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刀俠（Vol.6 第五章-中)[PG-13]（超級英雄&bromance）

尼莫拎著超英裝備背包來到沙拉曼達的安全屋，他終究得過安琪這一關。

身為彼此約定好參加台灣建國戰爭的戰友，又被預訂為日後超英活動搭檔，尼莫更曾被安琪的黑鱗護身符救過一命，他原本決定解決幾樁事件並等超能力更穩定或格鬥技術有點實力再跟安琪分享不可思議的人生變化，而非一拿到晶片身分卡，第一次試穿超英裝備就直接出櫃！

尼莫不想被當成瞞著超能力不說的小氣鬼，他只是不知自己實際會些什麼，又能做到什麼程度？就尼莫個人的私心，如果非要談康乃馨社區捅綠人眼眶的初戰細節，最好能搭配大量普通罪犯戰績，至少讓他先單幹兩三個月再對安琪解釋更佳。

馬修背叛尼莫的信任，害他被迫也背叛了安琪，這也是尼莫會如此氣憤的原因之一。馬修明明答應過尼莫！等尼莫準備好了親口對安琪表明超能力者身分－－慢著，當時他有正面承諾嗎？

尼莫站在安全屋門口努力掏挖回憶，驚悚地發現，馬修‧格林竟然在提出希望尼莫與安琪組隊的想法後，將如何向安琪交代尼莫超能力的關鍵環節模糊掉了！說得很好聽是尊重尼莫自行決定，經典美國人「認知」不等於「承認」的欠揍態度！

尼莫當然可以選任何時間地點對安琪解釋他的超能力，不表示馬修有義務替尼莫隱瞞，或者首富不會讓KS man搶先面世，嚴格說來，馬修沒有違反與尼莫之間的任何口頭約定。

這個卑鄙奸商！

捲髮青年正處在頭腦風暴中，大們忽然打開，一隻纖纖素手迅速將他拉進屋內，隨即再度關門上鎖。

「你在門口站那麼久是想吸引狗仔？不只是我，你也算名人，有點自覺好嗎？」台灣超模長髮挽成髻，一身小可愛與短褲盡顯好身材，但也露出身上尚未褪盡的暗色鱗片。

「最近沒工作，我去馬修的原始林作自主變身訓練，早上才剛到家。」安琪現在也把孤星市的安全屋稱為「家」了，反正她在洛杉磯租來的公寓也是一個人住，現在還能常常和老鄉兼戰友聊天見面，比起過去純粹塞滿工作應酬的日子好上不知凡幾。

「妳生活方面還行嗎？」尼莫知道安琪不缺錢，但超模是競爭激烈的行業，維持人脈也需要經常參加社交活動。

「我還在消化今年初簽下的工作合約呢！大家都知道可憐的Angel跟世界首富分手，單戀著某位神祕超級英雄，又在慈善晚會中被吸血巨蚊攻擊受了驚嚇，出現抑鬱恐慌傾向，工作完成後不是躲在家裡就是去國外度假療養，最近我時間很自由der！當然是特訓！變強！」安琪戰意滿滿的說。

「妳沒事就好，留神出入安全。」尼莫這些叮嚀的話說一萬次都不嫌膩。

「就是去小木屋特訓害我錯過KS man登榜的第一時間，終於你也是超英了，一定要乾杯慶祝！你會做好料給我吃對吧？」安琪將僵硬的尼莫拉近沙發，按著他坐下。

「……我好像還沒說KS man是誰。」尼莫再次受到驚嚇。

後來尼莫拷問了托加半天，俄國室友總是很委屈地回答自然而然就認出尼莫，沒有特別從哪個部份發現KS真實身分，最後勉強擠出氣質很像還有最近剛看過尼莫射飛鏢的動作當答案，搞得尼莫好像屈打成招似。

這表示他還得調整無意識身體習慣和動作細節，否則熟人也會本能察覺到這些相同之處。

「除了你還會有誰？」安琪愣了愣，回過味來大剌剌地拍著尼莫肩膀。「放心，變裝算成功，除非熟悉你的個性外加有過多次身體接觸，否則不可能把KS和尼莫‧凱普頓聯想在一起。」

尼莫沒說室友就第一時間認出他了，捲髮青年幾乎要懷疑托加有靈媒天賦卻不自知，畢竟俄羅斯也算是通靈大國。

「想知道我從哪兒知道是你？」安琪搭著尼莫的肩膀湊近，調皮地在他鬢邊吹了口氣。

「別鬧了，安琪，我本來想等準備好再親口對妳說明，但該死的馬修……是他告訴妳？」

「沒，我靠自己看出來的，不然怎麼配叫戰友？」安琪聳肩。

「我問正經事，如果KS變裝有漏洞，我得馬上修正。」尼莫正色道。

「自從你說我的護身符在你身上變成黑鱗擋住穿甲彈後，我就一直覺得，說不定你也會覺醒超能力，剛好就出現一個亞裔英雄，身高、體型、髮色和膚色都與你相似，而且背景是格林集團實驗區超英專用攀岩場，氣質還那麼像，我就想應該是你，反正當面確認又不難。」於是安琪就把尼莫約來安全屋見面了。

「妳沒說實話，KS的影片裡膚色被調白，皮膚露出部分只有下半臉，但我跟妳在小木屋度假時已經曬黑了，後來沒繼續曬太陽雖有白回來一點，但也和從前不一樣！」同樣的字眼被提第二次了，氣質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剛好有閃過嘴唇特寫，我覺得很眼熟，然後就想起來了，畢竟我幫你塗過唇膏嘛！」安琪趁尼莫愣住的瞬間，指尖飛快在捲髮青年下唇劃過。「我怎麼可能忘記這輩子第一個為他塗上唇膏的男人嘴唇？」

「妳以前沒做過這種事？」尼莫頗感意外，當時慈善晚會上安琪替初次見面的男人塗唇膏，業務相當熟練。

「逛街時幫女性朋友順手補妝倒是有經驗，我交過的男朋友都要我直接嘴對嘴用自己的唇膏幫他們塗。男模特兒有專門化妝師，我也有，工作時身體不歸本人管。」安琪說到前男友們時翻了個白眼。

「那晚妳為何突發奇想要替我塗唇膏？」

「你嘴唇乾裂，我剛好又有多餘不用的變色新唇膏，再說你是第一個沒拒絕被我塗唇膏的男人，我就塗了咩！」難得有這種惡作劇機會，安琪手癢忍不住，又是價值觀合得來的親切老鄉，尼莫乖乖讓安琪塗完唇膏，發現嘴唇變紅了也沒翻臉，安琪就打算交定這朋友了！

後來尼莫打死第一隻吸血巨蚊，追上先離開的馬修一起被困車中，同遭大量吸血蚊包圍。繼而排行榜第二的米迦勒登場，安琪以為馬修肯定不需要她多事，豈料天使長抓著蚊子人乾脆地飛走了。

還在掙扎是否曝露超能力者身份的安琪當下顧不得那麼多，畢竟尼莫在她心中已經是朋友了，朋友怎能不救呢？男友……好啦也順便！坦白說，當下安琪很怕首富男友直接叫來空中支援對忽然出現的大蜥蜴一通火力掃射，馬修甚至阻止過尼莫離開車廂，一副戒慎懷疑的態度，是尼莫堅持要跟大蜥蜴溝通，甚至馬上看出大蜥蜴是安琪化身。

一個初次相遇的男人，透過野獸外表看見了她的靈魂。

安琪從貓眼裡悄悄觀察尼莫卡在門外遲疑愧疚的模樣，真心覺得他的反應很可愛。

超能力這種攸關性命的機密，本來就該死瞞到底，尼莫在保護安琪超能力身分上表現得游刃有餘，當事者換成自己卻如此青澀。

「如果你要補償瞞著我超能力不說的事，就像影片裡那樣全副武裝讓我現場照相留念！」身為台灣人，一定要掌握趁機殺價的種族技能！

「妳拿在手上看不行嗎？」尼莫特地帶裝備來滿足安琪的好奇心，多少是為了彌補沒錯，但沒事要他重新穿上超英制服，尼莫還是覺得犧牲有點過大。

「我不管！都是你沒事先說清楚，害我錯過你成為超英的紀念瞬間，上億人看過KS的影片，相關討論都好幾千篇了，我今天早上滑手機才知道！」安琪仔細想想發現她的確很吃虧。

要讓安琪這個從小就和男生較勁的台灣女生使出塞奶技能很不容易，對象是尼莫就值得，尼莫對唯二女性朋友（另一位是桑妮姊）的哀求缺乏抵抗力，加上安琪也是他未來的戰鬥搭檔，讓她熟悉尼莫的英雄裝扮天經地義。

「好吧，我換，浴室借一下。」

尼莫又去換了一次超英制服，拿著雙手釵走出來，安琪一邊尖叫一邊拿著手機以各種角度狂拍，這是超英Cosplay攝影大會嗎？尼莫有些無言。

「你身材真不錯！」

「妳就算商業吹捧，我也會檢查手機，不妥的照片我要親手刪掉！」就算一時心軟給安琪特殊待遇，尼莫還是那個尼莫。

「我是說真心話！肌肉練太大穿緊身衣不是猥褻就是很gay，你這套雖然不算緊身衣，太壯穿起來也不好看，目前剛剛好，就像遊戲人物一樣帥帥的又靈巧！」安琪比手劃腳說。

「我比較羨慕妳的超英裝扮，全身長袍加帽兜面紗。」看起來很通風涼爽的沙漠風格。

「拜托！變身前我就先脫光了好嗎？你也想脫？」老鄉識老鄉，安琪的吐槽功力也不低。

「再說你也有兜帽！馬特特別偏心地為你設計了像是《刺客教條》的兜帽還附下襬，那個太帥了！」

「妳不是不玩電玩嗎？為什麼會知道《刺客教條》？還有兜帽設計有實際用途，為了防護有害液體潑灑以及敵人對頸部和後背的攻擊，重要的是遮住耳朵形狀，這可是犯罪學入門就會教的常識，耳印比對比指紋更早用來辨識罪犯。」尼莫沒想到現充的安琪也會忽然冒出宅屬性發言。

「你說過遊戲裡最喜歡玩忍者、盜賊這種，我直接用關鍵字搜出一堆圖片，想說可以參考看看。」安琪是職業超模，幻想尼莫和她一起成為超英時，本能設計起尼莫的英雄裝扮和最佳呈現場景，外加沙拉曼達一起入鏡的效果。

戰損的尼莫被她－－沙拉曼達抱在懷裡，那畫面簡直超級唯美！安琪已讓網路免費AI幫她畫了一張同人圖設成手機畫面和電腦桌布了，不知是否網友們給AI的超英資訊訓練太過龐大全面，那張同人圖效果好得不像話。

就算是夏天，尼莫還是必須盡量遮住肌膚並戴著戰術手套，肇因現在電腦鑑識技術太厲害了，超英制服雖然貼身，至少能遮掩身體特徵外加修飾線條。

至於露下半臉的英雄那麼多，為啥沒被人臉辨識系統比對出來，只能說流星雨對全球科技力和資料庫所在的伺服器打擊太過殘暴，許多影像資料從此消失，加上馬修肯定有趁各國政府發標案修復或建立新系統時趁機對人口資料庫下手，不然也能讓駭客小組放點病毒遮蔽搜索結果。

超英最新活動痕跡和引人關注的特大案件又另當別論了，舊紀錄會因為反覆傳播修改逐漸混淆失真，新資訊帶來的風險往往特別高。

安琪終於拍累了，她很守信地沒把照片同時偷偷存在雲端，乖乖將手機交給尼莫檢查，他們都知道超英身分不能隨便開玩笑，尤其更不可輕易讓線索離開視聽範圍之外。

尼莫檢查安琪拍的照片，發現他不太理解女人取景的角度喜好，為什麼要拍那麼多他穿長靴的小腿？戴著戰術手套的雙手？還有下半臉和脖子？嘴唇又拍了不少，不過安琪很聰明地選了側面唇照，避免尼莫連點一口氣刪光。

總之基於現實考量，會透露他完整體型及過於清晰的頭部裝備和武器細節，護目鏡反射出屋內景像特寫等容易出問題的照片，尼莫解釋清楚後都刪乾淨了。

大概是尼莫有言在先會審查的緣故，安琪在拍照時就很有技巧地閃避太過明顯完整的取景，宣傳影片裡的尺度代表沒問題，安琪趁機會難得好好效仿了一回。

但安琪實在太會拍了，短短時間內就拍了幾百張，尼莫不得不一張張小心檢查，以免安琪不只洩漏尼莫的祕密，連她自己的安全屋情報都不小心漏出去，這段期間安琪則以一副英雄前輩姿態對尼莫科普注意事項。

「馬特說，有些英雄身份肯定是不慎曝光了，只是不知先發現或先下手的組織或政府是哪一方，總之，那些不再現身的英雄泰半凶多吉少，也有部分英雄可能先躲進無人區，打算練得更強或找到可靠同盟再出山，馬修也曾幫曝光的英雄整型提供新身分，只是平安逃過的例子不多。」

「這部份我也聽他提過不少性質惡劣的受害案例。」但確定安琪同樣聽進去並反過來教育他人，尼莫還是非常欣慰。

「尼莫，你要小心，畢竟我會變身還好，反差夠大，現在媒體同時注意你的兩個身分，KS純粹只靠裝備遮掩。」安琪聽他這麼說也發愁了。

「實際行動時我會佩帶變聲器，跟妳一樣，畢竟我有過好幾次公開採訪聲音紀錄，網路上圖片量巨大，加上粉絲也會模仿和用AI生成各種虛擬照以假亂真，其實被拍到照片都還好，聲音檔就比較危險了，可以拿去做聲紋比對。」尼莫和馬修當然不會疏漏聲音這個重要部分，扣除變身後不能開口說話的英雄像利維坦和沙拉曼達那種，直接對話溝通還是非常有必要。

「我當初是為了隱藏沙拉曼達的性別，沒想到還要防到這種程度。」安琪皺眉道。

科技真是把雙面刃。

※※※

作者的話：寫戰友互寵真療癒，下篇是首富批鬥大會。

「你的變聲器效果怎樣？」兩個超英分享裝備心得，安琪說出來就像問同行新買的名牌睫毛膏好不好用，尼莫聽起來也像公會夥伴問他剛打到的紫裝飾品是否順手。

尼莫示範給安琪聽，意外地和他本來聲音特質落差不是非常大，更接近清澈冰冷的少年嗓音，依然讓人感覺是年齡與性格都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我還以為會是菸嗓大叔。」安琪嘖嘖稱奇，直誇好聽，如果她還是高中女生可能就直接愛上了。

「做過頭反而容易啟人疑竇，像妳的變聲器就是故意設計成虛擬偶像中性合成音，配合沙拉曼達的非人形象，這些細節都是心理戰術。」比起裝備本身性能，如何設定這些超英裝備更加呈現出馬修‧格林的天才之處，這不是整天混實驗室的科學家想得出來的東西，而是社交經驗老辣的花花公子才會注意的魔術師把戲。

「真難想像要是當初沒跟你們求助，現在我會被關在哪間實驗室籠子裡？」安琪吁了口長氣。

「都是馬修的錯！」尼莫恨恨的說。「我質問他既然想讓我當超英，為何先前三天兩頭故意讓我跟他一起變成媒體焦點！我還怎麼隱藏身分！他回一堆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之類的屁話，這樣他就能光明正大訓練我和提供裝備，還能替我的行蹤打掩護。」

「他也沒說錯，就是手段有點賤。」安琪嚼著牛肉乾說。

「妳確定只是『有點』？」

安琪憶起沙拉曼達初登場戰鬥影片，感到心魔又要發作了，立刻改口：「不，是『極度』，馬特這個混蛋又搞偷拍直接上傳。」雖然KS man的訓練影片真的太香也太讓安琪驚喜，竟然就是好友尼莫！回頭想想缺乏事前通知強制幫人超英出道的確挺過份。

「我曝露行動第二天就變成『沙拉曼達』了，以為只有拍攝英雄人物定裝照，馬特也沒打招呼就把我的吃蚊子影片一起傳到超英排行榜上。」雖然這不是安琪單方面跟馬修分手的主因，但絕對足以構成殺人動機。

「多虧那幾天跟實驗區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混熟，他們也告訴我不少八卦，像我這種『獨行者』很危險，那怕你單幹英雄事業已經小有名氣，萬一哪天不幸中箭落馬，那些人其實認得出你在做好事，某些公家單位或表面上合法的實驗室還是會用『無法辨識能力身分的危險超能力者』拘留你。上面都是廢話啦！其實只要被懷疑擁有一滴滴超能力可能的對象都會被這樣抓走，愈是沒人關心的超能力者下場愈慘。

「將獵物麻醉昏迷之後，抽血取精取卵那都是基本操作，如果體內有明顯的掉落物跡象就一併割走，等失去利用價值或事情快瞞不住，他們甚至會主動把人交出來，謊稱發現受害者時對方已經遭受不明組織傷害，全部推得乾乾淨淨。」

安琪拿起一把尼莫的手裡劍，試探性地在自己身上還未消褪的鱗片上割劃，立刻迎來尼莫不贊同的目光，KS取回他的暗器，他知道沙拉曼達不在乎流點血好確認暗器有多鋒利。

「如果你是超英排行榜上英雄，那些企圖捕獲研究超能力者的人多少會忌憚，因為這些英雄之間彼此至少能互相辨識，儘管大多不是馬特贊助支持的特定英雄，基本上被視為遇到危險可能對格林集團求助，而格林集團會回應，民眾也能充當目擊者作證對超英的攻擊誘拐行為。」

安琪露出略微不像人類的爬蟲類微笑，只是小小地張開嘴。「惹到馬特，不管躲得再深，他都會像石油探測船一樣把兇手挖出來。」

「取精取卵？」尼莫用力抓頭。

「你別把頭皮屑灑在我家地板欸！」安琪抓著尼莫雙手阻止他的焦慮動作，嘴上雖嫌棄，卻是握著他的手指輕揉安慰。「人工生育配種囉不然呢？想自己生的也很多！實驗區科學家們說外面那些廢物的智商也就到此為止了。」

「沒底線的地下違法實驗室雖然不少，但更多是這種遊走在灰色地帶的實驗團隊，他們不一定有據點，我們稱『鬣狗』。『鬣狗』也知道拘禁、殺人和許多越界的人體實驗一旦被發現就是聯邦重罪，而且更容易因為超英失蹤追查到自己身上。」安琪顯然也思考這個問題很久了，畢竟事關自身安危不得不防。

「所以『鬣狗』會把主力目標定在獲取超能力者的『身份情報』和『身體樣本』上，受害者就算幸運逃出來，沒有馬特這種程度的超級幫手護航，不太可能擺脫他們繼續暗中控制要脅，畢竟『鬣狗』肯定在朝中有人。這是一門超乎我們想像的暴利生意，販毒跟走私軍火已經不算什麼了。」

「就算現在才聽妳說，我也絲毫不意外。人口買賣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行業之一，就算只有零件也行。」尼莫聽完安琪的分享，更加堅定他必須快速變強的決心。

不只為了自保，也因為他的搭檔不只能力特殊、勇敢善戰，還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只要稍有疏失，安琪就會被拖進地獄裡，她甚至不享有尼莫被粗暴拷問虐打到失憶這種餘裕，她將會是被精細控制隱藏起來的高級商品，盡可能地拉長糟蹋分食的時間。

「再說如果有超能力反派加入，『鬣狗』要得逞就更容易了，他們甚至就棲身在正常經營的合法機構裡。」安琪說到後來也有點煩躁了。「超英被取精取卵是不會死，但後果光想就知道非常糟糕，對女性超能力者而言傷害更大，她們－－包括我－－還有被當成母體的用途。盜取精卵這種行為本質上就是性侵，女性超能力者往往不太可能再成為英雄並且痛恨人類。狠一點的小宇宙爆發後就開始啪啪啪殺人轉職反派了。」

「我知道超英排行榜上女性英雄數量稀少，不是男性英雄更強、更容易覺醒超能力，而是女性在超能力覺醒初期更難存活，之後也更容易被鎖定綁架。」尼莫沉重的說。

「所以馬特才會用最快速度把我們丟上超英排行榜，算是確定名份之類，雖然成為超英也有超英的風險和責任，但那和單純身為善惡未定的超能力者還是不太一樣。」安琪雖然說著驚悚嚴肅的話題，同時也拿著筆在便條紙上列著準備讓尼莫料理的菜單。

「馬修在上傳KS資料前跟我說清楚不就好了？」尼莫也不想十年後有個忍者兒子來喊他爸爸。

「你還是會跟他討價還價，但馬特絕對不會在這裡讓步，而且他大概覺得你的反應會很有趣。你就算再生氣，看在他這段時間幫了你這麼多，還有背後安全因素考量，也不會真的跟他計較。」雖然時間短暫，畢竟是交往過的前女友，對首富劣根性還是有一定程度認識，安琪對尼莫的刺蝟脾氣又更加了解，那就是刺人雖然超痛，但肚子卻很軟。

尼莫不想承認都被安琪說中了。「萬惡的資本家！」

「就跟他當初直接強吻我一樣，他知道我會買單，政治不正確沒錯，但戰術超正確。」安琪嘟著嘴說。

「妳就該給他胯下一腳。」

「我還想在時尚圈混好嗎？先生，不像你那麼有『種』（You got balls），而且人家也是被台灣大頭言情小說養大的，遇到真正的帥哥總裁不玩兩把圓個兒時夢想會遺憾一輩子。」

最後一句說服力太強，尼莫也只能贊同了。另外安琪剛剛忽然切換英文是不是用雙關語吃他豆腐？

兩人聊起影片裡的岩壁，安琪聽說那是格林集團作為超英入門測試關卡時非常驚訝，這也太過簡單！於是尼莫便完整地將馬修的說明和安琪分享，答案是超能力者數量比他們以為得要更多，能力種類強弱範圍既廣且雜，才會連一塊岩壁都能刷掉九成超英應徵者。

「他們也太猛了吧？隨隨便便就找上格林集團曝露能力身分，我當初怕被抓去當實驗品，可是連上國際雜誌封面機會都讓給某個一直造謠黑我的賤人，豁出去假裝重感冒請假！」主張安全第一的安琪和尼莫都無法理解這種亟欲揚名天下或用超能力撈錢的心理。

「往好處想，幸好他們先找支持超英方面最有名的格林集團，馬修還算正派金主，但恐怕也有不少被刷掉後不死心又尋覓其他集團或個人贊助者，風險難以估算。」尼莫說。

「馬特建議的那句回去當普通公民根本也是心理考驗，誰說裝普通人就一定安全？比如說我伸展台走到一半，秀場被人安裝炸彈爆炸，我當然只能變身保命，然後正常人身分就完蛋啦！」

如果沒能把握住能力養成的最佳時機，資源已經分配給其他超能力者，肉體也過了鍛鍊強壯以支撐超能力耗損的黃金時期，忽然被發現擁有超能力，因而遭受各種不幸，屆時想反抗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恐怕也是痛苦到令人發瘋的悲劇。

「戰或逃本來就是生物遇到危險的正常反應，沒有哪邊一定正確，應該說，哪邊能做好才是關鍵。」尼莫將兩把琉球釵放在茶几上，手指左右各點了一次。「能夠活下來就是做得好的證據。打贏卻受傷，不見得能活過下一波攻擊。通常自己躲得好，不表示能拋下孩子繼續躲，動物裡也是有那種不具反抗能力卻挺身吸引攻擊者的父母，好像是某種鳥類吧？但假設這種超能力者一開始就努力成為英雄，可能連繁衍機會都沒有就戰死了。」

「怎麼選都有倒楣的時候。你覺得我把子宮割掉有沒有搞頭？我又不想生小孩，至少不用半夜做噩夢被強制懷孕。」安琪問。

「妳考慮清楚就好，我都支持。不過像妳說的，精卵才是鬣狗的重點，但拿掉卵巢對女性生理影響很大，這邊不是妳能不能生育的問題，我很擔心造成長期健康受損，妳還年輕，超能力剛要發展，體能連一般運動員都不到，這種影響可能是毀滅性的。」尼莫直白陳述心中想法。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看來只割子宮沒什麼幫助，頂多就是少掉月經。」

「我看妳也google一下好了，沒那麼簡單，還有容易尿失禁和其他身心問題，畢竟是身體一部分，現在不在乎，失去後才難過後悔就晚了，我才要妳考慮清楚。」尼莫打從安琪剛說出口就同時上網找資料。

「啊－－當女生好煩！換成你會怎麼選？如果有機會一直裝成普通中餐廚師，你會更想這樣嗎？」

「看興趣選，然後靠著運氣和努力先把日子過下去再說。」

「興趣是超英？」安琪戲謔地戳了下尼莫的臉頰。

「不，是獨立建國戰爭，超英的能力與經驗肯定很有幫助，我已經獲得馬修同意，他不會管我。」尼莫轉頭對她露出一抹帶著殺氣的微笑，目光越過安琪，投向那片遙遠而虛幻的島國戰場。

安琪會意，同樣揚起嗜血的笑靨。

「祝我們都能平安活過每一天。」她握著尼莫的手，青年也緊緊回握了。

「……我真的得立刻把制服脫下來，就算妳這邊有冷氣，我還是憋得想殺人」

「這就是成為男性英雄的好處，遮得越多，潮度愈高。凡人想當帥哥，要嘛露臉，要嘛露肉，兩種兼具更是極品，沒有的話屁屁夠翹也能接受。」安琪遺憾的表示馬修‧格林唯一敗筆就是軍工之王兼世界首富，如果只是個小明星或電影編劇，安琪就算犯法也要把他綁架回家好好享用。

「抱歉，我全部都不要，訓練和戰鬥之外，我只想穿吊嘎短褲玩遊戲或上網放鬆心情。」尼莫對自己的欲望很誠實。

安琪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傳說中超模與宅男之間永遠無法跨越的精神鴻溝。

※※※

作者的話：這邊就當平行世界差異吧！不然以安琪的年紀(26)應該是接觸中國女性向長篇原創小說的可能性較大，但台言曾經的經典影響力還是有必要在本作裡小小致敬。

之後尼莫終於要開始穿上制服戰鬥啦！可喜可賀！

光一個出道影片就被兩個熟人認出來了，尼莫事後又打電話過去將馬修罵得狗血淋頭。

「但也只有兩個人認出來！再說你熟人數量有多過一隻手嗎？要怪就怪你在室友和安琪面前曝露太多了！」馬修狡猾地辯解著。「安琪那邊你本來就要交代清楚，現在不用瞞著室友豈不更方便？你身邊也需要有平民幫忙掩護。」

「如你所願，我要開始實戰了，需要你的幫助，你最好把握這個討好我的機會。」尼莫還在氣頭上。

「寶貝，不得不說你真能為我帶來驚喜。」馬修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而且他一點都不覺得冒犯，反而感到超級有趣。

尼莫根本不屑他的道歉，卻不曉得怎麼報復回來，馬修懷疑尼莫不想浪費時間力氣在他身上，就這樣吞下去又不甘心，最後尼莫決定單刀直入點菜讓馬修付帳單。

－－反正你就是要賠償我！

電話裡小廚師憤怒的語調裡滿滿透著這股意思。

「需要哪方面的幫助？馬修‧格林在此樂於提供服務。」就算尼莫不特意討債，馬修也會滿足他的要求，尼莫如何挑選目標主動展開攻擊本就是觀察重點，但小廚師卻有辦法順便帶給他一整天的好心情，這種人才太稀有了！

「特定群體的長期情報。」

之前馬修建議他可以從911緊急報案電話和警用頻道裡挑線索，意思並非要尼莫跟警察比速度，而是有些犯罪會一再發生，例如家暴和性侵，有些幫派鬥毆現場要求支援的通訊，則會讓尼莫知道這些幫派據點在哪以及火力強度。

但尼莫有自己的想法。

「我想要經常進出急診的暴力受害婦女及兒童的病歷，校園性侵害或霸凌通報紀錄，跟蹤狂受害者的報案紀錄，當然我也會做自己的調查，守聽你幫我打開的頻道，不過我現在就手癢了。」尼莫說。

「你確定？這些情報我隨便就能堆滿你的房間。」馬修有專門調查員在蒐集各類情報建立資料庫，尤其是孤星市的大小事，尼莫要求的情報層級過低，甚至不需要馬修親自動手。

「先把範圍限定在孤星市。」

「那也足夠幫你疊張床了。」

「沒關係，不用替我篩選目標，我順便認識一些特別需要幫助的市民，獵物就在他們身邊，我也捉不準自己何時決定行動。」一幅藍圖正在腦海中浮現，小小的，上不了檯面，不在普羅大眾的夢想美景偏好裡，也非博物館會收藏展覽的名作。

那只會是當尼莫傷痕累累不支倒地，又或孤身一人再無可呼喚的對象，閉上雙眼時能為他帶來安慰的一張小畫：窗戶一角透出的燈光。

「你的品味雖然樸素，但我很喜歡。」馬修說。

「不怪我對改變世界沒效率？」

「世界一直都在改變，從原子彈、網際網路、氣候異常到流星雨事件。」

「馬修，我可能沒厲害到修補破掉的窗子，還是能是試試擦掉印在窗上的骯髒指紋。哪怕明後天窗戶又會變髒，但我想讓企圖打破窗子的傢伙知道，有人在看著。萬一某天他還是決定打破窗戶，恐怕他的頭或其他地方也要跟著破了。」

尼莫一想到這種小事連他這種普通英雄也能做到，心就能平靜下來，對馬修的怒火也能減免幾成了。

「但你得明白，你挑選的不是一拳就能打倒的敵人，甚至一刀也不行，不過你的確說到做到，開始幫我吃利維坦不能吃的怪物了，我非常高興。」

首富話說到這裡都還算普通正經，「可惜現在只是通電話，不然我忍不住要親你了，啾啾啾啾～」馬修還是透過手機送來一大堆噁心的空吻音效。

媽的，他又逃過一劫。尼莫用髒話叫對面住嘴，不然他就放棄把話說完直接掛電話，馬修總算乖乖安靜下來。

「我現在沒辦法管到受害者能不能自立自救。總是有各種困難，感情金錢的依賴，學業未來和人際關係的忌諱，想要保護個人形象和平靜生活，不過我偏好對加害者以暴制暴和公開羞辱，如果讓我翻到足以定罪的戰利品就留給警察和法院來處理，社工和互助團體也能幫點忙，這邊不是我的專業。」

尼莫很明白他要對付的是什麼怪物，那是會一次又一次爬起來，永遠寄生在房子裡的暴力食屍鬼，專門啃食家人的人生夢想與健康，無法殺死，甚至難以拘禁，有太多合法途徑，甚至社會和受害者本身也希望怪物回到身邊。

「如果換成其他英雄因為同情弱者而出手，我會笑他在做無用功。但是你，尼莫‧凱普頓，同情弱者不是你的優先目的，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最高紀錄三十七小時打怪不斷電？你能整天樂在其中( You can do this all day）。」手機彼方傳來輕笑聲。

「被你發現了。倘若目標不能一次就改過自新，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馬修，我這個人很喜歡反覆刷小怪和守屍再補刀。」

尼莫總得讓KS man這個代號實至名歸，至於手段形象英不英雄他才不管！

「我需要至少一間安全屋當祕密基地，托加那邊我已經和他說好沒事會回去過夜休息，除此之外我不打算把他拖下水。我不反對你在非常事態時保護我身邊的人，但不要干預過多。」尼莫警告道。

「好～」馬修現在心情很好，連說話都帶著撒嬌的長尾音。「那你原諒我了嗎？」

「看你表現再說。」尼莫掛斷安全連線。

馬修‧格林這個詐欺慣犯肯定還會有下一次，下下次，下下下次！

到底是何等聖人才能當變態首富的好朋友？上帝派來的守護天使嗎？

尼莫決定先成為黑夜型超英，他實在受不了孤星市的白晝夏天，下雨也沒涼快多少，反而更悶了，夜色能提高容錯率，對新手行動有利。馬修為他設計的超英制服是黑灰色系，本身就在提示他應該先從夜晚伏擊開始提升等級。

再者，夜晚是獵物回巢施暴的時刻，無論是醉醺醺或者疲勞遲緩的頭腦，在外受氣恨不得立刻發洩的激動情緒，對尼莫來說都是相當理想的空隙。

尼莫作為超英第一次出擊前，決定先建立夥伴互保模式，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他向安琪報備完整計畫，同時也希望安琪若要單獨行動前，除非另有保密義務，否則也給他安全回報，老馬是高手的特權，恕尼莫不奉陪。

「真的不需要我陪嗎？」安琪這方面也很台灣女生，特別容易操心落單的親友。

「不了，這是我的城市。」尼莫說。

安琪捏著鼻子壓出喉癌音說：「因為我是－－KS man！」

「我剛剛沒在玩梗，本人失憶之後就住這裡啊！只是很普通的表達。」尼莫悲憤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孤星市是你的地盤，我只是希望，以後這裡代表的英雄就是你。」安琪說這句話時眼睛都發亮了。

「我沒這種雄心壯志，只是離得近，有些正在發生的壞事我看不下去而已，打不過就逃跑報警，生存和躲藏也是我的鍛鍊目標。妳對我太好也不行，我得跟妳一樣擁有獨自戰鬥的能力，退一萬步說，沙拉曼達的戰鬥風格本來就不適合小打小鬧，以後有機會再合作吧！最後強調，我不是去執行正義，只是做實戰訓練。」

「把我當成後援好嗎？你知道我可以變色隱形在屋頂上跳來跳去，趕過去很快的，而且現在大家知道沙拉曼達戰鬥型態，警察不會刁難我。」安琪看著已經全副武裝的尼莫認真道。

「當然，我們是一個組合，只是訓練方式不同。」尼莫拉下護目鏡，原本透明的護目鏡一瞬轉為灰藍色，遮住捲髮青年一半面容。

「你打算從我這裡一路跑酷到目標位置？」安琪不可思議的問。

初見面時那個瘦弱小廚師何時變這麼厲害了？

「我本來就有武術基礎，只是缺乏實戰經驗，這段日子舊傷好了很多，身體也練得比以前強壯，是時候驗證特訓效果了。」尼莫老是勸安琪鍛鍊體能，不能只靠嘴上說說，總得親身示範給她看。

「本來我不想從妳的安全屋出發，但－－」尼莫攀著窗框，僅露出下半臉，嘴角勾起無奈的微笑。

「別開玩笑了！我不能錯過這個！」安琪拿著手機興奮地說。「就這一張，全身背影照，我會列印出來刪除檔案，這樣就不會有被入侵電子裝置的風險。」

「我想讓妳知道，KS和沙拉曼德是搭擋，我們依舊是一起的。」

語罷，尼莫便輕巧地翻出窗外，安琪隨即撲到窗邊打探，安全屋窗戶當然是狗仔無法輕易窺探的死角，但尼莫不在樹上也不在任何一處街道角落，他就這樣安靜地消失了。

一個小時。

馬修建議他連續使用超能力的安全閾值，包括警戒危險與像現在這樣無視地形限制奔跑著，用不尋常的速度與靈巧穿梭在城市高低建築物死角之間，躲避監視器與路人注意，適應輪流用肉眼或夜視功能來觀察周遭環境。

