,怎麼這麼腐敗?啊不對,這可不是腐敗的時候啊!康一還要再說,山中樵已經不耐煩的叫起來,「小千!小千──真是的,平時一喊就到,現在是怎麼啦?我還要吃便當呢──」

        休息室外,仗助穿著醫師袍,正一隻手支在牆上,把叫做千惠美的秘書壁咚在牆。

        「怎麼辦,議員在叫妳,」仗助用從AV裡看來的段子以撩人的口吻說,「我啊,比起老頭子,更想為美麗的妳觸診呢──」

        「妳會在這裡等我吧?」

        千惠美已經完全暈船,「會的,醫生──」

        「來囉,Trussardi特製的義大利定石食料理!」來送餐的億泰沒有被秘書千惠美阻擋,就這樣順利推門進去。

『如果無法說服他放棄上節目,那就讓億泰送便當進去。』

『早上十點的便當!?他們會不會讓億泰進去都是問題了!』

『他結束錄影後要趕到太白區去拜票,根本不可能有時間吃午餐。只要我擋住他的女秘書──』

億泰打趣的問,『你要怎麼擋?』

『就......只好看看AV的台詞是不是現實的啦。』

『欸欸欸──仗助你這傢伙──』億泰壞笑。

『不對吧!你不會只是想撩妹而已吧仗助!』

『就說我是純情派的吼,我也很難辦啊──』

『想騙誰──』

        「喔──便當──」山中樵摩拳擦掌,「是哪裡送來的啊?」

        「原町的Trussardi餐廳,謝謝關照!」億泰整個就專業外送員。

        「特拉......特拉啥?嘛,隨便。雖然看起來是南蠻的料理店,卻是做定食料理呢。小千真用心──」

        山中橋竟然沒有任何懷疑?億泰的表現也很自然啊!康一和準備便當的億泰眼神偷偷交換,Echo和The Hand兩個替身互相比個拇指。

        太好了,只要山中樵吃下去下了藥的便當──

『我調的劑量可以讓他三十秒內睡死,至少六個小時後才會醒來。』仗助嚴肅的說,『我們一定要在這段時間,把他帶走──』

『仗助,這不是綁架嗎?綁架是犯罪欸!』

        山中樵臉色突然變臭,哼了一聲,放回餐盒。康一和億泰都是不解,正不曉得怎麼回事,另一個西裝男子進來,「議員您好,我家的社長給您送『梅檀屋』的便當──」

        糟了,要曝露了!仗助在幹嘛!為什麼沒擋住其他人啊!結果真的只是在撩妹嗎?康一驚疑不定,卻聽山中樵笑說等好久,很開心的接過打開餐盒,特意看了盒底,似乎十分滿意,就這樣吃了起來。康一心中一動,Echo浮現在山中樵身後,不看還好,一看昏倒,盒餐裡面壓著的是厚厚的一疊鈔票!難怪山中樵對於送來幾個便當都無動於衷!

        「中村社長也太客氣了。」

        「請議員以後的生意也多多幫忙。」

        「這是當然的。」

        男子離開,山中樵瞪了康一他們一眼,「你們還在這裡幹什麼?快走、快走。我今天可是很忙的呢。」山中樵只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擦嘴,要億泰把便當收走。億泰連稱是,就過去收拾。

『如果有什麼意外他沒吃的話,就換我來。』仗助自信滿滿,『我的指導教授南三陸醫師,說巧也巧,剛好是他之前冠狀動脈繞道手術的主治醫生。』

『我就以代替教授外診的名義接觸那個老頭。』

        仗助,你在幹嘛?我和億泰要被轟走了,快進來啊!

        康一見仗助遲遲沒有出現,心裡大急,讓Echo穿牆要傳訊催促,就見到修羅場。

        原來仗助在掩護億泰進去之後,一面注意時間一面和議員秘書千惠美調情,但裡面完全沒有傳來說好的暗號──

『麻藥一生效,你們就喊「議員倒下了!快來人!」──這時候我再順理成章的出現,把人帶到我們準備好的車上立即載走──』

        ──已經超過原定計畫的時間五分鐘,仗助知道另有變故,心裡急著要進去,千惠美卻難以擺脫。

        「吶,醫生──你很趕嗎?為什麼一直看手錶──」千惠美手纏繞著仗助的醫生名牌,伸指在他胸前畫圈圈,像是委屈一樣的嘟著嘴,「從剛才開始就好像沒在聽人家說話呢──」

        「怎麼會,」仗助快沒段子用,已經開始覺得很勉強了。「我想給議員看診完,再來好好聽你說話嘛──」

        「仗助?」

        仗助聽到聲音差點沒嗆到,一臉錯愕看向說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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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7 18:4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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荻原早紀從隔壁的休息室開門出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呃,啊,那個......其實......是代班、代班啦。」仗助趕快把千惠美纏著名牌的手拉出來然後快速站好,「別誤會啊,我是幫南三陸醫生代班啦,那個啥,幫議員出外診,這不是常有的事嗎哈哈──」

        「外診?」

        早紀邊說邊走近,視線不斷在仗助和千惠美之間流轉,仗助慌得手足無措,趕快轉移話題,「咳,我來介紹,這位是議員的秘書小姐千惠美。這位是我的前輩,早紀さん。早紀さん怎麼會在這裡?」

        「我知道啊,荻原組長。」千惠美的口吻充滿敵意,「老是找我們家議員的碴,很了不起的公務員さん呢。」

        「欸?」

        「請多多指教,千惠美さん。我今天受邀和議員一起上節目討論介謢法施行六年的弊病與檢討,你不知道嗎?」早紀器度從容,甜甜一笑,「我還以為兩位很熟悉呢?」

        「呃,其實沒有。」仗助趕快把千惠美勾到褲管上的小腿撥下去,「那個,早紀さん,真的沒有。」

        「是嗎?」

        千惠美老是跟在又老又胖的議員身邊,平時周遭都是些穿著老氣、講大叔笑話和散發著加齡臭的中老年男子,還要適度的忍受議員的毛手毛腳,像仗助這種級別的天菜小鮮肉哪裡是說能遇到就遇到?早就被電的全身都酥了。眼前這個散發著逼人英氣和美貌、被議員視為市役所頭號不受歡迎公務員的荻原早紀一出現,仗助的態度就全變得不一樣,千惠美忍不住心裡有氣。

        千惠美搭上仗助肩膀順勢一扳,讓仗助面向自己來,她帶著挑釁的意味說,「荻原さん也要準備節目的資料吧?東方醫生也要加緊時間趕快幫議員看診呢,您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吧。」說著手扶著仗助醫師外套領口,身體都幾乎要貼上去,仗助只能一臉驚恐,死命的托住她的手臂不讓她貼住。

        早紀微笑,「原來如此,仗助くん喜歡年上啊。」

        「我是......不是啦!」

        透過Echo看到這副災難般的情景,康一已有了覺悟。仗助派不上用場了,接下來只能靠自己。

        休息室內,康一換上冷笑,「議員,您不知道網路上鄉民,怎麼說這個連續殺人事件吧。」

        康一的神態從恭敬慌亂變得沉穩冷酷,山中樵瞬間以為換了人。「什麼?」

        2006年7月小田切吾作,9月綠間十一郎,10月1日川崎良子,10月31日田中清,11月1日晚上十一點半中里仁,11月2日凌晨的荻原早紀──」康一冷笑,「每一個人都是『秋之居』的關係者。」

