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刀俠（Vol.6 第五章-中)[PG-13]（超級英雄&bromance）

流星雨觀察家論壇，全球巨型天災發生後第一個成立關於超能力者戰力排行榜及相關討論的論壇，如今排行榜已被分為正反兩派，該論壇在相關討論區與媒體引用資料上依然立於權威不敗之地。

不少超級英雄偷偷在上面搜尋自己的代號和相關討論，天天都有大量求助文直接就發在論壇閒聊區，由於內容真假難辨，板規明文禁止發表求助文，但小版主總會善意地讓文章停留兩、三個小時再刪除，期間往往有熱心網友幫備份到其他論壇，勸告原Po先報警或乾脆幫忙報警，當然也有不少論壇網友自己就是警務和法務人員，有空就去驗證了，然後直接回應是假新聞，這類文章就會被快速刪除。

甚至就有不少網站是專門蒐集這類求助文，有的還細緻到考據真假，一旦和真實事件連結上，流量和廣告立刻就上門了。

不論真假的話，這些向超英求助的文章，內容之天馬行空比小說還精彩，尼莫自己也很愛看。

「尼莫，你要不要看看這篇？一個在紐約的台灣人說他朋友去紐奧爾良調查已經失蹤一週了，不過這是三天前發的文。」托加知道尼莫在網路流量受限的地方當保鑣，肯定會錯過很多時效性文章和論壇焦點，特別幫他保留一些。

「我還真沒留意到，這些天到處都被別西卜檔案跟渤海怪獸話題屠板。」尼莫接過托加的手機快速瀏覽。

托加身為親自接觸紐奧爾良沼澤工廠受害人的目擊者，其實不想再關注這樁噁心話題，而渤海怪獸事件中祖國表現實在有點丟臉，外加尼莫不在沒人陪他討論，再刺激的怪獸入侵事件也少了味道，他反而關注著茫茫文海中其他尼莫會感興趣的話題，至少尼莫回來時可以對他顯擺新知。

「因為吸血巨蚊的事，職業媒體也不敢輕易外出，但無人機能做的很有限，靠近敏感區域就會被癱瘓擊落，還是需要有活人跑新聞，有種特殊行業就跟我們便當外送一起誕生了。」托加將一個應召網站連結傳給尼莫，差別是上面檔案人名看起來都不像真人，有的乾脆用卡通圖案或風景照，只有星級和委託評價。

「應召『線人』，有意思。」

「而且我聽說當線人的人裡台灣難民特別多，他們英語好，熟悉美國文化，本身有華人在地人脈，又對公共議題具備敏感度，或根本就當過公民記者，大媒體記者不敢出門，就出錢請他們調查再用訪談名義得到情報，由自己發表報導。我在送便當的時候也遇過不少，別人拚命封門封窗，他們卻在外頭亂竄拍吸血蚊。」托加說。

尼莫能理解同胞為何幹這種危險打工，不只是為生活費，還是少數能滿足尊嚴需求的正義行動，揭櫫犯罪組織或政府不願公開的真相。之所以用化名掩飾身分，主要是難民不能在美國合法工作，而且正規媒體利用這類線民也有剝削難民的嫌疑，雙方只能搞線下暗黑情報交易。

「我去送便當時聽過市警局聊難民線人的事，據說是爭隻眼閉隻眼，畢竟他們也迫切需要這類特殊消息好追蹤吸血蚊和隱蔽型感染者，沒說一個線民只能把情報賣一次。」托加當時覺得沒什麼，查緝管制藥物流出和走私違禁品也是靠一堆線民先行鋪路，聽過就算了，美國多的是靠灰色收入過活的人。

「以紐奧爾良沼澤工廠和相似吸血蚊飼養場的犧牲者人數，應該有線人在沙拉曼達之前就發現感染者大量流往紐奧爾良鐵鏽區，跟過去調查，然後……沒了。」尼莫划著應召線人網站上，快速過濾超過一週沒上線的名單。