不像當初面對餐館搶匪，不受控制直接進入凝神戰鬥狀態，但也不能像射維納斯雕像那樣火力全開，不到五分鐘就斷電。

用不了多久，尼莫要讓馬修親口同意一個小時還可以再延長。

小心調整感覺的尼莫還保持著平常的意識狀態，有點緊張，不斷移動下也會感到疲累，但他始終保持著穩定呼吸節奏，維持體內細水長流的神祕感，適當停頓休息，來到事先選定好的目標住處外一個監視位置時，尼莫確定今晚實戰訓練已經成功一半。

至於剩下的另一半，他希望也能同樣順利。

看了眼腕表，這個時間點目標應該已經回到家中，

一聲玻璃碎裂，三樓窗戶內飛出某個堅硬物體，尼莫調整夜視鏡頭拉近放大畫面，空威士忌酒瓶掉到草坪邊緣，他抬頭往上看，屋內傳出男人咒罵聲以及微不可聞的女人悶哭。

尼莫又等了一會兒，傾聽孤星市緊急事件中心的911報案電話，鄰居看來並未報警。

自從吸血巨蚊出現，孤星市晚上出警率驟減，肇因黑暗中幾乎無法辨識可怕的吸血蚊，裝備防護不足的警察在市議會同意後減少一般戶外巡邏，改和軍隊合作，現在蟲災雖大致平息，人們卻陷入對二代吸血蚊被暗中人工繁殖的恐懼，夜晚盡量不出門成了共識。

吸血巨蚊首先出現，相關災情也最嚴重的孤星市，最近已經取代紐奧爾良成為吸血鬼題材作品的熱門場景，夜晚到來後那股怪物肆虐的災異氛圍更在網路上衍生出無數都市傳說。

簡直就跟民雄鬼屋一樣，他還是學生時常經過那處著名景點，甚至跟裡面的住戶打過招呼，根本只是田邊的普通房子，哪知後來網路一堆受害者號稱親身體驗如何恐怖危險，害尼莫覺得他被厲鬼差別待遇了。

同理可證，本地孤星市民其實覺得還好，日子差不多都恢復正常了，只是以防萬一仍封著門窗，此外先前集體行動培養出革命情感，迄今也習慣經常一起活動聯誼感情兼作民防訓練，順便欣賞外地人進入孤星市時誇張戒備的戲劇性反應。

說起來災區居民大都是這樣，紐約市也不例外，總會摸索出一套繼續生活下去的適應方法。

目前孤星市已現疲態的警力，晚上幾乎都在巡邏是否仍有殘留吸血蚊出沒和隔壁州溜進來的失控綠人，外加各種幫派衝突和謀殺搶劫案，這種家庭糾紛問題，鄰居通常能忍則忍，大家都清楚目前警方心有餘而力不足。就算有熱心人士當真報警，起碼也要兩小時後才會有警察出現，屆時一切風平浪靜，當事者不是睡著就是若無其事，搞得孤星市警局兩面不是人。

尼莫……這時該稱他KS man了，目前幾乎家家戶戶都加固門窗以求不被吸血蚊入侵，一看被砸破的窗戶就知道該戶男主人將應該買木板的錢都拿去買酒了，真虧他們運氣好，這段時間都沒出事。

燈光很快暗下，吸血蚊有趨光性，可能是這戶家裡某個具有常識的成員警戒地關了燈，KS man輕易爬到三樓破窗外，發現裡面是兒童臥室，伸手拉起插銷，打開窗戶無聲溜進房間，床底下有道恐慌呼吸聲。

「Hi.我不是來搶劫或偷竊。」KS man在床邊坐下，聲音很輕，只有床底下的男孩聽得見。

「Hi.」過了一會兒,，床底傳來怯怯的稚嫩嗓音，根據資料是名六歲男孩。「你是超級英雄嗎？我一直以為他們不會來我家，這裡沒有怪獸。」

「我是KS man，你可能沒聽說過，不太有名的新人，順路經過差點被空酒瓶砸破頭，來看看怎麼回事。」KS man年輕冷靜的聲音讓男孩放鬆了一點。

「抱歉，我爸爸喝醉了，他以為媽媽把錢藏在我房間裡，結果找不到就生氣了。」

客廳傳來一聲女性尖叫，伴隨著衣物拉扯掙扎以及「不要」的喊聲，KS man感覺到男孩縮成一團摀住耳朵，像是這種聲音已無數次撕碎他的心。

「在床底下躲好，別出來，其實你家的確有怪獸，讓我來解決。」KS man說。

「你會受傷嗎？」床底下的男孩恐懼又緊張的問。

KS man笑了，抽出一把琉球釵，刻意放柔聲音：「閉上眼睛，繼續摀住耳朵，不管聽見什麼都當作不知道，好嗎？我會幫你救媽媽。」

「好。」

浸滿夜色的勁裝人影走入只剩一顆燈泡還沒壞的昏暗客廳，一腳踹開正壓在妻子身上扯開褲頭的醉漢。

醉漢大怒，撐著膝蓋站起握拳就朝KS man衝來，勁裝人影巧妙地閃身，腳下一絆，醉漢仰天摔倒，KS man趁機跪坐在醉漢身上壓制目標，右手琉球釵用力刺穿醉漢左邊鎖骨，硬生生將人釘在地板上，同時用戴著戰術手套的手掌成功封鎖那聲難聽的尖叫。

KS man鬆開武器，任琉球釵繼續刺穿固定獵物，握拳直接賞了醉漢兩個熊貓眼，保證他暫時看不清楚任何東西。

接著KS man抬頭面對披頭散髮的女人，她第一時間衝到廚房拿出菜刀，握刀雙手不停顫抖，仍將刀尖對著裝扮奇特拉低兜帽和護目鏡的闖入者。

「妳的兒子在房間床底下，很安全，我和他約好要處理這棟房子裡的怪獸。」

女人眼中立刻流出兩道淚水，菜刀應聲落地。「別殺我丈夫……拜托……」

「我當然尊重妳的意願，女士，能請妳拿出手機但別報警，保持冷靜在旁邊看著嗎？」手持奇特武器的侵入者在醉漢嗚咽中彬彬有禮的說，

「你想對他做什麼？」女人顫巍巍問。

「讓我們發揮一點想像力。」

KS man決定將不講武德的原則貫徹到底。

※※※

作者的話：下篇又是第二集的尾聲。再次分集更有開坑的錯覺。

尾聲

KS man拿起幾張廣告單揉成團塞進醉漢嘴哩，一把抽出醉漢皮帶，將他雙手向上拉綁在頭頂上，過程中牽動傷口，醉漢再度發出痛苦呻吟聲，接著KS man雙手並用，一口氣將醉漢內褲與長褲褪到腳踝，露出雜亂毛髮中的醜陋性器，身上和臉龐到處可見家暴瘀青的女人瞪大眼睛。

接著KS man撿起掉落的水果刀往男人雙腿之間狠狠一戳，刀鋒向內距離男人的性器官不到毫離之差，醉漢就算視線不清也感受到就釘在下體旁的武器，嚇得瞬間失禁，淺黃色液體流了一灘。

KS man本還煩惱是否要就地取材找瓶醋或酒倒上去製造效果，這下更省事了。

前置準備完成，確保目標無法也不敢亂動後，KS man踩著目標胸口抽出他的標誌性武器，對著男人拍照紀錄戰績。

「我花在文書作業的時間愈長，就愈不喜歡跟目標講道理。」KS man說完似乎想起什麼，轉頭對女人補充：「妳不一起拍張紀念照嗎？這樣害怕的時候可以拿出來安安心。」

女人嚇傻了，下意識順著他的話打開手機鏡頭對準狼狽的丈夫拍照。

接著KS man向女人借用廚房流理台和漂白水清潔武器，女人答應了，KS man速度很快，不到十秒就完成消毒作業。

長年飽受折磨的女人從頭到尾只能愣愣看著這神奇的一幕。

KS man將她拉到大門前，壓低聲音確保目標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其實男人喝醉在先，又被招待了一番挨打恐嚇，早已是半昏迷狀態。

「親愛的蘿絲瑪莉……」KS man再度開口。

「我不叫蘿絲瑪莉……」女人下意識反駁，又害怕因此惹怒對方，瑟縮顫抖得更厲害了。

「是的，妳在流星雨觀察家論壇就叫這個名字，妳會申請一個帳號，如果重名了，我希望妳能加上今天日期，然後開一個妳所支持英雄的討論串，最好不要是我，如果丈夫再欺負妳，妳就在裡面更新一篇回覆，內容隨便什麼都好，就是給我個訊息。」KS man從頭到尾不慌不忙，語速不曾改變，一舉一動卻透出不容反抗的威勢。

但女人的確是感受到其中的差異，KS man只是不希望她干擾他的行動，並非要她屈服聽命，每句話都包含著對這對母子性命安全的關心。

「我不能保證，或許有空就來幫個小忙，直到哪天這個討論串沉底為止，除此之外我不會打擾妳。我們能這樣約定嗎？」KS man問。

「好……好的……」她摀著臉，從指縫中流出淚水。

「對了，記得先把照片備份，他可能會要求你刪掉照片，如果類似事情再度發生，妳來不及求救並有生命危險，但我真的沒空趕過來，妳就告訴他有人會把照片發到全美論壇上，這是我最後的警告。」這名從頭到尾沒顯露特殊超能力的東方英雄，只靠簡潔攻擊和出乎意料的威脅方式便徹底控制現場。

通常生命威脅很少人會當真，恥照反而更有用，真不知為什麼。尼莫在心中抱怨。大概跟寧可當庭認罪也不能讓D槽內容曝光是相同道理。

「倘若他還是不停手，用盡全力保護妳自己，不需要在意結果。無論時刻早晚，我都會結束這一切。」KS man將手放在自身胸口處示意。

「謝謝……我不知該說什麼……我得保護湯米，我兒子……」她跪地痛哭起來。

「噓。」KS man用一聲氣音止住她的崩潰哭聲。「我建議妳先回房間告訴湯米一切沒事，怪獸已經被打敗了，哄他上床睡覺，別讓他看見客廳的骯髒東西，那對小孩子心理發展不好。之後隨便妳報警或怎麼做都行，整理完一切後再找個安全地方好好大哭一場。」

女人哽咽地點頭。

「希望不要再見了，親愛的。」

那冷漠無情的聲音和截然不同的溫柔話語，就像冰涼雪花落在灼熱疼痛的傷口上。

※※※

尼莫在論壇上看到女人發的討論貼，內容乾巴巴地放了幾張米迦勒的帥照，然後再也沒有下文。

後來尼莫的安全屋已經堆滿密密麻麻的資料，白板和牆壁上貼滿各種地圖與路線規劃，個人情報網和線人漸漸發展起來，他每天總要耗費很多時間守聽各種頻道並篩選各類來源情報，包括他事先潛入放在目標住處的竊聽器。

冬季的安全屋太舒服了，簡直就像松鼠過冬用樹洞，各種犯罪情報就是他的食物儲藏，尼莫的宅屬性顯然很適合窩在一個地方安靜地調查然後閃電出擊，得手後迅速隱藏行蹤。

原本答應托加會回去過夜的約定，也因為尼莫從七月第一次出手開始都在夜晚活動，自動改成白天回出租公寓補眠兼避暑，當然不能忘記檢查托加的讀書進度和作業水準，大雨和霧氣時常籠罩孤星市，這時候出租公寓就像一座孤島。

KS man的排名上升得很慢，幾乎都是受惠於前面的超英太久沒活動掉下來，自動讓KS man往上升，畢竟KS除了出道練習影片外再也沒有相關影像紀錄，偶爾被目擊或遭拯救的受害者證詞也成了孤星市龐大都市傳說一部分，就跟其他後起之秀的新手英雄一樣不起眼。

侵犯學生的高中校長、性勒索下屬的公司老闆、戀童癖足球教練、誘奸下藥偷錄性侵影片的網紅、霸凌弱小的未成年高中生……親自嘗過痛的獵物才知道KS的低調與可怕，短短數個月之內，KS man目標種類愈來愈多元且難以歸類。

由於KS man通常都會和被幫助的受害者約好保持低調，許多受害者也的確不想自身遭遇和超英連結被一併宣傳放大，頂多就是報警宣稱受神祕英雄幫助，至於是哪個英雄，可能對方超能力速度太快，或自己嚇壞了躲起來沒看見，總之他們認不出來。

尼莫真的很忙，他甚至沒空關心前天才幫過的被害者後續如何，今天的點菜單還在架子上等著。某種意味上，尼莫行程安排跟過去在西湖餐館當廚師先備菜後出餐的流程有異曲同工之妙。

距離尼莫作為超英初次出手過了半年之後，一個署名蘿絲瑪莉0712的帳號開了一篇新的KS man支持帖

內文很簡單，只有一張被綁住雙手裸露下體插刀失禁的男人正面照，照片上用大大的紅字寫著家暴強姦犯。紅字部分有意無意遮蔽了男人鎖骨處被刺傷的部分。

＞＞為了不佔用你寶貴的時間，我保留驗傷紀錄和那男人離婚了，目前帶著孩子搬到安全的地方，正在找工作。我本來以為自己永遠逃不掉，但現在我相信一切會沒問題的，就算那男人再找上門，我也有辦法對付他，這個論壇教會了我許多，萬事問星友！

＞＞謝謝你，我的英雄，我對孩子說你是流星送來的禮物。

「我當初除了論壇定期查詢ID以外沒跟進這個案例，畢竟有太多目標要揍，這半年之間又發生了許多大事，我一直以為她可能還要我去幫忙個幾次才會想通，或者爆發其他悲劇之類，沒想到她處理得又快又好。」尼莫取下釘在木板上用來當靶心練習的某張破爛紀錄照，可以把位置挪給新照片了。

馬修前來參觀已經被尼莫徹底使用每寸空間的安全屋，首富友情贊助的監控設備不提，視野裡還充斥著各種紙本資料、失蹤案件分析與獵物紀錄照片，像是高級偵探與連環殺手的混合體。

「人的想法可以頑固到死，也能瞬間改變，就看受害者吸的刺激藥品夠不夠純。你把她帶到大門邊，讓她知道監獄牢門是可以打開的。生活就是童話故事，王子將公主從惡龍嘴邊救出來，你還扒了她老公的褲子，威脅要讓全美國看見平均值以下的軟小髒東西。我能怎麼說？幸好她為了不違反版規有打馬賽克了。」首富說。

然而普通人的反應再一次出乎世界首富與KS man意料之外，蘿絲瑪莉0712的感謝帖下方出現了三十來個植物加數字ID，他們有的只貼照片，有的附上了簡單陳述，其中一張是衣衫完整的高中生手腳被綁放在關滿蟑螂的大水族缸中影片截圖，目標哭得涕泗縱橫，證明KS man還是相當在意兒童裸露尺度，截圖上寫著：個人三次自殺未遂，我原諒他了，請大家不用人肉追殺霸凌者，為了KS。

引起最多討論的是其中一個植物ID，連續貼了五張日期、衣著和姿勢都不同的獵物恥辱照，後面跟著三張餅乾照。

＞＞梵尼蘭1003：我是來向KS道歉的，不好意思麻煩他來那麼多次，所以第三次起我試著做了點心答謝，他後來還建議我可以更改烘烤溫度和時間，不過他更希望不用再吃到我的餅乾。

＞＞可惜我來不及等到離婚，我只後悔為了假裝同志婚姻可以像普通人一樣幸福，默默忍受多年來各種私下暴力虐待和出軌，KS告訴我這無關性向和信仰，我遇到的事也是很多已婚婦女的遭遇。

＞＞丈夫愈來愈恨我了，拿著刀和汽油要跟我同歸於盡，不過最後是我活下來，我猜這就是生為男人的不公平之處吧！我成功反殺了。抱歉囉！各位生理姊妹！我現在站在警局門口準備主動自首，等哪天出獄，希望大家能一起喝杯咖啡。

尼莫看著梵尼蘭1003的自白，忍不住逸出一聲嘆息。

流星雨觀察家論壇從蘿絲瑪莉0712這篇文章開始掀起一波「ME TOO」浪潮，甚至有人發起募款要為梵尼蘭1003聘請最好的辯護律師。

KS man專挑普通壞人下手，以強凌弱佔盡戰鬥優勢的心態是否可取？刻意羞辱加害者的行徑到底算英雄還是義警？這個低調超英會是榜上不具超能力的唯一例外－－真正的忍者高手嗎？這樣的話題也不斷引發熱烈爭議。

目前已經來到編號八百多名超英排行榜給出答案，一周之內KS man異軍突起進入前一百名，顯然絕大多數投票民眾認為KS man的創意與勤勞值得肯定。

「KS man的論壇信箱已經被全美各州出差請求灌爆了，你打算怎麼辦？」馬修大腿上放著筆記型電腦問。

「幫我把那些信件轉發給其他英雄或向你應徵的超能力者，就說KS不主張手法專利權，歡迎同好共襄盛舉。」一枚手裡劍精準地釘上剛貼好的新紀錄照，尼莫端起熱騰騰的紅茶啜了一口。「外面好冷，我不想出遠門。」

「沒問題，能請問為何你又只倒一杯紅茶自己喝？」氣候異常導致孤星市暴風雪，首富擔心怕冷的尼莫一個人在安全屋萬一斷電缺糧沒人照顧，特地抱著一疊尼莫最愛的災難電影DVD外加夏威夷大披薩來送愛心。

「你喜歡咖啡，我幫你準備了即溶包，放在你專用的馬克杯裡，萬一你不愛喝就不會造成浪費，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格林先生。」尼莫永遠能找出正當理由。

「好的，謝謝你的貼心考量。」馬修也習慣了，哪天尼莫對他服務周到，可能還得反過來懷疑小廚師遭邪靈附體。

「熱水壺剛剛燒過開水，我泡茶還有剩。也謝謝你的披薩，是我愛吃的口味。」尼莫指著一處專門放置零食和沖泡包的桌面，熱水壺和馬克杯就在那兒。

「你累積送修裝備武器次數有點超額了，希望你本人不會也需要進場維修，今晚偷個懶一起度過電影之夜如何？」首富泡好自己那杯即溶咖啡後，蓋上筆記型電腦，表示總裁也要下班休息了。

「可以，買單的人說了算。」尼莫放下手中資料，乾脆地拿起一片披薩。

過了一會兒，馬修好奇地問：「我以為你會叫安琪一起來？她今晚沒任務或特訓，也在孤星市。」

「但這是安全屋，原則上不作娛樂用途，而且現在我沒空也不想整理房間。」尼莫也有台灣男生的矜持，不想被女生看到沒打掃的私人空間。

「是很亂沒錯，還好不會臭。」馬修評論道。大概是尼莫離開時都順手將垃圾帶走了。「我猜自己只能坐報告堆上了？」

尼莫放下茶杯，從房間拿出一張露營用月亮椅飛快組裝好，又打開睡袋往上一舖，馬修的王座就此誕生。

「哇，今天我總算贏過你的俄國室友，沒錯吧？」

「多虧這場暴風雪，我本來要回去，托加叫我乾脆在安全屋裡待著更安全。」尼莫說。

世界首富心滿意足地窩在尼莫為他準備的座位上，既侷促又不夠柔軟，馬修催促著尼莫將電腦椅移到他身邊來，方便一起用桌電螢幕看電影。

「《哥吉拉》或《明日過後》？」

尼莫拿出自己的收藏：「《傲慢與偏見與殭屍》。」

「你的心情真難捉摸。」

－－第二集　完

※※※

作者的話：第二集比第一集少了一篇，但多了九千字ORZ挖坑作業持續擴大中，接著會有更多的轉折衝突和新角色登場，第三集見。

孤星市的八月依舊澳熱，開啟超英新事業的尼莫白天在出租公寓補眠休息與監督托加讀書寫作業，夜晚才前往安全屋閱讀情報與監聽特定頻道，有時他會先去格林大廈參加世界首富健身時間，繼續鍛鍊體能和格鬥術，或乾脆來場實戰訓練，那意味著有個倒楣鬼又要變成KS man的戰利品紀錄照主角。

尼莫和托加維持著兩三天一次走路到西湖餐館吃中餐的頻率，既能延續與店長夫婦的情誼，更是密集考察托加跛腳演技和形象改變的效果。

於是西湖餐館客人們都知道前俄國服務生因不幸的手術意外暫時肢體不便，本來就是免費手術還獲得格林集團一大筆賠償，目前努力復健中，在室友督促下學習美國大學考試教材，也許不是馬上應考，總算是個美好的重大轉變，翻轉人生就看這次，眾人紛紛熱情贊美托加的樂觀上進。

已離職的捲髮廚師又加更不同凡響，受到格林集團總裁賞識，正受訓成為一名職業保鑣，更別提現在就已經在接總裁的私廚料理委托了，新移民勵志典範，親身示範學好英語的重要性，人家可是能在電視上對記者即席演講，將一票名流感動得淚眼汪汪。

尼莫本想帶拄著拐杖的托加多繞幾圈散步消食，被孤星市說下就下的雷陣雨趕回出租公寓。這時節出門若不帶傘就得有被淋濕的覺悟，更多時候是帶傘也沒太大用處，托加知道尼莫討厭這種挾著鹹味和熱氣的雨，外出又難免一身汗，回家總要淋浴一回才算完成進屋儀式。

當然，台灣室友也不會放任俄國人隨便換套衣褲了事，托加也要跟著沖洗一輪，換上乾淨透氣的輕便衣物，確保他能好好靜下心讀書。俄國人彷彿被尼莫帶進某個嶄新國度，程序略龜毛但整體更加令人放鬆的私生活。

「台灣人進屋都要換拖鞋，國情不同就不要求這麼多了。」尼莫說。

但有哪種神經病會在沖完澡後還穿球鞋？在南方夏天沒有冷氣的老房子裡？更不用說居家絕對睡衣派的台灣室友，托加認為尼莫只是變相實施他的拖鞋政策，雖然習慣以後還真的挺舒服的。

尼莫變成超英後，除了日夜顛倒，白天有時不在家，晚上必定離開，和托加之間的相處態度和過去相比差不多，主要是他倆生活變動都太巨大了，現在換成俄國人更宅。

尼莫和托加也曾討論過要不要乾脆裝冷氣，但現實是電費比冷氣機和裝設人工費用更恐怖，畢竟是租來的房子，兩人都沒有長治久安的信心，結論還是不要亂花錢，寧可下次換殼還是在孤星市，再挑處條件更好的套房。

「你如果考上孤星市大學，我們就換租到學校旁邊，到時存更多錢直接升級豈不更棒？」尼莫都替托加打算好了，他描繪的遠景讓俄國人眼神發亮。

雖然尼莫認為托加考大學不是一兩年能成的事，當下哄一哄又不花錢。在美國心理諮詢可貴了，得到尼莫免費提供的愛心鼓勵，俄國人作夢都該偷笑才是。

尼莫暗忖，像安琪目前住的那種小套房，但地段更差些，價格再略低一點，加裝冷暖氣機，那類租房就非常理想。

不過在托加做出初步獨立成果前，尼莫不打算太寵他，何況俄國室友也是個大男人，再怎麼樣都會自己付一半房租和生活費，只是苦苦哀求尼莫不要拋棄他而已。

就尼莫個人立場，就算托加住紙箱也無所謂，重點是俄國人得把學費省／賺出來。美國雖是行行出狀元的國度，但托加的國籍、政治抗爭背景和交友圈都略敏感，只差一點他就會進孤星市警局關注名單；現在警察雖然認識他，至少是透過外賣熟起來的那種好印象。

取得學歷進而擁有一份穩定工作，這種傳統美國夢對托加反而是最好的選擇，何況他們現在還不是美國公民，談生活都太早，只能努力生存。

「你現在很想睡覺嗎？或許我們可以聊聊？」托加語氣有點遲疑。現在托加的午餐基本上等於尼莫的宵夜。

「當然，有什麼我應該知道的事？」通常是尼莫抓到托加企圖遮掩的尾巴居多，這回竟然是室友主動提起，顯然是不太尋常的情報了。

「昨晚維羅妮卡約我見面，當然是在酒吧。」就算尼莫晚上不在，托加也不敢把第三個人帶回家裡，男女都一樣，尼莫本來就對住處隱私相當在意，他現在是超英，托加反過來比尼莫更在意租屋處安全性，哪怕尼莫說他另有安全屋，托加還是認為他們共租的地方本身就該是安全屋，能夠讓尼莫放心避難的地方。

不過就算和瓦格納前幹部女兒約在酒吧會面，酒吧也因為話題敏感被俄國幫派清場了。

「你們是青梅竹馬，偶爾聚聚也是應當。我又沒禁你足，別花太多酒錢和喝醉到露出馬腳就好，再說酒精很傷大腦。科學研究證明，烈酒喝得愈多，腦細胞死得愈多，還容易健忘失智，你書就等於白讀了。」尼莫都鼓勵托加去鬆一下了，他當然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

「我現在去酒吧都只喝啤酒了－－不對，我是要告訴你，維羅妮卡有事找我商量。雖然我腳瘸了，但還有頭腦和其他人脈，用中國人的戰爭故事比喻，你之前講過的，我就相當是維羅妮卡的那個……諸葛孔明？」托加辛苦地說出對洋人而言很難的四音節名字，聽起來他像是用旅館訂房關鍵詞Check & Calling硬記起來。

尼莫險些被口水嗆到。「你是說格羅莫娃小姐和她的幫派將你當成軍師？」

「幹嘛？你懷疑呀？」托加有點不高興。

叫尼莫用俄語說話看看，估計只能當嬰兒。托加平常都是用全英語跟尼莫對話，還聊得挺順，依然有大量母語知識和細節無法表達清楚。反過來說，俄國幫派看不會說俄語的尼莫也覺得這個華人廚師傻傻笨笨，連招呼都不會打，只有托加知道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沒，我相信你有學問也挺聰明的，不然哪會督促你考美國大學？嫌錢多嗎？」尼莫笑笑帶過。就算在莫斯科讀過大學，二十八歲都畢業幾年了？大家皆是過來人，騙誰不懂？境界還剩練氣期就該偷笑，更別提連築基都爛得差不多的比比皆是。

就連尼莫自己的流利英文和二級日文基礎，也都是有實際需求才硬是練起來（WOW美服看任務和公會聊天外加論壇筆戰，信長之野望單純查日文資料），跟學校沒關係，托加的英文聽說學得快也是相同道理，最近勤逛論壇閱讀能力也進步不少，剩下文法寫作依然慘不忍睹。

等等，托加的生日好像快到了，那就是二十九歲，更加悲催。

「那倒是。」被撸順毛的托加滿意了，繼續進入重點，同時不忘觀察尼莫臉色，畢竟又是幫派相關的事，托加辛苦裝成殘障就是為了遠離幫派圈子。「她有特殊道上消息想諮詢我的意見，像你說的，一口氣斷掉幫派關係沒那麼簡單，我在努力了。而且你已經是超英，整天進行危險任務，我避不開的時候，起碼得幫你撈點情報才划算不是嗎？」

「我擔心格羅莫娃小姐身邊的人給你臉色看。」按照那群俄國人先前對托加的好感和親熱表現，托加身手和母國學歷在那群俄國人之中可能是拔尖的，加上和女老大是青梅竹馬，對待托加態度多少帶點攏絡討好，如今他瘸了條腿跌落神壇，男人現實的嘴臉也是很難看。

「那倒是不會，只要維羅妮卡給我面子，她的手下不敢對我不禮貌。也許她那個沒腦子前男友算例外，但長髮傻逼那條命也被自己玩沒了，還拖了四個人下水，如果找到屍體大概會被維羅妮卡開車輾過再塞汽油桶燒掉。『瘸腿前』我雖然沒把失蹤成員從紐奧爾良沼澤工廠找回來，但我載了一車倖存者去醫院，還徒手將被吸血蚊產卵的感染者從冷藏車櫃抱出來交給醫護人員，有記者拍下來寫成新聞，他們都覺得很屌。」托加簡單說明目前他與俄羅斯幫派之間的互動情況，殘廢時間尚短，分歧還不明顯。

「說說你探聽到的特殊情報吧！不然你今天老在想其他事情，讀書計劃進度又要落後了。」

你是魔鬼嗎？都說有特殊情報了還能夠提到讀書計劃這個詞？托加發現尼莫對虐待室友心靈這件事不是一般的執著。

「你聽說過『王國』（Kingdom）的存在嗎？流星雨事件之後美國都市傳說之一，某個神祕組織，沒有特別正邪立場，暗網謠傳『王國』目前為止跟不少超能力反派對幹過，可能是利益衝突或為了搶掉落物，這部分公開網路還沒傳開。」

「沒聽說過，『王國』是翻譯詞，還是代號本身就使用英文？」尼莫問。

「我目前聽到的都是英文Kingdom。」

「有些意思，英文是當今世界語，這表示組織首腦不見得來自美國本土，而且沒有特別強調某種國家種族宗教立場，野心頗大。」

「你說對了，『王國』非常積極吸收人才，這部分可不只是傳說，我的駭客朋友就有認識的人被招攬了。超能力反派、落魄超英、退伍軍人、黑警（Dirty Cop）、流亡科學家、各國間諜……各種你想得到或想不到的專家和特殊能力者，不限超能力，聽到包括超英時我有些驚訝，照理說超英不至於淪落到這種組織裡吧？」托加列了一長串清單後抹了抹臉。

「被綁架虐待過，在先前戰鬥中嚴重受創失能，被奪走掉落物，或者超能力失控報廢，但還保留了某些特長和情報人脈的超英，對大型組織來說依舊頗具價值，如果能治療到恢復原本戰力更是如此。回歸普通人身分只是二十四小時被政府跟監，誰受得了？」尼莫信手拈來就是各種可能性。

「我後來思考過也是這樣對維羅妮卡解釋，但集結這些人才需要大量財力和政商關係。」拖加說得口渴，順手偷拿尼莫的茶杯仰頭就灌，一口喝下半杯冰檸檬紅茶，被台灣室友踹了一腳。

「單幹比不過馬修‧格林又想分食超能力者大餅的資本家可以集資支持囉！」尼莫說完又重新拿了個乾淨杯子開冰箱給自己倒了杯新茶，他才不要吃托加的口水。

「維羅妮卡緊張的是，這個『王國』不但想搶黑道的生意，還準備對幫派收保護費，瓦格納傭兵首領政變失敗，底下幹部正大量轉移軍火以免被俄羅斯國防部收繳，維羅妮卡的父親最近的確有一批武器被不明人士劫走了。目前不知是哪些州或城市會先被攻佔，道上公認紐奧爾良和孤星市很有可能入列，因為這兩處地方都有貨港，而且局勢動盪容易橫插一腳。傳說『V』就來自『王國』，他把紐奧爾良沼澤工廠炸掉也是為了立威加證明實力，那可真有說服力。」

「搶劫就搶劫，真叫保護費？」尼莫大開眼界。

「對啊！說是會從怪獸和怪物威脅中罩著他們一點，叫他們平常就先付點成本開銷。孤星市因為有格林集團總部在，『王國』多少會忌憚，格林集團不管幫派問題，那太low了，『王國』在孤星市可能就先針對幫派動手整合，直接影響維羅妮卡。」托加搖晃著杯中剩餘的茶水說。

「然後層層剝削擠壓到老百姓生存空間，搞不好我們的房租也受影響。」尼莫決定仇視這個「王國」組織。

「吭，這樣就不能叫義警了！」一想到租金可能上漲，托加立刻不爽。

「之前我一直覺得孤星市幫派勢力相當散亂，搶劫我們餐館的三名持槍歹徒一被保釋出來就遭到飛車槍手暗殺，這點相當可疑，那時我們討論過可能有個黑幫老大企圖支配孤星市，現在可能不只是黑幫老大，但支配孤星市幫派的企圖倒是沒變。」尼莫回憶道。

「維羅妮卡是孤星市唯一的女性幫派老大。『王國』可能因此選在她的地盤上向她『致意』以顯示紳士風度，意思有好有壞，看維羅妮卡賞不賞臉。」托加補充：「可以是優先提供合作機會，不服就拿妳祭旗。訊號給的很早，看來不急著要維羅妮卡回覆，他們甚至都還沒提出任何要求，可能也藉此評估維羅妮卡的實力，『妳能發現我們的人嗎？』以及『找到以後怎麼做？』。」

「我懂她為何找你談了，多個熟人拿主意至少有安心效果，格羅莫娃小姐的手下確實智商堪憂。」會被激發超能力這種理由騙去當吸血蚊幼蟲的培養皿，有這種下屬還不止一個，尼莫若是幫派老大早就氣到腦溢血了。

「是啊！」托加目前也只能出張嘴。

俄國人將偷來的茶水喝完，欲言又止。

「擠什麼牙膏？欠揍嗎？」尼莫可不認為上面聽到的八卦就是托加主動找他聊天的完整動機。

「還有一點，孤星市簡直是超能力者沙漠，你是那個例外，為啥我特地告訴你『王國』的情報，明白了嗎？尼莫，我很擔心你被找上。即便『王國』目前沒有和正派超英互鬥的傳聞，不表示裡面沒人故意針對超英偷偷下手，這個大型組織是一團迷霧，甚至那個朝你開槍的殺手都有可能在『王國』裡。」俄國人總算吐露煩惱的核心。

「我會找馬修問清楚『王國』的事，他之前沒主動對我提起，大概認為我沒必要知情，現在我既然聽你講了也不能裝作不知道。」尼莫不會撈過界去追問不該他管的深層情報，除非馬修太無聊自己愛講八卦爆料。

這點托加倒是微妙地和首富站同一立場，贊成沒事別讓尼莫有機會接觸「王國」，尼莫專挑雜魚下手穩紮穩打的決定非常好。

現在是卡到「王國」可能已經在孤星市布線的隱藏風險，尼莫也作為超英開始揍普通壞蛋，他的台灣室友有必要了解情況，格林集團總裁手裡肯定有具體情報，不僅是道上傳聞而已。

「還有一件事，你一直拒絕再跟我做對打練習，說在格林大廈健身時順便就能學到一點，難道你覺得我和馬修‧格林打架會輸給他？」托加憋好幾個月了，不吐不快。

「我對你們兩個真實實力都不太了解，也不是非了解不可，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馬修跟你打架絕對不會使出全力，保護個人情報對他來說更重要，所以你就算贏了也會相當不痛快。」尼莫說。

托加仰頭用俄語罵了句髒話，又不滿地看著尼莫道：「我對你的真實實力也不太了解，而你一樣不會用超能力和武器攻擊我對不對？就算徒手打贏你，我還是不開心。」

尼莫對托加露出和他那件冬季睡衣笑臉符號一模一樣的微笑。

「不用特別告訴我你的超能力，我知道你是超英，有很多要顧忌的地方。」托加連忙澄清。

尼莫嘆了口氣，「告訴你也無妨，可以暫時強化身體條件，自然就比較能打架，變身那種是不行的，不要想像奇怪的事情。我向你保證過會變強，但打架不是重點，馬修說我是全方位輔助型角色，我的確是。」

「但你說使用能力要付出代價。」

「就像你運動過度也是會疲勞無力造成身體負荷，只是我這種程度更猛烈而已。而且超能力剛發展時很多情況說不準，我只知道不能失控，那就是不浪費時間體力作多餘及無效攻擊，也是為何我使用武器。」

「我好像比較明白一點了。」托加仍然皺著眉頭。

「但我『現在』不跟你對打除了怕超能力失控誤傷你、我自己也有危險這兩點現實考量外，主要是你我現在各有新角色必須進入狀況，日常生活區分得愈清楚愈好，你做好你的事，我做好我的，總之不能分心。而且樓頂現在不是練習對打的好地方，如果被哪架無人機錄下來放上網，你的腿就白瘸了。」一一解釋細節考量很麻煩，不說清楚又怕托加惹出更多麻煩。