        「『秋之居怨靈的詛咒』,という。」

        「突然說這什麼話啊。」說到神鬼之事,山中樵態度竟然有點動搖。

        「檢方是這樣拚命要保護議員的周全,議員不領情的話,我也只好覆命了。」康一作勢站起,Echo第三型態同時對山中樵身旁花瓶施予重壓,瓶身立時無端破碎。

        山中樵嚇了一跳,直瞪著花瓶。「什麼?」

        「沒什麼,恐怕是詛咒已經開始了吧。」康一笑道,跟著一禮,「では,請保重,山中議員。」

        「等、等一下!」山中樵果然受到驚嚇,「檢、檢事小哥,請在這裡等等。等我錄影完,你們再保護我不行嗎?」

        「我是事務官!」康一趁勝追擊,「現在就必須立刻隱蔽!對方可是無影無形的殺人鬼啊!」

        「但我如果輸了這場選舉,我倒不如死了的好!」山中樵哆嗩著繞過來跪在康一腳邊,「我不能離開攝影棚,至少這場節目我一定要公開露臉!要不然就快要到一個月前的禁止宣傳期限了啊!」

        這些政客到底是怎麼回事,選舉的結果難道比性命還要重要嗎!山中樵無論如何也不願主動乖乖離開,康一這下也無計可施了。就在左右為難的時候,仗助像逃難一樣的進來。

        「Great,終於進來了。」仗助擦著冷汗。

        剛才三人在外僵持不下,早紀也沒什麼表示,只是上前笑著跟千惠美握手。「我這位後輩就像我弟弟一樣,以後也請多多關照。」

        說罷成熟又瀟灑的向兩人點頭離開,休息室門才掩上,一群鴿子竟然從千惠美裙子底下飛出來,羽毛和春光紛飛間,千惠美又驚又羞的拉著壓也壓不住的裙子,直到鴿子從氣窗刷的飛離,千惠美才雙頰暈紅的嬌答答的說,「你......你都看到了吧?」(註二)

        仗助靈光一閃,想到還有個段子能用,欺近千惠美耳盼低聲說,「我更喜歡妳下面什麼也沒穿──五分鐘後到後面茶水室找你。」說罷對她耳朵空波一聲,千惠美春情蕩漾,雙腿一軟,仗助趁她繳械之機終於閃入房間。

        Echo-Act 3說,「說要擋人,結果是你自己被擋在外面。S。H。I。T──」

        「別這樣,Act 3。」

        「沒關係,康一,這是我的錯。」

        「S。L。U。T──」

        「Act 3!」(註三)

        山中樵傻眼,「你又是誰?」

        仗助和收拾好的億泰交換眼色後擦身而過,順手反鎖上門。仗助扯好領口清了清喉嚨,故作沉穩的快速開口,「山中議員,我是南三陸醫生的代理,今天由我給您外診。」

        「外診?今天?沒有聽小千說這個行程呀──」

        「とにかく,請讓我來為您作例行診斷。」仗助迅速的到山中樵身邊就位掛起口罩聽診器聽診,「請深呼吸──再一次──嗯嗯,稍微有點不妙啊。」

        「啥?咳──咳咳?咳!!──咳咳咳???」

        「抱歉,是非常不妙。」Crazy Diamond一面在山中樵面前灑胡椒,仗助一面完全不給時間思考的飛速說,「休息狀態也呼吸急促、強烈咳嗽,可能是慢性血栓栓塞肺動脈高壓的症狀啊──」

        「啥!!?什麼栓塞──唔呃咳!!!──」

        「不行啊,要馬上到醫院做檢查。」The Hand穿進門裡開門,億泰無縫接軌的推入輪椅。「要先做血液與免疫檢驗,再做心電圖──」

        如果不是因為知道仗助本質上是個好人,康一幾乎要覺得眼前的人是無良惡醫了。運用替身這麼熟練的唬爛敲詐!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在偵訊室見到的吧仗助?康一正不知該佩服還是不安的想,山中樵掙扎著揮手起來。

        「咳、咳咳,今天這都是什麼事啊?我不管!我就是死也要上節目!年底的眾議院選舉,我一定要拿下!──」

        「現在不治療的話,兩年內就會死的喔?」仗助恐嚇。

        「不管!兩年那還久的很!」山中樵大叫,「我如果不錄這個影,選不上眾議員,讓自民黨少了一個席位,我的政治生命馬上就要結束了──」

        「嘟啦啦啦啦啦啦啦!!!」

        Crazy Diamond迅然出手,打穿山中樵的肚子,安眠藥直接入胃修復、吸收,山中樵不再掙扎,軟倒下去的同時被仗助和億泰合力搬到輪椅上。

『如果以上的方法都行不通,』仗助沉著臉,『就只好把人直接打暈扛走。』

『仗助,說不定一開始就用這招最省事啊。』

『不可以!我們這樣豈不是在做犯罪的事情嗎!?』

        完了,強制罪、誘拐罪、傷害罪、恐嚇罪,一個也沒少的全犯了啊。康一的道德在心中悲泣,仗助低聲說,「動作得快,趕在被那個『Monkey Majik』追上之前──」

        仗助突然頓了頓,「康一,一直想說......如果我出了什麼事,就拜託你幫我跟你姐說一聲──」

        「我很抱歉。」

        「突然的是在說什麼啊?」

        康一驚見仗助的身後出現一隻通體雪白、戴著圓禮帽、穿著小外套、繫上黑色領結的猴子。








(待續)






附註


註一:第四部劇情。漫畫家岸邊露伴曾被「Cheap Trick」纏上,幾乎喪命,就連前來相救的也束手無策。後來是靠「不能回頭的巷子」解除Cheap Trick」的替身攻擊。


註二:本段魔術情節參考自《名偵探柯南》TV版96集「走投無路的名偵探——連續劇事件」。


註三:第四部梗。Echo Act3是為數不多似乎有獨立思考能力,能夠講話的替身。初次進化時還因為過於凜然的態勢,連本體康一都忍不住用敬稱稱呼,被包括筆者在內的JOJO粉恥笑(並不是)。不爽的時候會說口頭禪「S。H。I。T」。此處惡搞Echo Act3偷表仗助。


(六)惡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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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7 18:4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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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懸疑恐怖的氛圍重新壟罩在眾人之間,一直不讀空氣的岸邊露伴冷不防說,「那就直接來調查吧。『Heaven’s Door』!」




(六)惡鬥

        「仗助!!!你的後面──」

        「The Hand!──」億泰的反射動作隨康一警示而出,同步率只有0.01秒的誤差,削掉了猴子伏身躲藏的電視機三分之一。

        猴子閃電躲往另一角,「Three Freeze!──」Echo第三型態徒然收勢,「殘念,射程外。」

        休息室擠了三個成年男子和一個老人,要在這裡施展拳腳和未知的替身「Monkey Majik」對上,終究是太狹窄了。

        「抱歉,仗助,我應該在發現當下立刻風壓攻擊,」康一愧疚的說,「太久沒戰鬥,有點反應不過來──」

        「別管那個了。比起這個,他好像知道你的Act 3射程?」仗助不敢大意的死盯著抓耳撓腮的Monkey Majik,「你已經很久沒有展現替身能力,為什麼他會知道?」

        康一心中一動,冷汗直流,「一定是他早就躲在這裡。我剛才為了嚇唬山中樵,逼他跟我們走,放了Act 3嚇他──」

        Monkey Majik縱身一躍,快得肉眼難以跟上,康一大叫,「他為了殺死山中樵會不擇
手段殺死其他人,小心!──」

        「The Hand!」The Hand猛然揮臂爆掃,Monkey Majik猝不及防被隔空抓來,「那就在那之前把他抓住──」

        Monkey Majik料不到能將削除空間作到這種地步,被The Hand一隻手抓住纖瘦的肚腹──Monkey Majik十指有如施法結印一樣,猛然按上The Hand手背。

