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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 [K+名偵探柯南│羽張迅X原創女主]災厄之獸也想得到幸福[G](跨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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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hrub 發表於 2023-12-23 17:4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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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板分類
作品地區: 日本
連載進度: 連載中
*故事簡介
  工藤優子與石板做了筆交易,拿到無色的王座之後,好不容易把家人從死亡陰影下拯救出來,於是給自己放了個假,隨後陷入一段無所事事的空白期……直到她遇見了新任的第四王權者。
  「會隨便信任一個看著就很危險的人,天真到這種程度的傢伙已經很稀罕了,你說是吧?」她對著自家偵探老哥說道。
  工藤新一:「……妳這樣說自己真的好嗎?」

  羽張迅當上青之王以後,日日奔波勞碌,忙得幾乎沒有私人時間,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可以用……直到他碰見了新任的第七王權者,一個聲稱自己日子太閒的傢伙。羽張微笑著聽完對方那令人羨慕的煩惱,立刻決定把這個人拐來幫他分擔工作。
  ——以工讀生的名義。
  副長鹽津元:「……我們這裡有設置這種職位嗎?」
  「沒問題,御前已經同意了。」

  御前的決定就是規則。
  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今天也在背後默默支持著後輩們的成長。


*寫在開頭
  看了《K》前傳小說的產物,部分設定來自人物介紹。
  官方推特於2015年公告說,計畫推出前代赤、青、灰的故事《グラウンド・ゼロ》。目前為止,放出了序章《ビフォア・ゼロ》、短篇集《限定王權戰記》、講述迦具都事件前後的片段集《グラウンド・ゼロ fragments 》,而完整版前傳仍然遙遙無期。
  另外還有紫師兄加入三輪門下前的過去《SIDE:PURPLE》,以及戰後初代王權者們的故事《SIDE:GOLD》(web更新中)。
  以上皆為網路連載,日亞電子書緩慢出版中。
  劇情很精采,也公布了很多新設定,非常推薦。

*注意事項
 1、由於官方釋出的情報不足,加上跨作品需要融合,私設很多。
 2、本文開頭年代是1994年,羽張迅成為青之王。也是這一年,《名偵探柯南》漫畫開始連載,算是同個年代。此為跨番聯想的起點。名柯的謎之時間線難以考據,視情況挑幾個原作事件出來寫。設定科技發展程度約是現實西元兩千年出頭,也就是翻蓋手機(《K》小說寫明是「携帯」)已經很普遍,智慧型手機(在《K》叫終端)仍在起步中的時期。
 3、《K》原作三輪一言成為無色之王是1996年,代表之前王位是空懸狀態。本文私設為無色並非三輪的if線。
 4、羽張的人物造型沿用2018年劇場版的版本,其他前代青組成員也是。
 5、名柯以漫畫為主,劇場版一律視作平行時空。
 6、維持原作官配,唯一的新cp是優子和羽張。

*特別感謝
  在此感謝最初提出許多有趣點子,之後一同進行考據工作,並且協助我修正劇情bug的友人茈風藍月
  只有我自己是梳理不清那麼多設定的,多虧有你!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4-21 18:2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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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3-12-23 17:5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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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熱。


  好熱。


  觸目所及是一片荒蕪,漆黑的火焰在燃燒。
  乾燥過頭以至於四處龜裂的大地上,一層層碎砂迎風滾動、飛揚。


  呼哧、呼哧……


  全身纏繞著火焰的黑色野獸喘著粗氣,不斷開合的嘴巴裡,尖牙隱約可現。它壓低身軀,如同繃緊的弓弦,低到兩隻前肢幾乎著地,喉嚨咕嚕咕嚕作響,發出威嚇般的低吼。


  接著,架在拉開到極致的弓弦上頭,那支利箭倏地發射出去。


  碰!


  一聲巨響,野獸狠狠撞上了屏障。


  大地一陣顫動。


  碰!


  又是一聲。


  野獸像是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重新朝著屏障發起衝鋒,衝擊力在周遭掀起強大的旋風,以野獸為中心,一圈圈震盪開來,將塵土高高地捲到半空中。


  一隻纖細的手捉住了野獸那燃著火焰的前肢,以與外表毫不相符的巨大力道,猛然把它甩了出去。


  野獸在空中轉了幾圈,安穩落地,瞪視著緩步朝它走來的少女。


  吼、吼吼——


  野獸發出憤怒的吼叫,似是不解,又似是在質問。


  少女不疾不徐地走來,手裡提著一振黑漆漆的太刀。沒有刀鞘包覆,從刀柄至刀刃處皆是呈現烏黑光澤的太刀,上頭同樣燃燒著違反常理的黑色火焰。


  野獸瞪著少女,少女回視野獸,過於蒼白的面容上掛著一抹微笑,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她安靜地擺出一個進攻前的架勢。


  野獸向少女發起衝鋒,少女足底施力,以銳不可當的突刺正面迎擊。


  鏘!鏘鏘鏘鏘!


  爪子與劍刃接連撞擊,兩道黑色身影在荒涼的戰場上纏鬥,高速旋轉換位及連續攻擊所爆出的銳利風壓,幾乎要在現場颳起一陣龍捲風!
  少女的劍招織成一層又一層細密的包圍網,野獸奔跑的速度逐漸慢下去。
  察覺到這一回又不能突破防線,它不甘心地咆哮著,在網內無序地橫衝直撞,然而探出的爪牙始終不能給予少女致命一擊。
  少女這邊其實也應對得不輕鬆,額上浮現密密的汗珠,晶瑩的水滴沿著側臉流入領口,剪裁簡單的簡便式和服早已被打溼,來自野獸的攻擊在上頭撕扯出一個大一個小的破洞。


  ……回去!給我滾回去!


  少女無聲地吼道。


  吼——!


  野獸凶狠地咆哮,聲音震耳欲聾。它在口中凝聚起一顆小小的漆黑光球,瞅準一道空隙,陡然發射出去。


  「!」


  少女急忙回防,瞬間移動到光球前進的路徑上,火焰如海嘯般高高衝起,快速構築成一層厚厚的屏障。
  光球打在屏障上,如碰到朝陽的露珠似的消褪不見。
  高密度濃縮的飛彈攻擊被成功擋下了。
  野獸卻趁機脫困,一舉退到遠離少女的位置。


  呼、呼……


  少女與野獸各自疲憊不堪,傷痕累累。往日此時,他們總會各退一步,野獸重新退回深淵底部,將這塊土地再次歸還給少女。
  但今日,野獸彷彿厭倦了一成不變的相處模式,它想要破壞,順從本能將這片空間攪個粉碎。即使它精疲力盡,仍想一試。


  ……住手。


  少女說道。


  這樣你也會失去容身之處的。


  ……那又如何?


  野獸回道。


  為何不願承認?你我的本質就是破壞一切,將世界重歸死亡的懷抱——就像誕生之初,直接吞噬了那個小世界那樣。


  但是,那樣很寂寞呀。你忘了嗎?我們……不,「我」當時回應召喚的理由。


  少女說。


  自願收斂爪牙,戴上枷鎖,只是為了尋找——


  轟!


  野獸仰天長嘯,周身湧出的火焰奔騰肆虐,腳下的土地寸寸綻裂。


  ……看來是說不通了。


  少女眼神一利,握緊了刀柄。今晚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此時,異變陡生!


  向來灰撲撲一片的天空,極其突兀地光芒大盛。
  有什麼東西分開黯淡的雲層,以雷霆萬鈞之勢,剎那間穿透了野獸的軀體。


  痛苦的哀嚎響徹雲霄。


  大地再次震動起來。


  第一次看到有第三個存在出現在這個空間裡,少女驚訝到忘了做出反應,揮刀的動作停在半途,呆呆地望著那個釘在野獸身上的外來者。


  那是一柄通體透明的巨劍。


  巨劍靜悄悄地插在那兒,毫不掩飾地遞來無形的威壓。而下方,野獸的身形漸漸化去,殘留的黑色火焰滲入地底。
  它重新回到深淵裡頭去了。


  ——你是誰?


  少女問道。


  ——那是達摩克利斯之劍。


  一個機械般的聲音如此答道。


  發聲源頭並不是那柄巨劍,而是正在它後面顯現的另一道巨大陰影。
  那影子足足有六張榻榻米大小,上頭遍布著凹凸不平的紋路,還刻著散發出奇妙氛圍的字母。
  看起來是塊石板。
  光芒一閃一閃,彷彿跳動的心臟。


  咚、咚、咚。


  似是打算邀請少女一同共舞,周圍響起規律的節奏。


  ——你好,●●姬。


  哦?閣下知道我?


  少女揚起眉毛。


  當然,自從我被帶來這塊土地上,就感應到此處也有我的「同胞」。


  石板……姑且先叫它石板吧,一板一眼地說道。


  我與生俱來的權能是實現人類的心願。今晚,我接收到你強烈發出的願望,是以現身於此。你,想要找到克制力量的方法,對吧?


  原來如此。


  少女點點頭。


  石板,以及伴生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你是住在那個看起來很豪華的塔裡的「德勒斯登石板」啊。
  話說,原來你是可以出來的嗎?我現在人可不在東京喔?


  只要是你們稱之為「關東地區」的區域,都在感應範圍內。


  石板說。


  如何?●●姬,要成為王權者嗎?用這股力量,與你的權能相互抵消,這樣你我就能繼續待在一塊(東京),觀察人類的生活。


  少女眨眨眼睛,好奇發問。


  你不斷選「王」,就是為了觀察人類嗎?那你為何不像我一樣,分出一個人類化身呢?你的力量比我平穩多了,可行性也高了不知多少。


  ……也許有一天,我會這麼做吧?


  石板誠實地說。


  你很有勇氣,同胞。


  呃、謝謝誇獎……?


  關於石板的提案,少女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石板也沒催促,雙方默默相對而立。


  ——好,我答應你。


  良久,少女說道。


  ——這個王座,我要了!


  【契約成立。】


  隨著宛如遊戲通知的宣告聲響起,這個夢境空間碎裂成片片,四周陷入渾沌的黑暗之中。


  那一天夜裡,無色之王劍高高懸於空中,與周圍源源不絕降下雪花的灰黑色雲層幾近融為一體,在這個遠離市區的山間,無人見識到其光輝。


  少女覺醒成為第七王權者。




  工藤優子自睡夢中醒來,茫然地環顧四周,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好像遺忘了什麼?」
  她盯著木窗外靜靜飄落的細雪,開始回顧昨晚的夢境內容。
  一如既往,在夢中與「本我」搏鬥。
  然後,石板和它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從天而降,把她體內的力量化身打爆,硬生生塞回去了。
  「……」
  怪不得,今天身體輕鬆得不可思議,原來是多餘的力量被封印住了。
  「說什麼王權者只能在關東地區出現……這裡算是擦邊球吧?」
  她現在正身處長野縣的輕井澤郡,與關東最左邊的群馬縣緊緊相鄰。
  明明平常都待在距離石板它家更近的東京都內來著,石板卻偏偏要挑這個時間點選王,真的有點勉強。
  ……啊,該不會其實早就偷偷盯上自己了吧?
  只是直到昨晚才正式現身而已。
  「果然,不能用常理判斷呢。」優子感嘆道。
  至於她為何會來到度假勝地輕井澤?那是因為幼馴染的鈴木園子某天忽然很想滑雪,想得心都要碎了,遂挑了個周末,把她的三個好朋友一起打包帶來了——用鈴木財團大小姐最擅長使用的鈔能力。
  選的是高級大飯店的滑雪場,住的是兩人一間的獨棟小木屋。
  與優子同住的是她的雙胞胎哥哥工藤新一,而與園子同住的則是他們的另一位幼馴染毛利蘭。
  人數分配剛剛好,完全不浪費空間。
  園子真的很會享受人生,每次組織出遊都把行程規劃得清清楚楚,力求讓所有參加者皆能玩得開開心心。
  優子很喜歡園子的這項特質,她自己是做不到帶領一群人出門,還能時不時活躍團體氣氛的。
  啪沙。
  睡在隔壁床的兄長翻了個身。
  真是無憂無慮的傢伙,然而他身旁僅有一公尺之遙的親妹妹,不久前剛經歷過一場驚心動魄,眼下是一絲睡意也無。
  優子支起身子,背後靠著枕頭,在腦內檢閱起石板灌輸過來的知識。


  第一,她是新一任的無色之王,是自「德勒斯登石板」被發現、解開封印以來,同一時期僅有七位的「王」中的第七席。
  第二,每一代無色之王得到的能力類型都不相同,故有「鬼牌」之稱。她被賦予的能力是「抵消」,即,石板所承諾的,能夠鎮壓她體內力量的方法。
  第三,王權者誕生後,按照慣例,必須前往黃金之王所在的「御柱塔」簽訂條約。簽完之後,那些大大小小的系列事項,將由黃金王盟為你擺平,至於你本人——只需煩惱自己要在分到的領地裡幹嘛就好。
  第四,她是今年出現的第二位王權者,至此,本期的七個王座終於無一空缺。
  第五……


  「不能過度使用力量,一旦超過臨界點,達摩克利斯之劍將會墜落。」


  優子伸出雙手,右手燃起黑色火焰,左手凝聚起透明光球,接著,她將這兩股力量合在一起。
  火焰與光球接觸的瞬間,空間驟然扭曲,像是跳電的燈管,發出響亮的「啪滋」一聲,很快就一起消失了。
  優子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兩隻手掌,握起、舒展,表情若有所思。
  「……同等兩力相互對抗,恰好『抵消』,所以不能全由石板的力量來限制我的權能,劍會變得不穩定的。」
  「不過這已經很好了,相當於我這邊多出一個幫手,壓力減輕不少。」
  「我的力量控制主要靠我本人,多餘溢出的那部分交給石板抵掉……太棒啦!光明的未來正在等著我!呀呼!」
  優子滿意地振臂歡呼,一個不小心,音量沒控制好,不遠處的她哥直接被吵醒。
  「……優子,妳在幹嘛?」
  新一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毫無形象地張開嘴巴,大大打了個呵欠。
  「嗨,哥,早上好。」
  「妳都那麼有精神了,還躺床上幹嘛?昨天不是說想在早晨的雪地裡做冥想來著?」
  「喔,那個啊,暫時不用了。」
  「?」
  新一半睜著眼,困惑地望向那個大清早就不知在亢奮些什麼的人。
  優子興奮地跳下床,踩著拖鞋「噠啦噠啦」從另一側繞過來,在親哥面前緊急剎車。
  「哥,我告訴你喔!我總算找到可以完美壓制力量的方法啦!」
  「……?」
  新一還不太清醒,思考比平時慢了幾拍才明白過來,驚愕地雙目圓睜。
  「欸、欸欸——!」
  真的假的!
  困擾妳那麼多年的難題,突然就、解決了?
  並不是說新一不希望妹妹能找到解決力量暴走的辦法,只是這太突兀了,他一時之間難以置信。
  優子將剛剛的實驗結果,在他面前重新演示了一遍。
  「這是……?」
  「這是王權者的力量。」
  站在狹小的木屋內,觀眾僅有一人,少女鏗鏘有力地宣告道:


  「——我成為『無色之王』了。」




***
  比水流之前的綠之王是存在的,官方尚未公布其姓名,只暫時以「沒有面孔的男人」代稱。他也是策劃《大聖堂》覆滅事件與迦具都事件的幕後黑手之一(另一位是《煉獄舍》的no2相馬均),似乎將捲入所有王的王權戰爭當作一場大型遊戲,真實犯案動機不明。
  長期隱匿行蹤,卻暗中掌握了所有王盟的動向,事件前曾經打電話給決心阻止災難的三輪,邀請他入局。之後欺騙了鳳的副手,將當時正在阻擋赤之王的進攻,為盟臣與民眾爭取逃生機會的灰之王電暈帶走,導致灰之王盟全滅,唯有王獨自生還的悲劇。
  根據磐先生的說法,當年那個局面,是前代綠之王賭上包含自身性命在內的一切,全力以赴所造成的,而他(鳳)對此無能為力,只能盡力踐行自己的信念。(詳見《グラウンド・ゼロ fragments 》)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4-21 15: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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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3-12-24 11: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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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一

  「小蘭,妳知道嗎?C班的山本居然拿出一束玫瑰花,單膝下跪,向我們班的加藤同學請求交往……呀!好浪漫!」
  「欸欸?這是交往,並不是求婚吧?給女方的壓力會不會太大了?」
  「好像他們對彼此早就互有好感,只是一直拖著沒正式告白而已。」
  「那,這是默許之下的『浪漫』囉?」
  「對呀對呀!而且啊,我跟妳說——」
  優子托著下巴,坐在白羅咖啡廳裡,聽著同桌的園子和小蘭吱吱喳喳,興奮地談論著近期的校園戀愛故事。
  真是青春啊。
  優子拿起馬克杯,喝了一口。
  蜂蜜檸檬水那酸澀又甜蜜的滋味,慢慢在口腔裡綻開,宛如少年少女躁動敏感的心思,於舌尖上彈跳著。
  嗯,這飲料配著戀愛故事一起喝,很不錯。
  「啊啊……好羨慕,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屬於我的真命天子呢?」
  園子捧著胸口唉聲嘆氣,臉上寫滿對「心上人主動示愛」的憧憬。
  「會有的。」優子認真地說道:「我有算過,今年是妳的桃花年。」
  「啊,優子妳的占卜很準確呢。」小蘭說。
  「吶吶,優子,」園子湊過來,伸手搭在好友肩膀上,「妳能不能幫我算得更清楚一點?」
  她比了個「縮小」的手勢。
  「具體到幾月幾日是我與天命碰面之日,可以嗎?」
  「不行。」
  優子拒絕得很乾脆。
  「我的占卜等級不高,算不了那麼精確。再說,提前把未來全弄清楚,不就失去期待的趣味了嗎?」
  「是這樣沒錯啦……」
  園子收回手,失落地趴到桌面上。
  「可是我真的好想趕快脫單喔……妳看,班上同學一個接著一個找到對象,而小蘭早就有了新一……」
  「園子!」小蘭漲紅了臉,慌亂叫道:「都說了我跟新一只是青梅竹馬!」
  「什麼青梅竹馬啊,」園子壞心眼地調侃她:「你們跟山本加藤他們有何區別?少嘴硬了!說吧,打算什麼時候告白?」
  「哎、園子!」
  「哈哈哈!」
  「優子,妳也快說點什麼啊!」
  小蘭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試圖找援兵解圍。
  貼心的優子立刻接話:「園子,妳並不是一個人,我也還是單身。」
  「呃……」
  園子定定看著她,停頓數秒,然後搖搖頭。
  「情況跟我不一樣啦。妳啊,壓根兒沒有想找男朋友的意思吧?」
  她倏地坐直身子,抬手用力指向優子。
  「平常都藏在我們後面,假裝自己不存在,也從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看看這劉海,為什麼只有練劍的時候才肯梳上去?明明有一張那麼好看的臉,實在太浪費了!」
  優子聞言,不由得摸摸自己的劉海。
  額前垂下的頭髮留得很長,加上鬢髮,全撥過來能遮住小半張臉,配上毫無亮點的樸素髮飾,營造出幽幽的「喪」的氣質。
  「妳不說我都忘了,現在不用再留著這髮型了,得去剪掉才行。」
  「欸?難道妳終於看開,打算轉型了嗎?」園子好驚訝。
  「是不是碰到了什麼好事?」小蘭亦十分訝異。
  優子不知該如何向她們解釋,自己致力於降低存在感,單純只是想減少社交機會。平日她為了克制力量波動而壓抑外在情緒,實在已太過疲勞,所以不想分出多餘的心力應付外人。
  面對兩位摯友關切的目光,她想了又想,最後濃縮成短短一個字。
  「……對。」
  「這跟妳突然退出劍道部有關嗎?」小蘭又問道。
  「算是吧,我找到其他想做的事情了。」
  優子給出一個模糊的解釋。
  石板會將它所選中之人的身體全面加強,其中又以王權者尤為強悍。凡是被選為王權者,就可以把一個原本對超能力一竅不通的普通人,像坐火箭似的一舉送入世界級強者的行列。
  她本來就不是個普通人類,在兩份不同源頭的強大力量相疊加成下,肉體強度已經到了極為恐怖的程度。
  空手道高手的小蘭能徒手擊碎水泥。
  至於優子自己嘛……
  用力一拳可以打穿一棟水泥砌成的房子,還能臉不紅、氣不喘地準備再來一次。
  雖然優子對於掌控力量頗有自信,但在雙方等級差距過大的情況下,用如此堅硬的身軀去參加普通人的劍道比賽,她很怕會無意間傷到對面的選手啊!
  況且並不公平。
  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普通人,不可能對抗戰鬥特化的超能者,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原來如此,是像新一那樣啊。」
  小蘭沒有在意優子的語焉不詳,寬容地接受了這個解釋:「他也是,說想要當偵探,上高中以後就不再參加足球社了。」
  「……為什麼連這點也要學那個推理狂啊?」
  與小蘭不同,園子神情微妙。
  「優子妳可是劍道部的王牌,不是還有很多人都期待妳能帶領她們打贏團體賽嗎?下一屆的劍道大賽怎麼辦呀?」
  「我有說偶爾能回去幫她們做訓練,但參賽是不可能了,全國的女子高中生裡已經沒有人能當我的對手。」
  優子說話時始終一臉平靜,態度不驕不躁,可這台詞怎麼聽都是極其狂傲。
  「嘶……」園子露出牙疼般的表情,「妳就那麼自信?」
  「不是自信,而是事實。」
  優子垂下頭,用叉子戳了戳盤裡的蛋糕,憂鬱地說:「我也希望有能跟我對戰的對手出現呀。」
  身體足夠強韌,或者反射神經足夠靈敏,就有機會避開同脆弱的水泥塊一樣碎掉的命運。
  ……符合上述條件的,基本上也是超能者吧。
  一道靈光劃過腦海,還沒等優子細想下去,便被朋友開啟的新話題轉移了注意力。
  享用完下午茶,三個女高中生走出白羅咖啡廳。
  這間與阿嘉莎.克莉絲蒂筆下著名角色同名的咖啡廳,和小蘭她父親開的毛利偵探事務所是同棟樓,小蘭家就在樓上,而鈴木家與工藤家並不在同個方向,於是三人就此道別,各回各家。
  優子提著書包,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時間還早,今天哥哥放學後又接到偵探委託,跑警視廳破案去了,想必會晚歸家,那她不如去書店逛逛吧。
  好久沒有買新的小說,既然聊到了戀愛話題,那就去羅曼小說區找找看有沒有符合口味的故事。
  「話說回來,總覺得身邊的戀愛氛圍濃度過高了……」
  暫且不提學校裡那群正蠢蠢欲動,爭分奪秒歌頌青春與愛的少年少女們。距離她最近的親哥哥,從小就一直暗戀著青梅毛利蘭,最近在煩惱著該如何循序漸進地追求人家,然而進展始終不太順利。
  理由無他,工藤新一是個無可救藥的推理狂,那閃閃發亮的偵探光環之下,可能還伴隨著事故體質。之前好幾次約小蘭出去,總會撞上點什麼事件,然後少年偵探立刻拋下女伴,一頭撞進案件裡,等他心滿意足地破完案回來,約會也毀得差不多了。
  優子真心覺得,小蘭到現在都沒有真正賞他一拳,已經是感情很深的表現了。
  她看得出來,小蘭同樣對新一抱持著很高的好感度,不過還沒昇華到能成為情侶的地步。他們之間大概需要再添點催化劑,一個能「倏然明白,對方在自己心中有多麼重要」的契機。
  再來是去年於劍道大賽上認識的兩位大阪友人——關西高中生偵探服部平次,以及他的幼馴染遠山和葉。
  沒錯,又一對青梅竹馬式的歡喜冤家。
  他們對彼此有意這點,兩個當事人之外的人在相處一段時間後都能看出來。
  會特別去關注對方與異性朋友的交往狀況,並時不時吃醋,這可不單純是對親密朋友會有的佔有慾啊。
  比起已經正式展開追求行動(可惜不斷失敗)的新一,連自身心意都沒有察覺到的平次與和葉,想來仍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最後是成日喊著好想談一場戀愛的鈴木園子。
  今年之內,她也要告別單身生涯了,生活重心將不再只有友情,會分出不少時間去與戀人相處。
  身邊親近的同齡人不是正在追求對象,就是將要擁有對象,只剩優子孤零零一個。
  ……有點寂寞。
  「啊,不對,還有蘇羽那個傢伙,她也是對談戀愛毫無興致的人。」
  國常路蘇羽是優子三年前認識的朋友,比她小一歲,目前正於葦中學園高校就讀高一。
  真實身分是陰陽師名門.國常路家的大小姐,近年來在圈子裡聲名鵲起的年輕陰陽師,是難得的共享「另一側」祕密的友人。
  優子在國二時通過了國家陰陽師的第二級檢定考試,取得能在外界光明正大使用陰陽術的資格。
  國家陰陽師的資格分級與現代神道教的神職人員相仿,由低至高依序是四級、三級、二級、一級、特級。
  舉辦升級考時,依照規定,負責該次測驗的考官需將應試者的實力、心性、從業資歷等條件列入參考項目,缺一不可。
  由於修習陰陽術的高度危險性,倘若施術者精神力不夠出色,有極高的機率招致神祕學知識的反噬。運氣好的話只是精神受損,需要休養一段時間,運氣壞的話會造成人格扭曲,變成潛在的不安定分子。
  而若是在實力不合格的前提下,去挑戰難度過高的法術,一旦施術失敗,也可能為周遭的人事物帶來難以預測的災難。
  等級越高,評定標準就越嚴苛。
  不乏有所謂的天才因急功近利,不肯好好磨礪心志,導致墜落的前車之鑑,是以師長並不鼓勵學徒以快速升級為榮。即使後輩的天賦再出色,為了安全考量,也會建議他們多沉澱幾年,再提出升級的申請。
  四級是基礎,拿到這個資格便能自稱是職業陰陽師。
  三級是一般水平,屬於資質普通的人只要肯努力,就可以達到的高度。
  二級是天才們的起點,設於國立陰陽術研究院內部的祕術圖書館也會對其開放。
  一級是出類拔萃的菁英,數量稀少。因擁有與神祕關係緊密的血脈,對於施術效果助益極大,這些人多是古老的陰陽師世家出身。
  至於特級……那是傳說中的人物才能得到的殊榮,實力、學識、品行、成就積累無一不凡。上述硬性標準,註定了特級會是德高望重的老年人專屬——例如國常路家的現任家主。
  有術者資質的人,選擇踏上陰陽道這條路之後,大多會去取得最低限度的職業資格。假如沒有這張執照,卻在普通人社會裡肆無忌憚地動用陰陽術,就會被當作違法超能者對待,執法機關有權予以逮捕,並視罪行輕重度,判處高額罰金、在家拘禁,甚至是有期徒刑。
  以上相關法律的制定過程,皆由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親自推動。
  他在建立國常路體制以掌控因石板而生的異能者社會時,連同日本自古以來便存在著的傳統法師也一併納入系統化管理,將不同的超自然能力體系劃分得明明白白,不允許任何人擾亂國家秩序的正常運轉。

  「成為王權者以後,妳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那一日,在石板之間裡,國常路如是問道。

  「沒有。」
  孤身直面這個國家實質的掌控者,即使華麗的巨大廣間充斥著不怒自威的壓迫感,優子面上絲毫沒有露怯,只是平靜地回答。
  「我到現在都還沒找到真正想做的事情。雙親說學生對未來產生迷茫很正常,建議我慢慢思考,先把高中讀完。」
  「是嗎。」
  聽完優子的答覆,國常路並沒有像個前輩一樣給出建議。
  他對於協助後輩解決人生困惑毫無興趣,會提出這個問題,僅僅是想確定新一任第七王權者出現後,將會對當前局勢產生何種影響罷了。
  優子也無所謂他漠然的態度,她又不是來尋求幫助的,只是來御柱塔走個過場,把該簽的東西都簽一簽,搞清楚所有能做、不能做的事項,才不會哪天莫名其妙被逮進去。
  不過……
  「難道其他的王權者,都是很快就確立目標了嗎?」優子好奇地問。
  對此,國常路的回答唯有短短一句:「他們都是忠於職責的王。」

  「『忠於職責』啊……」優子細細品味國常路這句意味深長的評語,感慨道:「真不知是石板給了他們走下去的力量,還是反過來限制住他們的人生走向。」
  七個王權者各司其職,既是權能,亦是束縛。
  直至死亡降臨前,永遠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便是最大的證據。
  「我只是不想死、也不想讓其他人死,才選擇成為王權者的。」
  「石板的力量就像是給收藏保險箱的倉庫外又加上了鎖,我的核心本質仍舊沒有任何改變。」
  「有點好奇啊,另外的王們都是怎麼想的呢?」
  漫不經心地想著,優子推開了目標書店的大門。
  她先慣例往本月新書的布置架瞄一眼,沒看到有什麼引人注目的類型,便順著記憶的方向,筆直地朝羅曼小說區前進。
  經過青少年書區時,優子由於視線一直盯著前方,碰巧與從書架轉角繞出來的兩個孩子撞上。
  「哇!」
  「啊!」
  其中一個小孩沒站穩,一屁股坐到地上。慌亂中,手裡抱著的幾本書散落在地。
  「速人。」另一個成功穩住身子,彎下腰去攙扶不幸摔跤的同伴。
  「抱歉,小弟弟,是我沒看好路。」
  優子趕快把凌亂落在地上的那些書撿起來,維持著蹲下的姿勢,將書遞還給他們。
  「沒事吧?」
  兩個小孩有著一模一樣的長相,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唯有頭髮顏色不同,跌倒的那個是深色,扶著他的那個則是淺色。
  這是一對雙胞胎兄弟。
  深色頭髮的孩子搖搖頭,把書接過來,緊緊抱在胸前。
  「速人、秋人。」
  一位女士自不遠處快步走來,朝兩個小孩喊了一聲。
  「「媽媽。」」
  見到人家家長現身,優子站起來,向對方表示歉意。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撞到您的孩子了。」
  那位女士先是看向自家兒子們,見他們一點事都沒有,連表情都跟剛才一樣沒變過,又將視線挪回來,露出笑容。
  「不,小意外嘛,別放在心上。」
  優子點點頭,後退一步,讓出走道給母子三人先行。目送他們離去後,才重新邁開步伐。
  兩個孩子本來是並排走在最前頭,等走出一小段路後,換成貼在母親身側的陣型。
  「媽媽,」深色頭髮的孩子拉拉母親的衣角,說:「剛才那個人也是。」
  淺色頭髮的孩子把話接下去:「穿著青色的衣服耶。」
  「但是顏色有點。」
  「不太一樣。」
  你一句我一句,宛如接力賽般的特殊說話方式,是雙胞胎間獨有的默契。
  「那是學生制服。」他們的母親說,「那孩子大概是附近高中的學生吧。」
  大衣口袋傳來震動聲,她取出放在裡頭的手機,看了一下新收到的訊息,揚起眉毛。
  「你們元叔叔說他下班了,會直接到餐廳跟我們會合。」
  她把手機收回口袋,雙手分別往兒子們背後輕輕一拍。
  「來,把你們想買的書放到櫃檯上,要結帳囉。」


***
  分別在官方小說《SIDE:RED》、《Lost Small World》出場的湊氏雙子,此時七歲。
  他們的父母都是羽張的盟臣,而成為青色盟臣前,父親速俊是普通職員,母親秋緒從事各種短期工作。秋緒與身為青之王副官的鹽津是如兄妹般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實際也是遠親),因為這層關係,湊一家接受了異能測試,發現四個家族成員正好都是適格者。隨後秋緒無視鹽津的阻止,毅然決定加入擊劍機動課,速俊則是追隨妻子的腳步,夫妻倆一同為《Scepter4》工作。(情報來自《ビフォア・ゼロ》)
  雖然官方小說寫明由於職業危險性,《Scepter4》的人才輸入源以受過專業戰鬥訓練的警察與國防軍為優先,但也有不少人原本從事普通行業。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4-21 16:1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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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3-12-25 11: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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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二

  優子目睹「那個」的那一晚,她與班上同學一起為即將離職的班導師舉辦了歡送會,地點選在隔壁杯戶町一家百貨公司的西餐廳內。
  班導師因為孩子即將出生,教完他們這個學期後,將會暫時辭去教師的工作,回家照顧嬰兒。
  她的預產期在三月下旬,也就是學期末,那個時候學生們都在為期末考奮鬥。等考試結束,產後的老師要調養身體好一陣子,不方便出來與他們聚餐。因此,全班通過決議,乾脆將歡送會提前一個月舉辦,這樣大家都能玩得盡興,毫無行程壓力。
  這家西餐廳是班長挑的,他表示自家曾經來吃過好幾次,料理十分美味,服務體驗也很好,絕對不會讓老師及同學失望。
  ……班長沒有說謊,餐點確實很好吃。
  優子用餐巾紙擦擦嘴巴,心想。
  幾個同學圍到班導師身邊,柔聲細語對著肚子裡的寶寶說話,都是一些「喜歡嗎」、「這可是很有營養的喔」、「要好好長大」之類的關懷。自從老師的肚子膨脹成一顆大圓球,為將要誕生於世的新生兒送上祝福,已是班上同學喜歡做的例行公事之一。
  優子之前混在人群裡湊近過,她有些稀奇地盯著孕育著新生命的渾圓腹部,那個小小的胎兒就沉睡在裡頭。
  家裡的相冊裡有母親有希子懷孕時拍的照片,腹部從微凸到顯懷,再到大腹便便。由於裝著兩個孩子,肚子又比尋常孕婦還大些,行動更加不便。
  雖然將肚皮撐得很大,其實不少體積都是羊水,真正的寶寶是很小的。
  (從前,我也是像這樣,住在媽媽肚子裡的嗎?)
  隔著照片,感受沒那麼深,此刻有機會近距離觀察這個過程,奇異之情油然而生。
  (真是不可思議,如我這般可怕的存在,誕生之際竟然能如此普通。)
  母親很平常地生下了他們,沒有遭受奇怪力量的侵蝕,產後恢復得很好,身體十分康健,興致一來還會出去飆飆車。

  優子是在讀幼兒園時,發現自己的異常的。

  當時,她正握著小鏟子,蹲在沙坑裡堆房子。
  旁邊的小蘭用另一支鏟子給房子細細修邊。
  哥哥新一不屑於參與如此幼稚的活動,坐在沙坑邊的木樁椅子上發呆,嘴巴上嫌棄著,卻依然沒有離開她們身旁。
  園子在和其他女同學玩扮家家酒,她拿到的身分是女王大人,那高亢的「喔呵呵」笑聲,遙遙傳到沙坑組這邊。
  忽然間,優子手裡的鏟子一頓,然後不受控制地向前一送,一口氣將快建好的小沙屋直接弄塌了。
  「啊!」小蘭驚叫一聲。
  塵土飛揚,方才還穩固成形的「建築物」,散成一片隆起的土丘。
  優子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沒有反應。
  新一被驚呼聲驚動,迅速站起來,「怎麼了?」
  「房子……突然……」小蘭還在茫然無措。
  「對不起!」
  優子猛然站起身,扔下鏟子,拔腿就跑。
  「優子!」
  新一立刻跟在妹妹身後,追了過去。
  「哎?欸?你們……?」小蘭反應不過來,呆呆地望著兩人一個接著一個跑遠了。
  優子衝出戶外遊戲區,滿心想著要找個無人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哈……哈……」
  小小的女孩拚命地奔跑,左拐右拐,最後一頭撞上閒置於牆角的空紙箱堆。
  紙箱很大,完全能裝下一個五歲幼兒。
  她將其中一個紙箱倒扣過來,藏了進去。
  「喂,優子!妳在幹嘛?」追上來的新一喘著氣,伸手戳了戳紙箱表層,「為什麼要躲起來?」
  「別過來!」優子尖叫。
  新一的動作頓住了,「……欸?」
  年幼的女孩縮在狹窄的黑暗中,竭力撫平呼吸,身子顫抖著。
  撲通!撲通!
  心臟跳得飛快,像個小馬達,轟鳴著高速運轉。
  好熱。
  好難受。
  有什麼東西在體內膨脹,一股不講理的熱流,洶湧著衝向四肢,又撲向大腦,震得她嗡嗡發暈,意識模糊起來。
  「嗚……」
  撲通!撲通!
  馬達穩定輸送著血液,臉頰發燙,胸口灼熱如火爐,要、要燒起來了!

  ——優子!優子!