「唔。」托加沒想到這些，他之前認為尼莫就是喜新厭舊。「你就不怕誤傷馬修‧格林？」

「已經差點誤傷，不，應該說差點誤殺更貼切，就剛覺醒那時，馬修因此知道我有超能力，他也沒跟我計較，另外他在訓練新手超英算是專家，這方面我相信他，在總部訓練要急救很方便，不過我戰鬥練習主要還是跟機器人以及虛擬實境，馬修就是陪我對對招，透過電腦紀錄檢討我的反應動作。」

「……看來有錢人也不是一無是處嘛！」托加決定自己也不能太小氣，不然就真被比下去了。

※※※

作者的話：再鋪陳一下就可以寫大的了。

晚上八點，停車場大都已淨空，有些停在車位上的車輛，大多也因這棟商業大樓裡的某些職員打算住在公司和死線決鬥，也跟著擺放到天亮。

西裝青年獨自在空曠停車場步步接近自己的座車，這副景象在孤星市並不常見，通常本地人的共識是晚上不出門，出門不落單。

但他是搬到孤星市還不到兩個月的外地人，宛若逃難一般，甚至不敢辦活動邀請新鄰居，只想緊緊把自己關在安全的繭裡，所有陌生人包括新聘請的員工都讓他感到害怕。

他不敢告訴家人朋友，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被一個神經病女人纏上，害怕得不知所措，他查過一些案例，這些跟蹤狂甚至會騷擾目標親友，用假帳號在網路上假裝交朋友，偷偷綁架他們的寵物，不！他寧可一個人解決這些爛事！

他不時回望背後，偶爾打量四周高處，表情既驚懼不安，又挾帶一絲希望，像一頭不慎離群的綿羊，同時被惡狼和牧羊犬追蹤，只希望保護者先找到自己，無論如何別讓他一直迷失在黑夜恐懼之中。

「漢考克先生？」

只是一個閃神，那聲音就在背後響起，西裝男子渾身一顫，險些腳軟跌坐在地，他撐住了。

黑灰勁裝兜帽打扮的超英字正腔圓說出西裝青年的姓氏，腰際兩把三叉細長尖刺雙手武也是他的標誌特色。

「是。你是－－KS man？」超英排行榜上的英雄數字縱使高達八百多個，在美國仍有活動跡象的卻不到一半，吸血巨蚊蟲災時活躍的沙拉曼達因高度配合美軍行動，隨著紐奧爾良沼澤工場案件落幕後不再現身，網友普遍猜測沙拉曼達隸屬軍方，或者只有國家級任務才會登場。

唯一一個定期出現在孤星市的超英更是近期才上榜的忍者新人，在這個超英模仿者遍地都是的時代，除了本地人和少數網路粉絲，能一眼就認出KS man本尊的美國人恐怕不多。

漢考克不一樣，哪怕官網尚無KS man實戰紀錄，但孤星市都市傳說中已出現多則KS man打擊壞人的流言，被擊敗的敵人並非強大超能力反派，反而是很普通的家暴、兒虐或性侵等常見罪犯。

網友討論串中指出，KS man可能是定居在孤星市的英雄，他的支持者不消說就是馬修‧格林了。仔細想想非常符合邏輯，世界首富選擇的新總部據點城市怎能連半個超英都沒有？搞事不落人後的馬修‧格林去挖角一個新人過來充數完全不意外。

其實漢考克不只KS man，所有近期有活動紀錄或網友傳聞的超英外型資料都被他翻了又翻爛熟於心，只求遇到其中一個伸手相助，因新事業地點選擇有限，他卻來到超英稀少的孤星市，能期待的英雄僅是個低調到只在都市傳說中出現的新人，還像動畫人物一樣用著忍者武器！

但KS man不挑對手的傳說又比其他超英更激起漢考克的期待，追逐他的，困擾的他，恰恰不是什麼巨大怪物，而是和他一樣的人類。

「KS man……先生？」漢考克鎮定下來，再次確認超英代號，同時打量這個活生生的都市傳說。對方甚至不比他高壯，站姿挺直，面孔大半藏在兜帽陰影與護目鏡下，的確是亞裔沒錯。

那少年般略顯纖細的勻稱身形和乾淨的下巴輪廓讓漢考克忽然湧起罪惡感，難道他只能向這個可能還是個孩子的年輕英雄求救嗎？

「你這一年來是否從加州開始遭到不明女子跟蹤騷擾，報警無效，對方甚至也到了孤星市？」KS man單刀直入開口確認。

「是的。」漢考克腦海裡的紛雜遲疑立刻被那道冷徹嗓音打碎，這是超英與普通人之間意志態度的絕對落差，無關性別年齡，眼前的暗影之人肩負使命，已開始行動，而漢考克奇蹟地被選中為拯救對象了。

他就知道上帝沒有拋棄自己！感謝主！

「孤星市房產大多有點老舊，特別好入侵，那名女跟蹤狂偷了房東鑰匙，正在你的租屋裡探索。」KS man冷不防說出恐怖的情報。

西裝男子渾身寒毛直豎，他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為什麼你來找我？我是被害者！你不應該去解決那個女變態嗎？」

KS msn笑了：「為何你不親手解決她，然後讓我來解決你？」

西裝男子語塞，逃避似地搖了搖頭。

「這就對了，永遠有更正當的方法值得挑戰。目前她還沒對你造成實質嚴重傷害，不過我判斷她有這份潛力，決定提早給你忠告，你可以在家裝設監視器，取得對方非法入侵和跟騷證據走法律途徑。」

「我試過了！沒有用！之前錄到的人影戴著口罩和帽子無法辨識身分，目擊者也都說不認識那個女人，到處都警力不足，沒空管我這小案子，她都跟蹤我到孤星市了！」西裝男子聲音哽咽，透出即將崩潰的跡象。

「建議你閱讀奧維德的《變形記》，特別是第四卷。不過最好還是把全書都讀過一次，我再告訴你更實際的應對辦法。再見，漢考克先生。」KS man沒入陰影中，男人甚至沒聽見任何跑步聲，只知那名超英已不在附近。

又一個獨自加班的夜晚，還好這棟商業大樓裡有許多像漢考克這間小公司的新創企業，使用門禁卡出入，晚上也有警衛巡邏，比那間已經被KS認證遭入侵的租房安全多了。

漢考克現在全天候都放下門簾與窗帘，確保沒有人能從外面偷窺他的一舉一動。

漢考克按照KS的建議保留租房監視，希望能錄下女跟蹤狂入侵證據，至少對他將來打官司是一份保障。

深夜十一點，上鎖辦公室響起敲門聲，漢考克心臟差點從喉嚨跳出來，趕緊打開抽屜握住事先準備好的手槍，小心翼翼走到門口。

「讀完了嗎？」

光憑這句話和冰冷清澈的年輕男子嗓音，漢考克就知道是那名超英來了，連忙把槍藏回抽屜，開門迎接對方。

「你是指Salmacis糾纏著Hermaphroditus，最後請求天神將兩人合體變成陰陽人的故事嗎？」漢考克讀到那部份章節時毛骨悚然，險些歇斯底里摔爛手機。

「重點不在Hermaphroditus，而是那個用我們現代話來講叫作『廢宅』的林澤仙女Salmacis，她不像其他同類跟著戴安娜狩獵並服侍女神，工作能力完全不行，整天對著自己的池中倒影邊騷首弄姿，留意Salmacis的性格特質。」

KS man倒不是刻意要炫耀文學素養，而是面對這種高學經歷背景的驕傲白人中產階級，得用對方習慣的典故，受害者才真正能理解情況嚴重性。

「Salmacis或許不是神話裡最古老的跟蹤狂，但絕對是最經典的。你的跟蹤狂到頭來也想與你融為一體，就像有些跟蹤受害者遭到綁架拘禁甚至被吃掉身體一部分，謀殺當然是究極的獨佔了。」

「我……她真的會做到這種程度？」漢考克不敢置信問。

「我正在留意的跟蹤狂超過十個，除了你以外受害者都是女性，收入地位比你低，體格更不如有運動習慣的你強壯，甚至連像樣的武器都沒有，為何我只來警告你？想想吧！」當然是尼莫評估那位女跟蹤狂的輕罪經歷、網路發言和精神狀態後，覺得對方很可能具有升級成殺人魔的潛力，但尼莫依然無法也不會未審先判。

「我根本不認識她！我確定從小到大身邊都沒有這種變態女人！」西裝男子激動地為自己的無辜辯駁。

KS man裹在戰術手套下的指尖輕敲著靠近角落的桌面，在深夜寂靜辦公室，單調的響聲一下一下打得漢考克頭皮發麻。「在你的認知裡，正常人生之中只出現過正常的女性，當然了。但你不是連她的身分臉孔都不知道，怎能篤定說不認識呢？看不見並不表示不存在，漢考克先生。」

「什麼意思？」漢考克感到一股巨大恐怖包圍而來，真相即將粉碎他賴以維生的常識。

「我猜你們上過同一間教會，她的房間裡貼著你在高中畢業合照裡剪下的個人照片，還畫上了翅膀，五年前在網路個人帳號裡發表你和她的長篇愛情故事，養了五隻以你命名的白鸚鵡，前面四隻養死後都被她烹調吃掉，還留下情書般的感想紀錄，她稱你為她的轉世天使愛人，『死亡無法將你們分開』。你今年三十二歲，所以她至少愛慕你超過十年？」KS man無情地道出調查成果。

明顯能看出，西裝男子完全嚇傻了。

「你雖然不是愛神與夢神之子Hermaphroditus，在她心目中卻是愛與夢的慾望化身，我的意思是，總有惡劣天神站在女跟蹤狂那邊實現她的願望，或許她會找到強大幫手，甚至覺醒超能力，現在是超自然時代，漢考克先生。《變形記》裡有那麼多神與英雄，你考慮好要為自己的安全變成哪一個了嗎？戰鬥還是逃跑？或者也當棵水仙花順其自然溺死自己？」

「我……我只是個普通人……」

「不，柏克萊大學畢業，曾在矽谷著名企業工作，年收十五萬美金，流星雨事件後公司倒閉，你看上格林集團落腳孤星市的前景，也來孤星市創業，目前擁有一家提供網路空間服務的小公司，投資基金收益也不錯。在美國社會階層裡，你稱得上是神裔了，畢竟光是睡神就有一千個兒子，夢神不過是其中一個。」KS man嘲弄道。

「你覺得那名女跟蹤狂能跟你到印度、日本甚或英語行不通的國家嗎？那些女性法定行為受限而男性享有更多特權的地方？對你太難了？也可以先在美加兩國就業困難的偏遠地區挑戰看看，像育空河之類，但或許對方意外地比你更能適應蠻荒生活，別小看女性狩獵能力，我認為你還是在國外待個十五年以上更安全。」

尼莫想起桑妮姊躲避前夫騷擾移民到美國的過去，看在桑妮姊面子上，他給了這名跟騷受害者格外多的耐心優待，畢竟尼莫不仇富也沒有種族歧視，在他眼裡人類都差不多，男女只是生理有別，論起劣根性誰也沒比較好，頂多是社會風氣造成犯罪實行難易度的統計結果差異。

「不公平……從小到大拚命努力……我沒做錯任何事！我信仰上帝！從不犯法！只想擁有順利舒適的正常人生！我的朋友家人和事業都在美國！為何是我放棄一切？這不公平！」漢考克低吼。

「如果你不打算有效自救，恐怕只能湊合求助美國法律以及孤星市警局了，我還有更多活兒得幹。誠心希望你別用上抽屜裡那把手槍，這是筆絕不划算的買賣。想哭就哭吧！我不會聽見的。」

KS man離開了，男人在重新上鎖的辦公間裡小聲啜泣起來。

※※※

作者的話：過場橋段小事件，展現KS msn各種犯罪處理方式，尼莫表示他有在認真工作，說服、談判也是實戰訓練的重要一環，他不是只對付加害者，也會對付受害者：Ｐ

目前孤星市港區周圍觀光休閒業比流星雨事件發生前還繁榮，拜馬修‧格林和一票名人曾在附近海灘玩風帆和沙灘排球之賜，又多了不少餐飲業或水上活動業者來海濱發展，孤星市政府也樂見其成。

一個身穿淺灰帽兜防曬外套與棒球帽的牛仔褲身影正遵循觀光客路線沿街散步，單手持手機似在與朋友聊天。

「尼莫，你不是怕曬嗎？大熱天跑到港區做什麼？」馬修和尼莫用安全手機聊天時通常都會順便看對方的定位點，首富果然因為尼莫出現在平常罕有踏足的區域打來關心。

「我對孤星市南邊特別不熟，過來踏查地形。」尼莫曾擔任廚師工作的西湖餐館和出租公寓都在西區，他常往市中心的格林大廈跑，露營時也走過數次北區和東區道路，竟然一次也沒來過南部港區。

也因為南部港區屬於幫派爭搶地盤和走私犯罪熱點，尚未列入KS man出擊範圍內，尼莫目前僅限於守聽警用頻道時順便認識港區黑暗面，至於光明面，只能說外地觀光客還挺愛到附近的沙灘玩水及網紅餐廳打卡，不明不暗的紅燈區也位在貨港邊，大家都很喜歡。

交通方便的南部行政區也是孤星市僅次市中心商業活動第二發達的地區，不僅有有靠近貨港的工業區，小從紀念品商店街和傳統市場大到五星級飯店與高級百貨公司皆不缺。市政府因港區周邊老化問題推動都更政策，許多大建商因此到南區買房獵地，依舊有許多勞力工人和非法移民大批聚集在港口與南部商業區之間的廉價住宅區。

流星雨事件後政策停擺，連蛋白區也住不起的市民紛紛外擴生活圈，商住混合的南區可說是孤星市人口最為稠密之處。

「你如果要挑幫派下手為時過早。」馬修忠告道。

「我前幾天聽說有個叫『王國』的組織，感覺自己應該要提前準備。」尼莫開門見山就對首富扔關鍵字。

「你又這樣，給點鋪陳不行嗎？」

「我那瘸腿在家讀書的室友都能從祖國朋友那邊弄到這種情報，你總不可能知道得比他還少吧？」

「或許你的室友只瘸一條腿還是不夠。」馬修說。

「你這句話很容易被誤會是恐嚇，我知道你只是想確保他不會拖累我。找托加談話的是他十幾年交情的青梅竹馬，於情於理他都無法拒絕，托加認為這份情報對我而言也很重要。『王國』似乎曾挑選格羅莫娃小姐的幫派地盤打過招呼，就是搶劫西湖餐館的那三名被殺搶匪，我好像從來不知道相關兇手後續調查結果，變成冷案了嗎？」尼莫知道馬修本意在降低尼莫平民身分的潛在風險，幫派因素當然算其中一項管理重點。

「餐館搶案害媒體留意到我的打鬥畫面，目前定居在孤星市也有可能在穿制服工作時被找麻煩，不知情對我來說沒有比較安全，托加甚至懷疑槍擊我的殺手就屬於『王國』，馬修，我得升高戰備等級。」尼莫一邊說著，一邊質疑街上人群未免太多了。

仔細傾聽路人對話內容，尼莫才知道孤星市政府在附近海灘架起舞台辦了場為期三天的海洋搖滾音樂節，現在所有戶外活動都不會在晚上舉辦，本日舞台表演下午兩點就結束了，散場後的觀眾意猶未竟仍在附近觀光消費。

「好吧！確實是有『王國』這麼個組織，但我還不能肯定暗殺我們的殺手在裡面，『王國』的保密習性讓我感到很眼熟，我懷疑有你曾認識的人加入，並且發揚光大你們的組織老規矩。」馬修說起「王國」的語氣有些意興闌珊，正如托加所言，格林集團更關注自身發展利益與世界大事，雖不至於對新興地下組織一無所知，但也不在馬修的重要清單上。另外想殺世界首富的人實在太多，有仇必報的馬修也得慢慢排程，把拯救世界的工作放前面。

「流星雨事件後，『王國』從中西部開始發展，他們的確有在孤星市布一些暗線，但其中一條被我剪了，算是小小警告。我的部下找到掃射三名搶匪的兇手，揍了他一頓，聯繫警察來帶人前，有人把凶手救走了，現在失蹤犯人在全美通緝名單上，交給警察去努力吧。」馬修倒是有關心尼莫揍過的搶匪們莫名其妙被當街槍殺的案件，但說到底小廚師身邊若沒有幫派因素會省事很多。

「你們不是很想找到我的前組織成員嗎？」雖然這也是導致尼莫被拷問失憶，同時拒絕恢復記憶的原因，他要讓成員名單永遠隱密，但他以為馬修這麼說表示「王國」也在他的清查目標裡。

「如果你的前組織成員還活著並加入『王國』，又洩漏一些組織祕密的話，表示他或她已經退出，那就不算在內啦！畢竟那個人是基於理念認同和舊情誼，想要保護你那些普通人為主的前同伴，我就是個被委託的幫手。」馬修回答。

「了解。」

「換個角度，我倒是能讓你對『王國』多點認識。」馬修很享受和小廚師聊八卦，尤其尼莫難得主動向他索取情報，他豈能不滿足好朋友呢？

「要說就快，我打算回家了。」人潮一多，尼莫踏查地形的閒心也沒了，現在連找間小店坐下來喝杯冰紅茶都是人擠人。

「最早放出吸血巨蚊的反派蚊子人，當時就說過他不是孤狼行動，這是針對全美數個城市的同步恐怖攻擊，以及多名政要權貴的綁架勒贖計劃，有些真的被綁走了。」

尼莫回憶起馬修當時說過有些反派窮到混不下去兼仇視政府，該不會因為這個理由就聯合起來恐攻？雖然腦殘但又合理的發展，畢竟是超能力者了，單純搶銀行太掉價了，起碼得直接綁架銀行老闆。

「你不是簽了保密協議？」捲髮青年壓了壓棒球帽沿問。

嘴唇被曬得發燙，肯定又要乾裂然後被超模安琪唸一頓，尼莫答應過會去買無色無味的滋潤唇膏好好照顧嘴唇，男生使用起來不尷尬，拖延好幾個月還是沒付諸行動，乾脆今天就在南區隨便找間藥妝店或大型超市買條唇膏當紀念品也算到此一遊了。

捲髮青年一心二用規劃後續行程，同時繼續與首富進行電影般的間諜風格對話。

「所以我也沒告訴你哪些人被綁不是嗎？反正能救的都救回來了。」馬修說。「有趣的是，『王國』也阻止了兩個州的超能力反派恐攻，我們的英雄因此省力多了。」

「但這不代表『王國』是正派的一方？」

「我認為只是那兩州剛好是『王國』的重點發展地盤，所以有些超級反派倒楣撞槍口上了，另外『王國』似乎也藉此獲得一些金主的感激與支持。」馬修說。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織？」以馬修的天才總能評估幾分，首富不可能無視正在成形的未來威脅。

「成員從守序善良到混亂邪惡都有，但他們總算是有個共同點，一群無政府主義者，所以才會以『王國』自居。」

「嗚哇，聽起來超中二。」尼莫發出驚嘆。

「組織風格和目前曝光的成員性格也很中二。」馬修從尼莫那邊學會不少宅用語。

「你和美國政府關係滿麻吉的，我不會被你牽連吧？」

馬修真想把這句話錄下來給那個人聽，這是超英對金主應該有的態度嗎？

「我的直覺是不會，因為KS不止揍欺負女人小孩的壞蛋，還扒他們褲子拍恥照當把柄威脅不得再犯，這種不講武德的作法不止幫派和監獄重刑犯，就連『王國』裡的激進瘋子都一致好評。他們如果來邀請你入夥，記得想想我的優點。」馬修最後不忘賣慘。

「放心，我從來都不喜歡社團活動。」尼莫說。

這次馬修停頓很久沒回話，尼莫知道他公務繁忙，耐心地等了一陣，線路仍處於通話狀態，意味著馬修希望他在線上等著，不然一句「臨時有事再見」不花多少時間。

「馬修？」一分鐘後，尼莫試探性地叫了聲首富名字，希望他不是突然被暗算或心臟病發作倒下無法說話。

「尼莫！立刻離開孤星港！海裡有怪獸要來了！美軍已經展開行動，市政府馬上會發送避難簡訊，我得去聯繫和接送能應戰的超英們！保重！不准亂來！」馬修說完匆匆結束通訊。

尼莫盯著完全斷線的安全手機，三秒後，他將手機收回胸包，拿出手掌長的單筒迷你單筒望遠鏡往遠處海面觀望，海平面安靜如昔，在豔陽下閃爍著耀眼波光，但尼莫知道大海會騙人，水下才是重點。

孤星市人口有兩百萬，但南區包含流動人口就佔了將近一半，許多難民攜家帶眷來港區打黑工，萬一真有新怪獸登陸，後果不堪設想。

看來事態的確緊急，心細如髮的首富難得被尼莫抓到語病，他本來就不在「港口裡」，而是港區上方的斜坡商店街，就技術層面上尼莫已經離開港口了。

身為超英怎可能連怪獸模樣都沒看到就離開？尼莫四處張望，發現沒人留意自己，拿出口罩戴上，走進一條防火巷，隨即發動超能力原地一躍，熟練地抓住鐵窗開始攀爬，保持在跑酷高手容許的程度內，就算被人看到也不至於大驚小怪。

尼莫爬上某棟五樓建築樓頂，暫時擺脫人群注意，得以從高處繼續以望遠鏡觀察港外海面情況。

兩枚魚雷在靠近海面處爆炸，遠看像噴泉水花，同時一架戰鬥直升機繞著爆炸水花濺起處盤旋警戒，不見水面艦，難道美軍出動的是潛艇？

為了容納大船進港，港口內外水底可是比觀光海灘要深很多，魚雷自然是瞄準目標要害攻擊，什麼樣的怪獸要害會離水面那麼近？尼莫難以想像，光是感受怪物就在前方的危險直覺已讓他渾身冒出雞皮疙瘩。

尼莫從水花炸起高度判斷可能是重型魚雷，美軍對付的是單一龐然大物，而非中小型怪物群體入侵，那樣就會是從空中天女散花丟水雷先封港再說，畢竟前方可是市區，被大量海怪登陸不是開玩笑的。

兩枚重型魚雷在港外的爆炸聲與水花果然引起人群注意，部分較機警的觀光客已開始逃離港區，仍有一些人站在原地觀望，碼頭工人停下手中工作竊竊私語。

胸袋裡另一支生活用VV手機響起簡訊警報鈴聲，尼莫和此刻地面上的許多民眾同時拿出手機低頭查看簡訊。

巨大怪獸即將登陸孤星港，聯邦政府請求所有當地民眾立刻離開海濱，並用最快速度遠離孤星市南區，盡量利用公路往隔壁州撤退，或向內陸山區避難。國民警衛隊正趕往在各大路口協助民眾撤退並管制交通，南區將淨空作為美軍與怪獸的衝突戰場。

尼莫恍惚地想起某件大事，超英排行榜上似乎除了暱稱天使長的米迦勒和有時空降的利維坦，好像其他有名號的英雄都沒被目擊過飛行紀錄，美軍得撐多久才夠足量超英戰力抵達現場？超英們又習慣隱藏身分生活，馬修剛剛提到接送這個詞，顯然他為部分超英做好快速移動準備了，但這次要對付的敵人並非吸血蚊，而是連重型魚雷都不太有用的深海怪獸。

東岸怪獸帶來衝擊時，真正有效的戰力總共才六名超英，都是排行榜前十的高手，不能保證這次也能全數到場，只能祈禱這半年之內新增的超英名單中有更多能對抗巨大怪獸的黑馬崛起，當然，尼莫很有自覺地刪除了KS man這個代號。

孤星港響起刺耳空襲警報，用以警告沒能及時留意手機簡訊的民眾與碼頭工人立即撤退！警報倒也沒響錯，空軍的確出現了，預備等怪獸一露出海面就開始飛彈飽和攻擊。

距離東岸怪獸在自由女神像附近登陸已經過了半年，如今第二頭神祕怪獸又在孤星市港口外海出現，中國渤海灣怪獸事件絕對不能在美國本土重演！

※※※

作者的話：終於可以來點有趣的東西。其實是想不出要murmur什麼，就跟大家問個好吧！

怪獸以跪爬姿態進入孤星港，明顯的人形輪廓近乎曝露到肉眼可見的程度，一隻巨靈大手伸出水面企圖抓住什麼站起，立刻令所有目擊者心都涼了。

腫脹腐爛的灰白皮膚，異常巨大－－人類的手。

海巨人昂起頭發出長長的刺耳哭叫聲，亂髮混著綠血披散在肩背上，看來重型魚雷還是有造成一些傷害，卻未能阻止海巨人繼續前進。

輪船宛若模型般東倒西歪，尚未卸完的貨櫃滑入水中，部分船員冒險跳水游泳逃離，夾在傾斜貨輪與亂七八糟砸落的貨櫃中生死未卜，碼頭工人則是瘋狂逃離水邊，情景有如《格列佛遊記》再現，巨人登場，迷你小人四處奔逃，幸好海巨人沒有伸手在水裡撈人往嘴裡塞，目前只見牠企圖往岸上移動。

尼莫驀然明白，魚雷沒能穿過怪獸顱骨，只靠爆炸衝擊遠遠不夠。

空軍若使用MOP（巨型鑽地彈）應該能成，問題是爆炸半徑範圍六百五十公尺內還有太多民眾卡在路上形成恐慌人潮動彈不得，連尼莫自己都會被捲進去，再者是當前GPS導引容易出問題導致落點失誤，萬一往城區偏個幾百公尺就是多死傷幾萬人的差別了。

美軍現在不可能發射MOP。尼莫立刻又作出這個結論。

怪獸彷彿總是被人群吸引，除了渤海灣怪獸先在海上被追擊，美國面臨的兩次怪獸登陸都是人口稠密區，軍方投鼠忌器，這次直接將孤星市南區劃為戰場也是豁出去了。

幸好有東岸怪獸和綠人的慘痛教訓在前，這次沒有好事民眾留在港口邊直播了，全部抱著海嘯逃難的拚勁往上逃……然後堵在上坡路，路窄車多的結果，離開港區跟從南區湧出的逃難人群撞成一團。

尼莫揉著抽痛的太陽穴。

這次市政府反應不知為何很伶俐，立刻追加緊急災難簡訊要所有民眾棄車徒步逃亡，私家車輛不得通過檢查站，阻擋救護車通行路段上的車輛將一律暴力移除，並且將此則訊息反覆於所有本地廣播頻道中反覆播放。

堵塞人潮這才又緩緩移動起來，國民警衛隊負責保持緊急通道暢通，並派遣軍卡優先載運孕婦病人與老人撤退，此外也容許嬰兒和一位成人單親優先撤離，十四歲以下能自行行動的兒童則讓父母用奇異筆在衣服寫上全名、手機聯絡號碼和地址後集中以車輛載往避難地點。

孤星市政府和格林集團曾合作印刷發送緊急避難手冊裡提到極端情況發生時，軍方可能會效法檢傷分類原則將兒童與成人分開運送至安全地點，前期救難運能優先留給行動不便的弱勢族群。因此部分民眾已有心理準備，甚至事先為孩子或年邁父母準備了避難背包和身分證明，此外也不少人有樣學樣配合指揮，也順利讓符合資格的家人先搭上便車。

當然免不了還有一些歇斯底里父母或哭鬧不願分開的兒童，看到撤離車隊上的空位迅速被填滿後，冷靜下來的市民立刻變多了。

或許不是所有人都能幸運地及時逃離港口，尤其是那些一開始就待在船上的船員，至少比起當初東岸怪獸那時千人圍觀的場景已經好上太多，隨著人潮後撤，港口已確定成為火力絞殺區。

一度站起身的海巨人，港口水深竟然只到腰際，此時一隊自殺無人機群攜彈飛過來往海巨人頭部輪番撞擊爆炸，海巨人頭部被炸得血肉模糊，尼莫確定他看到顱骨都外露了，海巨人一時沒站穩又跪回水裡。

但牠手腳並用，擠開港內沉沒堆積的貨櫃和船隻向著碼頭前進，一些貨櫃宛若塑膠玩具在海巨人腳下被踩扁，發出令人毛骨聳然的金屬噪音，貨船則被推撞成一堆。

由於海巨人在港內幾乎等於一艘船艦大小，動作遲緩，此時空中連續飛來三枚雷射導引的AGM反艦飛彈，直接瞄準海巨人軀幹，連續兩波攻擊，尼莫趕緊臥倒躲避爆炸衝擊波和四處飛濺的碎片與怪獸血肉。

海巨人沉入港口水下，位於人潮末端站在高處還來不及撤遠的人們紛紛歡呼，孤星港內的海水已經變成螢光綠了，後來被封了個「死亡之池」的綽號。

高興沒多久，塞滿飄浮物的港口水面再度推擠滾動，海巨人終於用雙手攀住碼頭，爬上了岸，搖搖晃晃站起，宛若剛學步的嬰兒，目睹這一幕的人們不停尖叫。

超速再生！同時聯想到這個可能性的不止尼莫一人，空軍攻擊暫時停止了，除了行動指揮官不知該是否浪費如今非常寶貴的飛彈庫存，另一個忌憚原因是海巨人距離人潮的距離又拉近了一點。

不只是爆炸餘威，就連飛濺血肉對人群也會造成集束炸彈般的感染攻擊。

尼莫想起東岸怪獸的教訓 難道從流星雨事件中誕生的怪物，也必須是擁有掉落物力量的超能力者才能對其造成有效傷害？渤海灣怪獸能被物理擊殺其實是大量失血導致能量不足？

目前登陸的三頭深海怪獸各有各的強處，第一頭表皮最堅硬，似演化成恐龍前的兩棲類古生物，飛彈無法傷其分毫，最後由超英們肢解。第二頭最為脆弱怕痛，外型宛若糾結蛇群，多頭長頸攻擊非常靈活，生命力也十分堅韌。第三頭，也就是正在孤星港中肆虐的海巨人，令人聯想到皮膚腐爛的狂暴綠人巨大版，行動遲緩卻擁有超速再生的不死能力。

只要超速再生及時堵住傷口不至於持續失血，美軍武器到頭來還是殺不死海巨人，得靠超英用能量屬性壓制相剋到其中一方力量耗盡為止。

中國宣稱解放軍打死渤海灣怪獸，那頭怪獸真的死透了嗎？或者還是由超能力者補上最後一擊？

完全顯露真身的海巨人足足有十五層樓高，上半身長著兩團類似人類女性的豐滿乳房，下體則是一堆奇形怪狀肉芽，乍看沒有陰莖構造，尼莫只能以直覺判斷這個海巨人可能是雌性。怪獸具備性徵不是好事，這表示類似的人型怪獸至少有一雄一雌，還可能繁殖，尚未出現的雄性只會更強壯且更富攻擊性。

頭頂傳來螺旋槳聲音，一架民用直升機飛過尼莫上空，那短暫的兩三秒間尼莫看見攝影師與拿著麥克風的金髮女記者站在打開的機艙門邊，對準海巨人狂拍。

孤星市南區已經被宣告為戰場，地面與空中交通全面管制中，這台民用直升機竟然故意強闖，真是不要命了！

尼莫直接點入全國流量第一的網路直播節目，果不其然就是那名金髮女記者，她不但第一手報導了美軍攻擊全面失敗，海巨人的超速再生能力，來不及全部疏散的人群恐懼表情，還信心滿滿地對觀眾表示，她一定會全程拍攝超英們趕來救場的精彩戰鬥！

直播也錄進美軍不斷發送無線電對話警告立刻他們退出交戰空域，金髮女記者非但無視，還對著鏡頭比了個挑釁手勢。

下一秒，海巨人一甩濕髮，一排綠色血點濺上民用直升機，也透過打開的艙門灑在攝影師和女記者頭臉，包括後者仍張開的嘴。

接著女記者尖叫聲響徹整個直播頻道，攝影師像是被嚇傻了，本能將鏡頭對準女記者繼續拍攝，渾然忘記自己也沾染怪獸血，正當突發意外引爆直播節目聊天室時，女記者忽然安靜僵止，表情空白如木偶，雙眼上翻，過了十秒後眼珠再降下來已變成和海巨人一樣的發亮橘紅色。

「Errrrrrrr…」女記者五官憤怒地扭曲，發出嘔吐般的喉音，冷不防撲向一臉恐懼的直升機駕駛，此時畫面抖動，像是攝影師也開始變異，控制不住掌鏡的雙手，畫面裡勉強能看出女記者咬下駕駛一塊臉頰肉咀嚼，同時蹭得滿臉是血，駕駛困在坐位上無處可逃，最後索性解開安全帶和女記者扭打起來，直升機失去控制，直播連線中斷。

尼莫遠眺著直升機毫釐之差墜毀在碼頭上，變成一團火球，駕駛直到最後也沒能成功跳進海裡，從頭到尾都被發狂的女記者死死纏住。

直播節目邊上贊助金額紀錄仍不斷往上疊加，不知是誰捐了一百美元，附上一句「Rest in rich」的留言，接著被網友刷了一排又一排相同內容。開始有人找出女記者生平，和直升機駕駛是男女朋友，攝影師則是前同事，三人都因長期失業負債累累，決定效仿東岸怪獸事件爆紅的紀錄影片夢想一片致富。

女記者從生到死的命運與墓誌銘就在短短一分鐘之內決定了，網路上則開始人數豪華的悼唁。

尼莫只看到網友那句意味深長的短留言便對這樁悲劇小插曲失去興趣，他的關注重點仍在海巨人身上，只是女記者攝入怪獸血後變化速度太快，甚至疑似瞬間精神同化的反應太過驚人，是個經典案例，可惜感染樣本已經確定燒成焦炭了。

一陣熟悉感覺湧起，擬態融入背景的巨大蜥蜴無聲無息出現在對街屋頂，看也不看尼莫一眼，有如他只是爬上樓頂避難的陌生平民，背景的一部分。

由於安琪變身後就無法說話，尼莫於是和安琪研發出一套類似旗語和節奏構成的秘密通訊方式，利用巨蜥背部如琴鍵般的長豎羽動作進行簡單戰術對話，以便緊急狀態時至少能達到最低限度的即時共識。這是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祕密。

『你，馬上撤退。』安琪用長豎羽表示。『我，使用，毒液。』

該死，就算尼莫現在馬上讓馬修用無人機快遞KS mam裝備過來，面對超過十五層樓高的海巨人他又能做些什麼？馬修一開始就和尼莫約法三章，在有其他超英出現的戰場上，他必須能做到協同作戰，外加得變強到至少不會被己方火力波及，否則直接離開以免變成累贅，反過來干擾強大超英發揮實力。

現在尼莫手邊沒有半件制服武器，只是一般市民，根本連參戰資格都不具備，安琪要尼莫撤退，作為戰友，尼莫必須尊重她的危機判斷。

安琪即將動用她那一次也沒用過的必殺技，甚至不知會對巨蜥變身造成多大影響，她有可能馬上能量用盡或超能力失控！尼莫與安琪不是沒討論過安排時間測試毒囊效果，但海巨人出現得猝不及防，他們根本來不及驗證安琪這份新變化與相應的代價。