        「億泰!不能被碰到!」康一厲聲叫道,「快撤手啊!──」

        億泰的身體一瞬間有如被無形的鋸子割裂成三段一樣,在身首分離之際,「嘟啦啦啦啦啦啦」應聲連擊在億泰身上,恢復如常的億泰被扯回後方,「嘟啦啦啦啦啦啦」連擊不絕,只見牆壁破損、鏡面碎裂,平靜之後,Monkey Majik早早靈動輕巧的吊在天花板上,朝Crazy Diamond怒得眥牙裂嘴。

        億泰叫道,「仗助,怎麼樣?」

        「沒辦法,」仗助臉上都是冷汗,沉聲道,「躲的速度太快了,恐怕只有承太郎さん的Star Platinum能夠抓到──」

        康一一秒明白。原來如此,億泰是故意暴露破綻給Monkey Majik,目的是要趁Monkey Majik不能防備,被The Hand拖到仗助的射程內──億泰雖然平時腦筋不好,作戰的頭腦和仗助的默契卻是絕佳拍檔!但是,一擊沒有成功,要再抓住Monkey Majik幾乎不可能了,又絕對不能被碰到──

        三人眼神交換。

        『如果在把山中樵帶走前Monkey Majik就現身,』

        休息室鄰接走道的牆壁被削掉輪椅足可通行的寬度,億泰像飆車一樣把山中樵推出來,「不好啦!議員倒下啦!救護車!──」

        『引起越多人注意越好,』(居酒屋中,仗助繼續籌謀,)『Monkey Majik的本體不想被察覺謀殺的行動,所以那時候路人被引來,才會放過早紀さん。我們在電視台惹出的騷動越大,他就越難對山中樵下手,山中樵就更安全。』

        Echo - Act 2應勢出現,沒入牆壁消失。

        『Monkey Majik的射程距離與寄生宿主的移動距離一樣,所以如果Monkey Majik獨立活動,就表示本體就在附近,』康一堅定的說,『到時候就由Echo - Act 2去找出來!』

        Monkey Majik鮮紅的瞳仁閃爍戒慎懷疑的目光,一時靜止不動。

        「好啦,這下子大家就來比耐力,」仗助故作輕鬆,其實沒有片刻鬆懈的緊盯Monkey Majik,「如果這時候收回本體,Echo就會知道本體是誰;如果留在這裡,我雖然抓不住你,你也沒辦法逃──是你的本體先被找到呢?還是先跟我的Crazy Diamond一決勝負呢?」

        Monkey Majik雙眼通紅,併射精光,顯然怒極。這次他手指飛快結印,竟然一瞬消失。

        「!!!」

        仗助康一兩人都始料未及,康一不免聲音發顫,「仗助,一個替身不是只有一種能力嗎?就算是我的三段進化,也都有共通的原理──為什麼Monkey Majik好像有複數以上的能力!?」

        「冷靜點,」仗助像在跟康一說也像在跟自己說,「我們已經知道Monkey Majik可以用Reset直接或間接殺人......現在的Vanish……都不是Monkey Majik真正的能力......」

        「這裡!」仗助擋在康一面前大喝,「嘟啦啦啦啦啦啦!」

        康一只感到逼命風刀,又拳風如雨,仗助拳網把自己護得潑水難入。

        「嘟啦──嘟啦啦啦啦啦!!」

        「嘟啦!!!」

        Monkey Majik靈活閃現,Crazy Diamond迫他不能近身,但也不能擊中他。

        休息室早已滿目瘡痍,更驚動電視臺工作人員,康一擔心的大叫,「仗助!」

        行動靈活又迅敏、形態優雅又致命,仗助和康一許久沒有遇上這麼神祕又強大的替身敵人,都壓力沉重,不敢大意。

        「快用你的Echo把本體找出來!」仗助神情緊繃嚴峻,「聽好,不管怎樣,你一定要找到本體!我們中只有你的能力辦得到!不管怎樣!!」

        「可是仗助──」康一知道不是猶豫的時候,可是外面人潮越聚越多,別說很難找人,就是仗助才是暴露在最危險處境中的人。他要是有萬一可沒辦法幫自己治療啊!

        仗助就像全然不管自己安危一樣,只因Monkey Majik對康一的攻擊越來越凌厲狠辣,為了不讓本體曝光,必定要在這裡殺死廣瀨康一!

        「──可惡!」仗助彷彿到這時候才真正動了怒氣,「可惡,你連康一都要下手嗎!?──」

        Crazy Diamond忽然像水流往排水孔一樣消失在仗助體內。

        「仗助?......」康一錯愣間,才看到仗助身上不知何時掛滿了好幾隻Monkey Majik,然後所有的殘影漸漸收攏為一個。

        「『Production』。」

        康一只能無力的看著Monkey Majik指著自己的眉心。

        「『Spectator Failure』。」

        Echo的四肢重創,摔落於無形,康一慘叫,四肢割傷鮮血噴濺,將倒落在地的仗助一身白袍染上血紅。在戰鬥中就算受傷再沉重,也從來沒有失去戰意和意識的仗助,明明是強壯魁梧的身體,現在看起來卻脆弱得就像,普通人一樣。

        康一倒臥血泊淒厲呼喚仗助,直到救護人員趕到。

        「心搏微弱,準備注射強心劑。」跟著救護人員第一時間抵達現場,為仗助施救的人令康一意外,隨著他說出的話更讓康一錯愕。

        南三陸醫生怒道,「為什麼不等到支援就行動!?」

        *         *         *

        2006年11月3日上午九點二十分,波士頓洛根機場
        (2006年11月3日下午四點四十五分,日本仙台)

        承太郎掛了電話,轉接插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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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7 18:4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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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太郎さん,我是康一。很抱歉冒昧打給你。其實是......』


        承太郎沉默的聽完康一急促又簡略的說明,「我明白大致的情況了。現在正要搭機到日本。在我到達之前,要請你先做好準備──」沒等康一從錯愕中反應過來,他就平穩的下達指示。

        *         *         *

        2006年11月4日早上八點三十分,日本仙台,東北大學醫院

        被安排在東北大學醫院同一間VIP病房的仗助和康一,正被擠滿屋子的人們圍繞。億泰因為收錯便當,裝在梅檀屋便當的行賄證據就這樣被保留下來並交給檢方。三上檢察官展開火速行動,山中樵在醫院一清醒就遭到羈押。

        之後在三上昭和時代的偵訊風格下,山中樵接受轉為汙點證人,換取較輕的刑期,曝光了整個宮城縣沿岸海洋生態保護區的土地變更案中,梅園克彥收受一干建商業者的賄賂,包括金錢買收和性招待,對行政部門施壓,使那些有黑道背景的建設、砂石公司取得牌照,完全洗白。

        身為市議員的山中樵為了獲得梅園克彥的地方支持進入眾議會,而打點了仙台市役所承辦宮城野區海岸聯開案的通路。他因為長年服務地方老人議題,沒什麼油水可圖,這次的大案子他見獵心喜,就這樣一起搭上了賊船。

        對於宮城縣地方檢查廳來說,這場算是意外大捷,從小魚中釣出了一隻大鯨魚來。但是目前為止,久利生已經昏迷58小時,仗助22小時,必須靠維生系統和持續施打抗凝血劑,防止內臟錯位造成不明原因的血栓致死。

        仗助和康一的主治醫生都是南三陸美作,現正在外跟朋子解釋病情,凌晨六點就抵達日本的的承太郎走進來的時候,本來爭執中的聲音瞬間消下去,所有的注意力帶著尊敬和依賴移到他身上。