「現在社工組織和人口部門幾乎癱瘓，沒通報不會列入失蹤人口，難民去留問題本來就曖昧，有時候得到第三國收容就離境了，有時候政府會將他們整批送到其他州。你在看的網站還是有照行規必須申請會員接受基本背景審查才能接案或委託，更多分包出去的線人完全是黑數。」托加插嘴。

「所以一個紐約的台灣線人為了在紐奧爾良失蹤的朋友上論壇向超英求助？」尼莫沉吟。「但紐奧爾良現在應該聚集了大批軍警在徹查吸血蚊養殖場，就看那人是幸運地躲在角落或倒楣地被抓去餵蛆。這半個月來在孤星市和路易斯安那失蹤的人還算少嗎？」

「你別只看第一篇嘛！我可是蒐集了好幾篇相關文章，有趣的是紐約那個線人在查的東西。」托加知道尼莫已經深感興趣才會整副心神都放了上去，下意識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對嘛！這才是聊八卦該有的緊張懸疑氣氛，不枉托加還威脅駭客朋友幫他往原PO主身上挖料，不要小看一個被關在病房裡的服務生無聊程度。

尼莫順著托加建議，第二篇內容就不是求救文，看似一篇接近完成的調查報告草稿，像是從某台個人電腦或網路帳號裡撈出來的私密文檔。捲髮青年抬頭瞟了俄國人一眼道：「看來你的IT支援人員很愛你。」

「呸呸，少亂講，我們只是從時間銀行得到靈感，如果他被人追殺，我可以幫他躲藏24小時，不過他要是花一天時間還查不出像樣的內容，將來過完保護日後我就親自宰了他。完全是公平交易。」托加比了兩個大拇指。

「你們開心就好。」尼莫低頭專心流覽那篇調查報告。

紐約線人調查的是東岸怪獸事件，並專注在那些接觸怪獸螢光綠血汙染海水的觀光客後續就醫情況，當時媒體估計染到怪獸血的受害者人數約在三百五十人左右，但紐約線人研究大量現場空拍圖以及當時急診人數，外加推特和其他社群上的討論分析，真實感染人數應該超出十倍不止。

當天大部分倖存無傷或輕傷的觀光客都各自回家沖澡吃消炎藥了事，畢竟附近醫院診所都爆滿了，也不收他們這種只有泡到汙染海水的案例。

「我記得紐約市長親自出來宣布，含有怪獸血液的海水可能會引發過敏不適和其他未知症狀，請民眾積極向各醫院登記檢查提供血樣以利後續追蹤。不過紐約市民超恨政府侵犯個人隱私，根本不鳥市長和CDC呼籲，還有不少陰謀論指出這是想趁機抓人當小白鼠的。」尼莫說。

「 CDC在所有喪屍及傳染病電影都是早早被攻破掛掉，感覺就是開頭塞滿專家然後一起死掉的地方。」托加覺得大家不相信CDC也是可以理解。

東岸怪獸入侵當天尼莫在山上野營，還有忙著與世界首富互相扶持逃離綁匪集團，一時沒空關注全美頭條快報，西湖餐館眾人圍在電視機前卻是覺得紐約市長講得挺公允，泡／喝到含怪獸血的髒海水，都染成螢光綠那麼誇張了，裡面不曉得有何種細菌病毒或放射性物質，當然要抽血檢查追蹤結果，這裡只能說民族性大不同。

那些當初不聽指揮撤離也不肯登記的吃瓜群眾，過幾天後紛紛回診，常見症狀包括發燒無力、黏膜長細小水泡、喉嚨發炎疼痛、皮膚紅腫出現斑塊，少數出現精神障礙和幻覺。

汙染海水部分比不過東岸怪獸造成的慘烈死傷和倒塌建築物吸睛，幾篇零星追蹤報導後就從公眾視野中消失，也不像其他犧牲者家屬組成抗議團體定期出來集會遊行，新聞最後相關重點是聯邦政府已緊急撥款表示會負責治療接觸汙染海水導致的皮膚病和長期身心症狀，比之前冠狀病毒賠償好多了。至少大眾都覺得螢光海水這事應該就這樣過去了。