  哥哥在箱子外面叫著她的名字,語氣急切。
  但是,優子沒有力氣開口安撫他,她正在與來源不明的力量搏鬥,爭奪身體的控制權。
  不行!這個身體是我的!你不可以拿走!
  「啊……」
  女孩深深呼出一口氣。
  「她」睜開了眼睛。
  周圍一片漆黑,遠處有一排小小的燭火,顫巍巍地搖動著,對於照明無甚用處。
  不過,黑暗於「她」無礙。
  ——成、成功了!
  ——宿體無排斥反應,軀殼沒有崩壞,精神也很穩定!
  ——吾等多年來的宿願,終於……!
  仍然朦朦朧朧的意識中,有誰在歡呼,有誰在大笑,有誰……在哭泣。
  『嗚嗚嗚……』
  『……磐、阿磐。』
  『你們,竟然把阿磐……』
  「她」對這個哭聲有印象,明明應該是不認識的,因為「她」才剛剛降臨到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會有任何熟人啊。
  可是,眼眶澀澀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跑出來了。
  「她」無視了四面八方朝自己伸來的手,無視了那些粗俗無禮的呼喊,而是邁著不熟練的步伐,走到那個哭泣的孩子面前。
  那孩子察覺到「她」的接近,抬起頭,惡狠狠地瞪過來。
  『就是你!把阿磐給……!』
  「她」歪了歪頭。
  為什麼要兇自己?「阿磐」不就在這裡嗎?看吶,妳不應該為手足的歸來感到欣喜嗎?
  ……手足?
  是這樣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妳,就是我的第一個家人啊!
  「她」向家人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臉,卻被用力拍開。
  『滾開!』
  那孩子目光憤恨,哽咽著吼道。
  『你不准……不准用那張臉看我……!』
  「她」看看自己被拍紅的手背,再看看坐在地上的家人。
  好奇怪呀……
  為什麼要拒絕我靠近?
  為什麼不願意握住我的手?
  我們明明是家人,為什麼不能夠親近呢?
  累積的疑問越來越多,「她」不斷模仿著記憶裡原身的一舉一動,把自己的面部肌肉揉來揉去,嘗試著做出各種表情,想要從中選出適用於現狀的反應。
  頂著「家人」憎惡的目光,擁有小女孩外貌的不明生物,朝對方露出一個自認為最友善的微笑,唇瓣上下翻動,喚道——

  「花久夜……」

  優子喃喃唸道。

  大量零碎駁雜的記憶如雪片般沖刷著她的靈魂,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能全部吞下,沒有因此失去才建立不過短短五年的自我。
  準確來說,這是在「解開封印」。
  記憶解鎖,隨之而來的,是強大的伴生力量。
  黑漆漆的野獸自虛空中睜開眼睛,朝著關住它的荒野天空發出一聲響亮怒吼。
  滾燙的黑色火焰如岩漿般快速蔓延,才剛越過荒野的正中央界線,就被某道屏障擋下,再不得寸進。
  黑焰沿著屏障轟然炸開,試圖掙扎出去,卻被一點一點逼退。
  張牙舞爪的野獸,最終還是融化成一攤流動的黑色物質,滲進砂土層的間隙裡去了。

  緊緊蜷縮成一團,不知過去多久,優子終於平復了呼吸。
  她掀開紙箱,重新回到外部世界。
  第一眼,是新一蒼白無比的臉。
  「嚇死我了。」新一說。
  「嗨,哥,早安啊。」優子說。
  「不早了,」新一訂正道:「午餐時間都過去了。」
  「老師沒來找我們?」
  「找了,但沒找到。剛才我也躲到一個箱子裡了,他們沒瞧見。」
  新一頓了頓,認真地看著她,「妳那是怎麼回事?身體不舒服?但是,為什麼那麼嚇人?」
  他摸摸妹妹的額頭,又捏捏她的兩隻小手。
  體溫很正常,沒有發燒。
  皮膚也沒產生異變,還是柔嫩柔嫩的,小孩子應有的觸感。
  「我以為妳會變身成小怪獸,一直在思考到底醫生能不能治好這個病。」
  「不會變成小怪獸。」優子說,「小怪獸住在我心裡。」
  「哈?」新一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沒錯,優子已經想起來了,其實自己原本並不是人類這件事。
  偽裝成人類的異次元怪物,今天也在努力學習,如何更好地成為人類。
  就和以前一樣,從距離身邊最近的家人開始模仿起。

  優子吃完飯後甜點,拿起盛著柳橙汁的杯子,湊到唇邊。
  同學們聊得熱火朝天,大家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沒有任何意料之外的口角,餐會的氣氛如同事前計畫的那般美好。
  人類就是要像這樣,一直懷抱著對生活的熱忱,和善對待你我他。
  正因為同班同學都是心思純粹的好人,所以她才喜歡上學啊。
  看來今天又是平穩的一天,太棒了。
  少女微笑地看著這一切,在內心與不存在的對象碰杯,慢慢地喝下黃澄澄的液體。
  敬,世界和平。

  框啷——!

  大片玻璃炸裂的聲響,同時砸碎了優子的好心情。
  「?」
  片刻之間,餐廳安靜下來,針落可聞。
  「怎麼回事?附近的施工失誤?」
  出事的不是這個空間,甚至不是在這棟建築物內部,而是馬路對面的商業大樓。
  餐廳位處五樓,樓層不能說太高。隔著落地窗,站著的服務生,以及坐著的顧客,全看見了那陣濃煙滾滾。
  優子推開椅子,瞥了班導師一眼,快步走到窗邊。
  年輕女性面有憂色,幸好沒有演變成驚懼。距離預產期尚有一個月,一個不小心,足月生產變成早產兒,對母子倆的影響都不好。其他同學大概也是這麼想的,聽到不妙動靜的第一時間,靠最近的那幾個反射性擋在老師身前,為她築起一道人牆。
  商業大樓一到三樓的外圍玻璃全部破裂,殘存的碎片不怎麼牢固,正剝里剝里往下掉。
  每層樓的大洞各自冒出濃煙,燈光已經滅掉了,看不清裡面的情景。
  ……不,一樓大廳的燈還亮著,飄出來的煙霧也是最少的。
  由上往下俯瞰,道路兩側,民眾在奔逃。
  帶著防暴盾的機動隊員警整齊地於大廳門前圍成一圈,與建築物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露出一大片空地。
  是有歹徒闖入了吧?對方持有炸彈,二樓、三樓的大爆炸就是這麼來的。而歹徒主要聚集在一樓,目前正與警方對峙。
  猜都不用猜,他們絕對有挾持人質。
  優子動作輕巧地將窗戶推開一條小縫,藏於袖中的小型人造式神飛了出去。
  開啟共享視野,真實的場景畫面清晰呈現在優子眼前。

  滿臉橫肉、體格魁梧的凶惡歹徒,手裡扯著一個小職員的衣領,怒吼道:「都說了,快把我的同伴放出來!否則就把這裡的人全殺了!」
  警方那邊的現場負責人用擴音器說:「不,你還是沒有搞清楚,我們並沒有那種權限。」
  「那就把有權決定的人叫來!」
  「已經在路上了。拜託,請放下無關民眾,不要傷害他!」
  「嗤!」
  歹徒煩躁地甩甩頭,他的身體周圍隱隱出現某種能量波動。

  居然是權外者。

  所謂的權外者(ストレイン),是指「沒能當上王的存在」,於1946年,由駐日盟軍總司令部(GHQ)旗下研究所的美國研究員起名。
  儘管其所擁有的異能同樣來源於石板,卻不是通過王權者而被賦予,是不隸屬任何王盟,游離於各大勢力之外的超能者。
  當年日本這邊取的名字是「流浪者」(はぐれ),後來《非時院》接收了美國遺留下的研究資料,便將稱呼方式統一為權外者,並一直沿用至今。

  難怪警方會說自己無權釋放那個「同伴」,只要是超能者罪犯,那必然是統一關在青之王盟領地的監獄裡。

  青之王,第四王權者,掌管「秩序」與「制御」。而與這個屬性極其相符的是,坐在這個王座上的人,自戰後國常路體制建立以來,便一直肩負著處理超能者引發之事件的職責。
  青之王盟是政府有明文規定的正式國家公務員,名義上隸屬於法務局*,專門管理特殊外國人的戶籍。這個特殊外國人,其實是石板能力體系之下超能者的代稱,不只是權外者,就連其他王盟的盟臣犯罪,他們也能視情況進行干涉。
  在國家體制方面,他們享有特殊行政權,可以越過按理說為上級機關的內閣,執行所有由青之王指派的任務,並能直接要求警視廳配合他們的行動,其他的關係部門無法對此提出抗議,只能乖乖出力。
  比起公務員,更像是青之王的私人軍隊,不過是由國家預算撥款來養。
  現在的青之王還很年輕,跟現任無色之王一樣,是今年初剛剛覺醒的資淺王權者,聽說上任時間只比優子早了十幾日。

  哎,所以等等是他要過來這裡嗎?
  優子眨眨眼。
  她還沒見過黃金之王以外的其他王權者呢。

  青之王盟——《Scepter4》的總部所在地叫做椿門,雖說都是位於東京都心區域,但與杯戶町分屬不同區劃,從那邊開車過來需要一點時間。
  在爆炸聲響起之前,優子始終專注於用餐,加上座位並不靠窗,完全不曉得歹徒是何時闖進商業大樓,又是何時開始與警方對峙的,無法以此預估青色盟臣的抵達時間。
  光憑全是普通人的員警,很難確保裡頭的人質安危。
  她又放出幾隻式神,分頭飛往商業大樓那幾個遭到攻擊的樓層。
  濃濃夜色遮蔽,燈光迷眼,飛翔中的紙鳥身形又小,無人注意到數個微微發亮的不明飛行物快速閃過,留下幾近於無的殘餘軌跡。
  三樓,沒有人,只有被炸毀的辦公桌椅,還有被燒成黑炭的文件夾,雜物被搞得亂七八糟。
  二樓,情況差不多,卻多了噴濺到牆上的血液,地上也有拖曳痕跡,很可能是來自於被殺雞儆猴的無辜人士。從出血量判斷,傷者即使幸運存活,當下情形也不容樂觀,得盡快送醫才行。
  一樓,大廳的櫃檯前方,擠著二十三個瑟瑟發抖的職員,雙手都被反綁。他們緊緊挨在一塊,後方留了一小塊空間,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氣若游絲,已陷入半昏迷狀態,血跡的主人應該就是他了。
  算上歹徒手上那個,現場人質總計二十五名,從標準上班族套裝看來,全是今晚加班還慘遭性命威脅的可憐員工。
  不知有沒有混在裡頭的同夥?這些人是同個會社的同事,突兀出現生面孔很怪,機率很低,然而不能排除。因為要逃脫總得挾持一個帶走,被帶走的那個有可能是假人質。
  監視人質情況的同夥有三名,一個拿著手槍,一個揣著衝鋒槍,最後一個把玩著小刀。
  只有門口那個男人是徒手。因為是超能者,覺得自己不需要依賴武器吧。
  大樓警衛倒在地上,胸口有個巨大窟窿,身下流出的血液稍微凝固了,顯然是具死亡有一小段時間的屍體。恐怕是在歹徒進門時,當場斃命。
  看這情況,職員被挾持起碼超過一個小時,但玻璃被炸是剛剛發生,推測是等答覆等到不耐煩的歹徒為了威嚇才做的。
  ……那麼,人質的具體人數和身分,警方應該已經確認過,現在就是在拖延時間,讓有能力對抗超能者的人抵達現場。
  話說,他們人呢?
  優子心想。
  不是說青色盟臣在速度方面特別得到強化,趕起路來較其他王盟更有優勢嗎?
  路上塞車?
  被其他案件絆住腳?
  那個男人快死了,她要不要出手幫一下呢?
  「嗯?」
  有車開過來了,停在警視廳的人員運輸車後頭。
  穿著與軍警相似的青色制服、腰間佩劍的男人們陸續下車,領頭的那個長髮飄飄,從原本角度看不見對方的長相。
  優子調整了陰陽師版攝影機的停留位置。
  長髮男子似有所覺,目光如閃電般刺來,精準捕捉到藉由夜色隱藏自身的小鳥。
  「!」
  隔著式神的眼睛,雙方視線突然對上,優子吃驚了一瞬,差點張口出聲。
  好敏銳!明明她沒有帶著惡意,這個人對陌生視線很敏感嗎?
  「……」
  幾秒過去,那名男子——青之王羽張迅——還在盯著她。
  憑藉高強實力橫著走許多年,第一次碰見足以稱得上是對手的人,優子久違地感到緊張,還有一點點興奮。
  (幹、幹嘛?是打算抓來看看嗎?)
  然後青之王就把頭轉回去,專心跟旁邊的部下說起話來,完全無視了來歷不明的監視者。
  「……他竟然無視了!」
  震驚之下,優子猛地趴到窗玻璃上,不小心弄出點聲響,惹得左右的人多瞧了她一眼。
  「工藤同學?」站在旁邊一起圍觀下方光景的同學,疑惑地問道。
  「哎,一時沒注意,腳滑了一下。」優子歉意一笑。
  「小心點啊,貼在玻璃上很危險的。」同學提醒了一句,視線又轉回原處。
  優子收回放在窗戶表面的手,恢復成先前的站姿。
  她的紙鳥仍停留在那個位置,而青之王沒有再多看它,領著部下們繼續前進,像摩西分海一樣,穿過由嚴陣以待的防暴警察圍起的厚厚人牆,走到人群最前方。
  可以確定,他並不是暫時放置不管,而是真真正正無視掉了!
  給我謹慎一點啊!萬一是別有居心的人呢?
  優子在內心吶喊著。


**
  初代青組的單位名稱是法務廳法制第四局,1948年11月成立,青之王是局長。初代青之王初衣泥原為陸軍少校,任職於參謀總部,戰後失去軍職,轉往復員省工作。1946年中期的某日,忽然被石板選中,之後循著王與王之間的感應,找上正躲避美軍搜查,暗中發展勢力的國常路大覺,並作為他的智囊,與之合作建設國常路體制。
  後來法務廳改制為法務省,東京法務局即其地方分支單位。原作粉絲熟悉的「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就是宗像禮司率領的青之王盟。

***
  新一(幼):我以為妹妹會覺醒成為哥O拉,捏了把冷汗。
  本章末的優子跟《R:B》的尊一樣,在滿懷期待的時候,被青之王放置了。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2-19 23:5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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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3-12-26 15:3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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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三

  羽張迅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踏上緊急事件現場的地面,還沒走出幾步路,突兀感受到一道強烈的視線,正緊緊盯在自己身上。
  「?」
  直覺告訴他,對方沒有惡意,更像是基於某種好奇心,於是待在一個隱蔽的地方,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羽張細細分辨了一下視線方向,然後抬起頭,往那個可能性最高的位置看去。
  一隻小鳥浮在半空中,像是鳥嘴……或者說鳥頭的部位對準他,視線就是從那邊傳來的。
  整體樣式簡單,連一根羽毛都沒有,卻能自在飛翔,顯然是人為作品。
  被目標反過來發現真實位置,對方也不惱,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打量,沒有選擇攻擊或離開。
  果然沒有惡意。
  大概是身分比較特殊的圍觀民眾吧。
  類似的情況,在警方為了辦案,封鎖現場時很常見,趕也趕不完,資歷長一點的警察都已經習慣了。
  所以,羽張確認完猜想後,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羽張?」
  大概是他分心得有點久,緊隨身側的部下發來疑問。
  「有異常狀況嗎?」
  「不,沒事。」
  羽張將心神重新放回工作,將方才的小插曲拋諸腦後。
  ……然而對方並不那麼想。
  一分鐘後,「啪」一聲輕響,一個小紙團掉在他腳邊。
  《Scepter4》的副長鹽津元還忙著與犯人交涉,羽張隨手撿起來、展開,就著不甚明亮的光線,閱讀上頭的內容。


  ——那名重傷的男性人質快不行了,胸口一處貫穿槍傷、手臂疑似骨折,目前是昏迷狀態,快點把人接出來。


  人質重傷?
  收到的報告裡並沒有提及這件事。
  羽張擰起眉頭。
  文字描述如此具體,這份情報很可能是真的。為了保住民眾的性命,得趕緊加快攻堅速度,或是要求先釋放那名人質。
  主犯的情緒一直很激動,僵持一個多小時以來,不僅拒絕釋放任何一名被劫持的職員,也不許同夥放下指著人質的槍口。
  他手上抓著的女性職員此時快要因驚嚇過度暈厥,只強撐著不敢失去意識,深怕歹徒一氣之下,殺人洩憤。
  對峙仍在持續。
  羽張已經祕密派遣一支小隊自後方潛入商業大樓,他的部下正在大廳側邊及後方的空間待命,等待歹徒將槍口挪開的那一瞬間,閃電出擊。而等到大部分人質脫困,主犯被轉移注意力之際,就由他本人出手將其拿下,確保整個解救行動能萬無一失。
  像是預知到他的想法,又一個紙團掉下來。
  這次羽張早有準備,伸手接住了。


  ——可以幫你們轉移後面那三個歹徒的注意,要合作嗎?同意的話請看向右手邊,反之請無視要求。


  ——PS我不是可疑人物,回頭你可以向御前確認。


  為什麼這裡會出現御前?這個未知視線的主人……莫非是黃金之王的熟人?
  羽張的疑惑產生不到一秒,便猛然感受到一股陌生力量自背後升騰而起。
  不是位於他的正後方,甚至不是在地面上,但就是無法忽視其存在感。
  只有同為「王」才能明白的奇妙感受。
  即,王權者與王權者之間,近距離接觸時會有的特殊感應。
  ——送來紙條的人,也是一位「王」。
  衝他而來的莫名好奇心、能操縱會飛的人造小鳥、具備潛行技能,符合上述條件的王權者唯有一個。
  他聽國常路大覺說過,新上任的無色之王,是個小有名氣的年輕陰陽師。
  「我的姪曾孫女跟她玩得很好。」氣勢威嚴的老者,板著臉孔說道:「雖然還是孩子的年紀,卻相當可靠,你可以信任她。」
  那豈不是比剛達到法定成年門檻的他還小?石板選一個孩子當王,真的沒問題嗎?
  這話也只是想想而已。
  黃金之王擅於識人,光從他不斷提拔人才,最後一手將日本送上世界強國的位置這點,就能證明得很清楚。
  他親口評價此人可靠,那必然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羽張挪動視線,轉向右邊。
  一隻眼熟的小鳥咻地飛過來,降落在他的肩膀上。
  『初次見面,青之王閣下。』
  自小鳥軀體內部,傳出一道輕柔女聲。
  音量很小,將將傳到他耳裡,站在旁邊的其他人都沒聽見。
  「妳好。」羽張頓了下,說出那個猜想中的名字:「……岩永小姐。」
  『什麼嘛,原來國常路先生跟你提過我啊。』
  為了最大程度將日常與工作分開,作為無色之王行動時,優子不想使用本名,便拜託國常路喊她「岩永」。這並非姓氏,直接就是全名,是來自於過往幻夢之中,令人非常、非常懷念的名字。
  這件事才過去沒多少天,羽張能知道,那一定是國常路告訴他的。
  『長話短說。我的式神現在正在那個大廳裡,等等會變成亂跑的貓,吸引那三個的注意,你的人就趁這個機會動手。』
  『你們遲遲未動,是顧忌到後面有槍。至於門口那個,你能自己處理吧?』
  「當然。」羽張說。
  他們三言兩語敲定合作細節,約好三分鐘後展開行動。


  「喵。」
  一隻貓落到大理石材質的地磚上,快速朝著看守人質的歹徒衝去。
  「什麼?ㄇ、貓!」
  「為啥會有貓……可惡!你這混蛋!」
  貓在歹徒腳下亂竄,好幾次伸出爪子攻擊對方褲腳,輕易挑起他們的怒火。
  持手槍的男人一腳踹過去,沒踢中,反倒小腿被抓出一道傷口。
  談判超過一小時毫無進展,期間內除了維持預備開槍的姿勢來回踱步,其他啥都不能幹,讓本來脾氣就毛躁的男人耐性達到一個臨界點。見到這隻挑釁人的貓,忍不住追上去,非要逮住牠,一槍斃掉,狠狠發洩那股無處可去的暴虐情緒。
  「去死吧!」手槍男掉轉槍口,對準那隻發了瘋的畜生連開數槍。
  沒打中,貓靈巧地全避開了。
  手槍男罵了一句髒話,又舉起槍試圖瞄準。
  「喂,別浪費子彈!」玩小刀的男人忙出聲喝止他。
  「那你來弄死這東西啊!X的!到底是從哪進來……」
  同伴起了爭執,持衝鋒槍的男人也把目光投向他們。
  就在三個男人的注意力皆從人質身上移開的那短短數秒,隱藏在暗處的攻堅小隊發動突襲,瞬間將歹徒全部壓制在地,對方持有的武器亦遭盡數剝奪。
  「啊!」
  背後忽然傳來一陣激烈動靜,主犯轉頭回望。
  下一秒,他承受了難以想像的劇痛,一直挾持在手裡的女人消失不見,他本人則以驚人的重力加速度飛向後方,重重砸進地板,大理石裂出蛛網般的縫隙,啪啦啪啦作響,竟是因這股衝擊力之大而破碎了。
  主犯暈頭轉向,只覺體內所有的骨頭似乎都折斷了,疼到爬都爬不起來,無力地被執法人員銬上能壓制異能的手銬,拖進運送囚犯的專車裡。
  隨著最棘手的那名犯人正式落網,這起惡性劫持事件拉下落幕。
  重傷的人質被送上救護車,由於送醫及時,沒有留下心靈創傷之外的後遺症。
  傷者之所以沒出現在警方的現場觀察報告中,是因為本次負責從遠處分辨人質身分的那位員警,私下與他有舊怨。所以當他在望遠鏡頭中看見傷者時,刻意隱瞞未報,企圖讓傷者延誤就醫,傷重不治。
  大廳內的監視器早已遭到破壞,他成了唯一的情報輸出管道,成功瞞過身邊的其他同僚。
  而執行攻堅任務的青色盟臣一直沒發現有人性命垂危,是因為對方被同事保護得太好,即使大家同樣處於自身難保的命運之下,仍選擇以身體將他層層擋住,結果導致從攻堅者埋伏的視角,看不清楚傷者的真實情況。
  在場的青色盟臣得知此事後,對自身的粗心大意感到十分歉疚,他們差一點就要變成見死不救的幫兇。
  那名惡意隱瞞情報的員警被以瀆職罪逮捕。


  犯人被徹底逮捕,危機解除,附近的居民總算能恢復正常出行。帝丹高中二年A班的學生們齊齊鬆了口氣,他們終於可以安心下去了。
  這時有人注意到旁邊少了一個人。
  「啊咧?工藤同學呢?」
  「喔,她說要去洗手間,之後會自己回去,讓我們不用等她。」
  「這樣啊。」
  「喂!快看!」仍靠在窗前的同學驚呼道:「那是什麼?」
  「什麼、什麼?」其他人湊過來。
  只見視野下方,擠得密密麻麻的警察群中央,陡然亮起一片溫潤光芒,在昏暗不明的馬路上,極其顯眼。
  「青色的……光。」
  「那是警察特製的燈嗎?好漂亮啊!」


  「都收工了,為什麼還要特地開啟聖域啊?」
  百貨公司樓頂,踩在水泥牆邊緣,以危險姿勢立著的少女,喃喃自語道。
  優子今晚沒有束髮,那一頭秀麗長髮這時正遭受高樓疾風摧殘,髮尾飛舞得高高的。
  隨手將鬢髮撥到耳後,細心修剪過的瀏海不再老是刺到眼睛,用夾子固定著,面對狂風的撩動,很乖順地沒有作亂。
  她仰起頭,久久凝視著斜上方的位置。
  一柄通體湛藍、雕刻華麗的巨大王權之劍正以違反重力的姿態,懸浮在空中,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那是屬於青之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真是美麗的顏色。」
  優子欣賞了好一陣子,又往腳下看去。站在人群之中,身姿醒目依舊的王劍主人也正好面朝這邊。
  雙方隔著十二層樓高的遙遠距離,對視了一瞬。
  地面上的青年向她揮了揮手,算是打過招呼。接著,他停止大量釋放力量,隨著王之領域開啟而顯形的青色王劍,立刻消失無蹤。
  「……」
  所以,特地把劍叫出來給她看,是這個人表達感謝的方式嗎?
  負責消除超能力目擊情報的兔子又要加班了喂。
  「噗!」優子輕掩著嘴,咯咯笑了起來。
  好有趣。
  這個人好有趣吶。
  「什麼嘛,我還以為守護秩序的第四王權者會是個小號的黃金之王呢,結果完全不是那種一本正經的老古板,這不是挺不錯的嗎?」
  雖然國常路提過她的名字,但能馬上選擇相信素昧平生的人給出的情報,又在涉及旁人性命安全時,二話不說直接答應合作,可見此人直覺之敏銳、行事之果決。
  更重要的是,不會囿於固有思維,懂得靈活變通。
  感覺是能交朋友的類型。
  「不曉得他的身手怎麼樣?」
  很久沒有值得一戰的對手出現了,日常找人對練,打起來總是束手束腳,她正感到無聊呢。
  青之王……或許會是個合適的人選。
  至少王權者的身體絕對夠硬,就算被用足以擊穿房子的力道打飛,也不會怎麼樣,拍拍灰塵又能站起來了。




***
  此時的羽張迅20歲,鹽津元28歲,未來的「鬼之善條」善條剛毅年僅18歲,還在不知哪座山裡揮著木棍(情報來自《限定王權戰記》,善條自述)。
  真想知道羽張究竟是何原因出現在那座山裡的,可惜原作沒有細講。


***
統一名詞翻譯:
  王盟,原文寫作「クラン」,英文為clan。
  盟臣,原文寫作「クランズマン」,英文為clansman。
  聖域,日文讀音「サンクトゥム」,英文為sanctum。


  以台版小說的翻譯為準,部分會細調。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2-17 20:4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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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3-12-27 15:2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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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章

  人類的生活很有趣。
  但是,侍奉我的人類不肯讓我體驗。

  「您是高貴的大人。」
  ……每次問起的時候,他們都是這麼回答的。

  無趣。
  明明只是想要我的力量,而我也同意了,他們卻以這樣那樣的藉口,不願意完成全部的交易內容。難道他們不明白建立契約要有誠信的嗎?不怕惹我生氣會降下災厄嗎?
  噢,我還真的不會。
  理由之一是住得還算舒適,理由之二是我使用的這個身體被設置了制約,不能傷害擁有相同血脈的家族成員。
  真要動手其實是可以的啦,區區人類束縛不了真正的我,不過這個難得合適的軀殼會因為違約壞掉,所以我始終沒有採取行動。
  「不能從房間出去,至少要讓家人陪在我身邊吧?」我說。
  「……」
  被派來侍奉我的人忽然變得異常安靜。
  他們看著我的眼神十分古怪。
  「花久夜呢?她很久沒有過來看我了。」我又說。
  寂靜持續得有點長,當我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說錯話的時候,其中一個人小心翼翼地說:「……您忘記了嗎?花久夜大人因為連續三次企圖刺殺您,正在接受家主的懲罰。」
  確實是有這麼回事。
  我並沒有忘記,花久夜是家人,只要是與家人有關的事情,我都會好好保存在記憶裡。
  「那件事,我不是說過我不介意嗎?」
  「家主說了,您可以不在乎她的褻瀆,但我們必須做出相應的態度。」
  為什麼啊?人類好奇怪。
  嘴裡說著我們都是您的所有物,卻又不肯乖乖聽從我的指令。
  一群滿口謊言的生物。
  自從降臨此地以來,不會對我說謊的人,就只有花久夜一個而已。
  直率而熱烈。
  不僅是阿磐的記憶仍在影響我對世界的認知,我本身也是很欣賞她的。
  我屈起手指,用指尖敲了敲木頭地板,這是花久夜思考時的小習慣。
  「那你去跟他說,我與花久夜之間的事,輪不到他來置喙。」
  「這……」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遲疑著要不要答應下來。
  比起面前正打量著自己的怪物,他們似乎更畏懼根本不在現場的家主啊。
  嘖。
  我不太高興。
  天災是沒有道理可言的,以天地間自然生成的災厄化身來說,我的脾氣算很好了。而且我知道人類有多麼脆弱,觸碰他們之前,必須先小心收斂爪牙。
  這是在剛得到肉體那會兒,接連不小心炸掉手邊的花瓶、路過的小狗,還有從外面雇來的侍女之後,所得出的經驗之談。
  如今,我的寬容與憐憫,卻被他們當作愚蠢可欺。
  「我的要求,你們一個都不想滿足,是嗎?」
  我又敲敲地板,加重了說話的語氣。
  隨著動作,那些環繞在我的座位四周,因是白日而未點上的蠟燭無焰自燃。
  漆黑的火焰高高揚起,化成灼熱的火蛇,如荊棘一般虛虛裹住那幾個人。
  「啊啊啊啊!」
  滾燙到直接把體表水分蒸乾、幾乎要融化肌膚的溫度,無限接近死亡的體驗終於使他們感到恐懼,被火焰纏繞住的身體不敢動彈,只能用嘴巴向我求饒。
  「非常抱歉!是我們思慮不周……還、還請您饒恕……!」
  「這就去稟報家主!饒命、饒命啊!」
  我欣賞了一下他們惶恐的表情,才重新收起力量。
  「這不是知道怎麼回答嗎?」
  「去吧。」
  其實這些人都是家族旁系,血緣雖遠,卻不是沒有,按照契約我並不會殺掉他們。不過,他們驚慌之下完全忘了這件事,以為自己是撿回一條命,等我撤掉火焰,立刻落荒而逃。
  因為房間必須有人留守,他們還臨時打了一架,武力最差的那個倒楣蛋鼻青臉腫地坐在走廊上,暫時不敢再踏進房中一步。
  我有些想笑。
  ……早點聽話不就好了嗎?活該受到多餘的驚嚇。
  我端坐在蒲團上,安靜地等待著。
  家主的反應也很快,過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我敏銳的聽覺捕捉到那熟悉的輕柔腳步聲,不疾不徐地自遠而近。
  披著淡紅色外衣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剎那,我露出真誠的微笑。

  「歡迎回來。」

  時隔數日,我又一次見到了花久夜。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1-11 01: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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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3-12-27 15:3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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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四

  一連兩天,優子都在苦惱著該如何向青之王發出交手邀請,主要是得掌握好上門時機,措辭也得足夠有禮,不能被當作是來找麻煩的。
  合適的練習對象極其珍貴,第一次正式見面可要給人家留個好印象,才有機會再約下次。
  仔細想想,如她這般狹窄的人際關係,所能輕易接觸到的人當中,從身分、性格到戰鬥方式,青之王都是最符合要求的一個。
  現代陰陽師的平均實力與數百年前的先輩們相比,大幅減退。平穩而規律的職場環境,使得大多數人都不精於戰鬥,並不是說他們不求上進,異常的是優子自己。
  平安時期,陰陽師的本職是觀察天象,占卜吉凶,為朝廷製作精確的曆表,替前來求助的達官貴人消災解厄,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一種日常坐在辦公室、偶爾出趟外勤的職業。
  鑽研法術原理,以人類之身去解讀、調動自然法則,並將其成果應用到實戰方面,那是動盪不安的戰國時代的做法。
  在那個時期,各個陰陽師家族做得太過火,不單是挑戰禁忌的研究,還不斷對外擴張勢力,爭相奪取對方手裡掌握的神祕知識,最終導致了那場參戰術者幾乎死傷殆盡的慘烈戰役。
  自那之後,這塊土地便逐漸與神祕分開了。
  倖存的幾個家族收拾好殘留的破損資料,為了子嗣的延續,選擇安分守己,約定不再挑起爭端。而後,一代又是一代,漸漸地,無人能夠看懂那些艱深的法術,加上術者血脈的稀釋,即使看懂了理論,也不容易成功使出。
  現代的陰陽師回歸平安時期的傳統,主要的業務範圍是占卜和研究天文氣象,另外還有一批人從事修復典籍的工作,戰鬥專精的人才可謂少之又少。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那種環境。
  與其相對的是非傳統家族出身的超能者,他們不需要經過漫長而辛苦的修行,輕輕鬆鬆就能得到強大的力量,在裡社會十分活躍。
  例如盟臣。
  又例如權外者。
  優子取得國家陰陽師的資格後,為了測試自己的實力,於寒暑假期間,接過幾件抓捕被通緝的流浪法師或權外者的案子,都沒有碰到什麼棘手的問題,大致能判斷自身的程度到哪。
  再往上挑戰的話,就要從六位「同事」裡找了。扣掉在飛船上的白銀之王和失蹤的綠之王,剩下四個人選。
  黃金之王年紀大了,不考慮給老人家添麻煩。
  灰之王鳳聖悟是專注於慈善事業的和平主義者,總覺得找上門請求戰鬥是強人所難。
  赤之王迦具都玄示,據說是個殘暴不仁的危險分子,沒人知道他想幹嘛,不是可以正常交流的對象。優子已經默默把赤之領地——位於豐澤的鹿梅拘置所,及其周遭地帶一併劃為禁區,決定不要隨便靠近。
  只剩下青之王了。
  難得的與王對戰的機會,果然還是謹慎一點才好。
  「要不要讓式神在附近觀察個幾天呢?」優子心想。
  當著羽張迅那群部下的面表示「我想挑戰你們的王」……那樣做太高調了,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最好是找準他有空的時間,單獨把人約出來,再提出這件事。
  嗯,沒錯,就是這樣。畢竟是私人的請求,要是不小心上升到兩個王之間的外交層次,她會很困擾的。
  正當優子腦內的計畫逐步成形時,她接到了一通電話。
  來電者是遠山和葉。
  按下手機接聽鍵,關西少女那活潑的大阪腔立刻傳進耳裡。
  「小優子,明天妳有空嗎?我和平次有事來東京,要不要見個面?」