尼莫咬牙回憶安琪對他訴說超能力又發生新變化的模樣，她是如此相信他！

「尼莫，有個祕密我不知該不該報告給馬特，你幫我評估看看。」獨自從原始林地特訓回來的安琪曾悄悄對尼莫咬耳朵。

「以前吃的那些初代吸血蚊能量好像沒完全消失，還藏在我身體裡，變身時可以決定是否多變出毒囊，那些能量會化成類似毒液的東西，感覺還跟吸血蚊毒液很接近，至少我直覺是毒液，沒對動物測試過，那太殘忍了。」安琪不安地描述變身後的新狀況。

「當然不能說，這才是妳的必殺技吧？萬一格林集團背叛妳，或美國政府派超能力者來抓妳，妳就用這個好好招待他們！」尼莫當時這麼回答。

結果安琪還是決定將新誕生的殺手鐧用在海巨人身上了，傻瓜！但現在只有這個傻瓜超英已經變身完畢來到現場，體型差依然很勉強，只夠在海巨人身上咬開一個指節大小的傷口。

聖經中和巨人哥利亞戰鬥的大衛好歹還是個少年，此刻對上海巨人的沙拉曼達相比之下迷你得像老鼠。

沙拉曼達毒囊大小跟海巨人體型相比又更絕望了，咬肌肉簡直等於白把毒液吐到地上，只能選高風險高報酬的位置。

尼莫點頭比出自己的撤退方向，又指了下頸動脈位置，以兩根手指向下穿過指縫，意思是「咬穿血管再注射」。

變色巨蜥抖了抖背羽表示收到，毅然決然朝海巨人附近最高的建築物爬去，打算伺機跳到海巨人背上，只要能勾住海巨人長髮，就能爬上目標脖子攻擊要害。

尼莫仍待在原地看著，現場平民都還沒撤乾淨呢！馬修也說過萬不得已時他可以穿便服出手，比如撈一個暈倒或跑在最後面的平民，尼莫認為自己還是做得到。此外，不管其他超英何時趕來，他們的主要任務都是阻攔怪獸進入市區，打敗海巨人，誰有這閒功夫在沙拉曼達力竭變回人身時掩護戰友撤退？只剩無所事事的尼莫！

沙拉曼達突襲戰術成功了，海巨人血管卻埋在巨蜥毒牙無法一口搆到的深度，巨蜥不得不用倒鉤牙齒先撕下一大塊肉，依然看不到明顯跳動的血管。

然而，被沙拉曼達撕開的小傷口並未癒合。

外表腐爛死白的海巨人顯然有痛覺，儘管如屍體般的白蠟臉看不出情緒，女記者墜機之前的瞬間共感卻完美表現出海巨人被美軍轟炸流血的憤怒。

海巨人一把抓住沙拉曼達，將巨蜥從肩頸交接處撕下，往最近一棟高樓用力扔，連巡邏艦都被東岸怪獸拋上高樓過，何況是體重再怎麼保密也不會比一頭成年虎鯨重太多的變色巨蜥。

沙拉曼達在空中變回火紅色，提升能力準備抵禦衝擊，但巨蜥發現玻璃落地窗後還有來不及撤離的恐懼平民時，獸瞳絕望地縮細。

※※※

作者的話：大的真的真的要來了。

千鈞一髮之際，巨大細長的身影垂直飛落，精準地叼住沙拉曼達，蒼藍色海蛇與天空融為一色，宛若無物，一旦猛然現身便顯得神異無比；巨蜥在海蛇口中如同一隻小壁虎，兩名變身超英下方則是排隊逃難的人群。

眾人抬頭，彷彿目睹神明降臨。

正哭泣著和母親道別準備被抱上軍卡的華人小女孩指著違反重力法則奇蹟般飄浮著的龐大海蛇驚喜道：「媽媽！是龍！」

「不，孩子，那是我們的英雄。」一名國民警衛隊員將華人小女孩小心放進裝滿兒童的避難車輛，車上年紀較大的西裔少女主動握住她的手安撫。

「快！行動起來！保持秩序！別妨礙利維坦戰鬥！他需要空間！」另一名負責撤離任務的國民警衛隊員拿著擴音器大吼。

眾人如夢初醒，紛紛加快腳步，誰都不想重演東岸怪獸悲劇，成為新一批綠人，何況，女記者直播後果證明海巨人的血液感染症狀更加瘋狂惡劣，根本就直接變喪屍了吧？

「米迦勒也來了！」

背負著一對光翼的銀甲英雄手持金劍直接朝海巨人左膝一揮，一道無形衝擊波瞬間打凹海巨人膝骨，海巨人失去平衡歪倒同時，沉重身軀頓時壓垮左側房屋，頭顱一歪，露出沙拉曼達咬出的小傷口。

利維坦在這時向前騰飛到海巨人上方鬆開嘴，巨蜥重新掉回海巨人的脖子上。

那是讓沙拉曼達繼續嘗試的意思。

巨蜥再度撕咬相同傷口處，海巨人舉起手想要攻擊，卻被利維坦用尾巴纏住手臂，同時飛快纏繞住海巨人上半身，張開大嘴從後方咬下固定住頭部，毒牙剛好刺穿海巨人眼球，不讓海巨人有機會動到牙齒攻擊。

海巨人雙手在利維坦蛇身上瘋狂抓扯著，怪獸對巨獸，兩方的破壞力皆匪夷所思。利維坦無疑強壯無比，但鱗片翻捲的鮮紅傷口顯示他並沒有海巨人的超速再生能力，米迦勒則在第一擊後懸浮在半空中不動。

米迦勒為何不趁利維坦冒險牽制住海巨人時盡力攻擊？

尼莫幾乎同時就得出答案。

海巨人的血液感染太可怕，不能在這時就恣意攻擊，以免釀成像第一次東岸怪獸那樣的生化危機。利維坦和米迦勒必須拖延時間，等人群撤離得更遠，等其他超英幫手趕到，等沙拉曼達的嘗試生效，甚至等有人想出如何解決怪獸超速再生的問題。

正當尼莫只能焦急旁觀戰況發展，一道神聖空靈的聲音忽然在尼莫耳畔輕語：「到湖邊去，我們有人需要你幫忙。」

捲髮青年朝半空望去，和米迦勒視線對上，儘管距離遙遠，憑肉眼根本看不見天使長的表情，直覺卻告訴他，兩人正互望著，米迦勒已在注意著尼莫並對他說話。

他沒說是哪座湖泊，但尼莫聽懂了。

這會是一場慘烈戰鬥，超英最危險的時刻永遠在於退場善後，之後會有超英必須動用馬修的湖心別墅安全屋掩蔽治療，這時需要有個信得過的幫手接應。

那就是現在的尼莫能做到，也是馬修期望他做到的特殊任務。

尼莫拿起安全手機，撥通首富號碼，彼端回應的是陌生女聲：「格林先生不在，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凱普頓先生。」

「能夠帶我去馬修家裡嗎，湖心別墅那間，立刻。」

「好的，馬上為您安排直升機。」

「正是我需要的，謝謝，請推薦一處位於港區一公里內，不影響軍方行動的低調會合點給我，最好是某處樓頂。」尼莫相信戰區飛行許可對格林集團不是問題，如果他能這樣離開，安琪也可以。

對方似乎早有準備，立刻在地圖上標示位置，馬修的助理真是太能幹了。

「安琪……」明知她聽不到，尼莫還是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必須相信馬修，首富不可能沒給沙拉曼達緊急後備計畫，他繼續待在這裡只是浪費時間而已。尼莫咬牙決定離開。

這時海巨人忽然尖嘯一聲，加劇反抗，利維坦身上的抓傷已重疊成一條加深糜爛的大傷口，巨大海蛇也用毒牙攪爛海巨人眼球，沙拉曼達震動長豎羽，發出一陣勝利喜悅的嗡鳴。

利維坦蛇身滑動，盡可能不讓海巨人反覆撕抓相同傷處，否則再過不久海蛇的脊椎就要被扯出來了，雙方都死命攻擊著對方弱點。

隨著海蛇強壯肌肉的纏繞拉扯，海巨人脖子暴露出一大塊空隙。

米迦勒忽然行動了，尼莫福至心靈地預測到天使長打算切開動脈放血削弱海巨人，減少利維坦的負擔。

「住手！米迦勒！我知道你聽得見！別讓海巨人倒在陸地汙染市區。沙拉曼達咬中海巨人動脈了，放血會影響毒素循環，等他的毒液生效，再把海巨人逼回海裡、岸邊或港裡都好！在那裡動手，讓海水稀釋怪獸血！至少要在減少陸地汙染面積並方便抽取海水的位置！」尼莫低頭小聲快速說著。

海洋學家曾對到處散落東岸怪獸屍塊與血液的上灣（Upper Bay）進行檢測，發現移除汙染物後水域很快恢復正常，水中生物不曾出現變異，只有人類接觸怪獸血汙染的海水後被同化成綠人。

威脅來自怪獸血本身的異常能量，地球用自身能力去抵消了，還有比海洋更大的能量體嗎？

怪獸如果能在海中同化生物增加眷族，比人類強大的動物海裡一堆，何必大費周章上岸？顯然感染同化並非怪獸的目的，而是怪獸肉體自帶的影響，甚至有怪獸都女巨人化了，無言宣告著驅使怪獸們登陸的是更加私密且匪夷所思的目標。

怪獸的存在和人類這個物種關連性太過親密，可疑到如果給海巨人足夠時間，牠說不定會開口說話。

可惜這裡是孤星市，尼莫不想看見市區繼續被蹂躪破壞，既然超英排行榜前兩名英雄聯手攻擊，安琪也拚命爭取時間讓更多超英趕來，他只希望女巨人死得愈快愈好。

尼莫快速思索著最後的留言：「如果沙拉曼達毒液用完了，請他立刻離開戰場，他在咬傷海巨人時應該被迫吞下不少怪獸血，我懷疑他已經中毒，讓他撤回格林集團總部！拜託了！」

米迦勒沒再對尼莫說話，但從天使長動作改變來看顯然是聽進去了，尼莫也無法再對這場怪獸對巨獸的超能力大戰提供更多意見了－－坦白說他只想保住安琪的命而已！超能力者不容易被怪獸血感染，不表示絕對不會被感染！就算感染無效，說不定也可能過敏至死或被毒死！前提是安琪沒因能量用盡先被海巨人扔到地上踩成肉醬！

這時也有一些人爬上牆面或屋頂遠離人擠人的街道，運動能力好的直接炫技逃跑，沒那麼靈活的人也磕磕絆絆在高處移動另覓退路，尼莫混在這些人之中漸漸遠離海巨人與利維坦纏鬥的致命半徑。

很快地沒人追上尼莫動作了，他專挑死路及建築陰影移動，來到一處早已被收購待拆遷的廉價住宅樓頂，和直升機幾乎是同時抵達。

看來馬修說要給他同等最高保密權限不是開玩笑的，尼莫暗想，這些肯定都是觸發一定危機等級後格林集團就開始待命的撤離服務，就算馬修不使用，也必然會確保所有備案安排都能有效運作。

熟悉的直升機與駕駛員，可說是馬修的領地專用機師。

駕駛員設定自動懸停，打開機艙門拋下繩梯接人，尼莫靈巧地爬上繩梯，被駕駛員握住手拉進機艙，順手幫忙收起繩梯並拉上機艙門，駕駛員則回到坐位上繼續操控飛行器。

「嗨，又見面了。」尼莫習慣性地和駕駛員打招呼。

「很高興你安然無事，凱普頓先生。」駕駛員一貫謹慎的安定作風。

「叫我尼莫，以後可能會常常需要你的服務，方便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每次都是相同駕駛員，尼莫再笨也不會不知道這是馬修特別挑過的人才。

「我是霍利。」

「很榮幸認識你，霍利，我猜你能到任何地方接送馬修回他在湖心島的家？」

「基本是這樣沒錯。」

「冰山上也行？」

「是的，但希望最好別挑火山爆發現場，任何事物都有性能上的極限。」

「我會幫忙轉告馬修你的專業意見。」尼莫繫好安全帶說。

「謝謝。另外不好意思拿你打賭，格林先生說你對陌生人沒興趣，不會問我的名字。」駕駛員搔著臉頰，露出靦腆的笑容。

「你都接送我四次了，另外每次我遇到危險時，雖然只是簡單問候，你也關心了我這個陌生人的安危，馬修會輸是他活該。現在讓我們各做該做的事吧！」尼莫看著前方，沒再回頭觀望海巨人那邊的戰鬥情況。

直升機向山區駛去，有些畫面尼莫現在不願想像，他不想猜測海巨人是否會繼續前進，這頭怪獸已經侵犯到港區外的廉價住宅帶，南區是否真會淪為戰場，孤星市其他區域又能否倖免？

西湖餐館和老闆夫婦手機都打不通，這是好事，表示老闆和桑妮姊很可能已經按照他們事前約定過的避難計畫，一有危險跡象就關店朝山上逃難。重大災難簡訊是針對全孤星市發送，隔壁州也一定收到通知正在警戒。可以肯定的是那三名不幸罹難的直升機報導團隊已經將海巨人實戰畫面擴散到全美國和其他國家的觀眾眼前。

客觀事實是，沙拉曼達現在應該喪失戰力退場了，光靠利維坦和米迦勒縱使能殺死海巨人，也會兩敗俱傷或至少犧牲其中一個，勢必還需要其他英雄幫助，並使用有效戰術來牽制海巨人，將災害影響範圍降至最低。

所有勝負兵推都可以濃縮成一個關鍵：如何讓海巨人回到海裡減少怪獸血對人類群體的威脅？

假使這頭擬人怪獸沒有逃跑和恐懼死亡的本能，牠就會向著人類城市方向一直前進！

※※※

作者的話：尼莫表示這就是不帶牧師心控的下場，雖然他也是DD T_T

直升機降落在湖心別墅，隨即飛離。

高山湖交通工具很多元，水下坐底的迷你潛水艇大概是最誇張的，尼莫在格林大廈時就都被馬修要求用虛擬室練習駕駛過，包括直昇機和輕航機，不敢說都會開，至少尼莫當遊戲玩還是有些概念。

湖心島船塢停放的小型遊艇和雙槳木舟是配合世界首富身分在未來別墅位置曝光時載著美人遊湖增強奢華與浪漫印象用，湖心別墅主要出入交通工具還是靠直升機空中接送。

尼莫最喜歡且習慣的實用馬達動力小艇則都停在岸邊碼頭，幸好遊艇還有實際試駕過，帶船艙的遊艇能存放緊急物資，外加提供掩蔽隱私，他也只能用遊艇去接送那名即將到來的負傷超英，或許不止一個？

尼莫按照在直升機上考慮好的步驟，先到閣樓手術室拿出急救箱和縫合工具放到客廳桌上，又到書房裡找出遊艇鑰匙進入船塢，抱著撞壞一點無妨的心態往岸邊方向移動。

幸好毫無風浪的高山湖不需要太多駕駛技術，尼莫只需瞄準岸邊碼頭方向，會發動、轉方向盤和煞停就好。

高山湖岸那麼寬，他要上哪找人？光碼頭就有三個。

尼莫想了想，隨意挑了處岸邊碼頭停船，運氣不錯沒搞出交通事故，若他沒解讀錯米迦勒的暗示，等下去就對了，假使不是對方主動來找他，就一定是尼莫能發現的超級英雄。

遊艇裡本來就單獨備有急救箱，尼莫拎著救護裝備和飲水乾糧上岸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距離他脫離港區戰場已經過了一小時又十分鐘，普通手機無法在馬修私人領地上網，尼莫用安全手機聯絡首富，通訊要求仍被轉給助理，萬幸的是助理告訴他戰鬥已經結束，含米迦勒在內的部分英雄仍在現場戒備，以免怪獸復活，沙拉曼達半小時前就進入格林集團總部實驗區治療，目前情況穩定。

助理甚至很貼心地將店長夫婦打到尼莫日常手機那支號碼報平安的留言轉過來，由於超英們成功將海巨人制伏在海岸上，西區完全沒受到怪獸登陸影響，店長夫婦和相熟員工們第一時間出逃，目前跟其他避難車隊在山區路邊收聽無線電消息等著，打算等市區騷亂平息，徹底安全再返回西湖餐館。

馬修的定位點仍未亮起，尼莫並不意外，他現在應該忙著各式各樣善後工作，尤其在部分超英還沒離開現場，美軍還在孤星市南區駐守備戰，大批民眾正處於混亂恐慌中，隨時可能有超級反派趁虛而入，他哪有空接尼莫的電話？

確認安琪沒事，海巨人也被打敗了，儘管細節還不清楚，尼莫仍鬆了一口氣，接下來輪到他接應受傷超英的特殊任務了。

無論來的超英他認不認識，尼莫都做好用性命保護對方的心理準備。

雲層中隱約出現某種巨獸身影，正在痛苦翻騰，尼莫不作他想，立刻拿出高頻哨子使勁吹出一聲尖銳哨音。

高空中那道龐大身影僵了僵，繼續縮小變形，沒有觸發馬修的防空火力，已經充分證明來者是友非敵，尼莫甚至能喊出對方的英雄代號。

雖然不是沒有過類似猜想，這次戰鬥中受傷最重耗損最大的英雄會是誰，實際印證答案時，尼莫額角仍流下冷汗。

馬修‧格林真是太瘋狂了，居然打算將利維坦這麼重要的超英交到認識僅僅半年的尼莫手上！

尼莫又用摩斯電碼吹出自己的名字拼音，幸虧只有四個字母，已經小到快看不見的影子朝自身頭頂飛來，尼莫屏氣凝神，仰頭靜靜等待著。

翼人從半空中搖搖晃晃減速後墜入不遠處的森林，尼莫拔足朝那處狂奔，只見人影倒臥在地上，尼莫發覺眼前這幅構圖異常眼熟，只差這次裸男身上多了雙黑色翅膀，手腳如鳥類般有著尖銳的鱗皮鉤爪。

現實永遠比想像更加荒謬，當你以為世界首富已經夠誇張時，他還能繼續突破紀錄。

尼莫跪著抱起金眼男人上半身，一手勾抱住他的肩膀，另一手繞過頸後，指腹按在頸動脈處測對方心跳，同時感受到大量羽毛和強壯翅膀碰觸手臂的奇異觸感，一部分羽翼末端拖在地上，甚至蓋住尼莫小腿。

馬修的脈搏快到令人不安，尼莫背上忽然一陣銳痛，十指利爪鉤住捲髮青年背部，馬修用力喘氣，翅膀漸漸變為羽刺收回體內，又過了五分鐘，馬修現在看上去像個正常人類。

「利維坦？」尼莫對埋首在他肩上失溫顫抖的赤裸男人低語：「馬修，你這混蛋！」

※※※

尼莫趕緊用毯子包住光溜溜的世界首富，不忘遮住頭臉。又將旋開蓋子的礦泉水塞進他手裡，馬修馬上拿起來小口小口喝著。

尼莫扶著世界首富走出森林進入遊艇，輕輕將他放倒在地板上擺成復甦姿勢，馬修仍不停顫抖著，尼莫剛剛就看見他胸膛和側腹上有剛癒合的紅色傷口，推測是變身時傷勢也會一併治癒，但直到完全變回人身都沒全好，可見當時傷得有多重。

尼莫將手放在金眼男人額頭上測他體溫，仍然很低，手掌滑過臉頰來到頸側，補充水分後馬修的心跳有變緩一些。

「我要發動遊艇回湖心島了，你再撐一會兒。」尼莫說。

「這次是米迦勒自作主張通知你，我自己可以的。」馬修小聲表示。

「然後我帶著屍袋去原始林裡千辛萬苦找到硬掉的你打包？閉嘴吧你這鳥人。」

用拖鞋想都知道馬修絕不會冒險直接降落在湖心島，落地過程被目擊就是一大風險，還得避免變身不完全與意識不清狀態下遇到能突破電子防火牆的敵人，甚至是無法完全信任的友方，畢竟他的領地尚未完全建設完全，排名前段的超能力者要突破科技防禦並不難。

再者世界上沒有完全不透風的牆，或許就有種超能力能像巫師一樣從水桶裡偷窺馬修的別墅客廳。

為了將遊艇安全開進船塢，尼莫連超能力感知都用上了，這下除非室外有人使用透視眼，否則馬修應該能在全程掩蔽狀態下進入湖心別墅。

半扛半拖著無力的首富走到客廳，尼莫將金眼男人扔進沙發，撐著沙發椅背站著喘氣，汗水大滴順著下巴掉落，沒想到短短一段救援過程會讓他這麼累，不對，他從海巨人登陸開始就沒停止使用超能力警戒甚至還有一段跑酷移動，早就超過馬修警告他的一小時安全時限了。

「我抓傷你了嗎？」馬修幾乎從頭到尾都低著頭，但他對最後變身時兩人相擁的姿態還有印象，馬修剛剛有一瞬無意識地抱住懷裡溫暖的人類，他實在太冷了，與其說身體失溫，更接近靈魂深處透出來的孤寂寒冷。

「只有一點刺傷，你算自制能力好了，沒抓我。傷勢不嚴重，但你爪子沒毒吧？」尼莫說。

「有沒有毒你自己感覺。」馬修回嘴。

捲髮青年最後那句也就是對馬修隱瞞身分的小小口頭報復而已，如果馬修當時存心抓人，以尼莫感覺到的翼人體內蘊含的強大力量，他的背肌會被撕開到能看見肺的程度，或整個人直接遭拆分成好幾塊。

尼莫剛好轉身，被披著毯子從沙發上坐起的馬修看見後背，金眼男人立刻沉下臉色。

「背後衣服都紅整片了，我幫你消毒上藥，馬上過來。」

馬修在沙發上留出一塊位置，指著要尼莫坐下，尼莫只好脫掉上衣，不讓馬修滿意，他肯定也不會乖乖配合後續護理問題，兩個能量用盡的超英就別再彼此傷害了。

尼莫為了節省時間和萬一需要搬運傷患上樓的困難，直接將閣樓手術室的急救箱挪到客廳桌上，沒想到用上的是自己。

「你剛剛為什麼要抱我？你不怕我是怪物嗎？」馬修凝視著尼莫背上仍在湧出鮮血的細小傷口。

「你翅膀太長，沒辦法拖著走，我本來想把你撐起來，但你實在太重，而且看起來又快死掉了。」尼莫雙手垂在腿間，駝著背任馬修用白藥水替他清洗消毒傷口。「你讀過《快樂王子》這篇童話嗎？」

「我在你眼裡就是隻特大號的快死掉的燕子？」

「小時候讀完這個故事後，總想著我不需要燕子銜金葉子和寶石給我，只要讓我在那隻燕子快凍死時及時將牠抱到懷裡就好了。總之，你就當一時衝動吧！下次我會記得踢你屁股的。」尼莫沒好氣道。

直到塗好消炎藥膏並用一圈圈繃帶包紮好尼莫的背，馬修都沒有說話。

「小傷不包紮好得更快。」尼莫抱怨，試著伸展上半身，露出一個滿意的表情。

「相當於被剪刀連刺十下的『小傷』？」馬修反問。

「當下不怎麼感覺痛，大概是看到的景像太有趣了。」捲髮青年挑起眉調侃道。

「說起來，小王子的心臟有次也差點就裂開了。」首富指著尼莫左胸彈痕說。

「所以你那天是和東岸怪獸戰鬥完要回家，從空中發現我之後趁機詐騙嗎？」首富脫光光被綁架之謎總算完整解開了，尼莫只能佩服馬修硬拗的臉皮厚度。

「事實上，我才是受害者！原本可以憋到安全地點再降落，你忽然出現在下方森林裡，嚇了我一大跳！當時我已經到極限了，一瞬精神沒集中好失控掉下去，為了在被你發現前完全變回來，我根本是賭命了好嗎？」馬修表示在利維坦狀態下剛戰鬥完無預警遇見尼莫是僅次於他從太空站墜落以外的人生大危機。

搞半天都是他的錯？有種去推一個禁止露營客干擾超英變身法案啊！尼莫腹誹。

「要是沒出這樁意外，我本來可以好整以暇接近你交朋友，不用初見面就被你懷疑是變態。」馬修委屈的說。

原來首富也有自覺全身赤裸很變態嗎？尼莫冷哼。

「不用懷疑，你就是變態沒錯。」

「OK，說個你會買單的藉口給我參考。」馬修不甘心地抗辯。

「朝我移動的相反方向跑，跑不動就挖個坑或找處凹地躲起來，賭我不會發現，萬一我還是發現你，就裝暈裝被下藥失憶，或者說你是迷路的天體愛好者，你那張臉還怕人認不出來嗎？我總歸會帶你求救，把你安全地送回格林集團。既然沒有真正的『綁匪』，你這個大老闆根本不用跟我解釋沒穿衣服的理由，不管是玩太嗨或舉行邪教儀式，反正我不會多管閒事。」尼莫認為一切問題起源都是馬修想太多。

「但你心裡還是會把我當成變態，我總得盡量美化第一印象，而且救命恩人這個藉口很好用，否則格林集團總裁突然接近一個中餐廚師，你和媒體都誤會我要追你，我還怎麼展開行動？」馬修當時衡量得失後還是犧牲部份合理性選擇更多便利性。

尼莫聽完無言了，他怎麼回憶跟首富的初次相遇都無法聯想到「美化」這個字眼。

「其實遞張名片說有認識的老朋友委託你帶我去治療失憶就夠了，你是公眾人物，只要理由正當，馬修‧格林這個名字足以擔保。」尼莫無奈的說。

「我不是沒想過直球對決，但又擔心貿然提起失憶話題，你會把我當成害你失憶的幕後黑手，我當初聽說的情報和後來實際體驗都能確定你這人超級多疑。」馬修振振有詞。

「算了，初遇話題到此為止，事實上就是一場意外。所以流星雨事件發生時，單人逃生艙沒有保住你的命，當時你變身了才能活下來。」尼莫回溯世界首富在流星雨事件中倖存的意外過程，他和三名超模透過載人飛船逃離太空站，又各自搭乘單人逃生艙，卻在飛船和逃生艙程度不一的故障中彼此分散，馬修流落到無人島上，音訊不明失蹤整整一個月。

「什麼都瞞不住你，要是笨一點多可愛……」尼莫三兩下就抽絲剝繭出利維坦的由來，不把這個人綁在身邊好好訓練成幫手，讓尼莫變成反派就恐怖了。

馬修在無人島上艱苦摸索生死之際覺醒的超能力，無師自通從小變大，又從大變小，靠著天才和很多的幸運沒把自己玩死，直到演技初步過關才敢聯絡美軍，回國第一件事就是選一處臨海又靠山的地方搬遷總部加大手筆圈買原始林地，方便他日後變身躲藏。

「所以我應該怎麼幫助你？」尼莫完全配合讓馬修包紮了，現在是首富乖乖聽話的時候。

「原則上我需要休息和補充營養，從失溫缺水中恢復，如果變身耗損實在太大，我可能會失去意識休克，你看情況給我來針腎上腺素，通常沒那麼嚴重，別擔心。」馬修說。

「你之前變身後沒人幫忙昏倒時怎麼辦？」尼莫又問。

「待在閣樓手術室，正常狀況時我只會睡著，打點滴時由機器監控生理反應，血氧下降就發出噪音警告和噴冷水叫醒我，心跳停止會自動注射急救藥物和電擊，你如果想休息，我直接去閣樓吊點滴補充營養就行了。」

馬修習以為常的語氣讓尼莫皺眉。

流星雨觀察家論壇上有不少討論指出利維坦和米迦勒不只在人類城市出動，也在無人地帶和怪獸戰鬥，其中有些交戰紀錄已獲得佐證，無論是觀察海洋與大氣變化的各種科學協會捕獲的異常觀測數據，或者冒險出海捕魚養家活口的漁民目擊紀錄，馬修不知已變成利維坦幾次，然後獨自承受變身完的風險與痛苦。

這片私人領地不只是格林集團專屬避難據點和超英根據地，更是為利維坦而建的巨型安全屋，馬修‧格林一切超脫常識的奇特創舉如今都有了合理答案，世界首富有個驚天大祕密，而他會不擇手段保護這個祕密。

「我弄點好消化的食物給你，洗個熱水澡恢復體溫，到客廳等著。」

趁馬修去洗澡時，尼莫在電子壓力鍋裡倒進加碎肉、香料和米，再加入適量的水，蓋上鍋蓋設定好時間，等著起鍋前打蛋花，期間則挑戰替壁爐升火，前兩次野營經驗派上用場，加上好幾次看馬修親手示範搭引火柴，尼莫想不會也難。

等馬修穿著浴袍來到客廳時，溫暖爐火和一大碗香噴噴的粥已經在等著他了。

「天！你真的會魔法！」馬修感動的說。

「吃完粥就去吹乾頭髮！米迦勒說得沒錯，你真的需要幫助，尤其是腦袋！」儘管南方夏天溼熱，高山湖卻依然冷涼，失溫更是不管何種季節都會死人，尼莫認為馬修應該裝暖氣空調，變完身需要就開，而不是只搞有錢人的壁爐浪漫！

「你在客廳裡烤火休息兩個小時，等失溫症狀緩和，讓我觀察你沒事之後再滾去主臥室睡覺，給我戴著智慧手錶，我會不定時去檢查你的生命體徵。」尼莫不容辯駁拍板定案。

「謝謝你，尼莫。」

多虧尼莫這次即時救援，馬修精神還不錯，興致勃勃和尼莫分享起他化身利維坦時的小秘訣。

「我得透過好幾次階段變身最後才能成為巨大的『利維坦』，安全起見，當我進出利維坦角色時不是在深海就是在戰機推進力不足的兩萬五千公尺高空以上。其實敵人沒那麼難，但來回變身實在太累了。」

沒有超乎常人的強健肉體和意志不可能撐過那些匪夷所思的變身過程，那是身心揉碎重組的劇烈折磨，為了保密總是選擇極端危險的變身環境，導致馬修每次變身回來都會精疲力竭外加失溫，換成能力稍弱一點的超英早就死掉了。

尼莫第一次在森林裡看見馬修倒地不起那副死狗模樣，不完全是戰損，還有被變身消耗拖累，但馬修依舊不忘掙扎一下弄出一身傷，只能說注重合理性的神經病不只是尼莫一個人。

「幸虧流星雨事件造成衛星大量陣亡，現在先進國家出動偵查機都很謹慎，本來就沒剩幾架，合成孔徑雷達是比較麻煩，但我移動速度夠快，雷達很難成像，遇到其他偵測只要躲進雲層或水裡就沒事，熱成像儀基本上對我沒效果……」

尼莫潑他一桶冰水：「你能每天都變成利維坦嗎？不能的話就別對超能力太上頭了。」

「全宇宙大概只有你會對我說這種話。」馬修嘟著嘴說。

「你要怎麼跟霍利解釋你沒人接送就出現在家裡？」

「好的，你害我輸了一萬美元。」

「連那麼無聊的賭都要打，怪你自己。」

馬修做了個鬼臉道：「森林裡設了好幾處小型飛行場，我當然可以自己開輕航機或找人載我過來，像安琪和你一樣，再說，誰敢當面吐槽我的行蹤？除了你！」

「你和米迦勒就這樣打完各自為政一個人瞞到現在？你們不是朋友嗎？他不能稍微照看你？」

「不管你信不信，米迦勒真的沒空，我也寧可他把這個時間省下來救更多人。」馬修十指交叉，金眸直視尼莫，那是只會出現在超英身上的眼神和台詞，哪怕這個超級英雄身兼世界首富也一樣。

「馬修，你不能一個人繼續這樣下去，不是每次都能靠運氣過關。」現實的確夠諷刺，只是失憶中餐廚師的尼莫就近找俄國室友當緊急後援就夠了，孓然一身卻也毫無顧忌，世界首富的馬修作為超英活動時卻沒有一個可以接住他的親信。

「我知道，」馬修盯著尼莫。「所以我不是拚命努力幫自己爭取一個可靠後援了嗎？」

尼莫有不好的預感。

「凱普頓先生，我的確需要一位英國管家，沒有的話，台灣的也行。」

捲髮青年深呼吸，這個人一騙再騙，居然還肖想尼莫當他管家？

「F●ck you! Again! Matthew, F●ck you!」

※※※

作者的話：超級英雄的經典梗－－我贊助我自己。

等了好久終於寫到首富掉馬了哈哈！

「友情警告，別再偷按掉我的鬧鐘。」這次是徐緩的耗盡，尼莫感覺他不需沉睡那麼久，他設定了每小時響一次，尼莫承諾要監控馬修健康情況，就從假寐訓練開始。他不能每次能量用盡都人事不知那麼久，既然馬修跟東岸怪獸打完變回人形累倒掉到尼莫面前還能陪他演兩小時的逃難戲，馬修肯定有在越過超能力極限後做過更多維持意識和行動力的特殊訓練。

「我想也請你幫個忙，因為你已經知道利維坦的身分，那個人想見你，你大概也猜到他是誰，能請你友善地對待他嗎？希望我睡醒後你還留在這棟別墅裡。」馬修問。

「沒問題。」尼莫不會拒絕有益無害的情報來源，而且這是上一號尼莫揹負之物的關鍵，他不需要想起夥伴名單，但仇人名單倒是必須抄一份備忘。

馬修睡了十個小時，一半是沉睡，一半則隱約殘留意識，尼莫就會餵他喝些加入各種打碎食材的營養濃湯，然後摸摸他的頭，首富就像接收到安全訊號又咕噥著窩回床上，尼莫才又回到客廳沙發躺著閉眼放空思緒，和體內叫囂的疲勞睡意談判，代之以更溫和綿長的清醒循環，而非粗暴抵抗身體需要導致保險絲燒斷。

足足有三次尼莫恩真的睡著了，聽見手機鬧鈴聲又醒過來，或許他的超能力特質在感知環境這部分特別佔便宜，別的英雄可能能量用盡就真的昏倒或睡死，只要不放任自己沉睡，尼莫還能保持一定程度的警戒性。

首富僅套著一件四角褲出現時，尼莫完全不意外，因為那件四角褲還是尼莫硬幫他穿上去的，馬修習慣裸睡。身上傷口未完全痊癒，看上去精神不錯，血條不用全滿，優先恢復安全長度就行，這點馬修和尼莫都有共識。

至於尼莫自己則是擦過澡後保留上身繃帶沒動，只穿著合身的絲質睡褲，涼爽的高山湖氣候加上能量耗盡時體溫更容易下降，尼莫並不覺得熱。

尼莫沒問他恢復超能力的能量來源是什麼，尼莫自己也是吃飽睡足就能恢復，事實證明安琪變身大蜥蜴時也能吃地球食物，精神層面可能是關鍵，或者有其他具體方法，卻不是超能力者之間該聊的話題，況且馬修也說過每個超能力者都是獨立力量系統，參考別人用處不大。

現在是凌晨兩點半，尼莫斷斷續續追了三個小時海巨人新聞，超英們已經全數離開，現場由美軍隔離控制，港區和三分之一東區仍處於封鎖狀態，孤星市政府宣布其他區域撤離命令解除。

雖是深夜，網路上仍處於美國又一次戰勝巨大怪獸的狂歡中，美軍這次終於有點用處了。

湖心島碼頭上有個散發光芒的身影降臨，靜靜地站著不動，其龐大存在感連屋內的尼莫都無法忽視。

「我去換衣服。」尼莫說。

「請別多禮，你受傷了，我不希望傷口裂開。」空靈之聲又在尼莫耳畔響起。人影仍停留在碼頭上，那對透明金色羽翼被月光穿透後顯得更加美麗神祕。

「馬修，去穿件衣服或褲子。」捲髮青年改口。

「不用那麼麻煩，他都不知看過幾次我全裸了。」

「我堅持。」尼莫不想裹著繃帶半裸著跟一個只穿內褲的男人一起會見排行榜第二的超級英雄，對方用鎧甲將全身包得緊緊的，隨便拍張照都能拿去作為教堂彩色玻璃窗主題，神聖又優美。「要不我去換回便服，你就繼續快樂地當個內褲俠吧！」