托加弄到的線人調查報告指出，紐約市秘密轉移大量「綠人」（被怪獸血海水傳染的病患綽號），都是趁夜用長途大巴整批運走，該線人訪問家屬得到的公式回答是，紐約市病床和醫療量能嚴重不足，決定將東岸怪獸的受害者集中收容治療，他們相信政府會妥善對待這些病患，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方法。

實情是，綠人變得愈發狂躁且出現暴力傾向，這些病患已經給同居者和鄰里造成龐大壓力，偏偏自己或家人財務都負擔不起詳細檢查和住院費用。當然也有些不肯配合政府措施的人，最後走到強制就醫這個階段時，去處仍舊沒有改變。

當紐奧爾良沼澤工廠事件爆發後，綠人更是被指定居家隔離，不得離家超過一定距離與時間，此舉在各社區中也引起各種民怨，包括被限制的綠人與不得不與綠人共處的健康居民。

或許是病情陸續惡化的受害者實在太多，紐約市政府和軍方合作通過一項秘密計畫，讓這些病患入住美軍管理的流星雨事件治療基地，這類基地全美都有，佔地遼闊，通常是收治超自然災害中受害的退伍傷兵及其家屬。

參加收容計劃的本人或法定代理監護人必須簽下保密協定，原因是治療過程可能會使用研發中的新藥與治療方式，本身就屬於商業國防機密。

起初簽署保密協定的多是本人，後來隨著怪獸血海水帶來的精神障礙與暴力程度上升，授權書由家屬代簽的情況多了起來，甚至過度接觸綠人的同居家屬也開始出現異常症狀，整家人一同前往治療基地的不在少數。

「到這裡為止雖然會引起一些陰謀論和人權主義者反對，但一般大眾反而會認同，不如說強烈希望政府能介入收尾。講個簡單的，大多數人都不希望自己或家人生病跟那些綠人住同間病房，被相同護理師照顧吧？最好連同一間醫院都不要！不過他們一定會抗議紐約市政府不尊重綠人的公民權益啦！」看看難民政策就知道了，尼莫不意外。

「我們當初在看超英大戰東岸怪獸的現場轉播時，就知道那種螢光綠鬼東西普通人沾到肯定出事！誰曉得想拿達爾文獎的人那麼多？」托加再次表示，美國人拍攝見證超自然事件的熱情實在不輸傳統習俗比賽從屋頂往下跳的俄國人。

尼莫繼續閱讀那份調查報告，目光愈發陰沉。

「沒有聯邦政府同意，紐約市無法和美軍進行這種病患交接協議，所以，這個線人在調查一件層級大到總統和兩黨國會都同意的長期祕密收尾計劃。綠人或往後類似的存在不能曝光，因為這類公關危機會影響超英－－尤其是利維坦為首的前階超英們的聲譽，和下次怪獸來襲的危機相比，處理這些綠人根本算是微不足道的代價。」

「還有移除吸血蚊蛆卵的存活病患，不過在反政府組織眼中，這類行動可是超大顆糖果，一般市民可不管經費從哪來，覺得選票投你就要包治到好，美國人和台灣人就是這樣，神聖的一票。」托加躺在病床上，雙臂交叉在腦後翹著腿評論。

「直接『無害化』的政治成本美國政府付不起，和內戰相比，把病患關起來做實驗是雙贏－－我贏兩次那種，如果家屬還能配合，歷史很快會淡化這一段，比如腦白質切除術在美國就做了四萬多個，還得過諾貝爾醫學獎呢。」尼莫說。

「但紐約市政府將綠人與家屬們送去的地點並不是既有的流星雨事件治療基地，這就耐人尋味了。在紐奧爾良沼澤工廠事件引起的大規模搜索中，有處軍方控制的老舊社區不在搜索之列。」托加就是想跟尼莫聊這個八卦點，明明是在抓吸血蚊，結果中間混進奇怪的東西，公眾媒體卻沒人報導，只有線人朋友在論壇上爆料求救。

