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刀俠（Vol.6 第五章-下)[PG-13]（超級英雄&bromance）

新疆魔女住進湖心別墅的第十天，持續兩天的暴雨終於停息，空氣中仍是滿滿嗆人水氣，原始林與水域帶來的濕冷無所不在，雲層略厚，至少是個及格的陰天了。

魔女因極少看到大雨，還是落在廣闊湖面上，稀罕得不得了，常常躲在窗台後凝視雨幕，觸目所見煙雨濛濛，連湖面與山景都模糊不清，魔女卻樂此不疲。她聽尼莫提過臺灣人對每年颱風季的期待，新聞警報一發就衝超市搶購泡麵餅乾備戰，有樣學樣地清點一番零食，幻想躲在房間裡耍廢，屋外狂風暴雨的情景，孤星市周圍山地春天只有暴雨，魔女大概能想像個五成。

尼莫反而沒見過沙塵暴直接攻擊狀態，魔女便在下午茶時間當談資告訴他流星雨後她在石塔見聞體驗，包括獄卒們閒言閒語，客串說書人讓她感到愉快及受到需要，正如她無法想像義兄誕生成長的南方海島。

捲髮青年表示他只透過資料認識中國北方尤其是沙漠生活，對魔女生活過的地方非常感興趣，理由很直白：多年來禁止外媒記者進入的軍事管制區和集中營過去現在任何小事都很有意思，政府愈瞞大家愈想八卦。就像現在的台灣，某些地方和新疆差不多了，只是大外宣新聞上被打造成快樂島，中肯地說和原生地中國人相比確實還算快樂，畢竟是騙外資的樣版，港滬北上交易所都沒救了，現在只能指望在戰爭結束後不到一年半已漸漸恢復經濟活動同時爬升破萬點的台股。

好大一顆泡泡。從來不碰股票和其他投資的純血金融白癡尼莫都這麼覺得。

尼莫問前華爾街白領的黑杉怎麼還有美國企業笨到去投資中共控制的股市？黑杉很有經驗地配合尼莫程度進行基本教學，台海戰爭時許多資產來不及轉移的外國人和美籍台人趁這段時間將財產套現，事先找好合作夥伴，配合中共政策投入台股創造漂亮數字，心心念念等著第一波拋刀機會，且因積極配合被特許出入境到外國投資交易。

這時你的錢就能動了，尤其新臺幣不但沒廢還持續與世界各大貨幣掛鉤，中共希望台灣商人到世界各地招商引資，那些國外企業也是帶著政治目的進來，只要讓中共政權有面子，就不需要消耗太多裡子。

經歷一場大型登陸戰結果只是慘勝的新中國太需要門面，因此有些表現優良的外資企業每年拿的退稅等於沒繳稅一樣，甚至還有資金補助，台灣本土企業甚至還在戰後重建的五年免徵稅優惠政策裡，各項重建工程也的確是台灣島經濟復甦且秩序相對安定一大原因。

中共清楚勞健保和退休金暫時不能倒，否則台灣人一定反。尼莫心道。總統都能給你翻過去了，何況一個獨立州長？搞軍事戒嚴？台灣可是戒嚴時間最長的世界記錄保持者，差不多尼莫父母輩那一代都曾體驗過動員戡亂條款和刑法一百條，尼莫查過這個相同處平行世界也有，就看中共想花多少人力物力來砸自己的腳兼挑戰破記錄，不過這次沒有美援幫忙作弊了。

看過《哈利波特》的外國商人紛紛領悟一件事，就是用魔法對付魔法，其中可能還有馬修的好心建議。

中美關係民生交流表面上既然這麼演，難怪黑杉都離職了還接到一堆同事諮詢與老顧客推薦的苦主遠程求救，請他幫忙找關係安放好不容易挪出來的資本，私底下顧問外快更是接不完。

「中共兩、三年間就會忍不住殺雞取卵了，他們只得到空殼台積電，中國光顧著緊盯美國，沒防到日本，日本人第一時間就派輕航母來台積電打包好貴重機台的港口，把能搬的都搬走了，包括關鍵產業鏈老闆家屬與資深工人。其他難以替代的特定企業和上下游產業鏈不是提早撤離就是金蟬脫殼跑去日本和東南亞另起爐灶，軍工業更是在投降前就在總統示意下銷毀機密技術檔案和研究樣本，基本上中國人無法運營搶來的東西，又不敢用有經驗人脈的台灣人當主管。」黑杉篤定的說。

尼莫也把黑杉免費提供的金融八卦告訴魔女，長辯少女聽得滿眼金星，直接發毒誓日子過得去就好，她將來絕不從商，好麻煩，她只想做一人吃飯一人飽的工作。

尼莫又確定了魔女一種心靈屬性，甚至頗有共鳴。

回到魔女的說書故事，尼莫只知道網小作家出身的西湖餐館店長一定會喜歡，可惜這些致命情報不能當閒話分享。

石雲少將沒告訴她原本在羅布泊鎮居住的人們消失原因，魔女也沒問，當時對未來毫無希望的她從不好奇陌生人死活，也不相信身邊人會告訴她真相，不如替彼此省點事。

然而這段時間一同蜷縮死亡沙漠角落石塔如亡靈般低調共同生活的點點滴滴多少在石盤上鑿出痕跡，獄卒不在乎在這個惡名昭彰的長辮少女面前發牢騷，甚至憐憫似遊走規定邊緣以閒聊手法透露外界新聞讓魔女解悶。

魔女從曾經外出到附近度假兼採買的獄卒口中聽到一點風聲，前來調查鉀鹽開發國企附屬小鎮居民失蹤之謎的解放軍也有多人失蹤，家屬想方設法從這些同在羅布泊生活的邊荒獄卒打聽消息，其中不乏有力背景人士。

獄卒們當然無法回答這類探問，其實他們外出範圍見聞極為有限，環境惡劣不適合離群活動，出入都被限制行動，放假離塔同樣得互相監視，或許就是這份嚴苛規定加上魔女的吸引力，才讓他們沒被沙漠迷惑，反而從前來打探的官方及私人偵探口中得知原羅布泊人口失蹤的最大機密－－「走失」。

字面上意思，受害者主動離開眾人耳目注意然後離奇消失，直到群居地點最後一個留守者也不見蹤影為止，軍方原本以為消失的人都被魔女吸引然後葬送在石塔中，但石雲少將大大方方任他們查個徹底，連廢棄物殘渣化驗都沒放過，監視錄影對石塔附近全天候監控影片更是杳無人煙。

「我差點被迫揹這個鍋，我連外面有多少人，住哪裡何時失蹤都不知道！」魔女一回想起來還是相當不爽，幸好她的豐功偉業太多了，再加這筆也不痛不癢，中共仍是不敢動她。後來石雲中將告訴魔女上層決定另外立案，把小鎮和國企人員集體失蹤推給魔女沒憑沒據仍舊太牽強，手法落差過大，更會錯過真兇或另一種危險源。

普通人之間冤假錯案再多都無所謂，倘若使人失蹤的神祕怪物當真存在還落到敵對派系手裡，或是調查不力拉替死鬼掩埋真相，將來中南海權力鬥爭洗牌，隨便倒查個幾年，當地黨委書記和軍團司令及下屬官員就麻煩了，挖不出所以然的羅布泊鎮人口失蹤之謎索性封鎖全區，也是少做少錯的萬能官僚主義。

「或許石雲少將和巨龍之眼都知道部分真相，至少關著妳的石塔平安無事，這一點絕非偶然，妳離開石塔後，說不定就能測出差異了。」尼莫說。

「感覺不像好事。我聽你的話，威脅中共高層讓裡面的人過想過的生活，但他們會守信嗎？」長辮少女悲觀地開口，那不是疑問，只是無意義的抱怨。

「端看石雲少將或她上頭的政治老人如何安排，但我想那座石塔不會閒置，頂多換批人進駐，再關一個需要靠死亡沙漠和沙塵暴隔離的超能力者。」尼莫想了想後這樣說。

魔女喪氣地垂下頭，結束沙漠話題，轉而問起雖然地圖上緊密相依，她短時間內卻不可能接觸的孤星市人口密集區，所謂的海濱城市。

天使超英就站在魔女數步外，尼莫看了一眼乍看像雕像其實也聽得很專心的米迦勒，沒多說什麼，從他當西湖餐館廚師那時開始聊起，孤星市人日常生活，當上超英之後對這個城市不同切面深度的見識感觸，也提起海巨人災難後封鎖情況，以及格林大廈就是市中心地標這個重點。

聽說孤星市因地理位置很可能每年夏秋季也會遭遇颶風，魔女眼神一亮，尼莫知道她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這時魔女就像對新奇天氣現象中滿期待的孩子，等她體驗過更多普通生活就會漸漸考慮更多民生現實了，尤其當她需要自己賺生活費時。

「這棟別墅會被颶風吹垮嗎？」魔女果然問出孩子喜歡的問題。

「要看颶風強度路線，氣旋一旦登陸缺乏能量補給會迅速減弱，加上孤星市名字源自她的山地地形包含五座可連成星狀的山峰，颶風撞上『星星角』當然就被擋住了。山中湖不容易受到風力侵襲，哪怕颳大風也不至於造成嚴重災損，但要小心位於集水區中心導致湖水水位上升，地基和別墅地板都有墊高，要妳別靠近水邊就是這個意思，妳不能確定風雨交加時水裡藏著什麼。」尼莫耐心地解釋颶風簡單原理，之後魔女會自己查資料，隔壁路易斯安納州因此沒落的颶風災難就是經典案例。

「怪物能潛入到這裡？那它豈不是得先爬山再游泳，還要躲過無數監視器？」魔女皺了下眉。

「看妳如何定義怪物。海豹部隊或將來的綠人部隊做得到，官方也可能搞出超能力者小隊，所以才需要米迦勒當妳的伴護。如果妳不小心殺死美軍，善後問題很麻煩。我不擅長美國政治，但派系鬥爭或相關高層出狀況，比如被反派洗腦或遭拍噁心裸照要脅之類，目標是稀有原生超能力者，什麼奇葩任務都有可能成立。」尼莫道。

首富為了保持領地機密可能被迫放水，或者裝作無法阻止一支臨時接到密令出動的三棲特種部隊祕密入侵－－以世界首富的平民身分，實在不方便在反抗本國軍事行動上表現得太專業，因此馬修決定一開始就來黑的，都讓超英動手。

「那我該怎麼辦？」魔女追問。

「放下，不要理會，這裡是我方超英地盤，自然有人幫忙送客，但也不必給漏網之魚機會，別墅本身有許多防禦功能，盡量躲在屋內配合妳的伴護對象行動，別亂跑，避免因不必要的緊張導致魔力失控，躲好以後就找點消遣娛樂轉移注意力。」尼莫照例給出明確危機處理計劃，這些都在事先想定範圍內。

魔女點點頭，跟著望了一眼米迦勒，忍不住又露出嫌棄表情。

「嚴肅話題聊夠了，現在既然沒下雨，是時候來點戶外運動。」尼莫實踐諾言，允許魔女擴大活動範圍，雖然長辮少女現在仍沉迷室內生活。

「現在外面濕答答的能做什麼戶外活動？」魔女來到湖心島後才發現，自由不一定需要有形空間，她早就過了那個相信跑出門外就能快樂自在的時期，即使沒在沙漠中奔馳過，每日透過石塔落地窗凝視荒涼景色，沙塵暴、低溫寒冷與熱浪交替衝擊石塔，再無知也能感覺大自然的可怕，反而更依賴不會讓她受寒曝曬的庇護建築。

陌生森林並沒有比較好，類比泥濘的藥草圃和草叢，現實取向的魔女意興闌珊，還不如看《阿凡達》舒服。

「去划船吧！水上活動不影響。」尼莫提議。

「我們一起嗎？」完全沒想到還有這個選擇的魔女眼睛一亮，她當然不會游泳。

「不，我有其他工作要做，米迦勒會看著妳。」

「算了，也行。」魔女早知道這就是她在人工島生活的代價，人家主動讓她放風，她沒傻到抗拒，以免哪天情況翻盤又是不見天日的監禁。

木造小船就停在船塢裡，沒跟著淋雨積水，也是魔女對划船運動尚可接受的原因，主要是尼莫沒限制她要怎麼玩，她大可盡情嘗試，看過電影影集的魔女對划船畫面有印象，尼莫也教過她基本要領。

魔女換完外出服後，看見尼莫正在壁爐前生火，例行替別墅除溼，順便讓客廳更符合他喜好的溫度，忍不住湊上去看，冒出手癢難耐的衝動，生火是魔女少數擅長的生活技能，但她現在只能巴巴看著。

「妳的划船運動讓米迦勒上船陪同確保安全，順便培養交情，年紀差不多正好互相當社交練習對象，起碼以後日常起居要能不引人注意，目前能陪妳說中文的人選只有我，我才用中文跟妳交流，你跟米迦勒剛好能練習英語對話。」火焰剛升起來時，尼莫冷不防用英語這麼說。這句話與其是說給蹲在他身邊的長辮少女聽，更像給他倆身後的米迦勒具體指示，警告他不要擺爛，拿出地主國紳士風度好好招待人生地不熟的新公民。

「可以先不要嗎？」在湖心別墅客廳的壁爐前，魔女發出和曾經的首富一模一樣的哀嚎。

看來她以為尼莫說的戶外運動是魔女一個人玩，天使長飄在旁邊監督。

「我已經說過米迦勒伴護妳時盡量不用超能力了，這也是對他的訓練，妳當時聽到還很高興，他當然要跟妳上船，否則怎麼保護妳？」尼莫奇怪地回答，彷彿不懂魔女現在才重複這種廢話有何意義。

「偶爾讓他自己飛不行嗎？」魔女有點結巴地說。

「我強調一點，米迦勒是妳的伴護，不是牢頭，我也不允許他表現得像個牢頭，要嘛你們有共識好好相處，要嘛妳乾脆給我拿下他。我不希望妹妹碰到排行榜第二的超英就畏畏縮縮。」尼莫完全沒有對魔女放水的打算。

「拿下他是什麼意思？」魔女驚恐地問。

「慢慢想或上網請教別人，打電話問朋友也可以，就當社會議題作業，沒有標準答案，自行判斷，但妳可以挑戰從我這邊拿個好分數。」

尼莫知道魔女離開研究船時抄了船上所有超英的安全聯絡號碼，沙拉曼達的歪主意，意外地大家都配合了，甚至包括沉默。

「那我今天跳過戶外運動先問人可不可以？」

「趁現在天氣不錯，別偷懶吧？如果下雨就回來，而且明天肯定還會下大雨。妳進步愈快，換人伴護的機會也會愈大，還可以爭取早點獨居，能自己捕魚且不會淹死是基本的，我也是在這裡從不會練到會。」尼莫持平地說。

魔女當然明白尼莫句中道理，為何現實這麼難呢？幸好上面那段都是用中文對話，米迦勒似乎聽不懂也不太在意的樣子。

「好……」魔女拖長尾調，經過白金色半長髮青年時有氣無力地補了一句：「走了啦！不要一直站我背後，我後腦沒長另一張臉。」

目送這對神奇組合離開客廳，感應他們的確從後門進入船塢，討論著要怎麼上船划出人工島，沒對尼莫的指示陽奉陰違後，尼莫滿意地洗手開筆電繼續孤星市的情報工作。

※※※

作者的話：過年就想耍廢，雖然是正面的親人之間交際，但還是好累。

當窗外無預警下起大雨時，尼莫開始估算米迦勒和魔女要多久才能返回別墅，他們划得比他預期還要遠，但未脫離尼莫感知範圍，這個距離憑魔女體能應該辦不到，意味著米迦勒也出了力。

但尼莫並沒有一直盯著不放，除了他真的在休息療養外，就是尼莫本身就不喜歡被米迦勒的超級感應力過度關注，儘管約好盡量不用超能力，有些防禦本能無法撤下，尼莫還盯得死緊的話，兩種力量頻頻互相接觸，只會讓米迦勒分心到尼莫這邊，再者，尼莫也不是十分擔心這對年輕男女，基本信心還是有的。

半小時後，兩人濕漉漉地進來了，難免在檜木地板留下一串水痕，魔女看見旺盛燃燒的爐火下意識放鬆地歎了口氣。

「烤火浪費時間，去洗熱水澡。」尼莫以兄長語氣命令道。

長辮少女聳了聳肩上樓，尼莫沒辦法從她的反應判斷划船運動期間到底有無發生特殊事件，魔女看起來就跟出門時一樣，並不特別雀躍也沒特別不悅。

米迦勒正要複製相同指令行動，被尼莫叫住：「等等，過來我有話問你。」

捲髮青年坐在爐火邊的靠背主人椅，他知道米迦勒不怕冷，叫他過去是為了讓他記住爐火溫度與氣味，正如魔女是馬修刻意為喚回米迦勒人類本能找的解藥一樣，尼莫在這方面也動用不少心思。

「你和魔女在船上有發生划船行為以外的任何事嗎？」尼莫很懂要怎麼發問才能讓米迦勒回答重點。

「她累了不聽勸，硬要自己划，結果把一支槳弄掉了，她伸手去撈差點掉下水，我及時抓住她。」米迦勒報告。

不意外，但尼莫想知道更有趣的細節：「所以你怎麼抓住她？具體描述姿勢。」

米迦勒比了個環住對方腰部拖回來的動作。

現在米迦勒身上可沒有硬邦邦的銀甲，就算隔著衣物，他和魔女也能感受彼此溫度與肉體。尼莫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

兩人爭論半天怎麼撈回那支槳，搆是搆不著了，最後米迦勒輕輕從船邊下水游過去拿回漂在湖面上的槳，重新爬上船時並未發生小船翻覆兩人同時落水的喜劇畫面，不愧是整天都在飛的天使長。

「所以她從頭到尾就是看著？」

米迦勒想了想回道：「她有試圖幫忙拉我，我本來想請她坐好，因為這個動作不太安全，不過她把重心放低，看來有自保意識，我也不需要借她的力，就隨她去了。她想助人是好事對嗎？我不該阻止。」

意思是魔女也主動碰觸了米迦勒。尼莫又抓到一個重點。

白金髮青年是真正意義上的超級－－英雄，包括思維反應能力，只是目前演變得太極端了，米迦勒當然清楚，魔女愈快脫離隔離觀察期，自己愈能早日從伴護任務解脫。

「米迦勒，基於保護魔女原則，我得確認，這種碰觸有引起你初次的不愉快反應嗎？」尼莫保持中立客觀的嚴肅態度問。

「沒有。」米迦勒回得果斷。

尼莫留意到白金半長髮青年眉心下陷，嘴唇線條有些緊繃，顯然不是沒影響的意思。

「很好，我們都知道有些生理反應不太適合被外人目睹。」會怕丟臉這不是還很有希望嗎？尼莫欣慰地想。

「我能控制了，之前只是臨時反應不過來。」米迦勒索性一次交底，看起來他非常不希望再被反覆確認之前搬運魔女時發生的勃起糗事。

「當然，對你這個程度的超英，控制血液流動不算困難。」尼莫故意不提魔女的可怕在於讓你「想不想」而非「能不能」。

「我有做出不合宜的舉動嗎？馬修說我現在完全沒有這方面概念，我不想犯錯，尤其是對魔女，在她看來我們都是男人。我知道女性受害者和異性相處的困擾，『噩夢小隊』幫助對象大多是女性和兒童，不是沒有男性成年受害者，預見者分配的男性委託案例相對很少。」米迦勒面對尼莫時，就像學徒對導師口頭報告似，仍是沿用記憶中兩人在義警組織相處的口吻態度，而非超英之間的對談。

「你今天表現得很好，正是我期待你伴護魔女時把握的界線和善舉，繼續保持。」尼莫懶洋洋地褒獎。「你之前有點不耐煩的感覺，經過今天實地獨處，有紓緩些嗎？」

也不算真正意義上的獨處，米迦勒感受尼莫在監督他們，被信賴的人關切他反而鬆了口氣。

「有，我稍微明白你們說她是普通女孩，不受影響所以無法調查魔女力量特性的感覺，但我不知道從何處著手。」米迦勒回答。

「凡事哪有這麼容易？勸你別因為魔女柔弱外表和配合態度就覺得海裡那些巨大怪獸比較重要。馬修可是將她與東岸怪獸和海巨人對等比較，所以你待在這裡應付她也不算辱沒身分，都是正經任務。撇開超英不談，你會怎麼幫助這樣一個新疆集中營出身的合法公民？」尼莫隨口給出課題。

「以前在噩夢小隊裡，我們會派代表安置並協助她在安全地點重新融入社會，定期巡視幫助直到確認她能獨立生活，通常是KS在做這類工作，但你會帶我見習。和馬修現在做的差不多，只是規格不同。」米迦勒趁機提起過去希望撈出尼莫更多熟悉回憶。

尼莫垂著眼，似在思考米迦勒刻意漏出的情報，那是前號尼莫習慣的行動方針嗎？米迦勒眼中的他是否正在試圖回憶？尼莫只知道他不會想起任何具體事件，彷彿前號尼莫的記憶跟著他的靈魂消失了，自身穿越前的記憶還好好的，僅是丟失本名，但他們共享一具身體的肌肉記憶，或許還有大腦習慣的資訊反射回饋，以及更神祕的精神情緒與共同價值觀。

「那麼我假設你知道處理這種長期受創個案需要耗費時間心力，不見得能順利獲得正面回饋，我們都是別無選擇才留在這裡，如果你真的無法忍受，就向我回報吧！我會替你和馬修溝通。『畢竟你和魔女同齡』，或許有些負擔的確對你不公平。」尼莫最後一句話有如馬鞭甩下，米迦勒只差沒跳起來，抬起下顎不服輸地直視前義警導師。

「我當然可以配合！」米迦勒挺胸強調。

比起作為排行榜第二的超英自由殲滅世界各地怪獸，米迦勒明顯更喜歡過去還是凡人時與KS一同行動學習處理被害者問題的緊湊克難生活，照護魔女任務就有這種味道。

水漬已經在天使超英腳邊積成一漥，倒映著淡淡金色火光，證明他並沒有動用防身力場排除大自然物理影響。

尼莫覺得這段檢討夠了，再多適得其反，於是給「凡事」被動的米迦勒一個小指令。

「你洗完澡換好衣服後去清理地板。」

「魔女跟我一起嗎？」米迦勒還惦記著尼莫指定伴護特訓內容裡有陪做家事條款。

「你可以問問她願不願意，她拒絕你就自己做吧！」捲髮青年繼續窩在壁爐邊烤火，經過巴倫支海岸邊的冰凍體驗，也沒讓尼莫習慣春寒料峭與潮濕大雨帶來的低落情緒。

高山湖和海港是截然不同的天氣體感，以及尼莫是那種哪怕不冷也更喜歡溫暖的體質，大概是以前在台灣的租屋住處沒暖氣，濕冷冬天和梅雨季總讓人無處可逃，現在他有得選擇，自然選令人滿足的一邊，再說，這些昂貴設施不屬於他，有得用就姑且享受。

「為什麼是我？」米迦勒質疑。

「我發現她在打掃方面不太需要鞭策，魔女已經體力透支，你則不痛不癢，既然你們是一起運動兼特訓夥伴，你來收拾殘局似乎不算過分。而且你吃她煮的飯，喝她泡的茶，住馬修的別墅，本來就有義務分攤家事，大家一起度假就是這樣。」尼莫是正論專家，不用鍵盤也能信口開河數千字雞湯文。

「了解，沒異議。」米迦勒接受這個說法。

不過尼莫留意到真正有趣的現象，米迦勒並未問魔女意見，而是快速沖澡換上睡衣後爽快地拿了拖把將水漬處理乾淨了，他相信馬修也不會放過這些細節，世界首富實在是個該下地獄的陰謀家。