  週日,無論何處都是人擠人,完全呈現出首都圈的人口是多麼稠密。
  東京國立博物館正在舉行為期兩個月的武士主題特展。
  膚色黝黑的少年掛著厭煩的表情,慢吞吞地走在展廳裡。
  「……難得來東京一趟,結果總是在排隊。」
  「沒辦法啊,情人節要到了,到處都是促進消費的宣傳。」跟在他旁邊的優子解釋道。
  「就算是情人節,那跟博物館也沒有關係吧!為什麼入口的隊伍那麼長啊?」
  「本來就很長。」優子說,「這次的展覽,東博特別推出超可愛的周邊商品,歷史迷當然趨之若鶩。」
  她向少年同伴舉起手機,將掛在上頭的日本刀形吊飾展示給他看。
  「你看到的可是來自全國各地的粉絲喔。」
  「結果妳也是啊!」服部平次傻眼地說。
  他們剛才根本沒進去禮品店,這人顯然是之前就來逛過展了,難怪信誓旦旦地說裡頭絕不會讓他們失望。
  優子哼了一聲,「少說得好像你沒有興趣似的,展出品裡有國寶刀欸!好想拿拿看。」
  「這我不否認。」
  對於劍道愛好者來說,真正的武士刀總是有難以抵擋的魅力。
  「平次——!快來看,這把扇子上的雕刻好漂亮!」
  雖說來東京看展是為了完成學校作業,但和葉是真心對這趟行程抱持期待,興奮得雙頰發紅,急著招手讓竹馬過來分享這份喜悅。
  「來了來了。」
  平次其實更想欣賞刀劍啊甲冑啊之類的,古時候的戰爭用具,不過先陪和葉看看這些藝術品,也不壞。
  三人團變成兩人並肩而行,優子慢悠悠地跟在他們身後,假裝自己是個不重要的配件。
  適時讀懂氣氛是體貼的朋友該做的。
  她不介意減少存在感,真的。
  順利解決老師指定的作業,陶冶一下人文素養,大家各自在禮品店挑完中意的商品之後,決定先解決飢腸轆轆的問題,再談其他。
  他們隨意在附近找了一家餐廳,沒別的理由,從外面看進去,這裡的人比較少。
  服務生引著三人來到位於二樓的座位。用餐環境並不清幽,透過半掩的窗戶,街道上車水馬龍的嘈雜聲清晰可聞。
  餐廳的空間還算寬闊,內部裝潢中規中矩,菜色亦是尋常日式定食,所以即使是用餐高峰期,顧客量也相當普通,門口處沒有排起等待入座的隊伍。不過交通倒是挺方便,隔壁就是露天停車場。
  等上菜的時候,平次托著腮,嘆了一口氣,「工藤那傢伙不在真的太可惜了,我本來還想跟他討論上個月破的那幾個案子。」
  「啊啦,有我這個工藤作陪,你挺不滿意的是吧?」優子故意說道。
  平次連忙舉起雙手,擺出求饒的姿勢,「抱歉啦,工藤妹妹,我不是說妳不好。」
  優子沒真的不高興,只是隨口挑刺,「你們約得太晚,哥哥受邀去外地處理委託,他也覺得碰不了面很可惜。」
  而小蘭和園子各自有事,收到邀請的幾位東京本地人士當中,最終能前來赴約的,唯有優子一人。
  「真是的,小優子能來很好啊,你不要滿腦子推理啦!」和葉瞪了平次一眼,接著想到什麼,突然「啊」了一聲,「說起來,我們好像沒有跟妳單獨相處過?」
  「嗯,」優子點點頭,「這是第一次。」
  和葉回想了一下過去相處的情況,發現當女孩們聊著時下流行的話題、男孩們相互攀比雙方又破了多少案件時,優子總是掛著一抹平靜的微笑,看著他們交流,只有偶爾發表的意見,證明她的確在場。
  她像是一隻幽靈,悄無聲息地融入環境,一個不注意,便會忽略過去。
  也因為這樣,相識一年以來,他們乍看是熟悉的朋友,其實和葉與平次都對優子十分陌生。
  除了熱愛劍道,對推理興趣不大這兩點之外,完全不清楚她還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每次都是我們在說話,機會難得,妳要不要也分享一點最近碰到的事?」和葉提議道。
  優子一愣,「我……嗎?」
  「和葉說得對。」平次同意道:「這個人前後形象改變這麼大,鐵定是有發生什麼,說來聽聽唄。」
  在車站碰面時,看到這名把「低調」兩個字刻進骨子裡的少女,整個人竟彷彿被陽光照耀般閃閃發亮,大阪二人組都震驚了。
  當下和葉忍不住衝過去,抓住人家肩膀仔細端詳,「雖然知道妳本來就很漂亮,但變化也太大了吧!」
  平次這麼一提,優子頓時想起幾個小時前的事,無奈地說:「我只是修了下瀏海,真的有差這麼多嗎?」
  「「差很多!」」兩人異口同聲道。
  「不曉得是怎麼辦到的,但小工藤妳之前超像忍者的好嗎?」平次吐槽道:「我已經被妳突然出聲嚇過好幾次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在練習潛伏咧。」
  「我是劍士,不是忍者。」優子認真地糾正他。
  「……妳也只有在賽場上才像個劍士。說真的,這存在感是怎麼回事?還能忽高忽低的。」
  帝丹的劍道部會教這些嗎?平次懷疑很久了。
  「好過分,我只是沒講話而已。」優子抗議道:「明明就是你們聊天太投入了!」
  在朋友面前,她可沒有刻意降低存在感。
  優子拒絕承認,長久的習慣已經給身體養成條件反應這件事。
  「唔,難不成……」和葉打量了朋友半晌,忽然語出驚人,「改變的原因是戀愛?」
  優子和平次被她這個猜測震住了,表情像是看到在陸地爬行的烏龜,突兀長出翅膀飛上天似的。
  「你們那是什麼反應啊?」和葉不滿地說。
  「沒有特別的理由,我真的只是想剪個劉海。」優子重複強調道。
  「我想像不出來那種場景。」平次老實回答,「小工藤給人的印象是她只愛自己的劍。」
  某日聽說工藤家有收藏真刀,平次起了興趣,表示想參觀一下。優子很大方地拿出來讓他欣賞,介紹時還說給刀取了名字,叫做岩次郎。
  一把刀鍛造出來後,冠上的名字有很多種出處,可能是以刀匠為名,或者取自刀派,又可能是基於刀劍本身的傳聞,刀的持有人也可以憑自己喜好起個名字,甚至是同時擁有不同名字,這些都是很常見的例子。
  原先就對刀劍知識有所涉獵的平次沒有大驚小怪,只好奇地問:「是『次』的話,那……太郎呢?」
  「不見了。」優子說。
  接下來,平次便作為一名聽眾,聽著優子一反常態地滔滔不絕,講述他們家在發現第一把刀失蹤後,是如何憑著稀少的線索,去尋訪當年那位刀匠後人的經過。最後皇天不負苦心人,竟真的給他們找到了,而且對方仍有開業鍛造刀具。
  那位刀匠聽說他們的來意之後,爽快地接下這件委託,按照顧客的要求,精心打造了一把全新的太刀。
  「手感很棒,技藝有好好傳承下來呢。」
  當時優子一面敘述,一面深情款款地輕撫刀鞘,那副珍視手裡刀劍的神態,給平次留下極深刻的印象。
  他是頭一次知道這個人原來也可以說這麼多話。
  至於岩太郎失蹤的原因,他只得到一句「不可抗力因素」,就是不肯說出具體發生了什麼。
  正當平次想追問下去的時候,旁邊的工藤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別問比較好。
  ……哎,好好奇喔!
  「話說回來,」優子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說道:「最近確實有碰上不尋常的事。」
  「果然!」和葉像是得到某種肯定,興沖沖地湊過來。
  優子瞥了她一眼,「與髮型無關。」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人都有突發奇想的時候,對吧?總之妳快講給我們聽!」
  「前幾天,我路過看到一個人很苦惱的樣子,就順手幫了他的忙。其實再多給他一點時間,未必不能自己想出解決辦法,我只是加速這個過程罷了,結果對方非常鄭重地向我致謝。」
  「有多鄭重?」
  「唔……」優子思考了一會兒,「差不多是……給迷路的人指個方向,卻收到豪華禮盒當謝禮的程度?」
  她神情疑惑,向友人發問:「為什麼呢?」
  「對方重視禮節吧。」平次說,「或許是兩邊的感受不同,妳覺得是舉手之勞,而人家認為妳幫了大忙。」
  「原來如此。」優子明白了,「那他真的太客氣了,但是回禮我很喜歡,下次見面得說聲謝謝。」
  「啊?為回禮道謝?你們這是要謝來謝去變成迴圈嗎?」平次詫異地說,「我建議妳別這樣,普通稱讚一句就好了啦。」
  「吶,那個人是遇到什麼麻煩啊?內容能說嗎?」和葉問道。
  「可以喔。」
  真實經過自然是不可以說的,無論是保密性,還是危險度。
  所以優子用較為輕鬆的故事替代,簡單描述道:「大概就是路上有人搶劫,追捕的員警怕誤傷民眾所以速度較慢,於是我絆了搶匪一腳,讓員警有機會趕過來……」
  「給我慢著!這怎麼聽都不是『舉手之勞』的程度吧!」
  平次猛然拍桌,發出好大一聲響,引得空間內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呃……」
  平次尷尬地摸摸後腦杓,趕緊向被打擾到的其他客人賠罪。
  等他道完歉坐回椅子上,和葉才又繼續這個話題:「難道說,那個苦惱的人就是負責這個案子的員警?」
  「對。」
  「他是年輕帥哥嗎?」
  「……嗯?」優子迷茫地看著她,「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妳說了『下次見面』,代表是有好感,想要用這個當藉口,再次接觸對方吧?」
  不知該說和葉抓重點的能力偏移,還是聯想力過於豐富呢?
  優子覺得應該反駁一下。
  「這個解釋太牽強了,就不能因為是附近轄區的員警大叔,所以很容易見到面嗎?」
  「直覺!」和葉堅定地說。
  「直、直覺……?」
  「喂喂,和葉,為什麼老是往戀愛方面去想啊?」
  平次嘴角下撇,臉上是對「女人總是這樣」的嫌棄。
  「小工藤對那個員警特別有印象的原因不是很清楚嗎?當街搶劫對普通人來說,可不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啊、是這樣嗎?」
  和葉轉頭看向優子,試圖尋求意見,而對方肯定了平次的說法,「妳的父親也是警察,可能從小聽各種案子聽習慣了,但我是第一次見到呢。」
  「可是妳剛剛還說是順手幫忙?」
  「……」
  為什麼對閒聊內容的小細節如此敏銳啊!不愧是跟名偵探一起長大的人。
  妳就這麼想把話題拉回戀愛上嗎?
  「這是你們點的餐。」
  「啊,謝謝。」
  優子將桌上的杯子挪得遠些,方便服務生將盛著食物的托盤放置到他們面前。
  「因為我只做了一個小動作,從追擊到逮捕犯人的部分都是警察們自己完成的,所以我才會覺得回禮太隆重。」
  「這樣啊……」
  猜測全然錯誤,令和葉有些失望。
  「不過,有一點妳倒是猜對了。」優子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說。
  「嗯?」準備去拿醬料罐的和葉暫停動作,看了過來。
  「確實是個長相端正的年輕人。」
  「喔喔!」
  「但多虧了我那位到處破案的偵探哥哥,我也不是沒見過年輕有為的刑警,對此沒有特別的想法。」
  「啊。」
  「罐子,要倒了喔。」
  「哇啊!」
  聽到提醒,和葉這才發現指尖已經觸碰到醬料罐的表面,讓它傾斜得很厲害,連忙把罐子抓到手上,免去了醬汁灑到桌面的命運。
  送上來的餐點終止了這個話題,一時之間三人陷入沉默,直到各自盤子裡的食物消失過半,方才重新開始隨意的交談。
  閒聊過程中,平次得知優子退出劍道部的消息,震驚到差點又要拍桌,被自家青梅緊急制止了。
  他在意的點跟之前的園子一樣,那就是下一屆高中生劍道大賽女子組,少了一名大將的帝丹高中劍道部,該如何挑戰更進一步的榮譽?不,連能不能維持去年的風光都不好說。
  「真失禮,別小看我的後輩們啊。」優子說。
  能在她手底下成功求生的社員,沒有一個是好欺負的,倘若因為看到隊伍裡少了她就放鬆戒備,可是會吃大虧的喔。
  ……等等,用這招充作心理戰術也不錯欸。
  先抑後揚,順利的話能再次給帝丹打響一波知名度。
  對於優子的這種想法,平次表示妳這傢伙真可怕,不止要以絕對實力輾壓對手,還打算攻破人家的內心防線,未來必然能成就不凡。
  和葉深表同意,並且給優子鼓鼓掌。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她已經開始期待看到成果了。
  平次兩三口把盤子清空,又將剩餘的檸檬水一飲而盡,滿足地哈了一聲。
  他向椅背一靠,手臂搭在長椅頂端的邊緣上,姿態閒適地問道:「既然不打算參賽了,那妳接下來要幹嘛?」
  「這個嘛……」
  「呀——!」
  「來、來人啊!快叫救護車!」
  樓下陡然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是一陣騷亂。
  有事件發生了!
  尖叫聲響起後不過數秒,平次便如同發射的飛箭,瞬間離開座位,衝向樓梯口。
  「平次!」
  和葉看到他衝出去,立刻起身,反射性想要追上他的背影。
  「和葉,坐回來。」
  優子那一貫冷靜而不容辯駁的語氣,止住了她的動作。
  「但、但是……」
  「妳的午餐還沒吃完,如果下面發生了什麼糟糕的事,妳過去看到會失去胃口的。」
  「是這樣沒錯,可是平次他……」
  跑下去了。
  「看,」優子指著放在桌子另一邊的空盤子,說:「服部已經結束用餐了。」
  所以他下去沒有關係。
  「再說,那是警察與偵探表現的舞台,我們就算過去也幫不上忙,反而會讓心情變差。」
  「……嗚。」
  優子微微一笑,放緩語氣安撫道:「在這裡等他回來吧。真有什麼問題,服務生會通知客人的。」


***
  原作的和葉,初登場就把小蘭當成平次嘴裡的神祕女孩「工藤」,想像力非常豐富。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4-21 17: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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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3-12-28 11:3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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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五

  事件發生在哪很好辨認,只要往人多的地方去即可。
  當平次下到一樓時,一眼就看見好幾個人堵在洗手間入口,悲痛的哭聲傳出來,不用進去查看,就知道那位當事人已是凶多吉少。
  剩餘的其他人離得遠遠的,與旁邊的同伴竊竊私語,視線時不時往那個方向飄去。
  還有幾個客人連聲抱怨倒楣,正跟櫃台吵著說要結帳出去。平次聽見服務生不斷地向極度焦躁的顧客道歉,說請稍待片刻,在警察抵達之前,誰都不能離開。
  平次本來是想進洗手間搞清楚事態,但門口太窄,作為無關者的他一時半會兒擠不進去,便先詢問原本就站在旁邊的人裡頭發生了什麼。
  「有人遇襲了。」那人簡短說道。
  「能具體說明情況嗎?」平次問。
  「嗯?」那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還是學生吧?這不是小孩子應該知道的事情。」
  說完,他挪動腳步,擋住平次前進的方向,似乎是怕他探頭進去,看到些不該看的。
  平次:「……」
  沒關係,這也是常有的事。
  畢竟他的確是未成年,也不是有在經營事務所的正式偵探,能立刻介入查案流程大多是靠與辦案警察的交情。
  身為大阪府警本部長的兒子,老爸的部下基本上都是看著他長大的,對於借助上司兒子的智慧這件事,早已習以為常。
  然而這裡是東京,旁邊也沒有熟識的員警,他這個關西高中生偵探的名氣不太好用。
  「其實,我是個偵探。」
  平次還想掙扎一下,偵探的天性會督促偵探本人去弄明白眼前的一切謎團,否則就會坐立難安好一陣子。
  「警察還沒過來,我想看看現場的狀況。」
  「沒問題,」那人說,「我就是警察。」
  平次瞪大眼睛。
  「……欸?」
  「我的部下正在裡面看著。」對方解釋道:「只是這個案子並不歸我們管,所以得等搜查一課的同事趕來。」
  平次上下打量起這個男人。
  對方穿著白襯衫,繫著一條深藍色領帶,下半身是與領帶同色的長褲,配著一雙黑皮鞋,不像是休假出來玩的打扮……有可能今天就不是他的休息日,而是工作途中恰好進了這家餐廳。
  平次並未要求此人拿出警察手冊證明身分,因為他只是站在這裡,什麼都沒做,也沒打算要跑的樣子,坦然地等待負責凶殺案的刑警過來,根本沒有在這點上說謊的必要。
  「少年,回去吧。」
  既然已經有專業人士在場,平次實在難以想到新的理由插手。
  按照正常流程,周遭必須保留原狀直到鑑識人員蒐集完證據,然後警察再根據那些證據去還原案發經過,鎖定嫌疑人選。
  他只是個常被找來幫忙的偵探,沒有正當的權力先行展開搜查。
  這名員警不贊成無關人士接近的意思非常明顯,平次只能暫時退到稍遠的位置,決定等刑警抵達之後,再問問看有沒有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
  搜查一課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小時,警車便停在餐廳門口。
  來者是一年四季戴著同一頂帽子的老熟人——目暮十三警部。
  平次看到他,彷彿看到救星一般,興奮地朝目暮警官揮了揮手。
  「目暮警部!」
  「哎?」
  聽到有人熱情地呼喚自己,目暮警官愣了一下。
  其實他們從前只見過一面,但平次的長相與身分都足夠有辨識度,目暮警官迅速將這名少年與記憶裡的人物對上。
  「服部君,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跟和葉還有小工藤出來玩,」平次朝天花板比了個「上面」的手勢,表示他們剛才還在二樓用餐,「聽到尖叫聲就下來了。」
  「連工藤君都來了?那他人呢?」
  兩個高中生偵探都在場的話,一定是忙著分頭尋找線索,怎麼會出現一個不見人影,一個呆呆站在一邊的情況?而且後者不應該是毛利老弟一貫的行為模式……不對,現在這樣才是正確的流程啊!
  鑑識人員還沒到場的時候,本來就是誰都不能亂碰東西。
  目暮警官猛然驚覺,自己已經快要習慣先從偵探那裡接收情報,回頭得多注意一點,不能讓這兩個孩子養成壞習慣。
  「啊,不是那個工藤啦,是他的妹妹。工藤那傢伙今天去處理別的委託了。」
  「原來是優子啊,難怪……」
  他聽工藤君說過,妹妹對推理沒有興趣,出門碰到案子都是能避就避,與總是拚命往事件中心跑去的兄長完全相反。
  「目暮。」
  忽然間,有人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一名男子自洗手間中走出,他的面容冷峻,眉心殘留皺眉紋,嘴角平直,看上去就是那種不苟言笑的類型,硬生生將外表年齡提高了好幾歲。
  「噢,是鹽津啊。」
  目暮警官叫出該男子的姓氏,雙方似乎早就認識,他立刻從平次面前走開,與之說起話來。
  正準備提出想要協助破案的平次:「……」
  沒、沒關係,還會有機會的。
  他悄悄走近幾步,試圖聽清他們的談話內容。
  「聽說你調職了,在新部門感覺怎麼樣?」目暮警官問道。
  「比預期要好。」鹽津說,「與同事相處得滿愉快的,新工作也適應得很快。」
  「那可太好了。」目暮警官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做咱們這一行,壓力本來就大,工作環境比什麼都重要。」
  「對了,報案人說現場正好有警察在,就是你嗎?」
  「不只是我。」
  鹽津示意目暮警官看向自己身後的位置,平次也順著方向看去,發現是先前那位阻攔他闖進案發現場的員警。
  那人仍側身站在入口旁的牆邊,正關注著忙進忙出的鑑識人員,察覺到視線,便轉過來朝他們點了點頭。
  「那位是我現在的上司。」
  目暮警官還來不及發問,鹽津就先一步解釋了他們兩個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今天是因公外出,沒想到隨便選的用餐地點會發生命案。」
  「上司……」目暮警官驚訝地說:「他還那麼年輕,真是後生可畏吶。」
  這年紀有超過二十五歲嗎?怎麼看著像是剛成年……
  他有聽說鹽津去的新單位,需要事先通過十分艱難的測試,被選入者無一不是菁英。此人年紀輕輕就能在裡面當上管理階層,八成是特考組出身。
  「鹽津,既然你就在現場,事件發生時有看到什麼嗎?」目暮警官問道。
  「我們的座位距離洗手間較遠,聽到被害者跌倒的聲音趕過去,發現他正癱在地上掙扎,呼吸困難,全身麻痺導致難以動彈……典型的神經中毒症狀。」
  「不過短短幾分鐘,他就斷氣了。」鹽津回憶著不久前的情況,不禁又皺起眉頭,「使用的藥物毒性很強,凶手是鐵了心要置其於死地。」
  「脖子上扎了一支小型箭頭,我進門的時候看到落在地上,應是被害者自行拔出。發射用的機關偽裝成吊在牆面上的盆栽,設計成只要踩上藏在小便斗前方的防潮紙板下的開關,毒箭就會發射出來。」
  「案發當時,洗手間裡還有其他人在嗎?」
  「沒有,只有被害者一……等等,你是誰?」
  陌生的聲音突然插入對話,鹽津這才注意到竟有第三個人在聽他們談論案情。
  「高中生偵探,服部平次。」平次露出爽朗的笑容,充滿自信地說:「有案子就需要偵探出馬,請允許我也參與搜查。可以吧?目暮警部。」
  雖然是在回答鹽津的問題,他卻是面朝目暮警官,畢竟這位經常與偵探合作破案,早已習慣有至少一位偵探在場了。
  「你在說什麼?這是警察的工作……」
  「啊啊,這位是大阪府警本部長服部平藏的公子,跟工藤君一樣,常常提供我們破案的思路,讓他一起聽沒有關係。」
  正如平次所料,目暮警官開口替他說話了。
  「哈?」鹽津難以置信地看著前同僚,發現他居然是認真的,「我知道搜查一課偶爾會請高中生偵探進行推理,但那不是在警方束手無策的情況下嗎?現在鑑識結果都還沒出來,你就打算讓小孩子全程旁聽這種殺人案?」
  「呃……」目暮警官吞吞吐吐地說:「可是,有偵探在的話,工作效率會提升很多……」
  「那年齡起碼得是大學生吧!就算是警察的孩子也不可以破例!」
  鹽津生氣了,搭配那張冷臉,整個人變得更加凶悍,若有小孩看到,怕是會當場嚇哭。
  此時,一道聲音從平次背後悠然響起。
  「沒事,反正服部連驗屍都實際操作過,真有什麼心靈傷害也早就造成了,現在阻止他已經來不及了喔。」
  「噗哧。」
  又是另一道聲音發出,而聲音的主人正摀著嘴,雙肩顫抖著竊笑。
  「是我的錯覺嗎?妳這句聽起來不像是好話。」平次回過頭,瞇起眼睛瞪視著忽然出現的同伴……不同學校的那個。
  「怎麼會?」優子神態自若地回視,她在平次左側停下腳步,看著兩位警官說道:「我是在向鹽津先生說明,他的擔憂是正確的,只是不適用於你。」
  鹽津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一看就能知道,他心裡正想著:怎麼又出現兩個未成年?
  「妳認識我?」
  「你是羽張先生的副手吧?三天前我們見過一次……雖然你當時在忙來著,但事後你家司令應該有提起我的名字。」
  「啊?」鹽津直接被搞迷糊了。
  他的記性很好,短短幾日還不至於忘掉經手過的任務內容,然而,三天前的工作裡面,確實沒有一件能跟女子高中生扯上關係,他不明白為何這個人一副雙方理應認識的態度。
  「哎、不是吧?他沒講嗎?」優子故作驚訝。
  「岩永小姐,請別逗著我的部下玩了,那天見到妳的人只有我而已。」
  雙手插在口袋裡,一直待在牆邊沒有移動,實際上有將部分注意力分過來的羽張迅,終於開口說話了。
  優子朝他笑了笑,「抱歉,我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
  被夾在中央的鹽津元面露驚訝,視線在自己的王與陌生少女之間來回,發現這兩個人確實相識,而且上司並未否認當時碰面的場合正是工作地點這件事。
  少女知曉他們的真實身分,代表她是「裡側」的人,不知是權外者還是哪位王權者的盟臣。
  趁著短暫的空檔,平次悄悄用手肘拐了青梅一下,問道:「妳們兩個怎麼突然下來了?」。
  「還不是因為某人離開太久。」和葉橫了他一眼,「下午還有其他行程呢,你如果想留下來破案,那就得商量看看要怎麼修改。可別忘了,我們五點要坐新幹線回大阪,現在都快三點了。」
  「啊哈哈……」平次乾笑道:「別擔心,等我知道所有的線索,很快就能把案子解決了啦。」
  誰知道他嘗試了好幾次,卻仍舊進不去現場呢?大部分時間都耗在無意義的罰站上了!
  優子成功中止「小孩子究竟該不該接觸案子」的爭論後,拍了拍手,將大家的注意力集中過來。
  「那麼,把話題拉回來吧。男子洗手間裡只有被害者,所以鹽津先生是第一發現人嗎?」
  「……」被人這麼一打斷,性格正經的前警官也沒法再堅持把少年偵探和他的朋友們請離原地,暗自嘆了口氣,說:「是這樣沒錯。」


  儘管過程有些曲折,待機許久的平次依然得到了此案的具體情報。
  死者中川志男是一位普通職員,他是個歷史迷,本日與太太還有兩位同事相約來東京國立博物館看展,離開博物館後便到這家餐廳用餐。
  據中川太太的說法,兩個地點都是死者事先決定的。由於與博物館距離很近,他們開來的車子都停在餐廳隔壁的露天停車場裡,然後步行前往展覽會場。
  餐費自然是各付各的,當時他們正準備拿出恰好的金額,交給同事田邊先生,由他去櫃台結帳,然而田邊掏錢時摸了個空,這才發現自己的錢包落在車子裡了,只好跑回車上拿。
  這個時候,死者表示他要先去上洗手間,就這樣獨自離席了,中川太太與另一位同事西野小姐則留在座位上閒聊,直到洗手間的方向傳來一聲急促的驚恐慘叫,緊隨而來的是猛烈的撞擊聲。
  鹽津第一時間衝進去,躺在地上的死者摀著脖子上的傷口,由於毒素麻痺神經的緣故,他的嘴唇顫抖著開合,卻說不出話,奮力朝著某個方向抬起手臂,示意來者看過去,這也是為何他們能馬上找到藏在盆栽那茂盛葉片下的機關。
  中川太太很快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立刻趕往男子洗手間,只比鹽津他們遲上幾步。眼睜睜看著丈夫斷氣這件事對她打擊太大,現下正癱軟在椅子上啜泣著,西野坐在旁邊細聲安慰她。
  「不對啊,田邊先生沒帶錢包,那他是怎麼進博物館的?」平次問道。
  已經詢問過幾位關係人的目暮警官回答:「說是由於得知展覽太受歡迎,每逢假日,售票口總是大排長龍,他們事先買好了電子門票,驗票時靠手機掃碼就能進場。而且他也沒有購買紀念品,所以一直沒發現錢包不在身上。」
  「這樣看來,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啊……」
  男女洗手間的入口相鄰,各有一片門簾遮擋。若說趁著沒人注意,女性偷偷溜進去也不是不可能,不過中川太太與西野進洗手間的時機皆為用餐前,田邊亦然,三個人相互證明彼此沒有撒謊。
  鑑識人員檢查過射出毒箭的機關,裡頭空空如也,唯有用來殺害死者的那一發。整個機關的構造相當簡單,開關藏在防潮紙板底下,當有重物施壓,勾在裡面的透明釣魚線便會鬆開,自動觸發彈射飛箭的裝置。
  角度與高度都有仔細計算過,以死者的身高,會恰好射中脖頸的位置,是以從毒發到死亡的間隔極短。
  沒有安裝遙控裝置,地點又是隨時有人使用的洗手間,為了防止誤傷,這個機關必須在死者進入前一刻裝設好,問題是,凶手該如何確定行凶時間呢?
  難道存在著未知的第四人?
  「能夠確認前一位進入洗手間的人是誰嗎?」平次又問。
  「這個嘛……」聽到平次的問題,目暮警官的表情變得十分怪異,眼神四處飄移。
  「是我。」羽張說。
  「……欸?」
  其他第一次知情的人愣愣地看著他。
  最不可能犯案的人選出現了。
  「服務生忘記補充桌上的餐巾紙,我到自助區拿了幾張,沒想到旁邊來裝飲料的小孩子杯子沒端穩,結果有一部分飲料潑到我的褲子上,於是就去洗手間稍微洗了一下。」
  羽張描述著那時的情況。
  「出來的時候,正好與中川先生擦肩而過。等我回到位子上,剛要坐下便聽見他的慘叫聲。」
  平次比對了羽張指出的座位與洗手間的距離,摸摸下巴說:「間隔……約半分鐘左右,以機關只要施壓就會啟動的設計來說,不覺得有些長嗎?」
  「會不會是他中途耽擱了啊?例如照個鏡子之類的。」和葉說。
  「有可能……吶,你使用洗手台的時候,附近確實沒有別人在吧?」
  「有的話我一定會注意到。」
  「那、那個……」有個人遲疑地出聲。
  是田邊。
  身材略為瘦削的中年男人站在不遠處,望著羽張問道:「如果認錯了不好意思,請問你上禮拜去過一家名叫XXX的居酒屋嗎?」
  「是這樣沒錯。」
  羽張看著似乎認得自己的田邊,在記憶裡搜尋了幾秒,發現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對方與日日得見的路人無甚區別。
  「有什麼事情嗎?」
  「那天中川……我的同事喝得太醉,差點把店給砸了,多虧有你制止他,太感謝了。」田邊搔了搔腦袋,歉意一笑,「可惜你走得太快,我們來不及道謝,真是不好意思。」
  他這麼一提,羽張也想起來了,原來那個奧客就是死者中川啊。因為對他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沒記住那幾個人的長相也很正常。
  「不會,舉手之勞罷了。」
  「那個中川的酒品很差嗎?」平次問。
  「是啊,平時是個豪爽的人,偏偏一醉就鬧,然後被趕出去,已經不知道換過幾家店了。都告訴他不要喝太多,可他就是不肯聽。沒辦法,只能靠我們幾位同事多看著點。誰知道……」
  田邊看向洗手間的方向,垂下肩膀,面上滿是悲傷。
  死者的遺體仍然留在那裡,罩著一層白布。
  「從今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田邊難過地說。
  男人搖搖頭,唉聲嘆氣著轉身離去。
  「……」
  眾人目送著他走回同伴身邊。
  「莫名其妙把你的嫌疑提升了呢。」優子說。
  羽張挑起眉毛,瞥了她一眼。
  「開玩笑的啦,誰都清楚你是無辜的,不如說還幫忙排除了前一位使用者犯案的可能性。」
  少女瞇起眼睛,「你進去的時候,窗戶是關著的嗎?」
  羽張回想了一下,否定道:「不,是開著的。」
  「另一個問題,掛盆栽的位置與窗戶接近嗎?」
  「很近,就差了幾公分。」
  「那就對了。」
  「慢、慢著,」一頭霧水的目暮警官打斷他們的對話,「現在窗戶可是關上的啊!」
  優子聳聳肩,「顯而易見,那是凶手做的,為了不讓人注意到真正的射箭位置。」
  「咦?」
  「原來是這樣!」恍然大悟的平次大叫一聲,突然邁開腿就跑,筆直衝進男子洗手間,目暮想攔都來不及。
  平次無視鑑識人員「你是誰」的質疑聲,撲到牆邊直接把窗戶打開。
  果然,窗戶並未鎖上,可以輕易自外部推動,而且窗外還有一大塊空地。他探頭出去,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發現可以看見停車場的一部分。
  「呵呵,」平次低聲笑了起來,「如此一來,那個人的不在場證明就消失了。」
  他又朝著鑑識人員喊道:「喂,把遺體的照片給我看一下!」
  「你到底是誰啊?這些東西不能隨便給人看的!」
  「給他看吧。」
  「警部?」
  目暮警官站在門口,有些無奈地揉揉眉心,說道:「這位是我請來幫忙的偵探。」
  既然負責此案的警官許可了,鑑識人員只好調出取證用相機的畫面,展示給這位莫名現身的少年看。
  平次仔細研究著被害者的死狀,成功找到了他需要的推理線索,抬起頭高興地對目暮警官說:「凶手就是田邊先生,你們派人去他車上搜看看,應該能找到還沒處理掉的凶器。」
  「啊?凶器?」目暮警官腦子沒能跟上他的邏輯,呆呆地問道:「凶器不就是牆上那個機關嗎?怎麼又多出了一個?」
  「那個是障眼法!」平次解釋說:「其實彈射機關裡從頭到尾都沒有放任何東西,對人完全無害,誰踩上去都無所謂,所以根本不需要掐著死者進來前一刻裝設。」
  「難道說……」
  「沒錯,凶手躲在窗外,等中川先生走到指定位置時,朝他射出塗著毒藥的箭頭。因為發射位置與機關非常接近,當警方從飛行軌跡反推,很容易被混淆判斷結果。而凶手在離開前關上了窗戶,讓人一時不容易想到箭是來自窗外的可能性。」
  「你看,照片裡面死者的褲子沒有穿好,小便斗裡也有殘留的尿液,代表他是在如廁過程中遇襲的,可是……」
  平次輕輕踩了採腳下的防潮紙板。在取證完畢後,它又被重新蓋回去。
  「這個機關的構造太過簡單了,一旦被施加重量就會馬上啟動,要真是這樣,死者不該有時間把褲子的拉鍊完全拉開啊。」
  「原來如此!」目暮警官終於全部想明白了,「死者臨死前指著的並不是盆栽,而是盆栽旁邊的窗戶。他其實看見了凶手的身影,但由於全身麻痺,無法依靠聲音或寫字傳達,只能指出凶手離開的方向,然而這點卻被裝在旁邊的機關所誤導。」
  他連忙叫來兩個部下,要他們去田邊的車上尋找可能存在的凶器,如果車上沒有就沿路搜索,還要調出停車場門口的監視器畫面,確認田邊進去與出來的間隔時間。
  與偵探的推測一樣,犯人尚未處理掉凶器,警方很快就在田邊車內的座位底下翻出一架小型十字弓弩,幾支小小的箭,以及一瓶沒用完的毒藥。
  監視器拍下的畫面顯示這個男人在停車場內耗了快十分鐘,證明他有足夠時間趕到與停車場相連的餐廳洗手間窗外的空地,埋伏殺人,接著把凶器藏回車上,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餐廳裡。
  罪證確鑿。
  面對警察的質問,田邊努力爭辯了幾句,發覺沒有轉圜的餘地後,隨即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至於他是如何提前算準離席時間,那是因為死者有當聚會來到尾聲時,總會去上一次廁所的習慣。田邊作為與死者相熟的同事,很清楚這個規律。
  被詢問到犯案動機時,田邊完全褪去了那副對友人不幸離世的哀悼姿態,目光內充斥著憤怒到極致的憎恨。
  「那個人渣……過去裝作發酒瘋的樣子,強迫了我的前女友。」他咬牙切齒地說。
  「她不久前自殺了。雖然早已分手,但我們偶爾還有聯繫。我在她的公寓裡找到一封留給我的信,上面寫明了真相。」
  「我趁他某次喝醉的時候,旁敲側擊,才知道他竟然還是個慣犯!」
  田邊沒有反抗,任由警察給他戴上手銬。
  真相大白以後,男子不再掩飾他對死者的深沉恨意。身為死者家屬的中川太太畏懼他的氣勢,躲得遠遠的,不敢上前。
  「我不後悔幹下這件事,這種垃圾死不足惜。」
  這是被帶上警車前,田邊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
  鹽津離開大學後當了好幾年警察,後來通過特殊測試成為青色盟臣,年輕時的他對於守護民眾的安全有強烈的意志。性格一本正經的人在前代青組裡屬於少數派,鹽津總是在為王與同事們的暴走頭疼著。
  《Scepter4》的標誌上寫著「special police force」,應該也可以自稱是警察吧?