「目前該處社區邊緣已經建立起帶刺通電鐵絲網，媒體一直以為－－或者宣傳是流星雨事件時就直接封鎖的隕石落點，其實那處人口大多搬離的荒涼社區兩個月前還有少數當地人居住，而且不存在任何封鎖跡象，現在已經變成軍事重地了。」托加畫蛇添足地加了一句：「尼莫，你的老鄉就是去調查這處地方才失蹤。」

「那個在論壇發協尋求助文的紐約線人有個大膽的推論，希望超英能替他驗證，他想知道那些綠人現在到底變成什麼樣子了？但他沒能來得及發出第二封求助文也失蹤了，你現在看到的只是他存在雲端的備份檔。」俄國人語氣深沉。

「其實如果要人閉嘴的話，給他們綠卡新身分和足以置產的一筆錢比較有用，這樣就不會有其他朋友接力發文了，倒也不用馬上把事情想得太壞。」尼莫的觀念是政府搞祕密行動沒什麼，有沒有做出成績才是重點，一堆公開法案立意多美好最後變成屎到現在還沾在屁股上。

托加渾身洋溢著得意氣息：「你知道紐奧爾良離孤星市也不算遠，交通順暢，吸血蚊養殖場第一選擇也是那裡。幹，做完這些事我覺得自己真像蝙蝠俠！」

「你只是躺在病床上逛論壇還有威脅你的駭客朋友。」尼莫無情地指出事實。

※※※

作者的話：好想快點讓尼莫身陷險境。

尼莫沒刻意向世界首富打聽綠人消息，參加馬修的健身時間已經夠地獄是個原因，另外是自詡孤星市一份子的尼莫，還沒聖母大愛到撈過界煩惱紐約市的鍋，至於同胞在線人產業上的貢獻，尼莫認為穿越來就有綠卡和工作的自己根本沒資格批評他人選擇。

無論馬修私下在忙什麼，尼莫都認為綠人不算在馬修的義務內，除非有超英感興趣主動出手，而馬修願意幫忙收尾，如此而已。

說真的，管理大量病患這種事用瓶蓋想也知道超級英雄絕對沒政府專業，燙手山芋最後只能丟回公務員手上，既然現在人家已經在這麼做，也許稍稍不夠人權，但國家緊急狀態都持續多久了？尼莫只求不被某些矯情賤人拖下水，如同托加所說，孤星市離紐奧爾良不算遠，外加交通方便。

若他想知道怪物的祕密，就該自行調查，冒這種險得擁有特殊能力和充分準備，宛若超級英雄那般足以自保救人的條件，尼莫自認在綠人這件事上他缺乏足夠興趣與覺悟，只想先搞定自己的超能力問題，避免扔罐啤酒就誤殺室友的囧事發生。

差點K.O.馬修‧格林成為全球罪人對尼莫心理陰影面積有點大，當事者精神變態無所謂，不表示尼莫也跟著不介意。他信奉有來有往，儘管不至於因此對馬修改變態度，欠債不還的事實讓尼莫渾身不舒服，偏偏對方是呼風喚雨的世界首富，一心只想待他好，這讓尼莫更難處理這筆爛帳了。

目前為止馬修提的要求都符合尼莫本身願望，他除了盡力配合以外還能怎樣？

首富不是極端忙碌時，每天約花一到兩小時健身，尼莫見識過他一心二用的能力，對此不是很奇怪，但馬修的健身時間不僅限於在辦公室樓下的健身區裡，在其他地點的運動也算（其中有些多人運動經常上新聞）。

然而竟然有整整一層樓都被馬修規劃為健身區，只能說他那雄性阿爾法頂點的外貌身材不是沒來由。

尼莫被馬修手把手教著不同健身器材的使用方式，馬修本人絕對可以勝任最頂尖的健身教練，等尼莫完成馬修規劃的練習組數後，基本上已經想趴在地上裝死了，這時馬修就會用去超英訓練專用的虛擬實境房間對戰誘惑尼莫。