魔女洗澡加吹乾一頭長髮約耗費一小時，差不多到了該協助尼莫準備晚餐的時間，魔女倒是沒抗議過米迦勒不幫忙備餐的事，開放式廚房活動空間就這麼大，再塞一個人就顯得侷促了，還是吃自己和尼莫烹調的料理更安心，至於米迦勒，去洗碗盤和倒廚餘還差不多。

既然進階到戶外運動，魔女主動提出更感興趣的命題：「尼莫哥，你說教我防身術的事什麼時候開始？」

「妳想學什麼？」尼莫大方地讓魔女自由點餐。

「斷子絕孫腳。」魔女興致勃勃的說。

尼莫眼也不眨回答：「好，先練倒立，以免踢不準被抓住腳就完敗，妳若體力足夠能連招我就教妳。」

「有沒有更簡單一點的？」長辮少女發現尼莫很認真，立刻沒了口嗨的衝動，今天光是划船就讓她去了半條命。

「基本體力、反應速度、攻擊勇氣還有立姿關節技，從這些開始，別想拳頭或武器了，外行人企圖依賴專家技術反而危險。」尼莫嚴肅口氣立刻讓魔女明白，他是真的在假設她單獨遭遇危險情境，不依靠魔力而是自己保護自己。

KS拯救被害者的招牌特色總是告誡他們，他下次不見得來得及，讓他們自己看著辦，別期待太多。這一點反而激起被害者自信，這個超英相信他們可以自己做點什麼，無論現實是否當真這麼樂觀，至少接觸過KS的被害者們普遍提高了攻擊性和行動力。

長辮少女頓時覺得心底有些發酸，像是養父母終於找到躲起來的她，只說那些來買童養媳的漢族客人走了，以後也不會再來，喊她回去吃飯，童稚的她一度有過渴望庇護的感覺，但也是在那時候，她明白不會得到更多了，日子還是那樣單調貧困，然後愈來愈糟。

這次，卻是截然不同的對象們，與依然未知的命運。

「所以我得找個活的沙包練習攻擊勇氣？但我的魔力難道不會不小心弄壞對方？而且我不是至少會被隔離三年？是你跟我練習？尼莫哥。」

「也是可以，但我希望妳一開始就別養成舒適圈，排行榜第二名的超英應該能禁得起妳一點摧殘。」尼莫說完，米迦勒猛然看向他們，表情無辜，只是從一段中文句子中聽見自己的名字，真不愧是上位超英，危機感一流。

超英排行榜是某種打折出清標籤嗎？魔女總覺得從尼莫口中吐出來這個字眼充滿了惡意。

「是說我可以扯他頭髮，搧他巴掌，抓他臉，摳他眼睛，在他耳朵旁尖叫，還有踢或打他任何部位之類？」魔女接連確認。

「以妳目前體力，用打的效果不太好，練習以身上堅硬關節，從手指到腳跟，攻擊對方的神經系統和穴道，或者直接用牙齒。」尼莫說完聳了聳肩：「我不想承受這些，所以如果妳跟我練習，我會制伏妳，讓妳稍微體會無力感和恐懼，保持冷靜等待反擊時機這方面的勇氣也是需要培養。」

「可是那樣魔力……」魔女馬上明白，尼莫表面上這麼說，其實他若還手，冒的風險要大得多。

「之前妳說自己無法控制魔力，我們就來設計一個讓妳能開始學習控制的情境，這不是非生即死的零和遊戲，所以妳不用像過去在集中營一樣放棄自己隨魔力暴走。可以設定時間，或者雙方隨時喊停。當然，妳的貼身練習對象的確不好找，所以才要抓緊機會多嘗試，事後妳可以自行檢討改進。」尼莫更進一步詳細解釋接下來的訓練用意。

魔女深深思考尼莫這番話，末了點了點頭。

「那妳去攻擊米迦勒吧！時間設定為一分鐘。」尼莫冷不防用英語說。

長辮少女呆住了，看了看撲克臉的白金髮青年，又小心翼翼瞄向尼莫，支支吾吾道：「可是他沒對我不好……」

「這是防身術練習，戒除被動反應是目前最不花成本，隨時可以開始的關鍵挑戰。再說妳傷不了他。妳已經見過真正的壞人，他們會跟妳事先商量要打哪嗎？首先把妳過度殺傷的魔力調整成適當暴力就是了不起的進展了。另外任何練習，妳都要相信練習夥伴，分清對手和敵人的差別。」尼莫這段話說完又用英語重複一次，讓米迦勒也能明白他們想做什麼。

「可以，我不會還手。」米迦勒淡淡保證。

「一分鐘，快點，從身體接觸才開始計時。」尼莫催促。

魔女磨磨蹭蹭走到米迦勒身前，天使超英還是坐著，一副任其施為的模樣。

她站在他面前天人交戰了數分鐘才小聲開口：「我要攻擊你了。」

「好。」米迦勒說。

魔女踹了下他的小腿，果然如她所想，米迦勒動也不動，但她踢中觸感的確是鍛練有素的結實肌肉，不是石頭或其他超能力強化效果。

魔女又踹了好幾腳，一下比一下重，米迦勒仍然不痛不癢。

她豎起指甲抓向那張神聖不可侵犯的端正五官，卻在即將觸及的瞬間抓握成拳打向他胸口，連續不斷地打，真把他當成了沙包。

一分鐘不到，米迦勒忽然精確地握住她的雙腕道：「妳握拳和出力方式都不對，已經受傷了。」

回答米迦勒的卻是一滴落在他手腕上的滾燙淚水，他無意識鬆開一隻手，發現那一瞬燒灼只是錯覺，得到單手自由的魔女順勢鬆開手掌，掌心多了四個月牙形深紅傷口，顯得是她拳頭握得太緊被自己的指甲刺傷。

魔女抬頭，臉上不知何時多出兩道淚，她露出一個有點悽慘的笑容說：「很久以前，我一直想這麼對壞人做，明知道沒用，還手的女人只會被折磨得更慘，服從命令乖乖蹲下才能少受點罪，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比真的遭棍子打更難受，然後那些瞄上我的人就發瘋死了。」

「KS，告訴我她用中文說什麼？」米迦勒第一次主動提出想立刻了解魔女發言的要求，尼莫如實翻譯。

「米迦勒，你可以放開她了。」尼莫走過去接手擺弄魔女雙手手腕，轉了幾個角度詢問魔女痛感，剛剛他也看見魔女的錯誤動作，只是沒出聲干預，運動傷害後果在預料之中。

「輕微扭傷，冷水濕敷多休息就行了，等等給妳準備鎮痛貼布，如果睡前還是不舒服就貼著，但不要貼超過五小時，這兩天盡量避免拿重物。」尼莫像是沒看見魔女臉上的淚水說。「米迦勒，你來給她的手心消毒上藥，再小的急救練習都是經驗。」

米迦勒起身，想都沒想輕拉魔女的手臂袖子示意她坐下，他去閣樓拿急救箱，魔女也沒想太多，很自然地坐在他讓出的空位上平復情緒，白金髮青年與魔女都沒意識到這個體貼舉動在事後馬修的評論中有多麼石破天驚，當時就連尼莫也只覺得米迦勒有進步還不錯而已。

「尼莫哥，我做得好嗎？」魔女用手背抹掉淚水問。

「很差，爛到不行。」尼莫誠實的評論。「我剛剛有禁止妳拿物品攻擊頭部嗎？既然對手表示不會反抗，妳的斷子絕孫腳去哪裡了？」

魔女緩緩瞪大眼睛，忽然覺得該哭的不是她，是米迦勒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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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真正的哥哥都會教妹妹必要時來硬的。

隔天果然又是大雨淋漓，魔女將時間都花在藥草室裡，總算把之前人工島上搶收的香藥草全數烘乾，有的製成浸泡油，有的抽真空保存，並在尼莫的建議下製成不同組合的調味料放進玻璃罐或包裝成藥草茶，預備之後之後分送給曾經在營救任務中出過力的超英，馬修也表示剩下的副產品他可以拿來送員工，皆大歡喜。

尼莫從魔女開始採收香藥草後，一直都在試喝不同口味香草植物奶茶，這對結拜兄妹都是奶茶控，魔女雄心勃勃地想要調配出最理想的複合配方，尼莫試過後發現自己只喜歡加入特定單一香草口味，如百里香和鼠尾草，薄荷絕對不行。

兜帽超英在魔女救援任務中受的凍曬傷好得差不多了，主要集中在臉部，所有能透過視訊或面對面見到的人都不忘提醒尼莫要好好擦藥膏，千萬別亂跑亂抓導致顏面傷處感染發炎，包括米迦勒和魔女。

米迦勒就算了，尼莫的事對他來說無分大小，傷勢也是，曾經尼莫被穿甲彈打中兩次都不見他出聲，住在一起時不時見面說話，米迦勒就像找到論文題目，天天都要研究關注尼莫健康情形，總歸很執著KS的任何需要。

至於魔女，尼莫直接問了：「妳幹嘛跟著湊熱鬧？我的臉又不重要。」

「不知道說什麼時姑且算一個話題？」魔女老實交代後立刻補充意見：「超英真面目耶！怎麼可以說不重要！網路上那麼多人討論你的完整長相，還畫了很多想像圖！」

「妳想不想挑戰美國高年級課程？我知道有些教材很不錯，實體書讀起來比較不傷眼。」尼莫說。

「我懂你的意思了，真的不急，我想先線上學習社會習俗與超能力文化方面的常識。」魔女彬彬有禮地婉拒，翻譯過來是：求求大哥讓我繼續逛超英論壇！

尼莫立刻確定，魔女絕對不是學術研究的苗子，至少在因才施教上又少走了些彎路。

「那就每日固定聖經進度吧！美國是基督教為主流的國家，就算妳不信上帝，拿來嘴人也挺方便的，重點是別讓人一眼發現妳是無神論者或對宗教一竅不通，有助於將來融入社會不引人注意。不用真的信，但妳在別人談論信仰話題時得聽懂一些才能虛應故事，吐槽或認同都行。這部分米迦勒可以帶讀和分享經驗，他比我要專業多了，現成的老師別浪費。」尼莫是無神論者，哪怕穿越後也沒變，他暫時未告訴魔女更深一層考量，讀聖經可以提早了解敵人思路背景，未來就怕有些狂信者找魔女麻煩。

「另外肇因妳的維族背景，我同樣推薦妳了解穆斯林文化以及讀可蘭經。這邊不懂的問題可以寫進筆記，讓馬修替妳找專家解答，妳再看答案決定買不買帳。」

「好。」在中共背景統治下成長的魔女對宗教信仰感覺很新鮮，何況她的代號魔女就有濃濃異端意味，她並不是真打算不學無術。

無論如何，新疆魔女已經進入美國生活，當初任務中遭遇的一連串痛苦疲累漸漸平復，尼莫體內能量又恢復往日的平衡流暢，或許超能力也有認床毛病，在熟悉的孤星市範圍裡無論是恢復耗損或運用能量都更加輕鬆。

尼莫不在乎美醜評價，能夠泯然眾人最好，因此更不能留下可疑痕跡，例如三月天的陰濕孤星市如何造成臉部曬傷或凍傷？或遭人聯想他祕密前往哪些可能形成上述環境傷害的地點。最麻煩的是KS護目鏡只遮上半臉，倘若臉上有任何一點傷痕斑點位置形狀和「尼莫‧凱普頓」一模一樣，去疤換膚前就不得不改成全罩式面具，同時還是可能引起猜疑，這比中彈還嚴重，也是尼莫一週多以來都乖乖蝸居室內療傷的一大考量。

格林集團當然能提供全套美容療程，然而休息擦藥就能解決的事情，尼莫不想給自己添堵，他的私人獨處時間已經被壓縮到趨近於無了。

「距離期中選舉不到兩年，期待妳認真發揮公民投票權，別浪費神聖的選票。」尼莫想了想又說。

「投什麼？」魔女一臉茫然。

「參、眾議員改選，孤星市長人選和市議會地方選舉。妳最好現在開始研究政黨與議題傾向，還有本地各項發展與市政問題。」尼莫爽快列舉。

「不投票也是公民自由對嗎？」魔女覺得政治超無聊。

「假設妳投得好，證明自己擁有獨立思辨能力，對妳的行動自由評估當然大加分，反之，沒進步的話，我們也拿不出成績替妳向白宮爭取更多權益。」

「什麼叫投得好？我覺得候選人都很爛怎麼辦？」魔女也在論壇上看到不少總統大選後的政治口水戰，當真是外行看熱鬧。

「會在意好壞，恭喜妳已經有點民主自覺了，可惜爛蘋果裡還是要選個妳吃得下去的，我們不會干涉妳的政治立場，但我和格林集團得為妳負責，會觀察妳投入理解議題和候選人的過程與喜好，媒體識讀能力，最終選擇之後詢問投票理由，當然，期間妳得控制好自己的魔力，不能額外影響選舉結果。」

「他會投票嗎？」魔女指向米迦勒。

「我不清楚，尊重個人意願。」尼莫回答。

「我不投，從來沒投過票。」米迦勒倒是表態了。

「別問我為何他可以妳不行，這是妳的考試。」尼莫搶先一步說。

「我知道。」魔女了無生氣的應聲，繼續確認：「尼莫哥，那你會投票嗎？」

「我現在還沒有投票權，期中選舉那時差不多可以申請入籍了，取決屆時行程安排和心情，我不見得會趕著投票。但本地候選人或感興趣的國會議員候選人我會去翻翻他們的底，這樣看來我不太適合當正面教材。希望妳作為普通人去體驗選舉以及感受如意或不如意的結果，再追蹤當選者長期表現好壞是否超乎預期。」尼莫也跟著表明立場。

「其他超英呢？」

「包括超能力者其實大都不喜歡碰政治，因為我們本來就在當前體制和法律保障之外，但我和平民接觸較多，容易被上層政策拖後腿。另外我的不喜歡，就是看到垃圾包裝得很漂亮會想要拆開來丟掉，那怕導致我不支持的反對黨上位也一樣。」向新手說明遊戲規則時，尼莫總是很有耐心。

「我也可以投看看，如果KS你到時決定去投票的話。」米迦勒毫不羞恥地表示他就是跟風。

魔女第一次遭受「民主自由」的洗禮，大腦風暴過度猛烈，整個人都枯萎了，抱著小腿縮在沙發上盯著壁爐火焰發呆。民主聽起來好煩，自由看上去好累……

尼莫好心安慰她：「哪天妳得到獨自生活許可，一輩子不關心政治不投票也無所謂，資格考總是最困難，通過就能擺爛了。」

雖然是實話，但還是好鐵血，怎麼辦？

魔女決定先處理切身相關的重大議題。

「如果格林先生不再需要長髮當檢體，我想把頭髮剪短一點，這裡太潮濕了，容易弄髒身體和流汗，加上以後會常常外出運動工作，洗澡洗頭浪費好多時間。」尼莫就是天天沖澡順便洗頭的典範，業務熟練動作速度又快，無形中提升魔女的好感，誰不喜歡乾淨又會煮東西給妳吃的人呢？

「確實，我替妳問問他。」尼莫用手機對世界首富發了個簡訊。

儘管客廳一直都開著監控，表面禮貌舉動仍不可少，尼莫知道湖心島比石塔好不到哪去，論監視程度甚至更高，只能透過種種細節維持生活感減輕焦慮，別說魔女，尼莫自己就不喜歡老是被監控盯著。

馬修立刻回覆沒問題，只需將剪下來的頭髮密封好，下次當面拿給他就行。

魔女去了藥草室一趟拿來處理植物用的銳利剪刀，打算在尼莫面前刷刷地了斷煩惱絲。

尼莫歎了口氣接過剪刀說：「剪短就行了嗎？我幫妳比較快。我有時候也自己剪頭髮，大約要多短？」

「對，像米迦勒那樣差不多。」終究是女孩子，魔女捨不得放棄最後一點飄逸感，但追根究柢，她和尼莫都是實用主義者，優先考量還是排除障礙。

魔女要是在意髮型根本不會加入義兄的睡衣教派。

「預留這個長度也好，萬一馬修看不過去，他可能會用專業理髮工具幫妳再修剪。」打從世界首富能獨立搭配尼莫社交衣著還會打超級複雜的領巾結，尼莫就覺得替女生剪頭髮編造型應該也難不倒馬修。

尼莫撕下一截乾淨廚房紙巾當墊紙，直接剪斷魔女的長辮，黑髮頓時蓬鬆地散開，參差不齊宛若鴉羽，尼莫將長辮用紙巾包好，放進保鮮袋裡收回自己的房間，然後走進閒置客房拿了條乾淨毛巾包住魔女肩頸，替她修齊髮尾。

米迦勒專心看著這一幕，十分鐘不到魔女就換成和他差不多的及肩半長髮。

「碎髮妳掃乾淨，直接用紙巾包著拿去焚化爐燒掉吧！以防萬一。」尼莫吩咐道。

「好咧！」魔女像動物似甩了甩頭，改變形象似乎讓她快活許多。

米迦勒立刻起身跟在魔女身後，不讓她離開視線，魔女也習慣這種一對一盯人戰術了，屋內還好，離開建築物有被狙擊風險，儘管米迦勒的超能力足夠遠距離庇護魔女，既然說好盡量用普通方式伴護魔女當作自我挑戰，米迦勒在尼莫面前當然要力求表現。

長年面對生存危機和天生女性直覺，魔女輕易發現米迦勒很忌諱和她有肢體接觸，除非是伴護對象遭遇危險不得不出手，如她差點落水那次，或依尼莫要求擔任沙包讓魔女習慣對男人反擊，因此被跟就被跟了。

目送年輕男女背影暫時消失，尼莫接起馬修的來電。

「目前進展很不錯，你白天跟我去領地馬場訓練，放他們兩個獨處應該還行，或者你有不同見解？」世界首富問。

「我安排了共同功課給他們，不怕米迦勒和魔女沒事做，問題是孤星市山區這種天氣，我懷疑什麼時候會放晴？」尼莫回道。

「親愛的，我們要練習戰士騎術，不分晴雨，在外面出任務你會因為下雨就不逃跑或追擊目標嗎？不過雨天森林的確很危險又令人不適，改成我帶你騎，希望你習慣野生環境，任何天氣都能保持平常心，想想只能靠雙腳移動的敵人在我的森林裡迷路會有多快樂！」馬修用誘惑語氣說。

「我可以淋雨和忍受顛簸，但不穿超英制服，你給我搞套能騎馬的雨天裝備－－普通有錢人那種，反正保鑣兼好友的尼莫‧凱普頓向你學騎術還算合理，不如說KS跟你同乘更難解釋。」聽馬修言下之意打算在森林裡騎一整天模擬逃亡態勢，尼莫實在是怕了長時間穿著濕答答制服的折磨。

「也行。我們只會和少數幾位員工碰面，我本來以為你會更希望用KS身分接觸他們，畢竟這裡是超英基地。」馬修說。

「是你信任的人手，我反而認為沿用原本就曝光的普通人交情更安全，不需要讓KS跟首富私交印象繼續升級，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尼莫有自己的考量。

「都聽你的，那就明天湖岸碼頭不見不散囉！」馬修沒說在三座湖岸碼頭的哪一座碰面，反正尼莫不管靠超能力或手機定位都能找到他，反之亦同。

「知道了。」

「你可以事先模擬情境，比如膝蓋中箭之類，我就是那個拯救你的騎士。」馬修好心提議。

「再見。」尼莫掛斷電話。

※※※

作者的話：下一回大致可以當成兩對分開約會。

天剛亮首富就用無人機將尼莫的騎馬裝快遞上門，尼莫還在睡夢中，嘟囔一聲要米迦勒去拿包裹，隨即一頭扎進棉被深處，不睡飽他沒精神應付今天的戶外訓練。

  

尼莫提前預告他要出門學騎術，早餐就是鱒魚碎肉混什錦蔬菜的散壽司和照燒薄肉片，方便他打包成便當外帶，晚餐指定咖哩飯，讓魔女負責料理。

湖面瀰漫著霧氣細雨，換好騎裝拎上便當和雨披，尼莫開著遊艇直接消失在濃霧中，魔女頓時非常羨慕他的瀟灑，殊不知捲髮青年只是抱著撞壞也無所謂的勇氣學到就算賺到。

隨著無人機包裹一起送到的還有一本精裝版中英合訂本聖經，沒有順便連可蘭經一起附上，足見首富用心之細膩，否則馬修可能真的會接到魔女的詛咒，無論如何，意外收到一本書當禮物還是讓魔女相當開心。

歸功於義兄好學不倦的精神激勵，魔女決定將最困難挑戰擺在第一位，如此更有倒吃甘蔗的快樂，於是她宣布吃完早餐後就開始讀經班，先搞定每日功課再做其他喜歡的事。

其實就連中文描述的許多日常情況對魔女來說都是懵懵懂懂，幸好《創世紀》讀起來就像奇幻八點檔，而《舊約》又是米迦勒拿手部分，尼莫點他當家教對魔女來說堪用了。

天使超英將帶讀解釋成他唸一段經文，讓魔女跟著唸，就當練習英語發音，既然她不打算皈依受洗，把聖經當成語言教材也算不錯的用途。

米迦勒信仰雖不像過去那麼虔誠，從小到大嚴肅的讀經習慣讓他在面對宗教小白不斷吐槽批評劇情時態度愈來愈不客氣，魔女則是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相信一本書裡的荒謬故事，開篇就充滿了歧視、偏心和仙人跳，雖然魔女不喜歡《毛語錄》，這時她卻覺得小紅書好像更有道理，至少乍看還能解悶，只不過很快就變成文革異形了。

偏偏魔女英語程度和知識儲備又沒好到能和米迦勒爭辯，說白了，她被中共拘禁那麼久，根本不被允許腦袋有什麼料，這一點讓魔女很自卑。

「妳為何生氣呢？KS也說只要知道內容就好，不用在意經文內涵，不過妳這種態度很容易跟信徒起衝突。」米迦勒就事論事，在他看來魔女大可不必計較細節，像讀報紙一樣閱覽預定章節進度記住大意即可。

「我又不會跟你以外的人吵這個，我只是覺得聖經很無聊，可蘭經更讓人不爽，反正都是男人寫的，現實裡只挑對自己有利的解釋遵守，還不如看網路小說。」魔女前一晚就從網路上查了些大綱介紹和感興趣的爭議篇章，她可不想毫無準備對上米迦勒。

米迦勒在親人被害以及KS失蹤期間，想法比魔女還偏激，倒不以為忤，只是他深受KS影響，不支持先入為主的隨便批評態度，再說他們讀的都是翻譯本。

「KS說聖經很實用，妳可以問他怎麼用的。契約精神是美國人優點，所以他會幫忙某些神職人員遵守約定，以免動搖國本。」米迦勒神奇地學會了委婉，畢竟尼莫的聖誕禮物行動實在太那個了，就連當時人性岌岌可危的米迦勒都被撼動三觀，而且是否該讓魔女知情得由KS親自決定。

「搞不懂你的意思，我會再請問尼莫哥。」魔女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一貫無所謂的米迦勒居然藏私了，肯定有問題。

「魔女，妳不想一整天都在跟我爭論《創世紀》吧？坦白說我現在也不信這個了，我認為應該統一某種簡單高效率的學習方式，最好我讀一段經文，妳複誦一次，注意人名和地名發音，很多美國人都是從聖經取名字，學好怎麼唸沒壞處，不然就當熟悉腔調。如果吃螺絲就該段重來。我視情況決定讀多少。」米迦勒的超級大腦畢竟不是裝飾用，他了解新疆魔女背景，也清楚她想得到自由融入社會需要什麼，首先當然就是語言和生活能力，身體健康確實重要，以魔女的精神狀態卻是急不得。

米迦勒發現跟魔女相處不管是一起工作還是教學，事先訂定規則非常關鍵，否則瞬間跑題到天際，難怪KS當年就是這樣管他，後來遇到的馬修也是。

「……好吧！看來只能這樣了。」魔女輕輕珍惜地撫著印刷精良的聖經書頁說。

「『起初，神創造天地』……」米迦勒直接默背，然後示意魔女跟讀，他那空靈的聲音就像雨聲混和湖水拍打碼頭的響動，又加入霧氣的朦朧，不知為何又能讓人聽見清晰明確的發音。