***
  想當年,目暮警官還是個會盡責把小孩趕出現場的人,但他的努力總是被偵探(除了毛利)無視。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2-17 20:4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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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3-12-29 13:5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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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六

  在偵探的協助下,又一起案子得以迅速解決。
  和葉看了看手錶。
  平次如他自己所承諾的,很快就推理出犯罪手法。然而,在那之前的線索蒐集,以及驗證推理結果都需要花費不少時間,一項項加起來,已經過去足足一個小時,原定的行程自然是泡湯了。
  不過,平次看上去很滿足的樣子,她個人倒覺得不虧,但今天出來玩的並不是只有他們兩個。
  和葉拉拉朋友的袖子,小小聲說道:「抱歉吶,讓妳這樣陪我們留在這裡。」
  「沒關係啦,新一那傢伙平常也都這樣,我已經習慣了。」優子笑咪咪地說,「而且,我這邊算是有意料之外的收獲。」
  「咦?」
  和葉驚訝地看著她。
  不知道怎麼回事,感覺這個人的心情好像變得更好了。
  「和葉,我想到有件事要做,妳先去跟服部商量最後的一個小時該如何打發吧。不用問我的意見,你們想做什麼都可以喔。」
  說完,優子就跑掉了。
  「哎、等等……」
  對於她的這個行為,和葉實在摸不著頭緒,便將正在看警察們收尾的平次扯過來,問他說:「喂,你有沒有覺得小優子哪裡怪怪的?」
  「哪裡怪?」
  「就是……心情莫名好起來了,明明沒碰到什麼開心的事情吧?」
  「有嗎?」平次一臉迷茫,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案子上頭,根本無暇去觀察這種細節,「話說她人呢?」
  「在那邊。」
  和葉抬起手,指了個方向,視線看過去的瞬間,她和平次一起瞪大眼睛。
  「啊咧?她去找那兩個人做什麼?」


  被找上門的時候,羽張正與自己的副手討論著接下來的行程。
  鹽津作為凶殺案的第一發現人,依規定要去警視廳做筆錄。幸虧他們已經完成上午的任務,是在返回《Scepter4》屯駐所的路上碰到這起事件,而且下午本來就沒有特別的安排,原是打算做一些自主訓練,所以沒有因此耽擱到後面的其他工作。
  「你先開車回總部吧,我搭目暮的車去警視廳。」
  「其實我下午也沒事,一起去沒問——」
  「請回去。」
  「……」
  「既然今天有空,就把你的辦公桌好好收拾一下,文件和資料都混在一起了。不想安排祕書的話,麻煩你自己整理好。」
  「唉。」
  聽鹽津這麼一提,羽張想起他那間堆滿各種雜七雜八資料的辦公室,頓時頭疼起來。
  實際上,羽張並不是不擅長整理房間,也並非懶得將東西分門別類,他單純是太忙了。
  年輕的王有著符合他年紀的意氣風發,以及拓展新領域的雄心壯志。
  他打算在前人的基礎上,打造一個如自身想像的嶄新組織,手上有太多的計畫仍等待著實現。而為了完成那些計畫,必須收集更多資料,結果就是那間上到書櫃、下到桌子皆是一片混亂,這無序的場景甚至還蔓延到地板上的辦公室了。
  明明應該是秩序的青之王來著……
  鹽津是組織內地位僅次於王的副長,工作也很忙碌。在上司一點一滴構建組織的未來藍圖時,他要帶領底下人接受武技、異能、戰術等方面的訓練,還要仔細觀察下屬們的性格與個人能力,將他們一個個安排到合適的位置去,忙到要把上司抓過來一起加班,更遑論分擔像是整理書案這樣的雜務了。
  今天算是他們難得較為清閒的日子,誰知竟會在短暫停歇的餐廳裡被捲入一樁殺人案呢?
  「你真的不需要祕書嗎?」鹽津問。
  其實這個問題他之前問過好幾遍,每次羽張都說可以自行解決,可他桌上的紙堆卻疊得越來越高,也沒見到解決了什麼。
  對此,鹽津只想說:這人吶,還是別嘴硬比較好。
  「……我考慮一下。」大概是鹽津的表情太過明顯,羽張輕嘆一聲,終於改口了,「暫時沒有合意的人選……」
  他倏然收聲,轉頭看向正快步朝他們而來的少女。
  「青之王閣下,稍微借用一點時間可好?」優子笑吟吟地問道。
  這位,就是這一代的無色之王啊……
  鹽津心想。
  他已從羽張那邊得知了少女的身分,眼中少了幾分戒備,取而代之的是些許好奇心。
  年少的第七王權者自稱「岩永」,全名未知,副業是陰陽師,本業……看她與方才那兩個高中生相處融洽的樣子,應該也是學生。
  ——不知道為什麼,御前特別告訴我此人可以信任。
  數分鐘前,羽張把從黃金之王那得來的情報告訴他,說到這個部分時,表情有些困惑。
  ——連灰之王都沒有得到這個評價,就好像他希望我跟無色之王打好關係似的。
  儘管鹽津想說,會不會御前並沒有特殊用意,只是你過度解讀,不過轉念一想,那位可是立於國家頂點的偉大人物,特意把人找去御柱塔當面對談,說出口的自然沒有一句會是廢話。
  「好啊。」羽張說,「是什麼事?」
  優子想說些什麼,臨到嘴邊卻頓住了,看看羽張,又看看鹽津,神色略顯為難。
  羽張明白了,這是有話想單獨和他說。
  於是他邁開腳步,準備移動到一處無人的角落。
  優子扯住青之王的袖子,對他搖搖頭,表示希望能把談話地點改為室外。
  鹽津站在原地沒動彈,目送著兩人離開的背影。
  兩位王要談話呢,這情況明顯是需要支開他,反正能說的羽張事後自然會轉述,沒必要此時自找沒趣。
  視角餘光捕捉到兩個鬼鬼祟祟的影子。
  自稱偵探的少年服部平次,與他的另一位同伴,正自以為隱蔽地尾隨在後頭,似乎是對朋友的去向感到好奇。
  鹽津本來是想叫住他們,沒想到目暮警官忽然向他搭話,一個不留神,那兩個孩子已經跟出去了。
  ……算了,反正以王權者被大大強化過的靈敏感官,不可能察覺不到這種破綻百出的跟蹤,就讓他們自己處理好了。


  優子引著青之王來到停車場邊緣的偏僻空地,確認四下無人後,這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她背著雙手,抬起眼直視比自己高出快一個頭的男人。
  「其實,我有一個請求。」
  羽張端詳著這位「同期」的模樣。
  今天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之前臨時聯手的那個夜晚,除了聲音,他只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無色之王的真實年齡比猜測中的稍大一些。由於國常路說了對方是孩子,他便先入為主,以為還是國中生。真算起來,他們兩個也才相差兩三歲而已。
  「嗯,請說——」
  羽張沒能把這句話說完。
  因為少女那堪稱柔和無害的氣質陡然一變,藏在身後的右手五指併攏,化掌為刃,瞬間衝他正面直攻而來!
  「——!」
  羽張險之又險避開了這一擊,差點被劍風削掉鬢髮。
  少女的發難猝不及防,他能成功閃過去,必須讚美自己天生的反應神經,以及平日從未疏於鍛鍊的成果。
  然而對方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咻咻咻又是三招連發。
  滿溢卻只朝向他一人的殺氣令他心驚,這時,他才明瞭國常路所說的「少年老成」評價從何而來。
  對戰經驗絕對豐富。
  岩永小姐嶄露頭角僅僅三年,就已經是一名成熟的戰士了。
  是的,戰士。
  用來形容一個法師很奇怪,但這個女孩手裡未持刀又似是有刀,比起職業介紹裡明確寫著的陰陽師,她更像是個純正的劍士啊!
  羽張頭一次懷疑起御前閣下給的情報真實性。
  不,不能說不正確,前幾天她確實展示過精湛的陰陽術,現在這種情況,只能說明一件事。
  魔武兩棲的天才是存在的。
  既然是進餐廳吃飯,羽張不可能帶上他的佩刀。
  而對方也沒有。
  兩邊皆是赤手空拳,非常公平。
  但連一聲招呼都不打,直接充滿殺意地攻擊過來,那就不怎麼公平了。
  岩永究竟想幹什麼?
  羽張又一次閃過對面掃來的腿技。
  ……連體術也很擅長嗎?
  為了躲避,他再度後退一步,直到腳跟抵上硬物的觸感傳來,這才驚覺自己竟是退到牆邊,後方已無路可退了。
  這塊區域作為戰鬥場所太過狹小,他的腦子又因為突發狀況而混亂著,一時之間沒留意到周遭環境,就在他意識到的瞬間,難以避免地露出了破綻。
  糟——
  羽張反射性張開聖域,青色異能構成的防護罩成形不過短短幾秒,便如同撞上暖空氣的雪花一般,迅速消褪無蹤。
  「什麼?」
  他愕然抬頭,發現對面的人腳下也出現一陣透明的異能波動。
  無色的王權領域將綻放中的青色靈氣吞噬殆盡。
  ……此地禁魔。
  優子揚起嘴角,無聲地唸出這四個字。
  動用石板賦予的力量抵消掉青之力後,少女在稍遠的位置翩然落地,伸手拍拍衣角,撫平由於劇烈戰鬥導致反摺的裙襬,可怖的殺氣全部收起。
  她看上去又是一個精緻而柔弱的女孩了。
  羽張採取的防禦動作由於對手戰意全消,定格在半途。
  「……咦?」
  優子勾勾手指,解除自己單方面發起決鬥前,悄無聲息布下的遮蔽用結界,開心地笑了。
  「好厲害。」
  她身形一閃,出現在羽張正前方。
  長髮青年尚未反應過來,就被一把握住雙手,用力搖了搖。
  「好厲害、好厲害!青之王閣下,您的實力比我預期的還強耶!」
  一連說了三次厲害,甚至高興到稱呼方式都變成了敬語。
  羽張錯愕地看著笑容燦爛的少女。
  對方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裡閃爍著微光,他能從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請成為我的練習對象吧!」
  「這個,就是我想拜託您的事情!」
  羽張凝視著岩永,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少女認真地回視,嘴角微微上揚,不發一語,顯然正在等待他的回答。
  良久……其實也沒很久,大約僵持了十秒左右,羽張才緩緩吐出一個充滿疑惑的氣音。


  「……欸?」




**
  《Scepter4》這個組織本身是羽張新創立的,不過根據地依舊是在椿門,也有參考、沿用前任留下的制度。
  《SEDE:GOLD》有個有趣的小片段,初衣局長第一次要求部下依序喊「拔刀」的時候,大家都心不甘情不願,因為太羞恥了。


***
  友:「羽張的內心:新任無色好像有點不安全?」
  我:「黃金也這麼覺得,但此人太精明了,沒有把柄。」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4-21 18:4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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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3-12-30 12: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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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七

  「事情是這樣的。」
  優子仍然沒有鬆開同僚的手,就這麼以這個彆扭的姿勢——就某方面來說,是強勢把人抵在牆邊的姿勢,解釋起剛才為何要實行那種堪稱暴行的行為。
  「我,出道以後發現自己太強了,為了跟大家和平相處,只好壓制一部分實力。」
  「但是呢,偶爾還是想全力以赴。」
  「你也知道的,不久前,我被石板選中,戴上這頂王冠,結果變得更強了。」
  「我本來是我們學校劍道部的成員,但現在體質已經超乎尋常,變成一個超人,實在很擔心會傷害到同學,所以自主退出社團,成為回家部的一員。」
  「不能參加下一屆的劍道大賽,大家都說很可惜,我也這麼覺得,畢竟去年的團體賽沒能拿到目標的名次。可是,如果我真的繼續參賽的話,對其他選手並不公平。」
  「現在除了寫作業,平常不知道還能幹些什麼,只能偶爾接點任務,或者跟朋友出來玩,散散心什麼的。但我的朋友很少,幾乎都是普通的孩子,這些煩惱不能找他們商量,師門也只剩下我一個人,憋得好難受啊。」
  「就在這個時候,羽張先生你出現了。」
  「呃、妳是說三天前?」
  「沒錯!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意識到一件事,想要切磋,去找其他的王不就好了嗎?」
  羽張順著她的話,稍微回想一下這代的王都是些什麼樣的人、擅不擅長戰鬥,然後選項不自覺停在赤之王身上,立刻緊張起來。
  「等等,這個不行……」
  「你也覺得吧?除了你以外,沒有一個王合適啊。」
  「……」羽張無言以對。
  還真是這樣,岩永挑上自己,已經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了。
  他忍不住問道:「那妳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呢?」
  「……因、因為,我想看看你的臨場反應。」
  其實是想試探他的身手。
  真心話是不可能講出口的,這要是暴露了,可能會被人家當成是在瞧不起另一位王,貼上一個「傲慢」的標籤。
  「老師說過,意料之外的突發狀況最能凸顯一個人的真實性格。我本來是想在你們《Scepter4》附近觀察一段時間,好判斷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再考慮如何約你出來。沒想到今天會在此地偶遇,這是命運的奇蹟啊!羽張先生。」
  這到底算不算是奇蹟,羽張並不清楚,他只看出了岩永的思考方式存在著某種偏差。
  聽她話裡的意思,原本是打算先經過長期觀察,再提出單獨約戰,誰知竟然湊巧碰見了僅帶著一名部下出行的他,就臨時把計畫改成直接出手測試。
  怪不得要事先支開鹽津,還要尋個隱密的地點。
  可是,像這樣完全能稱之為「騙出來殺」的行為,她怎麼能肯定不會因此得罪於他,就此被列為拒絕往來戶呢?
  「岩永小姐,」青年盯著她,沒有忿忿甩開手,然而俊秀的臉上一絲笑意也無,「我以為妳是有重要的事情想找人商量,才跟著過來的,卻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到偷襲……妳就沒想過,我會生氣嗎?」
  「哎?」
  少女似乎是真的沒有料到他會這麼回答,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斂起期待的心情,臉上顯出幾分茫然無措。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表情,遲疑地問:「……你生氣了?」
  「如果我說是呢?」羽張反問道。
  「那、呃,我……這個是……」
  岩永慌了起來,不知該如何回應,支支吾吾半天都沒能說出個完整的句子。
  辯解說不是故意的?那樣的話語顯得虛假,因為她已經承認了這件事就是自己一手設計。
  請求對方不要生氣?但人家懷著善意而來卻被辜負,完全有資格抱怨,甚至當場再打一次架也是合理的洩憤行為。
  少女鬆開他的手,後退了幾步,垂下頭立正站好。
  「對不起。」
  「你可以揍回來,我不會抵抗的。」
  「……不是,我沒想打回去。」
  「想用能力也可以,這次我不會把它關掉。」
  「不,做到這種程度有點……等等,關掉?這就是妳獲得的能力嗎?」
  羽張想起自己剛才被強行消失掉的異能,「妳可以干涉其他王權者使用力量?」
  「嗯。」岩永點點頭,「壓制一切超自然力量的『抵消』,能應用的範圍很廣,包含王權者在內。不是攻擊類的技能,但真的很好用。」
  羽張若有所思,「我以為不同王盟的力量會互斥,只有同屬性的異能可以彼此干涉。」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不過也有例外的情況。」岩永歪著頭看他,疑惑道:「為什麼你看起來那麼驚訝?當他人的異能發生紊亂時,青之王能夠給予『重整』,這不也是干涉的一種嗎?啊,這個情報是御前告訴我的。」
  「石板灌輸的記憶裡確實有提過,」羽張頓了頓,才繼續說:「但那是前代獨有的能力,我並沒有繼承到。即使都是青之王,還是有所差異。」
  「原來無色以外的王,在換代後能力也會出現變化?」少女像是忘了方才的尷尬,一改垂頭喪氣的模樣,好奇地追問:「那你有拿到什麼特殊技能嗎?」
  羽張的回答非常乾脆,「我不知道。」
  「欸?」
  「石板的知識並不全面,使用者需要自行摸索如何活用力量,我成王的時間太短,還沒完全搞清楚……」
  羽張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的視線停在岩永身上,手指抵著下頷,陷入沉思。
  少女不解地望著突然沉默的青年,「怎麼了?」
  「說起來,妳是陰陽師,應該很擅長解析和操作超自然力量吧?」
  「那當然。」
  「也擅長蒐集並整理大量的資料?」
  「這些都是開發新咒術必備的基本功。」少女得意地挺了挺胸膛,「我可是筆試與實技雙雙合格的二級陰陽師。」
  說著,她把手伸進外套內側,從口袋裡摸出自己的職業證件,展示給羽張看。
  「……」
  羽張盯著上頭印著的內容,靜默半晌,冷不防說道:「工藤優子……岩永不是妳的本名,對嗎?」
  對面的人神色微變。
  「你……」
  「剛才我有聽到服部少年與那位目暮警部的對話,他們說來的是『工藤君』的妹妹,指的就是妳吧?」
  「等……」
  「工藤並不是一個罕見的姓氏,不過,說到與偵探有關的工藤,也只有那位最近在報紙上相當活躍的高中生偵探。原來如此,父母與兄長都是名人,我明白妳為什麼要取假名了,工藤小姐。」
  聽完這番話,岩永——不,工藤優子的眼神立時警戒起來。
  「……幻術對你沒用。」
  「看來是這樣沒錯,在我理解那張證件上寫著什麼的瞬間,文字就扭曲回原本的樣子了。」
  「嘁,王權者的特權麼……或者你的精神力本來就很強,算了,回頭就申請改名。」
  優子將證件收回懷裡,不高興地抿起嘴,從鼻子裡輕哼一聲。
  「有一點需要訂正,『岩永』不是假名,這是我老師給我取的名字,不是姓氏,全稱就這兩個字。在人前可別喊錯了,青之王閣下。」
  羽張頷首,「我記住了。」
  「你最好說到做到,也提醒你那個部下嘴巴嚴點。」優子沒好氣地說:「我的家人都是那種很脆弱的普通人,我不希望出現任何一絲會威脅到他們的可能性。」
  可惡,沒想到這傢伙可以免疫幻術,她果然還是太過自負了。
  百密一疏。
  優子暗暗告誡自己,不可以隨便小看任何人,凡事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底子差點被掀個乾淨,她失去了演戲的興致,聲音也變得冷淡起來,「所以呢?你前面問的那兩個問題,是想確認什麼?」
  「從妳的話裡,我發現了一件事。」羽張沒有直接回答,反倒說起最初的那個話題,「重點不是沒有適合的對手可以打架,而是因為日子太閒,想找點事情做來打發時間,沒錯吧?」
  「……雖然是事實,被你這麼一說,突然有種令人火大的感覺。」
  「那要不要來《Scepter4》看看?」
  「哈?」聽見超乎想像的提議,優子愣住了。
  羽張完全不覺得自己是扔出了一顆炸彈,還在繼續說道:「我的組織正處於草創時期,現在很缺人手,如果妳願意過來幫忙,無論想打幾次架,只要不危及到威斯曼偏差值,我都可以奉陪……這個交換條件,妳意下如何?」
  「喂喂,你是認真的嗎?」
  優子沒能忍住,湊到青之王面前,仰頭直視他,震驚地發現這個男人竟然不是隨口開個玩笑,而是真心在等她答覆。
  「邀請其他王盟的人到自己的領地裡就職,這已經不是天真可以形容了,簡直是異想天開!」
  就連七王盟約的盟主.國常路大覺都沒這麼幹過!
  「妳不是沒有打算建立王盟嗎?」
  優子傻眼地說:「國常路先生怎麼連這種事情都跟你講啊……」
  黃金之王怕不是把前陣子與無色之王對談的內容全轉述了!
  至於如此嗎!
  明明面對她的時候還一副放任的態度,豈知轉頭就把人給賣了。
  「有沒有王盟不重要,重點是作為紐帶的君臣關係。」
  不管羽張迅究竟從黃金之王那聽說了什麼,優子都覺得有必要提醒他:「青之王的職責是維護治安,青之王盟就相當於超能者社會的警視廳,你想放進來的還不是普通的外人。」
  她語氣冷硬地說:「別小看這個二級評定,要知道,大多數的陰陽師能升到三級已經是極限了。我可是作為實戰型術者被培養的,真想做些什麼,即使是王權者也攔不住。」
  「可是,」羽張淡淡一笑,「做出不利於我的事,對妳有什麼好處嗎?」
  「我沒事找事幹嘛?」當反派從來不在她的人生規劃裡。
  「那就沒問題啦。」羽張說。
  優子凝視著他那雙澄澈的琥珀色眼眸。
  青年的目光極為乾淨,令人聯想到晴朗無雲的天空。
  他怎能如此毫無戒心?
  優子心想。
  就如同三天前的晚上,毫不猶豫地相信了一個從未相處過、甚至連臉都沒露的陌生人,讓她參與進拯救民眾性命的重要任務裡。
  她罕見地體會到心虛,為算計了這麼一個難得純粹的人而感到愧疚。
  少女嘴唇翕動,無聲地與他僵持片刻,最終無力地垂下肩膀。
  「……你是不是因為知道了我是誰,才敢這麼放心的啊?」
  羽張彎起眼睛,心情很好地說:「不能否認,這確實是理由之一。」
  「另外的理由是什麼?」
  「御前的評價。」
  「你對老爺子可真有信心。」
  「畢竟是帶領國家步向昌盛的黃金之王,我相信他識人的能力。」
  「再厲害的人都會有失手的時候,完美無瑕是不可能存在的……唉,我跟你說這個幹嘛?這是你的部下才需要煩惱的東西。」
  「那天明明可以裝作沒看見,但岩永小姐還是主動出來提醒我的疏失,是個有正義感的好人,我覺得不需要去懷疑妳別有用心。」
  「住口,不要隨隨便便做出結論!萬一我是那種亦正亦邪,全憑心情好壞做事的灰色人物怎麼辦?」
  「那就回到第一個理由了,至少能相信妳家的家教。」
  「……」
  優子這下是徹底無話可說了。
  她深深理解到一個事實:這傢伙手底下是真的很缺人,挖角的主意異常堅決,都挖到其他王身上了喂!
  「岩永小姐。」
  年輕的青之王向前方伸出右手,手心朝上,這是一個邀請的動作。
  他笑著問道:「請問妳對於上述交換條件還有什麼要求嗎?」
  優子嘆了一口氣,也不跟他客氣,乾脆地握住那隻朝著自己伸來的手。
  「要求只有一個,請隱瞞我的社會身分。正如之前所說,我家太有名了,要是暴露會很麻煩,我還想正常上學呢。至於要不要向你的部下公開第七王權者這一層身分,隨便你。」
  「成交。」
  雙方交握的手一觸即分,明明是非常公事公辦的氛圍,然而自某個方向傳來的密切視線,已經強烈到難以忽視的程度。
  優子:「……」
  那兩個傢伙……到底腦補了些什麼?
  其實,在解開防止戰鬥聲響傳出的結界後不久,她就發現自己的兩位友人跑來圍觀了,但「對自身實力有明確認知,卻不太瞭解人情世故的單純少女」的角色扮演正是關鍵時刻,如果中斷跑去趕人,回頭怕是要真被青之王當作戰鬥瘋子,還是得硬撐著把整齣戲演完。
  啊,這尷尬的現場就是她欺負老實人的報應嗎?
  優子不想轉過頭面對那兩雙渴求八卦的眼睛,可是對面的那個男人已經看過去了。
  「似乎是讓妳的朋友久等了。」羽張說。
  「……是啊。」
  優子掏出隨身攜帶的名片盒,從中拈起一張塞給羽張。
  「給,這是我的工作電話。」
  還是學生的她本來沒打算準備名片,手裡這盒是去年底蘇羽考完三級以後,說能獨當一面的陰陽師都該有自己的名片,拉著她一起去印的,豈知這麼快就能派上用場。
  因為是在碰到石板前製作的,上頭印著她的本名……沒差,反正他都知道了。
  青年捏著那張小卡片,臉上露出歉意,「抱歉,我的名片沒有帶在身上。」
  優子擺擺手,表示自己並不在意這種細節。
  「不過是電話號碼,你之後打給我也是一樣……啊,差點忘了。」
  她停下剛邁出的步伐,轉頭看著他說:
  「——你的劍很漂亮,以那幅畫面作為謝禮,很不錯。」
  「再見啦。」
  說完,優子沒等羽張回應,逕自朝著同伴等待的位置小跑而去。
  「竟敢偷窺啊你們!」
  「沒辦法,這傢伙實在太好奇了,我就陪她一起……」
  「哈?明明平次你自己也很想知道!剛才笑得比我還大聲!」
  「什麼?你們倆膽敢嘲笑我?」
  「才、才不是咧!」
  高中生們吵吵鬧鬧的聲音逐漸遠去,留下羽張獨自一人,靜靜地站在原處。
  「謝禮?」
  他一臉不解地喃喃說道。
  「我那是在向初次見面的王打招呼啊……」
  先展示出力量,宣告自己的存在的人,不是妳嗎?
  只是那時他還在工作,所以事後才補完這個形式而已,怎麼就被當成是特地亮劍給人看了呢?




***
  因為完整把劍放出來太醒目,優子當時發動的力量沒有到會形成結晶體的強度,但能讓在場的王迅速感應到,這效果也差不多了。
  青之王的特質之一是注重形式。
  本章的青之王與無色之王,彼此都覺得對方是那種不能放著不管的性格,而自己比較成熟。


***
  或許是性格差異帶來的變化,每一任第四王權者的能力側重點不同:羽張是「障壁、強化斬擊」,禮司是「分解與重構」,而泥可以清除異能帶來的副作用,技能效果類似「整理」。
  初代王權者的名字都來自神世七代,歷代王的名字出處大致按照日本神話的順序走。初代灰之王大戶野弁治十分長壽,一直活到1990年代,而鳳聖悟是二代王。這裡私設初衣泥之後的繼任者就是羽張迅。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4-21 18:5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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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4-1-8 13:4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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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章

  我又一次見到了花久夜。
  伴隨著潮溼的氣息,她一步步向我走來——


  擦肩而過。


  戶外正迎來入春後的第一場降雨。
  雨勢又急又猛,豆大的水滴不絕落下,院子裡到處都是小水窪,四周栽著的草木有氣無力地頹喪著腦袋,遭到擊落的葉子躺了一地。
  我坐在緣側看雨。
  雖然仍不能於宅院中自由行動,但已經可以走出房門,到前頭的走廊上轉轉,大概近期就能獲得在院子玩耍的許可。
  隨侍的數量減少了好幾個,目前是兩男兩女,穿著白色的狩衣,連帽子也是白色的。除非是接到我本人的召喚,或有需要通報的要事,他們都是畢恭畢敬地待在走廊彼端,不敢打擾我與家人的相處時光。
  在親眼見識到黑火的恐怖後,他們終於明白,無論自己心中是否懷有信仰,侍奉神祇終究得抱持畏懼之心,態度端正不少。
  經過三個月的密切觀察,家主與長老們判斷只要滿足我的基本需求,就不會出現像上次那般的危險行為,工作也有好好地做,既然如此,那把封印了大部分能力的花久夜扔過來給我當玩伴,也未嘗不可。
  不准拿起針線,銳利一點的刀具全被收繳,她現在若要練習製作紙式,得在他人監視之下進行。
  ——而一切遭遇都拜我所賜。
  按理說,她應該更討厭我才是,不過,與大人的預測截然相反,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然不再那麼劍拔弩張。
  從打個照面就想要了我的命,變成勉勉強強能共處一室。
  這名訪客往往視名義上的屋主為無物,態度依舊極其冰冷,進屋便窩進角落做自己的事,無論我怎麼努力搭話,她都不予理會,彷彿我是一塊石頭,或是一件多餘的裝飾品。
  此刻,她正在伏案振筆疾書,無視我拋來的一個又一個問題。
  「為什麼天上會有水掉下來呢?」
  「雪花融化也會變成水,冬天下雪,其他季節下雨,天上來的水一整年都在源源不絕往下倒,不會有倒光的一天嗎?」
  「如果天上的水是永無止境的,那要是地面裝不下了,人類該怎麼辦呢?」
  「吶吶,花久夜,妳有在聽嗎?」
  「花——久——夜——」
  「……」
  「………………」
  維持著正座的跪姿,我轉動頭顱的方向。
  花久夜寫字用的矮桌正對著牆壁,附近沒有點燈,來自屋外的光線不夠明亮,她的半個身子都隱在陰影下。
  不過,這麼短的距離,以我的視力可以看清她的表情,即使只是沒被頭髮擋住的小半張側臉。
  她的耐心真好,提筆姿勢一點多餘的變化都沒有。
  就我所知,一般人忙著做事的時候,旁邊如果有不相干的聲音不停歇地進行騷擾,很容易因此發起脾氣來。
  我持續這樣的「騷擾」已有一段時日,花久夜完全不曾受到影響過,莫非這就是所謂天才的餘裕?
  啊,這是阿磐給她的評價,我不知道如何正確判斷一個人類的能力高低,他們看起來幾乎是一個樣又很不一樣。
  我拿起擺在旁邊的鞠球,沒用多少力道,將它朝著室內扔過去,目標是擦過她的臉頰。
  啪滋一聲,球在接觸到花久夜的前一刻,被某個無形屏障擋下,失去支撐,軟趴趴地掉到地板上。
  什麼嘛,這不是有在關注我嗎?果然是在裝聾作啞。
  太靠近的話會刺激到花久夜的情緒,導致來自那個男人的責罰,我僅能隔著至少兩張榻榻米遠的距離嘗試與之交流,想當然耳,次次徒勞無功。
  拒絕溝通。
  頑固至極。
  毫無進展。
  三個月過去了,積雪消融,露出黑色的土壤,人們出行不再受限,承受我分出去的力量的信徒開始投入實戰訓練,也不知成效如何了。
  我知道,假如他們最終發現我的力量並不好掌握,就會再建造一個祭壇,試圖召喚一尊更加溫和的神祇。
  我不清楚這群人的耐性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他們花了三十年研究神降,犧牲了五十二名家族子嗣,才終於等到一個成功的宿體。
  三十年……好像是一個人類活過大半輩子的長度。
  欸?感覺挺有毅力的耶?
  我掰著手指計算,想知道三十年能換算成幾個月,手指頭不夠用就把兩隻腳的腳趾也算上,苦思了好一陣子,突然發現可以先把多出的兩個月截掉,來回三十輪之後再加回去。
  三……呃、三百,加上六十,三十年有三百六十個月,現在只度過了一點點而已。既然他們願意耗費三百六十個月捕捉神祇的目光,那應該也願意花上同等的時間研究神賜的用途才是。
  可我並不想等那麼久。
  或許還有很多時間,但悠哉悠哉地處理工作不是我的風格。
  而且,也不知花久夜的壽命有多長。人類的身體很脆弱,突如其來的風寒就有可能奪走他們的性命。
  嗯……
  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能完成與阿磐訂下的契約嗎?
  嘩啦嘩啦——
  唉。
  我把手伸進雨幕之中,冰涼的水珠啪答啪答打在皮膚上頭,感受著水流從手掌沿著前臂傾斜的方向蜿蜒流下的觸感,不過一會兒功夫,寬大的袖擺便被整個弄溼了。
  收回手臂,小心地發動能力,將溼透的布料烘乾。
  水氣化作濃濃白煙,我目送著那團白色越升越高,顏色越來越淡,邊緣逐漸消失……
  「啊。」
  原來是這樣。
  落到地面上的水,又重新回到天上去了呀!
  難怪雨水下了整整一年也永遠不會淹沒大地,因為它們會自己飛上天空,等待著再度降下的日子。
  我想把這個發現告訴花久夜,又想起她即使聽進去了也沒打算理我,決定換個有趣一點的話題。
  「喂,妳知道桔梗花種在這個房子的哪裡嗎?」我膝行到門口,抓著紙門邊緣,探頭朝著門內的人問道。
  窸窸窣窣。
  花久夜在收拾桌面,紙張用光了,她沒有叫人送新的紙過來的意思,等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就要離開,每次都是這樣。
  ……是說,紙的消耗量好大,她到底在寫些什麼啊?
  算了,她不可能會回答,而我其實也不是很好奇。
  花久夜一如既往地對我視若無睹,拎起裝著文房四寶的書箱,自動繞開堵在門口的我。就在她與我錯身而過的那一剎那,我壓低聲音說:


  「——東南角,那個缺了胳膊的石像旁邊,她把種子撒在那裡了,不過沒有機會照顧,也不知撐過冬天了沒有?按這解禁的速度,幾個月內我是無法過去確認的,妳有機會就自己去看看吧。」


  「……」


  花久夜停下腳步,久違地將視線落在我身上。
  作為首要暗殺目標的我完全沒在害怕,坦然地迎上她那幾欲噬人的凶駭目光。
  ——妳這個不知哪裡來的鬼東西,竟還敢跟我提阿磐?
  從眼神中,我彷彿聽見那道憤怒到極致的質問。
  那又如何呢?
  妳在乎,我就敢提。
  我們對視了一眼……很久很久的一眼,最後是她先一步收回目光,仍舊什麼都沒說,安安靜靜地離開了。
  踏著一貫的輕巧步伐,看起來與往常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我知道,這一局是我勝利了。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1-11 01: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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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4-1-11 01: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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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八

  「——事情就是這樣,從今天開始,岩永小姐將作為外聘顧問,不定期過來協助我們的工作。」


  「……」


  某個工作日下午,鹽津被一通語焉不詳的電話叫進司令辦公室,現在正直挺挺站著,一臉嚴肅地聽上司介紹他身旁的年輕女孩。
  女孩身著毫無花紋點綴的單色小袖,最外面套著一件黑色羽織,下擺繡著銀色的龍紋,垂到背部的長髮簡單束成低馬尾,一身的復古裝扮,在這間裝潢完全是西洋風的房間裡顯得格格不入。
  對方的長相很眼熟,前幾天才見過面,並且給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明明對外宣稱的職業是陰陽師,她卻在腰帶上掛了一振太刀。鹽津沒有膚淺到會以為那是裝飾品,他只是不明白這個人為何出現於此,還穿得像是要去參演時代劇。
  哦,羽張剛剛說了,是作為顧問……
  什麼鬼?
  先不論王權者的身分,記得這孩子並沒有放棄學業,確確實實是現役高中生吧?最重要的是——


  「羽張,你已經徵求到人家父母的同意了嗎?」鹽津沉聲問道。


  「……?」
  羽張沉默片刻,看向副手的眼神裡還帶著點迷茫。
  「這……不是本人同意就好了嗎?」
  意思就是沒有。
  很好,希望你日後不會因為拐走別人家尚未成年的閨女,而被家長找上門抗議,到時候我是不會幫你辯解的。
  鹽津想嘆氣,顧慮到有他人在場,忍住了。
  「下一個問題,由於當事人未滿十八歲,關於這份雇傭契約的內容,請問它符合勞動基準法嗎?」
  「……我想是符合的喔,岩永小姐頂多待到傍晚就會回去了,而且這也不是什麼危險的工作。」
  理論上,無形的命運將會死守王的安全,對他們本身威脅性最高的存在其實是彼此。*
  唯有王才能作為王的對手。
  「另外……」
  「還有嗎!」羽張失聲叫道。
  自己把得力部下叫來,難道不是為了簡單通知一聲,順便叮囑要替人保密身分的嗎?為什麼情況會變成是他在接受質疑啊?
  重視法律制度的副長先生沒理會他,繼續問道:「因為你已經同意了無色之王進入青之領地,目前並不違反一二零協定……可是,若要長期聘為顧問,你還想請對方負責一部分祕書的工作,這樣做是否算是介入其他王盟的內部事務?」
  這個倒是在他提起前,羽張就有考慮過的問題。
  「關於這點,我已經問過御前了,他的答案是:『可以,隨便你們去做。』」
  既然訂下王之盟約的盟主都同意了,那僅僅是一介盟臣的鹽津自然毫無異議。
  「那個……」
  自方才一直沒有說話的優子,舉起手將二人的注意力引過來,說:「我有把兼職的事情告訴父母,他們沒有否決喔。」
  「而且我家一貫是放任主義,只要沒有幹壞事,他們一般不會去管我們在做什麼。」
  優子笑著說道:「所以,你不必擔心羽張先生會因為誘拐JK的罪名,導致被我的家人追究責任啦。」
  「咦……?」
  羽張眼睜睜地看著鹽津在聽完優子的話以後,緊鎖的眉心恢復平整,面部肌肉明顯舒緩不少,鬆了好大一口氣。
  「那就好。」鹽津說。
  「原來你從剛剛就在擔心這個嗎!」羽張震驚道:「我又不是會做出奇怪事情的變態!」
  「重點不是你會不會做,而是對方家長怎麼看待這件事。」鹽津雙手叉腰,認真地跟他解釋起社會上的道理,「像你這樣還沒有孩子的傢伙,是很難理解為人父母的心情的。」
  這話說得沒錯,但羽張必須指出:「可是,你家裡也沒有啊。」
  大家都是單身青年,憑什麼你能擺出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
  面對王的質疑,鹽津回以「這哪能一樣」的目光,自豪地說道:「我有兩個姪子,有時候會受託照顧他們。」
  總之,他的育兒經驗並不等於零,勉勉強強還是可以將心比心的。
  育兒經驗完全是零的羽張選擇閉上嘴巴。
  行吧,是你贏了。
  「話說回來,沒想到黃金之王比預期的還要寬容。」鹽津感慨道:「只要方案符合邏輯就能通過,那位大人也不太關注後續執行的狀況。」
  「是啊。」
  簡直順利得不可思議。
  羽張本來以為還需要費點工夫進行說服,沒想到準備好的說辭一點都沒用上。
  與反過來勸阻自己的岩永不同,國常路認為這是個不錯的提案,並且告訴他岩永的個人戰鬥力非常出色,陰陽術理論也學得很紮實,可以向她請教如何對付危害秩序的術者。
  不像得到能力全憑運氣的權外者,陰陽術能夠通過學習進而使用,如岩永這般非傳統世家出身的民間適格者也有不少。這屬於人類的自然天賦,是遺傳學上的奇蹟,不是外力給予肉體的改造,很難依靠科學儀器去普遍篩選出來,若是在有意無意間被用來為惡,執法機關防不勝防。
  那位老人似乎十分瞭解他這個同期的才能與品性,聽起來不單純是「家中晚輩的朋友」的緣故,或許由於他們同為陰陽師,在那個圈子裡有其他交集的機會吧?
  至於國常路後面說的「給岩永找點事做也好,省得小丫頭仗著有人撐腰,成天想往危險的地方跑」,他倒是沒將原版內容轉述給本人聽,而是以旁敲側擊的方式,詢問她與國常路小姐過去是否一同出過任務。
  優子一聽就將原話猜出十之八九,當下便輕嗤一聲,「老爺子終於想把我調開了?都說了我對進陰陽寮一點興趣都沒有,誰不知道陰陽頭的位置是給他最看好的家族後輩留的。」
  她口中的陰陽寮不是明治年間被廢棄的舊官制,而是三十餘年前成立的,僅保留了陰陽師部門的新機構,負責授予國家陰陽師資格、管制在市面上流通的法術道具,以及處理發生在國內的術者犯罪事件。
  機構高層有近半數是黃金盟臣,其餘的職位幾乎是由幾個勢力較大的世家瓜分。背後沒有勢力支持,單憑自身實力爬上高位的人,少之又少。
  然而新生代的陰陽師之中,猝不及防地冒出一個無色之王。
  所幸優子早已料想到棋盤變動可能掀起的風暴,去御柱塔登記的時候,主動要求黃金之王隱瞞個人情報,無色之王即是工藤優子的消息目前還沒被陰陽寮的人得知,是以至今尚未出現忌憚既有利益被外人動搖,不知死活跑來試探的傢伙。
  不過,如果她後來改變主意,開口索要這個機構當地盤,黃金之王還真的不太好拒絕——對方是有實力直接硬搶的,就好比先前強行奪取公家設施作為領地的赤之王,事後趕到的《非時院》無法強硬地將鳩佔鵲巢的住戶驅逐,他們所能做的,唯有承認這個所有權變更的事實。
  「這裡頭有政治考量?」
  羽張擰開寶特瓶的蓋子,灌了幾口水,如是問道。
  「一部分是。當初蘇羽會跑來找我,就是國常路家刻意洩漏的消息,想讓她這個未來的陰陽頭提前拉攏親信……」
  優子取下快要脫落的髮圈,任由一頭青絲披散下來。她一邊重新綁頭髮,一邊回答問題,聲音夾雜著些許涼意。
  「現在可好了,我是不可能給人當臣下的,那自然得找理由趕遠一點。」
  但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國常路蘇羽,本人卻是個毫無心機的單純小孩,她的企圖非常純粹,只想交個有趣的朋友。
  以真心換真心,作為回報,優子也樂得假裝不知她背後那些人打的好盤算。
  「蘇羽是我的朋友,也只會是朋友,永遠不可能變成上下級的關係。」
  「他就是想暫時把我們拆開,免得小孩子不知輕重,許諾了什麼不該做的。」
  例如胡鬧似的成為盟臣。
  這個擔憂並不是無的放矢,以蘇羽的性子,極可能對傳聞中變化多端的無色之力感到好奇,想知道若是賜予盟臣力量會迸出什麼特殊火花,於是要求實際操作看看。
  冠著國常路的姓氏、內定的下一任陰陽寮領頭人,渾身上下都貼滿來自黃金之王的標籤,竟然跑去成為其他王的臣子?
  這要是變成現實,不曉得會跌破多少人的眼鏡,隨即出現一群自詡最是循規蹈矩的古板人士攻訐這種「背叛」,那光景想想就令人煩悶。
  所以,還是把無色之王扔去別的地方玩耍吧,然後把家裡的小丫頭拎回去乖乖上學。
  ……不就是寒假期間,兩個人一起接了打擊邪教組織的任務,結果聯手把幾個據點連同建築物都剷平,罪犯全部打殘,那群陷得太深的教徒也給嚇得躺進醫院,沒躲個一年半載不會出來而已,至於開始防備她帶壞小孩嗎?
  怪不得蘇羽在簡訊裡驚恐地說,老家那邊忽然要求她這學期必須考到年級前五,否則就斷掉接下來的生活費。
  「其實照著做也不是什麼壞事,就結果來說,我們兩個都沒有損失。過早地接觸現實的險惡,容易揠苗助長……那一位大概更多是這方面的考量。」優子用毛巾拭去頸後滲出的汗水,說道:「雖然我覺得有些過度保護,十六歲已經不算小了。」
  「十六歲還是孩子喔。」
  「我十六歲行過裳著*就被殿下扔去戰……」意識到說錯話,優子猛然停住聲音。
  這不是應該說出口的事,尤其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
  「嗯?」沒等到下文的青年疑惑地望過來。
  「不、沒什麼。」優子輕咳一聲,稍微提高音量,掩去那一瞬間的不自然,「我是想說,蘇羽遠比她家人以為的還要成熟,他們可以再多放心一點。」
  她低聲說道:「既然覺得我不合適,之後應該會換個人帶她出任務吧?希望別又是個只會照本宣科的傢伙,實戰可不能那樣搞。」
  少女看上去有些落寞。
  也是,相處融洽的朋友被強制分開了,理由還是「來自大人的考量」,即使能理解其中的道理,多多少少仍會感到沮喪。
  果然,性格再早熟,她也是個正處於青春期的孩子啊。
  「抱歉,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欸?」優子雙眼微微睜大,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為什麼羽張先生需要道歉?」
  「呃、這個……」羽張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因為我心血來潮的提案,反而給了御前一個藉口……」
  「這才不關你的事!」優子打斷他自責的話語,「只要國常路先生有那個意思,早晚都會找出方法達成他想要的結果。」
  她頓了頓,別開視線,盯著地板小聲說道:「但他也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為我們著想,不能說這樣做就是錯的……」
  問題出在她過於鋒芒畢露了。
  戰國時期與現代的戰鬥方式差距太大,而她從小生活的環境又與裡世界無關,直至參加資格考那會兒,看見考官不由自主戒備起來的目光,方才察覺到自身的不尋常。
  這樣的頂級天才,成長速度是非常可怕的,見多識廣的國常路家不敢早早得罪,便派來了年幼的繼承人,試圖以交友的名義收服她,結果卻是家裡小孩自此化身脫韁野馬,跟著目標人物到處亂跑。
  理所當然,實力亦迅速提升。
  眼看小孩將原本的任務忘得一乾二淨(其實人家打從一開始就不想管),反倒是快被拐走,那群人又琢磨起別的心思,打算以未成年獨自出任務有風險作理由,派一名成年陰陽師過來當「靠山」,名為監護,實為監視……這便是那個只懂得照本宣科的傢伙。
  實力沒多好,充滿審視意味的眼神盯得優子渾身不痛快,甚至老愛打斷她們的教學相長。後來每次戰鬥前,她都會把他關進結界裡,等打完再放出來,然後這傢伙就氣得回去告狀了,又是好一番雞飛狗跳。
  幾番衝突過後,叛逆脾氣日增的蘇羽向學校申請成為住宿生,乾脆不回家住了。據說她老媽氣得揚言要不給一分錢的學費,讓女兒自食其力去,被老爸好說歹說勸下——國中可是義務教育,家裡又不是生計出現問題,怎能不供應孩子讀書呢?家主還在背後看著呢!
  國常路家的人不願拿這種小事去煩日理萬機的家主,但陰陽寮裡本就有黃金盟臣,後輩正與家中鬧彆扭的情況依舊傳入國常路大覺耳裡。他並不認為這是什麼大問題,只說了讓蘇羽定期回家露面,好掌握她的成長現狀。
  至於成為事件起因的工藤優子嘛……
  優子敢用今年份的零用錢打賭,國常路想找人看管她已經很久了,一連拖了兩年沒有動作不過是因為沒有相中人選。
  而現在,那個倒楣鬼自動出現了——
  她朝面前的青之王投去一個憐憫的眼神,接著彎下腰,提起斜靠在牆邊的竹刀。
  「休息得差不多了,要不要開始第二回合?」優子笑咪咪地問道,眼底滿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管他的,先把架打完再說。