虛擬實境房間也是一處占了大半層樓地板的圓形平底房間，平常整體雪白，內容空空如也，卻能立體投射萬象，還能製造栩栩如生的溫度和風雨變化，穹頂、牆壁和地板還會以不同速率旋轉震動，混淆體驗者的方向感。

「你這些設備都是直接從實驗室搬來的？重建總部的時間哪夠你一起製造這種黑科技。」尼莫氣喘吁吁的問。更別提馬修還是買進孤星市舊地標，可以肯定的是他現在將許多機密發明都製作成套件式，方便搬遷組裝或銷毀。

馬修笑而不答。

尼莫又問：「我只是初學者，你幹嘛不給我戴個虛擬頭盔和感應裝置就算了，啟動這種立體投影房間很耗成本吧？」

「你覺得這個房間是訓練戰鬥技術嗎？不，其實是訓練幻覺抵抗能力。目前還沒有魔法類超英現世，我認為感官誤導將會是英雄的普遍弱點。如果只是戴上頭盔，你在頭盔裡閉著眼睛靠以往那一套本能對敵，不就跟蒙眼訓練效果一樣，無法獲得更擬真的刺激反應，反之注意力會過度集中在視覺上，增加實戰風險。」馬修解釋道。

「這麼說，這房間可能將超能力者跟普通人的戰力拉向對等，假設模擬的是超能力者的弱項，普通殺人魔的強項，也可以模擬血腥味、毒氣和腐爛屍體之類的內容。」尼莫推測著，這種訓練對超英根本沒有比較善良啊！

「你總是馬上就猜到我的心，尼莫。」

「你該檢討這方面的惡趣味，以免被友方從背後捅刀，雖然不會捅死你，但就是想捅。」

馬修還會放AI機器人進來跟你玩躲貓貓，有時候乾脆直接在健身房裡開啟追逐戰。尼莫隱隱約約感覺到某種勢頭，即便馬修‧格林以金主自居，超英們進入他的總部也得嚴陣以待，格林集團從宏觀到細節莫不在暗示超能力並非人類最可怕的武器。

「環境裝備本身還是很脆弱，不能使用過度暴力。」馬修認真強調，提供的對打武器也都是海棉材質，用感應得分或觸摸關鍵道具來計算勝負，真的很像電玩遊戲。

「馬修，想拜託你幫我設計一個訓練專案，無論超能力何時才能穩定發揮，我現在就想練習必殺技了，至少要能做到普通人之中的熟練程度。」

「你想要什麼樣的訓練專案？」

「場景：孤星市。情境：生化危機。另外借我生體機器人，男女老幼的範本都要有，反應速度先調至低檔，數量由少到多，頭部增加感應器，如果我能由正確角度力度刺中目標部位和深度就視為得分。」尼莫說。

「雖然你前幾天和安琪相處時跑去捕魚我就猜到了，還是沒預料你這麼快就決定訓練必殺技，還是用這種方式。」馬修感嘆。

「體能和戰鬥經驗都不是短時間能改變，災難可不會等我慢慢來，雖然這不是我最想練的必殺技，但恐怕是最容易學會且實用的，還會害我犯下聯邦重罪，不過，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尼莫可沒忘記馬修揭露他是手上沾過人命的前義警，既然如此還扭怩什麼。

「你想要多擬真呢？或許會出現你認識的臉孔。」馬修溫柔的問。

「你決定好了，我不能預設立場，現實如此，訓練也該如此。真的辦不到時我會認輸。」

「那樣還行，別讓我太擔心。」馬修往地板輕點，悶濕陰森的毒蛇叢林頓時化為螢光點點的清爽夏夜山丘。

在比較單調的訓練科目如跑步機上，馬修會看螢幕處理公事，尼莫則逛著論壇打發時間，最讓他受不了的是，馬修經常會將頭探過來看尼莫的視窗內容。

「我用你的設備登錄你的論壇，你不會自己去調流覽紀錄嗎？這樣很妨礙我的閱讀體驗！」尼莫抗議，他都放棄維護上網隱私了，反正也沒用，但一個汗津津的男人老是湊過來偷看實在很煩。