想知道他什麼時候會背錯的魔女興致盎然地盯著英文經句跟著重複。

人名一多，魔女果然如米迦勒預料的舌頭開始不聽使喚了，花了一個多小時也不過朗讀完超過一半左右的《創世紀》。

米迦勒曾問她要不要到此為止，魔女卻打算一次搞定一篇經文，只是跟著唸出正確發音而已，甚至不懂內容也沒差，至少她要有始有終，等晚上尼莫回來時給他一個好印象。

「喂！你是不是在放空還是偷聽別人？」魔女發現米迦勒神情有點飄忽，集中營出身的她目光對這方面細節向來非常毒辣。

「我有注意妳，只是順便聽聽世界上其他地方有沒有出大災難，好及時通知馬修和KS。」米迦勒直白回答。

「噢，那樣可以。」

「妳好像還是對內容很有意見，有問題是好事。」魔女的眼神攻擊訊息比怪獸好讀多了。

「夏甲的故事到底是什麼意思？這段經文看上去避重就輕，我知道她身上發生的事，但書裡寫得好像很正常一樣。一對無恥的亂倫夫婦（同父異母）裝單純兄妹仙人跳埃及法老，神還站他們那邊，騙到一大批賠償包括奴隸，夏甲就是其中一個女奴。」魔女忽然挑出乍看不起眼的配角名字發問。

「妳選了個很有趣的人物，伊斯蘭教創始者穆罕穆德自稱是夏甲兒子以實瑪利的後代，大多數穆斯林也這麼認為，我幫妳問問梵蒂岡教宗的看法。」

姑且不論米迦勒的傳音在梵蒂岡引發多大騷動，過了一會兒，米迦勒又說：「經文中，夏甲是埃及奴婢，被不孕女主人獻給丈夫亞伯罕傳宗接代，她在懷孕時太得意，挑戰女主人權威，被女主人虐待逃跑，後來在荒野被天使拯救，天使說她的兒子日後會有大成就，勸她回去生下兒子，反正逃出來也活不下去，夏甲答應了。後來因為神跡，年老停經的撒拉也懷孕生了男孩，於是她更不滿夏甲的存在，藉故要求男主人將這對母子趕到荒野自生自滅。」

「然後呢？」魔女聽得入神。聖經翻成中文生硬寡淡，經過米迦勒口語化的簡述截然不同。

「男主人亞伯罕聽到神對他說夏甲和她的兒子也是他的種，將來會建立一個大國，讓他們去開枝散葉不用擔心。於是亞伯罕就把她們帶到荒野，留了餅和水袋給她們就走了。」

魔女嘴角抽搐了兩下，低頭確認經文，確實如同米迦勒所言，但怎麼書上寫得好像很正常，這就是文字大外宣效果嗎？

「水喝完後，夏甲不忍心看兒子活活渴死，於是走開一段距離，這時天使又出現安慰她，並指引她找到一口井，這對母子於是重獲生機，在荒野中生活，以實瑪利將來同樣娶了埃及妻子並繁衍許多族裔。」

「我看了這故事很不爽，教宗是怎麼說的？」

「神和亞伯罕約好要給他子嗣，但他不相信已經八十幾歲的老婆撒拉生得出兒子，於是半推半就讓年輕女奴懷孕。但後來撒拉奇蹟地生下男孩，象徵神的恩典。夏甲這個名字的意思是『陌生人』，表示她在亞伯罕的家庭中是格格不入的，亞伯罕後來改名為亞伯拉罕，就是那個很有名的上帝要他拿兒子獻祭考驗信仰的老爸，倒楣兒子是撒拉生的以撒。堅定信仰就能得到神的恩典，通過考驗得救才是真正的自由，要相信神不會奪走你真正的寶物。」

「夏甲第一次逃跑時，天使問了夏甲關鍵的一句話：『妳從哪裡來，往哪裡去？』完全迷失的夏甲回答不出來，於是天使要懷孕的夏甲回到女主人身邊繼續忍受苦難，面對她的難題。」

「換成我寧可死，不要臉的強姦共犯，色老頭子和老妖婆。」魔女冷笑一聲。

「時空背景不同，那是個奴隸制和近親結婚合法的時代。」米迦勒說。

「現代奴隸制也是！只是表面上裝個樣子。」魔女就是最好的見證人。

「但神並沒有放棄地位不正當的夏甲與以實瑪利，祂的愛也給了他們，被驅逐到荒野後，她和兒子也得到自由生活。教宗的意思是，神的應許終將實現，但必須耐心等待，即便夏甲是被詛咒的後裔，經受磨難，最後得到榮耀。」米迦勒補上一句：「從非信徒角度來看，離開加害者這樣的結局比較愉快吧？」

「我覺得不只這些。」魔女說。

「阿拉伯人認為夏甲不是妾，而是正式妻子，所以他們是亞伯拉罕後裔沒錯。以色列人認為他們才是以撒的後代代表，所以這兩支民族成為世代血仇。歷次中東戰爭可以上溯到這個典故。」米迦勒忽然就跳到現代宗教戰爭。

「所以是兄弟殘殺爭正統的延續？」魔女問。

「其實是一個女人因為不孕主動製造的問題，她需要子嗣保住正妻地位，女奴只是代孕工具，然後男人本來就想吃那顆又嫩又甜的紅蘋果，『萬國之父』管好小頭保持虔誠就什麼事都沒了。這是KS說的，其實我問過他相同的聖經故事。」

「我覺得當以實瑪利好像好一點，以撒那個信仰中毒的老爸認真拿刀要宰他，還是天使出手阻止，好多的家暴，哈哈。」最後的笑聲充滿諷刺淒涼。魔女無法忍受朗誦過就算了，她忽然想起沙拉曼達和霧鐘，她們一定能陪她罵這個段子起碼罵上三小時。

「我也覺得當以實瑪利好一點，可惜，真的只有一點點。」這時米迦勒忽然更像普通人，甚至露出懷念的表情。

「米迦勒，你怎麼了？」魔女發現米迦勒表情不太對勁。

「現實世界的夏甲並沒有天使來救她，她被產後憂鬱的撒拉謀殺了，撒拉用兒子生日想邀小時候的保母參加遊艇慶生會當藉口約夏甲上船，再將她推落遊艇。兇手並沒有入獄，因為男人作證是夏甲先攻擊撒拉，撒拉為了自保一時失手，男人不想醜聞曝光。」米迦勒冷不防說出一樁駭人事件。

「我的母親被藥物迷奸，並非自願勾引男人當小三，她是虔誠天主教徒，不可能自殺和墮胎，最後排除萬難生下我，但她經濟拮据無法扶養我長大，只好讓我被生父認養。本來就是一場陰謀，有個女人為了保住和富有丈夫的婚姻感情，希望得到一個繼承者作為討好道具。我的母親不要求賠償，只希望能繼續撫養我，甚至必須簽下保密契約才能當我的保姆，我滿十二歲以後她被趕走了。後來那個女人人工受孕分娩成功，我和生母就成了多餘阻礙。」

「是綁架灌藥嗎？聽你描述你的生母應該不是那種會踏足酒吧之類的女生。」魔女聽了也覺得這種事著實荒謬。

「不，養母到各處教會物色獵物，舉辦社區慈善活動邀請她們幫忙，和其中幾個年輕女孩打好關係，傾聽她們的煩惱，輕易弄到生理期資訊，聊天間輕易就能在茶水點心中下藥，受害者不只一個，但沒人敢告發，我生父本來就風流有錢，多的是女人倒貼，但他不會輕易忽略避孕措施。他對繼承者的孕母很挑剔，最好是成績優秀的害羞年輕處女，且沒留下強暴痕跡，指控他強奸更可能毀掉她們自身名譽前途，只有我的生母成功懷孕。」

「最有趣的是，KS查出我的養母後來懷上弟弟使用的不是正版精子，當時男人精子品質已經不堪使用了，加上雙方都有遺傳病史，養母也怕勉強受精生下一個糟糕後代，更可能胎死腹中或根本養不大。KS兵不血刃安排一場出軌疑雲，又寄匿名信附上密謀換精證據和檢驗結果，男人氣壞了，把妻子打得頭破血流，她因此腦損傷得了器質性精神病，餘生只能靠離婚贍養費住院療養。當年落水溺亡意外翻案成謀殺事件以及她和人工生殖診所合謀調換精子的官司賠償金，一部份判給了我，剩下的後來也由我繼承。至於那個可憐嬰兒，我讓組織幫忙找戶善良人家領養，又替沒血緣的弟弟成立一筆信託基金，大概夠他上完一般大學。幸運的是，我跟他都很普通。」

「你生父還活著嗎？」魔女問。

「聽說和獄友起衝突被幹掉了。我突然繼承大筆遺產，靠捐錢好不容易才加入KS當時的組織。」米迦勒沒說預見者本來不想收他，顯現只是為了勸退，他繼承的一切足夠慢慢療傷前進。

米迦勒願意捐出所有財產，最好能跟隨那個替生母報仇的補刀人，那時「噩夢小隊」非常缺錢缺人，哪怕收到挹資也沒空閒老手能帶米迦勒入行，KS才勉強答應當他的實習導師，還打算考驗一不及格就把米迦勒刷到大後方打雜讓他知難而退。

「那女人厭惡我到甚至不屑假裝是我母親，騙我生母難產死掉了。」米迦勒平淡的說。「我不曾遺忘，要說深刻思念也不算。大概是我得知真相的時間太晚，母親缺席觀念已經定型，從小就不知道正常父母應該是甚麼樣，對媽媽第一個印象就是認識的保姆冰冷遺體，KS那時對我說：『瞧，美國也沒文明到哪裡去。』」

「那是什麼殺手聯盟嗎？委託人既然不是你會是誰？」

「算是志工組織，但還是很燒錢。KS從其他受害者那邊得知犯行內容盯上我的養父母，主動給了關鍵受害者家屬聯絡方式，委託人是我的血緣外婆，女兒落水失蹤後，警方搜救不積極，出現不明人士威脅，她看完日記明白一切，把所有證據寄給KS後就上吊自殺了，等於是強迫中獎。所以我也不認識她，只有她和我生母相依為命的相簿紀念。」

魔女沒想到一段聖經會聊出這麼多米迦勒悲慘身世，卻看不出米迦勒哪兒傷心，更接近有人好奇問起就回答了，沒啥見不得人。

「你小時候和生母在相處時，難道沒有特別的感覺，覺得她特別寵愛妳，特別哀傷嗎？」

「沒有，她和我相處時有監視器和傭人無時無刻盯著，後來才從遺物日記發現，她要是對我過分疼愛或企圖告知真相會被立刻帶離，從此不能與我接觸。她只能陪我讀聖經，教我簡單的主日學，而且我十二歲後就被送去寄宿學校，那時的我覺得學校和集中營差不多。現在我想不起來是什麼感覺了，只是憑當時的評價印象重覆。順帶一提，我的養父母家也是世代天主教徒。」

「她為什麼想照顧被強暴生下的兒子？這不合理吧？」魔女毫不含蓄地問。

「可能性有好有壞，我也問過KS一樣的問題，他建議我去查戰爭中被強暴產子的修女集體抱著嬰兒的照片，大多數人至少他看到了仍覺得她們是神聖純潔的。即便無神論者也能感受那份信仰，對生命的愛。」米迦勒說。

「壞的可能性呢？」

「如同妳說的，這不合理，她想復仇，奪回應得的賠償。」

「所以是哪一種？」

「我不確定，也許是前者較多，混了點後者。她的日記裡提到我的成長、她的各種憤怒和忍耐，數不清的祈禱與矛盾掙扎，當保姆時她對我外婆隱瞞強暴犯身分，去遊艇赴會時只說想去見見被有錢人收養的兒子。」米迦勒回答。

「我在得知真相前還很虔誠，回想起來可能是我小時候在保姆身上感受過真正的信仰，還有她的確是愛我的。可能因此我認為母愛不是必要，殊不知我早已得到了它。」

和魔女用英語對話其實沒辦法很通順，但米迦勒被迫度假時不缺時間，有時一句話反覆放慢說確定對方能聽懂，或者乾脆中途暫停解釋單字，魔女的求知態度簡直就像飢餓的獅子。

可能是魔力曾入侵許多人類精神的回饋，魔女對特定外語包含英語在內反應特別敏銳，即使沒聽過的單字居然也能猜到類似意義，米迦勒總算發現了一點關於魔女力量特性線索，終於有戰績能向KS匯報，米迦勒也很高興。

尼莫曾建議米迦勒可以對魔女多說說自己的事，正如同尼莫爽快地摘下超英面具一樣，有句名言是「因誤會而結合，因了解而分開」，大家相處敞亮點，別說魔力懶得理你，你說不定也懶得搭理魔力，不管怎麼樣，多找話題就對了。米迦勒實踐導師建議後，覺得效果良好。

「你也不容易啊！」魔女最後識途老馬般說了這句話。

※※※

作者的話：因為米迦勒忽然想講自己的身世，尼莫和馬修的約會被順延到了下回。

尼莫將遊艇停在一號碼頭，霧氣中穿著黑色騎裝加雨披的人影與高大馬匹彷彿電影畫面。

捲髮青年跨上馬頭，他也穿著同款黑色騎裝馬靴，只是剛剛開遊艇，斗篷雨披和便當袋還掛在肘彎。

「早安。」馬修看到尼莫帶著便當來，龍心大悅。

「早。這是你的座騎？」和尼莫想得不太一樣，既然騎術學習計劃有變，尼莫當然就不是騎馬修為他安排的那匹駿馬了，但他本能感覺馬修帶的這匹高大黑馬和他在網路影片中看的賽馬長得不太一樣。

「不，我沒有專門座騎，跟你們一樣使用領地畜力資源。這些馬兒也是消耗品，所以因故退休前我們都要小心地照顧牠們。」馬修回答。

尼莫第一次見世界首富作兜帽斗篷戰鬥打扮，遮住那雙標誌金眼只露出下半臉，身上氣質立刻變得危險無比。

「我查過資料，遊牧民族在戰鬥時不但會減輕負重，還會帶好幾匹替用馬匹，沒有讓一匹馬長時間承重兩個男人的道理。」但尼莫看著那頭肌肉虯結目測似乎比賽馬還高壯的黑馬，直接道出疑問。

「是這樣沒錯，不過你忘了古代歐洲騎士那身鎧甲武器及馬甲零零總總加起來已經比你還重，我今天帶的確實不是著重速度和跳躍技術的戰馬，是可以拉車或掛載補給品的混血品種，古時候也當戰馬用，我猜你應該比較喜歡這類馬兒。」馬修的確熟悉尼莫的喜好。

「所以如果輕裝的話，這匹馬可以承受我再加兩位女士左右？」尼莫直接用馬修的體重換算。

「差不多，只是比較不好操控。」馬修回答。「你最好還是用固定坐騎訓練，等騎術熟練了再換騎不同馬匹。」

「牠叫什麼名字？」

「菲爾莫（Fillmore）。」

「……你的馬該不會都用美國總統命名吧？」

「你不覺得那眉宇有點相似嗎？好啦！沒那麼誇張！還有將領和科學家！我是個愛國主義者！」馬修振振有詞說。

「算了，懶得跟你說。菲爾莫，很高興認識你。」尼莫走近黑馬，手掌一翻，掌心躺著幾塊方糖。

「尼莫，你這是作弊。」首富看見黑馬立刻親熱地靠向捲髮青年，不禁抗議。

「想想菲爾莫載兩個男人要消耗多少能量，我只是事先給予一點幫助。」尼莫說。

「事不宜遲，我們出發吧！尼莫，穿上雨披。」

「為何？現在又沒下雨，只是霧大了點，騎裝也防水。」騎裝已經讓尼莫頗感拘束，還要套上防水係數更高的斗篷披風，乍看充滿中世紀風，但尼莫清楚，這件雨披一定防彈，而且還能充當緊急帳篷用，就是有點重，意味著結實耐用。

尼莫可以忍受一定程度的風吹雨淋，萬一同伴裡包含傷患或體質較弱的女性和孩童，至少必須有一件庇護裝備，從自己身上拿最快速實用，以免發生當初他在山上初遇全裸首富的尷尬畫面。說句公道話，尼莫有攜帶睡袋和急救包，但當時故意演戲製造緊急情境的馬修讓他沒時間取裝備。

「我一開始只會慢慢騎讓你盡量認路，不過你得習慣全裝旅行，我們正進行非必要就不停頓的趕路訓練，如果你沒有事先準備又不能臨時暫停，雨水一來你或你的同伴就很容易濕透失溫，尤其是你們上馬前就已經受傷又疲勞時，永遠做最壞的假設。」馬修在談正事時從不含糊，這是讓尼莫買帳最快的途徑。

「同意。」尼莫當初就是危機意識超高，主動上山找撤退安全點才會意外煞到世界首富，真的是「煞」，打完東岸怪獸正要回領地避難點的利維坦直接被他的存在干擾失控落地，拚命變回人類馬修，豁出全部臉面陪尼莫演一場首富遭綁架戲碼。

尼莫穿好雨披，將便當放進鞍袋裡，幾秒後，他困惑地看著金眼男人：「你說要載我，怎不上馬？」

「你先上鞍，我坐你後面。」馬修比了個箍住尼莫的動作

「為什麼？我坐後面不行嗎？」對上陰險狡詐的世界首富，每項細節都需要確認清楚。

「這是我衝刺時確保你這隻菜鳥絕對不會摔下去的姿勢，你也不想整天都無聊地散步吧？路上有幾處地方確實要靠技術通過。」馬修說。

「我坐後面摔落又不會怎樣，前題是我掉得下去。」如今尼莫的實力摔個馬不在話下，但馬修騎術若像他自誇得那麼好，尼莫只要抓緊首富當然就不會被甩開，那還不簡單？

但他不知馬修暗暗存著報復的小心思，上次被尼莫載著騎重機時，捲髮青年人格丕變的可怕表現讓他有點陰影，馬修不怕極速冒險，出意外也有自信應付，問題那是他第一次興奮不起來，完全受制於人只能乖乖當乘客，尼莫一點都不在乎首富的無聊心情，從頭到尾都不跟他互動，自己飆得可開心了。

作為代價，馬修這次也要把他鎖在胸前，想隨便跳馬逃跑中離沒門！

「我更想被你抱著，沒辦法，這個角度你能用身體感受我怎麼操控馬匹，視野開闊方便認路和記住怎麼躲閃障礙物，要練到起霧下雨夜晚都能不靠工具辨識方位趕路的程度，你現在可沒戴超英頭盔。」首富不正經開頭說完，補上尼莫挑不出毛病的解釋。

另外，聽完馬修說詞後，尼莫確實不太樂意坐後面，如馬修所言，他得主動抱緊騎手的腰，一會兒還好，如果是一整天，光想就不舒服。坐前面還能摸摸馬脖子，和這頭美麗強壯的生物多些互動，尼莫再沒常識也知道馬屁股不能亂摸，馬兒對看不見的後方影響容易受驚嚇，縱使馬修這匹坐騎肯定訓練有素，尼莫不想犯蠢作出多餘動作。

既然雙方議定位置，尼莫不浪費時間，輕巧地上了馬鞍，動作不像新手，馬修吹了聲口哨表示讚賞。

「不必這麼討好我吧？我平常騎沙拉曼達連鞍也沒有。」對尼莫來說就是找處安全位置就定位而已。

「看你踩馬蹬的樣子就知道你很聰明。」尼莫只用了前腳掌，以免馬匹忽然發狂，靴子卡住只能在地上被拖行。

「這讓我想到，現在穿專用馬靴還好，但我超英制服的長靴為了攀爬跑酷，鞋底紋路很深，你當初還要我直接騎。」尼莫坐在鞍上居高臨下盯著馬修討說法。

馬修跟著翻身上馬回道：「需要棄馬步行時才能無縫接軌不是嗎？多練習就行了。」

接下來首富倒也守信，不急著炫技，操控黑馬載著尼莫緩步走入原始森林。

「你太僵硬了，這樣菲爾莫容易緊張。」馬修過沒多久就開始批評尼莫的乘馬動作。

「我又不像你有馬蹬可以踩，已經很放鬆了。」尼莫皺著眉說。雙腳懸空又要挺直腰身光想就是反人類姿勢，試過之後更是如此。

「你是乘客，靠著我找更多施力點才是正確選擇，不然你就要往前趴了，抓馬鬃不是好注意，還有別亂夾馬腹。噢，這提醒我告訴你，萬一打算帶俘虜上路，可以橫放掛著沒關係，但要確定綁好，否則是自找麻煩。」馬修指點道。

「好吧！」尼莫毫不客氣將世界首富胸膛當成沙發躺靠，別的不說，的確更能從他的肌肉活動和肢體反應直觀感覺馬修怎麼騎馬，尤其是那雷打不動的穩定重心，和用雙腿夾著馬身的細微指示。

尼莫乖乖配合的好學態度讓馬修非常愉快。

「你得讓菲爾莫知道誰是主人，別欺負牠，但要讓馬兒時刻感受被你控制，騎馬時千萬不能分心大意，也別遇到蟲子或蛇就大驚小怪。每匹馬兒性格不同，有的馬非常冷靜，不會輕易受騎士狀況影響，離了韁繩還是能自己找路，但也因此本能傾向迴避危險，遇上超自然怪物或變身系超英，哪怕蒙眼還是容易失控驚慌。菲爾莫不是這種，你的預定夥伴『巴頓將軍』也不是，牠會毫不猶豫載著騎士衝向敵人。」馬修說。

「很好，正合我意。」尼莫應道。

「我的意思是，就算你體能沒問題，還是得常常練習馬兒溝通技巧，有的人天生就和馬匹合不來，幸好你目前看來沒啥大問題。你不挑馬，也要馬不挑你，最好的方式就是花時間多騎讓馬兒都認識你。」馬修一邊說一邊加快速度進入小跑，尼莫下意識抓住鞍前突起穩住平衡，過一會兒又恢復漫步節奏，藉此讓尼莫適應騎馬的感覺，尤其是在高低不平的森林地形中。

「超英要學的事真多。」捲髮青年感慨道。

「考慮到身分保密問題，能夠互相教學和長途練騎最好，我不鼓勵新手一個人上路。」馬修補上這句。

「我會抓一個超英來共同成長。」不是黑杉就是沙拉曼達，尼莫的選擇很有限，直觀條件就是耐打耐操。做過野地訓練更知道這片廣袤原始林有多危險以及備援人手的重要，尼莫一個人沒事絕不會想長時間在這種陰暗森林裡繞來繞去。

「最近我會盡量抽空來教你，坦白說現在局勢已經不適合我一直當『馬修‧格林』了，我得重新安排時間成本。至少我想栽培一批種子教師，開放更多新超英進入領地，修養生息兼特訓提高實力和互動默契。」馬修沒隱瞞他的目的，就是要尼莫去帶小雞了。

「抱歉要中斷你的城市英雄事業，當成有空時的舉手之勞吧！魔女問題也還沒解決，巨龍之眼意思是觀察一陣子後確定沒事才跟我交易情報，魔女會留在美國，我們不可能把人交給他們。這段時間剛好適合你深入領地特訓，黑杉為了幫KS代打也還沒開始蓋他的小基地，總歸原因都是缺人。」首富指出令人悲傷的超英現實困境。

尼莫想了想又問：「能讓黑杉在對瘟疫瑪莉一戰受傷的超英朋友進來幫他蓋木屋嗎？我知道他們沒完全痊癒外加精神問題，至少有幾個已經恢復行動能力，遠離人群且有點事做說不定療癒效果更佳？」