  「對了,羽張,你的臉怎麼了?」鹽津指著上司那張俊臉上貼著的OK繃,隨口問道:「被貓爪撓過嗎?」
  「不,」羽張輕按著紗布說,「這是切磋的結果。」
  昨日,兩位王權者避著他人,選中一處較為偏僻的小道場,進行了一番友好式的武術交流。雙方皆未動用異能,純粹憑藉身體能力過招,而唯一使用的武器是竹刀。
  即使如此,被高速刺來的竹刀擊中或者掃到,也是會受傷的。
  鈍器傷。
  優子隔著衣袖,輕輕摩娑著手臂,那上頭亦有幾處未痊癒的瘀青。
  羽張將視線轉向她,笑了起來,「得到了不錯的體驗,是吧?岩永小姐。」
  「是的。」優子點點頭,「意外是進攻型選手呢……優秀的突刺。」
  好幾次成功突破她的防禦圈,但因為是沒有穿戴護具的戰鬥,都刻意避開了要害處,打在不那麼重要的部位上。
  「……你們倆打過架了?」
  「安心吧,是劍士間的對決,從頭到尾都沒有使用力量。」
  鹽津欲言又止。
  他有點好奇決鬥的結果,又不敢問出來,怕不小心踩到地雷。
  羽張看出他的想法,他自己倒沒有什麼尊嚴上的顧忌,便直接公布答案:「是岩永小姐贏了。」
  「這個結果並不準確。」優子撇撇嘴,「雖然沒有放水,可是你的劍裡頭沒有殺意,這樣是會吃虧的。」
  「我拿起劍是為了守護,殺意不是必要之物。」羽張反駁道。
  「面對強敵,假如你沒有十足的把握,就別光想著仁慈以待,氣勢也是戰鬥的一部分。」
  羽張微微蹙眉,「我同意這個說法,但是,氣勢不等於殺意,而且妳也不是……」
  「『我不是需要被控制住的危險人物』,你是想這麼說嗎?」
  「……」
  「真是溫柔呀。」優子彎起眼角,嫣然一笑,「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差點被我一刀劃開喉嚨。幸好用的是竹刀,對不?」
  話音方落,屋內原本平和的氣氛瞬間僵硬起來。
  羽張斂起表情,沉默地看著她。
  「什麼!」鹽津朝著羽張的脖頸處看去,由於規矩地繫著領帶,襯衫領口遮住一半肌膚,仍能看見其下露出的繃帶一角,頓時倒抽了一口氣。
  練習用的竹刀有柔軟的皮革包覆前端,這其實是小擦傷,指腹按上去會感到一點刺痛,所以姑且包紮了一下。
  過於凌厲的劍勢,使得竹刀也能變成凶器。
  「好驚險吶,我自己也嚇了一跳。」優子慢慢地說道:「所以,在沒有完全把握的時候,哪怕一分也好,還請做好殺傷對手的準備。」
  羽張挑眉,「這是來自前輩的忠告?」
  優子搖搖頭,「算不上什麼前輩,我只是吃過這方面的教訓罷了。」
  她的左手隨意地搭在刀柄上,指尖撫過柄卷那凹凸不平的表面。
  「比如說……」優子垂眸,沉吟了半晌,道:「比如說,以為是熟悉的同伴,其實那是敵人假扮的,趁人不備從死角給你一刀。」
  「普通地陪著醫生去老地方巡診,其實當地居民早已跟其他勢力勾結,稻草堆裡藏著武器,隨時可以拔出來砍人。」
  「唯一的搭檔提議說:『來做模擬訓練吧!』於是每日照三餐用五花八門的方式暗殺你,而且因為小習慣全被掌握,每條逃脫路線上都埋著陷阱……」
  連喝口水前,都要檢查是否遭到下毒。
  優子回想起那短暫的艱辛日子,身子不禁一陣戰慄,「頭腦派真可怕,我差點死了一次。」
  這話說得古怪,人當然只能死一次。
  羽張狐疑道:「做到這種程度,你們真的是搭檔嗎……?」
  「是搭檔喔,可以託付背後的那種,不過這與她想殺我又沒有衝突。」
  不不不,妳不覺得前後文充滿矛盾嗎?這是多麼岌岌可危的信任關係啊!
  「殺人是犯法的。」鹽津說。
  「別擔心,不會發生的。」優子說,「那個人已經離開很多年了,無論是她,還是我,都無法再對彼此做什麼,那段恩怨也到此為止。」
  離開,是指遠走他鄉,還是……
  話說妳這才幾歲,為什麼要用滄桑的語氣回憶從前?
  在場的兩位成年人有些啼笑皆非。
  「妳想說的道理我明白了,」羽張把話題引回去,「隨時保持警惕,不要總覺得情況盡在掌握,對吧?」
  「嗯!」優子用力點頭。
  「我會參考的,多謝。」


  就這樣,在黃金之王與青之王的雙重擔保之下,陰陽師岩永以特別顧問的身分,靜悄悄地融入了《Scepter4》的工作環境裡。
  同為超能者管理機構,青之王盟原本就有與勉強算是黃金王盟分支的陰陽寮建立合作關係,不只是特殊時期的情報共享權,連轄區也有小部分重疊——這一切都是為了將超能力犯罪事件對社會造成的危害降到最低。
  仗著擁有特殊力量就肆意妄為,將一般市民的生命財產置於險境,像這樣的問題分子一旦被發現,無論是哪方先行收到消息、抵達事發現場,都有權當場予以逮捕,等事後再移交到負責該領域的執法人員手中。
  優子並非陰陽寮的正式員工,這些年一直是作為個人陰陽師行動,專接那種需要出動二級甚至一級戰鬥力的棘手懸賞。
  而真身成謎的岩永小姐背後有國常路撐腰,在寮內掛了個閒職,接著被派駐到《Scepter4》進行為期一年的交流。
  因是來自國常路的直接命令,陰陽寮的人表面上不敢質疑什麼,只背地裡嘀咕了幾聲不知哪來的空降,然後把新的工作證件做好給她。
  現在她可以隨時切換兩個不同的身分了。
  委託給優子的任務有兩項,一是減輕青之王的工作壓力,這個工作有點類似近侍,從前她還在主君身邊時負責過一陣子,上手速度很快;二是給青色盟臣做陰陽術的入門解說,並藉由實際操作,教導他們如何應付術者的攻擊。
  她在司令辦公室以外的地方皆以蒙面姿態示人,不是戴著兜帽口罩,就是戴上面具。明明是光明正大走進門的顧問,卻總是遮遮掩掩的模樣,理所當然會惹來厭惡與排斥……
  結果沒有。
  眾所皆知,通稱「兔子」的黃金之王親衛隊,正是長年戴著伸出長長兔耳的半臉面具,象徵著完全捨棄個人身分,只為一心一意侍奉他們的王。
  帶著御前的推薦信前來的顧問小姐,顯然與黃金王盟有某些不為人知的關聯,於是這副打扮被當作同款例子,竟是沒一個人跑來詢問,或者顯露出不滿的態度。
  ——就像沒有人會專程去問御前閣下:您為何要把自家親信的制服,設計成帶有兔耳兔尾的神官服裝呢?
  總覺得是個不得了的問題呢……
  無人提出異議的理由,除了上述這點,更可能是因為羽張迅在最初介紹之時,所說的話。
  「岩永小姐是我的朋友,性格有點怕生,之後的相處還得麻煩大家多關照一些。」
  站在他身側,以面具藏住真容的「怕生」少女,配合地瑟縮了一下肩膀,垂在兩邊的雙手似是不安地揪著衣角,即興演出對於公開場合的不自在。
  「……」站在羽張另一側的鹽津面無表情,假裝沒有聽見某人正在睜眼說瞎話。
  再加上岩永的工作態度良好,又從不擅自插手《Scepter4》的事務,一直遵守著應有的界線。雖然面對司令以外的人總是寡言少語,明擺著不善與人交際,但會耐心地為跟不上進度的人重複講解內容,直到對方聽懂為止,可以直觀體會到她的親切。
  ……即使模擬戰鬥的時候,她打人真的很痛、很不留情面,而他們那位氣質溫潤的上司就抱著手臂待在訓練場邊緣,微笑看著部下狼狽地打滾哀號。
  所有參與訓練的隊員:「……」
  看吶,這微笑的弧度就沒下去過,絕對是羽張司令你授意的!
  這個陰陽師還會拿火燒他們!
  妳用火的招式怎麼這麼熟練啊?
  又不是赤色盟臣!
  隊員們哭著把挨打的痛苦都化成經驗值。
  沒辦法啊,司令說得沒錯,白天被往死裡訓練,晚上睡一覺就能恢復,總比直接出去,結果真死在戰場上來得好。




**
  命運會死守王的安全,《SIDE:BLUE》開頭的假想實驗認為,王的聖域連原子彈都能擋下。小說後半則描寫道,倘若是王沒能預判到所導致的空隙,命運會自動安排其他因素補上,最終王還是不會因此死去。
  官方設定能殺死王的方式只有三種,一是王殺王,二是自己的族人,三是寄宿著三輪的無色之力的名刀「理」(其實算是第一種的延伸)。
  1999年的限定王權戰爭,為了避免王權爆發,羽張曾經編了一支特殊部隊「鏈鋸小隊」,由包括善條、秋緒在內的六位強者組成,想要以此人間凶器刺殺迦具都,卻遭到《煉獄舍》no2相馬均阻撓而失敗。秋緒身死,隊伍瓦解,沒能真正對上赤之王。之後改由羽張親自率領其餘五人與迦具都戰鬥,但仍然無法斬殺「已經超越極限」的赤之王,最後的結局是只有善條一人生還。


**
  《非時院》裡有很多國常路家的人,劇場版《MISSING KINGS》中登場的那個會結印的兔子就是國常路家的陰陽師。根據小說版的說法,黃金異能與陰陽術可以配合使用。


**
  裳著,日本平安時代至安土桃山時代的女子成年禮。江戶時代以後,與男子成年禮一樣稱為「元服」。


***
  此時還很青澀的羽張司令。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4-21 20:02 編輯

留言

感謝閱覽!我會繼續努力寫!正在一邊整理大量設定,一邊寫稿中~ 2024-1-28 00:46
居然是K跟柯南的組合!超特別的!很期待後續~希望大大之後也能更新喔! 2024-1-26 0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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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4-1-30 20:3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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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九

  事情發生在擊劍機動課的新入隊員已能熟練發動異能之後。


  經過數個月的努力,《Scepter4》的運作逐漸步上軌道,活動範圍亦隨之擴大。作為反超能者維安組織,其部隊時不時會與到處亂竄的《煉獄舍》下級成員發生摩擦,出現流血衝突不是一次兩次。
  《煉獄舍》,當代赤之王盟的名字。
  已經不止一個王盟向赤之王盟發出過抗議函,要求王或幹部管理好底下人的紀律,可惜成效甚微。
  迦具都玄示是個不愛管事的王,其人生字典裡未曾有過「約束手下」這一條,也不屑於遵守任何社會規範。
  自從單槍匹馬打下那座監獄後,他就像一隻給自己挖出巢穴的野獸,在周圍留下個人標記便算是落地建國,也不介意滿是牢房的生活環境是否舒適,走進去就不想挪窩了,而土地所有權的轉讓手續還是《非時院》主動派人過來替他補上的。
  危險、凶暴、侵略性十足的火焰力量,不分晝夜地熊熊燃燒,從建築物內部散發出的沉重壓迫感,使得附近街道愈發蕭條。不少店家接連搬離原址,這塊土地已不再適宜一般市民居住。
  基於王權者之間的互不侵犯協約,《非時院》的人走完固定流程就撒手不管了。
  一群地下幫派豢養的鬣狗敏銳地嗅出有利可圖的氣味,兔子部隊前腳剛離開,後腳這些傢伙便迫不及待地找上門,或為攀附追隨,或為拉攏利用,不管真實目的為何,總之就是企圖趁著新任的第三王權者尚處於年輕不懂事的時期,先一步佔據他身邊親信的位置。
  想像很美好,前提是這個男人真如他們以為的天真愚蠢,被區區幾句華而不實的話語哄騙就會任人擺布。
  當第一批負責遊說的人進來時,迦具都正捏著酒盞,坐在桌邊自顧自倒酒喝,地上隨便扔著幾個空瓶,明顯已經喝了不少。
  室內能稱得上是家具的東西只有那張矮桌,靠內側的位置,鋪著破舊到纖維磨損凸起的榻榻米,被赤之王當作臨時寶座,搭配上髒兮兮的水泥牆,堪稱是「家徒四壁」。
  捨棄裝潢典雅的所長室而不用,偏偏選擇住在這種地方,怎麼看都是很落魄的樣子。
  來找赤之王商談的遊說者在看清室內擺設後,面上不免露出一瞬的嫌棄,眼底帶著點不自知的輕蔑。但他好歹還記得自己的任務內容,浮起的真實心情又迅速沉入臉皮底層,換回那張充滿熱情的工作用笑臉。
  此時仍是白日,以一根鐵絲吊在半空中的燈泡沒有點亮,透過小小的鐵窗,些許日光斜斜打在房間主人身上,由於背光的緣故,身軀一大半都籠罩進了陰影裡。
  迦具都的心情還算不錯,暫時收斂了外放的力量,允許這群不速之客輕易踏入專屬於他的領域,站到自己面前。
  男人半睜著眼,手裡玩弄著空掉的杯盞,漫不經心地聽著為首那人舌燦蓮花。
  對方開出了好幾項常人會為之心動的優渥條件,賣力地展現出自家組織的誠意,表示想與赤之王大人達成長期的「互惠互利」合作。
  說白了,是想聘請他做黑社會的保鑣。
  世上有什麼樣的熱武器,威力能比握有絕對暴力的赤之王更為強大呢?
  至少軍方以外的地方是沒有的。
  「為了表示誠意,我方願意聯絡優秀的室內設計公司,免費幫您把這房子翻修一遍。」那名遊說者諂笑著,意有所指地說道:「像現在這樣空無一物的環境,委實……不太配得上您的身分。」
  「哦?」
  迦具都也笑了,抬起空著的那隻手,「像這樣嗎?」
  「嗯?」
  那人疑惑地看著伸向自己的手,接著發出一陣痛徹心腑的慘叫。
  「嗄啊啊啊啊啊——!」
  他渾身燃起火焰,轉瞬間化成一大塊看不清原形的黑炭,砰的一聲倒在覆蓋著塵埃的石板地上。
  「啊、啊啊……」
  原本站在那人背後的幾個同伴抖著腿,驚恐至極地退開了。
  他們不明白方才的談話裡究竟是哪句激怒了赤之王?再說,他根本不像是在生氣的樣子……
  迦具都還在笑。
  他坐在那兒,咧開嘴巴露出牙齒,笑得他們心裡發寒。
  房間內的溫度驟然提升,空氣開始沸騰。
  無形的力量沉甸甸地壓在脊梁上,男人們痛苦地彎下腰,直面王之威壓的他們冷汗涔涔,完全直不起身,更別論逃跑。
  然後,從衣角開始,火焰向外蔓延,頃刻間包裹了他們,所有聲音都被鎖進巨大的火球之中。
  脂肪燒焦的氣味瀰漫開來,大門遭到破壞變成半開放式空間的牢房內,碳化後的屍體倒了一地。
  造成這幅殘酷畫面的男人將視線投向門外,餘下的最後一名訪客瑟瑟發抖,想逃,卻不敢妄動。
  他很年輕,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懷裡還抱著個手提箱,大概是被帶來搬運見面禮的小弟。
  男人盯著他,表情與剛才沒有半點變化。
  「你,出去買包菸。」
  ……說了這麼一句話。
  小弟的牙關打顫著,磕磕巴巴地說:「……請、請問,要什麼牌子的?」
  「隨便。」
  是、是要讓他自己猜的意思嗎?
  小弟未敢多問,照著赤之王的話到附近的雜貨店,視死如歸地選了個香菸牌子,摸出零錢付帳,又帶著那盒菸重新回到那個大魔頭的住所。
  明明他是可以趁機逃走的,領頭的人都死光了,只要他不回去報信,假裝跟其他人一塊死在了這裡,所屬的幫派不會知道有個漏網之魚仍然活著,之前欠下的債務也能一筆勾銷。
  但是,那個隨意玩弄著赤紅烈焰的男人——迦具都玄示——聲音中有股奇特魔力,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服從他的命令。
  小弟不敢逃,也不想逃。
  赤之王殺死了所有人,獨獨留下自己,當真只是為了讓他去買包菸?
  未必吧。
  小弟充滿恐懼的內心裡,隱隱有個期待的念頭。
  或許,這個強大到足以傲視一切的男人……需要一個打雜的奴僕?
  懷抱著不可言說的激動,小弟走到了赤之王面前,頂著巨大的死亡壓力,緩緩跪在地上,雙手平舉,遞出那個香菸盒。
  「您要的菸。」他顫抖著說道,語氣敬畏。
  「……」
  男人沒有回答,直接取走了菸盒,看也不看盒身上的標示,抽出其中一根,用手指頭上冒出的火焰點燃。
  煙霧裊裊上升,小弟聽見那個男人哼出一聲低笑,下一秒,雙眼看出去的視野被赤紅佔據,他燒起來了。
  「啊——!」
  為什麼?
  他猜錯了嗎?
  其實今天所有來的人都要死,剛剛只是個緩刑而已?
  他……
  並沒有死。
  小弟震驚地看著毫髮無損的自己,摸著臉部、胸口想確認些什麼,等到手上傳來劇痛,才發現不是完全無傷。
  他的右手拇指缺失了,火焰從那個缺口流瀉而出,那是屬於他的力量。
  全新的,超越現實的力量。
  自由操縱火焰的能力。
  已經變成黑炭的上級曾經想要,卻沒能得到的東西,現在正被他握在手裡。
  「找個你喜歡的地方待著。」賦予他力量的王說。
  小弟欣喜若狂,極力壓抑著幾乎要溢出的情緒,「是!」
  在那之後,他的王又陸陸續續收了不少盟臣,早先空曠冷清的鹿梅拘置所沒多久便熱鬧起來,成天充斥著大聲喧嘩、爆炸、鬥毆的聲響,不曾減弱過的燒焦味與硝煙味是他們習以為常的生活一部份。
  徹底改頭換面的小弟仍是其中一員,他穿上從前壓根兒買不起的昂貴黑西裝,頭髮梳得油光水滑,跟隨在迦具都身側,操心著集團內的大小事務,儼然是個被委以重任的左右手。
  因為是第一個盟臣,後來之人不敢公然唱反調,但王來者不拒,收了一大批不良分子,幾乎都是跟小弟一樣的前幫派成員,而他出身低、學識不豐,能力也不算出挑,所以瞧不起他、盤算著取而代之的傢伙大有人在。
  不過是嫉妒罷了。
  小弟傲然地睥睨著他們,心中嗤笑著。
  沒人比我更瞭解如何侍奉王,對王來說,我是不可被替代的。
  由於清楚明白身上的榮耀全部源自何人,小弟服侍現在的老大更加用心了。


  ——三個月後,他死了。


  死因是打算為宿醉頭疼的迦具都端上一杯溫開水。


  小弟一時疏忽,忘記了迦具都在脫離宿醉狀態前,會把出現在他眼前的活物全數殺死。
  王之下的第一人輕飄飄地死去,沒人為他感到悲傷,包括王自己。
  小弟的屍體被發現後,立刻有下一個人遞補他的位置。
  迦具都對此毫無意見。
  王的日子仍在繼續。
  《煉獄舍》的日子仍在繼續。
  現任赤之王就是這麼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死掉的人數多了,還活著的盟臣們也自發接受了這個事實。
  沒人想抗議,沒人敢抗議。
  猶如碾碎一根草芥,迦具都不曾在乎過任何一個手下的死活,身邊的人口流動率極高,每天都會出現變化。
  加入王盟的門檻可以說是沒有,沐浴在他的火焰之中沒死成的傢伙便自動成為盟臣。
  被粗暴灌入的異能在人體內橫衝直撞,最終會隨機從某一點爆出體表,留下永遠無法治癒的傷害,集團內部稱之為「聖痕」,幸運的傢伙不過是燒傷,大部分的結果是從此損失一個軀殼零件。
  撐過死亡率極高的入盟考驗後,所有盟臣的壽命長短全憑赤之王心情——只要迦具都存在於世一日,他們就一日無法擺脫這條修羅之道,重新回歸正常社會。
  死於異能暴動者不在少數,很多人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搞不清楚。
  縱然是如此地獄的生存環境,仍舊吸引了一批又一批亡命之徒前仆後繼,飛蛾撲火似的湧入赤之王盟的大本營,向毫無人性的赤紅怪物獻上自己的生命。
  《煉獄舍》是惡黨們的狂歡之地。
  以自身為燃料點燃一切,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是他們的生存價值。
  赤色的海嘯席捲了整個關東地下社會,勢力版圖重新洗牌,原有的秩序被撕個粉碎,動盪自裡世界一路延燒到表世界,產生了諸多負面影響,濫用異能破壞城市只是其中最單純的一種呈現。
  不過,遠遠未達到令當權者忍無可忍的地步。
  喪命的大多是黑社會的人,遭受經濟損失的也是那些黑色產業持有者,朝那些黑幫組織發起侵略的又是享有治外法權的七王之一,政府當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樂得看他們倒楣。
  至於不幸被波及到的一般市民……那不是還有《非時院》和《Scepter4》會處理嗎?
  《非時院》需要操勞的事項太多,反應速度不夠即時,因此從赤色盟臣手裡保護無辜民眾的工作便落在青之王與他的臣子身上。
  目前的青色盟臣對敵經驗尚且不足,隊員落單十分危險,若以小隊模式結伴出任務,靠著圍毆戰術鎮壓暴徒還是可以的。
  難就難在這些傢伙盡是些不要命的瘋子,正常人都懂得貪生怕死、趨利避害,而他們沒有下限這種東西,做事只圖一時痛快,全然不顧及後果。


  那一日,擊劍機動課接到通報,說是某條偏僻街道上,發生了超能者械鬥事件,遂派遣一支小隊前往處理。抵達現場後,才發現原來是兩個赤色盟臣在鬧內鬨,相互扔火焰燒得可旺了。
  道路及周圍建築物被砸出大小坑洞,給火燻成黑漆一片。
  有個小孩被困在角落,因前頭就是那倆正在打架的赤組成員,他沒法靠自己離開那一角藏身處。
  小孩的同伴們在巷子外邊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派他去撿個球而已,誰知回來的路上會有兩個噴火怪物從天而降?
  眼看好朋友不是將被火焰燒死,就是要被砸下來的建物碎片壓死,他們趕緊打電話報警,想讓警察來救人。
  從小孩子顛三倒四的敘述中,地方分局的老警察判斷是超能者引起的事端,立刻又將案子轉給《Scepter4》。
  那支小隊兵分三路,其中兩組各自去阻止那場嚴重破壞環境的爭鬥,一邊打一個,最後一名隊員趁機去帶小孩離開。
  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兩個《煉獄舍》的下級成員被訓練有素的《Scepter4》隊員分頭圍攻,很快就陷入劣勢。等隊員A把孩子交給普通警察帶走,那邊的戰鬥也差不多要結束了。
  「放棄抵抗,乖乖在拘留所裡反省幾天吧!」隊員B說道。
  他半跪著,將身體重心集中到膝蓋上,把犯人臉朝下方壓在地面上,掏出能壓制異能的手銬。
  那名下級成員動作受限,勉強轉動脖子,用充血的眼球死死盯著他,「說起來,你們藍衣服最近很是囂張吶……」
  「……什麼?」
  隊員B沒能反應過來,動作慢了半拍。
  眨眼之間,那個男人的皮膚發紅膨脹,似乎有什麼活物要掀開皮肉衝出來。
  「不好!」
  隊員B只覺領口陡然發緊,身子一輕,雙腳離開地表。
  他被同事拎著後領,以建築外壁凸出的部分作為落腳點,短短一秒就來到高處。
  幾乎就是下一瞬間,他們腳下那條小巷子裡發生了劇烈的爆炸。
  「咳咳咳……」劫後餘生的隊員B摸著脖子咳嗽了幾聲,瞠目結舌地看著下方的光景,「怎、怎麼回事?」
  「是自爆……」他的同事喃喃說道。
  「那個赤色盟臣自殺了?」隊員B難以理解,「不是,他沒有理由自殺啊……對了!其他人呢?」
  他著急地東張西望,發現其他同事都平安無事,頓時鬆了一口氣。
  除了他們兩個以外的人距離爆炸源頭較遠,逃得也夠快,此刻正驚魂未定地站在巷口,還沒忘記帶上另一個已經銬上手銬的下級成員。
  爆炸後飛濺的破碎血肉黏在地面上,現狀之慘烈令人不適。
  年輕的隊員忍不住乾嘔起來。
  那個赤色盟臣想給討厭的藍衣服一點教訓,因為打不過,無法靠拳頭殺掉他們,轉而選擇以自爆的方式拉著他們同歸於盡。
  瘋子。
  他把人命當成什麼了?
  隊員B憤怒地想著。


  「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事。」
  鹽津匯報完上述這起事件,冷聲說道:「從上個月開始,已經不只一次有隊員遭遇生死危機,面對赤色盟臣相關的任務,危險度需要往上提。」
  幸好目前為止,《Scepter4》尚未損失任何一名同伴,也沒人受到不可復原的傷害。
  然而,若是再任由情況繼續惡化下去,悲劇遲早會發生。
  羽張面色凝重,「《煉獄舍》那邊怎麼說?」
  「……」鹽津沉默了。
  「鹽津?」
  副長先生陰沉著臉,耐著悶燒許久的怒火,把對方的回答複述了一遍:「說是不會追究……執法過當導致的事故,還說他們的盟臣人數太多了,管不過來,讓我們外出記得小心看路,如果撞上一概不賠償……全是在推卸責任!」
  依照王權者之間簽訂的一二零協定,不可干涉其他王盟的內部事務,惹出事端的盟臣應當歸給所屬王盟處置。
  所以,《Scepter4》其實無權將其他王盟的犯罪者收押、定罪,只能暫時拘留,等待辦理引渡手續。
  宛如國中之國,七名被冠以「王」之稱號的ex-α等級超能者各自統治著領地,擁有凌駕於一國政府的權力。
  享有力量及特權的同時也伴隨著責任,每個王都有管理麾下盟臣的義務,這是國常路當年引入石板力量時訂下的制度,一直以來都是如此運作的,但現在……
  赤之王在逐漸打破原本穩定的勢力平衡。
  「至少這次他們沒有藉此大作文章。」
  優子拿著一個檔案夾,斜斜靠在辦公桌邊,翻看之前收集的一疊資料。
  「去年末,幾位到東京出差的灰色盟臣為了保護市民,被捲入《煉獄舍》與黑幫爭奪地盤的鬥爭之中,不幸負傷。灰之王對此非常生氣,帶著找到的證據要求赤之王給個說法……當然,不是親自上門,雙方都是派出代理。」
  她抽出那份記錄著完整事情經過的文件,遞給羽張。
  「《煉獄舍》派來的那個人口舌伶俐,」說出這個形容詞時,她的眼睛裡帶著幾分譏諷,「——倒打一耙,聲稱是灰色盟臣先違反協定,介入他們的日常工作,害得組織蒙受經濟損失。」
  「儘管誰都知道,分明是那幾個赤色盟臣殺紅了眼,連無關人士都想一併殺害,路過的灰色盟臣看不過去,才出手阻止的。」
  羽張一目十行,很快就把資料翻到最末頁,在看到最後一段文字時,他皺起眉頭,「最終裁決結果……居然是和解?」
  「因為迦具都突然過來了。」
  優子一手撐在桌上,沒有回頭,將視線落在窗外,「他說想跟趁這個機會跟灰之王較量一番。」
  羽張眼神一利,「這是無意義的爭鬥。」
  「當時鳳聖悟也是這樣勸說他打消主意的,」優子的語氣依然淡淡的,沒什麼起伏地敘述道:「還說了既然有空就多管管自己的盟臣,結果迦具都問說,是不是處理完這件事就能開打了?」
  「咦?」
  「說完這句話,他就動手把罪魁禍首之一給殺了,血濺到來主持糾紛現場的兔子臉上,因為他不幸地站在正中央。」
  「……」
  羽張和鹽津同時沉默了。
  既然有兔子在場,代表黃金之王也在關注著這件事。
  迦具都的行為,簡直是把御前閣下的面子往地上踩,但他懲罰的是自己的盟臣,並沒有違背任何協議內容,國常路又能指責他什麼呢?
  「事情發生得太快,所有人都嚇傻了。鳳為了阻攔迦具都把其餘的人也殺掉,與他大打出手,幸好灰之王的能力可以大範圍壓制異能,才沒讓周遭被破壞得太過。」
  「那這個和解又是怎麼回事?」
  「由於審判無法再進行下去,鳳也不想讓迦具都的注意力繼續停留在這裡,所以宣布事件以和解作結,帶著部下回神奈川去了。」
  顯然灰之王決定遠離赤之王的勢力範圍,不想再跟這個瘋子扯上一點關係。
  而迦具都不知是打上一場滿意了,還是懶得長距離移動,完全沒有追過去糾纏的意思,據說轉頭回家睡大覺,一連幾天都沒露面。
  「妳知道得好清楚啊……」羽張不禁感嘆了一聲。
  是否本為裡世界居民的差距,此刻變得非常明顯。
  他只大略知道赤、灰兩王關係不好,或者說赤之王就沒跟誰融洽相處過,但並不清楚是否存在其他內情。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他還是個對超能力一無所知的普通人。
  與青之王盟無關的情報,一般也不會在他們的資料庫裡留下紀錄,他翻閱舊資料補充而來的知識仍然不夠全面。
  「從情報販子那買來的消息,畢竟是換代以後的第一次王權者衝突,有不少人在暗中關注。」優子說。
  《非時院》將核心情報封鎖得滴水不漏,也很難從《大聖堂》的當事人那邊獲取消息,為取得更詳細的第一手情報,一些膽子特別大,又自負手段的情報商只能鋌而走險,嘗試深入赤之王的勢力範圍。
  ……損失慘重。
  儘管成功傳回客戶想要的情報,卻也折損不少人手,將赤之王的赫赫凶名傳播得更廣更遠了。
  優子手上的檔案夾裡,裝著由她細心整理過的《煉獄舍》相關資料,其來源大部分是以工作需要為由,直接從兔子那拿回來的,小部分則是出自灰色地帶的情報商。
  後者花了她不少錢,優子轉頭就將情報共享給《非時院》,順利申請到項目報銷。
  將這疊資料通通推到羽張面前,優子繼續說道:
  「迦具都玄示,這個男人無法以常理看待,包括他的盟臣在內,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想做什麼。」
  「『難以討好』、『不能預測』、『沒有感情的怪物』……這是地下社會流傳甚廣的,關於赤之王本人的形象情報。」
  「有傳聞說,他一度相當寵愛自己的第一位盟臣,時不時帶在身邊,然而僅僅不到半年,又將之棄如敝屣,殘忍殺害。」
  常態而言,人們對於自己的種種「第一次」體驗,往往不可避免地視為最特別的。
  第一次出去玩、第一次交朋友、第一次談戀愛……
  無論結果是好是壞,留下的滋味是幸福抑或悲傷,那總是記憶中最鮮濃的一抹顏色。
  難以忘懷。
  然而,這一項可謂是人之常情的自然反應,就目前顯示出的對外跡象看來,並未出現在赤之王身上。
  「如此冷酷無情的馭下風格……」
  少女抬起頭,視線掃過正專心傾聽的兩人,放緩語調,輕輕地問:「你們猜猜看,接下來,臣子的數量是增是減?」
  「……」
  屬於春季的微風自半掩的窗戶徐徐流入,帶來清泉一般的涼意,卻吹不散凝滯的氛圍。
  毋須出聲回答,辦公室內的三人都知道正確答案。
  其結果乃是暴增。
  隨著紅色將軍征戰的步伐,那些被擊潰的黑幫所殘留下來的勢力,由侵略者的「軍隊」一一笑納,組織資產易主,倖存的幫派成員加入赤之王盟,還有不少是慕名而來、將身家性命全部押上的瘋狂賭徒,使得王之軍勢如雪球般越滾越大,剛死了一批,又接連湧入兩批、三批,永遠不必為缺人的窘境而煩惱。
  羽張看著擺放在桌面上的情報。
  「……暴君的臣下,也全是瘋子、嗎。」
  他們要對付的,就是這樣不合理的存在。
  異常嗎?
  這樣的人也能稱之為「王」?
  石板的選擇機制,究竟是依據何種標準運行?
  「為什麼……石板會選擇這個男人?」鹽津心想。
  「鹽津,你認為石板是有自我意識的嗎?」
  當聽見羽張的回應時,鹽津才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將想法說出口了。
  「不。」
  他停頓半晌,思考著該如何準確描述。
  「應該是具有某種規律,所以同一時期都會固定出現七位王權者,雖然不一定會公開活動,但能從記錄得知,並沒有長期空缺*。」
  鹽津回想起最初他們為了盡快掌握局勢,一起整理資料時所看到的知識。
  「姑且不論人品的好與壞,被選中的人必然有著相符合的特質。青之王是秩序,赤之王是暴力,至於其他的王……」
  他將視線投向在場的另一位王。
  優子抿唇一笑,「不必顧慮。無色是渾沌,站在誰那邊都可以,而我已經選擇了我要走的路。」
  「……皆是各司其職。如果石板擁有類人思維,那麼,它的眼光的確精準。」
  啪啪啪。
  羽張拍了幾下手,表示稱讚。
  「嗯,總結得簡潔有力,你這不是已經得出答案了嗎?」
  他也露出微笑,語氣輕快地說:「石板本身並沒有所謂的善意或惡意,它只負責從人群中挑出對應的適格者,至於日後該如何活用得到的力量,選擇權掌握在人類自己手上。嗯,該怎麼說呢……」
  長髮青年雙手抱胸,微偏著頭,說:「就像是沒有售後服務的商人,產品一旦售出,概不負責。」
  「呵呵呵。」優子以袖掩口,低聲笑道:「照你這麼說,不就是強迫推銷嗎?比起憑藉自我意志,決心從王手裡得到力量的臣子,王和權外者在覺醒前,可不會事先接到通知啊。」
  從人類的視角來看,完全是隨機事件呢。
  「說到底,『王』的定義為何,本來就沒有狹隘的規範。明君是君,暴君也是君,去討論他是否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意義不大。我們《Scepter4》該做的唯有一件事——盡力將赤之王對社會秩序的影響降到最低。」
  「鹽津。」
  羽張喚了副官一聲。
  他傾身壓向桌緣,將雙手平放到桌上,十指交叉。
  「讓情報課盡快列出《煉獄舍》當前成員的名單,包括姓名、外表特徵、職業、主要活動區域,越詳細越好,進行遠程監視,一有異動,就通知總部加強戒備,務必在第一時間將問題源頭控制住。」
  「為了避免王盟之間的衝突升級,我們這邊不能主動出擊,手段以防守為優先,保護市民的生命財產。」
  「要求隊員出外勤時需結伴,至少兩兩一組,不可輕易落單。」
  「根據目前的經驗,赤色盟臣的平均戰鬥力高於其他王盟的成員,還有不顧性命的瘋狂傾向,硬碰硬的話,陷入危機的會是我們。」
  「日常訓練的強度……果然得再提升啊。另外,也需要設計出迅速撤退的方案……」