「但可以提升我的閱讀體驗呀！而且別的時間我有別的事要做，現在一起看，有興趣可以直接討論。」馬修振振有詞。

「去同步螢幕！少來鬧我！」

「那樣就不好玩了。」每天捉弄尼莫已經成為馬修重要的精神能量來源。

看在金主提供的親切豪華服務上，尼莫忍了。

「對了，你這幾天老是在看綠人話題，還有特定線人關鍵字，這麼在意嗎？」馬修問。

「畢竟失蹤的是台灣人，難免會想知道有沒有後續發展，另外所有跟傳染病相關的傳聞我都會跟比較緊。」即便馬修主動旁敲側擊，尼莫也沒表現出對他求助的半絲傾向。

首富不禁在心底嘆氣。捲髮青年想的八成是這種情報索求不算在他們的「交易」範疇之內，就算馬修歡迎他越線，尼莫只會往裡面縮更多。

「我知道綠人的事，路易斯安那州政府過幾天就會發公開稿了，你查的地方半個月後會掛上『康乃馨療養社區』的新看板亮相，舉辦社區再造改名儀式，那些通電鐵絲網日後等改建工程完成也會拆掉，州政府還邀請我和一堆富豪名流去參觀，擺明是要談BOT案和募款。」馬修看著捲髮青年微微愕然的臉，有點無奈的說。

「這種小事你問我就好了，比這重要Ｎ倍的祕密我都不知道告訴你多少了，康乃馨社區僅僅只是我一個公開行程。」

「我哪知道你的公開行程這麼湊巧？」

「怎麼可能是湊巧？綠人被塞到紐奧爾良便宜地產上，擺明準備就近沾光格林集團，我聽說一開始收容地點也考慮過底特律，但離紐約還是太近，你就知道這些做決定的傢伙有多怕死。」

尼莫伸手調快首富的跑步機速度，金眼男人呼吸平穩地追上節奏，還得意地比了個秀肌肉的動作。

「我受邀在半個月後在康乃馨社區改名開幕式演講，題目是格林集團如何於吸血巨蚊災難中即時發揮企業專業能力，還有分享與政府部門合作救治被怪物攻擊的傷患等等珍貴經驗。」這類演講行程對馬修來說早已是職業巡迴表演，每個月至少有十場，他根本連演講稿都懶得準備了。

再一次，尼莫體會到首富果然不是人幹的工作。

「你不覺得這種邀請很膩嗎？」

「親愛的，話語權和人脈地位就是靠這樣建立，一磚一瓦，跟你上班打卡的道理差不多，我通常趁演講時放空休息，反正來的人大多也不想聽嚴肅內容，適當地加入啦啦隊喊話，大家都會很感動。」儘管馬修認真講課起來可以比大學教授更有料，人們還是壓倒性地崇尚並定型他花花公子那一面，馬修不以為忤，他自己就喜歡享受刺激兼看樂子。

「那我不客氣地問你了，兩個月前還有普通人住的老舊社區，如何完全變成州政府所有地？」

「那些在紐約市周邊重建計畫中得到好處的建商們很樂意提供一些褪色和面值不高的籌碼給紐約市長，用來跟路易斯安那州交易，讓康乃馨社區老居民以屋換屋直接搬遷到更安全便利的其他州，不管哪枚籌碼都遠勝『沼澤房』，提示，裡面甚至有二手加州房產。」馬修說起政治交易內幕細節就像吃飯聊天，或許這些情報本來就是權貴圈子裡的普通社交談資。