「我考慮過你的提議，肇因他的朋友們背景不容易調查清楚才擱置著，很多出身和行事證據早已不存在，只能說都不算純良平民。畢竟是差點犧牲的超英，我不想太冒犯他們，是有一定了解，但未達放行程度，何況你都說他們有精神創傷了，也得保護其他會進出領地的超英。除非確定加入我方，否則我不是非得對一個行善的超能力者刨根究底。如果黑杉同樣希望如此，由他挑選適合人才交底，我可以縮短通關時間。」這就是世界首富特別之處，他將主動溝通和自願配合視為重要合作證據，尼莫大概是那唯一的例外，馬修連哄帶騙才到手。

「那我再和黑杉商量看看，他私下暗示很多次想要沙拉曼達那種有熱水和電力的小基地，雖然他沒去過沙拉曼達的木屋，我告訴他工具材料設備包括建築藍圖格林集團都可以免費提供，前提要自己蓋減少施作人員洩密風險。我以為瑞典人應該很愛手工，但黑杉說累了，目前力氣只夠看網路蓋屋影片，而且領地限制通訊不方便他和女友遠距離戀愛。」最後一句才是最寫實的心聲，尼莫聽完乾脆暫時放棄關心黑杉的小基地權利，反正黑人超英很滿足住孤星市安全屋，重點是網路流暢。

馬修當然不會把祕密道路整修成健康步道，除了沒那麼多足以信賴的人手和時間以外，他巴不得在路上多放些陷阱，天然障礙物在首富眼中可愛又必要，比如斜倒巨木、不及時低頭就會自動上吊的藤蔓和被樹叢遮住的陡陷窪地和小斷崖。

「先說好，我今天不會跟你換騎。既然你想用尼莫‧凱普頓身分學騎術，我們乾脆調整學習方針，將基礎打得更扎實些。你先習慣待在馬上的感覺，之後若是天氣真的很惡劣，我們可以改成去馬場工作，盡量多和不同馬匹混熟，了解照顧牠們的方法，至少你要會穿戴調整鞍具還有安撫馬兒，然後才考慮讓你操控韁繩。」

這段不算短的相處時間，馬修至少確定一件事，除了野貓以外，尼莫對和動物互動很陌生，尤其是中大型動物。捲髮青年不養寵物，認識圈子裡也沒人養，缺乏接觸機會當然是主因，但尼莫同樣沒有打獵嗜好或出身農場的經驗，就算失憶了，經過鑑定果然是蝸居成性的遊戲宅，只有超英工作和生存訓練能讓他動起來。

尼莫第一眼看見赤紅巨蜥時，立刻猜測那是超能力者，心態瞬間切換成和人類相處，哪怕對方是野獸型態也一樣，甚至只剩骷髏的瘟疫瑪莉都能坦然與其對話。尼莫對人性的認同之高從不受限外表和行為，哪怕是怪物之身，在他看來也可以是「人」，或許就是米迦勒和魔女都動搖不了兜帽超英的緣故吧？馬修暗想。

反過來說，哪怕人模人樣，DNA百分百符合生物學人類定義，只要違反尼莫對人之所以為人的看法，照樣被他當成怪物處理，但這方面尼莫想法又顯得變幻莫測，也是馬修搞不清楚但愈陷愈深的有趣謎題。

「當然，我不是為了表演才學騎術，但你居然有時間騎馬閒逛到很熟這些隱密道路？」路況不至於到完全無法辨識的野生程度，但確實接近了，有些利用石板和枕木打底後又做了天然偽裝，簡直是《魔戒》精靈族才會用的森林小徑，補給肯定是畜力，類似茶馬古道隱藏版本。

「你以為這些祕密運補和避難路線是誰探勘設計的？我復健運動不忘建設基地。」馬修表示世界首富的時間可金貴了，通常都是多工作業同時進行，但他佔了個利維坦變身回來前感應全地形的便宜，不只是靠空拍圖和手下先鋒嚮導盲測開路，前者基本上在原始森林沒啥作用，這就是馬修要的隱蔽效果。

「你回美國時都是利維坦了復健個鬼？當初不就是放受傷人設給記者寫新聞而已？」

「變身完後總要休養幾天，但我不想都躺在床上。你也可以說是心靈復健，那時候美國比你最後一次失憶前亂多了，我要彌補的集團損害和員工救助也是，起碼還能用傷勢當藉口離開人群喘口氣，吸吸芬多精。總部和湖心別墅還沒蓋好，我又想待在私人領地，就順便處理森林這一塊了。」馬修委屈的說。

「好好，你很努力。」尼莫同意馬修對領地改造速度的確是非人等級。

不知不覺兩人在原始林裡繞了兩個小時，除了尼莫是馬術初學者以外，也是濃霧加上濕滑環境確實不太安全，馬修很有耐心地對尼莫講解每處隱藏記號或路徑特徵，甚至還有誤導用的假路徑入口。

「你要把我帶到哪兒去？」

「某處無人地堡怎麼樣？以前我答應過災難來臨會協助你安置普通人親友，一旦真有需要，就把他們送到那裡，不是重要設施但安全低調，你現在可以考察了。我的理念是設置足夠避難地點，讓領地裡的大家都用得上，只是還需要時間完成。感覺你好像還不是很急著認識我其他員工。」馬修的社交雷達超靈敏，尼莫肯定不爽被他這樣攬在懷中共騎一匹馬亮相。

「我很期待，地堡。」尼莫回答。

「你一直都很愛末日題材，說不定能給我指點些專業改良意見。」馬修這句還真不是客套話。

「你真該升級一些地堡了，或者找不同團隊再蓋新的避人耳目。湖心別墅讓給魔女居住，以後你變身療養地點我要看情況改到其他領地避難建築，需要放醫療器材進去，不能比閣樓急救設備差。」

「我穿著衣服回別墅，應該就跟普通時候沒兩樣。」馬修‧格林是普通人，得個重感冒軟趴趴地回家療養不是很正常嗎？

「是啊，然後不確定你會在魔力影響下幹出哪些蠢事。」尼莫沒好氣說。

「你對我這麼沒信心？上次我們兩個不都累壞了嗎？一起面對魔女也沒出啥事。」

「我記得以你的說法是『忍得住的話什麼事都不會有』，不等於沒影響。小心駛得萬年船。」尼莫在馬修提示下伏低身體咬緊牙關，馬修直接縱馬跳過一處小山澗，一瞬凌空的感覺令他頭皮發麻，那是在沙拉曼達生物力場屏障或自己跑酷跳躍時都未曾有過的奇特體驗，既原始又狂野，他只能緊緊依賴騎士的保護與馬兒力量橫越障礙。

「行，意見採納。再強調一次，目前我沒有忍耐唷！雖然想不通為何她對我們兩個毫無影響，一點點也算正常，完全沒有就有些奇怪。但魔女能力調查還在進行，或許巨龍之眼那邊會有線索，不需急於一時，我不冒無意義的風險。」馬修爽快答應。

「下雨了。」尼莫不能再用霧氣愈來愈濃自欺欺人，雨滴已經打在全身，尤其是凍曬傷剛好的敏感臉部，捲髮青年完全沒有春天降臨的喜悅。

「這樣更有實戰感覺，過癮嗎？」世界首富好久沒享受這種悠閒時光，相當樂在其中。

「離你那處地堡還有多遠？是否趕得及回湖心島吃晚餐？你保證絕對不會迷路？」尼莫三連問，他發現私人領地裡有許多指北針失效和通訊異常區域，難怪馬修要用馬匹交通，至少馬兒是會認路的聰明動物。

「……相信我……應該可以。」

「馬修，你的自信呢？」

「認識你之後我還沒空重跑這些路線，不過我當然記得！你的騎士可是公認的世紀天才！反正你現在一個人也走不回去了。」馬修帶著安撫語氣說。

「你連地圖都沒帶？難以置信！」尼莫扭身想確認他表情是否心虛，被首富收緊雙臂兼用下巴壓住頭頂動彈不得。

「我還需要看地圖才令人難以置信！」馬修趕緊聲明他的實力。

「是我要看！」

「尼莫，你都認識我這些日子了，我怎麼可能在身上留實體機敏資料讓敵人輕鬆到手，當然是分開記在大腦裡，只透露給必要工作人員。還有別墅又沒門禁，偶爾一天不回去過夜還好吧？」馬修覺得尼莫太一板一眼了，他這個魔女任務總負責人都沒那麼在意。

「如果錯過晚餐，你就吃草吧！」尼莫是出來訓練不是遊玩，訓練總要有個結束時間，尤其是討厭的被動騎馬練習和濕淋淋天氣，捲髮青年不想加訓了，今日事今日畢對得起自己就好，再說馬修訓練菜單從來不是好消化的類型。

「看到這顆特別綠的圓形青苔石頭沒？地堡就在前面了，我不會忘記這種簡單小事啦！」馬修鬆了口氣，從不懷疑自己的首富被尼莫一質問居然有點不確定，尼莫說不定也擁有詛咒魔力。

※※※

作者的話：腦漿不夠寫留言了，總之就是貼貼和聊天約會。

朋友出遊就是這樣，攪豬屎之餘行程說改就改，本來馬修打算帶他參觀私人馬場，但尼莫更在意認路和觀察沒到過的森林區域，馬修也很愛炫耀他在探勘領地祕密道路時的種種挫折與成功小故事，不知不覺花了更多時間在原始林裡。

雨勢愈來愈大，實戰訓練歸訓練，兩人第一反應都是先找掩護再說，考察無人地堡於是成為行程重點，休息吃便當後繼續前進，繞了一圈正好抵達出發時的碼頭，馬修還要和尼莫一起返回湖心別墅。

下午四點半，忙活了一天，尼莫只確定騎馬被載的人同樣會累，雨天尤其耗體力，馬修倒是精神奕奕，大概是有無握住機車龍頭和方向盤的差別，主動駕駛帶來的樂趣就是不同，上次尼莫載馬修飆重機，首富下車時也有點死魚眼。

「馬場負責人等等就到了，已經提前通知他來這裡帶菲爾莫回去，我們直接開遊艇回家。」馬修將韁繩繫牢在碼頭木樁上，直接往泊在碼頭邊的遊艇邁步。

「我不用跟對方打聲招呼嗎？」尼莫問。

「下次你到馬場再見面不遲。你們可以交朋友，但要注意接觸形式，如果在湖畔碼頭認識，他就知道你是和我一起騎馬又乘遊艇回湖心島的關係，這個情報就有點敏感了。反之，馬場負責人不能確定我帶你搭直升機或輕航機進入領地，再轉搭馬達小艇離開。」馬修諄諄善誘道。

「在你的領地裡，交通方式象徵地位高低？和通聯權限有關？」尼莫發現馬修領地裡的騎馬方式像租車，可找代駕，原地交車還車，也可以A地租B地還，只要能聯絡上馬場負責人還挺方便的，私人領地裡肯定不止一處馬場，或將來計畫興建更多。

「可以這麼說。萬一你不靠任何交通工具卻出現在不容易抵達的位置，沒穿超英制服會顯得相當可疑。是超英的話，什麼都不奇怪！」首富抬出當今全美國流行的超英現象，跟萬金油一樣好用。

「今天米迦勒很安靜，是只對我還是也對你？」尼莫在船艙內確認。

「我沒接到他的訊息，估計和魔女相安無事？你的直覺呢？」馬修單手控制遊艇方向盤，一手揉著腰，看向尼莫反問。

「微妙，不好說。」尼莫不擅交際，反而和一些特立獨行的乖僻人物更容易起共鳴，他精神年齡三十六歲了，與二十三歲免不了代溝，尼莫不談戀愛，可他好歹有常識，年輕男女朝夕相處只要其中一個不是同性戀就可能產生化學變化。

「尼莫，你知道嗎？騎馬比作愛累，剛從流星雨事件中獲救回到美國，我都是靠在森林裡騎馬探路發洩不爽，而且載你又比一個人騎還累。」馬修發自內心感歎。

「你這是炫耀還是抱怨？」捲髮青年脫下雨被，解脫般長長吁氣。

「我只是想說腰痠了，大腿也痠。」首富看著尼莫的眼神充滿期待，企圖討點好處。魔女都製作了香藥草按摩油，不然來點私房下酒菜也行，得知晚餐吃新手牛肉咖哩飯的馬修希望宵夜能獲得安慰，話說牛肉來源是不是從他的頂級牛排切丁拿來用？然後搭配現成的咖哩塊！馬修之前已經看到了速食咖哩包裝了，跟泡麵一起擺在櫃子裡，尼莫的廚師魂就不會心痛嗎？

「很好，表示你有運動到。前陣子還抱怨不能找對象，要嘛換位置，要嘛換方法，發洩完過剩精力你就能愉快躺平了。」尼莫揉著濕髮隨口回答。

「等等，剛剛是不是出現什麼恐怖發言？」馬修打了個寒噤。

「既然覺得恐怖還是忘乾淨比較好。」尼莫蓋牌結束這個沒營養的話題。

「希望米迦勒別又恢復原狀了。」馬修噘著嘴自言自語。

「你該不會真期待他倆發展出什麼？」尼莫警告地瞇起眼。

「沒，順其自然囉！只要比現況更好就行，都是不幸的孩子啊！」金眼男子微笑道。「超能力者只要不孤獨，幾乎都能說是幸福了。」

「我不反對你這句話。」

※※※

湖心別墅原本就不是針對家庭設計，連廚房都是開放式，當然也沒有所謂的餐桌，用餐時視人數和菜色，不是在廚房中島找空位解決就是乾脆移師客廳，尼莫指揮米迦勒將魔女煮的一鍋牛肉咖哩和白飯端到茶几上，一人發一個盤子和湯匙，然後就是準備選電影佐餐了。

「咖哩飯要怎麼吃？一半一半？」魔女按照指示將洋蔥絲爆香，再放入牛肉、馬鈴薯和紅蘿蔔塊炒熟，加水加濃縮咖哩塊，發揮一點創意放進迷迭香和乾辣椒，燉煮倒是難不倒她。

由於尼莫習慣吃白米飯，別墅裡當然配備了電鍋，用日本電鍋煮飯就更簡單了。

「想怎麼吃就怎麼吃。」尼莫帶頭示範挖了約一碗飯量放在盤子中央，問題是他接著舀了好幾大勺咖哩鋪滿盤子，宛若火山熔岩爆發，已經看不見白飯痕跡了，接著他開始攪拌，感到不是很滿意，又加了兩勺咖哩。

「咖哩是主食嗎？」米迦勒迷惑地問。

「算吧！不過加白飯點綴口感更佳。」

「我覺得你吃咖哩飯的樣子有點邪門。」馬修不是沒在餐廳裡吃過大廚咖哩料理，但今天吃的咖哩飯和他印象中差異有點大，說是野戰風格也不為過。

「我們又不是印度人，一定要說，這種口味是日式咖哩，感謝日本海軍的發明，我喜歡料多醬多飯少的搭配。」尼莫回嘴。

米迦勒效仿尼莫吃法，鍋裡咖哩立刻少了一半，魔女和馬修倒是選用傳統的對半開，不攪拌，用湯匙挖著吃。

魔女過往不常吃白飯，刻意品嘗白飯和咖哩在口中碰撞融合的滋味，等等會迎接傳說中的澱粉醉嗎？

「好吃。妳有再調過味道？」尼莫不吝稱讚新人對異國料理的大膽嘗試。

「嗯，尼莫哥你說過喜歡辣一點的口味，另外這種料理好像很方便，一個人煮一鍋可以吃好幾天。」魔女說。

「是啊！我以前常這樣省事，現在不行了，要鍛鍊身體得均衡飲食。」尼莫警告還是弱雞一隻的魔女。

「我也覺得好吃，挺開胃的。」首富快樂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應酬。

別墅裡的食材都是好東西，好好料理確實不太可能難吃，馬修幾乎不挑食，頂多為了安全與健康因素採購較高級的有機食材，他的美食品味都是約會順便練出來的，尼莫當初發現這點也感到神奇。

「米迦勒？你還沒發表意見。」尼莫點名天使超英。

米迦勒直接用行動表示裝第二盤。

「你們中餐吃什麼？」捲髮青年冷不防抽查重點。

「早餐剩下的部分和泡麵，魔女說她沒吃過，想吃泡麵。」米迦勒報告。

「偶爾吃還可以，也算體驗新文化，下次我教妳炒泡麵，這種吃法保證全世界只有少數人吃過。」尼莫說。

「那是台灣菜嗎？」魔女被勾起興趣。

「前中華民國一座外島特色小吃。因為該花崗岩島是面對中共長期內戰的最前線，天然資源不足加上補給不便，加上曾經有眾多軍人駐島，就發明了這種應急方便的改良吃法。」尼莫說。

「你去過金門嗎？」馬修忽然問。

「你怎麼知道這處小地方？我沒去過，是看網路教學自己做出來嘗個味道。」尼莫被嚇到了，首富居然能直接猜出島名，他還想刻意模糊自己在台灣的生活細節。

首富聳聳肩露出「我想也是，你那麼宅」的不意外表情，尼莫真想貓他幾拳。

「你們台灣人常常不太了解自己的土地歷史，美軍台海兵推用的台灣地圖上面一堆關鍵地名搞不好本地人都不清楚，美國軍校有教過八二三砲戰，那時我們還派了兩個航母艦隊去台海護航呢！至少金門島在軍校教科書裡算有一席之地，尤其是冷戰時期還滿有名的，叫 the Quemoy Incident，那時各國對台灣很多地名拼音都不是用華語，有中美共同防禦條約，不過金門島不算在內，偏偏就在那邊打，美國為了阻止台灣人拖我們下水反攻大陸也是有點頭疼啦！」馬修又舀了一勺咖哩飯塞進嘴裡。

尼莫玩味剛才那句發言，馬修口中地名確實是金門的台語發音，只是不太標準，這一點很美國。軍武是馬修賺錢本業，他熟讀各國戰史也是應該的。

「你讀過軍校？之前我在中國大使館餐會遇到的校官真的是你同學？」馬修的學歷也是一團謎，但他擁有世界各國不少名校頒發的榮譽博士學位，誇張點還有不對外招生的院士資格，外加一堆嚇死人的跨領域期刊論文。

「嚴格說起來是學長。讀過兩間，都沒畢業，我學分修得差不多就跳槽了，只是聽父親意見去觀察未來會使用我家集團武器的將官素養，研究他們的政治傾向和人格特質，順便交個朋友。」世界首富如此表示。

「格林家的玩法真是別出心裁。」尼莫無言了。

晚餐電影選擇權在唯一女性手上，但魔女選的美國鬼片讓所有人都興致缺缺，幸好咖哩飯適合快速戰鬥，只和乾哥相處還好（米迦勒就當背景），首富一加入壓力就大了，社交魔人馬修會和所有人積極互動，但這時魔女反而很難插進他們的話題，魔女到底不想同時跟三個認識不到半個月的異性尬聊，幾口扒完飯將盤子放進水槽，表示她要回房休息頭也不回上樓。

尼莫任電影繼續播放，多少蓋住他們的談話聲。

「米迦勒，你們今天讀經功課順利嗎？」尼莫問。如非必要，他其實不想調監控，像這樣直接和當事者互動才能創造真實生活經驗，對他自己和米迦勒都是。

「《出埃及記》帶誦一半，魔女還是對內容很有意見，不過已經超過我預期的功課時間，魔女說她想出去採草藥，上次我們划船運動時她看到有處岸邊長了不少她想要的藥草。」

「我們回來時發現木舟有划出去的痕跡，但我記得這座高山湖草本植物茂盛的區域都不容易上岸，充滿蘆葦、水草、沉木和爛泥等天然阻礙，而且你們也是雨中行動，魔女採到她要的藥草了嗎？」

米迦勒點頭。

「你用超能力幫她？」

「沒有，但你說我負責伴護，不能讓她受傷，所以我問她要嘛留在小船上看，要嘛讓我抱著她涉水過去，至少我只是弄髒衣服而已，不會受傷。」米迦勒已經把魔女從新疆抱到美國了，他覺得多加十幾公尺徒步上岸距離完全沒差。

米迦勒回來當然洗過澡了，尼莫好奇問：「你認為自己不用超能力時，水裡的泥巴大概淹到哪？你有踩到底的感覺嗎？」

尼莫這種問法很專業，是馬修喜歡的實測記錄，世界首富給了機智小夥伴讚賞的眼神，雖然被無視了。

「到小腿一半，我覺得可以正常走路，就沒有勉強踩到底，我沒刻意『用』超能力，如果出力踩似乎會造成其他影響，我選了對環境破壞最小的方式順其自然。普通人會是怎樣的？」米迦勒平常習慣凌空，他還能踩到泥巴已經證明很努力放鬆了。

「看身高體重，大概是膝蓋至大腿，卡到障礙物會更難脫身，總之很難用走的，既然我們都是超能力者，就不苛求身體自然保護反應了。魔女的話，大概要全力掙扎才能爬上岸。」尼莫客觀估計，他對採集也有不小興趣，很早就在注意高山湖附近的植物資源，只是生活太緊湊加上現代藥物發達，還沒空投入這塊，正因為尼莫考慮過如何在岸邊活動才會提出這個問題。

「我也是這麼想，才提議抱她上岸，不然她會受很多刮擦傷，也不剩多餘力氣採藥草，外加帶著戰利品回到木舟，而且她還要負責煮晚餐。」米迦勒現實的說，如果他終究還是要把她抱回小船上，何不一開始就將她抱上岸？

「魔女對你的提議怎麼回答？」

「她一開始還覺得自己辦得到，剛好有條水蛇游過她就縮了，然後我把現實條件分析一遍，她又很想要弄到那些藥草就答應讓我抱過去了。我強調要預留準備晚餐時間，下雨天她也不能真的花很多時間在採藥草上。」戰鬥經驗豐富的米迦勒至少知道不浪費時間出錯招的重要性。

「不錯，你們今天室內室外活動都顧到了。」尼莫不吝讚賞學徒的優秀表現。

「你們呢？」米迦勒遵守承諾沒偷偷監視尼莫。

米迦勒就算不刻意用超能力，還是能感應整座山脈與湖泊的各種動靜，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超英體質了，但他也可以當成白噪音做自己的事，或控制感官壓低影響到近乎無聲。馬修和尼莫都認同米迦勒可以繼續對全世界異常動靜的監控，但對身邊朋友最好保持禮貌忽視，除非白噪音裡跳出對他的呼喚。

尼莫已經告誡過天使超英，如果米迦勒好奇朋友情況，必須像一般人一樣直接詢問或透過正常管道探聽，並非禁止他接觸關心。

「騎馬訓練很順利，馬修設計的隱藏小徑頗有意思，天氣好的話風景應該很漂亮，可惜下雨，其實你和魔女可以跟我們一起練練，以後天氣穩定時找個時間野餐也不錯。」尼莫說完轉向馬修。「你覺得呢？米迦勒能否騎馬？」

「你們在模擬米迦勒喪失超能力的訓練不是嗎？至於魔女，她非學不可，將來她自己住湖心島，上岸後也只能靠走路或騎馬了。米迦勒能多學一種技能當然更好，只是不確定馬匹能不能接受他現在的體質，這部分我們應該找時間測試，我倒是有個假說，如果霧鐘能用她的能力安撫動物，說不定原本超能力與相應體質會驚嚇馬匹的超英就能夠和動物配合行動了，前提是你們都要會騎術。」馬修說。

「但霧鐘不適合像我們今天這樣直接在森林裡練習，這需要一定體能和戰鬥技術，最好有地圖和感知力。」尼莫評論道。

霧鐘是愛爾蘭裔三十八歲女性，因長期遭監禁虐待，不但超能力透支又被抽血至瀕死，被尼莫救出後因緣際會再度覺醒金綠色光鐘霧雨的治癒能力，本人體質仍是相當虛弱。

「我認為可以把她介紹給馬場負責人，由他負責接送招待和教學，反正霧鐘時間多，又在專心練身體，我說過馬術很適合女性復健。」由於霧鐘一直住在格林集團總部研究區，馬修直接把他一整層健身區域都開放給霧鐘用了，還客串過幾回健身教練，後來都是由研究室裡的專家透過生體機器人陪練指導。