        承太郎對大家的招呼只有眼神和點頭,察視仗助一會,便問,「沒有看到億泰和由花子?」

        「發生太多事,我沒告訴由花子,只告訴她有工作。」綾娜剛發生那樣的事,還在家裡休息,康一不忍讓母親擔心,更怕讓由花子知道。「昨天伯父倒下了,是中風......當時家裡沒人,幸好貓草(註一)用空氣砲把窗戶打破讓鄰居注意到,將伯父緊急送醫,現在也在這裡的加護病房。」

        康一擔憂的說,「出院後恐怕也沒辦法照顧了,加上住院的開銷......億泰早上就是去區公所申請介謢服務保險補助。」

        沒有Crazy Diamond的修復,康一現在的情況只能說是非常悽慘。他四肢都纏滿繃帶,寬大的病袍讓他看起來更瘦小。

        「既然承太郎さん也到了,差不多可以說召集我們大家的理由了吧?」噴上裕也有點不滿。「大家都認識,發生這樣的事情,英俊美麗的我也不是不願意幫忙。但是我們也都是社會人了,身上都有工作。我昨天接到康一的電話,就叫經紀人趕快排開這幾天的行程,從東京趕過來......但總不能讓電視前的少女等我等太久吧?」

        噴上裕也現在是極紅的男模,不僅有自己設計的男裝品牌飾品,還參與偶像劇演出。上一期《Duet》雜誌讀者調查還名列「最想談戀愛的男子」第二名。本身是非常忙碌的。

        已經完全是個肥宅的間田敏和,也綁著夏娜應援頭巾抗議,「我也是啊,好不容易在東京國際展示場排到前一百名,我為了くぎゅ(註二)三天前就開始排隊了,就為了這破事放棄可以跟くぎゅ合照的機會啊!」

        「沒在工作的人就別囉嗦了,我把一筆能上看五百萬的好生意也放飛,但康一どの的命令我可是無怨無悔啊。」小林玉美說。

        「你說誰沒工作?」間田敏和怒道,「在網咖大夜的打工跟正職一樣辛苦好嗎?被你這個地下討債這樣講真是不爽啊──」

        「やかましい!」

        承太郎沉喝,間田等人頓時不敢放肆。

        「......小女正在紐約訴訟中,但是我也來到日本了。」承太郎低壓一樣的精神重壓,把大家對「原來有孩子了嗎」的震驚給壓下去。「不為別的,就因為這次的替身攻擊除了犯罪動機不明,還有身為替身使者的身分和能力洩漏給敵人的事。」

        「這是說,我們杜王町出身的替身使者,有人出賣同伴嗎?」托尼歐問,Pearl Jam正在以非常緩慢的方式治療康一,從吸收營養開始。

        康一本以為承太郎神一樣的情報和速度在早上六點半就抵達日本,是因為喬斯達家第一順位繼承人有生命危險的關係。言下之意是懷疑所有替身使者,不由得讓他吃驚。「承太郎さん,大家雖然口氣不好,但都是願意幫忙才會出現在這裡......」

        「承太郎さん,我小林玉美是看在康一どの的面子上也尊敬您幾分。但是話不帶這樣說的吧?」小林玉美的話說出大家的心聲,噴上裕也和間田敏和都曾因為濫用替身能力傷人性命,先後被仗助打敗,更因此被承太郎強制要求定期回報行動,否則Star Platinum就會動作。他們雖然不敢附和,心裡都是暗暗同意。

        「那樣的話,就全力協助我找出犯人,證明自己的清白。」要立即確保所有的替身使者能夠投入這次行動,才是承太郎強硬的態度背後的目的。眾人才明白過來這層意思,承太郎手下能幹的SPW情報部探員已經拉過白板、架好投影機,馬上進入作戰重點。

        「由仗助命名的替身『Monkey Majik』,本體不明,根據康一的情報,速度A,精密性A,成長性B──」

        螢幕上呈現承太郎在搭機前,聽聞康一口述,由白金之星速記下的Monkey Majik速寫形象和六圍。現場唯一看過替身的康一對白金之星精準的理解和重現讚嘆不已。

        「──射程E,但是可以藉由『寄生』進行極限不明的長距離移動;破壞力D,需要接觸才能發動攻擊,目前能力不明,已知能對標的進行『Reset』指令直接或間接致死。另外還展現過『Transportation』、『Vanish』、『Production』和『Spectator Failure』的能力──」

        噴上裕也小聲咕噥一句,「真不愧是傳聞中的博士。」

        「目前為止,所有遭受攻擊的人都會死亡,包括如果沒有在72小時內解除能力的仗助和久利生公平檢察官,除了──」承太郎看向康一,「康一くん,廣瀨綾娜,還有荻原早紀──」

        「為什麼你們能活下來?還有,為什麼『Monkey Majik』不用殺死中里仁的手法殺死久利生?不用殺死森山宏樹的方式殺死廣瀨綾娜和荻原早紀?更不用殺死億泰的方式,殺死仗助和康一?──」

        承太郎的大腦以大家完全跟不上的速度飛快運算分析,「從這個軌跡可以發現,『Monkey Majik』不能在同時同地同一群人面前,施展同樣的指令第二次。」

        承太郎在六圍中的「持續力」項目,決斷地標上「E」。

        間田敏和目瞪口呆,「這......好像很合理......」

        康一恍然大悟,「影響Monkey Majik攻擊指令的制約......或許才是Monkey Majik真正能力的關鍵!」

        「小鋒大輔和久利生公平是目前已知,最可能知道犯人本體的人,但是他們一個已經死亡,一個則瀕死。久利生公平被送到警察醫院嚴密保護,我們無法輕易接近調查。」承太郎問,「還有其他可能的人選嗎?」

        康一猛然想起什麼,喃喃的道,「是仗助。仗助應該......隱隱約約知道犯人是誰──」

        眾人齊聲驚呼,「東方仗助?」間田敏和懷疑,「如果他真的知道,他會不告訴你?」

        「我也不明白啊?自從姊姊被襲擊,仗助就說不上來的變得哪裡奇怪。」康一望向隔壁病床的仗助沉吟,「如果仗助真的知道什麼,就可以說得通了......我們在電台休息室和Monkey Majik戰鬥的時候,仗助說了『你連康一都要下手嗎』這樣的話──」

        康一看著大家,臉色慘然,「說得好像......不只他認識......我也......我也其實應該要知道是誰的樣子──」

        正當懸疑恐怖的氛圍重新壟罩在眾人之間,一直不讀空氣的岸邊露伴冷不防說,「那就直接來調查吧。『Heaven’s Door』!」

        Heaven’s door對毫無反抗能力的仗助展開攻擊,仗助全身像裂解開來一般,變成片片書頁。康一大驚,「露伴老師!這樣對現在的仗助太粗暴了!」轉頭看承太郎,卻是默認岸邊露伴的行動。

        「通常中了『Heaven’s Door』,第一頁會是個人基本信息──但我對東方仗助的個資一點興趣也沒有,」岸邊露伴一邊解說一邊像挑菜一樣快速翻面,「家族關係、興趣、童年、青少年、成年期、重要事件──」

        當看到興趣是修理東西的時候,間田敏和嗤了聲,「什麼啊,東方仗助真是個無趣的男人──」

        康一生氣的將床簾拉上。雖說是為了找出記憶中的線索,但仗助這樣子像裸體一樣被圍觀實在太可憐了!