  鹽津帶著上司的新命令離開了。
  雕飾著精緻花紋的沉重木門關上,辦公室內只剩下兩位王權者。
  「我還以為,你會想去見一見赤之王。」優子忽然說道。
  羽張閉上雙眼,嘴角依舊保持著微笑的弧度。
  「不瞞妳說,我的確很想。」
  聲音略微苦澀。
  「但是,這不是能輕率去做的事。」
  「明智的判斷。」優子一手搭在桌緣,低頭看著他說:「現在的你,去的話,很可能會死喔。」
  她並非危言聳聽,僅僅是陳述事實。
  現在的青之王,踏入這個世界不足半年,仍然太過青澀。
  然而,他必須面對的「敵人」,卻是讓諸王都不得不暫避鋒芒的絕對暴君。
  「灰之王的作法是對的,平白增加ex-α個體之間的摩擦絕無益處。」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沒錯。」
  羽張猛然睜開眼,他的眼神極其清澈,宛如一片琥珀色的湖泊,靜靜倒映著灑落的天光。
  平靜、堅定,直率而無畏。
  「倘若避無可避,到那時,我將會親手斬殺他。」
  或許自石板的力量被激發開始,赤與青便注定了水火不容又糾纏不清的孽緣。
  冥冥之中,羽張有這個預感。
  迦具都是自甘沉淪,不斷沿著毀滅一途全力行駛的單向列車。
  路途終有盡頭,燃料終將用盡,這也是赤之王最為危險的時刻。
  ——王權爆發。
  在生命尾聲放出有史以來最盛大的一場煙花,很有誘惑力的選項,不是嗎?
  必須在那之前,殺死引來世界末日的罪魁禍首。
  哪怕是押上這條性命。


  很美麗的覺悟。


  優子心想。


  可是,人都是怕死的,等那個關鍵時刻真正到來,你,真的能下定決心嗎?


  做得到嗎?羽張迅。
  在不遠的未來,失控的《煉獄舍》一定會與《Scepter4》爆發激烈的戰爭。消滅自走炸彈最一勞永逸的辦法,是在引爆之前,將其就地斬殺。
  你與你的部下,握劍的那隻手上會染滿鮮血,還要被迫面對同伴接連的死亡。
  無論開戰的理由再冠冕堂皇,戰爭,就是這麼一回事。
  敵人的、我方的,許許多多人類生命的重量,足以逼瘋一個人,你……能夠肩負起來嗎?
  《非時院》不會正面介入。
  黃金之王是國之支柱,必須日常維持國家的運轉,還有壓制石板的職責,所以,他只會、也只能在後方看著,最多從旁給予一些支援。
  最艱難的部分,青之王唯有靠自己扛過去。
  成長於和平時代,莫名其妙被石板選中的你,真的已經做好直面殘酷未來的準備了……?


  我很好奇。


  偽裝成普通的女子高中生,舊時代遺留的神祇隱藏起自高空垂落的目光,靜悄悄地、不帶惡意地,暗中打量著這名性格與舊識有些相似的男子。


  ——『磐那加、花久夜。』


  那個曾被她視作主君、師長,以及母親的女人,當時如此說道。


  ——『我將會獻身封印,終結這場亂世。』


  清冷、凜然,充滿力道的聲音。


  ——『帶著大家一起?』


  ——『帶著大家一起。』


  很美,很令人悲傷。
  可惜的是,那會兒她的情感功能尚且不夠完善,沒能清晰體會到那份悲意。


  優子掩去浮上心頭的複雜情緒,在羽張看過來的時候,柔和地彎起眉眼。


  「我承諾,會一直協助你的,羽張先生。」


  她笑著說道。




**
  這裡是私設,官方尚未給出初代赤、青、綠、無色的結局,所以不知道迦具都和羽張與他們的前任間隔幾年。
  磐先生和比水流成王時,與前代離世的間隔皆不到24小時,而狐面則是在三輪去世後的下個月繼任,可知如果換代要快,是能夠非常迅速的。
  也有石板看中的人選得恰好在場的可能性在,例如禮司甫結束留學,就在回國的飛機上被選為青之王。如果他留在國內升學,說不定會與尊差不多時間覺醒?


***
  《煉獄舍》的生存環境是真的很地獄,文中描寫的細節雖有差異,但在原作幾乎都有對應的段落。
  後來,《Scepter4》為了徹底壓制他們,保護市民,也只能化身野獸,拋開對生命的重視,與之廝殺。道德感太高,在戰場上很容易會死,因為敵方毫無人性的下限。然而,若是沒能守住本心,就會變成連無辜的人質都殺的敗類。


***
  《グラウンド・ゼロ fragments 》提到,磐先生在事件前曾經見過迦具都,而1999年7月10日(或11日凌晨)再見面時,迦具都已經超越他所能想像的極限,也就是「不當人」。
  奇妙的是,羽張似乎一直到事件當天,才首次見到死敵的正臉。
  空中的白銀巨鯨與地面的黃金巨樹都不能出手,他們將阻止災難的責任,託付給決心成為調停人的三輪。原作是這麼描述的。
  那天夜裡,灰之王曾同時向青色與黃金王盟求援,不知途中發生了什麼,最後《非時院》答應派出的部隊並沒有出現,只有做好全體犧牲準備的《Scepter4》趕來。但那時,本來在前線奮戰的灰之王,已經在綠之王的算計之下被送離戰場,《大聖堂》的領地完全淪陷。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4-21 20: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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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4-2-2 22:0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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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章

  堅強的桔梗,撐過了嚴冬。
  不知是阿磐有用靈力加護過,還是小草本身已足夠堅韌?
  嫩綠的莖葉欣欣向榮。
  那叢尚未結出花苞的桔梗,被花久夜移植到自己的院落去了。
  仍舊無法離開房間的我能知道這件事,當然是聽她本人說的。
  「儀式當時,她跟妳說了什麼?」
  以遭到大幅削弱過的靈力張開小小的隔音結界,正好將我倆圈進去後,花久夜問道。
  這也是近三個月以來,她親口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做了一個約定。」
  我在心中歡呼一聲,表面上卻端著高深莫測的姿態。
  「以此為條件,她同意將身體與記憶一起交給我。」
  說到這裡,我刻意停住話題,等待她追問。
  花久夜覺察我的目的,登時散發出不悅的氣息。


  攻守逆轉。


  急於得知姊姊最後的遺言,不得不與仇人虛與委蛇,甚至,極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需要仰賴這傢伙。
  認知到這個事實後,她的雙肩開始發顫。
  眸中盛放的灼灼光華愈發熾熱。
  蒼白的雙頰染上暈紅。
  面對這「無理」的要求,花久夜緊緊抿住嘴唇,沒有當場拂袖而去,是靠著心裡頭的最後一點倔強。
  她知道,我在等。
  等她低下頭顱,捨棄可笑的自尊,完成早該在幾個月前落實的最後一個步驟。


  石窟中的那場儀式,真正請神成功的是作為祭品的阿磐,而花久夜才是她指定的主持祭司。


  至於那群自鳴得意的老頭子們,不過是達成此一目標的工具罷了。


  「鬧脾氣也該有個限度。」我說,「要論狠,妳遠不如妳姊姊。」
  「……」
  花久夜不發一語。
  淚花在她眼眶底打轉,卻強忍著,沒有掉下來。
  雖然並不清楚阿磐的全盤計畫,然而她不是笨蛋,多少能猜得出來,我如今的表現只是驗證先前的猜想,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再繼續拖延下去,家族說不定會改變單純把神祇當作自然資源的態度,選其他人來擔任我的宮司。
  擁有專屬宮司、確立信仰體系的神祇,影響現實的力量才能進一步受控,用以庇護領地內的眾生。
  還是同個道理,區區人類束縛不了我。即使選出宮司,也不代表我會因此受他掣肘。但既然有更好的選擇當前,為何要退而求其次,改用劣質品?
  花久夜必須搶先接下這個位置。
  她殺不了我,更不可能放任我助長家族的野心。
  正巧,我也瞧不上這個吝嗇又虛偽的家族。
  「我不是妳的敵人。」
  是盟友,或者戰友,也是今後要長久相處的家人。
  聽見我這麼說,花久夜像是正面挨了一拳,露出摻雜著不甘、羞惱、厭惡等負面情緒的表情。
  那副屈辱的姿態取悅了我,將這段日子裡,未能享受應有的尊敬而累積的不滿,一掃而空。
  挺直背脊,我滿心期待著。
  說吧。
  說出那句話。


  感覺我。


  聆聽我。


  承受我。


  然後,神將許諾妳,開闢未來的道路。


  「……請。」
  她咬牙,放在大腿上的雙手死死握拳。
  「……懇請您的垂憐。」
  她垂下頭,維持著正座的跪姿,緩緩俯身趴向地面。
  「以繼承古老血脈的純潔之子為祭,以我終生的供奉為諾,請求您降下災厄,洗淨這片被汙穢浸染的土地。」


  「——自業已毀滅之地誕生的無名禍津神啊!」


  「許可。」


  我伸出手,掌心冒出一簇黑色的火焰。
  火焰拖著長長的尾巴,圍著伏在地上的女孩轉了幾圈,最後鑽進她的右手手背。
  漆黑的桔梗花紋,漸漸浮現於那塊皮膚上。
  那是——


  與外頭粗製濫造的假貨不同,真正為我所承認的……信徒的證明。


  嗯,決定了,就把阿磐最喜歡的花,用在這裡吧。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2-17 21:0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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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4-2-4 20:4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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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十

  鬧鈴的噪音刺破早晨的寧靜。
  隆起的被子底下慢慢伸出一隻手,在床頭摸索了一會兒,啪嗒一聲關掉鬧鐘。
  「唔……」
  工藤新一掀開被子坐起身,用力伸了個懶腰,抓抓仍有些昏沉的腦袋。
  窗簾沒有拉上,淡淡的晨光穿過玻璃照進來,讓被單也一起暖洋洋的,坐在上頭十分舒適。
  「……是晴天啊,太好了。」
  昨夜忽然下起雨來,他本來還有些擔心會影響到今日的行程,幸好如氣象預告的一樣放晴了。
  下床途中不小心碰掉東西,落在地板上發出「砰」的悶響。
  「哇!」
  新一低頭一看,發現原來是睡前看的那本偵探小說。
  厚厚的精裝書,一邊書角沉重磕上木板表層,好險沒把地板給刮傷。
  他將小說撿起來,隨手擱到床頭櫃上,走到窗邊一把推開窗扇。
  只見外頭風和日麗,藍天白雲,是個適合郊遊的好天氣。


  ——我說啊,你最近的運氣真的不太尋常,撞上案件的頻率比往年高出好幾倍欸!


  突然回想起前天的晚餐時間,某人刺耳的埋怨內容。


  ——又要跟小蘭約會?給你準備了去霉運的御守,拿去唄。


  「……明明就是個冒牌神官,再說妳的業務範圍也不包含祈福吧。」
  這東西真能生效嗎?
  嘴上喃喃吐槽,新一仍然在換好衣服後,將御守塞進褲子口袋裡。
  算了,寧可信其有,總歸是妹妹的一番心意。
  借「神」吉言,這次一定要讓小蘭開開心心玩個痛快,別再多出什麼意外打斷了。
  新一心想。
  來到餐廳,桌上已經擺好放涼了的早點,貼心地以罩子蓋住。
  米飯、煎魚、醬菜、味噌湯。
  標準的日式早飯。
  優子在某些方面活得非常傳統,輪到她準備早餐時,總會出現米飯與味噌,配菜則會隨季更換菜色。
  新一自己更偏好吃麵包,通常是烤幾片土司,抹上果醬。偶爾起得早些,就再夾顆荷包蛋,做成簡易三明治。
  「我要享用了。」
  新一拿起筷子扒了幾口飯,隨意攤開手邊的早報。
  報紙裡夾著一張紙條。


  ——祝你約會順利。


  ——PS今天會搞比較晚,晚飯各自解決,不必等我。


  少年偵探捏著紙條,揚起一邊眉毛。
  「又是外勤?」
  優子早起做飯,填飽肚子便出門了,會在外頭待到晚餐時間才回家,這幾個月以來,每逢假日一直是如此。
  工作真忙啊……
  翻過報紙頭條所在的版面,展開下一頁,角落刊登著某某處發生不明爆炸、某某處出現黑道火拼的模糊報導。
  據說,在繁華都會圈的暗處,天天有暴徒殺人放火。而為了對抗那些傢伙,她和新交上的朋友不得不奔波在第一線,將那高超的戰鬥技術用於維護治安上,這份顧問的兼職都快變成正職了。
  說不擔心是騙人的,那可是持有比手槍更為危險的超能力武器的黑社會人士,精確點形容,就是一群人形坦克!
  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妙齡少女應該面對的敵手,爸媽怎能答應放任年僅十七歲的女兒去蹚這渾水?
  他聽說的時候都傻了好嗎!
  高中生……不,從國中起,寒暑假的研習內容是抓捕通緝犯就已經很離譜了,那倆丫頭竟然嫌棄不夠刺激,甩開其他人單幹,真虧優子冒險歸來還敢向老哥全盤托出啊。
  即使新一的理智很清楚,自家這位仍在讀書的可愛妹妹,其藏於清純外表之下的本質是個足以滅世的恐怖大魔王……也一樣。
  鏘。
  唧哩。
  嘩啦嘩啦——
  新一將使用完畢的餐具放進水槽,扭開水龍頭,開始沖洗。
  力量是雙面刃。
  關於這方面,家人能給予的協助微乎其微,優子只能自行努力去調整人性與本能之間的平衡,通過實踐學習是個極有效又快速的方法。
  如果自己不是無法解讀神祕學知識的低靈力耐性體質,是不是就能讓妹妹輕鬆一點了呢?
  「唉。」
  新一嘆了口氣,晃晃腦袋散去這些陳年煩惱。
  無論如何,優子已經平平安安長到這麼大,最該負責操心的父母在確認過她的狀況穩定下來後,也放寬心去了國外定居。
  現在似乎沒什麼需要擔憂的問題了。
  他將洗乾淨的碗盤一個一個放上瀝水架。
  當前的優先事項,是完成與小蘭的遊樂園一日遊約定。
  他可是為此掏空存好久的零用錢,即將有很長一段時間,午餐得靠自備飯糰維生了啊!


  「我家的磐那加大神,請保佑我們行程順利。」


  上午十點,東京新開幕的那家熱帶樂園。
  他們老早約好了要在大門口碰面。
  一步、兩步、三步……隨著距離縮短,青梅竹馬的同齡少女身影逐漸清晰。
  陽光照耀下,攻擊力翻倍的如花笑靨晃得他不由得瞇起眼。
  「新一!」
  小蘭興高采烈地揮著手臂。
  新一也伸出右手朝她揮了揮,維持著單手插口袋的姿勢,耍帥般地慢慢走過去。


  ——所以,事情是如何落到這個地步的?


  他正在雨中奔跑。


  急速穿梭於林立的人腿之間,被「呀——」、「什麼什麼」的高亢驚呼聲刺痛耳朵,然而他無暇去管這點不適,急切地鑽進人群縫隙,歪歪扭扭闢出一條生路來。
  「小朋友,別跑啊!」
  身後是追得死緊的警察。
  「汪汪汪!」
  以及他們手上牽著的好幾條警犬。
  「哈……哈……」
  被追逐的年幼男孩腦袋上綁著醫用繃帶,身上套著鬆垮垮的長外套、牛仔褲,過長的袖子與褲管不得不捲起來,防止無意間踩中滑倒。
  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頑童。


  ——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忍不住再次詢問道,向著虛空中的不知名存在。


  工藤新一奔跑著,迷惑著。
  心臟在胸膛裡劇烈鼓動,乾渴到快冒煙的喉嚨急需水分的滋潤。
  沒想到,才跑了短短幾分鐘就如此吃力。
  他心想。
  發生異變的身體,已不再是本人所能掌握的狀態。
  「孩子,快停下!叔叔們不是壞人!」
  聲音逼得越來越近。
  (……絕對不能被抓到!)
  情況太過異常,縱使那些只是熱心的巡邏警員,他也不能放心將自己交給陌生人。
  (沒錯,得去找優子。)
  新一拐了個彎,衝進一條狹窄小巷。
  首先,得先甩開這些人。
  球鞋踩過散落地面的垃圾,他仰頭直視前方。
  巷子盡頭露出貨車車身的一部分。
  噠噠噠噠噠!
  他拚盡全力衝過約幾公尺長的巷道,緊接著手腳並用地爬上那輛小貨車,跳進露天式的後車廂裡,「咚」一聲,引得兩旁不規則堆放的貨物微微晃動了一下。
  然後他就被塌倒的雜物堆給掩埋到最底層了。
  「哇啊!」


  當警察們氣喘吁吁地擠過小巷,只見到一輛緩緩開走的小貨車,自車尾燈射出的光線在水氣中模糊了色澤。
  左看右看,人行道上盡是路過的成年人,而那個小孩不見蹤影。
  他們完全追丟了。
  「真是的……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呀?」
  希望他能平安找到回家的路。


  「嘿咻!」
  新一奮力推開壓在身上的雜物,踩著箱子頂端爬到車廂邊緣。
  變小的身軀、貨車行駛中的搖晃,以及沿著攀爬面不斷流下的雨水,使得這個過程的艱辛度翻了好幾倍。
  「呼……」
  終於能呼吸到新鮮空氣了。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
  「等到下一個紅綠燈,我就跳下去。」
  新一坐在箱子上,構思著接下來要實施的計畫。
  又餓又累,慢慢走回家不太現實,也不知道優子工作的地點——那個叫《Scepter4》的機構在哪裡。
  「……早知道之前就多問一句。」
  他扯了扯變得皺巴巴的衣服,不舒坦地活動著身體。
  路邊應該有公用電話亭,身上的零錢包沒被搜走,可以付錢打電話叫優子來接自己。
  「可惡……!怎麼會這樣?」
  新一焦躁地咬了咬牙,用力捶了屁股下的箱子一拳。
  小蘭。
  她安全到家了嗎?
  他在熱帶樂園裡急匆匆地追著黑衣人跑了,等小蘭到家後一定會打電話確認自己的行蹤。
  手機已經被毀掉,一旦打不通,會引起小蘭進一步的焦慮。
  他不敢主動聯絡她,至少不是現在,因為無法解釋自己的現狀。
  嘩——嘩——
  車輛仍在行駛,速度很快。
  頭好暈。
  這個司機似乎急著要去哪裡,開得甚至有些猛了。
  大雨傾盆,霓虹燈光暈染成霧濛濛一片,視野中的街景朦朧不清。
  腦後隱隱發疼,空氣間夾雜著一點血腥味,方才跌的那一跤,似乎使得傷口又開始往外滲血。
  衣服被雨水徹底打溼,沉沉地貼在身上。空氣高速摩擦捲起寒風,呼嘯著撞上毫無防備的臉蛋。
  他打了個寒顫。
  「好冷!」
  失血又失溫,明天八成要感冒了。
  優子鐵定會氣炸,新一完全能預想出來:她會一面衝著愚蠢的兄長劈里啪啦痛罵,一面忙前忙後照顧病人。
  「砰!」
  轟然巨響截斷了新一的思緒。
  「……!」
  不是發生在這邊,隔壁街嗎?
  又是一次爆炸聲傳來,似乎有什麼建築物倒塌了,砂石落地的聲響夾在雨中依然清晰可聞。
  新一聽見遠處人聲嘈雜,他豎起耳朵,勉強能聽出是一連串叫喊、怒喝聲,事發現場那邊大概有著不少人。
  連環引爆?炸彈?恐怖攻擊?
  然後他看見了街邊拉起的黃色封鎖線。
  「警方已經介入……不,應該是他們正在圍捕犯人,所以犯人為了抵抗才引爆炸彈的!」
  正當新一反射性進入偵探思維,開始憑線索分析事件時,他搭乘的這輛小貨車停止行駛了。
  車子停在靠近封鎖線的位置,反作用力使車體震動了一下,從思緒中回神的新一這才察覺到些許不對勁。
  這條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及其他車輛,兩旁的商鋪門戶緊閉,理所當然,是警方先一步的清場所致。除了看熱鬧的人或媒體,正常來說無關人士也不會想湊近,那為何這輛明顯不符合前述條件的小貨車,會一直朝著這塊禁區前進呢?
  「……」
  他有不好的預感。
  感覺到危機逼近的新一連忙從後車廂跳下,快步藏進街邊小巷的陰影中,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查看情況。
  司機沒有立刻下車,但格格不入的巨大車體突兀地出現在空蕩蕩的馬路中央,不可能被正在封鎖線旁警戒著的員警忽視。
  「喂,那邊的!沒看到這條路封起來了嗎?」
  附近站著幾個身穿深色雨衣的警察,其中一名向這個方向高聲喝問道。
  透過擋風玻璃,他見到司機仍待在駕駛座上毫無回應,於是抬起右手按在腰側,謹慎地緩步接近。
  「喂喂,聽見問話了嗎?你出現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快回答!」
  「……」
  喀擦一聲,車門終於打開了。戴著鴨舌帽的司機走下車,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拿,卻朝著面前的警察投來兇狠的目光,似乎是對於遭到盤問產生的不滿。
  警察沒有因此放下戒備,身體姿勢繃得更緊,放在腰部的手抓住了某樣物體,可能是配槍,又或者是警棍,以新一當前的角度無法看清。
  「你……」
  司機猛然抬起一條手臂,警察只覺手中一空,他剛剛拔出的配槍以反重力之姿在空中劃出弧度,落入對面那個可疑人物手裡。
  電光石火間,他明白了真實情況。
  「能……是『能字號』!」
  可以使用超自然力量的超能者!
  這類特異人士在警方內部的代稱即是「能字號」。
  司機咧開猙獰的笑容,舉起奪來的槍枝,槍口對準了前方因過於震驚,導致閃避行動慢上一拍的警察。
  警察身後的同僚亦然,他們後知後覺地掏出配槍,試圖支援,但為時已晚。
  關鍵時刻,新一再顧不得隱藏自己,從小巷中衝出來,用盡全力在司機身後大吼一聲。
  「喂!」
  司機一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反應過來的警察趁機逃離原地,讓背後的同僚有機會朝歹徒開槍。
  數發子彈確實擊中了目標,卻沒能徹底奪走對方的行動力。
  司機大喝一聲,額頭青筋暴起,身上源源不絕冒出透明的力量,藉此擾亂大多數子彈的路徑,使其落點與他的站立位置錯開。
  只有兩發子彈成功擊穿司機的右肩與大腿。
  「可惡!」
  司機滿臉怒容,按著傷口退到貨車後面。
  沒能第一時間解決掉這些條子是極大的失誤,他已經看到其中一個拿出無線電開始通話了。
  也來不及找那個礙事的小鬼算帳。
  這裡是包圍網外側,距離正在與他的同夥戰鬥的「藍衣服」非常近,他們隨時可能跑來阻撓自己的干擾行動。
  既然如此,只好大鬧一場了!
  「嚐嚐手榴彈的滋味吧!混帳東西!」
  司機發動他那能隔空移物的超能力,堆在後車廂的雜物自動飛起,散落一地,露出壓在下方的防水布,接著防水布及其下的大量箱子也被掀開,裡頭塞著滿滿的手榴彈。
  嚴陣以待的警察們雖看不到貨車車廂的狀態,但從歹徒的發言內容也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頓時慌亂起來。
  「不好!」
  「快帶這孩子離開!」
  「《Scepter4》的人呢?還沒到嗎!」
  正當司機獰笑著指揮幾顆手榴彈飛到半空中,準備拔掉上頭的插銷時,一個細長形物體從上方高速貫穿他的身體,硬生生將他釘在路面上。
  「嗄啊啊啊——!」
  飛翔的手榴彈失去支撐力,咚咚咚接連落地。
  躺在泥水中的司機試圖掙扎著起身,卻完全動彈不得。
  體力連同超能力都被一股蠻橫的強大力量徹底壓制,一根指頭都無法抬起,更別說要操縱周遭的事物反擊了。
  「……可恨……藍衣……服的……」
  新一早就趁著司機閃避警方的子彈,退到貨車後方之際,邁開腿朝警察所在的位置跑去,此刻已被保護起來。
  少年偵探本來還在絞盡腦汁地思考該如何突破當下的困境,正要發動大規模攻擊的歹徒便突然被擊倒在地,著實超乎預料。
  新一瞇起眼睛,嘗試從遠處看清那武器的面貌。
  那是……棍子?不、不對,是武士刀!
  他倏地抬頭看向武器射來的方向,只見旁邊一家商鋪的招牌頂端,站著一個穿著雨衣的身影。
  對方戴著黑色口罩,兜帽帽沿壓得極低,完全看不清長相,但對新一來說,仍舊極其眼熟。
  喂喂,不會吧……
  新一冒出冷汗,這下恐怕一頓痛罵是不夠的了……
  那個眼熟的人並沒有看過來,只是盯著那堆露出內容物的箱子,淡淡地說道:「鹽津先生,這台貨車上載有大量的手榴彈及槍械,看來是這個犯罪集團叫來的增援。」
  「收到。」
  話音剛落,幾名穿著與軍裝相似的男子越過封鎖線,領頭的那個走到司機旁邊,皺著眉察看他的傷勢。
  「您的刀能拔起來嗎?」
  「可以,已經封印住這個權外者的力量了。」
  站在招牌上的人一躍而下,伸手握住刀柄,俐落拔起,還大幅度甩了一下,去掉刀刃沾染的血水,這才收刀入鞘。
  「需要換成異能抑制器的時候再通知我。」
  名為鹽津的男子頷首。
  那人轉過身,快步走到新一面前,對將他護在身後的警察說:「我是這孩子的家長,多謝你保護他了。」
  「呃……不會……」那個警察僵硬著回應道,似乎尚未從此人一擊就幹掉那名超能者的衝擊中恢復過來。
  那人彎下腰,一把將縮水成幼童的新一抱起來。
  「等等。」
  最先與司機對峙的警察走過來,對他說道:「這位……閣下,雖然就結果來說,這孩子救了我一命,但我還是想說一句,請別讓孩子跑到危險的地方。」
  「謝謝,我會的。」
  新一被迫半趴在那人肩上,雖然很想抗議不要把自己當孩子對待,但他敏銳感覺到對方緊繃的情緒,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安靜地待在人家懷裡,假裝是個不會說話的玩偶。
  那人默默地抱著新一,跨過封鎖線,以穩定而不焦躁的步伐,朝著中心方向走去。
  不斷落下的雨水在接觸到他之前,就被一道無形屏障阻擋在外,身上那件雨衣其實是乾的。
  四周有許多穿著制服的人忙碌來去,與悠閒漫步的他們形成強烈落差,竟無人感到奇怪而投來一眼。
  淅瀝嘩啦。
  綿綿雨線織成大片細密的帷幕,絲毫沒有要減弱的趨勢。
  「你今天不是帶小蘭去遊樂園玩嗎?」
  「……」
  「孤身一人,沒帶防身道具,不明原因變成小孩,然後出現在與遊樂園反方向的危險地點……你說,我該先質問哪一項才好呢?哥哥。」
  「……抱歉。」
  「這是道歉就能解決的事嗎?」
  新一啞然,不敢接話了。
  將全身包得密不透風的神祕人士——他的雙胞胎妹妹工藤優子——目前正處於怒火即將炸裂的臨界點。




***
  原作的「工藤新一水族館事件」篇,新一不慎弄丟小蘭的手機,為了謝罪,於是全額賠償她一台新的,並約好如果小蘭在高中空手道都大賽中獲勝,就請她去新開的熱帶樂園玩,支出由他全包。
  新一的零用錢其實不多。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4-21 20: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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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4-2-17 21:4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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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十一

  一天半前,《Scepter4》總部接到通知,他們這段日子追查的一個犯罪集團,隔日將於一間舊倉庫內進行軍火走私。
  根據事前蒐集到的情報,也會在交易中現身的集團首領是一名Beta級權外者,他的手下除了約三十名左右的普通人以外,還有三名普通等級權外者。而他們的交易對象則是一個全由普通人組成的幫派。
  被選作交易地點的倉庫,便是為該幫派所有。
  要趁雙方交易的時候將他們一網打盡。
  青之王迅速作出判斷。
  由於交易的另一方是普通人,並不歸專門處理超能者事件的《Scepter4》管轄,所以這會是一次與警視廳的聯合抓捕行動。
  而這其中並沒有需要優子出力的地方。
  依照先前簽署的合約內容,凡是青之王盟的專屬業務,只要羽張沒有要求,她一概不會插手。
  早上特意留紙條告知兄長會晚回家,背後的真實原因並非是工作忙碌,純粹是想跟著青之王去現場罷了。
  畢竟她當初之所以找上羽張,不單是為了測試身手,還打算順便觀察一下這位格外有緣的同期。誰知道羽張會不按牌理出牌,主動開口邀請她一起工作,表示希望借助「前輩」的經驗,以彌補自己作為新王的不足之處。
  優子因此提起了長期觀察的興趣,加上身分被揭穿的不服輸心理,便順勢答應這個交換條件。
  假如青之王不在,那這整理資料的遊戲也無甚意思,她又不是真的工作狂。
  優子對於羽張迅本人以外的《Scepter4》人事物,從一開始就是抱持著漠不關心的態度,不過偽裝得很好,到現在還沒有人發現這點。
  年復一年地觀察人類、模仿人類,優子的演技已然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指導演技的母親曾經讚美她:是個即使在生活中,也能自然表現出另一副面孔的優秀演員。
  「我的式神可以回傳即時影像,而且能夠自由移動,很難被抓到,算作一道保險,你覺得怎麼樣?」
  這就是優子得到許可,一起乘上外勤用車的原因。
  作為一個以備不時之需的活人警報器。
  需要青之王親自壓陣的案件,其規模往往不小,或者棘手度高,若能多一分助力,確實也不壞。
  反正,她看上去很閒的樣子。
  不過該問的話還是要問。
  「難得的假期,妳不打算多和家人朋友相處嗎?」
  「沒事沒事,哥哥出去約會了,連續兩餐都不用做飯,我閒得很。」
  知名推理小說家工藤優作近年偕同妻子旅居美國並不是祕密,在網路上隨便檢索都能找到資訊。
  從幾年前起,偌大一個房子裡就只冷冷清清住著兄妹倆,這孩子不願獨自在家,想往熱鬧點的地方跑,那也無可厚非。
  沒有任何隊員詢問只負責培訓工作的顧問為何會跟來外勤,他們已經習慣哪裡有司令在,哪裡就有岩永的身影了。
  怕生的岩永小姐,果然還是覺得待在羽張司令身邊比較自在吧?
  ——習以為常與一知半解會磨鈍一個人的敏銳性。
  優子的扮演非常成功。
  隱密又恰到好處的引導,使得每個人將她的言行舉止視作理所當然,巧妙地藏起真正的意圖,同時拋出共同利益,令人產生「這確實可以」的念頭,輕而易舉達到她想要的目標。
  又因為沒有不軌之心,連羽張引以為傲的直覺都失靈了。
  倘若換成飽經世故的國常路大覺,或許會察覺到哪兒不太對勁吧?
  青之王終究太過年輕。
  這也便於優子行事。