「她也該離開總部透氣了，不過與其在孤星市替她找個安全屋，領地獨立木屋似乎更適合她。」尼莫也很佩服霧鐘能一直住在研究區，偶爾到領地活動也只是散步或默默守候正在野訓的尼莫等人，完全是模範病人，但變相證明之前顛沛流離又被掠食者捕獲的慘痛經歷嚇壞她了。

「超英最好還是自己選址，按個人需求建造基地，霧鐘現在要做到這點還相當困難，不如問沙拉曼達是否願意招待她小住體驗，讓霧鐘將來探索建造根據地有個方向。」領地所有者馬修給出專業忠告。

目前尼莫相熟的這群超英裡，在馬修私人領地裡有小基地的只有沙拉曼達，還是靠前男友威能直接作弊找專家團隊幫她蓋好功能齊全的綠能木屋，其他超英不是還未獲得進入領地邀請就是沒空沒力氣挑戰自建基地，或者根本沒興趣如尼莫，馬修和安琪都熱情邀約尼莫直接來住他／她家就好，估計以後還會有更多超英這麼說。

「好像是這個道理。米迦勒，你要替自己蓋間木屋當小窩嗎？」尼莫又問另一個能旁聽就不說話的天使超英。

「我正在考慮，蓋好了你是否願意來作客？」寄人籬下後米迦勒才發現不動產的重要，目前除了他以外的超英還是需要洗澡睡覺的地方，尤其是KS，他可以不睡覺，但一定要脫裝洗澡換睡衣，在一處不受風吹日曬雨打的屋子裡繼續情報工作。

「我的榮幸。」尼莫簡直是毫不掩飾地蠱惑了，米迦勒能多做些超英戰鬥以外的事，對減緩怪物化都是正面幫助。

「那我研究好怎麼蓋後找時間蓋一間，等魔女伴護任務結束就開始。」米迦勒立刻說。

「倒也不必，你如果提出完整建築規畫就能隨時進行，可以讓魔女去旁觀或幫你一點小忙，作人要互相，既然你花時間精力伴護她，她也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協助，至少她在手工藝和植物栽培上頗具天分，我可不希望你蓋出來的是堅固耐用的工寮。」尼莫只希望他們能健康地學習各種知識技能社會化並消磨時間。

「好。」米迦勒總是對尼莫的建議照單全收。

「那我們還要把這部無聊鬼片看完嗎？」馬修問。

「我現在只打算放空，另外有點好奇結局可以多爛，我要推薦給沙拉曼達。繼續。」尼莫也把髒碗盤放進水槽，泡了一大壺熱奶茶備戰。

「我也想看完電影。」按照協議，米迦勒只要留在別墅裡就行了，魔女進房間後他無事可做，除非想離開領地巡邏打怪，魔女現在身邊有人監督，天使超英可以暫離，但他被尼莫命令度假，米迦勒現在更想跟成為朋友的KS待在一起。

「你們不換片喔？好吧！我奉陪！」馬修在幼稚男孩挑戰上一向輸不得。

※※※

作者的話：日常很美好，不過也該有點轉折了。

接連五天，尼莫都是過著白天和馬修一起練騎術或在馬場工作的勞累生活，幸好其中有三天沒下大雨，他又探索了三條祕徑，就算是戰鬥型超英，尼莫還是覺得渾身痠痛，尤其是腰腿，大腿內側也有點不妙。

他覺得跑酷輕鬆多了，或許是尼莫還沒試過連續跑酷超過十小時，然而若哪天全美公路或城市交通因特異災難癱瘓斷裂或堵車，他可不想把體力能量花在跑酷上，還是能駕馭鑽小巷縫隙的座騎更好。

尼莫不確定都當騎手的馬修會不會燒襠（而且不想親眼確認），但首富每晚唉唉叫喊累，第二天卻又精神奕奕拉著尼莫出門鍛煉，到底是超英體質作弊還是馬修在裝弱，尼莫始終分不出來，畢竟首富當真是個戲精。

訓練雖辛苦，尼莫還是憑超英體能和毅力撐住了，每個人對運動喜好不同，有人喜歡跑步，有人喜歡游泳，頻率愈合的訓練愈能耐久，馬術加上雨天以及野地行動實在不是尼莫的菜，但他明白非但不能挑剔，還必須珍惜難得的機會。

「你不是很忙嗎？觀察魔女和米迦勒也不必天天回家住，為啥說有空就有空陪我練騎術？」尼莫質問首富。

「啊哈！被我抓到了，你竟然沒關心我的新聞！連格林集團總裁得了嚴重春季流感，呼籲大眾接種疫苗的事都不知道！」馬修裝病裝得光明正大，理直氣壯，感冒這種請假理由果然是萬國通用。

「我最近上網時間比較少，都看重點情報，假新聞不在關注之內。」捲髮青年的答案一點都不暖心。

首富的確不可能一直擔當尼莫私人馬術教練，他只是在實戰騎術上一口氣打開尼莫眼界，彷彿拍奇幻電影般載著尼莫不辭風雨翻山越嶺在原始森林裡穿梭移動，重點是沒得剪接，必須實打實地趕路到定點才能換乘其他交通工具。馬修引介尼莫與馬場主人認識，領他親手融入熟悉陌生環境，確保尼莫能自行找時間銜接後續練習。

馬修總共帶尼莫練了六天騎術包括馬具穿戴和馬匹照料常識，這也是他有史以來待在湖心別墅時間最長的一次，第七天尼莫體力耗得差不多，捲髮青年雖未主動要求，馬修判斷兩人必須休息，重點是首富的自主特休放完了，被迫回格林大廈消化總裁的非人工作量。

相對另一組米迦勒和魔女的讀經班異常順利，第二天開始，魔女忽然不對聖經內文挑刺吐槽了，米迦勒怎麼朗讀她就依樣畫葫蘆，很快就流暢地讀完規定章節，將每日功課壓縮在一小時內完成，然後表示她要去閱讀可蘭經中譯版，尼莫傳了電子書給她，外加繼續她不可或缺的美國文化自修課程，即每天追蹤超英論壇更新，防身術訓練當然是晚上吃飽休息後，才在尼莫或馬修旁觀指導下進行，算是漸入佳境。

「你們之間發生什麼事？魔女妹妹怎不理你了？」馬修在離開湖心別墅前發現天使和魔女互動持續降溫，按表操課，最後就跟木頭地板一樣平滑無趣，績效太難看了，首富抓著滿臉厭煩的尼莫一起拷問米迦勒。

先縮回去的是魔女，雖然不意外，但馬修感受到這對兄妹出招相似性了，她只要把自己關進房間，米迦勒直接變成空巢老人，馬修苦心培養他們獨處的計劃眼看要觸礁了。

「我照KS的規定和建議，好好跟她相處，當她的伴護，每天我們該做的功課和工作都有做到，她學得很快。」米迦勒完全不覺得哪兒不對，除了魔力調查的部分沒顯著進展，一切都很順利。

米迦勒向尼莫反應過這件事，尼莫已經告訴他急也沒用，只能見機行事，目前沒人因魔力失控受害就很不錯了，魔女更是努力配合適應新生活，尼莫讓米迦勒講講他剛成為KS學徒時的情況當對照組，米迦勒同意魔女心態和學習力比當年的他表現好多了。

所以米迦勒也跟著淡定了。

「我的確和米迦勒這般約定，他已經額外做了不少事，認真在度假，值得鼓勵。」尼莫公正地讚美道。

「鼓勵個頭！尼莫，魔女那邊你怎麼溝通的？你覺得這樣就夠了嗎？這關係到我跟巨龍之眼商談進度。」馬修大概被只有自己要繼續上班的悲慘世界打擊到了，難得對捲髮青年說話如此不客氣。

「我給了魔女兩個選擇，同樣也是和米迦勒相處方式的約定，她只要能做到其中一種我就沒意見。」

「什麼選擇？」馬修豎起耳朵，尼莫的殺招一向詭異又速效。

「女士的祕密，如果你之前沒留意，我勸你還是不要回頭刷監控，米迦勒在場，他聽到我對魔女說過的話，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

「你和魔女對話用中文，他是聽得懂嗎？」馬修指控道。

「誰曉得？可以猜猜或直接問魔女，記下發音用電腦翻譯對他不難，我又沒限制米迦勒不能這麼做，並非刻意不讓米迦勒聽懂才用中文，不探聽也是他的自由。都是大人了，管太緊適得其反。」尼莫看了看米迦勒，白金半長髮青年又恢復平靜且無動於衷的放空姿態。短短十來天從不脫裝休息的米迦勒就適應吃飯睡覺擺爛以及和語言不太通的異性同居互動，證明人類潛力無窮，就算快不是人了也一樣。

距離專屬直升機駕駛霍利抵達人工島還有十分鐘，馬修決定做最後一搏，動用天才大腦思考魔女行為模式改變的關鍵節點。

「米迦勒，你帶魔女划小船去採草藥那天，抱她上岸時是不是碰到不該碰的位置？」世界首富伸手指控。

「怎樣算不該碰？我全部都不想碰，KS也說沒有誰的身體是能亂碰的，無論男人或女人。我在伴護魔女時，除非事出突然，必要的協助碰觸都有事先諮詢她同意。」米迦勒理所當然說。

馬修張口結舌足足半分鐘，用力揉著臉。「眼神呢？你在看哪裡？」

「全景。確保沒有危險，還有在被人接近前避開接觸。」米迦勒斬釘截鐵回答。

「完了，沒救了，尼莫！米迦勒！你們兩個……」

「繼續說啊！你想講哪個單字？」尼莫單手搭著馬修肩膀微笑問。

「兩位世紀少有的紳士。」馬修滑順地轉彎，俯低用金眸無奈地凝視捲髮青年的深茶色眼睛，想看清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啊，抱歉打擾了。」魔女拎著大包小包衝下樓梯，及肩黑髮隨著她的動作飄揚，她直接闖入馬修與尼莫中間，抬頭望著高頭大馬的世界首富，尼莫順勢鬆手後退一步。

「差點趕不上！能請你幫我把禮物轉交給黑杉、沉默、霧鐘和沙拉曼達，我搭配了不同效果茶包以及手寫信，還有你的份，格林先生！」魔女大聲地說，眼睛亮晶晶的。

金眼男子明顯愣住，隨即笑開來。「當然沒問題，女士。」

魔女將包裹塞給首富後，僅是瞄了米迦勒一眼，又咚咚地跑上樓了。

「不算全無進展吧？這樣子還不夠你跟巨龍之眼談判？」尼莫抱胸勾起嘴角反問。

首富又好氣又好笑地回望捲髮青年，半是認真警告道：「我們處在分秒必爭的局勢中，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別偏心。」

「嗯，不偏心你。」尼莫說。

「喂！」

「KS對魔女更好些也沒錯，她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擁有自由，她不是。」米迦勒忽然說。

馬修抱著那堆禮物包裹，對米迦勒溫柔地笑了一下，尼莫立刻明白那抹笑的意思，「沒有人是自由的」，但首富狡猾地隱藏起字句，現在的米迦勒無法理解人性幽微的同情與痛苦，也不懂他真實模樣其實令人悲傷。

「我會再找時間回來陪你們，或者讓尼莫回市區放放風，否則他忍不住要咬我了。在我拿到巨龍之眼的重要情報前，還是要拜託你好好伴護魔女，米迦勒。」馬修靈活地旋身閃過尼莫踢去的一腳，快步往外溜同時拋下話。

「好的，馬修。」天使超英中規中矩回應。

首富離開後，尼莫打開筆記型電腦，招呼米迦勒坐到他身邊：「既然魔女有她的私人作業和獨處需要，你能陪我跟進孤星市犯罪情報嗎？不用超級感應。」

「樂意之至。」接到重要之人的邀請，米迦勒明顯快樂許多。

就是這樣才無法放著不管，該死的馬修把冰川和火山疊在一起，遲早要出事。尼莫心想。

※※※

客房均是單人床上下鋪，嚴格來說是兩人一間的配置，只是目前湖心別墅居住人口最多不曾超過四人，因此一人一間客房綽綽有餘。

嬌小魔女橫趴在單人床上，小腿懸空狀態不妨礙她滾來滾去，魔女最後索性將臉埋入枕頭下閉起眼睛。

黑暗視野中回憶不由自主浮現，破碎石塔上空的一小塊藍天，流洩光線環繞著緩緩降落的耀眼身影，一開始就不是幻想，而是危險又具體的現實。

被天使抱著飛越陸地與大洋，就像躲在堅硬盒子裡，她不相信這些異國人，無奈而隨便地閉上眼，反正米迦勒飛太快了她什麼也看不清楚，兩人更沒有任何對話。但這個不甚客氣的天使當真守信將她帶到不可思議的奢華湖心別墅，始終不曾越界，給了她一句硬梆梆的絕不進屋保證，就這樣在屋外站了三天。

然後一身鎧甲武裝與奇異透明光翼的神祕超英忽然成了睡衣怪人，陪魔女蹲著拔草弄得滿手泥巴，卻像落在沙漠上的水晶，髒汙部分只襯出他的本質更加乾淨離塵。

遊湖時為了撿槳險些掉下水的魔女被他毫不猶豫攬腰拖回來，沒有逾越的停頓，直接將她端正地放回座位上，但魔女已經知道他是個活生生且非常精壯的男人，還有心跳和呼吸。

明明會飛的米迦勒自我限制超能力不用，卻要下水撿回木槳，弄得渾身濕透，她那時腦袋不知哪根筋不對勁，竟然伸手想拉他，當然拉不動，但他卻沒有出聲喝斥或揮開她的手，只是默默爬上船，溼衣下是炙熱的體溫，魔女每次回憶都有燙手的錯覺。

之後每次作為沙包讓魔女練習攻擊勇氣時，米迦勒既沒有輕視也無表露任何不快，只是糾正她的動作，沒再讓她像第一次那樣姿勢不對受傷和情緒失控，怪異的是她那次激動落淚竟沒人被魔力影響？

不，應該說哭出來時她心底某處反而非常寧靜，魔力就蜷伏在那裡，毫無肆虐跡象，她第一次感受到自身魔力的存在與動靜，彷彿走入颱風眼般。她沒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或許這就是尼莫哥想要她學習的遠大目標，去掌握這團風暴。但她只是初窺一小角，具體怎麼做仍是毫無頭緒。

米迦勒還是普通人時頭髮和眼睛是什麼顏色？沒有人知道，尼莫哥也因為受傷失憶不記得了。

原來他和她一樣，都是拋棄名字的人。

每當米迦勒對尼莫表達出更多關心和在意，魔女就鬆了口氣，她也不明白這是什麼心情。

魔女知道樓下兩個超英聽力都很靈敏，只敢在心中默念。

用米迦勒練習社交……要增強英語對話能力……培養交情……

交情是啥？魔女對交易倒是很有概念。

見不到面的人還可以送茶包寫信，應該不至於惹人厭？那晚在研究船上的隔離安檢，大家聊得還算開心。「意思意思」這招魔女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她後期在石塔可是享特供的，也見多了送禮討好的場面，但她是真心想回報這些幫過自己的超英和世界首富，無論他們怎麼看待她。

但天天同住的人還能怎麼辦？都一起看書吃飯喝茶了，茶包和其他草藥產品米迦勒還幫忙出力，送米迦勒他自己有份製作的東西也很奇怪。

腦海裡忽然想起義兄振聾發聵的一句命令：「不許畏畏縮縮。」

她才沒有！……沒有吧？

魔女用半夜想喝熱水的理由向尼莫申請到一個五公升微電腦保溫熱水瓶，足以供應她全天候在客房裡泡奶茶，尼莫出門練馬術時，魔女有效地減少了和米迦勒的見面次數與相處時間，只要旅客小心維護居住機能外加順手收拾，需要做的家事並不多，原本就是以精簡人力概念設計建造的湖心別墅，連洗衣機都有烘乾功能，各洗各的衣服，自己的垃圾自己處理。

她還是會協助尼莫哥準備早餐，順便煮一大壺奶茶搭配讀經時口渴補充體力，然後那壺奶茶沒喝完就留給米迦勒了，午餐隨便弄，米迦勒從來沒意見，只是他會一直留在客廳讀書或看電影，因此魔女在兩人獨處時再也沒使用家庭電影院，總是在房間裡撐到必須準備晚餐才下樓。

米迦勒很堅持一起做家事這項規定，準備餐點自不用說，烘乾整理藥草和照顧香草苗也在他定義的家事範疇裡，沒下雨時更必須整理戶外種植環境，但最近經常下雨只好跳過，只有女生客房是他絕不會踏進的禁區，這點當然是廢話。

尼莫給魔女的選擇很簡單，好好相處或乾脆拿下米迦勒，問題好好相處為何那麼難？她明明不怕他！原本對這份「作業」也是信心滿滿，何時事情變得不對勁了？她知道流星雨事件後全世界才開始出現各式各樣的超能力者，但直到米迦勒親口說出悲慘身世，她才產生米迦勒並非生來就是大天使的真實感，排行榜第二的超英也曾經是個普通人，或者說比普通還要慘上不少。

糟了！社交作業要打分數的！魔女總算想起這是她早日獨立生活至少換個伴護人的首要考核，目前之所以是排行榜第二的重量級超英來伴護魔女，就是魔女還無法證明自己能降低威脅以及得到當初救援任務第一接觸者的信任。

為何和米迦勒相處會是社會議題呢？難道要懂社會議題才能交流嗎？好像是這樣沒錯！畢竟超英就是社會議題專門生產來源，魔女迄今也懂了不少社會議題，尤其是怪獸災難相關事件，就差找米迦勒交流這一塊了。

尼莫哥說過可以找外援，她怎就忘了這個重要提示！都是根深蒂固靠自己生存的壞習慣惹的禍！

魔女決定向她在研究船上認識的超英們求助，畢竟是英雄！助人是他們的興趣和天職，何況她實在很煩惱！直接撥號過去還是太僭越了，公平起見，魔女發了群組簡訊。

那一夜，四位超英同時接到魔女的英文求救訊息。

致各位英雄：我在庇護所遇到難事。一位令人尊敬的前輩現在是我的義兄，他規定我必須和伴護對象（長翅膀那個！）好好相處，或者拿下他！

我想請教「拿下他」（takehim down）到底是什麼意思？我該怎麼做？

PS.這段話義兄是用中文說的，如有語意出入之處，建議線上翻譯！感恩！

　　　　　　　　　　　　　　　　　　　　　　　　　　　　　　魔女

代號能力不同的超英們總算感受到傳說中魔女的可怕影響，他們都被挑起名為「八卦」的本能，無法自制犧牲應有的睡眠時間，苦思過後回傳了各式各樣的意見。

魔女決定使出絕招－－她要鹹魚了！一直煩惱米迦勒的交流問題還不如電影馬拉松更吸引人。

世界首富離開的第二天，尼莫沒乖乖休息，他還是請湖畔機場的輕航機駕駛載他到另一處小機場，迎接手拉手一起來學馬術的沙拉曼達與霧鐘，相伴前往私人馬場，當然是靠沙拉曼達變身成巨蜥載著同伴快跑移動節省時間。安琪又為霧鐘開發了單人鞍袋，這次使用又輕又堅韌的特殊網織物，摺疊起來只有化妝包大小，展開後掛在巨蜥脖子上就能捎著姊妹淘快樂同行。

尼莫則以KS身分再次和馬場管理人結交，算是讓兜帽超英也跟馬場管理人混個臉熟。

先前的接觸讓尼莫發現馬場管理人來歷並不普通，逼問馬修後才知道是個因傷退役的前超英，這樣一來獨自照料十幾匹實戰用特殊駿馬還能即刻出發到碼頭來帶空鞍馬兒回去的強大工作能力也不意外了。三個超英總比兩個好，尤其沙拉曼達在黑袍人型時沒啥戰力，霧鐘又是能力不穩的治癒型超英，身子骨還弱著，尼莫毫無理由不擔任她們的保鑣，起碼得觀察一段時間確保她們和馬場管理人相處愉快。

總而言之，又是一個魔女與米迦勒獨處兼看家的白天。

魔女把他拉到碼頭上，至少離屋內監控遠點，就算拍得到畫面，至少錄不到聲音，她還刻意將聲音壓得幾乎和水波聲一樣輕微。

「你不想跟我社交，我懂，我也不想！但尼莫哥哥堅持要我們練習當朋友，人有分做得到和做不到的事情，不過他說我還有另一個選擇。」魔女幾乎是用氣音說。

「什麼選擇？」米迦勒鎮定地問。

「－－拿下你。你假裝被我『拿下』，別告訴別人，這樣我們就能用最經濟省事的方法互動了。」魔女決定把她在集中營學到的暗箱操作經驗拿來靈活運用。

「什麼叫『拿下』？」

「小聲點！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做了功課，大概就像尼莫哥哥對格林先生那樣，一位很有經驗的女性朋友說的，目前我覺得這個答案最靠譜。」巴西柔道對她來說太遙遠了，注射強力麻醉藥一聽就是犯罪行為，其中一個回答「還是努力相處看看」感覺很溫柔，但她更想和號碼主人好好相處，米迦勒就算了吧！最後，就剩下直接山寨給出考驗的始作俑者這招，魔女仍舊認為於過困難，她決定彎道超車。

「還是不懂。」米迦勒向來不躲閃，有話直說，不過他很機敏地放低音量，尼莫教過配合女士的無害要求準沒錯，至少米迦勒當下沒有對著幹的想法。

「具體而言，我偶爾吐槽或碰你，你不要回嘴還手，這樣看起來我們關係就不錯，但你還是要跟著我，不能生氣走開。你可以問我問題當聊天，我會看心情回答，我知道你們想探聽我的情報，但很多事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或者可能你問到我才會想起來相關事宜。」魔女也看出跟米迦勒交流必須像使用先進電器一樣直接給出指令才行。

「我本來就不會做妳說的那些動作，也不會生氣。」米迦勒帶著一絲迷惑表示，不明白魔女為何刻意強調。

「那樣最好。總之先試看看再研究怎麼改進，不然現在這樣我真的很累。我要去電影馬拉松了，你不要管我挑片，坐我旁邊看，這樣應該有符合標準。」一直滑手機也會膩，況且她有那麼多經典大片沒看過！尼莫還規定只有看電影時才能吃零食，以免魔女太不節制把得來不易的零食吃光，外加製造更多健康負擔。

套句尼莫哥說的話：「我們在這裡吃的不是大賣場薯片，是昂貴的航空汽油和人力薪資，比高級餐廳還奢侈。」

住過沙漠石塔的魔女當然懂運輸成本，拒絕家庭電影院等於放棄每天零食配給特權，就算是魔女也開始不甘願了，特別是她發現零食櫃庫存每天都規律減少時，估計米迦勒喝奶茶沒少配茶點。

「你的答案呢？答應還是不答應？」魔女鬼鬼祟祟地張望四周，明知尼莫現在不在島上，還是有種謎之存在感，令人緊張，彷彿常被以忍者形容的超英會偷偷潛回來，問題是萬一尼莫哥轉頭突襲檢查，旁邊這個米迦勒根本不會告訴她！

「我沒差，妳想怎麼做都行。」米迦勒也惦記著魔力性質調查作業，魔女忽然打算換個方式與他相處，應該能視作有利發展？反正她的要求也談不上讓他刻意做出隱瞞KS的行為，再者他們幾乎都在監控下互動，尼莫和馬修都能隨時檢查所有過程。

「很好。」聊電影內容就會順便探討社會議題了，遇到尼莫哥喜歡的作品類型還能推薦給他，米迦勒恐怕也是打相同主意才會開大螢幕看電影找談資，像尼莫哥那種樸素型超英為了加強實力和追蹤犯罪目標根本沒空看影片消遣，米迦勒也是被命令強制休假外加伴護任務才會留在人工島上。魔女很快擬定新計劃。