        「有了,『Monkey Majik』──情報量真多啊,讓我看看──」

        「在這裡停下。」承太郎忽然出聲。

        岸邊露伴讀誦上面的紀錄,「2006年10月28日早上八點半,田中清右頸動脈穿刺出血;2001年4月30日,台灣士林夜市的豬血糕,吃起來比看起來還要好吃?......」

        「2006年10月31日早上十一點整,小鋒大輔死亡......2002年上午,到成就院佛寺祭拜外公?......」

        「東方仗助在搞什麼?為什麼這些記憶會這麼跳躍?這些事情有相關的地方嗎?」

        「露伴老師,『Heaven’s Door』能下指令吧?」承太郎判斷,「這些記憶被仗助連結在一起一定有原因。但他可能潛意識不願意被人所知,所以隱蔽了其他訊息──」

        「了解。」岸邊露伴喝道,「『顯示這些記憶的關聯性』,東方仗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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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7 18:5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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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字句看似殘缺不全,卻能夠看到最清楚的那個名字,讓康一臉色發白,「這怎麼會?......」

        「這裡也是。」岸邊露伴翻開下一頁,「廣瀨綾娜……在八幡神社參拜……2006年11月2日凌晨一點,廣瀨綾娜......遭受森山宏樹襲擊...... 廣瀨綾娜……廣瀨綾娜……這裡也是廣瀨綾娜──」

        岸邊露伴喝道,「東方仗助,『毫無保留的顯示這些事件的共同點!』」

        仗助的書頁文字乾脆全部清除,只剩下無數行的「幫我跟你姐說對不起」。

        承太郎沉默。

        「唔,不愧是喬斯達家的子弟,竟然有這麼強的精神力屏障『Heaven’s Door』的拷問,」岸邊露伴神情有點取笑,「康一,東方仗助這小子,是不是有點在意你姊在意得過頭了?果然,東方仗助的人生無聊得一點取材的價值也沒有......」

        康一完全笑不出來。他知道後面說的是什麼。綾娜被襲擊之後精神脆弱,請假在家休養一整天,仗助下班後以慰問的名義來探訪,自己當時在上班,並不知情。回到家由花子帶著責難,抱怨仗助不體貼綾娜的心情,跟康一編排了仗助的不是。因為發生太多事情,一直沒有時間細問仗助到底對綾娜問了什麼,直到仗助倒下前託自己轉達對姊姊的歉意──。

        因為仗助想要抓到犯人的決心很強烈,所以自己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仗助把姊姊抱到病床上休息時的溫柔、還有特地到家裡關心,還有儘管仗助一直很受女孩歡迎,卻也一直沒有交女朋友──

        前不久一起吃宵夜的情境,仗助有點鬱悶的喝著酒。『就說我是純愛姊系的吼。』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畢業旅行的時候嗎?因為姊姊一直沒有那個意思,還是因為對方是朋友的親姊姊,所以仗助一直沒有傳達他的心意?

        雖然這個突如其來的插曲並不是重點,但還是讓康一感到非常為難。如果仗助真的喜歡姊姊的話──

        岸邊露伴和承太郎討論起來,「廣瀨綾娜難道是我們也不知道的替身使者?她就是Monkey Majik的本體嗎?」

        「不可能!」康一立即否認,「姐姐不是替身使者,雖然我沒有證據......但是她絕對不可能是!」

        「仗助的記憶雖然不完整,但廣瀨綾娜既然不斷被強調,就表示她一定是事件中某個關鍵。」承太郎沉吟,「解開『廣瀨綾娜』的謎底,就能接近Monkey Majik的真相──」

        承太郎話還沒說完,由花子就氣呼呼的推門進來,後面跟著億泰。康一臉一白。

        億泰無奈的說,「康一,你知道由花子什麼個性,我攔也攔不住的──」

        「康一!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由花子先看到承太郎,有禮貌的問候,然後馬上無視眾人張揚起頭髮滿室飄揚,「我要去給早紀さん 送伴手,碰到億泰這個分不清楚區公所和市役所的白痴──」

        「不都是政府嗎?」

        由花子和眾人異口同聲,「不一樣!」

        「早紀さん人很好,告訴他要去區公所補上哪些書類,還很仔細的問了伯父的情況!建議申請哪一種補助!幫他先記上伯父的申請了──」

        噴上裕也納悶,「這不是很好嗎?」

        「一點也不好!」由花子惡狠狠的說,「然後呢,億泰這個笨蛋,連伯父的出生年月日、身分證番號等等的都不知道,我還擔心臨櫃的話這個人到底會不會拿錯表格呢!?乾脆就幫人幫到底算了──」

        眾人心想,由花子其實是個好人啊。

        「我都說了很感謝妳嘛,畢竟平時比較複雜一點的事,我都拜託瞳做了──不要再罵我了啦──」

        「我才不是罵你!」由花子衝到康一面前,直到這時候才流露哭音,「你看,現在這些人都知道你在戰鬥──就只有我不知道──我還以為只是事務官的工作!」

        「吉良吉影那時候也一樣,你寧願和你這些夥伴一起,就是不願意讓我也當你的夥伴!你覺得我很弱嗎?你覺得我是拖油瓶嗎!?」

        康一無力的說,「不是的,由花子......」

        「仗助都變成這樣了!你也傷成這樣......」由花子的頭髮從燒騰的火焰一樣,變成垂落下來的如煙雲絲,隨著由花子坐在床沿,細細柔柔的爬上康一包紮繃帶的四肢傷部。「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多擔心......」

        康一愧疚的摸著由花子的頭,億泰聳聳肩表示抱歉,已經所有的事都被由花子問出來了。

        「......由花子さん,對不起。Monkey Majik實在太可怕了,我不想要你也暴露在一樣的危險中......」

        「我的心情也是一樣的啊。如果你在那裡,我怎麼可能一個人待在安全的地方呢?」

        康一苦澀的說,「但是我沒辦法和你一起戰鬥啊......由花子さん,你的替身比我強,也比我聰明......我們之間最弱的不是一直都是我嗎?因為,我比誰都害怕失去妳......如果妳也在這裡的話,我根本無法戰鬥──」

        「你是要說我讓你變弱了嗎?你是在責怪我嗎?」

        「不,不是──」

        眾人表示已閃瞎。

        「你比你自己知道的還要強。我是最清楚的,所以我才會選擇你。」由花子的柔情又變成強硬,「除非當初我沒有得到箭的力量(註三)──我當然沒有資格說什麼──但我們都是替身使者!如果對你危險,對我也是危險,倒不如一起面對!」

        「如果要我離開戰場,就只有一種理由,」由花子眼眶雖然充滿不捨的淚水,卻又有驚人的強悍覺悟,「那就是為了我們的孩子!我們之中必須要有一個留下來照顧孩子!」

        包括康一在內,大家全部傻眼。

        小林玉美小聲問,「康一どの,您們不是還沒結婚嗎?」

        康一頭腦當機,心裡也砰砰亂跳,我都有帶套啊?