  「去吧。」
  優子站在羽張身側,放出了幾隻白色紙鳥。
  小巧玲瓏的鳥形式神在空中盤旋了幾秒,迅速散開,快得只留下一點點流星般的殘影。
  這些自由翱翔的人造小鳥成為施術者「眼」的延伸,靠著不起眼的外觀融入環境,監視著即將成為戰場的老舊倉庫。
  《Scepter4》的情報組忙得不可開交。
  他們已經掌控了這條街道上以及目標建築物周遭的所有監視器,現在正追蹤著那群犯罪者的動向,等戰鬥開始之後,他們還得監測蓋然性偏向力場*的波動,用以估算權外者的當前戰鬥力。
  基於權外者的高危險性,逮捕主力是《Scepter4》擊劍機動課的實戰部隊。
  來自警視廳的支援負責封鎖這塊區域,防止無關人士進出。
  等到行動結束,兩個不同單位的執法機構將根據各自轄區,分頭把被控制住的犯人押送回去。
  這間倉庫外觀樸素,位置也較為偏僻,四周環繞著低矮的圍牆與老建築,卻鄰近人來人往的繁華街道。犯罪分子將交易場所選在此處,可謂相當大膽,或者該說是狂妄。
  一無所知路過的市民成為非法活動的保護傘。
  若是提前清場,很容易打草驚蛇,但又不能任由無辜民眾被捲入危險……這是本次打擊行動最麻煩的部分。
  交易時間在下午六點。
  是開始吃晚餐的時間,今天是週日,不少家庭會選擇外出用餐,目標可能是打算藉由人潮掩蓋行動,還能順便舉辦晚間的酒局,好讓雙方合作關係更加融洽。
  在埋伏的執法人員監視下,一輛中型貨車並兩輛轎車開過來了。
  三台車皆是目標車輛。
  「是那個Beta級目標,這次他帶了七個人。」
  倉庫大門前的看守有兩位,其中一個離開原地,快步迎過去,雙方開始交談。只見那看守回頭喊了一聲,倉庫裡立刻湧出一批人,向著貨車走去,看來是要協助賣方卸貨。
  除了集團首領,所有人都在忙著卸貨,將交易商品一箱箱搬進倉庫裡,等待清點。
  趁此機會,情報人員一一比對著集團成員的長相。
  「發現普通等級權外者一名,是『身體強化』。」
  「其餘六名皆是普通人,『念動力』與『灼熱視線』不在其中。」
  「沒問題,」鹽津說,「最優先的任務是逮捕首腦,其他人回頭再抓。」
  附近街道上的一般民眾已被快速疏散完畢,如今在街上穿行的行人都是穿著便衣的警察。
  湊巧的是,天空飄起小雨,而雨勢還在逐漸變大。
  沒帶雨具的人採取避雨行動是很自然的事,便衣警察們遂裝作避雨的樣子,快步消失於人行道上。
  腰間佩帶制式軍刀的劍機部隊包圍了倉庫,以不引起把風之人的警戒為前提,慢慢縮小距離。
  「全員拔刀!」
  羽張估計時機差不多了,一聲令下。
  「突擊!」
  與此同時,該地的對外通訊管道也被掐斷。
  「怎麼回事?」
  待在倉庫外的那幾名犯罪分子猝不及防,被一擁而上的劍機隊員俐落制伏,銬上手銬帶離現場。
  那名普通等級權外者亦在其中。
  他的戰鬥技術不怎麼強悍,加上起初的輕敵心態,很快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倉庫內的人聽到動靜,驚覺異狀,很快地衝出來,與準備破門而入的隊員正面撞上。
  「藍衣服……!」
  犯罪分子紛紛掏出手槍或衝鋒槍,「砰、砰、砰」朝著他們的敵人開火。
  這筆交易做的是軍火買賣,現場最不欠缺的就是彈藥。
  隊員們一邊努力地張開防禦,一邊大步前進。
  維持高強度的防禦會大量消耗精力,他們必須速戰速決。
  擒賊先擒王。
  幾個隊員目標明確地衝向倉庫正中央,那兒站著一個男人。
  那男人——集團首領,亦是在場唯一的Beta級異能犯罪者,吐掉嘴裡叼著的菸蒂,冷眼看著一群持刀的青衣人或彈開、或劈開襲來的子彈,快速朝他逼近。
  面臨這看似一面倒的包夾之勢,首領沒有倉皇逃跑,而是緩緩抬起雙手,無形的力量從身體裡湧出,周圍空間開始扭曲變形。
  他猛然一揮!
  自拳頭延伸出的透明劍刃以迅猛之勢,朝著距離最近的《Scepter4》隊員襲捲而去。
  「!」
  那名隊員連忙將佩刀豎立在胸前,以刀刃為中心散發出的青色光芒迅速構成小型防禦結界。
  「噹!」
  結界被重重砍中的後座力讓隊員倒退了一步。
  他的同事見狀便靠過來,手裡握著的劍也發出青光,結界與結界相連接後,防禦範圍不僅擴大且能更加穩固。
  《Scepter4》最擅長的戰術是團體作戰,在支援到位的情況下,其他人趁隙發動攻擊。
  被數名青色盟臣團團包圍,首領卻未因此慌亂。
  他不停揮動手臂,足以瞬間斬斷骨頭的力場劍刃旋轉飛舞,如疾風驟雨般高速砍在青色結界上。
  小心地移動到首領的攻擊範圍之外,兩幫分屬不同勢力的犯罪分子再次扣下板機,從不同方向射來大量子彈,試圖擾亂執法人員的步伐。
  盟臣不過是經過強化後的人類,身體仍舊是血肉之軀,能彈開子彈的是他們所釋放的蓋然性偏向力場,而這必須集中注意力才能維持強度,稍有差池,便容易遭到擊破。
  這些隊員都是剛得到超能力沒幾個月的新手,累積的實戰經驗尚遠遠不足,綿綿不絕的火力攻擊迫使他們只能採取守勢。
  一時之間,敵我雙方都不能向前踏出一步,陷入了膠著狀態。
  此刻,戰況忽然生變。
  倉庫兩側的牆壁各自被擊破出大洞,從敵後方突入的另外兩支小隊發動突襲,頃刻間擊潰了持槍的犯罪分子。
  「什麼!」
  首領驚怒交加,反射性回頭朝新出現的青衣人發出攻擊,而先前那批青衣人沒有錯失這個良機,一波銳利的劍光呈圓弧形飛來,斬中了來不及架起防禦的首領胸口。
  「咕……呃!」
  首領咳出血沫,身體因衝擊力道失去平衡,差點仰躺倒地。
  「可惡!」
  不再顧及旁邊的同夥,首領以自己為圓心,全方位爆出大規模強勁的力量,將他們連同幾個衝上來的青衣人一起炸飛。
  他藉機從懷裡摸出個什麼物體,按了下去。
  「……被藍衣服的傢伙圍了,帶著那一車,過來。」男人聲音嘶啞地說。
  「嗯?」
  監視著一切的優子皺起眉頭。
  由於怕脆弱的人工式神被捲入戰鬥毀損,她不好讓它們太接近戰圈,此時白色紙鳥正盤旋於倉庫的天花板附近。
  首領說話的聲音很小,從那個距離,式神接收不到完整語句,不過能通過對方的舉動判斷出他正與不在現場的某方聯繫。
  優子瞇起眼,「他為什麼還能聯絡外界?」
  「難道他們有特製的通訊頻道?」羽張猜測道。
  足以不被軍警專用的訊號遮蔽器隔絕的特殊波長……這個正式活動期未滿一年的犯罪組織,真有那樣的財力和管道去購置嗎?
  優子想起另一種可能性。
  如果是那個方式,確實不需要高價委託優秀的電子技術人員,但屬於更狹窄、外行人難以入手的管道。
  她心裡想著「不會吧」,同時將視野切換成靈眼模式。
  一片漆黑的視界中,首領手持的物體散發出熒熒白光,四周游動的細碎光粒緩慢地進入其內,彷彿是正在進食的生物。
  優子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怎麼了?」
  「那並不是電子設備,而是三級以上的陰陽師才能製作的遠距通訊符,竟然還是可以由外行人操作的自動充能款。」
  「這應該不是隨便一個小型犯罪集團就能拿到的東西吧?」
  「當然不行!這種道具跟槍械一樣,都是管制物品,製造及出售都會在陰陽寮的資料庫裡留下詳細紀錄。自己做來用也就算了,隨意交給別人使用是犯法行為。」
  「晚點得通知陰陽寮。」
  「是啊。」
  優子抬起手,放出一隻淡黃色的紙鳥,這款式神比先前的白鳥堅固許多,可以用來戰鬥。
  「不介意我先去把那符咒收走吧?」
  「那就交給妳保管了。」
  優子操縱著黃鳥,靈活穿過四處發射的能量波,趁著對戰中的首領一時不備,掠過他身側,奪走了那枚通訊符。
  「嗄……!」
  首領發現了礙事的奇怪小鳥,然而分身乏術的他對此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任由它叼著珍貴的通訊道具越飛越遠。
  優子成功回收符咒,順手掐斷動力來源。
  隨著犯罪分子逐一失去行動能力,槍枝被收繳,《Scepter4》的部隊徹底佔據上風,目前僅剩還在困獸猶鬥的集團首腦和兩三名趁亂逃竄的敵人。
  其中一名引爆了交易用的炸彈。
  「刷刷刷——砰!」
  建築用的混凝土塊崩落,場上塵土飛揚。
  幾個隊員因閃避不及或防禦不完全而負傷。
  見到「條子們」狼狽哀號的模樣,那個犯罪分子哈哈大笑,向戰鬥中的首領喊道:「老大!這有用!」
  那首領已然傷痕累累,雙目閃爍的精光竟毫不減弱。
  聽見部下的話,他頓時反應過來,於是用力揮開泛著青光的刀尖,撲到裝有炸彈的箱子前,將裡頭的手榴彈抓到手上,拔開插銷,一顆接著一顆朝著敵人的方向扔過去。
  至於倉庫因此搖搖欲墜、自己可能一併被捲入什麼的,陷入瘋狂的首領已經不想去考慮這些,能多拉幾個可恨的「藍衣服」墊背也值得了!
  「糟糕!」
  隊員們趕緊聯手築起防禦結界,密集又龐大的衝擊波震得異能防護層一抖一抖。
  一秒。
  兩秒。
  三秒。
  他們要堅持不住了——!
  青光霹靂一閃。
  首領扭曲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的身體噴出大量血花,緩緩向前倒下。
  終於親自介入戰局的羽張收起軍刀,側過身來,那雙時常含著笑意的眼眸中透出冷冽光芒。
  「司、司令……」
  「人還沒死,把抑制器拿來給他裝上。」
  「呃、是!」
  驚魂未定的隊員們被「王」冷靜至極的氛圍感染,迅速鎮定下來,飛快地重新恢復行動。
  危險性最高的集團首領被打倒,剩餘的幾個普通人小弟不成氣候,接二連三遭到逮捕。
  在周圍待命的警察接到《Scepter4》「逮捕結束」的通知,準備過來進行犯人的交接。
  先前負傷的隊員們,陸續被送去醫療組待命的位置接受治療。
  正面對上持有火力的暴徒與高等級權外者,不少人身負槍傷、擦傷、撕裂傷等,幸好都沒有嚴重到危及性命的程度,以盟臣被強化後的體質,回去後休養個幾天,差不多就能下地了。
  每一道引發疼痛的傷痕,都會轉為寶貴的經驗,為傷痕的主人所汲取,更好地去完成下一次執法行動。
  在羽張迅的帶領下,新生的青色盟臣正飛速成長著。
  優子覺得接下來大概沒什麼事了,便召回所有的式神。
  忽然,統籌我方內線通訊的情報人員按著耳機說:「負責C區封鎖邊緣的員警傳來聯絡,說有一名權外者闖入!對方使用能力隔空奪走一把配槍,是『念動力』!」
  「他有同夥嗎?」旁邊的同事問道。
  「沒有,對方開著一輛小貨車,但目前為止都沒有其他人下車,暫且判斷只有他一人。啊,還有一件事……」
  「有一個小孩子誤入現場,已經被警方保護起來了。」
  「小孩子?」
  旁聽的優子疑惑地偏過頭,「那邊不是已經完全封鎖了嗎?」
  怎麼跑進去的?
  還是這種小孩很少單獨在外的時間。
  她思考了一下,對正朝著總指揮車走回來的羽張說:「聽說有小孩子誤闖,我去把他帶走。」
  「嗯,拜託妳了。」
  已經聽到下屬回報的羽張點點頭,向路過近處的鹽津喊了一聲。
  「——鹽津,你帶上幾個人跟著岩永小姐過去,把那名權外者押回來。」
  「是。」
  羽張說的是「同行」,其實優子並未等青色盟臣跟上就先行一步。
  少女足尖點地,一躍而起,沿著幾個支撐點踩上了屋頂,輕輕鬆鬆便翻過幾排建築物,輕盈的身姿宛若飛鳥。
  「啊,找到……咦?」
  感應到「某個存在」使她面露驚訝,不過沒有影響到行動效率。
  優子穩穩地降落在一個大型招牌頂端,恰好看見那名突然出現的權外者操縱手榴彈飛起的那一幕。
  不能讓他引爆手榴彈!
  優子果斷拔刀出鞘,將愛刀當作投擲武器投射出去。
  那個男人被賦予了無色之力的武士刀牢牢釘在地面,異能遭到「抵消」封印,而掙扎的動作則被更高等級的力量壓制住。
  世上所有的超能者,面對王權者時都脆弱得不堪一擊。
  確定此人失去威脅後,優子便往先前感應到什麼的方向看過去——
  「……」
  ——接著立即把頭轉回來。
  「那是什麼?」
  過於超現實的衝擊使她難以保持理智。
  作為曾活躍於兵荒馬亂的戰國時代的禍津神,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可現場某人當下的姿態,仍舊讓優子驚愕地僵在原地。
  如果沒有兜帽和口罩遮擋,想必在場的人皆能目睹她那扭曲到近乎失禮的表情。
  內心太過動搖,迫使優子轉移注意力,開始分辨起下方那輛貨車車廂上都裝了些什麼東西。
  哇,好多手榴彈……加上之前在倉庫繳獲的那幾箱,這庫存量可真誇張。
  這個犯罪集團的本業是炸彈工坊嗎?
  察覺到青之王的部下接近,優子以對方能聽到的音量說道:「鹽津先生,這台貨車上載有大量的手榴彈及槍械,看來是這個犯罪集團叫來的增援。」
  「收到。」
  鹽津示意跟在身後的隊員去接收貨車及上頭的軍火,自己走到被制伏的權外者旁邊,一手探進懷中,本想拿出能抑制異能的手銬,但想起此人待會兒還需要治療,拿到一半又放棄了。
  「您的刀能拔起來嗎?」他向明顯正展開力量的無色之王發問。
  「可以,已經封印住這個權外者的力量了。」優子答道。
  「抵消」之力釋放出去後,只要她沒有主動解除,即使本人離開附近,也能持續運行。
  全身裹在寬大雨衣中的少女自高處跳下,將插在人體上的愛刀拔起來,用力甩去血水,收回鞘內。
  「需要換成異能抑制器的時候再通知我。」
  優子深吸一口氣,將洶湧起伏的負面情緒硬是壓制下去,方才抬起腳步,走到「某人」與保護著他的員警面前站定。
  她先是狠狠朝斜下角瞪了一眼,然後抬頭對那位警察說:「我是這孩子的家長,多謝你保護他了。」




**
  蓋然性偏向力場(蓋然性偏向フィールド),即石板體系能力者擁有的特殊力場,《赤之事件簿》解釋說這是影響「發生機率」的力量,可以用來避開子彈攻擊(提升彈道偏轉的機率),這也是《Scepter4》隊員不需要穿防彈衣的倚仗。但如果異能者將注意力轉到其他地方,例如攻擊,防禦還是會出現破綻。(見《SIDE:BLUE》)
  似乎是很厲害的能力,然而卻非萬能,如《R:B》開頭,《吠舞羅》面對黑社會的槍林彈雨,最後得靠尊過來開聖域,不然沒法直接打倒持有龐大火力的敵人。從小說、動畫的劇情表現看來,能輕鬆無視子彈攻擊的大概只有王權者。


***
  能被選為王的,都是一群自我意識很強烈的怪人,程度高低不同而已。


***
  青組的各種口號是羽張時代留下的,但羽張並不會像禮司那樣,每次戰鬥前都要唸完很長一段,他的說話方式比較簡潔。
  佩刀是青組的武器兼異能控制裝置,管理方式類似配槍。拔刀前要喊「XX拔刀」或「緊急拔刀」,是禮司所設計的用來解鎖刀鞘的語音密碼。在這之前,青組的武器一般是想拔就拔,也不會因未經許可拔刀而留下使用紀錄。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4-21 22:0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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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4-2-18 18:5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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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十二

  時間點拉回現在,優子抱著年齡明明比自己大了幾分鐘,如今卻變成六、七歲兒童姿態的雙生兄長,一邊朝著《Scepter4》的總指揮車走去,一邊語氣凶狠地質問。
  「你出現在這裡,那小蘭呢?」
  「我讓她先回家了。」
  「所以,你是在那之後出的事。」
  「對……」
  新一吞吞吐吐地交代了事情經過。
  「……我追著雲霄飛車殺人案時見到的黑衣人,在偷看他們交易的時候遭到偷襲,之後被餵了不明毒藥……就變成這樣了。」
  「唉……」優子深深嘆了口氣,「手邊連顆足球都沒有,你可真勇啊。」
  「……」新一無言以對。
  他回顧種種細節後,也覺得自己思慮不周,身為本該作為妹妹表率的兄長,十分丟臉。
  優子懶得繼續罵他,當務之急是解決新一的困境。
  「哥哥,你有沒有覺得這結果不太對勁?」
  「什麼?」
  「那個黑衣人明顯是要滅你的口,他敢拿出那款藥,代表對藥效非常自信,絕對能悄無聲息殺死你,還無法輕易驗出死因。」
  「目的是殺人的毒藥……即使失敗了也不該是變回幼兒吧?」
  聽了優子的分析,新一也察覺到其中存在著的問題,「妳的意思是……那個藥真正的效果,其實並不是殺人?」
  「有兩種可能。」優子說:「第一,那個藥可以摧毀你的細胞,但因為與你的體質產生奇妙的化學反應,導致只退化到中途……順帶一提,可以排除是我施在你身上的保命法術效果,我剛才已經檢查過了,它沒有被啟動。」
  「啊!」
  新一想起來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據說瀕死時會凍結狀態的那個?」
  「不是『據說』,那是貨真價實的效果!說到底,你為什麼出門前沒戴我和博士合作開發的防禦手錶?有那個的話,你被偷襲的時候就能觸發護盾——」
  「好啦好啦我知道錯了——!我會以後會天天戴著啦……那,第二種可能是什麼?」
  「第二種,」優子停下腳步,目光複雜地看著年幼版的哥哥,「大概是返老還童、吧。」
  「——啊?」
  「由於實驗體死亡率過高,所以被不明真相的外行人……當作毒藥來使用了吧?」
  「……為什麼要強調外行人?」
  「如果你是開發人員,你會選擇充滿不確定性的路邊隨意實驗,還是能精細調整操作變因的實驗體?」
  當然是後者啊!
  連國中生做科學實驗都懂得這個道理,更別說是專業領域的科研人員了,他們只會更加嚴謹地對待。
  「……我理解你的意思了。」
  作為那個「被隨機選中的實驗路人」,新一當下的心情可謂五味雜陳。
  「原來如此,因為是外行人,所以也沒有留下來等待結果,直接把我扔在原地。」
  「哼哼,誰知道這麼低的成功率,竟會在你身上出現了呢?不過也不能排除第一種可能性……究竟是選項一的極低失敗率,還是選項二的極低成功率,不曉得醫院能不能檢查出來?」
  「為什麼妳的聲音那麼雀躍……」
  「因為我在忍耐痛罵你一頓的心情呀?親愛的新、一、哥、哥。」
  「嗚……!」
  「不需要我強調,你也清楚自己捲入一個大麻煩了吧?那種藥,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開發出來的東西。對方絕對有錢又有勢,有足以撐起囂張行事的資本。」
  「嗯,關於這點,我已經明白了。」
  隨著兄妹倆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新一將情勢看得越發清晰,心情也越發沉重。
  研製新藥是燒錢的行業。
  無論是無法被檢驗出的毒藥,抑或是更加匪夷所思的返老還童,都離不開其背後龐大的資金鏈。
  錢。
  大量的金錢。
  如果不是自己賺取,那就需要尋找投資,又或者是兩者兼具。
  戴著墨鏡的黑衣人恐嚇了那個男人,藉由敲詐手段,自他手中取得一億元現金。
  銀色長髮的黑衣人滅口手段之老練、態度之冷酷,明顯這種事平時沒少幹。
  明明他們知道自己是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全家擁有高知名度及大眾關注度,甚至方才還在熟識的刑警面前露過臉,不是什麼無名之輩,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下手……顯然並不害怕一個名人無故死去,引起新聞轟動,隨後被循跡追來的警方找上門的可能性。
  這兩個黑衣人是黑暗世界的居民,並且擁有與公家執法機關抗衡的自信。
  那麼,願意為這樣的組織注入大筆資金的人,是否也是他們的一丘之貉呢?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你足夠有錢,那在政府裡也不是不能說上一點話。
  不畏懼警方,是因為覺得足以瞞過他們,還是說……裡頭本來就有這個組織的同夥,可以適時提供一些「小小的便利」?
  凡事總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他這次惹上的敵人,極可能是觸角遍及商界、政界,甚至是軍警的龐然大物。
  如果他們發現本該在今晚死去的工藤新一仍存活於世,想必會不擇手段地再次襲擊過來吧?
  到那個時候,不單是他自己,他的妹妹、定居美國的雙親、親近的朋友,以及生活圈內不那麼熟悉的人,將會齊齊被捲入事端。
  「我……沒有能盡快解決這件事的自信。」
  優子垂下視線,輕輕地說:「如果是正面作戰,這個國家沒幾個人能威脅到我,但是,這不代表可以輕易揪出躲在暗中的老鼠。」
  「就算想要隔著距離下詛咒,最少得掌握對方的真實姓名。」
  「也就是,需要情報。」
  而她其實不擅長、也不喜歡做這種,從蛛絲馬跡之中挖掘出目標情報的工作。
  過去她做任務都是直接從委託方手裡取得需要的資訊,然後再以此為基礎進行事前調查。
  之前主動去搜集《煉獄舍》的情報,也因為目標明確,而那些人行事又張狂,靠著派遣大量式神監視赤色盟臣的動向,只需消耗時間與金錢,不必費太多心思就摸透了赤之王盟的運作模式。
  可如今,襲擊新一的黑衣人身分不明,神祕藥物的來源未知,更別說要迅速摧毀他們背後的組織了。
  啊啊……可惡!好想砍點什麼東西洩憤!
  少女收緊抱著哥哥的雙臂,臉頰在對方身上蹭了蹭。
  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令又沸騰起來的怒意稍稍平靜了些許。
  新一那件運動外套吸飽了水氣,又因摔進雜物堆沾滿了灰塵,溼答答、髒兮兮,混合成泥巴的氣味,於她鼻尖縈繞。
  幸好。
  幸好他還是活生生的。
  假如對方掏出手槍,直接朝著新一的致命處來一發子彈,那即使有著能凍結生命的法術也無能為力。
  瞬間進入死亡狀態,又何來瀕死呢?
  受限於天生的力量屬性,她沒有治癒傷口的技能,只能暫停將死之人的時間,讓他們得以撐到就醫時刻。


  我並不是無所不能的。


  新一聽見妹妹嘆息著說。


  「岩永小姐?」
  一道帶著困惑的清亮聲音插入,暫時驅散了此處莫名陷入的低氣壓。
  工藤兄妹抬起頭,一名蓄著長髮,穿著青色制服的青年走了過來,停在他們面前。
  他沒有像新一先前見過的員警們那般,於制服外又套了層雨衣,毫不在意地淋個溼透,卻半點不見狼狽。
  「怎麼站在這裡?不帶著那孩子過來避雨嗎?」
  ……誰?
  不像是警視廳的人。
  新一張大眼睛,目光直直望去。
  青年的個子很高,站姿筆挺,氣質清澈凜然,看上去相當可靠。他的腰間懸掛著一柄西式長刀,這點尤其特殊,要知道,現代警察出外勤時,標準配備的武器是手槍與警棍,早沒人在使用這麼長的刀具了。


  『因為異能發動的形式,《Scepter4》要求所有成員都必須掌握劍道,他們的營區裡有一間很大的練習用道場。』


  優子從前說過的話,倏然於腦中浮現。
  再結合剛剛碰到的那個,需要使用不可思議力量才能打倒的罪犯。
  啊,原來如此,是傳說中的「佩劍者」,專門處理超能者事件的官方機構《Scepter4》。
  也是,優子早上就說過今天會跟《Scepter4》的人一起加班,那他們鐵定在場啊!


  「羽張先生。」
  就在新一恍然大悟的時候,優子開口說道:「恭喜你,需要逮捕的權外者只剩下最後一個了。」
  「現在說恭喜太早,軍火的來源還沒調查清楚呢。」
  「那有什麼關係?反正首腦已經到手,直接問他不就好了?」
  「是這樣沒錯,」羽張有些無奈地說:「但他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接受審訊。」
  照那個傷勢,八成要躺上快一個禮拜才能起來吧?
  集團首領與重要幹部之一,那兩個權外者分別被青之王與無色之王砍成重傷,也不知是什麼默契似的鬼運氣。
  只能先審問傷勢較輕的那個了,還有讓人去問問那幾個交給警視廳拘捕的普通成員,看他們究竟知道多少。
  「你可以請一位擅長治療術的法師過來。」優子建議道:「跟陰陽寮申請一下就好,會有人接委託的。」
  「嘿……陰陽師真是萬能呢。」
  「那當然。」優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笑,「並不是所有的陰陽師都擅長實戰,但大家都得混口飯吃嘛。」
  言談間,她不動聲色地觀察了羽張一會兒,見他似乎並不急著回到指揮位置,悄悄吐出一口氣。
  趴在妹妹肩膀上的新一,察覺到她一直僵著的身體略顯鬆弛。
  「那個……羽張先生,」優子抿了抿唇,看似有些赧然地說:「請問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件事想跟你商談一下。」
  「好呀,是什麼事情?」青年溫和地回答。
  「我剛才遇到了新的案件……哎,稍等一下。」
  優子掐了一個手勢,築起小型隔音結界籠罩住三人,確保不會有第四人聽見他們的談話,然後繼續說道。
  「這孩子其實是我的親哥哥。」
  她示意對方看向懷抱裡的新一,而新一也露出僵硬的笑容,不好意思地揮了揮手,無聲地表示:「沒錯,說的就是我。」
  「今天早上出門前,他還是發育正常的男子高中生,身高比我高出八公分……嗯,直到大約一個小時前,都是這樣沒錯。」
  羽張十分驚訝。
  他稍稍地接近了幾步,維持著不至於失禮的距離,垂首仔細打量起這名容貌與同僚有幾分相似的男孩。
  「是遭遇了稀有類型的權外者嗎?」
  果然,與優子第一時間冒出的念頭差不多。
  不過由於她作為陰陽師的時間,比覺醒為王權者要長上許多,所以最初的判斷是中了某種法術。
  在聽哥哥詳述事情經過前,優子已快速翻遍記憶裡各式各樣的陰陽術,確定除了欺騙感官認知的幻術外,沒有聽說過能輕易把人體時光倒流的方法。
  幻術對王權者無用,可以確認新一是真的變小了。
  倘若是她聞所未聞的禁術,那至少需要支付巨大的代價。
  甫年滿十七歲的新一又不是垂垂老矣的老人,誰沒事會冒著常人難以承受的高風險,對他施展這樣的禁術?
  接著,她開始考慮起撞上權外者的可能性。
  雖說截至目前為止,她所見到的權外者大多是將力量以刀劍、子彈等武器的形式使用,但其中確實存在著擁有稀奇古怪能力的人,例如預知、知覺干涉、心靈感應等等,那是否也有操作年齡或者改變肉體姿態的能力呢?
  直到新一說出導致自己變回孩童的真正原因。
  「——藥物?」
  「是的,不曉得是如何開發出來的,居然能用科學達成魔法一般的效果。我們也不清楚這是否屬於暫時現象,需要持續觀察一段時間。」
  優子擔憂地說:「如果無法自己變回來的話……就得想辦法製作解藥了。」
  「令兄需要盡快做一次全身檢查。」
  羽張抱臂思索著。
  「既然才過去一個小時,成分很可能還沒完全代謝掉。不過,想要製作解藥,最好先找到那個實驗室,取得完整的藥物情報,這樣比較保險。」
  「全身檢查……啊,說起來,我記得『中心』的附屬醫院也接受診治特殊病例。」
  優子口中的「中心」,全稱「七釜戶化學療法研究中心」,是一家位於黃金王盟領地內的複合型醫療機構。
  它一共分為兩個區域,前半部是醫院,專門治療被捲入超自然事件而負傷的普通人,同時也會解決一些非由異能造成的疑難雜症,後半部則是研究設施,提供對權外者的生活照護並研究其能力。
  「是有這麼回事。」
  羽張點頭表示肯定。
  「考慮到保密性和醫療水平,黃金王盟的醫院確實是最佳選擇。」
  「就這麼辦,那與陰陽寮接洽的工作就拜託你了,等等我會聯繫黃金王盟,順便請他們開車過來,送我們去醫院。」
  「不,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岩永小姐能將聯繫的工作也交給我。」羽張微笑著說。
  「咦?」優子愣住了。
  「妳今天跟著我們忙了一天,已經很累了吧?在黃金王盟的人抵達前,妳就帶著哥哥先到車上休息一會,如何?」
  「哎、可是……」
  她就是個來湊數的,一整天都在休息啊。
  但羽張打斷她打算拒絕的話,以堅定的語氣說:「請放心,照顧小孩子也是成年人的責任,這並不是什麼麻煩事。」
  「……」
  優子沉默地與他對視了幾秒,明白對方是真心想幫她減輕負擔,便彎起眼角,真誠地笑了起來,「我知道了……多謝。」
  「不會。」羽張說。
  大致商定接下來的行事方針,優子將封印好的通訊符交給羽張,然後解除了隔音結界。
  羽張也準備回去繼續指揮部下,走沒幾步忽然想起什麼,又轉頭對她說:「對了,車上有毛巾和醫藥箱,妳可以隨意取用。」
  優子點點頭,將新一抱得更緊了一點。
  「……」
  新一望著青年的背影逐漸遠去,直至幾個看似對方部下的人迎上來,將他圍繞住,開始交談,方才把視線收回來。
  「喂,那位就是『青之王』?」
  「是哦。青之王羽張迅,反超能者維安組織《Scepter4》的司令大人。」
  「他看起來很年輕,卻十分穩重,不像是……」
  不像是那種剛入職的毛頭小子。
  新一沒把後面的話說完,不過他知道優子聽得懂。
  「確實是個了不起的傢伙。」優子感嘆地說:「這才幾個月呢,他進入角色的速度快得驚人。」
  「大概他原本就是社會人士吧?有過工作經驗的人適應起來總是比較快的。比起這個,妳差不多該把我放下來了吧?我又不是嬰兒!」
  「不——行——!」
  優子不高興地戳戳新一變得圓潤的臉頰,「我得看住你那旺盛過頭的好奇心,免得轉個身你人又沒影了。」
  「我才不會!」新一拍開她的手。
  優子撇撇嘴,完全沒有要鬆手的意思,就這麼朝著目的地重新邁開腳步。
  「這裡可是事件現場喔?把偵探放進來太危險了!對自己有點認知啊,推理笨蛋。」
  「不是已經結束了嗎?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他們在收尾。」
  「哼,反正幾步路而已。車門的台階很高,你腿變那麼短也走不上去。」
  最後那句話,新一根本無法反駁,只能憤憤閉上嘴巴,任由妹妹抱他上車。
  這輛平時搭乘著「王」的領頭運輸車,司機(鹽津)與主要乘客(羽張)目前都不在車上,車廂內部空蕩蕩的。
  為利於情報交流,情報組的專用車就停在隔壁,那邊倒是有很多人來來去去。
  而他們都專注於各自的工作,即使見到優子狀似悠哉地晃過來,也無人抬頭多看一眼,態度十分認真。
  優子把新一放到座椅上,要求他把溼透的外衣脫掉,免得繼續受寒,自己則去尋找醫藥箱。
  「頭上的繃帶都髒掉了,給你換新的。」
  新一脫掉上衣,裹著張毯子,乖乖地坐好不動,讓優子替他擦乾頭髮,重新包紮好傷口。
  做完這些,優子將醫藥箱放回原位,打開之前帶來車上的隨身背包,掏出保溫水壺,倒了滿滿一杯溫開水,遞給兄長。然後拿過新一脫下的連帽衫,一手拎著衣服,另一手聚集起火屬性的靈氣,開始手動烘乾。
  黑火的威力太強,一不小心就會燒掉衣服,還是用陰陽術比較安全。
  她手上忙碌著,以眼角餘光監視新一喝水,等他確實將那杯水全喝乾淨,才再次開口:「晚點會有人來接我們去醫院,驗血最好要空腹狀態,你最後一次進食是什麼時候?」
  新一回想片刻,說道:「午餐是一點多吃完的,下午只喝了一杯飲料,時間……不太確定,大概是三點左右?」
  優子沉吟道:「四個小時……足夠了,重點項目也不是測血糖。」
  「不曉得會驗出什麼成分來?那可是黃金的醫院,應該能搞明白這玩意兒在人體裡是如何作用的吧?」
  黃金啊……
  新一好奇地問:「你們剛剛提到黃金王盟的醫院,難道是開在黃金之王的領地內?我們接下來是要前往七釜戶?」
  「沒錯,『七釜戶化學療法研究中心』的附設醫院。」
  優子隨口解釋道:「在外界眼中只是一家等級很高的醫院,實際上他們的本業是治療異能造成的傷害,不過患者本人並不會記得這件事,傷癒後會派專人消除記憶。」
  「——維護表裡世界的界線,這就是黃金之王一直以來實施的政策。」
  少女揚起嘴角,得意地說:「但你不在其列喔,你是我的關係人嘛!要是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傢伙向你出手,我會通通把他們打飛!」
  新一:「……」
  他想起幾分鐘前那個超級凶狠,卻被一刀釘在地上,鮮血嘩啦嘩啦淌了一地的反派。
  當時優子只隨意揮出一擊,對方就猶如一個破布袋似的奄奄一息。
  這還是她特意克制過的結果。
  「被你打飛……那還能活著嗎?」
  優子瞥了他一眼,「我不做無謂的殺生。」
  「啊哈哈……」被瞪視的新一乾笑道:「我沒有否定這點啦。」
  就怕妳哪次氣過頭,不小心失手了。
  在兩人尚且年幼時,他曾經見過幾次優子力量失控的樣子。
  詭譎的、令人發自心底恐懼的黑色烈焰熊熊燃燒,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僅僅是一瞬間,便將一路上所能接觸到的物體吞吃入腹,化為虛無。
  像海嘯。
  又像是火山爆發。
  若要以言語精準定義,那是……天災的具象化。
  在場的生物無法呼吸,如果碰到「那個」,恐怕他們那脆弱的血肉之軀連一絲痛苦都來不及品嘗到,就會直接被昇華為氣體吧?
  會死。
  當時的他,心中唯一殘存的念頭,只有這兩個字。
  雖然最終沒有任何人遭逢不幸,但「世界即將毀滅」的印象依舊深刻地烙印在他的腦海裡。
  即使不久前,成為無色之王的優子信誓旦旦地說,她總算找到抑制力量的方法了,他也依然擔心著。
  害怕哪一天,妹妹會越過那條她苦苦維持許久的底線。
  優子討厭失序的世界。
  她會崩潰的。


  啊。


  優子最重視的是安穩的日常。
  即,由她自己、家人、朋友構築成的堅固三角形。
  一旦其中之一消失,平衡會瞬間遭到破壞。
  畫地自限的凶獸將不再忍耐,而是順從本能大肆破壞。
  所以優子一直反覆叮囑他們,絕對不可以忘記帶上她製作的「護身符」。


  而今晚,他差點丟了小命。


  新一陡然更加認識到自己犯下的錯誤。
  他垂下頭,手指抓緊了蓋在身上的毯子。
  「……優子,對不起。」
  「嗯?」
  「不,沒什麼。」新一轉移話題:「說起來,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
  優子眨眨眼睛,「聽你這麼一提,好像是欸……」
  「……」
  「……」
  兩人同時一靜,然後齊齊尖叫出聲——


  「「小蘭!!!」」


  接著是——


  「小蘭一定有打電話找我!」
  「你把小蘭丟下了!」


  「……」
  「……」


  兄妹倆面面相覷。
  優子顫抖著發問:「……你的手機?」
  新一面色發白地接下去:「被黑衣人毀掉了,現在是遊樂園裡的垃圾。」
  他清醒後隨即被巡邏的員警帶走,緊接著又為了不被請家長而匆匆逃離,壓根兒沒機會去撿回手機的殘骸。
  ……雖說撿回來也不能用了。
  工藤兄妹有一個共通的弱點,那就是不擅長面對青梅悲傷的情緒。
  想想看吧,小蘭本來高高興興地來遊樂園玩,哪知快到尾聲的時候碰到殺人案,正難過的時候又被竹馬莫名拋在原地,只好一頭霧水地獨自歸家。
  那自然是又急又氣,甚至極可能被氣到哭出來啊!
  家裡只有一個成日醉醺醺的老爹,根本不能給此刻的女兒安慰。於是,越想越難過的小蘭,拿起了手機,開始撥號……
  優子掏出自己調成靜音的手機,輸入密碼,解開螢幕保護程式。
  未接來電顯示著「20+」的數字。
  尚未瀏覽過的簡訊也逐一跳出,最新的那封講的是:「優子,新一一直不接電話,我先去你們家等著。」
  優子凝視著簡訊發出的時間,緩緩說道:「我們兩家距離不是很遠,她現在已經在咱家待著了。」
  新一:「……」
  「然而我們今晚十之八九是留在醫院觀察,不一定能回家。」
  新一:「………」
  「最重要的是,哥哥你,並不處於能夠見人的狀態。」
  新一:「………………」
  重返童年的高二生單手摀臉,「好了,妳別說了,總之快編個理由混過去啊!」