「那就－－祝我們合作（得分）愉快？」魔女伸出右手。

豈料米迦勒怔愣盯著她的手沒有反應。

「按照你們美國人習慣，這個時候不是要表示誠意嗎？」

「妳手背向上，是要我行吻手禮？」

「……我是想握手！只是沒做過！親什麼親？」魔女只有朦朧印象，不是伸手就好了嗎？

米迦勒無言比出正確手勢，魔女尷尬地將手掌翻了九十度，白金半長髮青年主動輕握住魔女的小手搖了兩下道：「就這樣，不過女士先伸手是對的。除非是長輩，否則男性先伸手暗示他地位比妳高，這是很不禮貌的，妳可以不必理會。通常同性間先握手的也是強勢方。」

「還這麼講究？」

「我待過的初高中合併制私立住宿學校很在意上下級關係，雖然是男校，細節反而麻煩。一般年輕人有更流行的問候方式，如果要表達合作愉快，除了擊掌不分性別，握手確實是女性主動比較好。不過如果雙方都不知道或不在意潛規則那就隨便了，十年前covid-19大流行後，國際禮儀就改成碰肘了，這個也沒怎麼分性別先後，可以先舉起預備同時輕碰。」米迦勒一板一眼解釋。

「我記得還有貼臉啵啵那種？」魔女索性一次問清楚。

「那是歐洲習慣，妳當面說中文或沒跟著向前配合男的還敢貼，就是性騷擾，該打，女生對女生妳自己判斷能否接受。陌生人我們也不亂抱的。順帶一提，吸血蚊事件後孤星市都改用開槍手勢當問候。」既然是KS的妹妹，又被當成防身術沙包練習，米迦勒很自然興起幫忙義務教育的責任感。

「瞭解，總之謝了！」魔女沒想到米迦勒還會主動說一大串，都是直白為她著想的內容，就在她主動找他假裝親近的提議後，不禁有點愕然，彷彿不需要約定，他也不會拒絕她的靠近。

但魔女還記得初次見面和之後三天都高高在上的武裝天使，她可不會飛！眼前是隨時可能光速消失的超英，如果不是被伴護任務鎖住，還不知在地球上哪個角落？

這不是親切，只是想快點解脫的積極教學而已。

※※※

作者的話：雖然同年，看來魔女還是比較細膩早熟，雖然方向可能有點歪掉。

KS陪沙拉曼達和霧鐘結束領地私人馬場初體驗後，沙拉曼達自然是招待兩名超英朋友回小木屋過夜，尼莫搭了趟便車，主要是沙拉曼達位於領地邊緣的小屋離其中一處祕密小機場和直線距離的山區公路都不遠，這是安琪當初進可攻退可守的精心選址考量，反過來說小機場和偏遠角落有一處超英小基地也補強了防禦性質。

尼莫正是打算利用這處小機場離開，原本是要回湖心別墅，但黑杉發來的消息讓他改變主意，加上不考慮健檢那次來去匆匆，他已經快一個月沒好好巡視孤星市。

捲髮青年本來就有隨性的一面，說做就做，向米迦勒確定湖心別墅狀態穩定後，也跟著馬修的腳步請霍利來小機場載他回去，但在這之前尼莫去掉超英制服換上便裝，為了擴大首富的保鑣好友在領地內活動範圍，同時也是準備給算是熟人的霍利打個預防針。

尼莫剛抵達小機場沒多久，霍利的直升機也到了，只能說格林集團總裁專用駕駛某種程度比許多超英還厲害，待命反應時間也是，在黑夜濃霧中還能快速精準地飛來小機場。

「晚安，霍利，很高興見到你。」尼莫沒讓他降落，示意他拋繩梯讓尼莫直接攀爬節省時間，並在跨進機艙後幫忙收起繩梯解釋道：「最近馬修委託我照顧一位長期受虐病患，加上特訓需求，我得在島上和領地進進出出。」

「你不需要告訴我這些，凱普頓先生……尼莫。」直升機駕駛慢半拍才想起來，他們已經互通姓名，說好直接稱呼名字，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對方身上透著一股熟悉感，非但值得信任，甚至有點令人敬畏。

「倒不是怕你誤會什麼，但我希望你能稍微了解情況，我認為你是個救援高手，那位病患需要保護才會被馬修收容在湖心島，若有個萬一，我想將你列入備用求助名單，當然，這部分會我會徵求馬修同意。」尼莫的臨時行程自然是向馬修打過招呼，霍利才會被派來接他。

「我明白了。謝謝你的信任。」直升機駕駛點頭。

「好奇問問，你不回答也可以，這種隨叫隨到的運輸服務，你的私生活怎麼辦？」尼莫覺得這個貌不驚人的駕駛也挺奇葩。

「擅用時間管理，活在當下，減少不良習慣和多餘慾望，我喜歡飛行，常常需要一個人飛，這時很愜意。尼莫你不是認真在做保鑣訓練嗎？將來估計和我的生活型態差不多，『馬修‧格林的隨身保鑣』。世界變得太危險了，超能力者、怪物、英雄、超自然瘟疫……以後出現喪屍也不奇怪，我想累積足夠的生存資源，某些條件有錢也買不到，但格林集團能幫忙實現。如果有合適對象願意和我在一起，就提早退休過簡單日子，單身時我還是很享受冒險生活，當然，目前缺乏我這個位置的候補駕駛員也是個問題。」霍利只談自己的部分倒也大方。

「真是令人羨慕的計劃，要找到像你這樣的人才不容易，我看馬修不太可能隨便放你走，但他的地盤大概是最安全的地方了，除非你和未來伴侶喜歡真正遠離文明。」尼莫說。

「這點彼此彼此。」霍利發出一聲爽朗的笑。

「我是被趕鴨子上架。」尼莫自動坐好繫上安全帶說。

霍利將尼莫載到格林大廈樓頂停機坪，尼莫向他告別後從祕密路徑進入佔據整層頂樓的總裁辦公室，馬修不在辦公室裡，現在早就超過下班時間了，或者說格林集團總部從來沒有真正上下班時間，首富隨時可能在任何地方或者應酬出差中。

不過尼莫這次回總部目的是應黑杉要求面試他選出的三名受傷超英，他先在總裁辦公室換好超英制服才下去研究區和黑人超英碰頭。

黑杉主動提議在朋友身上殖入感應晶片，限制活動範圍，同時這三人必須在研究區接受健康檢查和特定治療，確保狀態穩定，接受基礎木工訓練，經過種種準備後才能以特殊聘雇人員身分進入領地替黑杉工作。

KS進入休息室時，黑杉已經等在那了，望著兜帽超英目光非常微妙。

「幹嘛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我？」尼莫怪問。

黑杉直接秀出手機畫面，上頭是魔女群組簡訊：「你沒說認了個那麼厲害的乾妹妹，還出這種恐怖課題給她。」儘管魔女沒提義兄名字，但會說中文還能是誰？只有那個不在群組名單裡，卻把魔女收拾得服服貼貼的兜帽超英！

尼莫攤手：「魔女只是龐大計劃一環，不少重要國家都賭上國運正在博奕，但我對一盤大棋沒啥興趣，目前她在我看來只是個被虐待的年輕女性，和任何想活下來的人一樣努力，針對魔女部分我能幫就幫。另外馬修‧格林說你那個巴柔建議超搞笑。」

黑杉拿下半遮面的海盜頭巾與眼罩用力抓頭，完全不奇怪通訊內容被監視，超英安全手機都是格林集團出品，又涉及魔女通訊內容，要說意外也是格林集團總裁不怕魔女影響說看就看。「她會求助我們實在令人嚇一跳，有點感動。但我真的想不出來，只好胡謅一個答案！米迦勒跟你有仇嗎？」

尼莫歪了下頭，黑杉連忙搖手：「行了，我不是故意打聽，但我覺得你們關係不錯，你也知道那封群組簡訊資訊量有點龐大吧？我現在知道你在處理世界大事，慢慢來，注意安全。」

「回歸正題，你現在就把朋友抓到總部植晶片也太心急，我差點不想趕過來，今天工作又是滿的，坦白說有點累。另外只挑三個建築工人太少了吧？你的小基地將來恐怕不會很小，不太可能自住自用，不如一開始就規畫得寬敞些。」尼莫建議。

「我就隨口一提蓋小基地的事，是朋友一直催我，我才試著聯繫格林先生，沒想到他表示隨時都可以，人來總部就能開始鑑測，需要通過包括背景審查在內的前置安全作業才能到領地工作。我的小基地還沒開始選址，實際上他們沒那麼快進入領地，能在孤星市先做的準備愈早開展愈好，朋友就先住我的安全屋。」黑杉望著天花板半是喃喃自語，看起來同樣很想逃避嚴重超額的英雄工作，例如蓋專用基地和認識其他超英，只是城市巡邏打打普通壞蛋習慣以後還有點紓壓兼觀光效果。

「經過魔女救援任務，認識魔力的可怕，還有理性崩潰速度之快，我實在不敢隨便幫受創超能力者打包票，哪怕他們都跟我有過命交情，但我無法保證能替他們失常後果負責，所以只選了我跟你還有沙拉曼達能控制意外的人數和人選，先實驗看看效果再說。」黑杉果然是成熟謹慎的隊長型人物。

「需要做到植入晶片這麼絕嗎？」黑杉主動提出對自己人的嚴苛要求讓尼莫有些意外。

黑人超英盯著始終不曾露出真面目的兜帽超英說：「有點分不出來你這句話是不是在測試我。KS，因為你總是做得比我期待得還多。我還不至於看不出那片私人領地對格林先生以及超英們有多重要，關係我們未來存亡。有的人和地方是不能開玩笑的，機會只有一次，我不想讓他們錯過，以及影響到我，你也可以說人是自私的，我希望帶我的朋友繼續往上走，而不是被他們的莽撞愚蠢拖下水。正如我一度錯誤率領他們追殺瘟疫瑪莉。」

「我不認為你們追殺瘟疫瑪莉是錯誤，只是做了超英必然之舉。沒測試你，但也不是鼓吹你隨便，就探探你的想法。其實這算好事，你的朋友們不見得想再當超英或能恢復戰鬥能力，不需要給壓力現在就決定將來去向，但不具超英身分又在領地裡亂跑，萬一被其他超英或特殊員工誤認為敵人就糟了。其實你只是想給朋友一處更理想的療養環境和短期專注目標而已，對吧？」尼莫沒被護目鏡遮住的下半臉露出一抹溫和笑意。

「都被你看透了。」黑杉歎息。

「將心比心，我也有脆弱的普通人親友，萬一哪天必須讓他們進入馬修領地尋求庇護，就必須給他們普通人的保護與限制。但你的朋友不是普通人，這就有點尷尬了，工作地點在原始林中就醫不便，又是精神不穩定的超能力者，哪怕緊急後送也需要考慮空運駕駛安全，或者調度有空又願意幫忙的超英協助戒護。最了解他們個性和病情的人是你，所以我尊重你的意見，盡量只配合不干涉。」

「多謝了，KS，不枉我這麼辛苦幫你代班，你什麼時候回來？給我個盼頭也好。」黑杉趁機提出渴望已久的問題。

兜帽超英親熱地探身拍著黑人超英強壯肩膀勸慰道：「說代班多見外？你也是孤星市人了，就當本職吧！至少你待在總部和領地訓練能更上一層樓，順便敦親睦鄰，這些犯罪份子都是你和未來陸續加入夥伴的經驗值來源。」

黑杉面對KS現實的推託反應一臉囧樣回答：「我不確定能在獨立市停留多久，或許一年內還沒問題，再長只能看情況，但我知道當下自己必須幫你這個忙，順便磨練實力。」

「我現在也需要你繼續幫忙。時間長短無所謂，希望你得到你需要的。」尼莫誠心祝福，其實他也清楚馬修打算安排黑杉去領導其他超英進行中階任務，黑杉不會一直巡邏城市打擊犯罪，但這段過程會是很好的歷練，只要超英不放棄出現在民眾之前，一處城市自然會出現繼任英雄或理念相近的同伴。

尼莫坐下來檢閱三個推薦人選健康檢查報告，包括之前療養院護理紀錄，自己的健檢記錄看多了，現在看別人的也沒什麼術語障礙，與其說閱讀，更像掃描記錄存檔，文書內容會重新投影到護目鏡上。

「王國那邊有點蠢動，我猜可能會出大事，只是不知道是幾星期還是幾個月後？北七區代表找上我問你的消息，我沒說，他表示會自己問你，還有他女兒很想你。」孤星市是個特殊的地方，或許沒紐約那麼經典，但紐約也沒有格林集團總部和愈發明目張膽的無政府主義超能力者地下組織「王國」，還有超英沙漠之稱，犯罪率居然在全美排行中段偏後，也是相當神奇。

正確答案之一可能是很多黑數都被暗中搓掉了，報案率看起來比孤星市的天氣陽光許多。

黑杉也是被HAKO挖過能量水蛭的傷患，對這個王國小幹部反派觀感很複雜，日本青年正是令孤星市幫派聞風喪膽的壓縮殺人魔，毫不遮掩他是KS大粉絲，聽聞黑杉來代理KS，爽快地給了黑杉方便，然後時不時問起KS消息，大概類似粉絲從馬修‧格林金援專屬超英團體－－團員那邊打聽本命偶像的感覺。

尼莫頭也不抬繼續看資料道：「HAKO嘛，這傢伙如果無聊鬧你就別理他了，我和他本來就能用論壇聯繫。你能再多吸些票就更好了，為何我排名都沒掉！」

「可能是我揍黑道有點狠了，他們報復性灌票給不在的你？」

其實黑杉也有偷偷投尼莫，沙拉曼達警告過千萬不能讓兜帽超英知道，不然對方肯定會找機會整回來，大家一起投票給KS的惡作劇已經成為黑杉每日小確幸。

「我不開心，你不用替我留手，但最好只揍現行犯，別動地下組織和大型犯罪，這邊不是平民與獨行超英該管的，可以回報給格林集團還有我。」尼莫不忘提醒黑杉踩好界線。

黑杉聽了兜帽超英的話反問：「我知道成本和風險問題，但我好奇你真的害怕嗎？」

尼莫放下資料夾沉吟。「我想想該怎麼回－－如果你真的特別偏好打擊這類大型犯罪，將來我可以請馬修‧格林將你轉介到適當的超能力者政府組織，比較令人放心的那種，聽命行事領薪水和撫卹金就好，退休金大概是休想了，但我懷疑真有那種部門？連美軍都有一堆骯髒黑幕。所有政府都恨不得將超能力者鎖上狗鍊。我認為超過一定規模的犯罪是地下市場競爭者和政府執法部門責任，刑度和衍生問題很難預判，甚至可能妨礙本來已經在行動的司法機關，你不小心打殘一個即將成功的臥底害他不得不退出，因此身分曝光遭報復一家老小都被殺之類。」

「唔……」黑人超英再次被懟得無話可說。

KS的舉例總是那麼令人發毛。

「單一超英以暴制暴只是小小的清潔，拿來短期處理普通罪犯還好，重刑犯我也會想辦法找證據扔給警察和檢察官。說得直接點，你為了遠大目標教訓一個小嘍囉或幹部，非但不影響惡勢力結構，幕後主使者為了找出你復仇立威，勢必牽連無辜平民。不是不能幹，而是要考慮附加傷害，以免違反見義勇為的初衷，製造更多受害者。」尤其是巡邏城市的超英，經常要面對類型與危險程度不同的罪犯，外加曝光率過高惹來的反派攻擊，反派則會買通在地的混混黑道和賞金殺手給超英製造麻煩，尼莫當初步步為營升級也是為了能在特定城市勢力位階內盡量不受干擾行動。

兜帽超英又說：「還是你想拯救世界？真看不慣組織犯罪就忍受不自由去吃公家飯讓政府負責收尾，治安本來就是國家問題。單幹的話，黑幫上層認為你只是針對個人行為不太會插手，否則容易被同行笑有失格調，超英文化已經是一種美學認證，反派也開始注重形象了。」

「原來如此，真好奇你怎麼會想到這些。」當成風險投資黑杉就有感覺了，只不過拿來當槓桿的是自己、同伴親友甚至陌生民眾的身家性命。

尼莫抬頭透過黑色護目鏡看著黑杉道：「我才好奇你為怎麼不多想想，你以前繳的稅比我多太多，居然不督促政府做事？優先保護自己。孤星市正建立她的生態平衡，建議你學著融入觀察，方便將來提高存活率。我目前要處理的麻煩一言難盡，回歸時間再看看。不過你的基地小屋自建細節我倒是可以幫你打理，到時候就近留意你的朋友有哪些需要。對了，別因為忙著當英雄就疏忽女友，遠距離是戀愛殺手。」

黑杉冷不防又被灌了口愛情雞湯，KS聽起來真的走不開，黑人超英只能把請求固定現場支援的期盼吞回去。

「今夜你陪老朋友好好談心，早點敲定小基地建造計畫，實在沒空可以說出你喜歡的環境條件，我幫你打聽後再推薦你場勘地點。很久沒巡邏地盤了，雖然只有一晚，倒是可以逛逛你的成果，兩相比較一番。」尼莫也得檢查馬修配給的安全屋以及他自己的祕密基地是否一如既往保險，這些都是疏忽不得的基本工作，明早還能回西湖餐館和店長夫婦打聲招呼，總是靠電話或簡訊聯繫也非尼莫本意。

「你這麼說讓我壓力好大。」黑杉苦笑。

「孤星市市民有你守護是運氣好，你的經驗實力比我高，時間也比我多，可以教訓到之前我沒接觸的武裝犯罪份子。」尼莫坦承道。

「反過來說，你之前專攻的家庭內部親密關係犯罪對我來說很苦手，但看你對付垃圾的手法相當過癮就是。」黑杉確實是感受到各種衝擊，受害者是不為人知的老弱婦孺或病患時，目睹各種悲慘案例帶給黑杉的餘味都很糟，他寧可痛痛快快地撂倒一群暴徒。

「這就是馬修‧格林希望超英交流組隊的原因了，大家都擠在同一張地圖打同一種怪，很難提升等級，但是對立志當英雄的超能力者或超英新手，有前人開路會方便許多。」尼莫總算看完三名受傷超英的醫療紀錄和基本資料，他沒打算在總部耗費太多時間，但也不能啥都不知道就去面試黑杉的夥伴。

「今天只有體檢而已，背景審查還沒開始，為何要找我去面試你的朋友？」尼莫托腮問黑人超英。

「被你洗禮後應該會提高背景審查的成功率，我擔心他們還是不願說太多，我的出身經歷沒啥見不得光，無法同理他們非得隱瞞的心情，也拿捏不了該坦白多少的尺度。」黑杉懇切地注視兜帽超英。

「過不過關不是我決定的，只能說有殺人犯罪紀錄最好老實交代，現在進不去也不表示以後進不去領地，馬修‧格林看重主動善行和同伴意識，這兩個觀念很重要，尤其是定義範圍，太小氣可不行。你可以轉告其他人，那比較有希望的三位我樂意陪他們聊聊。」尼莫觀察黑杉反應，大致理解馬修為何擱置這件事，瘟疫瑪莉事件結束還未滿三個月，怪物造成的創傷本來就沒那麼快好。

但受傷的是超英，放在普通療養環境裡也不見得就會痊癒，身體就不說了，心態絕對是重大考驗。

按照格林系超英標準，尼莫和黑杉已經合作過野外特訓，完成一趟級別超高的魔女救援任務，目前黑杉代替尼莫巡邏孤星市快一個月，看在他的夥伴眼裡會怎麼想，而他自己又怎麼想？彼此失落感和愧疚肯定不少。

「我會記住這個祕訣。總之，謝謝你了。」黑杉打從心底說。

「倘若我為了激勵他們出賣你的糗事，你就認命吧！」尼莫無情地警告。

黑人超英做了個誇張的悲愴鬼臉，表示他不介意。

結束完簡單面試閒聊後，尼莫如他所願踏上熟悉的孤星市，游走在夜景之上，大部分是熟悉的，也有先前不曾見過的陌生改變，他在暗巷陰影中凝視打烊的西湖餐館，然後來到距離五條街的老公寓頂樓，從樓頂走直線也就幾步路距離。

從天台進入包含穿越前這具身體曾經住了兩年多的老公寓房，藏鑰匙地方還是沒變。

尼莫在室內繞了圈，這次確定有人回來過的痕跡，冰箱裡的過期食物和室內垃圾都被清掉了，但沒有補進新的，對方毫不在乎監控，就像當成自己家一樣。

兜帽超英哼了聲走進臥房，一切倒是好好的沒變，停留在他年初東正教平安夜緊急撤退的那天，室內並不雜亂，但重要東西都帶走了。尼莫和衣躺在床舖上，順手在床墊下塞進一枚手裡劍備用。

道上懷疑尼莫‧凱普頓和KS有關，才會綁架前室友阿納托利企圖透過凱普頓釣出KS，因此喚醒一個可怕俄國殺手。或許以後該讓犯罪份子懷疑，他和很多接受格林集團援助的超英都有關了，畢竟世界首富的好友保鑣這個強大煙霧彈身分不用白不用。

至於前俄國室友，尼莫還是不忘祈禱他開車拋錨、走路踩到狗屎、上廁所馬桶塞住外加繼續搭訕失敗。

※※※

作者的話：尼莫愈來愈像正式（？）的超英了，逼不得已要趕場的部分。

難得能出湖心別墅一趟，夜巡到一半還被沙拉曼達抓現行，不知是馬修還是黑杉告密，安琪知道尼莫從湖心別墅出來了，立刻變身過來攔截。

結果成為兩個超英臨時共同行動，在沙拉曼達友情載送下擴大巡邏範圍，幾乎將半個孤星市都逛了一圈，儘管兜帽超英和赤紅巨蜥能透過一些訊號手勢溝通，此時無聲勝有聲的默契以及尼莫單方面講解他對這座城市的大小事，讓兜帽超英處於某種寧靜愉快的心情。

曙光將現前，KS與沙拉曼達告別，回到各自的安全屋。

幾乎馬不停蹄的二十四小時讓尼莫相當疲倦，作為一直升級的超英本該更耐操，只能說尼莫並未做到馬修好好休息的忠告，耐力也不是他有意強化的長處，但所有超英無論類型都在強迫自己忍受更多辛苦挑戰，體能仍是基本中的基本。

騎術訓練不提，尼莫整個月來都在勞神米迦勒和魔女的互動，以及其他超英相關事務，同時沒一天放下孤星市犯罪情報研究和世界新聞，休息程度只夠確保他不失去戰鬥力，尼莫知道現在還不是能放鬆的時候，問題他不清楚何時才能放鬆？這麼想的不只他，也不只馬修，看看黑杉和其他人都這麼拚命就知道了。

他在等待某種完全無法捉摸的契機，這個契機會來自何方？尼莫不是先知，他只能猜測巨龍之眼是最可能的出處，但王國也有一定機率。他同時有遙遠東方的火山將要爆發，同時腳下埋著多顆炸彈的不祥預感。

海巨人之後全世界暫時沒發生巨大怪獸登陸事件，不知是否和米迦勒與利維坦過去多次賭命暗中圍剿削減海中怪獸生成數量有關？又或者怪獸發展出躲避超英的智慧暫時登陸並躲在無人區如南極之類。這個空窗期令人不安，各國均抓緊時間備戰－－順便互扯後腿。

尼莫問過世界首富這些先進國家領導為啥不好好幹正事？明明他們也會退位換人，起碼母國就是最基本的後路。

大家都只顧自己，最後有錢人還能往哪裡移民？怪獸可不會管你制度先進福利好或永久中立國就不登陸那邊，不如說如果尼莫是超能力反派一定先逮這些肥羊，目前的確有些反派這麼幹了，才讓美國富豪們又風靡起愛國主義，沒因聯邦政府一加稅就往歐洲跑，說白了也是命比錢重要。