「我穿我穿，你別折騰傷口了。」馬修回主臥撈了件黑色絲質晨縷穿上，總算遮住膝蓋以上部分，像模特兒般走回客廳。

「別呆站著，進來！米迦勒，咖啡還是茶？」馬修打開窗戶，趴在窗台上招手。

「都喝鮮奶。」尼莫直接倒了三杯。

如果連馬修都耗盡能量，米迦勒的損耗肯定也不小，何況他還停在現場戒備善後作業。

尼莫兩次見過這個神祕超英，對方皆像真正的天使一樣高高在上遙不可攀，現在卻收起光翼放下金劍坐在沙發上安靜捧著玻璃杯喝鮮奶，尼莫知道這是對方特意給予觀察機會，他不客氣地仔細端詳米迦勒的長相。

米迦勒像從裡到外都被光浸透了，最明顯的就是那白金色半長髮，那一定不是米迦勒原本的髮色，即便在充足的室內照明中，他周身空氣也顯得特別晶瑩，顯然米迦勒仍在散發微光。

有天使長暱稱的超級英雄模樣很年輕，可能不超過二十五歲，模樣接近普通白種歐美青年，尼莫肯定見過許多相似西方臉孔，甚至無法形容對方長得像哪個明星，正如他自己泯然於亞裔。

話說尼莫自己純論外表也分不太出來日本、韓國和中國人的差異，這還是同在東亞圈內，一個陌生台灣妹子可以畫韓系妝，說流利日語然後穿漢服，叫尼莫堂堂直男是要怎麼辨識？萬一對方還有原住民血統，難度就更高了。

米迦勒輪廓深刻，遠看的確宛若雕像，細瞧時五官不美也不醜，但髮色改變後加上他作為超英時的舉止氣質，讓那張臉已不再是凡人，散發著千古來人們透過石雕與壁畫不斷歌詠崇敬的神性與奧祕。

尼莫無法從輪廓猜測米迦勒還是凡人時的族裔，只能排除掉一些明顯不是的答案，他的眸色是發光的銀藍，簡直就是一等星光芒，令人難以直視。

對渴望英雄天使降臨的人們，那張臉孔已超越美醜，充滿崇高的吸引力。

即便米迦勒露出全臉，他若收了這一身光芒鎧甲武器，換上普通美國青年打扮，尼莫沒把握在路上擦肩而過能認出來，畢竟米迦勒身上天使氣質太過強烈，甚至人們根本無法想像他會穿著球鞋牛仔褲在地上走路。

有個前號尼莫失憶前的組織同伴，關係似乎很好，為尼莫被敵人抓走失蹤的事感到悲痛無比，覺醒超能力後和馬修‧格林成了過命之交，米迦勒好不容易發現還活著卻失憶的尼莫正在當中餐廚師，拜托馬修前來幫助尼莫。

他的確猜測過馬修所謂的「那個人」是某位超英，沒想到居然這麼大咖，身邊這個不要臉的首富也是，不僅資產排行，連在超英排行榜都要搶第一！

馬修曾說過他不希望米迦勒遺忘那些思念擔憂尼莫的感情，如今實際目睹本人時，尼莫似乎有些理解馬修的意思了，別讓米迦勒失去人類正常情感能力，尼莫正是那根重要的海錨。

尼莫在米迦勒斜對面的扶手椅坐下，兩人之間隔著數步距離，壁爐裡只剩下餘燼散發的微熱，涼風順著首富打開的窗戶灌入，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氣流就讓米迦勒的頭髮飄了起來，髮絲彷彿沒有重量浮動翻飛。

「你所尋找的人就在這裡。」尼莫說。

「凱普頓先生……」這次米迦勒說話比較正常了，至少是從本人嘴巴裡發出聲音，不再是先前都用傳音入密手法，嗓音仍不太像人類，讓人聯想到遠方鐘聲或海潮之類的悠遠存在，但腔調聽起來是美國人沒錯。

尼莫想起來了，那種音調跟沙拉曼達的變聲器效果很類似，馬修肯定是從米迦勒這邊得到靈感。

「叫我尼莫吧！你知道我失憶了，不好意思，我完全不記得你。」

「沒關係，尼莫，我不是來逼你想起過去，就算你想起了什麼也不用告訴我。知道你不打算恢復記憶後，只想告訴你，關於我記得的部分，你願意聽嗎？」米迦勒說出這句話時眼周微微用力，像是回憶這個動作就足以帶來痛楚。

馬修站在米迦勒身後，用口型說：「答應他。」

尼莫抹臉：「當然，我很好奇過去我們如何成為朋友。」

米迦勒縮了縮肩膀，光輝黯淡些許，像是尼莫拿著那把金劍兇狠地刺進天使長的胸膛。

「我們不是朋友，甚至不太熟，我不配……」

「總之你從頭說起吧！是不是朋友我會自己判斷。」尼莫持平表態。

「我們所屬的那個組織，真名叫『噩夢小隊』，顧名思義，就是給某些人渣帶來噩夢。噩夢小隊領袖代號是『預知者』（Visioner），我成為米迦勒後，她用心靈遙感聯繫過我，告訴我她的故事，以及噩夢小隊的起源。早在流星雨事件之前，地球上就已經有超能力者了。我認識她，記得她的聲音，過去就是這道聲音召喚我加入噩夢小隊。」米迦勒將前號尼莫所屬組織的紗幕徹底掀開。

「我能知道『預知者』的故事嗎？」尼莫忽然產生某種直覺，這名代號預知者的原生超能力者說不定會知道他靈魂穿越的緣由，甚至返回原世界的方法。

「你只是遺忘了，尼莫，我能否稱呼你KS？至少在接下來我要說的內容裡，你就屬於她的故事。無論如何，預知者從來沒說不能分享她的故事，所以我樂於為你重述一次，馬修想知道也可以旁聽。」

「真有意思，你稱呼他馬修，他叫你米迦勒。另外，歡迎你用習慣代號稱呼我。」尼莫說這句話時瞟了首富一眼。

「馬修只希望在變身時被稱呼利維坦，但我喜歡自己的代號。」

在尼莫聽起來，那句話更像米迦勒討厭以前所有的名字，包括在噩夢小隊時的代號。

「了解，請說說這位預知者。」尼莫說。

「首先，她的代號很容易被誤會是預言先知之類，預知者解釋過，那只是表示她能看見自己先前不知道的事物，但對別人來說卻可能早就不是新聞，所以預知者代號是針對本人，我們只能聽見她的心靈聲音。」

「換句話說，預知者目睹不為人知的罪行與傷害，選擇行刑目標與召喚有類似傷痕的同志。」尼莫反應很快，彷彿這些知識早就沉澱在腦海裡，跟著莫名激昂的情緒波動浮起到伸手便能撈取的位置。

「是的，但你屬於親眼見過預知者真面目的少數成員之一，KS。」米迦勒說出驚人的情報。

有個未曾上報出生證明的小女孩，從嬰兒時期起就被隱密地養育在地下室，父親是家庭醫師，連接生都不假手他人，她的誕生是資深戀童癖的精心計畫，一個為自己量身訂製的收藏品。被當成生育機器的女人本身患有思覺失調，深信懷孕是天使降臨，並不把生下來的女嬰當成自己的孩子，在男人刻意誘導下，她深信養育這個神界的年幼異物是神聖使命，她為此而存在。

小女孩就在完全扭曲的小世界中慢慢長大，無論是精神或肉體都沒有一絲一毫逃離機會。

精神生病的女人後來產生更多幻聽，一道邪惡聲音告訴她生下來的其實是惡魔，她的丈夫則是大惡魔，惡魔們總是在她睡著後行汙穢不潔之事，唯一解脫的方式是殺死這對惡魔。

但她的意圖瞞不過真正的惡魔，男人想讓她吃什麼藥或吃不到什麼藥，輕而易舉。

凜冬季節，女人被發現衣衫單薄凍死在樹林裡，似乎是趁丈夫外出工作時幻覺發作離開溫暖的房子，警方調查發現她將精神科醫師開的處方藥全藏在小熊玩偶裡，定期帶妻子就醫拿藥，自身也是醫師的丈夫已經盡力照護，依然無力回天。

警察甚至沒發現腳底下還有一處地下室，裡面有個沉睡且長年遭受虐待的小生命，這時小女孩已經八歲了。

生母死亡的那一天，小女孩覺醒了雙重人格，預知者是就是那另一個人格，主人格的她沒有超能力，另一個擁有超能力的人格則讓她看見真實世界，然而她太過敏感弱小，依然無力反抗父親的性侵與控制。

預知者看見學校，看見法庭，看見兇殺現場，看見被害者的眼淚與屍體，看見家屬的怒火，看見和自己一樣受苦的男孩女孩們。但是預知者只能看著，終於有一天她的心發出怒吼，得到了一絲微弱的回應。

－－這裡沒有人，誰在說話？口音奇特的男孩聲音反問，此後很長一段時間不曾連接上。

她們又花了好幾年光陰，透過有限的超能力學習美國法律和形形色色的知識，創立噩夢小隊制度雛形。

預知者決定召喚一支自願加入的小隊成員來殺死她們的噩夢，拯救另一個自己，

她成功獲得自由那一年十五歲，那個口音奇特的亞洲少年也在初次成軍的小隊裡，約定代號時，他自稱Kill Steal Man。

KS捕捉處刑者的漏網之魚，擁有無害外表的他適合安撫痛苦崩潰的受害者，有的受害者願意承受殺人代價，甚至樂於在警方追得太近時替噩夢小隊頂罪入獄，但他們就是無法親自動手，KS便偷走這次殺戮，然後將犯罪劇本、兇器、戰利品與屍體處理情報交付給給當事者，讓受害者自願實踐頂罪約定，或者反悔不支付任何代價亦無妨，等著交棒的受害者不只一個。

「規則是這樣，處刑者不能碰已經捕獲而受害者想親自報復的獵物，但受害者有時會委托尾刀人用指定方式處死加害者，KS總是滿足他們的願望。」米迦勒望著尼莫說。

「沒事，我覺得挺好的，請繼續。」尼莫說。

「我想找到噩夢小隊其他人，其中一個考量是，有數量不明的受害者自願在事跡敗露時替成員頂罪，目前已入獄服刑，或將來預定這麼做，我希望解救這些人，需要噩夢小隊提供受害者情報。」米迦勒這個理由的確出乎尼莫意料之外。

「他開口就要組織核心機密，當然被打臉拒絕。」馬修插嘴補充。

「的確是違反司法精神，人為製造冤獄，這是除了預知者以外都是普通人的組織才會想出的權宜之計。」尼莫深刻感受到群策群力的效果了。

馬修對尼莫眨眨眼睛。「你好好考慮清楚，我不反對私刑正義，有本事不被抓到就好。但關於頂罪冤獄的看法這點我支持米迦勒，讓它到此為此吧！然後翻案再審。既然都私刑了，就別把法律扯進來，讓法官和陪審團誤判，作偽證也是一種惡劣犯罪。」

「雖然我失憶了，但還是要說，我無所謂受害者是否願意頂罪，敢當義警就要有被抓的覺悟。但也有受害者希望用某種代償方式達成親自復仇，取得精神上的平衡和安寧，不過司法系統確實不適合當作義警和受害者的交易平台，雖然受害者與其家屬肯定也看不慣DA（地方檢察官）跟犯人交易減刑認罪。」尼莫抓抓亂髮說。

「今天聽到的事我得多想想，你們兩個太過理想主義，可是我們全部都在犯法，尤其是你，馬修，法律可不限刑事犯罪。班傑明‧富蘭克林說過：『世界上只有兩件事無可動搖，死亡與稅收。』我想開國元勳這裡的世界是指美國，偽證命題還是可以讓正義天秤在我們有限的生命裡適當地晃動一會兒。」捲髮青年不忘針對世界首富刺兩下。

「看吧！我就說失憶後的他更棘手了。」馬修聳肩。

「沒關係，我強調過了，只是想讓KS知道我的想法，沒有強迫他改變的意思。」米迦勒對金眼男子說。

「後來預知者和她的主人格怎麼分配身體主導權？她們不會吵架嗎？像我們方才那樣對噩夢小隊運作規則產生意見分歧？」尼莫好奇追問，關於這個預知者的事，他想知道得愈多愈好。

「主人格提議將身體交給預知者，痛苦脆弱的她願意永遠沉睡，預知者拒絕了，最後她們商議好預知者可以自由使用她的身體，在必要時召集噩夢小隊行動，日常生活還是主人格負責養活身體。在我成為米迦勒後，預知者通知我，他們會繼續既有做法，但不會再召集我了，請我不要干涉噩夢小隊。」米迦勒喪氣的說。

「所以主人格只是復仇成功的受害者，頂多算組織剛成立的早期顧問，不屬於噩夢小隊一員，而你因為超英事業太成功，被噩夢小隊除名了。」尼莫簡單扼要總結重點。

米迦勒點頭。

「你在噩夢小隊時的故事呢？米迦勒。」

「噩夢小隊成員主要有兩種，第一種是倖存的受害者，第二種是受害者家屬，我屬於後者。」

「我為你的失去感到遺憾。」尼莫輕柔的說。。

「當時我剛加入噩夢小隊，弱小又沒有特殊專長，預知者讓你帶著我，作為後勤人員學習防身術和調查技巧，那時噩夢小隊已經成立十幾年了，累積敵人不計其數，遭遇的反撲力量愈來愈大。」

「不意外，出來混嘛，總是要還的。」尼莫比較驚訝一個心靈系超能力者和一群普通人雜牌軍居然能靠執念更新換代維持神祕義警組織這麼多年。

米迦勒望向尼莫，表情充滿濃重的哀傷，那一瞬無情天使再度化為凡人，KS就像落在溺水者手裡的一根羽毛，被無能為力的青年死命抓住，依舊只能沉入滿是血腥的絕望之海。

「你被偷襲那天，我也在，我們逃進一處民宅，你把我藏在衣櫃裡，挺身而出引開敵人注意，打鬥中你的口罩掉了，我偷看到你的長相，以及你受重傷被帶走，我就是那個目擊者。」

※※※

作者的話：前號尼莫的過去曝光了，前組織有個很潮的名字。

「那時你流了好多血……」米迦勒起身朝他伸手，遲遲不敢再進一步。

尼莫微微低頭，示意他可以碰觸，讓米迦勒的手探進髮叢裡摸索傷疤位置。

摸頭彷彿成了某種共同神祕儀式，這些人總要碰碰失憶尼莫頭上的疤，確定他暖暖的還會動才安心。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尼莫總是默許，尤其前身給米迦勒帶來的PTSD不是普通的大，瞧他都衝刺成超英排行榜第二了。

「傷口癒合了，如你所見我還活著，不是喪屍或科學怪人。」

「尼莫，我只是想讓你明白，你遺忘的事情，說不定我知道的部分也佔了不少，所以你不用一個人揹負全部。你是噩夢小隊初代成員這一點確實很重要，但這個組織會自己新陳代謝，這是我目前認知到的最新資訊。」隨著時間變化，尼莫自我封印的噩夢小隊記憶儘管仍極富價值，準確性卻會逐漸失效，同時隨著知情者增加降低珍稀程度。

比如米迦勒就已經成長到能和預知者公平對話的水準，尼莫作為初代成員對噩夢小隊首領情報掌握的分母又被放大了，還多了個旁聽的世界首富。依米迦勒這個超英目前展示出的感知和戰鬥實力，他要找到預知者面對面恐怕並非難事，只是和尼莫一樣，有所為有所不為而已。

「無論如何，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尼莫只是不想違背前身遺願，但他其實也很好奇過去所屬組織情報，在不用付出代價也沒有危險的前提下聽聽故事當然很好。

「KS，因為你的犧牲，我才成為英雄。我想當面跟你說聲謝謝。」米迦勒說這句話時，彷彿拔出打從尼莫失蹤那天起就刺在身體裡的生鏽刀子般。

其實你該謝的不是我。尼莫在心底說，但他會代替前號尼莫接下這句道謝的重量，而目前使用這具身體的尼莫的確也在持續承受過往行動的代價－－失憶、舊傷、人情與暗殺，早就分割不開了。

「那麼，我只能回答『不客氣』了對嗎？米迦勒，無論過去、現在或未來，那都是我份內之事。」尼莫伸手與天使長相握，再度確認這段友情，同時許下新的承諾。「但我想知道，撇開我的原因不說，你想當英雄嗎？」

這個問題對米迦勒而言似乎有些難度，他思考了一會兒才給出正面答案。

「我想是的，否則當初我就不會跟著你了。我記得你對我提過類似的問題，為何要加入噩夢小隊？這個祕密組織不是只做英雄的正義光明之舉。我回答，你們做的所有事在我看來就是英雄，不被全世界當成英雄也無所謂，那不是重點，只要與我相似的少數人持續盼望，我就想成為他們等待的英雄。」米迦勒說。

「如果你們查到噩夢小隊新情報，能不能也給我一份？」尼莫認為他用KS man這個舊代號幫忙釣魚，應該有資格分一杯羹。

「當然，我們還期待靠你的面子說服他們別那麼頑固，其實可以不用死那麼多成員或讓無辜者進監獄，無法繼續戰鬥的成員也不至於窮困潦倒，我有更多適合他們的位置。」馬修說。

目前噩夢小隊繼續像過去一樣行動，保密、懲戒、行刑，並為行使私刑正義付出代價，哪怕是被公權力處罰，被仇家報復綁架謀殺，或受傷退休過著不便的生活。

米迦勒想保護那些普通人，說服噩夢小隊跟超級英雄合作，但噩夢小隊只聽從預知者的召喚，一開始就被告知他們擁有拒絕和退出的自由，預知者不能也不會代表噩夢小隊作交易，米迦勒必須親自找出並說服每個成員。

「所以我應該算是退休人員？」至少穿越後的尼莫從沒聽見神祕聲音，在這之前作為中餐廚師出勤正常，根據俄國室友的證詞尼莫真的很宅。

「我是這麼認為，你也在那個組織裡幹得夠久了。」馬修代替不擅言詞的米迦勒發表感想。

但現在的尼莫倒是很想親眼見預知者一面，問清楚到底是誰在邊境叢林救了瀕死失憶的補刀人又殺光那個販毒幫派，或許等他將超能力練得更強之後，總會有和噩夢小隊再度重逢交手的機會，畢竟尼莫選擇獵物喜好和噩夢小隊瞄準的人渣有高度重疊性。

還真是退而不休的典型例子，尼莫自嘲。看來原身和他就是同一種人。

「米迦勒，你不變回來嗎？我是說平常的樣子，在馬修這裡也要隱瞞身分？」尼莫倒不是非得一次就知道全部，尤其米迦勒就像當初他剛穿越來時透過電話聽說的店主夫婦，概念上知道有層友好關係在，還是得從頭再認識，實際相處過才算數，尤其這位故交現在是重量級的超英。

雖然米迦勒沒遮臉，但他變回普通人時肯定氣質大改，戴上眼鏡再梳個尼特髮型保證能在大街上昂首闊步。

「這就是現在那傢伙平常的樣子，他可以為你變得像凡人一點，雖然過沒多久就會變回來了，保持戰鬥型態他才舒服。」馬修插嘴。

「米迦勒，你還睡不睡覺？」尼莫看著眼前天使長的奇幻姿態，忽然發現自己這個問題不像開玩笑。

擁有「近似神」之名的英雄搖搖頭。「我不需要睡眠，為了早期預警，我通常在無人地域巡邏，各國政府也會祕密向我求救。」

「你在媒體上看到的米迦勒新聞不到他實際出手的一半。」馬修說。

「辛苦了。」尼莫只能拍拍這個竟然不會斷電的超英，米迦勒似乎很高興被表揚了，露出靦腆的笑容。

他忽然微微昂首，像是感覺到了什麼道：「北冰洋底下有奇怪動靜，我想去看看。」

「去吧！如果遇到非地球生物，記得幫我留份新鮮樣本。」馬修習以為常的揮揮手。

「再見，KS，馬修。」米迦勒走出室外，重新張開光翼，隨著一聲音爆消失無蹤。

「聽見他告別順位了嗎？現實！太現實了！」馬修齜牙咧嘴。

尼莫沒接他的話頭，反而若有所思道：「你當初有沒有覺得米迦勒行為和超能力很像某個有名漫畫人物，紅披風、藍制服、紅內褲外穿那位？」

「第一，他曾經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一定程度解釋了變身後為何會長成那樣，因為那是他內心渴望的救贖形象。再來，米迦勒不看漫畫和超英電影，發現自己有超能力後，刻板印象裡只有少數幾個紅出圈的超級英雄可以參考。你說的那位剛好是可行性最接近的，當然我也給了不少意見。」馬修說。

「你的意見沒被採用？」從首富露出彷彿被踩到痛腳的表情來看，尼莫知道自己猜對了。「他沒有另外維持普通人身分？一直都是那樣？」

格林集團當然可以幫米迦勒置辦好重新融入社會的一切隱蔽需要，從身分背景到安全屋一應具全，但馬修卻說米迦勒「沒空」幫唯一有私交的戰友度過能量耗盡的危險期。

「與其說他像超人，不如說更像核攻擊潛艦。你讀過《舊約》，應當知道天使可不是親切的生物。」馬修開始煮熱咖啡，被尼莫餵了一堆嬰兒食品後，他需要心靈安慰。

「他看起來不怎麼像人類，如你所言更接近聖經裡的天使，哪兒有惡龍和魔鬼就往哪兒飛，也不像我們會能量用盡不得不休息，他的掉落物肯定特別危險。」尼莫評論道。

「米迦勒的慾望很少，找到並保護協助噩夢小隊是目前為止他唯一提出來的私人請求，我必須滿足他，否則他的人性會崩潰得更快……我們都是，他是目前在戰力上少數能壓制我獸性的人。」馬修冷不防爆出驚人發言。

「所以你們上位英雄們處於彼此依存的危險狀態？」尼莫明白現實不會像漫畫那麼歡樂，超英可以各打各的，也能快樂組隊，只因大家都是正義夥伴，但他沒想到情況如此兇險。

變獸者終將發狂為獸。尼莫想到利維坦毀天滅地的姿態，安琪困在巨蜥身體裡的人類靈魂，昨天利維坦瞬間輕鬆叼住沙拉曼達，而有一天他可能會直接將巨蜥吞下去？

尼莫也是馬修一連串自救計畫中的關鍵鑰匙，他知道得愈多，就難以抽身離開，為他人，也為自己，馬修很清楚這個，卑鄙的傢伙！

同樣擁有超能力的尼莫最後又會變成什麼怪物？目前這個問題沒有答案，馬修‧格林是全地球最可能調查出答案的人，前提是他還保有理智與人性。

「怪這該死的流星雨吧！我只能抓緊時間研究出當時在太空站裡看見的到底是什麼鬼玩意。」馬修嘆息一聲。「流星雨降下一年多了，我甚至連掉落物初步分類都無法完成，足見這種存在危險性有多強。每個掉落物都像一張元素週期表，還是空白的。」

「米迦勒那把金劍是掉落物變的嗎？」尼莫問，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掉落物長啥樣子。

「很多人都這麼猜測，包括想搶他武器的反派，其實不是，金劍是類似結石的存在，是他的力量與願望結晶，米迦勒說過他擁有的掉落物是看不見摸不著的。」馬修沒替米迦勒隱瞞，看來首富是鐵了心要把尼莫拉進他們的小圈子。

「所以某些掉落物是和宿主完全融合了嗎？我聽安琪提過，『鬣狗』會摘取疑似掉落物憑依的肉體組織。」尼莫有點擔心地摸摸胸口。

「一部份可能就像你說的，另外則是個案情況不同，像蚊子人只能用手捧著掉落物，通常會被輕易搶走的掉落物，表示擁有者適性不足。說件靈異的事，掉落物會認主，我有些收藏品就神祕地從封鎖森嚴的金庫裡消失了，我甚至把掉落物封鎖在焊死的金屬容器，裡面灌滿強酸，照樣原地不見。」收藏許多掉落物更掌握大量超英能力資料的世界首富這麼表示格外有說服力。

會量子穿隧還會飛走的美金啊！尼莫同情地看著首富。

「複數掉落物對超能力者來說是毒品和興奮劑，有人相信毒品和興奮劑能讓自己變強，短時間而言的確不能說錯，但我們都知道毒癮者是什麼鬼樣，再說實戰又不是運動比賽拚紀錄，誰數字漂亮就得冠軍，活下來才是贏家。我傾向認為，搶奪掉落物這種事，即便得到了地球之外的未知寶貝，不適合的掉落物更可能毀掉一個超能力者的身體和既有能力，更別說是普通人了。哦，對了，我只是忽然想說廢話，誰在乎這個？」馬修四肢大張癱在沙發上說。

尼莫雖然三天兩頭覺得馬修廢話太多，這段話絕對不算在內，可惜現實正如馬修對人類的看法－－誰在乎這個？

「那些曇花一現的超能力者很能說明問題了。」尼莫之前總是和托加一起吐槽超能力者之間鬥來鬥去的種種都市傳說，搞能力升級之類，有些極端份子甚至謠傳利維坦和米迦勒都是佔有大量反派掉落物才會變得那麼強，一聽就不合邏輯。

理由很簡單，尼莫認為掉落物根本就是基因改造卡池，人體承受力很有限，一點點電流、輻射、大氣壓力和缺氧就受不了，包括精神面隨便就讓人崩潰的爛事到處都是，遇到相對適合的掉落物覺醒超能力那叫運氣，再硬塞其他力量，整組爆掉或變成怪物半點都不奇怪。

如果掉落物蘊藏的力量能輕易疊加，流星雨事件都過去一年了，馬修和米迦勒應該多出一堆旗鼓相當的同伴或對手才是，超能力現象太過新潮，因此出現種種迷信也是不爭事實，就算有實際案例出來澄清，也會被陰謀論打成想獨佔遊戲Bug搶先升級的小人。

「對了，『罪惡感』對米迦勒人類那一面來說也是很重要的東西，你最好吊著他，不要讓他輕易解脫，否則他馬上就會變成怪物。」馬修不忘補充重點。

「還能怎麼吊？我不喜歡傷害朋友。」尼莫打從心底排斥馬修的建議，卻能理解這麼做的重要性。

「某人經常精神虐待我。」世界首富委屈控訴。

「你不是很享受嗎？我都想針對這點收費了。」捲髮青年冷冷的說。

「等我去書房拿支票本來，我這輩子還沒當過Sugar Daddy，你可以得到我的第一次。」

期待馬修偶爾有一次能正經到底的尼莫，發現自己實在太天真了。

「去拿，低於總資產80%的數字不要寫給我，然後午餐就自己變身去湖裡吃生魚吧！」

「你的超英代號應該叫貝西莫斯（Behemoth）（註）。」馬修縮在沙發上瑟瑟發抖。

※※※

註：上帝在第六天創造出的兩頭巨獸之一，海中是利維坦，陸上最大的怪物則是貝西莫斯，傳說其居住在伊甸園以東的沙漠，個性貪婪無比，每天能吞噬一千座山峰。

作者的話：大家都掉馬以後終於可以寫些團隊任務了。

「你要不要看我的海巨人研究小組線上開會紀錄？」馬修為了不讓尼莫對他喊出「芝麻開門」那句魔法咒語，趕緊打開筆記型電腦轉移對手注意力。

「好。」尼莫難得紆尊降貴倒了杯馬修泡的咖啡，仍不忘加入砂糖和鮮奶。「海巨人屍體處理得怎樣了？」

尼莫在點開會議紀錄前先問重點，善後工作隔了大半天應該有些進度，對市民來說這件事比格林集團的怪獸研究機密實際多了，偏偏新聞不是不報就是隔靴搔癢。

「在無人海岸上照你的建議先放血然後用海水持續沖刷屍體，同時建造隔離牆，當時米迦勒聯合其他超英盯著，陸軍生化部隊和工兵團也不敢不照做，以防萬一怪獸再生復活，米迦勒還切斷海巨人的頭。」

「當初東岸怪獸屍塊打撈後本來要送去特定基地冷凍看管並分批銷毀，結果有的運送車輛在路上遭到打劫，後來發現保留那麼多樣本也沒啥效用，徒然增加被倒賣到黑市風險。所以海巨人改成現地研究解剖，目前正調來移動型焚化爐當場燒毀醫療垃圾和屍塊，估計整批安全作業完成得耗上半年。」馬修很熟練地統整重點，不愧是每天都要聽一堆專家手下布拉布拉的大總裁，就算一人只給一張A4扣打也夠嗆了。

「孤星港目前重新開放日遙遙無期，周遭汙染太嚴重，姑且就當廢了，反正紐奧爾良和周邊有替代港口。」

「曼哈頓不也一直住人嗎？」尼莫都還沒認真逛過南區，就像剛出新手村正乖乖解任務，官方忽然鎖掉一大塊地圖，讓人很不是滋味。雖然尼莫認真起來也不是進不去，但他想熟悉的是正常的孤星市，而非被定義為怪獸戰區居民大量撤退的鬼城。

話說回來，封鎖區內也有可能出現反派或其他怪物，畢竟海巨人屍體會擺在那邊直到銷毀完畢，對覬覦掉落物和超能力的勢力來說是一大誘惑。再者，尼莫還是有必要親眼去見一次海巨人屍體，以及超英們後來攻擊這頭人型怪獸的痕跡。

尼莫當下敲定，趁恢復戰力這段時間盡可能獲取情報，再去探望安琪和眾人確定一切沒事，以後就定期去南區巡邏。

「那是曼哈頓，就算核爆後也不會沒人住。再者，曼哈頓只是被怪獸血汙染的海水暴潮淹過，多虧美軍這次攻擊，海巨人原血可是灑在陸地和建築物上，這部分影響還有待研究。」之前格林集團總部設在紐約，流星雨事件後馬修火速撤離到孤星市重建，守護利維坦祕密固然是重大考量，此外還有個非常現實的理由，萬一流星雨事件引發世界大戰，紐約市肯定要吃好幾發核彈。

大家都愛到不行的災難題材熱門地圖，別說喪屍危機，哪天外星人入侵打算挑聯合國總部象徵性地揍兩下，結論還是在紐約。

尼莫調高喇叭音量，點開會議紀錄。

一群專家在不同視窗上討論沙拉曼達的毒液對海巨人的影響，輪到其發言時視窗會被放大，所有人的發言底下皆已被編輯上英文字幕。

「我們一致同意毒液在海巨人循環系統中作用極快，造成幻覺與感官失調，特別是嗅覺和觸覺，加上後來『沉默』趕到，消除全戰場的聲音，超英們才能把海巨人成功引回海岸邊。利維坦雖有毒牙構造，但我們沒在海巨人眼球上檢測出毒液破壞痕跡，這次戰鬥沙拉曼達創造了關鍵功勞。」一位戴著眼鏡的白髮女教授說。

海巨人一個勁想往市中心移動，就算被利維坦咬瞎眼，只要定位大海往相反相向前進還是能得逞，畢竟孤星市就緊貼海港，在明確的目標「將海巨人引到岸邊」形成後，超英們各出所長，總算形成史上第一次順利分工合作的聯合戰鬥。

「但這揭示了某種奇怪現象，我們知道海巨人會流血，但擁有超速再生能力的海巨人為何還需要循環系統？而毒液在怪獸身上作效的機制為何？從效果看來像是神經毒素，但怪獸的神經似乎不具正常功能，呼吸器官也是。」

「或許正是有循環系統海巨人才能立刻讓受損部位復原，傳送超級修復物質之類。」

「最大的問題是，除了驗不出DNA，細胞像空殼並充滿螢光綠物質這點以外，構造和人類一模一樣，這種物質還是濃縮的，只要稀釋到體液裡就成了怪獸血，但是離開怪獸屍體一段時間後就消失了，細胞本身也會隨時間降解導致該物質流失，而且怪獸血只感染活體，不感染分離後仍帶活性的人類細胞，這不是病毒，更像是詛咒！」

「沙拉曼達堅持咬穿頸動脈注射毒液，這是把海巨人假設為人類變種，選擇最明顯的致命處。面對人型怪獸，可以理解沙拉曼達為何這麼做，畢竟我們只能從現有常識出發。」

「萬一海巨人體內構造和人類完全不同，沙拉曼達就白費苦心了。」

「那就是最大的問題，目前登陸的三頭怪獸都有擁有顏色相同的血液，為何獨獨海巨人與我們如此相似？」

「有可能怪獸只是模仿我們，就像超英變身時模仿更強力的猛獸一樣。」

明顯能看出這句比喻造成在場所有科學家嚴重不安。

「那麼怪獸不模仿人類時會是什麼樣子？」有人提出更詭譎的問題。

「當然是像其他怪獸！各式各樣的！」

「如果怪獸其實是想與我們交流呢？」

「誰願意跟一個隨時能撕開你全套生化防護服的傷寒瑪莉聊天？再說牠為何不在公海上浮出海面跟我們對話？非要直接闖進我們的重要城市？」

「兩次怪獸都選在人口密集地登陸，我們沒有空間時間等牠開口－－假設牠具備智能和溝通能力，怪獸每一步都帶來死亡與汙染。」

「或許中國那邊會有我們需要的情報。」

「那是政府的工作，我們還是專注解析海巨人和東岸怪獸更實際。」

後面會議記錄進入更瑣碎的分組和解剖作業爭議，太高深的學術討論尼莫也聽不懂，他關掉影片看著馬修。

「海巨人令我想到那些缺水又飢餓的狂暴綠人，她的構造不像水生生物，但也不適應陸地，關節太脆弱了，沒有浮力撐不起體重，與其說兩棲，不如說兩邊都演化失敗的感覺。」肇因曾近距離終結不少狂暴綠人，尼莫本能感受到那些狀況最糟糕的感染病患與海巨人的相似之處。

「『她』（she）不是『牠』（it）?」馬修勾起一邊唇角，著重尼莫的人稱用字玩味反問。

「是『她』沒錯，例如你就是你（you are who you are.）。」尼莫凝視著馬修的金眸，這個男人體內還藏著一頭無論高空或深海皆能來去自如的恐怖巨獸。

「顯然隨著怪獸數目與樣本增加，科學家們終於也開始感到不對勁了。」馬修打開一包為尼莫準備的暑片吃起來，發出喀嚓喀嚓的咀嚼聲。

「要不是知道你的真面目，我可能不會懷疑到這步田地，現在我們都懂超能力不是好東西，全球科學家們還在傻傻研究怪獸起源，但說不定已經有國家掌握到核心關鍵，我就單刀直入問了，怪獸是不是人類超能力者變身失控的後果？」

「還在調查中。」

「你上次說這句話，是我問起渤海灣怪獸的時候。」尼莫說。

既然有超英可以變形成利維坦，怎不能有其他超能力者變成量級相當甚至更大的怪獸呢？如果相信利維坦是人類，反推怪獸也是人類的可能性自然跟著湧出。網路上其實很早就出現這類論調，利維坦剛現世時這頭巨獸超英的種族爭議就是長期熱門話題，直到沙拉曼達以人形登場自介，輿論才漸漸往利維坦也是人類英雄的方向統整。