「據我所知，原社區居民沒有一個人反對換屋計劃，畢竟先同意的人可以先選擇新居地點，你不搬還是要跟綠人住在一起。」首富爆了個不算八卦的八卦。

懂了，換成尼莫也是先搬為敬，這已經不只是錢的問題，何況紐約市長學到格林集團的宗門絕學，給得夠多，效率自然絕佳。

「尼莫，來當我的實習保鑣吧！我帶你進去那裡逛逛，話說，你總是能發現有趣的東西。」馬修提議道。

「好，謝謝。」尼莫決定陪馬修進入康乃馨社區前，先往死裡訓練！

他還記得上次首富參加慈善晚會引來一大群吸血巨蚊的慘痛教訓。

※※※

作者的話：反正大家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不過還是會先補一小段抱佛腳特訓。

尼莫在完成馬修的地獄套餐後，只是小休片刻緩過氣後，立刻又投入虛擬房裡和生體機器人的追逐戰，有時躲藏潛伏，有時像野狗般翻滾打鬥，被虛擬房加溫的陽光曬得口乾舌燥，有時則是噴灑的雨水夾著細冰。

馬修繼續日常行程後，尼莫又花了更多、更多的時間在虛擬房裡，甚至累到倒地不起，這時四名年齡高矮不一的生體機器人便宛若雕像般立在他身邊，馬修則透過生體機器人的眼睛觀察著尼莫發瘋般的努力，以及迅速變得精準致命的攻擊手法，捲髮青年有如一台活生生的手術機器，只瞄準頭部攻擊。

首富的判斷是，尼莫這方面的進步已不能用天賦來解釋，只能說捲髮青年本能選擇了最有效率的方式來激發自己的超能力，在類似全息遊戲環境中，尼莫不只是攻擊精確度和閃避能力，原本疲憊不堪的身體又再度爆發不合常理的速度與耐力，更別說那驚人的集中力了。

這種程度的集中力大概可以與他媲美了吧？首富微笑著想。再過兩天說不定他又能增加尼莫的生體機器人對戰數目，畢竟尼莫當初指定的情境就是生化危機不是嗎？

這段時間托加的單人病房成了尼莫專屬旅館，捲髮青年幾乎是一進門就攤在陪病椅上閉著眼睛動彈不得，托加觀察尼莫臉上有著大量運動後代謝加速的紅潤，呼吸綿長平緩，姿態放鬆疲倦，微溼的頭髮和沐浴乳清香顯示他已經在某處沖完澡才回來。

跟首富一起健身有那麼累嗎？托加明明記得尼莫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療養後，體能已經上升不少，都還能當超模保鑣！

俄國人並不知道，尼莫正為了控制自己的超能力正嘔心泣血努力著，只是在格林集團不計成本的支持下看起來沒那麼狼狽而已，尼莫本人也有意隱藏異於常人的戰鬥力，除了太累導致胃口不好消瘦了一點，乍看幾乎跟原本毫無差別。

托加獲得本人同意後捏捏尼莫的手臂和小腿，短短半個月不到竟然更結實了，不禁有點羨慕嫉妒恨，病房生活實在過於腐敗，他得多做幾百個伏地挺身才不會被尼莫太快追上。

「我的病床借你睡吧！都躺一整天了，正好活動筋骨，反正都是花格林的錢。」托加每次看到尼莫回來都要重複這句話，他深知如果不明確說出口，尼莫就會很老實地睡在陪病椅上。

尼莫也不客氣，閉著眼睛熟練地爬上病床，用被子牢牢地蓋住全身，不留一絲空隙，哪怕時序已是初夏，尼莫還是受不了醫院裡的超強冷氣。

托加注意到，只要尼莫回到他的病房睡覺，就絕對不會有任何護理人員進來打擾，只能說馬修‧格林真是偏心到沒邊了，不過這對托加也是種利多，否則哪怕假住院，孔武有力的男護士還是照三餐來量他血壓，偶爾紮一針抽血檢查，托加都要氣哭了。