馬修回答資本主義劫掠內耗和民粹反智的美妙滋味不容錯過，民主國家都在不擇手段走鋼索，為了爭取選票也為了保住民生預算開銷，才讓平民勉強享有和平假像。獨裁政權則是陷於貧窮與戰火中，一副我就爛的態度，暗中卻不曾放棄發展超能力者及掉落物相關的極端武器和瘋狂戰術。

正因為國家預算不足以填補流星雨事件造成的耗損與長期治安動盪，以及最可怕的未知怪物災難，才讓超級英雄有了生存空間，換個相對承平時代，超能力者不分善惡就是威脅國家體制的生物鏈天敵。

尼莫還是給米迦勒和魔女分別留了訊息，米迦勒不意外立刻回訊了，確定湖心別墅平安無事才敢躺下，魔女則沒讓尼莫抓到熬夜的小辮子。

睡了五個小時後，尼莫給店長夫婦打了電話，接起電話的是桑妮姊，聽說尼莫等等要去拜訪他們又驚又喜。尼莫知道今天是西湖餐館店休日，店長固定時間要去靶場練習槍法，桑妮姊也會陪伴前往，才特地選在早上打電話，表示他不會停留太久，不用為他打亂行程。

和老朋友見面大概是尼莫近期最開心的時候，難免勾起傷感，隨即又被不僅救了前身一命還繼續提供穿越後的他容身之處的夫妻熱情接待打散了。

「尼莫，你怎麼瘦了這麼多？保鑣訓練到底多艱苦？」桑妮姊心疼地說。

這得要多厚的長輩濾鏡才能睜眼說瞎話？尼莫身材幾乎沒變，魔女救援任務時掉的體重也盡量補回來了，反而是店長原本以為永遠不會消的肚子居然癟了不少，腳傷經手術痊癒後終於能好好運動，加上開始練槍帶來的自信，原本容貌滄桑的店長竟然產生回春跡象，冒出一點壯年型男的雛形。

其實店長真實年齡僅比馬修大五歲，今年也才四十一，過去在中國牢獄裡受過太多折磨，加上走線帶來的身體傷害，在西湖餐館努力掙錢幾乎全年無休，尼莫剛穿越來認識的店長，表情兇狠嗓門又大，第一印象像五十多歲的老流氓，根本看不出他是因為在中國寫網路玄幻小說被舉報才進去蹲，年輕時撐死也就是個鍵盤凶宅。

「累了點，但收穫頗豐。」尼莫習慣和店長夫婦直來直往說話，他選擇不透露細節亦未粉飾太平的肺腑之言。

「看得出來，你整個人氣質都不一樣了。」嬌小童顏的老闆娘笑笑。

尼莫對「氣質」兩個字有點敏感，已經有三個人都從氣質認出他是KS本尊，尼莫真害怕桑妮姊成為第四個，幸好她是格林總裁粉不是超英粉。

「我能有什麼氣質？」捲髮青年抓頭傻笑。

「該說是比較穩重了？終於找到想做的事，忙歸忙還是樂在其中的感覺，不太煩惱錢的問題，開始向上看，就像我家那笨蛋老公。」桑妮姊瞪完跟著傻笑的店長又正色看向尼莫。「別累壞了，身體要顧。我不打探你的隱私，希望有人能替我們多照看你。」

「是有個動不動逼我健康檢查的傢伙，我基於職業道德當然會做好身體管理。」尼莫假意抱怨。

「你跟著好心大人物學習新技術又要適應不同工作，過去的就過去了，有空想回來看看都好，別煩惱其他無關事情，我們都過得很好。」桑妮姊沒提起托加，尼莫知道這是他們獨特的關心方式。

「還不知道以後會不會順利，我沒啥出人頭地的興趣，幹保鑣這行保護重要人物來錢快，要是存夠一筆錢提早退休，我寧願找處地方開間小店，不如桑妮姊把店面租給我，你們就能當神鵰俠侶了。」尼莫半開玩笑道。

「別皮，我和春牛還得還清欠格林先生的醫療費，不管他收不收，總得先存到這個數，他對我們的幫助不是錢這麼簡單。」桑妮姊語氣嚴肅道。

「馬修肯定不會收，他會建議你們投資更好的武器和保全系統，如果你們堅持還錢，他一定換成價值十倍的武器或車輛回贈你們。」尼莫不假思索代替首富回答。

「唉，這可怎麼辦？」店長聽了尼莫的話滿臉煩惱。

「他常說朋友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你們多注意安全，好好活著就是對他的回報，他連不認識的孤星市民都罩著了。」看，尼莫也能客觀描述世界首富優點。

「尼莫，難得見面，我不藏著掖著，當初你提議上山找安全點時，我就認為你很有遠見，老婆說你氣質改變，我也這麼覺得，是變強了。你就給我句真話吧！要是格林先生不收我們的報答，我們還能做什麼？」摻灰短髮依舊朝天亂翹的店長忽然問。

尼莫盯著兩人緩緩道：「大災難來臨時，立刻放棄這間店，還有其他員工，跟著我的指示走。可以嗎？建議你們平常就給員工打預防針，表示西湖餐館不打算一直開下去，就說萬一再有怪物肆虐或傳染病你們會關店逃到別州去，讓他們做好備用方案，別以為能依賴這裡長治久安。如果良心過意不去，那筆想償還的醫療費可以分點出來當緊急遣散費，只是跟大眾一起短暫撤離時，怕老車出狀況或被迫只能在車上過夜，優先換輛休旅車更保險！我要帶你們去的地方不需要花錢，但最好能有野外打獵採集生存能力，身體健康和迅速果決的行動力很重要。」

店長張口結舌，桑妮姊則是陷入深思。

「可以。」桑妮姊首先回答，老婆奴的店長當然不敢有異議。

和店長夫婦說開後，尼莫總算放下長久懸在心中的石頭，若店長夫婦和他沒默契，尼莫無法強行改變他們的人生，畢竟他都自顧不暇了。

剛走出店門口，隱約瞥見街角閃過熟悉人影，尼莫正要趁目標沒走遠展開超能力觸手確認，安全手機響起，雖然首富平常也常亂打尼莫手機聊廢話，但挑他剛結束與店長夫婦會晤的瞬間聯繫肯定不是碰巧。

其實西湖餐館目前處於多股勢力監視下，不同眼線們盯久了也習慣進去內用外帶，發現比以前吃過的中餐還要道地好吃，也提供簡單速食點心飲料，加上熟客本來就不少，光是世界首富吃過的全品項便當就成為都市傳說了，現在還真有點禁止PVP中立地帶味道。

「怎麼了？馬修。」尼莫想了想，還是沒在接電話同時展開超能力探測，他現在是解除武裝的便服狀態，西九區王國代表就住在附近，超能力者之間更可能感應到彼此能量或探測行為，萬一尼莫‧凱普頓被發現並非普通人，事情就不太好辦了，尤其在西湖餐館門口尼莫只想低調，不是非得冒險確認的情報，這一帶經過哪些熟人都不奇怪。

「我們得立刻回家，有個重要消息必須告知魔女，但我認為你先聽聽更好，所以來我的辦公室吧！」首富的聲音感覺不出情緒好壞，但內容顯然不是好事。

「知道了。」尼莫剛說完，格林集團接送車輛立刻出現，顯然事先等在附近，省了他叫計程車順便上新聞的麻煩。媒體追不到馬修‧格林時已經很習慣優先抓尼莫‧凱普頓出來填版面，哪怕炒冷飯也好，一步登天的亞裔小廚師以保鑣訓練為由消失在日常生活中，成為某種比首富更難目睹的珍稀生物。

尼莫打開車門時最後望去一眼，空空如也的街角隨即被新的行人填補了。

※※※

作者的話：今天想起托加不想出門的自由，就這麼做了。

尼莫和馬修回到湖心島時表情俱有些凝重，馬修沒告訴尼莫情報管道來源，他只說不是巨龍之眼，情報等級也不算非常高，他和各國政府都能弄到手，中共體制內不缺爆料來源。

總之，是個對一般人毫無影響，甚至對中國政局本身也激不起水波的意外事件，原因無他，過去數年類似狀況太多了。

魔女見親切的大金主回來了，正要為他泡上一杯新鮮香草奶茶，而不是已經變冷重新加熱的大壺茶，茶葉種類等級有別，馬修卻接過茶具道：「其實應該是主人泡茶接待客人，偶爾讓我盡點傳統禮節吧！雖然我不像尼莫和妳那麼擅長泡茶。」

魔女點頭讓開，乖乖坐到客廳沙發上等候，尼莫和米迦勒也坐在她附近等馬修斟茶服務，只是沒與她貼身同坐。

她本能感受到那點不尋常氣氛，馬修一開始就是讓所有人不用客氣當自己家的美式開放作風，忽然出現紳士之舉卻不像刻意拉開距離，是什麼意思呢？魔女粗礪生命中並未有過太多溫柔記憶，她想了又想，才在馬修泡好奶茶端放到茶几上時靈光一現。

啊，就像小時候她躲起來不想被賣掉那天，養父母終於來喊她回家吃飯時的感覺，有點害怕又有點想哭，但她最後相信他們不是故意呼喚騙她出來，她回家後也的確吃了一頓比平常還要豐盛的晚餐，儘管後來還是過著三餐不繼的貧困日子。

她刻意不去想他們在新疆集中營下場，尤其在被發現是超能力者之後，怕暴走的魔力直接影響到養父母－－或他們處於不受魔力影響的狀態，早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魔女從沒向石雲少將確認過養父母生死去向，她以被囚獵物和倖存者本能敏銳地明白，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檢視，那些出自她口中的情報會被剖開研究，蛰伏就是最安全的姿態，對自己和他人都是。

來到美國後她學到許多新知識，終於認識過去籠罩天空大地的紅色國家政權是什麼模樣，那樣一來，養父母生死可能激發她負面情緒反應，哪怕小時候再不親，也是扶養她長大的人，她必定會想弄明白他們怎麼生或怎麼死，在中共治下她得到的答案都不會是正常的。

她答應過尼莫和馬修學習好好控制自己的魔力不惹麻煩，那就別碰任何有意義的少數回憶，先蓋上吧！反正都過了那麼多年，何況魔女對結局是什麼心裡有數，最可能的答案不外乎下落不明，再不然就是病殁，哪怕奇蹟出現還活著，也是在中共控制監視中，她這個養女最好別再給他們添任何麻煩。

等眾人手裡都拿著茶杯後，馬修才打破僵凝氣氛。

「最近有無特別不舒服？之前藥物檢查結果已經提過妳可能出現戒斷反應，剛換新環境時因為興奮緊張加上本來就有的高抗藥性感覺不出來，或者妳習慣忍耐，我希望妳能認真留意身體變化。」馬修不急著進入正題，先確認魔女健康情況。

「半夜時血壓測起來相對高一點，有時候會喘不過氣，大致還可以，也比以前好睡。」魔女之前被米迦勒和尼莫提醒，才發現她日常生活會無意識憋氣，於是防身術練習外又加入腹式呼吸訓練作業。

「會頭疼、噁心和想吐嗎？」馬修又問。

「有一點，但立刻沖香草茶來喝不加奶就能紓解，可能是安慰劑，目前我認為還能接受。」魔女說。

尼莫微微瞇眼，長期遭中共用藥控制的後遺症開始侵襲魔女了，或許不是新症狀，她只是終於有力氣去意識這份痛苦，即肉體的求救訊號。

「很難受的話，也是可以給妳一般止痛藥試試，不會上癮的。」馬修提議。

「格林先生一開始的建議，不吃藥，我想先這樣，看看自己的身體到底被害到什麼程度，真的受不了時，我會答應你的詳細檢查。」魔女彷彿下定重大決心說。

「那就如此約定，妳也算給我一個重要承諾了。」馬修沒進一步催促，見好就收。

「然後呢？」魔女延續對話。

「妳是否想聽聽養父母的消息？」馬修像會讀心術般說出不久前閃過魔女腦海的特殊想法。

「你知道？我和他們失聯十二年了。」魔女抬起臉愕然問。

「尼莫應該說過，我做足準備才商請超英們去救妳，背景調查當然得徹底，都冒這麼大的風險，怎會留著妳的家人在中共手中？」世界首富冷不防說出單純卻超乎魔女想像的合理事實。

不過，她早就隱約察覺到了，他們從來不提魔女相關人事，恐怕是沒必要提起的意思。魔女則是卡著沒資格也不想多問的鴕鳥心態，她連立足之地都無法確定，開口透露的個人欲求只會被當成把柄。

「所以他們已經不在了吧？什麼時候？」魔女用雙手包握著茶杯問。

「妳明白自己被關的理由嗎？那時中共還未發現妳是超能力者。是種族迫害沒錯，表面上總有個理由。」馬修忽然又將話題兜回魔女身上。

魔女傻傻地搖頭，她從沒想過這件事，只知噩運降臨在很多人身上，不只是維族，還有其他外族人，不分男女老幼，不講證據道理；她既不特別，甚至不是最慘的那群，獄友都警告她想活就千萬別多嘴，愈安靜愈好，眼睛也會說話，最好一直低著頭。

打從她有記憶起就已經按規定受漢族教育，村子裡氣氛很壓抑，養父母從不讓她和其他孩子玩，盡可能待在家中，幸好魔女沒興趣跟其他孩子玩耍，她覺得無論學校或村子裡都不安全，家裡沒陌生人出現時勉強好些，但也擋不住那些直接走進來的漢人官員手下。

金眼男子按著額頭嘆息道：「尼莫，請你用中文幫我翻譯，畢竟是重要的事，我不希望語言理解上發生誤會。」

「知道了。」情報和表達方式的權力都在馬修手中，尼莫無法越俎代庖。

「記錄裡妳是支持東突厥斯坦獨立運動也就是疆獨恐怖分子的女兒，因此被帶入集中營再教育。」首富道。那年魔女才十三歲。

魔女完全懵了，養父母幾時跟恐怖活動有關？做飯只能向鄰居借菜刀，買糖都被禁止的生活，窮歸窮，她也知道養父母很怕惹麻煩。

住進石塔被石雲少將特殊照顧後，魔女好不容易想通小時候不明白的一件事，養父母可能沒那麼討厭她，但學校裡規定學生得報告父母在家說的話和做過的事，見過什麼人，所以養父母對她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除了外出打工就是整理家務，毫無特別之處，儘管魔女當年不喜歡這麼做，但她的確沒說謊，真的沒啥好說，但漢族老師總是用懷疑眼神對她一問再問。

魔女能說的都說了，本能清楚保持沉默更危險，她屬於表現窘迫的那類孩子，又窮又內向，話都說不好，久了便不引人注目，大多數學生為了獲得老師讚賞，總是歡欣鼓舞相當配合報告家中情況，小孩子都喜歡能立刻到手的正面回饋，如讚美和小紅花，以及不費成本的成績分數，好學生才有珍貴的糖果餅乾獎賞。

「為什麼？不可能啊？」她傻傻地看著首富用中文說。

尼莫按照馬修委託用魔女更熟悉的語言對她解釋：「的確和實際恐怖活動無關，妳的養父被朋友牽連，那個人被舉報曾發表反動言論，他不幸前幾天剛好和那人碰面探問工作機會聊了幾句，公安因此將他帶到派出所威逼拷打，其實目的是要你們花錢贖人，這在中國是很常見的事。」

「我們家很窮，也沒有能借錢的親戚朋友。」魔女帶著一絲羞恥承認，面前是世界首富，她此刻就待在奢華湖心別墅裡，極目所見都是私人領地。

「很多人就是這樣進集中營，抓恐怖分子至少有業績。」尼莫在此補充了一句自己的看法。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要從『魔女村』找人探聽是不可能的，中共趁武漢肺炎流行時有的村人得病去世，有的以隔離治療為由轉移到其他祕密地點持續研究，因為不知那個村還會不會出第二個魔女或魔王？妳小時候居住的村子早已徹底消失，情報來源是將妳父母分別送進集中營的公安，中共在調查魔女起源時也納入當地公安和村人證詞，幸好這部分還有留檔。」馬修說完一段，尼莫便即時翻譯成中文。

「武漢肺炎官方說法是2019年底才開始出現，中國各地更早之前已經有不明傳染病流行，集中營環境差，妳的養母理論上生病不會獲得任何治療，或者給的藥不對症，這一點妳比誰都清楚。當時女性集中營裡許多人病死後直接被火化，表面上沒有死亡紀錄，內部還是有上呈祕密統計資料。妳的養父輾轉得知流言，明白妻子凶多吉少，一向不反抗的男人終於崩潰攻擊獄警，反過來被打死，坐實了恐怖分子罪名，也造成妳被抓進去的理由。」首富仍是面對魔女說話。

養父母被帶走後的兩年，年幼魔女便是過著自生自滅的生活，或許生存本能導致魔力覺醒，被影響的村人比起過去要友善熱情，時不時施捨食物和過冬燒火牆（註）的煤，魔女平常拚命蒐集農業廢棄物當燃料，加上在自家院子種馬鈴薯和幾隻雞下的蛋，她才勉強活下來。

她在大疫流行前被抓進集中營，某種程度算幸運，之後封村封城，就算成年人被允許外出務農同樣限制重重，偏遠村落也不例外，家家戶戶自顧不暇，魔女若留在村子裡當真會活活餓死。

「所以他們在我被抓之前就去世了……」魔女緩緩重覆結論。

「是的。很遺憾，妳還好嗎？」馬修在尼莫轉譯魔女回答後同情地問。

「怎麼說？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一直挺擔心他們因為我遭到『特殊待遇』，都被抓進去了，能早點普通地死掉應該算是好的吧？在集中營時，我們最怕的就是被挑出來。」魔女說。

「不，一點都不好。」米迦勒忽然出聲。

「夠好了。」魔女賭氣般用英語回嘴。「就像我用魔力快速殺了那些人也是便宜他們，無辜的人再怎麼忍耐還是痛苦緩慢地死掉才慘。」

尼莫用眼神手勢示意米迦勒保持安靜，還不到他發表意見的時候。

「有件事不該瞞著妳，我必須確定妳的情況，但到頭來，我還是會告訴妳，妳有權知道。」馬修說。

魔女低頭喝了口奶茶，勉強擠出一抹笑：「我很好奇，都像幽靈一樣苟活迄今，還能有哪些倒楣事？」

「石雲少將自殺了，沒留下任何遺言。」馬修的話透過尼莫之口變成字正腔圓的中文，開頭就是那個中國女人名字，清晰得讓魔女有些暈眩。

「過往中共觀察研究那些愛著魔女但與魔女強制分開的囚犯，記錄到許多自殺案例，但他們受的待遇實在惡劣，保不齊是本來就不想活。所以我必須向妳確認，石雲少將的自殺是受魔力影響或自由意志，還是兩者皆有？能否算成失去妳的戒斷反應？妳在她死亡瞬間有所感應嗎？」

儘管眾人都能看出魔女十分錯愕，顯然事前毫不知情，馬修仍扮演黑臉提出這段冷酷的質問。

「我不知道……來這裡之後我也想過她的事，沒特別感應到什麼，我想她應該是自己選擇死亡。」魔女竭力保持理性回答。

「尼莫提過魔力連結上對方時，妳能感受到對象部分想法和情緒，但妳移開注意力後，魔力影響會自動持續發展，甚至在影響對象人際關係中構築網路，然後在妳無意識中自動攻擊，抱歉，我不得不指出這一點。」馬修毫不留情地描述魔女的超能力特質。

「你說得沒錯。」魔女不躲不閃承認了。

「既然魔女的意見是自殺，我相信石雲少將確實早有打算這麼做，非常合理的發展。」尼莫提出看法。

「為什麼？」魔女焦急追問。

「和特種兵王案例類似，她想保護心愛的女兒，不能讓自己成為妳的弱點，中共必然會用妳的逃亡追究石雲少將責任，哪怕是藉口也要拿下與妳最親密的人類仔細研究所有關於妳的情報。」捲髮青年索性跳過馬修直接說出他的看法。

「不就是中共高層先要求把我送到美國嗎？他們幹嘛找媽媽麻煩？」魔女語氣愈發激動。

「我說過了，只是藉口，需要有人為石塔事件負責，作為派系鬥爭告一段落的祭品。石雲少將顯然犯了許多次知情不報的不忠誠罪，特別是巨龍之眼的存在。雖然我不確定，但她很可能也是『龍的傳人』編外成員，那樣一來還必須守住其他地下同志名單。她很清楚自己會遭遇哪些手段折磨羞辱，當機立斷求個解脫。」

不是只有超能力者在戰鬥，也不僅僅韭菜蟻民正掙扎，自古以來，成功率最高的革命往往是從上而下。尼莫不知魔女能否聽懂他這段話，但石雲少將的自殺不只是為了魔女，還有其他現實考量，她心境如何轉變則不為人知，受魔力影響轉投地下革命軍，或魔女本來就是她滲透機密體制的一枚棋子？只能說凡事皆有可能。

後來石雲少將對這枚孤獨棋子確實是生出感情，將她珍惜地易主了。

眼淚大滴大滴滾落，魔女一把抹掉淚水，轉身衝回二樓客房上鎖，但其他人都能聽見她的哭泣聲。

※※※

註：新疆當地傳統取暖方式，採中空夾層牆壁並在靠近地面開洞生火，節省燃料。

作者的話：大薯買一送一可能是我最近的救贖。

魔女斷斷續續哭了一夜，樓下三個男人都沒干涉她。

永遠不擔心無事可作的首富進書房工作，尼莫坐在壁爐邊用著筆記型電腦，處理超英不能出勤時的情報作業，米迦勒則躺在沙發上發呆，天使超英從神聖飄浮站姿進化到鹹魚躺實在是了不起的改變。

總之，他們無法插手，只能默默守護著魔女得知石雲少將死訊的哀慟反應，同時保持警戒預防她魔力失控。

天快亮時，屋外瀰漫大片濃霧黑暗，露水氣味滲進客廳，爐火仍微弱地燃燒著，尼莫站起來做了套伸展操，走進廚房慢條斯理用高壓鍋煮了皮蛋瘦肉粥，又打了好幾顆新鮮雞蛋進去攪拌，加上切得特別細的蔥花，放入玫瑰鹽嚐過鹹度剛好，又灑了白胡椒粉調味，馬修聞香而來，以試味道為由盛了一大碗，邊嫌燙一邊吹涼吃著。

「要是有肉鬆和老油條就完美了。」尼莫仍舊殘留廚師的龜毛屬性。

「下次再煮，我幫你準備齊全。」馬修照例吃一次不夠，他要吃好多次。本來買皮蛋給尼莫是基於無聊想試試這個傳說中的華人黑暗食材，沒想到尼莫能做出超乎想像的美味，食不在精，而是簡單適宜。小廚師順便科普除非故意整外國人，否則懂吃的台灣人一般不會單吃皮蛋，肯定要涼拌豆腐加醬油和蔥花柴魚屑或者油炸搭配蒜末，還可以和韭菜花一起炒，做成三色蛋也是經典小菜，原則上大多會將皮蛋加熱再次烹調。

尼莫不喜歡拿食物開玩笑，馬修當初剛認識他時的直覺是正確的，這是尼莫的雷點沒錯，因此馬修提供任何食材他都會好好料理，首富買廉價速食請客尼莫一樣吃得開心，久而久之馬修看出一個不易發覺的細節，食物對尼莫來說別具意義，不只是一個廚師的職業道德而已，彷彿野生動物般屬於信任的象徵。

尼莫拿了另一個湯碗，按魔女食量盛好皮蛋瘦肉粥，放進一支湯匙，招呼米迦勒將早餐送給魔女。說是早餐其實湖心別墅這段時間沒那麼早開飯，但對一宿沒睡的眾人，此時補充易消化的熱食卻是剛剛好。