「你當時雖然沒問這麼白，明顯就在懷疑了，但這道假說茲事體大，在確定證據前我依然無法不負責任給出任何回答。」

「定義何為證據？」

「怪獸的真實人類身分，還有能夠將此人與怪獸連結起來的足量證物，人證、物證或情境證據，愈多愈好。」

「……確實應該要這麼做。」尼莫被馬修說服了。「你有懷疑對象嗎？」

馬修抓抓頭髮，對尼莫做了個「不予置評」的口型。

「算了，我也管不著層級這麼大的事，確定答案後想說再跟我說。」尼莫認為馬修保持謹慎反而是好事，畢竟他對怪獸的調查不但反達爾文、反人類，最糟糕的是反宗教，動搖美利堅立國精神不提，還會一次得罪全世界天主、基督和穆斯林信徒。

「另外光美國本土就有太多令人分心的事。比起渤海灣怪獸，你的事更重要，關乎米迦勒，也關乎我個人安危，反過來說起碼也是美國的安危。」馬修在編織人際安全網，想要網住利維坦可不容易，哪怕是馬修這種絕無僅有的天才強人也得耗盡心思。

「我不想莫名其妙變得這麼重要。」尼莫一直很滿足當個小人物，能力愈大責任愈大，雖然是句不折不扣的幹話，問題是真的會有傻瓜當真奉行，更讓人悲傷的是，災難爆發時才發現自己也屬於那種傻瓜。

「不能說莫名其妙，你先當了多年的KS man，才會造就那種險境，明明可以斷尾求生，卻選擇自我犧牲，這份英雄行為給米迦勒心靈烙了印，他還是個孩子。」馬修就事論事道。

「我失蹤時他幾歲了？」尼莫用手蓋著臉問。

「二十歲，大學中輟。」

「那米迦勒現在最多不過二十三，比安琪都年輕。我猜他也沒有任何親人朋友吧？」尼莫感到頭痛。

「流星雨事件剛發生時，我在練習變身時被他當成怪獸打，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到深水裡嗆暈再撈上岸，變回人身跟他講道理，幸虧他認得我的臉，我們都是美國公民，除了合作還能怎樣？」

「在茫茫大海中這麼碰巧遇上？」

「不算完全巧合，畢竟我們都挑選遠離人類科技所及交通航線且連超能力者都難以到達的無人島避難，他是你教出來的學生，發現自己覺醒超能力後肯定會選最有利的地方躲藏，加上我變身後體積很大，他的感知能力又強，對彼此都形成巨大威脅，想不碰見很難。」馬修的解釋還算合理。

「我到現在還是不能理解，米迦勒說因為我的犧牲決定成為英雄這件事，我在噩夢小隊裡可沒幹過什麼偉光正事蹟。」尼莫被救命頂多就是報答恩人。

「米迦勒獲得超能力後也有一段迷惘時期，和我打起來時他還沒有那把金劍和光翼，毫無戰鬥技巧和戰術計劃可言，他的大戰略就是『打倒一切邪惡怪物』。」

「呃……」

「別『呃』了，我就是人太好，都自顧不暇了還得教育大學中輟跑去參加義警組織外加嚴重心靈創傷的小孩子。」馬修都不知道那段時間自己到底怎麼熬過來的，是變身訓練痛苦，還是教會米迦勒替他調查世界局勢以及別衝動玩掉小命更痛苦？正解是，你兩份地獄套餐都得吃下去。

不幸中的大幸是，米迦勒受過尼莫的後勤輔助訓練，危機應變基礎還不錯，努力溝通後竟能夠成功執行馬修的各種命令，馬修也答應等恢復身分權力後替他尋找KS man和噩夢小隊成員。

「米迦勒總是企圖用超能力感應你的下落，因為你失憶，朋友又少，他當然沒得到任何線索，反倒是掃瞄到不少怪物和罪犯。預知者找上他時，他得知你加入噩夢小隊緣起，還是在比他更加年幼的年紀，似乎受到很大打擊，決心要改變這個世界，孩子都很頑固。」

尼莫試著想像馬修描述的那段場景，依稀有點明白了。

馬修慢條斯理的說：「你的問題有個很簡單的答案，他想成為你的英雄。你受傷被擄走後，稍有理智的人都知道只是找不找得回屍體的差別，米迦勒不肯承認KS死去，但他下意識已經在悼念你，尼莫。」

「我認識馬修‧格林，但我和利維坦不熟，他又為何想成為英雄？」尼莫輕啜一口咖啡與乳香交融的醇厚美味。

「我只是想在人類文明存亡與個人安全之間取得平衡，此外，作為科學家的好奇心，為祖國保留優勢盡可能持續到查清流星雨事件真相，以及活著見證這個世界將會如何變化。」馬修的理由坦率而直白。

馬修‧格林不僅是世界首富，更是美國軍工之王，總統還得四年選一次，被國會議員和人民吐口水，馬修已經沒有為了往上爬耍陰謀詭計的必要，現在對他來說最實際的大概就是環境保育和商業活動穩定，這樣才能確保他的財富與影響力長久不衰。

「可以接受。」除了參與台灣建國戰爭的大目標，尼莫對狗屎未來的期待大致和馬修差不多。

「如果不帶起『超級英雄』的希望，人類只剩一個按鈕可以使用，你說那些想像力貧乏的國家元首和寡頭會多快按下去呢？現在就有個實際例子，在某個播放隔壁國家電影會被判死刑，觀看連續劇都要坐牢十五年的獨裁落後國家，連最基礎的止痛藥乙醯氨酚都會被當成『幸福藥』宣傳，骨子裡就不鼓勵夢想正義與英雄概念的地方，答案是兩小時十七分鐘。帶來的連鎖效應是，攻擊無效，下次不同國家面對怪獸就會考慮使用威力更大數量更多的核彈頭，最後怪獸和是非善惡就不會是重點了。」首富提到渤海灣怪獸被小型核武轟炸的紀錄。

「我不希望中國變成北韓那樣，現實是國家們正在一步步怪獸化，美國也不例外，但總會有一兩頭最快失控。」尼莫也說出他的顧慮。「我的家鄉是一塊肉，目前只是暫時擱著。我對上面的人或許沒有多少感情，但我想要守護那片土地的記憶和未來，讓陌生下一代自由書寫他們的新歷史。所以，一旦怪獸要吞下這塊肉，我希望上面至少插了把難以下嚥的刺刀還有很多針。」

「我會記住你的願望。」馬修保證。「我們需要綜觀全域的輔助型英雄，幫忙看顧死角或救援平民，你這在方面具備很好的天賦。最主要的是，你救過我們不止一次，值得託付性命。用你的方式持續成長吧！尼莫，我們會為你爭取時間，不要著急。」

尼莫點頭，馬修最大的優點是他的確夠坦夠有錢。

「我不知道像這種怪獸攻城美國還能承受幾次？」美帝這稱呼還真是實至名歸。

「我猜下次差不多也該輪到日本了？他們才是對付巨大怪獸的專家。」馬修樂觀的說。

「住嘴，你對盟友立Flag是想幹嘛？」尼莫趕緊呸掉馬修的不吉利發言。

「現在我倆都是超英了，你不覺得這樣的平等關係非常羅曼蒂克嗎？」馬修大概單身過久，調情對象已經放棄區分性別了，完全進入開心就好的灑脫境界。

尼莫決定訓練他連種族一起放棄，如果他能對湖裡的魚發電，以後大家都能輕鬆很多。

「並不會。」KS man還在媽媽十元，利維坦已經開始做空股票了，連超能力都這麼資本主義金字塔，尼莫對這個平行世界也絕望了。

「無論如何，重新問候一次，你好，KS Man。」

「彼此彼此，Rich Man。」

※※※

作者的話：尼莫現在超英剛出道，還是必須要多練練等，怪獸之外，我們還需要更多的反派和壞蛋。

尼莫第一次動用超英身分卡全副武裝以KS身分進入格林大廈，只能是為了探望他的搭擋與戰友沙拉曼達。

本來沙拉曼達人氣就很旺，許多網友都想像那張面紗底下一定是個驚世中東美男子，此番他又是第一個搶先對上海巨人的超英，還和利維坦與米迦勒協同作戰苦撐到其他超英趕來才力竭退場，許多來不及撤退的民眾親眼看著這一幕都哭了。

海巨人一戰讓很多人感受到超級英雄另一種面貌，他們不是不強大，卻為了爭取讓平民安全撤離的時間甘心承受更多傷害，除此之外，軍隊和許多自願維護秩序甚至殿後的民眾也是這場臨時大型疏散的無名英雄。

這些網路讚言尼莫都看過，但人們和尼莫不知道，為了注入毒液不得不攝入過多怪獸血的沙拉曼達被送到實驗區急救時引發強烈過敏痙攣反應，藥物無效，最後醫療人員不得不狠下心電暈安琪，並將她保持在低溫環境中誘導昏迷，說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也不為過。

尼莫接到沙拉曼達情況穩定的消息時，其實背後意味是，再沒穩定住就要宣告不治了。但超英傷況病情皆是機密，哪怕尼莫又兼沙拉曼達的搭檔，非家屬同樣無權得知細節，甚至安琪本人在失去意識前都表示救不回來就算了，別干擾正在戰鬥的超英們還有KS man。

安琪和尼莫通了兩天電話才答應讓尼莫來看她，說自己憔悴的臉不好看，尼莫不在乎她在乎，尼莫只好尊重女生的自尊心。

格林大廈實驗區深處，被布置成高級病房的安全空間裡，安琪躺在床上，露在外的皮膚出現一片片燒傷似的紅色斑塊，姣好臉龐也不例外。

「瞧，沒騙你吧！」安琪自嘲道。

「會好起來的。」尼莫受不了安琪不清不楚的傷勢，早就走後門逼問馬修實際情況，見過病歷上記載的凶險情況和外貌後遺症，因此也懂安琪不想見面的心情。

「他們一度討論要給我換血，後來不換投票結果佔上風，理由是既然影響我的是怪獸血，藥物無效時我只能靠自己的超能力來對抗，自然不能放血再讓我能量流失。總之這招也算賭對了，我現在就等恢復力量多變身幾次把海巨人影響代謝掉，只是這種狀態下變身恢復期比平常長好幾倍，會愈來愈好的。」安琪解釋道。

「妳下次該不會製造出類似海巨人血液的精神錯亂效果毒液？」尼莫實在很擔心安琪這種體質。

「有可能喔！那我一定要分裝小瓶子存起來！」安琪興致勃勃的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尼莫覺得總有一天他會被安琪氣到放下男生的矜持，像揍托加一樣揍她。

「我以為你會瘋狂唸我。」安琪挺胸擺出英勇就義的姿態。「來吧！我準備好了。」

「妳是這次戰鬥的最大功臣，誰敢唸妳？還有妳的戰鬥指令是我建議的，有錯也是錯在我不夠強，無法親自出手。」尼莫說。

「好了！你不能碎碎唸就情勒我！還是乾脆點罵個痛快算了！我很感謝你及時給我一個明確指令，至少我能嘗試到底，不然都要衝上去了還是有點慌，不確定怎麼攻擊更好。」安琪靠著在她病床邊坐下的尼莫說。

「如果我建議馬修讓妳成為後勤人員，妳會生氣嗎？」

「什麼樣的後勤人員？其實我不挑位置的，這次也是剛好我最先趕到，只好硬著頭皮上。」

「還是要戰鬥的那種，如果戰鬥衝鋒的同伴中箭落馬，妳要負責進到最危險的火線去把人撈回來。」

「這個我喜歡，但我變成大蜥蜴時能幹這種事嗎？」安琪眼睛一亮。

「我和馬修會盡力讓妳做到，包括開發變身後的妳也能使用的各種裝備。我只是覺得以妳的能力純粹用在戰鬥太可惜了，比如說，以後遇到類似情況，妳至少能用舌頭從那架被濺了怪獸血的直播直升機中抓出一個還活著的人。」

「噢，我當然想這麼做！拜托你啦！尼莫！幫我和馬特申請相關訓練和設備。」安琪不停搖著尼莫的手撒嬌。

「妳要主動說，他敢拒絕我再替妳教訓他。」尼莫堅定地看著安琪強調。

「好。」安琪就是故意鬧鬧尼莫，她也不是真的無法獨立的小女人。

「我在這裡看資料陪妳，妳能睡著嗎？」尼莫聽馬修說過安琪提出到小木屋或安全屋療養的要求，被馬修拒絕了，理由是她現在情況不穩定，獨自一人不夠安全，尼莫贊成馬修的判斷，但他知道安琪肯定更難放鬆休息了。

「我試試看。」安琪無甚把握說。

「倘若妳能快點恢復到變身一次，先代謝掉一部分海巨人原血的負面影響，讓馬修同意妳可以離開實驗區，我就帶妳到我的安全屋療養，至少我會長時間待在那邊，可以順便看著妳。」

超保護個人空間的尼莫這次給的獎賞誘惑太大了，安琪立刻調強冷氣鑽進被子，閉上雙眼培養睡意。

尼莫則打開筆電繼續閱讀孤星市北區的暴力犯罪情報和通報紀錄，不時在鍵盤上輕敲幾下開新檔案整理黑名單，或者將臨時產生的評估感想備註在人物筆記裡，一旦確定獵物，就得連周遭地圖、建築情況與進退路線都爛熟於胸。

情報統整工作僅管枯燥無比，在不適合出門活動的天氣或必須待在室內走不開的情況時卻非常適合打發時間，習慣之後還有種蒐集大量遊戲材料帶來的心靈平靜效果。

※※※

尼莫被海巨人登陸打亂實戰計畫，足足拖延十天才又重新開始城市打掃行動，這段假期接應能量用盡的馬修耗費兩天，陪伴傷勢沉重的安琪度過三天病房生活，尼莫趁機將自己的血條恢復全滿，同時在格林大廈裡加強體能與打鬥訓練。

回租屋處時，托加又告訴他因為孤星港和部分南區被封，孤星市超過六成幫派亂成一鍋粥。

不用搶地盤了，美軍直接幫你封鎖重新洗牌，多麼貼心。

有的幫派索性跑去紐奧爾良尋找新據點，當地吸血蚊相關犯罪情況已大幅緩和，警力也被抽調回去或轉向支持孤星市南區警戒，反而先前紐奧爾良沼澤工廠案件牽扯的人口運送和相關產業鏈也造成一波幫派爭鬥，互有死傷下難免空出一些位置，正是卡位的好時機。

必須重新確認環境變化與獵物行蹤也是導致實戰計劃拖延一大因素，誰叫適應意外變化也是訓練的一環，幸好住不慣避難地點克難環境或負擔不起外地旅宿的獵物們沒幾天就紛紛回巢，至少尼莫菜單上前幾名目標經過海巨人衝擊孤星市的教訓還是缺乏改過自新跡象，認為凡事有超英兜底，在家他依然是老大。

處理了幾攤家暴案件後，尼莫感覺最困難的點在湊齊加害者與受害者同場的時刻，又不能讓有孩子的案例目睹到過激畫面，尼莫還是不鼓勵小孩學習自己的行為。

受害者是孩子的話，倒是單純一點，尼莫通常一對一出手就夠了，雖然酒鬼、毒蟲和戀童還是沒藥醫，後兩者尼莫能報警就報警，有時也顧不得分級制度，告訴這些孩子不能還手就快逃跑，寄養家庭待不待得下去另說。

尼莫一開始就對馬修承認過自己不負責矯正和拯救這一塊，尤其後者一不小心還會教壞小孩，但不能否認許多長在家裡的怪物趁等級不高時揍一頓拍下恥照還是有點效果。

加害者是女人倒也沒有優待，不如說動手更簡單了，恥照不需要裸露就有許多選擇，甚至錄下犯罪證據威脅要公開讓她們社會形象崩壞就能起效，該說男人普遍更不要臉或社會容許他們不要臉的程度更高嗎？尼莫也覺得挺難受的，這增加了他的工作量和San值下降程度。

孤星市在全美犯罪率統計並未特別突出，可在尼莫眼中已經跟魔窟沒兩樣，馬修說過英雄容易被深淵拖進去就是這個意思。

今晚尼莫對付的是灌醉女孩再給兄弟會輪番強暴的慣犯大學生，還拍攝犯罪證據和朋友分享，有人又將影片上傳至色情網站，極為惡質。

目標一拎就是一串，分個擊破還是有些辛苦。沒證據時他還能分享恥照給被害者讓他們去保持恐怖平衡，有證據的話尼莫就不客氣直接檢舉了，不是不在乎被害者的心情，現實狀態是尼莫沒辦法面面俱到。

有點疲勞的尼莫在回程遇到偷襲，先是感應到有兩人在跟蹤他，尼莫立刻轉移撤退路線以免讓對方發現安全屋位置，在樓頂跑酷了一段路，甩掉一個，另一個還緊咬不放。

尼莫索性停在原地等待順便平穩呼吸，一分鐘後，對方攀上他所在的樓頂，是個穿著黑色皮衣和破牛仔褲的肌肉打手型陌生男人。

「哈囉！KS。」

「你想要什麼？」尼莫不浪費時間。

「把你那雙看起來很貴的武器送我當紀念品，還有讓我看看你那臉蛋有沒有比我同伴可愛，今晚我們還是可以和平解決這件事。」皮衣打手說。

「『王國』的人？」尼莫忽然問。

皮衣打手一愣。「你怎麼知道？」

「隨口猜猜，但你承認了。」

對方罵了句髒話，惱羞成怒握拳發動襲擊，尼莫及時閃開，反手想擒拿關節卻被暴力掙脫，雙方你來我往幾回，尼莫被擊中兩次，傷處火辣辣的疼，動作不由得慢了一拍。

皮衣打手「哈」了聲，就要朝KS man喉嚨要害打下決定勝負的一拳，尼莫左手飛快舉起，觸感卻像撞上一片壓克力牆，他立刻收勁縮手，然而皮衣打手用盡全力的一拳也打在看不見的牆壁上，痛得叫出聲音。

「WTF!HAKO!」皮衣打手喊出一個名字……或代號。

尼莫盯著皮衣打手背後的樓梯間走出另一名亞裔男子，身高體型同自己差不多，年齡約二十五歲，看來是皮衣男子同夥。

「抱歉抱歉，我們老大似乎對你很感興趣，他沒說不能殺你，也沒說不能救你。」並未蒙臉的亞裔黑短髮青年用日語說，看上去也沒有讓尼莫聽懂的意思，逗弄意味較多。

「我對你們不感興趣，只要不礙我的事就好。」尼莫用日語回答，看上去對方也沒有隱瞞身分的意思，果然是來對本地幫派立威的，藏頭露尾就弱掉了。

「哇喔，你還會日語，不愧是我的偶像！」就算連續變換走位也沒背對樓梯間，警惕意識相當高。亞裔青年默默在心中評論，表面還是一臉歡快友善。

「一點點基礎。你發音非常自然，是日本人沒錯。標準東京腔，特別練過？」尼莫不擅長口說，閱聽能力還可以，尤其是聽日本聲優作品長大的台灣人，就算不會說日語也能分辨那種母語人士特有的口條。

亞裔男子停頓了三秒，被當成日本人是一回事，被認出真的是日本人又是另一回事，在種族熔爐的美國，日裔還是相對醒目的族群，重點是，想裝逼反被打臉，回去會被同伴笑死。

馬修已提點過尼莫，「王國」這個組織也崇尚祕密作風，倘若「王國」的人現在對他說母語，反過來表示那日本人另有需要掩護的身分，搞不好是裝成韓國人或中國人，而那個身分顯然更有價值。

「KS桑，打個商量好嗎？你今天沒遇見我們，我們也沒遇過你，下次我跟你單獨見面時再重新交個朋友。」這次他換回流利的英語說。

「可以。我挺喜歡你們的戰國歷史和動漫文化。」

「支持哪一家的？」

「織田。」

「我喜歡曹孟德。」

「好喔。」

KS man翻過天臺圍牆縱身躍下，一聲重物落地聲，皮衣打手追上一看，只見路邊一台轎車頂凹了一塊，那名忍者風格的超英已不見人影。

「那輛被踩凹的車好像有點眼熟？」皮衣打手問。

「我們三天前去『黑梟幫』收保護費時就停在現場，你該多吃點銀杏了。」

被「王國」指派為腳下區域代表的兩人決定裝沒事離開現場，反正保護費又不含車輛人為事故保險。

「你幹嘛多事阻止我？」回到車上，皮衣男子一手搭著方向盤，等日本青年好整以暇在副駕上繫好安全帶。

「你還應該去看看眼科，連剛剛他左手捏著手裡劍往你動脈位置放打算借力使力都沒看見，那拳真要打下去，你的右臂起碼得廢上一個月。」日本青年冷冷提醒。

「哇靠！這傢伙好陰險！」

「不，是你太丟臉。他如果真的想殺你，你剛爬上樓露出腦袋時賞你一發手裡劍就夠了，卻刻意讓你開啟他不擅長的近身戰，表示他很有餘裕，想順便釣我出來。」日本青年踹了皮衣打手一腳，後者聳肩表示沒殺傷力，不以為意。

「你還幫他！」根本是故意登場耍帥自介！

「我們的任務是和本地幫派『好好相處』，與超英對立不在計劃之內。我本來就不想傷害他，孤星市唯一的駐點新人超英耶！超稀有生物！雖然和其他超英相比很弱但也很有趣，還是幫忙推廣日本文化的亞裔。再說，你真的以為是一對一嗎？」

「你想站他那邊？」

「暫時不會，看你表現。我想說我們在接觸KS前就被盯上了，直到你開始攻擊時，對方才露出殺意，證據是車子下的炸彈被啟動了。」

「Shit!什麼時候被裝的？你竟然不提醒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何時才會發現，剩下五十二秒，但也可以遠端連線直接引爆，反正我能及時帶你逃出去，還好我是結界型超能力者。」

「你他媽的想害我的愛車被炸掉？」

「早就提醒過你，我是他的粉絲！人家當超英夠辛苦了，還要被你這種無聊人士騷擾。」日本人感慨道。「如果當初有遇到KS man那種英雄，我現在就不會加入『王國』了，當個普通市民在他的守護下生活感覺一定很好。」

「殺人如麻的你還崇拜超英真好笑！再說那個小傢伙不殺又縱容再犯能救多少人？幹掉原兇則是製造破碎家庭和孤兒，哪門子的正義！」

從取KS man這種代號還有拍壞蛋恥照當把柄的邪道作風來看，這個超英根本不想被當成正義夥伴吧？日本人忍住這句吐槽。

「至少我不用KS救囉！我一直嚮往平凡生活，加上喜歡的超英調劑剛剛好。我還可以開間私人診所，免費幫受傷的他治療，同時欣賞他堅強又脆弱的模樣。」

「……」皮衣打手聽完這段病態幻想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過去有個和KS重名的義警，知道他存在的人非常少，如果那兩位是同一個人，只能說我可不敢跟對方比數量，而且我現在每次動手都是按批量算，在流星雨事件之前超能力者只是電影漫畫題材的舊時代，那個人可是一次一個滴水穿石殺到破三位數吶！」

「你從哪聽來的都市傳說？」

「幾年前一個賞金獵人邀我入夥時提供的情報，說那名義警如能活著捕獲很值錢，我那時忙著考研就拒絕了。加上那賞金獵人性格實力都不怎麼樣，勝在人脈廣，我也就缺錢時跟他聯手幹過一票，明明沒必要多殺一個又老又醉的流浪漢，那傢伙卻說目擊者必須滅口順手就開槍，我差點控制不住直接捅他的肺，還好最後守住原則。」

「你是不是有強迫症？賞金獵人後來怎麼了。」

「從小就有。我不喜歡超出約定事項的意外，本來找個時間想親自動手消除不快因素，誰知那傢伙卻人間蒸發了。你事先說過萬一遇到KS man想找他玩玩，有報備就還好，但請別妨礙我追星的樂趣好嗎？」

「又還不確定是同一個人，你提到那個同名義警累積到三位數人頭我卻沒聽說過，肯定低調行動很多年，四十歲跑不掉吧？剛剛那個小朋友我怎麼看身材和下半臉都覺得才二十出頭，再者目前超英榜的KS man沒殺過人，連附帶損傷都沒有，不像前面那些超英，隨便出場一次那些誇張的人命財產損失，嘖嘖！」

「的確，雖然聲音是偽造，實際年齡可能比外表大一些，要說同一個人確實有點牽強，不過就算是同好致敬或繼承者也值得愛護！再說我欣賞的是現在這個ＫＳ，他殺不殺人都無所謂！在我的祖國，社會性死亡比真的捅一刀要狠多了，我特別喜歡他把刀留給受害者決定何時公開處刑這點，對加害者一點一點的心理凌遲，太棒了！」日本人感動讚嘆。

「你這隨機釣魚的幫派殺手，完全就是愉快犯！」

「我對宰殺肉牛豬仔沒興趣，習慣恃強凌弱的人忽然遭反殺的崩潰嘴臉才是妙不可言！」

「所以Boss特別讓我來盯著你別把池塘裡的魚都撈光！」

街上一聲爆炸立刻引來居民關注，消防隊與警車隨即趕到，滅火後發現只是一輛空車，車牌顯示為失竊車輛。

※※※

作者的話：有王國的人出場才有托加的戲份，不然超英那邊真的沒他什麼事！

尼莫拎著裝備背包回到出租公寓已屆午夜，本想直接在安全屋休息，轉念一想，決定突擊檢查托加是否在家。

聽了米迦勒的故事後，搞得尼莫偶而也會神經緊張，擔心KS man行蹤身分被懷疑－－那該死的中餐廚師單挑三搶匪的舊新聞和監視器錄影如今看來自己都感到可疑，尤其是這名廚師與馬修‧格林異常親近的連結。

尼莫現在表面上行蹤還是在格林集團接受保鏢訓練，把保鏢兩字換成超英，違和感中了一記右勾拳。

想驗證這份猜疑，最短途徑就是拷問尼莫‧凱普頓的俄國室友。

客廳燈開著，電風扇在俄國人全天侯操練下開始發出怪聲，目前一息尚存還在努力運轉著。

尼莫進入公寓前就先用超能力感知到室友正躺在沙發上，但他還是放輕腳步直到用鑰匙開門才弄出聲響。

「難得看你在天亮前回家，業績不佳？」托加本來就是混酒吧的夜貓子，說要調整作息哪能真這麼乖？

尼莫不是他老爸，管這麼細就沒意思了，反正話已經放出去，能做到幾分是托加的問題。

「超額完成，希望你的習題也是。」

俄國人發出一聲瀕死的呻吟。

最近轉行超英的台灣室友逕自走進臥房，托加聽見背包落地，尼莫拿著一條浴巾走進浴室。

淋浴聲響起，隨後不疾不徐地結束，尼莫將濕髮往後抹，只圍著一條浴巾出來。

托加忍不住多看兩眼，不，他不是變態，只是想確認尼莫肌肉練得怎樣，以及今天是否完好無缺，這傢伙有隱瞞左胸槍傷的前科，就像野生動物似受傷生病總是能瞞就瞞。

「尼莫，你受傷了？」托加發現他的肩膀和肋下有兩處紅腫，過不久就會轉成半個手掌大的瘀青。

「皮肉小傷罷了，對方拳頭還沒你重，晚點去格林集團總部治療，一下子就好了。遇到來搗亂的傢伙，我不想太快被探到底，沒怎麼動用超能力反擊。」但尼莫可沒傻到不用超能力閃避，挨幾下攻擊也是為了反試探對手實力，以及測試自己耐打程度。

只能說超英裝備很重要，尼莫總算是感受到高級訂製精品的優點。

通常沒必要瞞著室友的小事，尼莫就隨便了。

「是哪個幫派？」

「對方沒掩飾自己就是王國的人，他們直接把孤星市分區派代表巡邏偵查，目前看來我進入的那一區是超能力者搭配高級打手的效率型搭檔，你可以給你的祖國朋友們忠告，最近不要接近那一帶，他們可能會主動攻擊。有的區域是低調的觀察者，或者是潛伏製造混亂的煽動家。」尼莫對著客廳牆上的孤星市地圖畫了個紅圈。「既然避不開，我暫時又不想管幫派問題，觀察這個組織會怎麼搞事也挺有意思。」

「你不討厭王國入侵我們的孤星市嗎？」托加驚訝的問。

「馬修說裡面的人從守序正義到混亂邪惡都有，共通點就是無政府主義，得花點時間實際觀察才能確認日後會變得如何。有件事可以確定，已經被吸血巨蚊和海巨人入侵的孤星市只靠市政府和警察局遠遠不夠，多點能人異士進駐不是壞事。發生大災難時他們就算為了自保總得出手，再說人家還收保護費，總不能收錢不做事吧？我當然不會妨礙王國辛勤付出！格林集團有更遠大的目標，別期待馬修一直把資源投入在敦親睦鄰上，就算他願意，我也覺得這樣不好。」

真要靠一個商業集團Carry整座獨立市治安乃至天災人禍，表示地方和聯邦政府都沒救了，況且馬修為了得到公開新總部和私人領地已經財政大出血好幾次，救急不救窮也是尼莫作為KS man行動時的原則。

托加想碎唸幾句，最後還是抓抓金髮沒能說出口，畢竟尼莫所言的確是事實。

「我等著看王國怎麼應對下一波怪物入侵，或他們自身就出產怪物，那樣你更不用擔心了，其他強力超英和美國政府會來掃蕩，孤星市整體有格林集團罩著，王國再怎麼鬧，目前都不會越過幫派這條線。」

「都對你出手還叫不會越過這條線？」

「樹大有枯枝嘛！攻擊我的皮衣打手只是普通人，還好另一個會超能力的搭檔挺明事理，是個日本人，但可能假裝成其他國籍，我們現場談妥雙方當沒遇見過，做人總得有點度量。」尼莫簡單描述那名日本青年類似透明護盾的能力讓托加有個底。

認識敵我落差也是很重要的教育，尼莫不希望室友搞不清狀況，萬一真出事了至少懂得找尼莫商量。

「你的直覺不是很準嗎？那個日本人你覺得算九宮格哪個陣營？」

「守序邪惡？看起來不擅長攻擊，但絕對殺過人，我才特別提醒你，別聽了我的分享就一頭熱參與進來。他們認識KS，就知道KS不是一個人，但他們不認識你，我不希望你被某些殺人狂注意到，那也算一種人型怪物。把你變成無名屍不需要太認真的理由，跟得過近就足夠了。」

「說得好像我打不過連環殺手一樣，也不是所有超能力者都擅長打架吧？」托加歪著頭不滿表示。

「超能力者根本不需要跟你打。」尼莫冷笑。「操控酒吧老闆或隔空在你的啤酒杯裡下藥就夠了，這還是N種入門招式之一。再說你覺得連環殺手就沒有強姦男人的案件紀錄嗎？差別只是先姦後殺或先殺後姦。」

「你又想嚇唬我不去酒吧！這樣講大家根本就不要出門了！」托加就像所有直男一樣，對後庭貞操威脅總是特別敏感，嘴上再倔強，內心肯定要抖兩抖。

「我只是告訴你客觀風險，你單純去酒吧放鬆心情，跟你為了KS去酒吧觀察和王國扯上關係的人，懂行的就能分辨出來，危險的不是王國的祕密行動，而是這個龐大組織竟然缺乏統一性，彷彿他們沒有領導者，小頭目各自為政。」

「你什麼時候對王國這個組織這麼了解？」

「這個組織自稱王國，但我今天遇到的搭檔稱呼服從對象叫老大（Boss），而非吾王(My king)，按常理判斷，想在新地盤宣主權，應該抬出最高象徵才對，尤其是面對超英這個群體。」直覺又不像遇到假貨，關於王國的情報太少，現在才要開始累積，尼莫只能暫時按下不表。

地圖上已經不止一種顏色圈圈，尼莫之所以光明正大地在客廳裡貼著孤星市的勢力地圖，就是想讓托加有點參與感，起碼懂得趨吉避凶，什麼都不說只會讓俄國室友胡思亂想，但尼莫又不能真的告訴普通人充滿高危險性的內幕消息。

情報像毒品，可以交易，更容易成癮，起碼尼莫給點純的，托加就不容易去外面亂吃髒東西。尼莫就是這樣考量。

「那個超能力者倒是對我挺友善，估計下次遇到我們還能一起在公園喝個咖啡之類。」尼莫之前所屬的噩夢小隊也不是那麼白，此外他認為『王國』內部尚待整合，龐雜組織不會毫無問題，至少在確認必須敵對前，尼莫並不把今天遇到的那名代號「HAKO」的超能力者當敵人，皮衣打手就另說了。

也許尼莫下次遇見HAKO時該單刀直入問清楚，如果他倆真要當朋友，HAKO的搭擋再主動攻擊他時，日本人介不介意尼莫將皮衣男打得半死？畢竟友誼總得付出一點代價。

當然HAKO能管住自己人就更好了，一個人怎麼處理人際關係直接影響尼莫好惡評價，比如尼莫不喜歡托加的祖國朋友，托加也不會勉強尼莫接觸他的圈子，甚至在尼莫成為超英需要更多灰色情報前還主動對他遮蔽幫派消息，但室友依然關心世人眼中避之唯恐不及的俄國幫派，只因他們的確有一份特殊交情存在。

最大的原因是，尼莫不會和企圖測試他的人交朋友，托加和店長夫婦一開始就無條件包容他，馬修雖是有目的地接近，但首富並未測試尼莫有無資格站在他身邊，而是不設限的照顧討好。

「對方是男的女的？」托加又冒出一個問題。

「男的。你問這個什麼意思？」

「哦，為你感到遺憾。」

「你如果真的需要遺憾，我可以提供物理方面的協助。」

「開個玩笑，別這麼不幽默。」俄國人立刻夾緊大腿。

「如果他們也清掃垃圾，我倒是樂見其成。假使王國本身就有垃圾剛好被我相中，我也不在乎，事實上，他們應該感謝我幫忙清理組織廢物。」尼莫說。

「你這句發言也太猛了。」

「靠山就是拿來用的，犯不著委屈自己當小媳婦，如果妨礙我做個人任務，要打組織戰就來啊。」格林集團要是幹不過王國在孤星市的分支才叫天大笑話，KS man會被留意都是馬修偷偷強制尼莫超英出道的錯，這鍋他不揹誰揹？

馬修‧格林會乖乖配合嗎？俄國人馬上有答案：那個沒節操的世界首富真的會聽尼莫的話說戰就戰！

托加拿出急救箱，他們家的止痛凝膠和痠痛貼布消耗特別快究竟是為什麼呢？

「對了，你把頭髮擦乾啦！一直滴水怎麼上藥？」

「乾淨毛巾用完，反正天氣熱乾得快。」這也是尼莫想起得回家一趟的原因，他的髒衣籃滿了。之前回出租公寓不是不想洗，但下雨天晾不了濕衣，索性屯起來打算找時間跑一趟自動洗衣店。

「先用我的吧！記得你欠我一次！」托加回房拿出一條乾毛巾扔給尼莫。

尼莫咕噥道了聲謝，粗魯地搓起那頭捲毛。

「聽你的描述，關於王國企圖擴張勢力的行動，目前還是幫派受害最大。」俄國人也補充他身為莫斯科諸葛孔明從青梅竹馬那邊得到的情報。「我們這一區的王國代表是個開書店的波蘭老頭，不清楚是不是超能力者，感覺很有氣質，還哄到維羅妮卡跟他開心合照！波蘭老頭和維羅妮卡喝過茶，維羅妮卡同意配合，至少她有個有錢老爸。」