        托尼歐跟大家高中時就熟,一目了然的微笑,「康一,由花子的意思是,要你趕快結婚啦。」

        「欸?」

        「對呀,我就是這個意思。」由花子委屈的擦眼淚,「康一くん的心思太簡單了,我根本不在乎你給你自己的要求。考上檢察官才要跟我結婚嗎?沒考上的話就不結婚嗎?既然都決心一定要考上檢察官,現在結婚不是一樣嗎?」

        噴上裕也說,「那個啊,總覺得從剛才開始就跑題了啊。」

        間田敏和也吃起康一的營養料理附和,「對呀。」

        「康一くん,現在你的選擇很簡單,要嘛答應跟我結婚,要嘛讓我跟你一起戰鬥。你要選哪一個!?」

        這對康一來說並不是很難的選擇,「我要跟妳結婚,由花子さん。」

        由花子又喜又悲,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康一執起她的手握緊。

        「為了和妳結婚,我絕對不會死的。我絕對會回到妳身邊,」康一莊容發話,聞者無不動容。「所以,拜託你幫我照顧家人,讓我能夠全心戰鬥。好嗎?」

        由花子雖仍情緒激動,卻被康一安撫了。一直都很冷靜旁觀的承太郎說,「雖然你們達成共識,但是我不打算保留杜王町的替身力量,山岸くん的力量會是需要的.......」

        「承太郎さん,康一,還有大家,」億泰突然發話,「雖然對仗助很過意不去,但是......我要退出這個行動了。」

        所有人都非常震驚,因為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仗助和億泰可以說是以命換命的生死之交,他們不止一次救過對方的性命,也不只一次,為了對方可以搭上性命。

        「我已經是有家庭的人了。」億泰沉重的說,「現在老爸又那樣......出了什麼事,仗助也沒辦法用Crazy Diamond救人。如果我又出事,瞳就要一個人照顧小京和老爸......」

        沒有人能說話,因為大家都能體諒億泰的不甘心和不忍心。讓億泰做出這樣的決定,已經非常痛苦了。

        億泰向所有人深深一禮,「仗助,就拜託大家了......」

        2006年11月4日晚上十一點。

        虹村修造的昏迷指數還停留在8,自送到醫院後就不曾清醒過。億泰從幼稚園把小京接回家,煮好晚餐,幫小京洗好澡,等到瞳回來,才到醫院照顧父親。

        現在,照顧人的床上正熟睡著沉暗的身影。Monkey Majik悄沒聲息的穿牆而來,靈動的眼睛謹慎的檢查四週沒有其他人氣息,才看向虹村修造。不成人形的模樣映照在鮮紅的虹膜,悲憫般的反射著儀錶板上的燈光。

        Monkey Majik的手觸向虹村修造。




(待續)




附註


註一:吉良吉影的寵物,一隻死亡後附身在植物上的貓,替身「Stray Cat」曾造成億泰即死的重傷,但經過一番曲折的戰鬥後被虹村家當作寵物養著。


註二:くぎゅ,夏娜聲優,釘宮理惠暱稱。


註三:第四部之所以整個杜王町隨便掉下一塊招牌都能砸死一個替身使者,就是因為先有虹村形兆、後又吉良吉影的父親,一直拿可以引出替身能力的「箭」亂射、製造主角群的敵人。



(七)猴子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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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8 10:3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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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要用『Highway Star』在這裡找你的氣味,等在附近就好了。」噴上裕也從副駕駛座那面出現,隔著車子談笑,「有幾年沒見啦?我以前還暗戀過你呢。」





(七)猴子把戲

        「『Reset』。」

        虹村修造的身體應聲碎裂──然後同時抓住Monkey Majik的手。

        「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

        Monkey Majik發出厲聲慘叫。隨即消失在空氣中。

        「やれやれだぜ,」另一床的那人從陰影中站起來,無論是身高還是體格都不是億泰。「被逃掉了啊。」

        *         *         *

        已經是非常熟悉的地方,已經數不清究竟是幾個晚上,在這裡徘徊流連,彷彿夜遊一樣。然後像食命夢貘,在無數個夜晚裡,在某個人的睡夢中宣判死刑。

        必須不斷的說服自己,那是仁慈,是悲憫,更是責任。

        通往逃走的道路,變得前所未有的長。當把手伸進口袋,幾乎要暈厥的痛再一次告訴自己──

        這雙手已經廢了。連拿出鑰匙都辦不到,連按下解鎖按鈕也辦不到,更不要說打開車門。

        「我就覺得在這裡等著最輕鬆。」

        「我只要用『Highway Star』在這裡找妳的氣味,等在妳的車子附近就好了。」噴上裕也從副駕駛座那面出現,隔著車子談笑,「真是不方便的替身呢。只要攻擊就會留下足跡,東方仗助乳臭未乾的味道都壓不過去。」

        「有幾年沒見啦?我以前還暗戀過妳呢,」

        「荻原早紀。」

        『Highway Star』威脅般的出現在眼前。她蒼白的臉上洶湧的發著盜汗,但神情異常鎮定,嘴角更勾起不知意味的淺笑。

        「饒了我吧。你對幾個女孩說過一樣的話?我可不是你身邊那三個傻妹(註一)。」

        乍聽之下是久別重逢的閒聊,實則噴上裕也不斷感受到來自荻原早紀逐漸膨脹的精神威壓。噴上裕也不敢大意,「妳什麼時候變成替身使者的?也是一個相片裡的老頭子(註二)拿一支蠢箭朝妳亂扔嗎?」

        「也許吧。那麼久以前的事,我已經忘了。」早紀露出痛苦的神色,Monkey Majik身影浮現,「噴上,你雖然是個自戀的蠢蛋,但是個好人.......」

        Monkey Majik的攻擊再現之前,車子裡忽然迸射無數黑絲,將重新現形的Monkey Majik五花大綁定住,並且制住早紀強忍劇烈疼痛勉力捻指的雙手。

        由花子打開車門出來,冷冷的看了錯愕的早紀一眼。猛然甩她一巴掌。

        「妳怎麼能夠傷害康一くん!」由花子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眼裡滿是淚水。「妳怎麼能夠做出這許多的事──」

        由花子失望又悲憤的又要再甩一掌,這次是Echo抓住由花子揚空的手臂。

        「可以了,由花子さん。」康一接過,順勢把由花子帶到身旁。由花子一向是不在人前示弱的人,這次卻怎麼樣也沒有辦法止住淚水,只是恨恨的瞪著早紀。

        人們從四面八方圍過來。小林玉美攙扶著間田敏和,他的替身自從被仗助擊碎,費時多年重新成形,又毀在今天,本體也受了影響。

        「我就說會變這樣。」間田敏和虛弱又哭喪著臉。

        岸邊露伴雙手交抱,看起來意興闌珊。「這真是最糟糕的展開呢。」

        承太郎默默的站在那裡,Star Platinum威武兇猛的顯在身後,炯炯注視早紀的一舉一動。Monkey Majik的雙手,就是在那準備抽身而退的0.000001秒的瞬間,被Star Platinum精準的擊碎。

        早紀算是Trussardi的義大利餐廳常客了。托尼歐不忍見到這一幕,並沒有留下來堵人。

        早紀頹然倚在車門,知道大勢已去。她淡淡的苦笑,「杜王町......到底有多少替身使者啊…...」

        「差不多就這些了。還有住在廢棄電塔的鋼田一豐大,安傑洛石,市立圖書館的人面書──」億泰推著輪椅出來,仗助看起來臉色臘白,還掛著點滴,真是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他的口氣不知道是森冷還是冰涼,「早紀さん,總之妳是殺不完的。」

        早紀苦笑搖頭,仍然忍受雙腕強烈的痛楚。「......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懷疑的?」

        「妳被送到光丘醫院的時候。」仗助勉強壓抑話裡的情緒,「我忍不住用Crazy Diamond完全治好妳的砍傷......那時候妳才知道我也是替身使者吧。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我認為妳看到了我的Crazy Diamond。」

        「然後,仗助把妳的替身命名為『Monkey Majik』。Majik是Magic的變形體,我們認識的人裡面,就只有被魔術師爺爺撫養長大、曾是葡萄丘中學魔術部部長的早紀さん了。」康一說明中仍然帶著難以置信,「仗助早就察覺妳就是本體了吧?但是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們?」

        「當然是想在變成現在這樣之前,先跟本人問清楚啊。」仗助怨懟又悲傷,「我完全確定妳就是Monkey Majik的本體,是因為問了綾娜さん你們被襲擊的經過──」

        『都是妳的錯。妳帶警察把奶奶找出來,害我要被房東趕走,繳罰金──』森山宏樹拿著刀的手發抖,不過數日未見,憔悴得不似人形。『我必須賣掉所有的收藏──還付不完賠償的金額──』