***
  在當前時間點,《SIDE:RED》的那個反派所長尚未成為黃金盟臣,只是一個普通醫學研究員。「中心」的所有設施都十分正常,還沒被搞成非法人體實驗場所。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2-22 16:1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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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4-2-19 23:0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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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十三

  滴答、滴滴答答。


  自傍晚起,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的雨勢漸漸衰弱下去。
  工藤宅內部一片漆黑,唯有一個房間仍亮著光。
  小蘭坐在客廳沙發上發呆,膝上臥著一隻白得發亮的兔子,她用雙手輕輕攏住這隻小生物,指尖無意識地摩搓著兔毛。
  新買不久的翻蓋式手機被攤開來,放置在茶几上,螢幕閃爍著微光。
  更多毛絨絨的小傢伙團在她腳邊,動來動去,細密的絨毛貼著少女裸露在外的肌膚不停磨蹭,有些發癢。
  這群有著兔子外表的小東西,其實並沒有活物應有的溫度,據說是優子不知從哪搞來的迷你兔型機器人,外殼的觸感很好,不動彈時就是精緻過頭的玩偶。
  它們向來是待在客廳,討客人歡心——例如園子,她每次來訪總喜歡抓住幾隻,摸個痛快。
  今天可愛的白兔們依然盡忠職守,陪著小蘭在這個靜悄悄的空間裡,聆聽窗外稀稀落落的雨聲。
  「好慢啊……」小蘭喃喃自語。
  也不知指的是誰。
  不久前,她準備推開工藤家院子外圍的鐵門時,隔壁的阿笠博士恰好又發生實驗失誤,把他家圍牆撞破一個大坑,冒出滾滾濃煙。
  小蘭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攙扶摔倒在地的老先生。
  穿著白大褂的阿笠博士咳嗽了幾聲,看清楚來人是她,驚訝地問說,小蘭妳不是跟新一一起去熱帶樂園嗎?怎麼一個人在這?
  小蘭有些尷尬地將新一突然跑掉,叫自己先回家的事告知博士,並問說新一或優子有沒有回來?那兩個人的電話都打不通。
  阿笠博士搖搖頭,表示自己亦是剛吃完晚餐回家,不清楚隔壁那倆兄妹的動向。
  小蘭協助他收拾了一下亂七八糟的現場,卻對破損的圍牆無能為力。
  阿笠博士說明天會叫人來修葺,並和藹地問她吃過飯沒有?要不要進來喝杯茶、吃個點心什麼的?
  小蘭心中有事,婉拒了對方的好意,又撐起傘,走進了工藤家的大門。
  玄關裝設的感應燈自動亮起,然而其餘皆是一團烏漆抹黑,證實這個家的兩位主人仍無一返家。
  小蘭知道優子近期打工很忙,而且工作內容需要專注精神,是以一向習慣將手機來電調成靜音模式。
  但新一呢?他為何不接電話?
  想起兩人在遊樂園分別時,內心湧出的那股莫名不安,小蘭緊緊抿起嘴唇,感到身子有些發涼。
  咚、咚、咚。
  小小的物體一跳一跳地出現在地板邊緣。
  是兔子。
  優子帶回來的兔子們。
  它們感應到有人進門,於是啟動程式,陸續移動到門口。
  小蘭擦擦逐漸溼潤的眼角,將雨傘放進傘架,換上室內拖鞋。
  兔子們蹦跳著追隨她挪動的腳步。
  打開手機蓋,螢幕主頁空蕩蕩的,一個新通知都沒有。
  ……不管了,反正他們總是要回家的,那她就待在這裡,讓他們也吃一次驚!
  少女賭氣般地想道。
  咕嚕咕嚕,一陣飢餓感傳來。她沒吃晚餐就趕來了,空蕩蕩的胃正提出抗議。
  好餓。
  好生氣。
  可是,好擔心。沒見到新一以前,她實在沒有心情吃任何東西。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窗外雨聲滴滴答答。
  小蘭將一隻白兔抱到膝上,無聊地發起呆。
  「叮鈴鈴、叮鈴鈴——」
  手機鈴聲劃破寂靜,驚醒了陷入茫然狀態的少女。
  有一通來電!
  小蘭急忙接起電話,「喂」了兩聲。
  「……小蘭,很抱歉,現在才看到妳的訊息。」優子含著歉意的聲音於電話另一端響起。
  「優子,妳剛下班嗎?」小蘭問道。
  「是,也不是。」
  「?」小蘭困惑地眨了兩下眼,遲疑道:「這是……什麼意思?」
  「嗯……」優子有些煩惱該如何解釋,停頓了幾秒,才道:「我剛做完工作就在路上碰到哥哥,然後我們一起進警局了,哥哥現在正忙著做筆錄。」
  這番話的前因後果毫無關連,小蘭完全聽不明白。
  「警局?筆錄?」
  「那個推理笨蛋不是把妳丟下,自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嗎?他啊,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案子,一頭栽進去,正快樂地跟警察們討論案情呢。」
  「我碰到他的時候,他就是和幾個警察一同走在路上,想說晚點可以一起回家,於是順便把我也帶去警局。」
  這發展實在太誇張了,小蘭簡直不知該作何反應。
  「新一他……還真是……」
  「唉……」優子長長嘆出一口氣,「更麻煩的還在後頭呢。」
  「欸?」
  優子語氣沉重地說:「哥哥他找到的這個案子,危險度超乎以往,所以我們暫時回不了家了,必須接受員警的保護才行。」
  「保、保護——?」小蘭震驚地叫出聲來。
  「是啊,小蘭妳可別說出去啊,園子那邊也不能講。抱歉,我無法透漏更多,知道的越少,妳們越安全。」
  「那你們兩個呢?」小蘭緊張地追問:「妳說是在路上碰到新一的……這麼危險的案子,他、他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
  「他沒事,跌倒擦破皮而已,晚點就癒合了。」
  小蘭鬆了一口氣,「太好了……」
  優子寬慰她:「安心吧,這裡好多警察呢,在危機解除前,他們會保護我們的。」
  「你們被捲入危險這件事,優作叔叔和有希子阿姨*他們知道了嗎?」
  「唔,晚點再告訴他們。現在的洛杉磯,可是還在睡夢之中喔?」
  「對喔……」
  小蘭醒悟過來,差點忘了兩邊有時差。
  「嘛,就是這樣,小蘭妳也快點回家吧!記得帶一隻『雪雪』走,我不在的時候,就由它來陪伴妳。對了,別忘記每天出門前都要戴上護身符喔。園子那邊我也會叮囑。」
  「帶『雪雪』回去?」小蘭看向懷裡的兔子,「可是,這款機器人要怎麼充電?我從以前就想問了,它的插孔到底藏在哪裡?」
  「充……咳咳,妳不用充電,它的電池是特製的,超——持久。」
  「真的?好厲害!」
  「那當然!我製作……不對,我預訂等了好久才拿到,是夢幻般的逸品!」
  優子的聲音有些不自然,但小蘭信了。
  「妳交代的事我都清楚了。那個……我能跟新一講講話嗎?他還在做筆錄?」
  小蘭的聲音十分不安,即使從優子口中得知他們正處於安全之中,她仍想親耳聽見新一說話。
  來了!
  優子和新一對視一眼。
  這通電話從最初便開啟了擴音模式,讓兩人能同時聽見小蘭的聲音,以掌握通話進展。
  當然,優子自上車起就布下了隔音結界,防止隔牆有耳。
  「我看看喔……啊,哥哥,小蘭找你,快來接電話!」
  優子假裝找人,將手機拿遠一點,輕咳了幾聲,再開口時,聲音已經變粗許多。
  「小蘭?」
  優子此刻發出的聲音,與變小前的新一非常相像。
  這是由他們的母親,前天才女演員.工藤有希子直傳的變聲密技!
  有希子過去曾師從世界知名的魔術師黑羽盜一,習得易容術及變聲技巧,不過她於後一項學得不太好,只能模仿家人的聲音。
  優子以前基於好奇,跟母親學了一手,正好在這個特殊關頭用上了。
  「新一!」
  隔著電波傳輸,聲音多少會失真,小蘭不疑有他,怒氣沖沖地說:「你太過分了!明明說好今天是慶祝我比賽獲勝的日子,你居然就這麼跑掉!還把優子也捲入危險!有你這樣當哥哥的嗎!」
  「抱、抱歉……」電話那頭的「新一」乾巴巴地說。
  也的確是新一本人在無聲回答,優子負責盯著哥哥的嘴型,搭配演技轉述他的話,偽裝成「正常版本的新一」。
  幸好他們是自小便親密無間的兄妹,默契頗佳,配合起來不必費太大工夫。
  這廂暴怒的小蘭責怪著新一的衝動行為,那廂「新一」不斷誠懇認錯,來去幾個回合過後,逐漸消氣的小蘭冷靜下來了。
  「既然請假你們要自己來,那我就負責跟大家解釋說你們突然被父母帶出去旅行,要離開東京一陣子。」
  「謝謝妳,小蘭。」
  「你接下來一定要保護好優子,不可以再一見到案子就渾然忘我!」
  新一心想,以他妹的實力,到底是誰保護誰,這還不好說呢。
  「如果不算後面的事,其實我今天玩得很開心……真的,很快樂。」
  「……」
  「等你們平安回來之後,叫上園子,我們四個人一起出來玩吧?優子現在一到放學就不見人影,好久沒跟我們出遊了。」
  「……好。」
  新一沉默了半晌,低聲說道:「小蘭,對不起。」
  「什麼嘛,你剛才已經道歉很多次了。」少女在電話另一端笑了起來,「那,我掛了喔?」
  「再見。」
  「再見。」
  喀擦。
  「……」
  新一呼出一口氣,雙肩塌了下來,背脊靠上後方的車壁。
  優子切斷通話之後,立刻編寫一條新的簡訊傳給園子,提醒她務必天天帶著「護身符」。
  兔子「雪雪」其實是優子製作的一款自主活動型式神,其動力來源是逸散於大氣中的靈子,就如同先前回收的遠距通訊符那般,能夠自行充能,無須施術者定期輸入靈力。
  她讓小蘭帶一隻回去,是為了確保毛利家的安全。當雪雪感應到有可疑人物出現時,會將消息回傳給主人優子。
  「雖然變得像是在監視他們了,但這也沒辦法,畢竟小蘭是明面上最後與你相處的人,那些人很可能會找過去。」
  優子拿起新一的上衣,遞給他,「穿上吧,差不多乾了。」
  新一應了一聲,接過衣物穿上。
  「不只是妳,連小蘭都被牽扯進來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優子又拿過新一的外套,再次將自己纏繞著火靈氣的手當作吹風機使用。
  「……可是很難接受。」
  「事情已經發生了,無論你接不接受都沒有差別,不如趕緊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
  新一仔細地觀察著妹妹的表情變化,眼睛眨也不眨。
  「幹嘛?」
  「優子,」新一抱著毯子,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妳好冷靜啊。」
  「哈?」他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保持冷靜不是很正常嗎?」
  「哪裡正常了?」新一反問道。
  「……打你喔。」
  新一並不是突發奇想,打算開點玩笑來活絡氣氛,他在擔心優子的負面情緒消化狀況。
  除了開頭那會兒的語氣略有起伏,之後優子臉上的表情一直很平穩。
  從過往的經驗與一些肢體小動作裡,新一能判斷出她的內心其實很煩躁。當發生超出計畫的突發事故時,但凡涉及親友,優子一向如此。
  說真的,要不是時機不合適,她現在說自己要去追殺那兩個黑衣人,把重要情報從他們的腦子裡頭掏出來,新一完全不會覺得意外。
  然而她沒有,只是有條不紊地分析案件細節,又俐落地做好後續安排,這處變不驚的姿態,像極了老爸。
  優子越平靜,新一就越緊張。
  ……真的不是在憋大招嗎?他好慌啊!
  見他那抓耳撓腮的焦慮模樣,優子眼中無波無浪,淡淡地說:「你是不是在想:『她怎麼還沒說要去把犯人給殺了?』」
  新一被說中想法,差點跳起來。
  「才、才不是!」
  「又想:『她應該要生氣,早點把脾氣宣洩出來,帶來的後勁就越弱。』」
  「我……」
  「想法全寫在臉上了,你真的很不會演戲。」
  「我又不像妳,一天到晚都在磨練演技,待人一點都不真誠……慢著,妳正在掩飾情緒?」
  「廢話!我如果誠實地展現真正的自己,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怕是跑得一個都不剩了。」
  優子翻了個大白眼,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現在都還沒離開《Scepter4》的地盤,我就說想去殺人放火,是要讓外面那個立刻趕回來多上副手銬嗎?」
  「呃、你們是平級,他應該沒有權力逮捕妳吧?」
  「並不是逮捕。」優子解釋道:「手銬是特製品,正式名稱是『便攜式異能抑制器.手銬型』,不過等級太低了,對我沒用。」
  「那不是有跟沒有一樣嗎!」新一無法理解她的顧慮。
  套個裝飾品,有啥好怕的?
  「但會影響我的個人風評,你知道我為了營造目前這個人設,花了多大力氣嗎?」
  「都說了讓妳誠實點……」
  究竟是偽裝成了何種姿態,才會讓青之王把妳當成一個需要呵護的小孩子啊?
  剛才他說的那番話,到後面已經不像是在與同事交談,而是在面對晚輩了!
  新一在心裡不斷吐槽著。
  羽張先生,你被騙了啊!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好了,在搞清楚你的身體狀況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也就是說,暫時按兵不動,最後還是會去的吧?」
  「哥。」
  優子輕聲喚道。
  她停下烘乾衣服的工作,抬起頭,平靜地望過來。
  「我不可能會放過那些人,你明明知道原因。」
  「……」
  「他們踐踏了我的『領地』,沒有得到神祇的許可,神域內部就連一草一木都不容許外人擅動——這是規矩。」


  作為一位王權者,優子當然是有領地的。
  他們從小到大居住的那幢洋房,依照記載著王權者之間有關領土、責任等規範的一二零協定,現在已經在法律意義上成為無色之王的「王權者屬領」,也就是君王的領地。
  但此時優子所指的,並不是俗世的領土,而是神域。
  神祇的領地。
  在神道教的專業知識裡,泛指整座神社的範圍,以建於最外圍的鳥居作為神域與人世的分界線。
  狹隘的定義是指供奉著御神體的本殿。
  參拜神社時,為了表示對神明的敬意,有一套固定流程需要遵守。
  首先,站在鳥居前方輕微一鞠躬,再穿越鳥居,靠邊行走在參道上。
  接著來到手水舍,依序淨手漱口,洗去身上的汙穢。
  最後,前往拜殿,敬禮,將準備好的香油錢投入賽錢箱,搖動從上方垂落的鈴鐺,完成「二拜、二拍手、一拜」的連續動作,然後就能向神明祈願了。
  總之,沒有按照正確步驟進入神域的話,便會觸怒神明,降下名為「作祟」的災厄。
  優子沒有實體的神社,她的神域核心是她本人,內圈是雙親與兄長,再往外一圈是小蘭、園子、蘇羽、阿笠博士等親密友人,假如其中的任何一位出事,她絕對不會坐視不管,會一路復仇,直至憤怒平息為止。
  此即神祟。
  沒有舉行鎮魂祭典安撫神明的荒魂面,神之怒就不會停歇。
  優子現在正處於如此危險的階段。
  ……此刻的新一由衷地希望老爸老媽就在這裡,無論是哪一個都行,把妹妹帶去外地,遠離成為刺激源頭的他自己。


  沒錯,優子不是人類。


  真實身分乃是一尊神祇。
  而且是自世界法則之中誕生的正統禍津神。


  即使藉由人類母胎重新孕育出生,她的本質依舊沒有出現任何改變。
  曾經吞噬過某個異次元小世界的災厄之獸,進入肉體凡胎的容器,偽裝成小小的雙足生物,潛伏進脆弱的人類社會裡。
  那蠢蠢欲動的暴亂力量,無時無刻都在容器的耳邊囈語、嘶吼、叫囂著毀滅,想要執行與生俱來的權能。
  工藤夫婦只是普通人,他們甚至連一絲神祕領域的血脈都沒有,根本不可能生出可以容納龐大超自然力量的孩子。
  先天本已不足,後天又未經過特殊改造,工藤優子的身體遍布著陳年傷疤,那是一次次力量暴動撐裂皮膚後所殘留的痕跡。
  靈魂與肉體的嚴重不匹配,容易導致力量外洩,這就是優子自五歲開始,起初的封印完全失效後,最大的煩惱。
  在今年初與石板聯繫上,得到能抑制破壞衝動的「抵消」前,優子持續不懈地進行冥想、劍道、陰陽術的修行,以錘鍊自身的意志力。又藉由狹小而穩定的人際關係,建立起與現實之間的「錨點」。
  修練、上學、修練、上學,偶爾出去放放風……優子以此規律生活著,度過了整個童年時光。
  每逢壓制抵達臨界點,力量逐漸不穩定的時候,優作和有希子就會輪流帶她離開都心,到鄉間暫居一段時日。
  在人煙稀少、偏遠空曠的環境,優子才能放心地發洩壓力,不用害怕會傷害到其他人。
  無法像個正常小孩一樣愉快玩耍,她倒是沒什麼不滿。對優子來說,她已經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


  家人。


  發自內心深愛著她的家人。


  肉體上的痛苦不過是需要支付的代價,她毫不在乎地朝自己下刀,靠著自主研究,循序漸進地改造著這具脆弱的軀殼,為的是減緩父母的看顧壓力,並且能更加安全地接近他們。
  優子這些年所做的努力,新一都看在眼裡,明明他本該對此一清二楚,卻還是衝動行事,輕易地將自身置於險境。
  名偵探的光環蒙蔽了他的眼睛,被媒體輕飄飄地吹捧幾句就自以為無所不能了嗎?
  車廂內部安靜了許久,新一苦澀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至少別殺人,可以嗎?」
  優子盯著他,微微一笑。
  「你是在寬恕企圖殺死自己的人嗎?」
  「這是我作為『一個人』的底線,優子。」
  新一定定看著她。
  「尊重生命是人類的基本認知,至於犯罪者……無論是徒刑還是死刑,就交給法律裁決吧。」
  「你在和談法律?」
  「不要混淆焦點!妳知道我說的是『人類』!」
  新一猛然起身,雙膝跪到座椅上,伸出兩隻小小的手掌用力抓住優子的肩膀。
  懷中的毯子無聲地落到地上,他沒有去管,只是一個字接著一個字地說道:「不是要模仿我嗎?那就把這一點也學起來!」
  這是感情勒索。
  他很清楚。
  仗著自己是受寵愛的對象,是神祇觀察世界的窗口之一,想要反過來影響她。
  神祇眼中的世界與凡人不同,對祂們來說,世間的山川流水、一花一草、飛禽走獸,乃至於以智慧生物自居的人類,並沒有什麼高低貴賤。
  祂們召集信徒,選出宮司,建立起信仰體系,就像是人類飼養貓狗、蒔花弄草,因為過得太寂寞了,所以找點事情做。
  優子……磐那加向其他神祇習得了打理庭園的方法,她認真地觀察人類、模仿人類,想要擁有名為羈絆的事物。
  作為其成果,她可以是一個體貼的女兒,稱職的妹妹,善於傾聽的朋友,待人友善的同學。
  她愛重家人、珍惜朋友,就像人類疼愛「毛孩子」、栽培滿園繁花。


  優子的寶貝庭園被踐踏了。
  於是她提起鋤頭,準備去尋找罪魁禍首,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別那麼做,算我求妳。」新一說。
  他凝視著妹妹那雙隱隱泛著金光的眼睛,面對其中蘊含的,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寸步不讓地堅持著同一條道理。
  「唉……」
  優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會盡量避免的。」
  她拿起外套,靈動的橘色火焰又一次燃起。
  新一彎腰撿起毯子,重新裹回身上。
  兄妹倆並排坐著,默默無言。
  「吶,哥哥。」優子低著頭,輕聲說道:「如果你一個禮拜後還變不回來,就需要做一個假身分了,總不能成天關在家裡。你覺得……設定成來我們家暫住的親戚怎麼樣?」
  「這種時候會有心情照顧別人家的小孩嗎?乾脆說是爸媽在國外生的老三算了。」
  「又不是退回幼兒期,爸媽去國外定居才剛到第三年,而且也沒有跟國內的交際圈斷聯,不可能憑空變出一個這麼大的弟弟。難道你比較想當博士的親戚?唔,也不是不行,那我來給博士家設計一套新的防禦……」
  「當我們家的親戚就好。」新一說:「博士年紀大了,少給他添麻煩啦。」
  「好喔。」
  優子歪著頭,思考半晌,突然掏出一個小本子,在上頭寫寫畫畫。
  「設定為媽媽的爺爺的哥哥的女兒的表妹的叔叔的孫子*……」
  新一的表情,隨著關係網之複雜化而扭曲起來。
  「慢著慢著慢著!那一長串東西是啥鬼——?遠到這種程度根本沒有血緣關係了嘛!」
  「我開玩笑的。」
  「竟然是開玩笑的!」
  「想讓你開心一點嘛。」
  優子晃了晃手裡的筆桿,露出調皮的笑容。
  「哥啊,你是個樂觀的人,苦瓜臉不適合你。」
  「妳……」
  「這些可以等爸媽起床再跟他們商量,我們先專心想著體檢的事情就好。」
  說完這句話,優子抬手撤除了隔音結界。
  與此同時,喀擦一聲輕響,緊閉的厚重車門打開了。
  羽張站在車門口,對車裡的兩人說:「御前派來的人到了。」




**
  原作小蘭稱呼工藤夫婦是喊「新一的爸爸」、「新一的媽媽」,但這篇文裡的工藤家有兩個小孩,遂修改之。


**
  媽媽的爺爺的哥哥的女兒的表妹的叔叔的孫子,是原作有希子糊弄小蘭用的藉口,出自「走投無路的名偵探 連續兩大殺人事件」篇。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4-21 23: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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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4-2-20 14: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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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十四

  「「什麼?檢查結果一切正常?」」


  新一坐在診療椅上,優子則立在他身後,一齊瞪視著那份加急出爐的體檢表。
  「所有身體數值都在正常範疇內,完全符合一個健康發育的七歲男孩該有的狀態。」
  負責整個體檢流程的醫生,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細框眼鏡,斯文沉穩的面容亦流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情緒。
  「……如果不是事先告知,單從這份報告,我實在看不出來這位幾個小時前還是十七歲的青春期少年。」
  「這不可能!」新一脫口叫道:「我的確吃下了那顆奇怪的膠囊,經歷了彷彿連骨頭也被灼燒般的痛苦!」
  「是啊!他的記憶毫無缺失,心智和思考邏輯也完全是高中生的水平,怎麼會只有身體……?」
  「關於心智年齡這點,須得再做幾份心理健康測驗。我已經請同事去準備試卷了,麻煩稍等片刻。」
  「……哥,你還有精神做測驗嗎?」優子低聲地問。
  「……做吧,沒全部弄清楚前,我實在不能放心休息。」新一虛弱地答道。


  在填寫了各式各樣的問卷及試卷,研究了五彩繽紛的種種複雜圖形,並且接受數名專業人士的口頭問答之後,工藤新一用他那人稱「日本警察的救世主」的過硬實力,證明了即使身體變小,腦力仍然一級棒,確確實實擁有遠超一般高中生的平均學識能力。
  心智水平也是高中生應有的程度。
  他倒退的只有身體年齡,腦子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診療室內,被頂頭上司緊急召來的優秀醫生們,正針對這名聞所未聞的罕見病例,展開激烈討論。
  工藤兄妹癱在房間外的長椅上,雙雙陷入沉默。
  此時已是深夜。
  他們剛吃過護士端來的熱騰騰牛肉烏冬,當作遲來的晚餐。這是醫院的中央廚房精心烹煮的營養餐,能有效地恢復他們的體力。
  不過,對於精神方面的打擊,沒有太大幫助。
  「嘶……」
  優子單手扶額,呻吟了一聲。
  「天吶……最壞的可能性出現了,誰知道居然會驗不出成分,連一點點能參考的資訊都沒有。」
  驗完血發現結果無異常後,醫療人員頂著家屬涼涼的視線,又抽了好幾管患者的血液,說要用以研究。
  看過體檢報告的優子,對此期望不是很大。
  所以,他們真的要殺去那個神祕的實驗室,把裡頭的研究員綁回來逼問嗎?
  新一雙目無神,喃喃說道:「到底是什麼樣的背景,才能研究出這麼不可思議的東西啊?」
  這裡可是聚集全國最先進技術的醫療機構!
  如果連他們都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那還有誰能夠拯救他?開發出這款藥的研究員嗎?


  (熬夜做研究的宮野志保莫名打了個噴嚏。)


  「那些項目裡包含了檢測權外者的專用測驗*,可以確定你並沒有覺醒為超能者,變小完全是藥物作用。」
  「妳說……有沒有那種可能,這藥不是純科學技術下的合成物?」
  「魔女的魔藥嗎?據我所知,她們的魔藥是使用了蘊含魔力的原物料,或者在製作過程由施術者摻入魔力調合而成,所以會偵測到超自然力量的波動。」
  新一懂了,這個假設的答案是否定。
  「看來得找出黑衣人的真身。」
  「國常路先生已經派兔子去熱帶樂園蒐集情報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能知道結果。」
  優子疲倦地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
  「欠了前輩好大一個人情,之後得努力工作回報才行。」
  「工作……」
  新一擔心地說:「優子,妳的學業……」
  她現在假日幾乎都不在家,工作量再繼續增加下去,那還得了?
  「沒問題。」
  優子露出無陰霾的笑容,用輕快的語氣說:「跟哥哥你一樣,高二的作業對我而言很輕鬆,放學後也沒有社團活動了。」
  「再說,根據合約,我只需要負責輔助性質的工作,一直待在那裡是因為環境舒適,不是因為我真的很忙。」
  她也不是打白工,有薪水拿的呢!《非時院》撥款一向大方。
  優子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
  「好,洛杉磯已經是早上了,可以打電話過去那邊的家裡囉。」


  美利堅合眾國,洛杉磯,上午七點三十五分。


  刷啦啦——


  透明水線如細雨般滋潤著一盆修剪得宜的黃金葛,深綠色的葉片上滾動著水珠,西部的明亮陽光折射進珠體之內,熠熠生輝。
  像是散落於絨布上頭的小顆明珠。
  雨勢暫歇,雪白指尖輕輕撫過一片潮溼的綠葉,邊緣圓潤的指甲透著淡淡的櫻色。
  這是一隻十分漂亮的手。
  手的主人有著一頭滑順的褐色長鬈髮,光華照人的姣好容貌,同時兼具了少女的甜美與沉澱著社會歷練的成熟風韻,肌膚也保養得緊緻光滑,完全看不出她已年近四十,還有兩個正在就讀高中的孩子。
  工藤有希子接到留在日本的女兒來電時,剛給窗台上養的花草澆完水。
  她放下手裡的澆水壺,拿起隨意放置在桌面的手機。
  「喂喂,小優?」
  『早安,媽媽。妳現在是清醒的嗎?爸爸在旁邊嗎?』
  「這裡只有我。優作昨晚又熬夜寫稿,現在還在睡喔。」
  『又熬夜?爸爸真是的……』
  聽著女兒有些埋怨的聲音,有希子不由得失笑。
  「小優找爸爸有事嗎?等他起床,我幫妳轉告吧。」
  『不,是有很重要的事得告訴你們兩個,關於哥哥的。』
  有希子愣住了。
  「欸?小新他怎麼了?」
  『傍晚的時候,他遭到可疑人士襲擊,被餵食了不明成分的毒藥,身體年齡一口氣倒退十歲,當前外觀是一個七歲左右的小孩……只有心智沒有改變。』
  「……?」
  有希子困惑地眨眨眼。
  「襲擊?」
  『嗯。』
  「變小?」
  『嗯。』
  有希子清楚優子從不對家人撒謊或開過分的玩笑,故並未提出任何質疑,而是解讀起這段話裡包含的情報。
  優子只說了新一變回孩童時期,卻沒提及其他併發症狀,代表兒子仍活蹦亂跳,暫時可以放心他的性命安全。
  但……毒藥?究竟為何會導致變小?真的有這種藥嗎?
  由於女兒早早通過國家陰陽師檢定考試,真身更是一個來自神話時代的活傳說,有希子的思考方向飛快地朝著怪力亂神的領域歪去。
  「這是某種魔法嗎?還是超能力?」
  『這些我們已經找人驗證過了,答案是no。原因是以科學手段製作出來的藥物。我懷疑開發者其實是想研發返老還童藥,不過初步檢驗辨認不出具體成分,所以無法驗證我的猜測。』
  優子將目前獲取的情報整合成簡短的內容,快速說給母親聽。
  「……」
  有希子不發一語。
  『……更詳細的部分最好還是當面講。總而言之,犯人及其背後勢力仍然未知,我希望你們能盡快回到日本,一家人待在一起比較便於保護。』
  『不必擔心我和哥哥的人身安全,媽媽妳知道的,我可是個特別擅長戰鬥的神啊!』
  「小優啊……」
  『是?』
  「快去睡覺!」
  『欸、欸欸……?』
  有希子柳眉倒豎,以非常嚴肅的口吻說:「妳已經很累了吧?小優妳每次在強撐的時候,聲音就會特別亢奮,語速也特別快。」
  『媽媽……』
  一整天都跟在青之王身後閒晃的優子,累積的疲勞當然不是來自於肉體,而是精神。
  幾個小時以來,她一直在忍耐著持續暴漲的殺意,荒魂的本能督促著身體主人,想要嚴懲那批膽敢冒犯神祇威嚴的宵小。
  同樣的情況換到古日本,需要國家或神社特地舉行鎮魂祭,但優子沒有神社,也沒有信徒,這時候最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讓激怒她的原因消失就好。
  當然不是放任優子自己去處理,有希子太瞭解女兒的性格了,她一貫的解決方式是讓那些人物理性從世界上消失。
  這可不行。
  「我現在就去查回東京的航班,妳跟小新快點去睡。最遲兩天,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知道了,那等你們訂好機票跟我說一聲,到時候我去機場接你們。』
  只要回到被優子定為王權者領地的家裡,工藤夫婦絕對安全無虞。
  有希子爽快應下,沒有說出「我們會自己叫車」之類的推辭的話,這種時候最好給優子找其他事情做,減少她琢磨著如何消滅「敵人」的時間。
  「對了,小新在妳旁邊嗎?」
  『在哦。』
  「把電話給他吧,我想跟他說點話。」
  聞言,優子把手機塞給正睜大眼睛望著這裡的新一。
  「媽媽找你。」
  新一將耳朵貼到手機發聲源上,「喂,媽媽?」
  『呀!真的是娃娃音!……咳、不對,小新,事情我都聽說了,你現在身體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對勁?不可以隱瞞,全部給我說出來!』
  最後那句話聲音特別大,毫無準備的新一被震了一下。
  「沒、沒有,正常得不可思議,我自己也覺得奇怪。」
  他聽見遠在太平洋另一端的母親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是嗎……太好了……!』
  『這段時間,聽你妹妹的話,知道沒?我跟你爸爸很快就到,別怕,我們一定能找到解決辦法。』
  新一小小反駁了一聲,「我才沒害怕咧……」
  他知道母親是在關心自己,所以也努力反過來寬慰她。
  「優子帶我來了很好的醫院,說不定過幾天他們就能討論出治療方案。」
  『如果能這樣最好。』
  母子倆都盡量以樂觀的態度去看待這件事,相互安慰,避免對方陷入恐慌。
  『好啦……你們那邊時間很晚了,趕緊去休息。晚安啦,小新,也跟小優說,媽媽愛你們。啾!』
  接到有希子發來的飛吻後,通話就從那邊掛掉了。
  「……」
  對於有希子表達熱情的方式,新一早就習以為常,不過還是覺得彆扭。
  看他的表情,優子也能猜到原因,故意追問道:「媽媽最後說了什麼?」
  「……她說愛妳。」
  「嘻嘻嘻。」優子發出竊笑聲,「是『愛我們』吧?老老實實接受媽媽的『愛』比較好喔。」
  「囉嗦!」




**
  可以通過圖形測驗找出隱藏的權外者,《非時院》會定期在各個教育機構舉行這種測試,出自《SIDE:BLACK&WHITE》貓兒的回憶篇章。


***
  其實也有結合異能的科學技術,《赤之事件簿》中,發瘋後突破極限的御槌所長開發出注入異能的特殊合金,例如可以穿透蓋然性偏向力場的「蓋然性修正彈」、能隱身的飛碟型監視器、可以傷害到王權者的特製機器人等,但只有他能製作這種特殊道具,其他人即使拿到資料也無法重現。

本文最後由 Shrub 於 2024-4-21 23: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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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原作者| Shrub 發表於 2024-2-21 16:2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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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章

  修練進展並不喜人。


  「都、說、了——妳要放開心胸,感覺我啊!」
  「……」
  「吸氣、吐氣,韻律呼吸,慢慢把身體的節奏調整到與我一致。」
  我握著女孩的雙手,耐心地重複著教學步驟。
  花久夜咬著嘴唇,額上冒出豆大冷汗,她正在努力與我產生連結,僅僅是成為信徒還遠遠不夠,正式地侍奉神祇從來不是靠著表面上的儀式,而是要盡可能將心靈去貼近神。


  聆聽神的話語。


  感覺神的意志。


  承受神的力量。


  越接近主祭神的神職人員,越不像個完整的「人」,因為他們已經捨棄原本的一切,將自己獻給信仰,成為神祇影響世界的手足替代。
  神的意志就是他們的意志,與之相對,神官會漸漸失去人類的那部分,有的人甚至只留下了一具能呼吸的空殼。
  空殼不是我想要的,不然我直接把她做成傀儡就好,哪還需要這麼多準備工作?反正身體依然健康地活著,也不違反那個代替阿磐照顧妹妹的約定。
  我尋求的是真正的家人,不是傀儡這種虛假安慰。
  「吸、吐、吸、吐……很好,就是這樣!」
  在我的視野之中,花久夜的靈魂探出一條精神絲線,一點一點地朝著我的方向深入。
  手背上的桔梗紋路灼灼燃燒。
  一陣熱風以我們為中心向外擴散,几帳搖晃起來,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響。
  呼、呼……
  「她」離開了溫暖的家,在小徑上艱難爬行,在黑水中痛苦潛泳。
  神祇的意識空間是浩瀚的海洋,一不留神就會溺斃其中,我在稍遠處看顧著那一點小小的燭光,看著她掙扎著不讓自己熄滅。
  唔……差不多到極限了。
  「今天的修行就到這裡。」我終於宣布。
  「噗哈!」
  花久夜猛然收回精神力,大口哈氣,全身衣物皆被汗水浸溼。
  她虛脫地撲進柔軟的被褥,手腳細微顫抖著。
  我將事先準備好的水盆重新加溫,扭乾布巾,溫柔地幫她擦拭身體。
  「妳今天也很努力了,了不起、了不起。」
  我摸摸她的頭,模仿阿磐的口吻鼓勵她。
  花久夜一抖,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她實在太疲倦了,最後還是沉默著接受我的摸頭攻勢。
  假裝關係漸趨緩和,扮演著一對仍不太熟稔的姊妹,外人以為花久夜總算肯接受事實,將有著阿磐外表的我當成姊姊的替代品,不再試圖殺害好不容易完成的神降宿體,於是放寬了限制。
  我們現在有時會一起過夜,白天總是有人在附近監視著,夜間倒是沒有不長眼的傢伙膽敢擅闖神祇的私室。
  利用這個時段進行見習宮司的修行,正合適。
  我將水盆推開,想協助花久夜換上乾淨的衣服,不過她顯然還在排斥我的接近,緩過氣來後奮力起身,一把搶走我手裡的布料。
  「我自己來!」
  「好喔。」
  她窸窸窣窣套上新衣服,明明手腳依然使不太上力,動作卻快得彷彿有人在後頭追趕,生怕我會再次伸手幫忙。
  「我要熄燈了喔。」
  花久夜沒有說話,她背對著我屈身躺下,將被子整個蒙到頭上。
  吹滅燭火之後,我也躺了下來。
  外頭很安靜,偶爾有些風聲路過,凝神注意聽的話,還有細小的蟲鳴伴奏。
  沙沙。
  我側過身,在一片黑暗中望著那團隆起的被子,開口說道:「妳如果不能接受我,是沒辦法提升實力的。」
  「……」回應我的仍舊是一陣沉默。
  「妳討厭這張臉嗎?」我平靜地發問。
  被子動了動。
  「不……我討厭的是妳。」
  帶著鼻音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妳不可能從我身上得到想要的東西。」
  「……」
  ——這不是詛咒,而是陳述事實。
  即使模仿得再像,我終究無法取代阿磐的位置。


  花久夜所承認的家人,就只有那個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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