「暫時能相安無事也不錯。混幫派就得有覺悟會遇到比你更橫的組織，王國若想發展走私軍火和傭兵這兩條線，格羅莫娃小姐是個不錯的選擇，總比沒有國外根基的本地混混要強。」尼莫評論道。

「我也勸她就當花錢租頂超能力保護傘，王國據說有不少超能力者撐腰，畢竟遇上海巨人登陸那種情況，幫不幫派也沒意義了，還不是只能像平民一樣逃難？」托加在生存問題上總是相當務實。

「格羅莫娃小姐從不對地盤上的普通民眾收保護費，也算是很特別。」話雖如此，尼莫猜測前瓦格納幹部女兒選擇這一帶當幫派據點肯定和托加就生活在這裡有關。

「因為以她的標準來看實在沒油水，她以前在俄羅斯的零用錢都不只這些，為這點小錢出動人手耍威風有點丟臉，再說她來孤星市不是為了幹這個，她的目標是來幫父親觀察環境建立人脈搞更大票的，雖然現在港口意外封鎖也不曉得該怎麼辦就是。」托加這個答案也很現實。

「那她打算轉移根據地嗎？聽說有的幫派已經準備搬到紐奧爾良。」

「畢竟是經營一年多的地盤，維羅妮卡需要再想想，而且還不確定紐奧爾良那邊的王國勢力如何發展，離綠人部落又近！若搬過去沒比孤星市好，何必多此一舉？瓦格納目前有大麻煩，維羅妮卡只能顧好她手頭上有的本錢，但她終究得聽從父親命令，關鍵是那位先生的決策還沒下來。」

對尼莫和托加來說，俄羅斯幫派哪怕只是搬到隔壁州都是某種利多，表示托加的新移民生活更單純了，至少不會動不動就在同一間酒吧遇上熟人。

目前對西湖餐館有利的角頭勢力消失後，取而代之的新幫派肯定不會更好，最後尼莫無奈同意順其自然是最佳解，繼續祈禱專門看幫派不爽的超英快點來孤星市駐點。

※※※

作者的話：寫尼莫和托加的日常互動也很開心，對尼莫來說，平凡放鬆的日子只會愈來愈少。

時序進入九月中，可說是忙碌又平淡無奇的一個月，平淡指的是尼莫每隔幾天出個人任務時固定下降的san值，打擊壞蛋們和王國基層代表幾次衝突有驚無險度過，全心投入調查與篩選那些最低端也最容易被忽略的暴力犯罪，尼莫是真的很忙。

期間安琪搬進尼莫的安全屋療養海巨人原血造成的傷害，實際見證KS man一步步紮實成長的軌跡，不由得嘖嘖稱奇，也跟著尼莫一起監聽並篩查案件紀錄，尼莫則確保安琪擁有充足的睡眠與營養。

尼莫定期帶搭檔到格林集團總部回診時，安琪對格林集團總裁提出她想成為醫護兵而非衝鋒隊的意願，希望獲得專業訓練與裝備支持，馬修同意了。

儘管尼莫建議安琪必須親口向馬修表達自己的意願和需求，他還是事先跟首富打過招呼。馬修認為尼莫是喚醒沙拉曼達潛力的關鍵人物，尼莫想讓馬修知道他沒看錯人。

「攻擊手要多少有多少，我想讓安琪擔任更困難的團隊位置。」尼莫私下這麼對首富表示。

「比如說？」金眼男子饒有興味地反問。

「讓安琪使用虛擬室練習戰術急救技術，再幫她開發攜帶傷患的自動裝備載人艙。能打又能扛攻擊，有膽量進最前線，也有能力潛伏到敵後的她會是最好的醫護兵，能即時保護受傷超英或重要目標後撤，這是連利維坦和米迦勒都辦不到的稀有特質。」捲髮青年這段話不是請求。

「是你推銷成功還是安琪本身也非常想做這類任務？」馬修不忘再確認。

「比起打打殺殺她更樂意去救人，只有戰士中的戰士才能一邊打鬥一邊帶著受傷戰友撤退，你說她是天生的戰士，這句話沒錯，從不怯戰，明明厭惡殺戮還是能做得很好，但安琪連拿動物測試毒液都不忍心。剛成為超英時，她對我說過想當普通女孩子，按照你的人性有利超英存續理論，這應該是好事？」

「是的，就按你和安琪的想法盡情嘗試無妨！我也認為這個提議對我方陣營非常有利。」馬修後來對安琪的要求就照單全收了。

轉過身來，尼莫也要求安琪在變身時一併嘗試減輕體重，反正她在這段療養期本來就要頻繁變身代謝掉海巨人原血負面影響。

「超英變身型態不是固定的，看利維坦就知道，他在飛行時肯定不會傻傻扛著和怪獸纏鬥需要的體重，就算妳的巨蜥型態一時間改變不了，至少在面對人類對手時，盡可能靈活快速更好。」

「跑得像救護車那麼快，就能幫傷患爭取更多時間。」安琪也抓到重點了。

「不僅要跑得快，還不能消耗太多力氣，另外得考慮水中救援的可能性。」尼莫補充。「夠輕的話，甚至能趴在大型車輛車頂或遊艇上，節省長途移動體力浪費，還能和其他超英共同行動，不然馬修目前還是用軍用重型卡車底盤改裝的大貨車來載沙拉曼達，那種車我可駕駛不了。」安琪在格林集團實驗區變身時肯定被秤過巨蜥體重，還是必須用特殊貨車搬運的量級。

「聽起來好難，我連變成大蜥蜴都要瘦身。」安琪苦著臉，職業超模的痛苦當超英又要再來一次嗎？

「妳當沙拉曼達時又不是因為吃多才變重，估計是著重攻擊的原始型態，我在使用超能力時也會分配攻擊和偵查的能量使用。再說妳的超能力一開始可能就包括用某種力場消除移動時產生的衝擊和噪音，潛行能力才會那麼好。不然沙拉曼達在跳躍時早就把頂樓天花板壓破了。」

尼莫在第一次攀著巨蜥橫越孤星市建築高樓時就感覺沙拉曼達的跳躍非比尋常，尼莫擔心他和馬修在巨蜥大幅運動時被反作用力甩開，結果牛頓第三運動定律在沙拉曼達身上彷彿不存在一樣。有時候跳進比較老舊的建築樓頂時他都懷疑地面會垮掉，巨蜥落地時卻連聲音都沒有，更別說裂痕了。

沙拉曼達靜止時卻份量十足，顯然安琪還沒有掌握另一個身體蘊藏的奧妙力量。

無論如何，知道未來可以主攻救援任務而非咬殺敵人，安琪幹勁十足表示一定會趁能量累積足夠時好好練習型態變化。

近期尼莫經常連續好幾天都待在安全屋，偶爾回家一趟也很少久留，但他已經向托加解釋過是為了照顧受傷的戰友，超英嘛！半點都不意外，托加甚至尼莫因為這個理由忙碌起來比單獨去教訓一些心理變態的人渣要健康多了。

托加會故意挑深夜打電話給尼莫，藉口請教英文文法或中文單字問題，確認尼莫的確待在室內沒亂跑，而尼莫也很奸詐地從沒讓他聽見那傳說中正在養傷的戰友動靜，連對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等等，為什麼他會把女性列入選項？能夠住在一起的戰友當然是男人！托加想像不出尼莫在安全屋裡偷藏女人的畫面。大概是尼莫給人的禁欲印象太過根深蒂固，難免有種女人對他來說已經和男人差不多同屬絕緣體的感覺。

總之保護超英祕密身份這點尼莫做得相當到位，托加也能理解，他甚至懷疑尼莫刻意示範給他看，要俄國室友比照辦理。

九月的孤星市白天又濕又悶，教人昏昏欲睡，晚上讀書反而比較有效率，托加英文寫作卡關找尼莫救命時，往往一問一答幾個來回之後就成了天南地北閒聊。

「喂？尼莫？你終於接電話了！」托加被尼莫感染打電話時的台灣特有狀聲詞。

「我剛剛在洗澡。」

「你怎這麼晚才洗？都快午夜十二點了。」

「我帶戰友去格林集團檢查傷勢，順便鍛鍊身體，剛剛才回到安全屋。」這種鬼天氣訓練完淋浴也沒用，從格林大廈回到安全屋又會出一身汗，尼莫至少兩個小時以內還不會睡覺，他還有許多案件資料沒讀。

「所以現在輪到你戰友洗？我可以說些祕密情報了？」

「你隨意，戰友該知道的我還是會分享。」

「也行啦！反正都是從維羅妮卡那邊聽來的道上消息。」現在托加換到沒人認識的新酒吧只喝啤酒消遣煩悶，偶爾還是會應青梅竹馬的局到老地方見面。

俄國人拉開距離的節奏很有技巧，表面上他和女幫派老大情誼不但沒變，反而更親近了，對其他幫派份子卻表現出力有未逮的衰弱模樣，聽見托加健康檢查出肺也不太好正在戒菸以後，那些幫派份子私下全笑得半死。

－－阿納托利殘廢後惜命了，還想讀美國大學當個上等人，我們別打擾這個傻瓜。這樣的嘲笑聲一個傳一個。

「你一個月前畫的那個紅圈圈裡至少出了三次奇怪命案，死者都是幫派份子，他們當然沒報警，偷偷把屍體埋到山上處理掉了。」

「什麼死法會奇怪到變成道上謠言？」尼莫坐到筆記型電腦前開了份空白文檔，同時聽托加透過電話描述，單手紀錄重點。

「一次三人，一次四人，一次六人，在現場被看不見的空間集體壓縮到只剩下小塊，就像報廢汽車場那樣，血和體液在過程中全榨出來流了滿地，所以屍體團塊最後不是很大，看上去就更駭人了，簡直是混著骨頭碎片的絞肉。」托加想起尼莫還在當廚師備料的畫面，他有段時間不想進餐館廚房了。

「確定兇手是超能力者？」尼莫問。

「很難有其他答案了，除非有人召喚惡魔成功。」

「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一提到超自然話題，尼莫精神就來了，他確定安琪也很愛這個。

「那三個幫派都反對向王國繳交保護費，聽說還攻擊王國代表。」托加說。

尼莫想起那對日本青年和皮衣打手的代表組合，倒是沒再和那對紅圈代表起衝突，尼莫之後在孤星市跑實戰任務時也遇過其他王國代表，有像皮衣打手故意挑釁尼莫測試KS man實力的，也有視而不見的類型，尼莫幾次在巡邏時單獨碰到日本青年，對方卻很客氣地請他喝咖啡，初次見面時想交朋友的發言好像不是客套話。

咖啡尼莫當然是倒掉了，但有次HAKO送他一隻小小的紅色紙鶴，說是重要的人為對方祈求平安摺的，有過安琪鱗片護身符的經驗，尼莫收下了。直覺感受紅色紙鶴不帶惡意，HAKO的確給了一次份量十足的示好：承認他有重要的人。

不可否認尼莫的確有點意外，他以為殺人魔不會保留這麼致命的弱點。

「維羅妮卡和我們的書店老闆鄰居，那個波蘭老頭混熟了，她也是很莽，直接就問波蘭老頭那些活人壓縮案是不是王國的人幹的？想殺雞儆猴的話就爽快點攤出來震懾不聽話的幫派，如果是外來惡意超能力反派，王國不處理只會讓人看不起。」

托加和尼莫也很倒楣，他們這一區的王國代表居然就在只離出租公寓四條街的地方開書店，平常住在店裡，比西湖餐館還近，真的算鄰居了。

「波蘭老頭承認是王國的人作案？」尼莫想起那名代號HAKO的日本青年超能力，誰說那透明護盾只能有一面？六面剛好能組成一個箱子，跟他的代號HAKO（「箱」的漢字）意思一樣，節省點四面透明牆構成三角密閉空間也夠用了。

「是，他承認了，還說自己不像別區年輕代表那麼暴力衝動，好好談，雙方總是能合作雙贏。維羅妮卡特別強調波蘭老頭負責的區域，所有幫派都乖乖同意繳保護費了，我覺得有點邪門，不過的確沒聽過死人問題，平常一個月裡暴力槍戰或吸毒過量死一兩個也不奇怪。」托加很有經驗地做出比較。

「我倒是知道幾種方法能讓人乖乖配合，傳統但經典。」

「別告訴我波蘭老頭也蒐集幫派份子裸照！我今晚還想夢到法國女教師！」托加嚴正抗議。

「就跟幫派對平民做的一樣：恐嚇。只是食物鏈往上換一層，就算你悍不畏死，但家人呢？」尼莫說。「托加，別接近那名書店老闆，我會盯著他，對方也是超能力者可能性很高，目前我接觸過的王國區域代表都配置了超能力者，尤其波蘭老頭乍看年紀很大還只有一個人，表示他具備肉眼看不出的實力。」

「知道了，維羅妮卡好不容易穩住王國代表，我不想替她和我們惹麻煩。」托加若真傻到看不清危險也無法在夾縫中長這麼大。

「讀不下書就洗洗睡吧！你的情報很有用，謝了。」尼莫知道托加就是來討拍拍的。

手機彼方傳來得意的哼聲。「我不能探聽你的戰友何時不需要看護，那就祝他愈快痊癒愈好！你說過要回家做台灣傳統小吃給我品嘗。」

「不會讓你等太久，記住，安全第一。」

「同樣的話回贈給你，誰才是那個一開始就讓人操心的傢伙？」俄國室友說完下線了。

※※※

作者的話：尼莫差不多要作為超英參加第一場團隊作戰了，這幾回之內就來展開～

孤星市民還在適應海巨人登陸造成的災害與恐慌，萬幸這次怪物攻城實際影響範圍有限，除了肉眼可見的建築物毀損，可能被怪獸血濺到的範圍也由美軍封鎖了，不像吸血巨蚊還能到處亂飛，導致多達五個州進入戰時緊急狀態。

總而言之，除了亂入的媒體三人組和來不及逃離的船員，海巨人事件沒造成其他平民死亡，軍隊疏散民眾的魄力在全國讚聲大於批評，家在封鎖區內的民眾對政府指定的避難所不敢有太大意見，至少孤星市政府提供免費食物和床鋪，以及大量有償志工服務名額。

第一天沒跟著主人步行撤離的寵物被禁止帶出封鎖區，市政府和軍方商量後，同意由國民警衛隊陪同通過能力考核的動保團體進入隔離區救援困於家中的寵物，通過檢疫後歸還原主人，至於戶外生物可能沾染或舔食海巨人血液，進而擴大汙染，只能撲殺或作為實驗動物。

孤星市一直在下雨，除了第一時間被採集的原血樣本，許多留在陸地上的原血都遭雨水稀釋並往地下和凹處滲透，這也是隔離區面積劃得比實際發生戰鬥區域要大很多的原因。

「你去港區巡邏可以，但我要全程連線你的護目鏡觀看，畢竟這也是有價值的田野調查紀錄，另外帶著超英ID卡，要是不小心被美軍逮住質疑你的行動，就說你是格林集團委託的調查助手兼保鏢，封鎖區裡也有我的研究小組，叫他們拿機器插卡驗證就會發現你有最高通行權，其實你也可以大剌剌走進籠罩海巨人屍體的研究帳篷。」馬修說。

首富給尼莫在封鎖區裡開了綠燈，就看尼莫想不想走大路而已。

「我不相信軍方和聯合國召集的科研團隊，在被抓到前觀察裡面有無混進蟑螂也好。」尼莫當然選暗中行動，否則他超英制服就白穿了！既然做出這麼重大的犧牲（？），當然要累積相應的實戰經驗。

「你真是貼心，總是主動解決我的小煩惱。」馬修也清楚海巨人屍體放在岸邊肯定會有蒼蠅聞血而來，當初才力主隔離區頂著市民壓力也必須劃得夠大，等人搬回去再出事就晚了。

其實把話說清楚，孤星市民又不是聽不懂英語，尼莫實在搞不懂為何政府總是喜歡支支吾吾。

馬修在接受記者訪問如何協助超英趕路時，直接離題談起隔離區，誇張地搖手表示「他害怕員工踩完被怪獸血污染的雨水後，沿途在公車和計程車上印著腳印走進市中心的格林大廈」，隨後城市規劃專家也發布研究報告推測海巨人原血可能隨著雨水汙染港區和部分南區低窪地帶的水管。

忽然間抗議有家歸不得的民眾都安靜了，幸與不幸是比較出來的，和變成綠人相比，強制撤離就沒那麼令人討厭了，再說大多數市民其實還是能投靠親友，政府也直接將生活補助金轉入個人帳戶，協助南區市民度過難關。

至於流離失所的難民和非法移民，孤星市政府暫時睜隻眼閉隻眼，以志工招募名義發給各種消費卷並提供住宿地點，讓這群身分尷尬的外國人也能以勞動力換取生活所需。

即便左膠批評孤星市政府利用弱勢外來人口承擔本地人不做的危險骯髒工作，在新移民的尼莫眼中，市政府這種給予機會的互惠應急措施非常好，堂堂正正出力掙飯吃有何不可？

就算身為合法公民，為了生活經常還是得做骯髒又危險的粗重工作，各國都一樣，不過這些高級知識份子大概看不見真實世界，而且肯定沒時間從冷氣房裡出來打掃街道。

「不用你廢話我也會注意這種事。」尼莫就是為了警戒腐肉掠食者的靠近才決定冒險進港區巡邏，他現在身手恐怕還是瞞不過訓練有素外加裝備精良的特種部隊小組。

話說回來，封鎖區的確頗大，把港區連同孤星市三分之一南部商業區都框進去了，美軍分配給海巨人事件的人手和孤星市警力肯定不夠用，只能依靠機器監視。特種部隊無法成天不做事淨客串保全人員，現在光美國境內需要他們出動的事件就夠嗆了，更別說友邦對美國議員與美軍指揮官們的奪命連環Call，尼莫只要不靠近覆蓋海巨人屍體的巨大帳篷，就能有效降低被軍方發現機率。

受限晶片零件短缺等等源頭製造問題，加上先前兩波怪獸登陸都消耗掉大量無人機，馬修爆料封鎖區夜間巡邏用的無人機不會配備高級紅外線光電感測器，除非確定接獲求救訊號或發現明顯的敵人，否則美軍盡量避免在封鎖區進行夜間行動，以免遭遇不可知的生物危險，現在好東西都要留到關鍵時刻才用，拿來抓一兩個闖進來偷東西的小賊不划算

除了海巨人屍體和研究團隊宿舍必須嚴防死守，位於封鎖區的老舊住宅群或商家也就是白天時組隊排查未撤出的居民和寵物協尋，夜間只用無人機意思意思轉幾圈，開著監視器也就夠了，反正不長眼的市民溜進封鎖區後果自負。

無人機和監視鏡頭全被馬修即時定位顯示在護目鏡上，尼莫只要確認無人機位置，當然就能像白天一樣挑監視死角躲閃飄混過去。馬修支持尼莫溜進封鎖區的重要考量是，KS成天對付已知用火的普通壞蛋，何時才能熟悉護目鏡的高科技功能？

讓馬修驚訝的是，尼莫對照視窗閃無人機（紅怪）和監視器（陷阱）反應異常迅速優秀，難道這就是線上遊戲玩家的專業能力？

尼莫決定將參觀海巨人屍體部分留到最後，等巡邏完再光明正大走進巨型帳棚問候格林集團的科學家們，外行人的尼莫就算多長兩顆眼睛也看不出門道，專家能現場導覽講解再好不過！順便幫馬修檢查自家團隊進度，輸給其他團隊不好看，格林集團總裁表示如果見到自家科研人員，他要現場連線激勵士氣兼問答隨堂考。

首富的錢真不好賺。

「KS，暫停一下。」馬修聲音從頭盔附的單邊內置耳機傳來。

「怎麼了？」

「沒事，測試連線是否流暢。海巨人登陸意味著掉落物進入孤星港，但不見得還在怪獸屍體內，無所屬掉落物附近磁場經常很古怪。此外，借用你的眼睛和移動節奏看事物很有意思。」

「有你特別想確認的地方可以標記給我，不然我就按自己的意思巡邏。」尼莫在以超英身分行動時，對金主還是很大方的。

「你先自由發揮，我不打擾了。」馬修說。

巡邏其實非常枯燥，沒事發生就是好事，馬修嚴格說來不算KS man的線上後援，需要田野調查影片只要錄影起來有空慢慢看即可，首富就是無聊想追KS man的獨家遊戲實況。

海巨人登陸事件迄今已超過二十天，封鎖區排查進度還不到十分之一，目前為止官方行動都以救援來不及撤離躲在家裡的民眾為主，可以肯定的是迄今還是有一定數量的非法人口和待援民眾躲在封鎖區內，因為各種理由不願離開，甚至跟救援人員玩起躲貓貓，此舉無異升高雙方感染風險。

軍方只得空投食物物資，同時在物資裡放定位器伺機逮人，以免這群不合作民眾變成新品種綠人。

尼莫擴大感知範圍，多虧豐富的日本動漫畫閱歷，他知道自己的超能力有很多玩法，偌大的封鎖區，偏偏就讓他在舊住宅區碰上認識的人，附近剛好沒無人機盤旋，監視器也照不到樓頂，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尼莫加快速度在不同樓頂奔跑跳躍，風馳電擎般落在二人組身後角落，兩名王國代表立刻轉身，日本青年明顯表情放鬆，皮衣男子則是握起一邊拳頭。

「KS，真是稀客。」日本青年友善地打招呼。

「這兒輪不到王國作東吧？況且你們是N7代表，來南邊封鎖區，貌似越線越很大，嗯？」尼莫在心裡補充，N7用中文表示，就是北七區，很符合那名日本青年的風格。

「特殊任務，沒辦法。」日本青年指著搭檔另一隻手裡提著的寵物外出籠。「其他區老大的愛貓跟著情人住，撤離時沒來得及帶出來，雖然有自動餵食裝置但也到極限了，那組區代表很頭痛，於是跟我們進行利益交換，只要找到貓帶回去，以後萬一雙方衝突願意行個方便。」

「按照政府規定，不能將生物私下帶出封鎖區。」KS man說。

「政府也說不能進入封鎖區呀！」日本青年打趣道。

「所以，是政府說又不是我說。另外不清楚這隻寵物肚子裡是否裝著海巨人的一部分。」

「沒有更和平的解決方法嗎？我保證這只是一隻昂貴但普通的藍貓，實在不想因為這種無聊理由跟你打起來。」擁有透明護盾型超能力更可能是壓縮殺人魔的日本青年道。

尼莫手掌一翻，掌中躺著一枚小型採血器。「請讓我檢查那隻貓並採樣，如果看起來沒有明顯變異和生病跡象，你們可以帶走，活人都顧不上了，我沒閒心管到寵物。」反正馬修會透過護目鏡觀察那隻藍貓到底有無問題，尼莫就是走個基本流程，再說怪獸血目前還沒有感染人類以外生物的案例，但不能剔除人類利用怪獸血作動物實驗製造出犬貓能攜帶的危險病原體，吸血巨蚊殷鑑不遠。

HAKO誇張地鬆了口氣，搶過皮衣男子提著的外出籠，主動走上前放在KS man前方地面。

「請自便，不過這位小姐很兇，會用爪子抓人。」

「無妨，我裝備齊全。」尼莫從頭遮到腳，他小心打開外出籠時，先伸手讓貓嗅聞氣味，那隻藍貓發出呼嚕聲乖乖任尼莫將她抱出來檢查，瞳孔顏色與光照反應正常，撫摸腹部實沒發現奇怪鼓脹。確定外觀沒問題後，尼莫左手握住藍貓兩條前腿，將貓抱在懷中用雙臂和身體控制住，將自動採血針紮入貓腳中，貓咪本能掙扎，但動作遠不到拚命程度，彷彿被信賴的主人抱住似勉強忍耐著。

手上好幾道血痕的皮衣男人看著此景眼神非常憤怒，日本青年拍拍搭檔，KS大概是傳說中的貓族天選之人。

尼莫撫摸藍貓尾背連接處，舒緩牠被採血的緊張，同時將貓放回外出籠還給王國代表，又收好血液樣本。

「KS桑養貓嗎？看你動作很熟練。」

「沒，我只是喜歡和浪貓玩，不靠餵食也會跟我玩的貓，我就會陪牠玩很久。」野貓雖然很可愛，持平而論還是有害動物，尼莫從來不餵食也不捕殺外來種和過剩流浪動物，追根究柢都是人類製造出的問題，但不在他關心之列。

「你知道我叫HAKO了。」日本青年提著外出籠說。

「你之前手裡拿的咖啡紙杯上有寫。」而且尼莫第一次接觸這兩名王國代表就已經聽見皮衣打手這樣稱呼日本人。

「不過我還沒介紹搭檔的稱呼，他是鋼拳（Steel Fist）。」日本青年轉向皮衣搭檔，側了下臉龐權充示意。

「鋼拳？好像常常聽過類似代號。都二零二八年了，或許用矽拳更貼切？」尼莫並非刻意批評別人的命名藝術，他只是怕自己不小心記錯成鐵拳，比起工業革命，不如往常溫超導體元素取材更有特色。

「超能力才變成現實沒多久，復古風很正常，日本漫畫也是流星雨事件後才在美國流行起來，之前大家都不租片看紙本書，現在資訊保留的重要性大過流通，傳統載體反變成主流。」HAKO客觀評論道。

「我就愛取這個名字不行嗎？」皮衣打手惱羞成怒了。

「當然可以！」現場還有個代號更邪門外道的超英表示喜好無罪。「而且我們代號裡有個單字很像，發音還一模一樣！」

「我都沒發現這點！鋼拳，你臉紅什麼？」HAKO用看熱鬧的口氣問。

「那是湊巧！」皮衣男子怒吼。

「既然你喜歡用拳頭，那我就叫你Fist吧！」主要是尼莫真的不喜歡音節太多的兩段式稱呼，彼此又沒熟到另外取暱稱。

至於尼莫的超英代號，單獨截個字出來無論是Kill或Steal都怪怪的，大家習慣稱呼KS縮寫省事又方便，尼莫也覺得OK。

被一個超英當面叫代號感覺太詭異了，鋼拳彷彿掉進漫畫世界裡，難以形容那股酸爽，反射性一拳朝尼莫揮去。

尼莫往後一退，剛好讓對方打空，戴著戰術手套的右手包住拳頭輕輕一帶，時機抓得太巧妙，鋼拳破天荒重心不穩往前撲，幸好尼莫並非與他真打，馬上鬆開手掌改握住琉球釵，HAKO立刻提高警覺用透明盾將鋼拳往後推，強制與KS拉開安全距離。

「這是傳說中的聽勁嗎？上了一課。」日本青年趕緊轉移話題活躍氣氛，KS這才放開武器垂手站立。

「其實是從你們日本合氣道得來的靈感，大概原理都差不多。」尼莫還真沒學過中國武術，頂多是穿越前被武館同學半生不熟的詠春拳打過，當時繳了年費的尼莫覺得柔術比較實用就跟著去過日本拜師學藝的法國老師學了，合氣道和柔道都摸過一點。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這個搭檔有點衝動控制困難，不是形容詞，他從小就有ADHD，我勸過他吃藥但鋼拳偏偏不聽，以後我會強制把藥塞下去才帶他出門。」HAKO非常誠懇地道歉，雖然皮衣搭檔看起來比日本青年大了快十歲。

「人無完人，你也不容易，但我第三次就認真還手囉？希望你不要介意。」尼莫趁機提出警告。

「沒問題，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會好好告誡鋼拳，再亂吠亂咬被打死算他活該。」HAKO對KS事先打招呼的舉動非常滿意。

「你們兩個是什麼意思？你不敢跟我打嗎？KS！」鋼拳朝尼莫豎起中指。

「我認為你應該找量級相當的對手，我也不想對普通人用超能力，除非，你要告解一些讓我想動手的罪行，有猥褻毆打過婦幼老人嗎？」

「當然沒有！你這混蛋！」

「那麼請不要浪費我的力氣和時間，在你睪固酮過剩約戰時，說不定就有孩子正在拳頭下哭泣。」

鋼拳聽了尼莫的話忽然愣住，腦海中掠過許多破碎剪影，以及他取這個代號的理由，他不再是那個只能捱拳頭的弱小孩童了。

「我之後會去N7區逛逛，確定王國的人沒有傷害平民。」KS man預告道。

「死黑道就無所謂？」HAKO感到有趣地笑了。

「我個人是無所謂，雖然能夠用司法審判教化更好，不然造成破窗效應擴大實在很麻煩。」尼莫一直很在意馬修說過的破窗效應，但不是在美國，而是其他一度繁榮民主後來卻走向獨裁衰敗的國家，甚至是那些從未民主過，至少有過輝煌古國歷史卻未能跟上現代化腳步的落後地區。

在地球上某些地方，地獄就是日常生活，同時也乏人問津，就連尼莫自身都不會刻意去查那些記不住名字的國家，缺乏好奇心和深入理解的誘因。但偶爾尼莫也會擔心，蓋起新的小屋之後，窗戶再度被打破，一切褪色破落的未來。

他想參與在台灣建立新國家的過程，但歷史已經註記許多革命以民主自由為號召人群，引發混亂內戰和經濟崩潰，然後一個地方變得比原本更加獨裁貧窮，貪婪多謊的權貴階級只是名字洗牌，嘴臉與獠牙大同小異；新國家陸續產生，舊地圖不斷分裂縮小，彷彿地獄層數愈增愈多似。

必然被打破的窗戶，該如何修補才會比原來更美麗堅固？尼莫只知道靠超英和政府肯定辦不到，如何讓平民動起手腳保護自己卻是最困難的一環，有時候超級英雄凌駕規則之上的存在反而造成阻礙。

「KS桑的行為對照發言不會有點矛盾？」HOKO自認殺人時還挺乾脆的，但眼前這個超英哪天黑起來說不定更加可怕，因為KS man沒有一種固定模式。

「總要有人來清理合法或難以被定罪的垃圾，否則我更喜歡窩在家裡無所事事。」

「原來如此。」

KS man往對街建築一跳，輕盈地落上牆頭，衣襬被夜風吹起，街燈在他身側琉球釵渡上一層冷銀，彷彿蜻蜓翅膀般閃爍微光，日本青年讚賞地吹了聲口哨。

那對造型奇特卻很少人見過KS使用的琉球釵，非常容易吸引觀者注意力，讓敵人忽略KS所有暗器都做過消光處理，只有HAKO這種全力著重防禦的超能力者才會特別留心其中蘊藏的誘導心理戰術。

鋼拳第一次攻擊KS時，倘若HAKO沒及時看破KS的戲法，搭檔就得廢掉一隻手，居然會有人把忍者手裡劍作字面方式使用，HAKO這個真日本人也是服了。

「那些死掉黑道的家屬，符合條件時你也會幫助他們沒錯吧？哪怕他們分食暴力犯罪收益，享受別人付出生命勞動的成果。」HAKO揚聲質問正要離去的KS man。

「你看見我手裡拿著天秤嗎？」

「沒有。」

「那就是了，我分不清輕重，只好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KS man留下這句回答後遁入黑暗消失。

日本青年發出一聲短笑，轉頭對皮衣搭檔說：「現在你知道我為何天天在超英榜上投票給KS了。」

鋼拳默然不語，最後對日本青年比了兩根中指。

※※※

作者的話：其實我比較喜歡等級接近的角色之間彼此互動，有生活感，還可以互相抱怨工作不順～

又是一回接近兩回的量ORZ

九月底一場颶風登陸孤星市，風暴潮徹底將聯邦政府拖拖拉拉一個月還不知如何善後的汙染港口沖洗得乾乾淨淨，也把封鎖區搞得一團糟。

最恐怖的是就駐紮在附近海岸上的研究營了，直面颶風挑戰，大海彷彿想將海巨人屍體拖回深不可測的黑暗，早在GFS（註）警告颶風生成並向墨西哥灣移動時，美軍與專家團隊們便全力將海巨人屍體固定在岸上並搬遷重要儀器與樣本，大自然偉力傾洩覆蓋處所向披靡，海巨人研究計劃指揮官不得不在最後關頭下達全員撤退命令。

尼莫當時也在風雨中凝視這一幕，他以KS msn身分和沙拉曼達一起隱藏在附近，以防撤退行動失誤或任何超自然現象出現時需要搭把手。

兵推狂魔的美軍向來料敵從超級起跳，連外星母船降臨海邊的備案都有了，倒也撤退得井然有序，兜帽超英靠著豎起長背羽的巨蜥抵擋狂風暴雨，披著斗篷式雨衣忍受浸濕的不適，偶爾喝口熱茶配巧克力避免失溫，在通訊全然中斷下監視著岸上海巨人屍體情況長達半天時間。

只是和戰友靠在一起，尼莫不僅意志，就連身體能力似乎都增強了，他能從沙拉曼達鱗片下散發的熱度感覺安琪也有同感。

如果他是覬覦海巨人屍體的勢力，肯定會挑這時候派出超能力者來盜竊屍體，幸虧美軍也不是傻瓜，直接將重型主戰坦克開到不遠處的公路備戰。

被暴風眼籠罩時，一股奇異靜謐讓尼莫忘記所有疲累，下意識仰望天空。

最危險的時刻，敵人並未出現，或許是看到現場嚴陣以待的架勢打退堂鼓了，或許超能力者也怕被海浪捲下去，颶風挾帶的龐大能量並沒對海巨人遺體造成特殊影響，一些科學家擔心的部分復活現象並未發生。

岸邊脫離暴風圈後，美軍重回現場，遮蔽怪獸屍身的巨大天幕與棚架蕩然無存，部分海巨人遺體隨著鬆脫的繩索被扯回海中，幸好這些遺體都有分區塊釘入定位器。累得夠嗆的KS man與沙拉曼達見軍隊重新掌控研究營，也回格林集團總部休整並向馬修報告見聞。

「之前研究小組報告中提到填充在細胞中的螢光綠物質，也就是怪獸能量，不是說過會隨著細胞降解神祕消失嗎？」尼莫確定他此刻所在的格林集團實驗區肯定也有海巨人屍體樣本。

「消失不意味著消滅。」馬修端著一杯熱可可放在尼莫面前。

剛洗完熱水澡的尼莫看不出他差點昏倒在淋浴間裡，這就是馬修不讓他泡澡的好處，任性地說要在颶風登陸時去監視海巨人屍體，並且在通訊中斷時持續使用超能力到逾越極限還超過將近一倍時間，捲髮青年還用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說要去洗澡換衣服，安琪也是。

尼莫好歹撐到洗完熱水澡裹上浴衣，安琪直接趴在實驗區走廊，馬修派遣沙拉曼達專門醫療小組將人搬去進行緊急護理，料想KS情況肯定也是半斤八兩，於是過來休息室撈人，發現意識模糊的尼莫打算濕著頭髮就這樣睡過去，生氣地將他抓去吊點滴同時吹乾頭髮。