客房沒開燈，躺在床上的魔女悶悶地回了句：「門沒鎖。」

語罷魔女暗自驚了下，她何時習慣多年來從未有過的寶物－－置於內部的門鎖和上網手機，就像空氣一樣流進生命，與異性同住情況下竟然沒將房門上鎖，儘管明知門鎖擋不住超英和別墅主人，這和她忘記防備卻是兩回事。

米迦勒單手拿著粥碗走進來，打開客房照明，站在門內保持一段距離等魔女起身，魔女在床上半坐起來盯著天使超英。

「要看著妳吃完，多久都沒關係，慢慢吃，不准狼吞虎嚥。」

「怎麼……不是尼莫哥……」魔女依舊哽咽但處於暫時哭不出淚的乾涸狀態。

「他不想哄妳，該難過就難過，這時候勉強自己不去想也沒意義。他說的。還有我拿吃的上來妳會公事公辦。」

「真是……尼莫哥怎能那麼厲害……」魔女按著床鋪，移動雙腳下到地面準備站起，眼前一陣發黑，她定了定神，搖搖晃晃起身補上一句：「我去洗臉刷牙。」

白金半長髮青年忍住一瞬想攙扶她的衝動，他還記得尼莫強調不要隨便碰觸別人，尤其是異性受害者的鐵則。魔女好好地站穩了，拖著步子走進浴室關上門。

米迦勒聽著浴室傳來洗漱動靜，確保魔女沒在浴室裡做出危險行為，魔女草草收拾完外表出來，用髮箍固定髮絲後露出的臉龐依然顯得相當憔悴，彷彿好不容易長出卻一夜枯萎的細小花蕾。

他將已經不燙的溫熱瓷碗遞給魔女，確保她以雙手好好接過，魔女用湯匙在碗裡拌了幾下，似在觀察粥裡有哪些配料，然後用左手將碗抱在懷裡，舀了勺皮蛋瘦肉粥試過溫度剛好，便一口一口吃起來。

她吃吃停停，都囔著盛太多了，米迦勒親眼看見尼莫只是用了較大的碗，粥量並不多，就是讓魔女比較好抱著大碗舀粥吃，不容易失手潑灑，她的手在發抖，單手拿著裝滿熱粥的小碗有點危險，現階段她也不像會下樓用餐的模樣。

兩人手指偶然相觸時，米迦勒也發現魔女末梢循環比數天前更差，手是冷的，照她的活動量和營養改善來說不該如此，除非同時她已經默默忍受一段時間戒斷症狀和壓力疲勞帶來的不適，實際情況並未像表面上那樣順利放鬆休息。

「說過了，妳慢慢吃。」米迦勒又強調一次。

「你在旁邊我怎麼有心情慢慢吃！」魔女指控。

「為什麼？」

「為……算了，反正說了你也不懂，就像在坐牢時上廁所吃東西都被盯著一樣。」魔女說的不只是單純比喻，而是她的親身遭遇。

「其實我在這裡和在湖岸對面看妳的動靜都一樣，只是尼莫說伴護要有伴護的樣子，妳不想吃可以先放著緩緩，我只說了會看著妳吃完，沒規定限時多久，我不想當獄卒，而且現在妳的健康安全是我的責任。」米迦勒說。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沒吃完這碗粥，你就要一直窩在我房間？」魔女覺得這比盯她吃東西還過份。

「實務上是這樣。」米迦勒回答。「妳不是說要假裝關係不錯嗎？」

「昨晚意外打擊太大，我忘了。」魔女愣愣的說，沒想到米迦勒居然比她還上心，也對，畢竟是握過手的約定，對方也有成績要顧。

「沒關係，我在回想KS以前和重逢後教我的很多事，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米迦勒說。

「他教你什麼？」魔女問。

「首先，怎麼活下來，其次，怎麼救人。」米迦勒回答。「他也在教妳類似的事，所以我很好奇，面對不同對象有不同教法之類。」

「原來你是這樣想，也不能說錯，但我現在沒心情討論這個。」同居期間看慣了米迦勒沒神經兼不正常的表現，魔女已經見怪不怪，她現在著實沒力氣在意米迦勒的自我挑戰訓練，只求他不來添亂，她已經夠煩了！魔女索性幾大口將碗裡盛下的皮蛋瘦肉粥吃個精光。

「妳吃這麼急不會想吐嗎？」

魔女摸摸肚子，有點脹但尚可接受，感覺很快就會消化一大半，既有澱粉拉高血糖安撫情緒，又有蛋白質抗餓維持適當飽足感，完全就是特意安撫魔女才設計的菜單。之前她的確身體發冷又感到腹內空空，尼莫哥煮的皮蛋瘦肉粥卻是她能接受的高GI食物，份量控制得剛好，太少她可能吃不飽但不在乎捱餓，過多她也會逼自己硬塞導致反胃嘔吐。

跟著尼莫哥煮菜時也聽他講過簡單營養學，最實用的就是一個人感冒該自己煮什麼來吃？例如額外加營養碎料的皮蛋瘦肉粥就是一種讓人方便快速進食後立刻想睡覺又不會太快餓醒的開胃選項，比純流質食物更能補充體力。

「現在有哪裡不舒服嗎？」米迦勒已經不用補一句「KS要我問的」，大家都懂。

「喉嚨痛，頭也好痛。不過吃完粥以後有好一點。」從魔女沙啞嗓音和虛弱姿態看得出來，她整個人都不太好，不只是整夜哭泣悲傷身心耗損過甚，還有多年被迫攝入鎮定藥物，猛然戒斷後情緒激動下後遺症達到高峰的衝擊。

白金半長髮青年道：「我去幫妳問馬修該怎麼辦？」

過沒多久，米迦勒又拿了杯白開水和一顆白色藥粒上來。

「馬修說這是乙醯氨酚（Acetaminophen），格林集團內部製藥吸收率較佳，不含咖啡因，主成分是美國超市就能買到的非處方類普通退燒止痛藥，不放心可以上網查，吃這個就好，可以舒緩頭痛，暫時多喝水少碰辛辣食物，先睡一覺吧！」

「我不是抗藥性高，吃這種入門藥有用嗎？」魔女懷疑地問。世界首富藥方過於陽春小氣，連魔女的悲傷都被錯愕暫時被打斷。

「不曉得，馬修要妳發揮想像力。真的不行他再換別的。」米迦勒轉述，首富也早就預料到魔女會有這類質問。

「好吧！」魔女癟了下嘴。她也不是非吃藥不可，他們真要無聲無息對她下藥，魔女總歸擋不了。

魔女曾經白目問過首富包括她曾接觸過的超英，發現他們都對藥物實驗興致不高，有也是著重在已受傷超英的治療計劃，首富現實表示因為高風險和成功案例的不可複製性，成本和損失必定是天文數字。一邊是外太空超自然能量，一邊只是化學合成物，到底是要怎麼比啦！還不如叫超英乖乖去練身體。

魔女後來才知道，除非是為了治療重大傷病或和流星雨有關的病原體傳染，目前美國自由超英正常狀況下不會自願接受藥物實驗，更遑論依靠藥物變強，因為不實用，掉落物契合度和個人天賦努力才是決定超英實力的關鍵。

一般藥物在超能力者身上通常作用都會打折，更慘的是完全無效，沙拉曼達曾表示無麻醉開刀快樂得讓人想轉職反派暴走逃跑，問題是在場醫護比他更害怕，心軟的沙拉曼達只好忍了。這番說詞讓魔女嚇出一身冷汗，別說擔心被迷暈，有的超英光求被迷暈還不可得。

但不表示藥物實驗在美國不風行，那些不當超英的超能力者會碰觸或創造出什麼病態魔幻的黑暗社會都有可能。

魔女吃完普通止痛藥後乖乖地喝完那杯白開水，米迦勒幫她從房裡熱水瓶又倒了一杯熱水放涼備用，正要走出客房，被魔女叫住。

「等等。」

「還有什麼需要？」

「我有話要說。我現在很生氣，不說出來我睡不著，格林先生還在嗎？」魔女不只是哭而已，她還想了被人類抓住拘禁虐待以來的種種，作為受害者以及被恐懼的核心，一個不斷被轉移仍不時造成神祕死亡的人型核彈。

敢聽她說話的人寥寥可數，魔女清楚那不過是動機需求壓過恐懼，就連愛她的石雲少將也不例外，但是現在，比她強大的超英、世界頂級首富和難以捉摸的義兄總是隨便和她對話，也會隨時同意見面聽她表示意見想法，

「他們都在客廳。」米迦勒回答。

魔女捧著空碗打算下樓，忽然被米迦勒用槍口抵住額頭。

「嗶。」體溫槍發出聲音，魔女的臉色迅速變黑。

「攝氏三十八點二度，妳發燒了。」尼莫和魔女都習慣用公制，米迦勒為了他們費心調整過量詞用語。

心情已經夠不好了，米迦勒還能火上澆油。這也算是排行榜第二超英的特殊才能吧？

「妳既然那麼不舒服，昨天又沒定時登記自己的健康記錄，我只好趁藥效發揮前測定妳的真實體溫。」白金半長髮青年面無表情說出關懷話語。

魔女不需要人哄，她習慣獨來獨往的命運，生病也好不舒服也罷，她都能扛過來，或者等到拘禁她的人害怕魔女死掉的負面影響前來給點治療，惟獨米迦勒各種小動作都讓她火大是怎麼回事？

米迦勒跟在魔女背後下樓，體力不足的魔女只能步伐緩慢移動，讓這一幕顯得有點莊嚴，真相是魔女只是想守住吃過的空碗自己洗這最後的尊嚴而已。

「我想喝咖啡。」魔女小聲地說。

眾人當時不知道，那是一句別具涵義的發言。

※※※

作者的話：努力推進劇情中，其他不知該說啥，先祝大家身體健康。

魔女第一次提出要馬修泡咖啡的明確要求，哪怕她不信任米迦勒的手藝，既不請求與她親近的尼莫，也不自己動手，而是明確要求世界首富服務，這點相當不尋常。

魔女非常明白馬修的身分地位，與他在魔女相關任務和後續管控上的絕對權力。可說魔女命運全繫於金眼男人的一念之間，反過來說，魔女所到之處社會安危也是。

理論上剛到新國家的魔女應該會對咖啡這個風靡全世界的飲料感興趣，然而她和尼莫喜好相似，並未將咖啡與茶和國家文化及身分認同掛勾，單純當成生存必需品，並把她在石塔的飲茶習慣帶來湖心別墅。

尼莫教會她不同茶葉種類和CP值應採不同沖泡方式，美國華人也幾乎不喝魔女在新疆使用的便宜茶磚，特別進口光運費就夠奢侈了，魔女索性入境隨俗更換茶葉品種，剛開始定居人工島只能使用別墅現有的昂貴高級紅茶時，魔女便改採先泡再煮的節約方式，但她仍然要製造大大一壺奶茶，冷了再加熱來喝，咖啡則是偶爾跟著其他人喝換換口味，也和尼莫一樣必須加糖加奶。

尼莫成為超英後喝奶茶多於紅茶，其實夾帶隨時補充能量的現實考量，否則他在穿越前以及單純當廚師下班後，其實同樣喜歡喝不加鮮奶只略添蜂蜜的紅茶，魔女則是長年習慣盡量在室內自炊又想省事，時常以奶茶為餐。咖啡對他們來說不到討厭，更接近不在乎好壞的提神飲料，不在優先選擇範圍內。

美國人馬修常常盯著一壺自己泡的咖啡，倒完馬克杯還有剩，憂鬱地目睹尼莫和魔女依然手腳麻利地用沖奶茶互相請對方喝。

這對義兄妹理所當然認為馬修泡那一整壺都是自己獨享，用來加班提神，從來沒人想過拿空杯子過來討分一些。至於米迦勒，則是別人給什麼就喝什麼，但馬修的飲料總是排在最末位，除非他拿出主人風範和全套茶具泡英式紅茶替大家服務。

再怎麼說都是花花公子富豪，馬修對咖啡品味就跟其他奢侈飲料都屬於專家級，他泡的咖啡和那些苦澀提神黑水可不一樣，好咖啡反而要避免過度淬取保留芳香物質，可惜過慣粗糙日子的尼莫和魔女不懂欣賞，他們更喜歡厚奶香甜的濃郁飲料或清淡回甘的純茶飲。

魔女雖不至於味覺崩壞到相信沖泡包更美味，頂多認為咖啡豆磨出來制作的拿鐵咖啡比沖泡包好喝，首富對捲髮青年談莊園產地豆子等級烘焙技術都是浮雲，湖心別墅為何會有沖泡包這種畫風不同的存在，則是尼莫去地堡參觀時順道打劫的紀念品。

首富想喝咖啡只能自給自足，他當然沒放棄推廣分享，尼莫還警告過馬修要是敢偷渡貓屎咖啡惡作劇，他就斷了首富在別墅裡的三餐生路，尼莫不需要高級品，不想品嘗咖啡豆原味的前提只是徒增浪費，魔女也頗有同感。

綜上所述，原本就有意避免和世界首富產生互動的魔女，忽然提出希望喝馬修親手沖泡的咖啡可謂相當不尋常，暗示著她將要說出口的祕密與「馬修‧格林」有關，同時她指定的咖啡也是關鍵詞。

以一個幾乎沒受過教育的孤獨受害者來說，魔女這份細節舉止透露出貧瘠底層背景不應具備的特殊知性，這是單純力量提升無法達到的程度，看看米迦勒就知道了，首先得累積魔女生活細節習慣作為推理基礎，加上是智商與經驗遠超常人的馬修與天生移情觀察能力異常敏銳的尼莫才能發現這個細膩又隱晦的訊息。

他們接下來每一步回應則可能影響魔女瞬息間進退決定，宛若走鋼索般的投接球，考驗著彼此信任與理解能力。

「樂於從命，女士。」馬修按照魔女希望，不用咖啡機，而是拿出手沖工具，趁煮開水同時磨起咖啡豆。

尼莫對別墅存放的全套咖啡沖煮工具不陌生，從細口壺到冰滴咖啡用具樣樣不缺，茶具亦同。他和黑杉與沙拉曼達水訓時就曾借走幾樣去露營地使用，身為廚師還是懂得摩卡壺用法，另外兩個隊友就比較偏咖啡派了，但馬修泡起咖啡才叫一個行雲流水。

空氣中很快充滿現磨咖啡粉香味，比起喝咖啡，尼莫更喜歡咖啡香，魔女則目不轉睛盯著馬修一舉一動，與其說被馬修優雅流暢的姿態吸引，她的目光更像在觀察一場解剖實驗，專注而嚴肅。

馬修很快泡好一杯黑咖啡遞給魔女，他沒就此停下，而是繼續泡起第二杯，延長這場實驗，也讓米迦勒和尼莫的視線有其他落點，以免魔女立刻感受過多壓力。

齊髮少女嗅著迷人異國香氣與那蒸騰而上的溫暖水汽，試探溫度地輕抿，確定不燙口後才飲了一口從來不喜歡的黑咖啡細細品嘗。

這時馬修已經又沖好了第二杯黑咖啡遞給尼莫，同時問魔女：「滋味如何？」

「如果用我喝過的好酒和好茶來比較，有些口感應該能說好喝吧？哪怕不喜歡也不到討厭，在石塔我也喝過咖啡，同樣黑咖啡還是喝得出品質差異。」

「但妳沒特別喜歡酒或茶？」馬修再度確認。魔女只要表現出特別偏好，如特定酒種茶類，肯定不缺這方面頂級物質享受。

「嗯，沒有特別喜歡的任何東西，但尼莫哥喜歡喝奶茶，其他人也喜歡，所以現在我比較喜歡奶茶。不過需要的東西都被拿走的話，我也會不高興，比如沒食物吃我會餓死，沒水喝死得更快，魔力讓其他人本能供養我，或者消除利用這種方式讓我感受生命威脅的人，石雲少將接管我之前已經不太有人敢這麼做。」魔女口中的「其他人」明顯指的是隔離安檢那夜和她同在研究船共度茶會的四名超英，她能接觸的外界人脈也就這麼一小撮人了。

「妳對藥草的興趣不是演戲，算是從前就嚮往，有機會親手接觸時一時新鮮與快樂？」馬修手上動作沒停，卻想起尼莫第一天對魔女的評語－－她不相信明天。

「我想可以這麼說，你現在清空藥草室，以後不讓我碰相關事物，我也不會抱怨或因此討厭你，我經歷過很多次這種實驗了，雖然我讀的書不多，但我看過大人怎麼馴服一隻狗，所以我從不期待別人給的東西真的屬於我，除了能吃進肚子裡的那部分。」

魔女基於傲氣用英語勉強對首富說出這段話，米迦勒專注聽著，尼莫則喝起黑咖啡。

喜歡的存在意味著會被奪走、測試、利用、破壞，同樣也是會帶來傷害的危險存在，魔女沒說出口的意思，對馬修和尼莫這類人要理解並不難。

「朋友呢？」首富一針見血的名詞讓魔女下意識瑟縮。

「預見者」這名從出生前就被戀童癖生父控制的原生超能力者都能憑空組一支噩夢小隊報仇並親手奪回自由，馬修不認為魔女在中共控制下找不到可鑽的縫隙，儘管能力不同，大致都可說都是心靈系強者。

儘管魔女的力量更像爆走鑽頭，不知哪國高層勢力何時會被她強制打洞，馬修好奇的是她是否也擁有隱密人際關係？如同KS是預見者最初建立聯繫的人類之一，特定對象的精神通路穩定時間可能長達數年，也和超能力操控技術有關。

「沙拉曼達表示過想和我交朋友，但我必須證明自己能被信任，但我也許不該交朋友，信任我只會倒楣。」魔女乍看沒頭沒腦的說。

「說看看吧！除了特種兵王和石雲少將，還有不是被魔力控制而是自主信任妳的人，妳想告訴我們的就是這個？」首富繼續聊天口吻問。

「我沒見過『她』，其實不能確定對方到底是不是『人』，但我知道她和我一樣被中共關著，在遙遠的東方海邊。你們帶我走之前我沒見過海，偶然透過獄卒交流精神連接到大海時，我難得好奇深入了，意外發現有個也被稱為怪物的女囚犯，『她』精神很不正常，就跟小時候我那些獄友一樣，不過她能和我隔空聊天，我喜歡她。」魔女又換回中文，求助地瞥了眼尼莫，後者點點頭表示會為她翻譯，進入正題後魔女不希望溝通障礙太多，此外看著義兄說話讓她感覺舒服多了。

馬修也將自己和米迦勒的黑咖啡泡好後，緊接著用手機打開google地圖調到中國東部，又將手機放在桌面推到魔女面前。

「能為我指出妳那位女性朋友被拘禁大概位置嗎？」金眼男人溫柔地要求。

魔女伸手放大地圖，毫不遲疑地點了點，她點的甚至不是一塊區域，而是細節放到最大的特定建築。

「大連造船廠。」尼莫輕聲說。中國海軍造船維修重鎮，連航母都是在那裡建造。

「尼莫，要不你替魔女妹妹介紹她指的位置有何特別之處？」首富笑嘻嘻出題。

捲髮青年點了下頭，用中文放慢速度緩緩說明，對魔女而言常識已經夠困難，十年前國防軍事在中國就屬於會犯法的禁忌話題，更別提準確資訊，就算用魔女熟悉的語言解釋，她也不見得能理解，大約聽個重點就不錯了。

「攻台戰爭中共雖取得勝利，但海軍元氣大傷，其中台灣軍方取得的重大戰果之一就是針對大連造船廠的源頭打擊，當時歲修中的遼寧號雖然沒沉但也被毀得差不多，目標是為了盟軍援台反擊事先破壞解放軍航母母港之一和軍艦維修能力。中共沒料到國軍第一波攻勢就包括大連造船廠，還是飽和攻擊，其實台灣軍方已經預見台海飛彈互轟，台灣終究不是對手，空軍也轉場保存戰力，遲早擋不住。」尼莫剛穿越時下過苦功研究這個平行世界台海戰爭，可說廢寢忘食，還曾經因此不識世界首富大名，連流星雨和超能力現象都曾被他拋到一邊。

「啊，是尼莫哥的故鄉戰爭。」魔女低呼。

「後來反登陸奪島作戰並沒發生，盟軍不曾集結，台灣政府選擇投降簽訂和平協議，中共則封鎖被破壞的大連造船廠，暫時不予重建，象徵不再動武的誠意，其實是真的沒錢又因為外憂內患自顧不暇，反正先進國家們也都因為流星雨事件火燒眉毛，大家都是選擇優先解決內政問題。」尼莫當然記得大連造船廠，畢竟台灣飛彈就是瞄準待修船艦和建造中的新航母不炸白不炸，雖然中共不承認損害，堅稱飛彈沒擊中航母，但根據美軍情報，遼寧號目前只剩下海上博物館功能，更卡住一個維修位置動彈不得，新航母建造計劃持續停擺中。

破壞大連造船廠終究沒對台海戰爭造成重大影響，但就跟偷襲珍珠港意思差不多，給中共帶來不小的心理陰影和軍費傷害，甚至有一說，駐韓美軍同時偷射了不少飛彈到大連和青島海軍基地，反正台灣外購飛彈常常保留原本塗裝沒變，印著USA就射出去了，還來不及發貨的軍購直接發射也說得過去。

肇因流星雨衝擊，全世界衛星雷達都壞得差不多，還有能力監控第一島鏈戰情的國家都是同盟，當然當沒看到，中共明知被偷打，為了硬吞台灣只能咬牙忍了。

流星雨事件造成世界大亂，情勢不是只有中國獨好，解放軍打得再精彩，在世界地圖上只是侷限於台灣海峽的小區域戰爭，同時在其他戰區反而異常保守低調避免與他國起衝突，務求降低周邊國家援台意圖，政治上極力避免多線開戰，對大連造船廠輕忽大意亦是當時中共政權不惜代價軍事管制全國與兵力重押台海的後果之一。

「從台灣成為中國獨立州迄今，大連造船廠一直都是神祕禁區，中國軍事迷不敢提，討論航母損害在內的台海戰事和禁區話題直接犯法，起訴吃牢飯算幸運，被消失很正常。此外也是全中國因為流星雨事件和維穩因素類似禁區起碼有幾千處，如果不是台灣人還真不會特別追蹤留意大連造船廠。」尼莫補充。

首富作勢鼓掌，尼莫在說中文時馬修當然要偷塞翻譯耳機，別墅監控連線AI功能會幫他做好資訊處理，然而馬修時常讓尼莫現場擔任翻譯除了不想讓監控程度過度明顯，也有趁機觀察捲髮青年反應的用意。尼莫這邊自然清楚無論即時或事後，馬修總能釐清別墅裡一切語種對話，但只有一個人能引導魔女的對話順利進行，尼莫不得不擔任居中協調的角色。

捲髮青年果然沒讓他失望，漂亮地通過隨堂小考，也讓馬修對尼莫的記仇程度再次有所體認。

金眼男子看向魔女，輕鬆地提議道：「我明白妳的憤怒，妳想告發中共祕密罪行，卻不確定該告訴我多少？但我希望妳知道，我馬修‧格林能將妳的情報最大價值化。如果我猜出妳那位女性朋友被禁錮的罪名，妳願意說出所有關於『她』的事嗎？」

「你試試。」魔女又喝了一口黑咖啡，咖啡漸漸變涼後有些苦澀。

馬修當然記得研究船上沙拉曼達與霧鐘充當安全考官和魔女閒聊時套出的一切異常細節，直到今天，鑰匙和鎖孔都合上了。

「渤海灣怪獸，這就是『她』的罪名。」世界首富語帶憐憫道。

「是的。」魔女一一看過眾人表情，沒人大驚小怪，該說不愧是對怪獸或魔女都司空見慣的首富和超英們嗎？

齊髮少女頭痛愈發劇烈，止痛藥加咖啡因半點效果也沒有，或許只剩下盡情抱怨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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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最近的社會新聞讓我又幾乎無法喘氣，就像我一直深信的，怪物就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