        『你冷靜點。』保持鎮靜的荻原早紀試圖安撫,『我可以請保護自立支援課的同事協助你。但是你如果──你如果傷害我們,就真的回不去了──』

        『維持原本的樣子不是很好嗎!』森山宏樹哭道,『奶奶他一定也理解我!──你為什麼要破壞這一切!』

        『詐領年金是違法的!』早紀怒道,『這筆預算是專門給更困苦、更需要的老人的。如果你想要振作,政府有其他幫助你的方式,但絕對不是這筆錢!』

        『夠了!你把我害成這樣,還要對我說教──』森山宏樹拿刀砍來,『去死!去死啦!───』

        「那個時候,Monkey Majik在五橋酒店行兇,所以沒有辦法即時趕到。所以,你和綾娜さん才會往捷運移動──從榴崗離開的Monkey Majik沿路『寄生』搭乘人潮,最容易和本體會合,」仗助還原當時狀況,「Monkey Majik一抵達,應該是優先保護了綾娜さん,你才會讓自己被砍傷吧?」

        『「Vanish」!』Monkey Majik先是跳到綾娜身上發動替身能力,森山宏樹瘋狂砍去的刀路下,綾娜瞬間沒了人影,卻出現在森山宏樹的死角。綾娜正不明白發生何事,驚魂未定,早紀閃躲不及,被正中砍上後肩。

        『早紀......早紀!!!』

        「你們衝出馬路時,森山宏樹已經中了替身攻擊。但是他竟然還跟著衝出來,直到被物流車撞上。」仗助解釋,「是我為你們三人施救。森山宏樹送到的時候已經回天乏術,綾娜さん精神狀況不安定,他們兩個人身上都有Monkey Majik的手印。」

        「但是只有你沒有。」

        「就像我沒有辦法用Crazy Diamond幫自己治療一樣,你也沒有辦法對自己施展替身能力。」仗助沉痛的說,「我那時候就明白了......」

        「康一くん,開始進行檢察官的工作吧。」承太郎沉聲打斷,「在替身的世界,只有你的角色最接近這個工作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早紀爽快開口。「『秋之居』的小田切吾作、綠間十一郎、川崎良子、田中清──」

        「是我殺的。」

        仗助拳頭一緊。

        康一追問,「森山幸子呢?」

        「她是自然死亡,」早紀淡淡的說,「小鋒主任會在那裡看到我的Monkey Majik,是因為,我當初為了找出失蹤的森山幸子,在訪視的時候使用了替身能力吧。」

        「所以──」

        「小鋒主任,中里仁,森山宏樹──都是我殺的。」早紀忽然向億泰淡淡一笑,「億泰,對不起──你也是。」

        億泰大聲說,「不對,你沒殺死我。我這條命不是算在妳身上。」

        「......看來改變的人只有我呢。」早紀平靜的說,「少你這條命,我並不會變得比較不邪惡,只是證明──你和仗助都很善良罷了.......」

        「我的能力是『魔術』。」早紀娓娓道來,「所以任何魔術中會用到的花樣,都能成為我的替身攻擊。」

        「Thurston的魔術三大原則,」承太郎冷不妨說,「Never Tell How A Trick Is Done.(從不說出魔術的秘密)。Never Repeat A Trick For The Same Audience.(從不在同一觀眾面前重複表演同一魔術)。Never Tell Your Audience What You Are Gonging To Do Ahead Of Time.(從不告訴觀眾你下一步要做什麼)──」

        「符合這三個原則,Monkey Majik的攻擊才會有效。只要違背,效果都會折扣,」承太郎淡淡的推論,「例如久利生和仗助。」

        「是的,您說的完全正確。」如果沒有看到現場的情境光聽語氣,會以為早紀只是在市役所,恭敬的和主管談話。「您就是仗助在美國的親人,空條博士吧?果然是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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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10-28 10:3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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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評語不知道說的是替身還是智慧,早紀續道,「我會察覺這一點,是因為從今年起,我開始從介護機構和醫院的重症患者,練習開發我的能力。」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早紀這番話,等於承認手上早已沾滿血腥。

        「『秋之居』只是其中之一。還有許多,許多的爺爺奶奶......沒有被發現,是因為我每次都用不同的手法,讓他們死亡。」

        「為什麼早紀さん可以用這麼輕鬆的口氣說那些事!」康一至此真正憤怒起來。「為什麼『秋之居』的犯案妳偏偏要用同樣的手法?還刻意挑選安藤裕子擔當的住院老人!」

        「妳明明知道這很有可能會誣陷安藤裕子無辜入獄,難道妳還怕沒人替妳背黑鍋嗎!?」

        「我是利用裕子沒錯,但我的目的不是害她。」早紀說著冷酷的計畫,「目前的科學鑑識,沒有辦法用任何科學證據給裕子定罪,裕子最終會因為事證不足獲釋,只要我到庭以證人身分提出稽查的勞動違規事實。」

        「我的目的,是讓檢察官發現秋之居剝削本外籍照護員的積弊,從而調查出中里仁長期以來利用介護服務斂財牟利、收買官員的貪腐實情──。」

        「我不相信妳。」康一失望地打斷,「久利生檢事察覺了這個腐敗的事實,已經準備要對法院申請搜索令,並提訊中里仁和山中樵。然而妳卻打算殺死久利生檢事!」

        「久利生太礙事了,」早紀冷冷的道,「明明就看不到Monkey Majik,還判斷是他殺!打算限制所有人離開──沒有人移動的話,我根本不能回收Monkey Majik──」

        眾人聞言,不由得毛骨悚然。

        仗助震驚得說不出話,億泰也帶著疑惑,「礙事?只是因為礙事就殺人嗎?」

        間田敏和說,「你......好像不太像我知道的那個魔術部部長啊?你真的是那個品學兼優的荻原早紀嗎?」

        噴上裕也勉強扯著笑,但完全沒有笑意,「喂,荻原早紀,你變得有點奇怪啊......」

        岸邊露伴「哦」了一聲,「原來如此。你不覺得你的行動是錯的吧,荻原早紀?你作為公務員,不對,應該說你的腦袋,恐怕有點不太正常了──」

        「你的說法根本自相矛盾......要讓檢察官追查弊案,卻打算殺掉久利檢事......還殺掉可能是弊案的重要人證中里仁......」康一聲音有點發抖,「早紀さん,妳......妳讓我覺得很害怕──」

        「中里仁那樣的人渣,值得讓他活著嗎?」早紀的神情變得很可怕,「你不知道吧,從1998年開始,他每年從國庫拿走上千萬日圓......明明是重度失能老人的療養機構,他卻收買當時擔任青葉區區長的山中樵,把輕度個案也轉給他──」

        「在那樣的環境裡面,照護員不夠,空間不夠,設備不夠──就算是輕度的個案,也會在那裡被照顧成失能者!」

        「我的爺爺就是這樣。」早紀臉色慘然,「當他必須用拐杖才能走路,他要我專心考大學;他必須依賴紙尿布的時候,他要我安心待在大阪,自己搬入秋之居;」

        「他在裡面出現中風症狀的時候,沒有人發現,等到送到醫院,他的左腦......已經是一片血海──」

        早紀眼眶泛紅,裡面沸騰的不只是淚水,更有高漲的恨意。Monkey Majik像回應她的精神一樣,以越來越黑暗的姿態伏在她肩上。

        「爺爺再也沒辦法玩魔術......他的手關節像石頭一樣硬......他聽不進去任何人講的話,不斷的重複一樣的問題:」

        「『為什麼要把我綁在這裡?』」

        「『為什麼不讓我上廁所?為什麼不讓我回家?』」

        「我在他面前,告訴他我是早紀。他只是用看陌生人的眼神問我,」

        「『早紀呢?你有看到我的孫女嗎?』」

        康一心中一片混亂。他本來就是富於同情心的人,他矛盾的發現自己在同情早紀的悲傷和痛苦。但是眼前的荻原早紀,毫無疑問是個毫無悔意的可怕殺人鬼啊!