尼莫一旦開始嗜睡，消化功能就會減弱，這是馬修觀察出的現象，這時候點滴反而比進食要更快補充能量，當然最好的方法是雙管齊下，只靠營養液遠遠不夠支持一個超英的消耗。

「地球微生物無法在怪獸屍體上存活，換句話說，怪獸屍體理論上不會腐爛，因此那些分解的部分屍體與消失螢光物質，我的推測是『集中』效果。」馬修說。

「就是聽到你跟專家在討論海巨人部分復活的可能性，比如心臟或大腦重新動起來，我才非去監視不可。連綠人都能傳染普通人，表示怪獸能量才沒那麼容易消滅，我猜骨頭大概是比肌肉血管更安全的媒介吧？」尼莫沒辦法參加地圖攻擊的大型戰役，至少這種觀測預警類型，風險不大就是比較辛苦的體力活，他不想錯過適合自己的挑戰。

「頭顱已經搬離海岸了，遵照古老規矩，身首分離。」首富聳肩。

「接著是不是要把骨灰灑在十字路口？」捲髮青年冷哼。

「海巨人和東岸怪獸的遺體變化也是重要研究項目，如果部分遺體變得特別危險，米迦勒會把它丟進活火山口，就跟他處理其他掉落物的做法一樣。」

「你的意思是他把迄今拿到的戰利品都扔進岩漿裡了？」饒是尼莫已經見過世界首富的各種奇葩事蹟，沒想到他的戰友也不遑多讓。

「托爾金真是害人不淺！明明是那麼珍貴的實驗樣本，但我們當初說好互不干涉對方處理戰利品的方式，我只好隨便他了，但這明顯不公平嘛！我變成利維坦時是有手可以撿寶嗎？」馬修很委屈，但馬修不說。

「那樣就能銷毀掉落物？」尼莫懷疑地問。

「不確定，就當米迦勒的私人小金庫吧！反正地球上能夠潛下去拿的存在肯定沒幾個，或許我算其中一個，但我不知道他丟到哪座火山。」首富老實說。

「若不是特大號對手，也不需要你變身成利維坦。」尼莫自從得知馬修的超英身分，後來又接應了他兩次，但那兩次利維坦戰鬥行蹤沒出現在媒體上，估計是和米迦勒一起到蠻荒地帶隱密打怪獸去了。

尼莫沒能從馬修口中逼問出確定數字，幸好有個乖乖聽話的米迦勒，誠實報告利維坦和他一起行動的次數，不考慮馬修獨自變身可能，馬修平均約三星期變身一次利維坦，以格林集團總裁那怪物般的工作量以及利維坦本身龐大無匹的威能，三星期仍然是個相對頻繁的危險數字。

「悠著點，尼莫，我知道你有進步了，但我不喜歡非必要的冒險。」馬修盯著尼莫又變得沉重的眼皮說。

「你的『必要』次數似乎不少。」

「所以我跟米迦勒更需要你保持穩定，安琪當然也不希望你出事。」

「她還好嗎？」

「沙拉曼達同樣第一次維持這麼長的變身時間，必須進行更多詳細檢查，所以說你們兩個都是白！癡！」馬修加重最後那個單字，「你的超英代號其實是歡迎敵人來補刀的意思嗎？」

尼莫露出「你好煩」的表情，一口氣喝完杯裡的熱可可說：「沒事我就刷牙睡覺了，我想早點恢復戰鬥力。」

「去哪睡？」馬修敏感地追問。

「安全屋，如果不行就你辦公室旁的小房間。」

「辦公室休息間，沒得商量。」首富拍板定案。

尼莫非常排斥在無防備時讓不熟的研究人員近身，至於馬修，則是已經非自願地被他照顧好幾回了，使喚世界首富不會讓尼莫有任何罪惡感。畢竟照顧力竭歸來的利維坦真的很麻煩，這傢伙稍微恢復力氣就會亂動，後來竟敢開始挑食！相比之下能吃就吃，不能進食時就打點滴外加睡姿良好的斷電尼莫容易處理多了。

「好，我跟室友報備一下，這兩天留在格林集團總部。」本來尼莫還打算結束海巨人屍體監視任務後正好無縫銜接和俄國室友的颶風夜電影馬拉松，結果還是太高估自己的耐力。

「你似乎很在意室友的觀感。」馬修語氣有點酸。

「我從事一個高危祕密身分工作，托加相當我的留守人，報備行蹤是我賦予他這個身分時的義務，或許哪天你也得從他那邊打聽我的消息。」尼莫白了他一眼，「通常我是和安琪互作安全回報，但我們兩個一起出任務時，第二選擇就是托加了。」

「不會有那麼一天！」馬修篤定的說。

「安全備案愈多愈好，這不是你的宗旨嗎？」

「我的意思是，你不會將關鍵行蹤情報告訴那個俄國人，以免他遭到你和前組織同伴那般綁架拷問至死的命運，萬一被當作超英親友落入敵人手中，也是作為人質活著威脅KS man更有價值。」首富懶洋洋地泛起一抹微笑。

「我會讓行蹤聽起來很關鍵。」尼莫舔了舔嘴角殘留的可可痕跡說。

「你真惡劣。」

「謝謝誇獎，如果你還要繼續留在實驗區，麻煩把我送到出口，我快睡著了。」

「我要親自看著你躺在床上，關門上密碼鎖才放心。」馬修認為這次颶風意外失聯，尼莫非但沒和戰友撤退避難，反而夥同沙拉曼達一起挑戰超能力持續時間極限這點，實在太過分了，列入重大前科！

※※※

才經過三天，不只手機日期更換月份，連首富辦公室窗戶吹進來的自然風都變冷很多，一個颶風剛過去，孤星市就彷彿中魔法般換了個季節。

孤星市緯度比台灣高了將近七度，因有墨西哥灣流和山脈阻擋，過去在老市民印象中涼爽潮濕秋季與溫和多雨的短暫冬季，共同點就是濕！除非灣流出問題或其他因素導致的極端天氣，才會出現明顯乾濕寒暖差異，但在四季不分明的台灣出生長大，尼莫從小到大的認知，台灣人口頭上所謂的秋天就是要換薄長袖長褲的時候了。

不知是否因在颶風天淋了太久的雨，尼莫又有點畏寒了，都怪馬修這邊二十四小時開空調，怕熱的美國人現在還是吹著冷氣。

捲髮青年躺在首富辦公室休息間單人床上滑手機，以前他上流星雨觀察家論壇只是逛傳說八卦和熱門話題，現在多了自己的超英信箱管理功能，能看的內容大大擴增了。

為避免超英們被垃圾訊息轟炸，馬修已經用AI判讀為每個排行榜上英雄信箱自動過濾重要信件，裡面可能有真正的求救信或犯罪宣言。儘管如此，光是尼莫這個沒啥聲光效果和超能力演出的新手超英，信箱裡「值得留意」的信件每日就以三位數恐怖數字增長中，難以想像那些前階英雄們的信箱有多麼克魯蘇。

其中幾封日期時間不同但排到重點專欄第一頁置頂，標題前方多出金綠色星星，表示馬修讀過這封訊息並推薦尼莫也看看。

尼莫發現金綠星星其中一封來信帳號是「瘋狂亞洲醫生」，尼莫對這ID有印象，KS man剛出現在超英排行榜時，就是這傢伙最早在留言區帶話題，號召亞裔互挺必須給KS投票！導致想低調的尼莫硬是被往前灌了一百多名，當然之後瘋狂亞洲醫生也沒忘記每日忠實一票，還是搶頭香的那種。

標題：求救

作者：瘋狂亞洲醫生

內容：

KS，有要事請你幫忙，給我一個見面機會好嗎？

HAKO

「真是人生處處有驚喜。」捲髮青年咬牙切齒地喃喃自語。

尼莫用力盯著最後署名的四個字母，希望有那麼點微渺可能是某個叫「花子」（HANAKO）的日本女孩粗心漏打中間一個假名拼音，可惜金綠星星正嘲笑他逃避現實是沒有用的。

尼莫沒遲疑太久，會用這種勘比買彩卷的站內信聯繫特定超英，對方該有多麼絕望？情況肯定不容拖延。

標題：Re：求救

作者：KS man

內容：

明天到我們上次見面地點等著，一個人。

KS

回完這封簡短訊息，尼莫也沒心情點其他重點信件看了，現在他得集中精神應付突發的謎樣求助信。

HAKO這個孤星市北七區王國代表為何隱晦地找他求助？難道這件事嚴重到需要尼莫背後的格林集團出手？他不找其他區域代表或自己所屬上級幫忙是什麼意思？難道像神●局一樣發現組織內部被外星人滲透成篩子？

假使是釣魚陷阱，透過幫派放話會更有效率，若真是求救信，KS man說不定是HAKO唯一認識且願意求救的超英，畢竟瘋狂亞洲醫生在尼莫還沒有任何實戰訓練前就已經天天給他投票到今日，往好聽的說是鐵粉，離網路跟蹤狂也不遠了。

HAKO是目前唯一主動對超英釋出善意的王國代表，尼莫與他有過幾次會面交談，無論性格或超能力都算有點基本認識，反正戰力恢復得差不多，是該活動筋骨了。

這封求救信無論是真是假，背後蘊含的意義都比一個玩笑要嚴重許多。

對KS man而言，這樣就足夠了。

※※※

註：Global Forecast System，全球預測模式，此處指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所建立的氣象預測系統。

作者的話：終於可以來點有趣的團隊任務。

尼莫雖然答應和HAKO在港區見上一面，但他並未註明確定時間，畢竟日期地點都已透露給對方，對尼莫相當被動不利。HAKO想見他就得等，如果求救信中的要事當真很緊急，王國區域代表就算半夜先來等都不意外，尼莫不愁沒有先觀察現場確認HAKO守信再露面的時間。

KS man的超能力特徵和HAKO猶如矛與盾，加上這段時間調查，尼莫基本上確定北七區壓縮殺人狂就是HAKO在肅清反對勢力，超英與反派身分立場上註定對立，哪怕說好一對一見面，也必須做好兩名超能力者死鬥的心理準備。

因此尼莫依舊確保自己有充足睡眠，去馬修的健身區熱身一番，淋浴提振精神，又好整以暇吃完營養豐富的早餐，期間向安琪做好安全回報，這才全副武裝去赴約，毫無半點優待粉絲的意思。

大約上午九點左右，尼莫抵達港區，進入一處適合觀察上次雙方對話所在建築物的制高點，拿起迷你望遠鏡確認環境。天色有點陰，雲層既低且厚，隨時可能落雨，日本青年穿著白襯衫與西褲皮鞋，站在狙擊手最喜歡的開放位置。

然而尼莫很清楚，若真有傻瓜瞄準這個乍看彷彿偷懶上班族的日本青年開槍，只會立刻曝露自身位置。尚不確定HAKO遠距離操控超能力的強度，倘若能在狙擊手有效射程內壓碎對方腳踝或腳趾，廢掉對手移動能力，就能讓搭檔或自己好整以暇追過去。

HAKO面向大海方向站著，如尼莫要求的單人赴約，五官平靜無波。尼莫猜想他一次將數人榨汁壓成肉塊時恐怕還是那副表情。

尼莫在附近繞了一圈，確定沒有埋伏人手，於是如同上回一般躍入樓頂，停在日本青年背後十步遠。

「你來了，我還以為必須等上一天才能證明自己的誠意。」日本青年回頭微笑。

「難不成是我誤會了，要事不算緊急？」KS man透過變聲器開口。

「是相當緊急，但慌張也無濟於事。我們內部出了叛徒，恐怕不只一個，但主謀是W9區代號『書店老闆』的超能力者。」HAKO開門見山就報出目標。

感覺非常耳熟，尼莫沒熱血到去記王國組織在孤星市切蛋糕的區碼，畢竟他有自己的實戰取向，但生活中總難免會聽托加反覆提及幾個特別需要留意的區域代表，比如說，手法過激的北七區，還有切身相關的租屋處所屬區域－－HAKO不就正在提起尼莫只隔四條街的新鄰居嗎？

尼莫還沒消化完的胃抽了抽，表面不顯風波：「說說這個W9區代表。」

日本青年於是簡述一些尼莫早就知道的情報，王國組織成員之間也流行保密風氣，搞不好就住在同一區的尼莫透過托加銜接俄國幫派這條線，比HAKO還懂那個波蘭老頭的飲食口味。

尼莫從HAKO簡報中很容易發覺一件明顯事實：日本青年能力雖突出，但根基還很不穩，才會總是和鋼拳作為孤獨二人組進行血腥鎮壓。

「你確定『書店老闆』百分之百是叛徒沒錯？」

「是。」HAKO答得篤定，尼莫仔細端詳，日本青年不像說謊。

尼莫一向挺相信直覺，肇因他還沒累積其他穩定又致命的本事，直覺卻是構成判斷的深層基礎。不分新手老手都需要判斷力，那是能在瞬間決定生死的東西。並非直覺不會出錯，而是不能只靠直覺決定行動，然而個人經驗知識說穿了也是偏頗的產物。

此刻，KS man的直覺在說，HAKO並非不會說謊，而是他不想對KS說謊，正如他說想和KS交朋友是實話一樣。但這並不表示HAKO值得信任，或尼莫信任對方，單純只是一個被尼莫留意到的細微現象。

信任、愛、忠實、喜歡這些正向情感，跟威脅到核心利益時的背叛行為並不牴觸，套句WOW裡的經典名言：「兄弟劍一出再無兄弟。」家人愛人被當作籌碼要脅時，又有幾個好人能挺住不犯罪？更別說連反派都放棄風骨來向超英求救了。

「要背叛也是像你們這種年輕力壯心情還不定的，那波蘭老頭已經七十幾歲，王國不該是他最好的歸宿了？」不然那麼老的超能力者當初加入王國，還跟孫子輩一起收保護費跟控制小幫派所求為何？

當個小幹部，還能開書店每天悠哉喝咖啡散步，養老生活美滋滋。

「就是因為行將就木，有種誘惑是老年人怎麼也抵擋不住。」HAKO和尼莫一樣有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差別在他是單眼皮，盯著人看時容易給人更加冷淡理性的印象。

「該不會是黑市裡最流行的『活寶石』，我聽說中國人是最大買家。」KS man對黑市淋漓盡致利用超能力者交易的新興犯罪產業一直很感興趣，哪怕升級得循序漸進，尼莫預計在數年之內進步到能吃下這類組織型對手，先做點功課不是壞事。

活寶石是超能力者器官的代稱。

「中國那邊用返老還童的器官移植手術當報酬，讓他綁架一群王國裡的超能力者血親。我不清楚書店老闆能力，但超能力顯然沒能讓他避免老化衰竭。」HAKO說。

「你怎不找同樣是苦主的家屬一起組隊？」KS man好奇問。

HAKO在一個分工明確的大型組織內，應該有負責清理門戶的行刑部隊，就算非得靠自己，這些家屬被綁走的受害者清一色都是超能力者，戰力不容小覷。

「一些信任和恩怨問題，彼此老大不一樣，牽涉到上層派系傾軋，聯手是不可能的，就算成功把目標救出來，難保不會落到其他人手裡變成威脅我的把柄，當然對方也這麼想，我只是個收保護費的基層人員。」HAKO倒也不顧忌把王國的內部狀態掀出來，不忘順口補充一句：「這不是祕密，被輪流搶過地盤的幫派都知道，高層嚴令過一區不能收兩次保護費，如果當月你的保護費被其他代表強行收走了，你得處理好這件事。」

「你們王國內部怎麼聽起來像在練蠱？」尼莫有感而發。「這事告訴你的老大了嗎？當老大不就該為小弟出頭？」

「我說了，他認為我如果沒能力保護重要的人，就不該把對方帶在身邊。不過他同時也表示不干涉我怎麼救人，比如說我來找你幫忙他就不管，如果能把書店老闆殺掉，他不會把我交出去撇清責任，血債可以算他頭上。但如果我死了他也懶得替我收屍就是。」

「聽起來你的老大還算講道理。」尼莫最討厭那種平時作威作福，出事只會推小弟扛罪，一滴氣魄都沒有的所謂江湖老大，簡直丟盡男人的臉。

「我也換過好幾個老大和搭檔，現在和鋼拳組隊才算比較穩定了。」HAKO也不介意自曝其短，瘋狂亞洲醫生看起來就不是親切友善的代號。

KS man盯著日本青年好一會兒，沒被兜帽與護目鏡遮住的下半臉，嘴唇露出玩味的弧度。

「超能力前期成長變幻莫測，現在只是基層代表，說不定過幾個月就能將老大取而代之，老大們也會忌憚有潛力的手下，但更高層反而希望拔擢優秀人才，你大概也屬於被看好的人選之一，就算不取代你的老大，至少有可能與他平起平坐，我猜得對嗎？HAKO。」

KS man來自一個所有成員都是平級的祕密組織噩夢小隊，「預知者」則是精神領袖，唯一接近上下級關係的是任務組隊時負責發號施令和服從時，以及暫時間老鳥帶菜鳥的新訓時期。

哪怕只是從米迦勒口中認識噩夢小隊這個組織，尼莫也打從心底沒有黑社會幫派那種上下級信仰，而且在台灣當過兵的他最討厭的就是學長學弟制。

有實力的長官學長通常很坦又明事理，讓尼莫心服口服，至少相安無事不會欺負人，他們更希望底下的兵身心健康別出亂子，以免影響升官之路，簡單地說就是有經驗又具備職業道德的常識人，反而是沒本事又愛拿輩分佔便宜的老油條讓人不爽。

「不能說沒預想過，但短時間內我也不想爬得太快以免遭人嫉恨。」日本青年非常務實地說，彷彿將加入王國視為一份工作，如果不是同事出包，尼莫待會就能看見HAKO打卡下班了。

「HAKO，我怎知道你不是把我當槍使？」無論書店老闆是真叛徒也好，被栽贓也罷，總之HAKO與他站同邊的勢力要W9區代表死。

「這是人質照片，你自己看跟我長得像不像？」HAKO從皮夾中珍而重之地抽出一張護貝照片遞給尼莫。

「你妹妹跟你年紀差得有點大，令堂生她時你都讀高中了吧？。」尼莫端詳照片與眼前的對照組，的確能看出明顯遺傳相似度。

「這我女兒。」HAKO冒出石破天驚的一句。

「了解，當爸爸真辛苦。她叫什麼名字？代號也行。」尼莫常喝紅茶，人也淡定很多，再說他對小孩子總是特別寬待。

「Red Plume.」

「紅色羽毛，你該不會姓丹羽（にわ NIWA）？HAKO的代號是取自『箱庭』（HAKONIWA）的意思，代表你們父女倆感情很好，還是一個家。」

「都讓你說完了，麻煩請替我保密好嗎？還有你先用格林集團的超級電腦查過我的背景？」HAKO指著遠方格林大廈的鹿角商標，暗示兩人起跑點的不公平。

「我說過自己支持織田家，很難不聯想到丹羽長秀（註）的發音。」身為資深信長On line發燒友，尼莫起碼將本家武將日文發音都記得一清二楚。

「KS桑，武田或上杉家不好嗎？」HAKO面露尷尬，他沒料到對方推理能力這麼恐怖。

「外國人嘛！當時年紀小，玩遊戲就挑最有名帥氣的織田信長當老大了。就當命運的捉弄，你的個資算加分項。」丹羽長秀是尾張人，而尼莫在尾張這塊新手遊戲地圖上採集材料將近二十年，如今就算遇到一個同姓日本反派，他也願意為對方激起這絲原世界回憶連結再多給一點善意。

「那還真是多謝了！」明顯可看出HOKO對這份巧合也有點囧，現在日本年輕人看到丹羽這個姓氏漢字都還不見得能讀對，真的是戰國文化愛好者才能知道丹羽正確發音。

「我先去佯攻一次，探探波蘭老頭能力特色，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出拘禁人質的地點線索，再來討論具體營救戰術。」KS man立刻有了決斷。

「你真的答應了？超英都這樣慷慨？」HAKO臉上的驚訝不像作戲，應該說打從他只能用站內信聯絡KS man時就不抱希望，畢竟他們這些被擄走家人的超能力者剛好都是手上不太乾淨的反派。

「你那句『慷慨』可能需要再翻譯，我聽著像不知死活。反正我不替其他超英打包票，只是我個人受不了綁架超能力者家屬這種爛事，又和我平常處理的垃圾性質接近，你把Red Plume被失蹤的具體過程細節交代清楚。我有我的調查資源，找人和對付波蘭老頭最好雙線並行，綁架犯都喜歡拿人質談條件，但我不想跟垃圾浪費時間，若是對方滿嘴謊話或被中國人黑吃黑，人質就當真救不回來了。」

日本青年深知尼莫說的是事實，嚴肅地點點頭。

「還有什麼條件需要我配合？」HAKO急切地說。

「有，剛才你說人質家屬不可能合作，你一個一個當面確認過了嗎？」

日本人一時無法回答。

「我就要你去問清楚，因為我想知道答案，但不許洩漏KS的存在。如果卡在老大不一樣談不攏，大家集體跳槽換個相同老大不就行了？反正其他老大看起來都不怎麼樣，沒一個能單獨解決問題。有用情報和人手愈多愈好，從綁架發生到現在你們已經浪費不少時間，你知道『鬣狗』的存在吧？我要在四十八小時內救出人質。」尼莫折折手指說。

鬣狗指的是在國內機動性與隱蔽性都非常高的超能力者樣本採集非法專家團隊，從取精取卵到割取器官都能在極短時間內得手。

日本青年忽然按著臉大笑出聲，掌心染上淚水。「你真是超乎想像，難道就不擔心我這種瘋子壞蛋的女兒長大也是個惡魔嗎？」

「那就再增加一個代價，如果出現遺傳性精神疾病傾向，請帶她去求助專業醫師，耐心服藥治療外加陪伴看護，自己做不到的話就找可信代理人幫忙。你的人生不歸我管，但如果我成功救了Red Plume的命，有資格過問一下吧？就算哪天你又瘋又壞到被我或其他人殺了，也必須事先安排好保證這件事能完成。」

尼莫驚覺他不能假設反派都是萬年單身狗，管殺不管埋的尼莫也不想莫名其妙繼承反派下一代的Daddy／Mommy issues。

「好，一言為定。」HAKO丟給尼莫一枚小隨身碟。「你需要的情報我已經事先準備好，這是Red Plume住處和身上的監控紀錄，我也訓練過她萬一被綁架的應對方式，雖然不多，卻是女兒用盡全力留給我的線索。」

「我會珍惜使用。」尼莫點頭嚴肅承諾，反拋給HAKO一台一次性手機.。「暫時用這個聯絡。」

「無論如何，KS，謝謝你。」

「沒有『無論如何』這種發展，只要人還活著就一定得救出來。假使佯攻順利，撈到可用線索，你要立刻集結盡量多的可信人手配合我行動，不要找沒有利害關係的人。」尼莫言簡意賅道。

「了解，盡量把人拖下水的意思。」HAKO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比了個大拇指。

尼莫轉身離開，今天他可有得忙了。

※※※

註：日本戰國時代武將，追隨織田信長，為織田家四天王之一。

作者的話：超英和反派合作也算是團隊任務喔！反正尼莫會說發揮一下想像力，自己的工作自己做。

尼莫闖出封鎖區又回到西區蛋白區的搭檔安全屋，感覺今天一早開始就在玩鐵人三項。

只要有一點空檔就要脫制服喘口氣的尼莫，熟練地卸下武器像蛇褪皮似脫掉外衣與長靴，然後帶著棉質短袖短褲進浴室短暫沖澡再抱著制服的貼身部分出來。

一想到過兩三小時後他還把這堆制服裝備穿回去，尼莫對那名書店老闆的殺意又上升了一成。尼莫當然沒可能從港區直接跑去向西九區的王國代表挑戰，時間再怎麼趕，還是得決定基本戰術，同時，安琪還等著他分享HAKO發求救信的詳情。

安琪打了半壺蘋果柳丁汁，加入一半鮮奶，倒進兩杯玻璃玻裡，分了一杯給尼莫，粗粗混合的口感其實滿好喝的，安琪也懂遇到超英穿制服回來，不論三七二十一先餵食準沒錯。

尼莫邊喝著果汁鮮奶補充體力，同時將他聽到的情報一五一十分享給安琪。

「吭？那個綁架犯老變態就住在我跟你家中間？」這個安琪不能忍。「我也要加入！反對無效！」

「我本來就要拜托沙拉曼達幫忙，妳聽我說完。」尼莫無奈地放下還剩五分之一果汁鮮奶的玻璃杯，一口氣為安琪解釋清楚他的想法。

「這次行動要分兩條線同時進行，以營救人質為主，書店老闆讓王國代表他們自已去處理。」

「不是抓住波蘭老頭逼他說出人質藏匿地點就好了嗎？」安琪不懂尼莫為什麼要做這麼複雜的計畫。

「想想一帶一路的教訓，中國人真的會老實付給波蘭老頭起碼超過十個活寶石的返老還童手術報酬嗎？眼睛、心肺、胃、腎臟就佔了八個，用妳家拖把想也知道，這些代價比那些不具超能力的人質昂貴多了。」

「再說活寶石不像中國境內的器官庫來源多樣低廉，非常稀罕且保存不易，還有移植失敗的可能。正確說法是正常配對成功機率趨近於零，中國人肯定發明某種能將超能力者器官拼接到普通人身體裡的逆天方法，短時間內乍看好像沒事，時日一長肯定會出大問題，而且裝得起活寶石的會是什麼人，你我都心裡有數。」尼莫不以為然的說：「套句我們台灣人的老話『生吃都不夠，還讓你曬乾』？」

「所以波蘭老頭被黑吃黑的機率很高？」安琪總算聽懂尼莫的意思，她之前只是不清楚活寶石行情和使用方式，器官切下來後不就是要馬上移植嗎？但哪會這麼剛好就出現超級有錢人適配上昂貴的超能力者器官？還是超能力者器官保鮮期特別長？

「我不說百分之百，起碼也有95%，人質接下來會更危險，因為這不是一場交易，而是二次綁架。我希望沙拉曼達能擔任攻堅任務，並阻止任何想私自帶走人質的對象，無論是綁匪或王國的人，人質必須在安全地點透過自身意願被移交回家人身邊。」最後一句尼莫意有所指的說。

或許也有人不再樂意和超能力者繼續維持親密關係，卻無處可逃，尼莫也想借格林集團的勢一並給這類普通家屬提供離開的機會。

「波蘭老頭會不知道跟中國人交易的風險嗎？」安琪托著臉頰問。

「一個熟悉多國語言還開書店的陰險老頭再怎麼暈船也不至於毫無防備，HAKO說過，叛徒不只一個，那麼他們會出現在哪裡就很好猜了。」

「所以到時會有超能力混戰之類？你能不能建議友方繫個紅色布條，這樣方便我識別敵人，可以專挑沒信物的對象踩。」安琪興奮地提議。

「好主意，第二階段行動時我會納入細節要求中。」

「YA!」台灣超模歡呼，摩拳擦掌發出嘿嘿笑聲。「那我得準備好跟你一起會會波蘭老頭了？」

「不，沙拉曼達是這次行動的祕密武器，妳得在眾人混戰時出其不意突破對手封鎖線，趁亂把人搬上交通工具，然後跟司機一起開溜，救出全部人質就算我們贏了！再說我今天只打算佯攻確認書店老闆超能力類型，把波蘭老頭逼出公開據點，讓他躲到其他安全屋，尤其是可能關著HAKO女兒的地方。」尼莫繼續喝完果汁鮮奶說。

「既然你這樣安排，我就不給你添亂了。上次其實我還差兩次變身代謝海巨人原血，就跟你在颱風天跑去海邊監視海巨人遺體，我有想過，狂風暴雨說不定能快點洗刷怪獸血毒負面影響。你建議海巨人屍體必須一直沖海水，而且紐約上灣海水漲漲退退水質和水中生物也恢復正常了，淋雨泡水這不就是絕讚淨化儀式嗎？」安琪還是保持台灣人習慣說颱風而非颶風，反正她跟尼莫聊天時都是用家鄉話，硬要搞美式中文反而彆扭。

「結果我們兩個都被罵得很慘。」尼莫撇嘴。

「我是被沙拉曼達專用治療小組組長罵，馬修敢罵你喔？」

「他敢啊！妳以為世界首富就不嘴賤？他一直叮我為何不用美軍緊急線路或者研究小組祕密通聯管道報平安，以為我想不到嗎？就是沒危險才不想曝露，我們不都靠自己安全回到總部了？」尼莫一說起來就有氣，台灣人可是能在颱風天積水馬路中騎機車製造音爆效果的風暴之子，他還是超能力者，起碼也得Cat.4以上暴風圈才夠看！

連巨蜥都趴得穩穩的，瞇著眼睛一副SPA水壓很舒服的模樣，尼莫屢次確認安琪是否需要撤退，巨蜥皆表示拒絕。「對了，當時妳也騙我已經完全恢復，可以跟我一起出外勤去監視海巨人屍體，安琪，這樣不好吧？」

「結果淨化儀式真的很有用！就像那句成語說的什麼……破而後立！我突破極限醒來後感覺渾身充滿力量！你還把我趕回自己的安全屋！」安琪覺得跟尼莫一起住太好玩了，但尼莫完全不覺得跟美女同居很爽，他寧可把客廳清空叫安琪練習變身和無聲溝通，根本是加訓的節奏。

尼莫則躺在沙發上垂眼把握少數珍貴的休息時間，推理起書店老闆的超能力類型，無一幫派抵抗，成功綁架早有準備防範的超能力者家屬，和中國人之間的聯繫，比活寶石更加神秘的移植技術……

關於書店老闆的超能力，他有兩個差異甚大的猜想，一旦戰術選擇錯誤就會陷入大麻煩，尼莫拿出一枚硬幣反覆拋著，如果不親自體會對方的超能力攻擊，就難以進入第二階段布局。

最大的問題是，屆時尼莫還有還手的機會嗎？

「馬修，你有沒有剛好比較閒的助理可以免費借我調查一個被綁架的小女孩從前天晚上六點後所有行蹤線索？我等等要去逛書店沒空用電腦，科技搜查也不是我的強項。」尼莫在安琪的安全屋內打電話給馬修，一天之內要對搭檔做兩次安全回報然後被女性好友碎碎唸好辛苦。

「你怎麼不直接找我幫你調查？」首富那富有磁性的聲音不知有心還是無意拉長了調子。

「HAKO的麻煩是你推薦給我的實戰任務，你起的頭，人質營救部分超乎我的能力，我要求適當情報外援，你去忙更重要的大事吧！」

「你知道我怎麼看待這件事？不是區區地下組織內部衝突，而是有人膽敢在我的地盤上搞人口買賣，還動到未成年兒童。」馬修說。

這邊要對馬修有點基本交情才能聽出來，他所謂的地盤不是指孤星市，而是美利堅合眾國。

「販賣人口犯罪一直很猖獗，上次吸血巨蚊蟲卵寄生者和一直都有的鬣狗現象都是類似道理，活人變成實驗材料，落後國家的女人兒童被一貨櫃一貨櫃地走私來美國。」尼莫語氣平常的陳述醜惡現實。

「所以我發現類似犯行時也沒無視，不是嗎？」首富輕柔地反問。

「隨便你怎麼做，我只要有人質情報就好。能把人救回來才是最重要的，除非逼不得已，我想尊重家屬意見不報警，畢竟牽扯到超能力者血緣的敏感問題，警方靠不住，事後還可能被某些家屬反過來滅口。」尼莫表明立場。

「我明白你的想法了，逛書店時小心點好嗎？尼莫。」世界首富有一點很難讓人討厭，他對每個人的問候總是自然而真誠，社交技能強大固然是一個理由，再者是馬修非常清楚自己擁有太多，從不介意分享一點有形無形的善意，因為他厭惡破窗效應，也或許是馬修深知家族與自身同樣打破不少窗戶的矛盾。

過量的矛盾糾結會讓人超越安逸現狀的自我，做出不符合身分的冒險犧牲，尼莫自身如此，關於馬修的情況他也不是不能同理幾分。

用馬修的話說，就是他寧可灑下一袋種子，也不願踐踏一朵野花。沒有多偉大的理由，純粹就是他喜歡這麼做。儘管馬修‧格林恐怖之處是，他也不在意灑下一袋機槍子彈甚或一倉庫飛彈。

「我一直都很小心，謝謝你的關心，馬修。」每當首富好好說話時，尼莫也會對他很禮貌親切。

尼莫重新穿上超英制服，慎重且小心，看著穿衣鏡裡的倒影漸漸變成另一個人，他不禁想像對手那慈祥和藹的畫皮下到底藏著何種怪物？

※※※

天黑後書店便關門熄燈，這在孤星市中算是正常現象，吸血蚊的深刻恐懼讓許多店家不在夜晚開門，但更多店家因為經濟不景氣反而延長營業時間，靠「熟客」維持進帳又不缺錢的書店老闆當然不屬於後者。

尼莫不用測試也知道前門鎖上了，如果書店老闆在家，他會在一樓店面留盞燈，人可能在地下室或者閣樓整理書籍，先前知道本區王國代表身分後，尼莫和托加外出購物和散步時有時會故意繞到這間書店外晃晃，盯著櫥窗裡展示的新書閒聊，波蘭老人還會親切地開門請他們進去吹冷氣看書。

書店老闆當然認識尼莫，哪怕是用最謙虛的統計結果，西區依舊無人不知小廚師大戰搶匪的新聞，以及尼莫與世界首富之間的神奇友誼，還主動向新住戶和移民宣傳本地也出產名人，這間開幕不到一個月的新書店當然免不了被安利的命運。

尼莫很清楚書店一樓空間配置，他甚至買了本《餐桌禮儀歷史》，向書店老闆抱怨當富人保鑣什麼都得會，或許因為尼莫曾經是廚師，還得幫心血來潮的雇主煮煮早餐擺個盤之類，書店老闆則同情地給他八折優惠。

他挑的那本精裝書封面特別光滑，結帳時紮實地印上了書店老闆指紋，然後《餐桌禮儀歷史》便被放進夾鏈袋送到馬修辦公桌上，連同發票一起報公帳了。

早在HAKO找KS man求救之前，尼莫對王國區域代表就住在附近的事相當過敏，決定讓馬修查查此人真實身分和前科紀錄。這麼老的超能力者，在流星雨觀察家論壇八卦中也是十分罕見，羸弱身軀和退化器官該如何支撐超能力消耗？為何能得到王國幹部青睞被派來孤星市第一線分食大餅？

馬修同樣覺得尼莫找的這個「疑似」年老超能力者案例挺有趣－－他們到底沒有書店老闆發動超能力的具體證據和目擊描述，但王國代表就住得離尼莫租屋處這麼近也不太妥。

結果美國和加拿大都沒有相關犯罪指紋紀錄，波蘭老人申請營業許可上的個人資料經調查後顯示他已經移民到美國將近四十年了，獨身未婚，相當符合書店老闆的孤僻形象。

逼問W9區乖乖繳保護費的幫派老大應該能得到某種程度的答案，問題是他還不想打草驚蛇，波蘭老人是傀儡嗎？超能力者另有其人？店長夫婦就住在這裡，尼莫和托加的新移民身分也在W9區好不容易站穩了，如非必要他不願破壞表面安穩，他們遲早得習慣跟超能力者共存，就跟人們已經習慣跟黑社會共存一樣。

如今這個必要的理由出現了。

※※※

作者的話：下回終於可以打起來了。本來想寫尼莫衝進去書店，是很爽沒錯，結果理智回籠吐槽，驚覺那樣就OOC了，如果我是書店老闆起碼可以讓尼莫死個十次！求死不能再加十次！為了不讓情況演變成尼莫被綁著關在籠子裡的澀澀畫面（本作遺憾地不走那種路線），只好展現真正不講武德的超英是如何進行事前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