        「我本來以為,爺爺就像日本所有的老人一樣,只是無可奈何的衰老.......直到我考取公務員,分發到第一志願的介護保險課,我才知道我想錯了。」

        「2000年通過的介護保險法,是為了讓老人可以選擇自己需要的照護服務,目的是達到維持生活自立能力和預防失能;但是實際上決定每個老人獲得什麼樣照護服務的,是審查會的主任委員,是區長,甚至是市長。」

        「中里仁買通山中樵,確保他的財路;山中樵獲得選舉資金,選上市議員,回過頭來施壓課長、組長、區長,護航中里仁的財路,讓兩個人的荷包都更滿──」

        「老人們生不如死的活著,有意識的,感受家人冷漠疏離和身體的痛苦;無意識的,連悲哀都感覺不到......」

        「只是這樣活著,就能為貪婪偽善的業者,同時剝了家屬和國家兩層大皮......而我卻無能為力,只能麻木的不斷蓋上連課長也不能退回的決行,眼睜睜的看著我的稽查報告被長官擱置──」

        早紀自嘲般的冷笑一下,「我不是英雄,我救不了在晚年還這麼沒尊嚴、痛苦活著的老人。我只是公務員。但是,為什麼我會獲得這樣的能力呢?」

        「如果這是有意義的,那個意義又是什麼?──」

        「少在那裡自顧自的講一些壯烈的話!」仗助勃然大怒,「殺死小鋒的意義是什麼?不就是好讓自己躲起來繼續殺人嗎?殺死中里仁呢?只是讓他躲過法律的制裁,滿足妳自己而已!」

        「你知道你殺死的田中爺爺說過什麼嗎?」仗助神情慘然,「『戰爭和血腥會讓人腦袋不正常。抽大麻有癮,吸毒品有癮,你知不知道殺人也有癮?因為殺人,奪走別人的生命,自己好像成為偉大的存在,像神一樣』──」

        「早紀さん,你在你自己的戰爭迷失了。」仗助痛苦的說,「妳對替身的能力──可以輕易殺死人的能力,太沉迷了──」

        「你說我沉迷?」早紀也露出不被理解的痛苦,「你認為我很享受嗎?做二組的組長,我要直接指導所有的介護服務單位,你以為我能夠眼睜睜的看那些爺爺奶奶,也變得跟我爺爺一樣悲慘嗎?」

        「『技術再好的照護員,也比不上家人的陪伴』,這是還有意識的小田切爺爺告訴我的;但是在這麼糟糕的環境下,先累死的卻是照顧者!」

        「我還能怎麼做?只有那樣做,才能提早結束所有人的痛苦──」

        「我知道很難受啊,」仗助苦澀的說,「小時候看起來明明還那麼健康強壯,不知不覺之間,變得跟小孩子一樣脆弱;曾經是照顧自己的人,變成是我們要照顧的人......看他們的身體因為生病痛苦,我們也會很痛苦啊。」

        這一番肺腑之言令在場眾人都心有戚戚,尤其是承太郎和億泰。億泰忍不住回想起小時候健康正常的父親常帶家人一起旅遊兜風的情景,不禁惆悵。

        喬瑟夫恐怕已經是全球最富有、最幸福、最長壽、過最爽的老富豪,但逐漸衰老是不爭的事實,承太郎也不免感嘆,歲月對每個人都是公平對待。

        「看到那樣的老人,尤其是幾乎被遺棄在療養院的老人,或是家人有各種苦衷、真的沒有辦法陪伴的老人,真的會很不忍心吧。」仗助痛心的說,「但我就是搞不懂,妳怎麼就覺得只能殺死他們?」

        「人死了,就無可挽回了啊。」

        「我要救一個人,得費多大的力氣,加上Crazy Diamond,還不見得救得回來──妳的Monkey Majik,可是輕輕鬆鬆就能讓一個生命消失啊。」

        「殺死他們,或許真的解除他們的痛苦吧,但也把他們可能會幸福的機會奪走了啊──」

        「如果可以等待那個機會,難道我不想嗎?」早紀臉色慘然,「但我同時是公務員,我必須為仙台市擬定年度的介護預算。你要我眼睜睜看著大把大把的鈔票,每年從國庫給中里仁那種人?等於是要我眼睜睜看著老人們用生不如死的痛苦,替貪婪的商人賺錢!明明納稅人的錢,必須要用在需要的人身上──」

        「但這就是妳選擇的戰鬥!」仗助脾氣一向溫和,此刻竟是罕見的激動,「戰鬥的時候,敵人不一定都能樂勝啊!就是因為更多時候的敵人超乎想像的強大,幾乎要絕望的強大──所以,才會需要夥伴一起戰鬥嘛!」

        仗助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悲傷得幾乎心碎。「妳為什麼不找我......不找我們?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那麼無力?」

        大家看仗助的目光開始有點疑問。康一彷彿明白了什麼,望向由花子。由花子闇然低嘆,「你們男人,老是這麼鈍感。但是已經都晚了.......」

        早紀失笑。「仗助,為什麼不找你?……你又能怎麼樣呢?」

        「能怎麼樣?難道我得要先是日本首相,你才覺得我能派上用場嗎?!」仗助現在的口吻有點像小孩亂發脾氣,「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改變?要做什麼才有用?很多時候根本不可能這麼簡單──就跟救人一樣,永遠都在跟死神拔河!我只能盡力去施救,把我腦子裡想得到的方法拿來用、想不到的想破頭還是繼續想!這當然比起直接殺人要困難得多了!」

        「你殺了小田切吾作、綠間十一郎、川崎良子、田中清,還有多少老人得殺,介護保險基金才不會虧損?」

        「你殺了一個中里仁,難道不會有下一個中里仁?你要殺到什麼時候??」仗助臉色變得非常痛苦,「等你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你沒發現,你已經殺死很多不是中里仁的人了嗎!?」

        所有人都被仗助這番話震撼,就連早紀也彷彿從噩夢中清醒過來一樣,臉色死白。

        「替身是一種精神能量,只是引發人類超能力的一種現象。或許那讓你有能力決定別人的生死,但不代表你就有資格。」承太郎莊重發話,「替身能力如果要制裁,只能夠制裁那些利用替身能力犯罪的惡徒──因為只有這一類人,是目前的法律手段不能追訴制裁的。」

        「日本不是人治社會,法律制度是以法治精神為基礎,所以值得尊重。替身能力如果用在破壞這樣的穩定制度,那就是濫用──妳的行為和循私枉法的山中樵和中里仁,並沒有不同。」

        「荻原早紀,你已經走上邪道了。」

        現場發言最有閱歷也最有份量的承太郎一說出這話,不需要Star Platinum的制裁,荻原早紀的表情已經有如被宣判死刑。Monkey Majik本應是一隻通體雪白的雪猴,但現在牠的毛皮卻越來越黑暗,跟圓禮帽和短衣領結融合在一起。

        「妳的精神,還不夠成熟到足以背負仙台市老人的生命,也不足以駕馭Monkey Majik這麼危險的力量。」承太郎沒有漏看Monkey Majik的變化,凝神戒備。「妳現在如果不解除Monkey Majik的攻擊狀態,我會把妳當作威脅,直接用Star Platinum制裁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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