「人家格林集團是好心幫你確定那些子彈碎片待在體內那麼多年沒造成金屬毒素汙染，順便檢查有沒有其他疾病。」尼莫不只是懶洋洋，已經可說是軟綿綿地呢喃。

肇因戰鬥產生的腎上腺素還沒代謝掉，尼莫無法立刻入睡，這時他只是閉目養神，和托加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店裡還好嗎？」尼莫已經快一個月沒回餐館廚房，店長也在這段期間接受右腳腳踝韌帶手術治療，桑妮姊則全程陪護。

西湖餐館並未停業，原本的助廚老陳意外地能幹，經過蟲災期間磨練加上尼莫沒空，如今已晉身主廚，加上熟客們幫襯介紹新的食材進貨管道，店長出院後，夫婦倆還是住在二樓，養傷同時盯著店內情況，順便和客人閒嗑牙，加聘的外場和外送員也夠努力，餐館依舊細水長流地經營著便當專賣。

托加在病房裡沒事做時，最常幹的消遣活動是穿著病患服透過視訊和餐館熟客聊天，裝出奄奄一息的虛弱樣強化殘障形象，就是聽客人們對格林集團的負責任與福利讚聲時得強忍噁心。

「挺順利的，比我們當初想像的都要好。」托加也是鬆了口氣。

「格羅莫娃小姐打電話來關心你的病情了嗎？」

尼莫冷不防的問題讓俄國人體溫瞬間降了好幾度。

「你不要每次都忽然問這種題目好不好？至少給點鋪陳。」都選在托加心情特別放鬆的瞬間，到底是不是故意的看不太出來，但托加快被嚇出心臟病了。

「忽然想到就問了，我們不就是為這件事才讓你出『手術意外』嗎？那邊一定得來確定你到底還能不能用。」尼莫閉著眼睛說。

「她本來想親自過來看我的情況，但你那首富朋友的醫院規定蟲災期間安全起見禁止非親屬或法定代理人探望，看門狗也夠給力，維羅妮卡打電話來時，我就照著假病歷讀手術報告給她聽，感覺上她是信了，不過她家最近麻煩不少，大概也不太能分心我的事。」

「瓦格納的問題嗎？」尼莫也挺在意這個企圖脫離瓦格納傭兵集團來孤星市當黑幫大老的野心家，只是對方還在籌備階段，而且尼莫認為瓦格納這種用鐵槌打爆逃兵頭的暴力組織沒那麼容易脫離，那可不是剁根小指的問題，尼莫目前只是透過托加的消息保持觀望。

「傭兵團和國防部一直有仇，大概兩個月前因為受不了國防部一直欠薪和斷運砲彈糧食，造成大量人員傷亡，一氣之下退出巴赫姆特，在那之後都是正規軍用人命硬頂著，這你跟我說過了。」不過托加有瓦格納幹部千金當內線，偶爾也會撈到驚人勢力內情，雖說都跟他們這些市井小民沒關係就是。

「欠缺砲彈火力補給的說法雖然是事實，部分其實也算瓦格納首領的藉口，其實瓦格納一直偷偷在屯軍火啦！負責這樁機密任務之一的幹部就是維羅妮卡父親，那位先生打從瓦格納聽從總統命令參戰又打出主要戰果時就想退出了，因為他知道瓦格納戰力一定會消磨在這場瘋狂戰爭中。他雖然是幹部，但主要工作是協商簽約管錢，不負責打仗，就是個商人，看事情特別明白，最後大家不但拿不到錢還會變成砲灰，問題是要怎麼在來得及時全身而退？」托加說。

「那位先生受命蒐集槍枝子彈等不必太高階的武器，重點是量大，這邊比較不受禁售問題影響，只要有錢就能從各國黑幫手中弄到貨。那位先生也趁機將此當成一條出路，以前我跟你說過他脫離瓦格納單幹，只是瓦格納掩人耳目的伎倆，但本人想弄假成真就是。畢竟瓦格納這批軍火不是為了對付烏克蘭的北約軍援，而是威脅國民警衛隊和一般人。」

「該不會是你跟我想到的那個……」尼莫感覺這個內幕消息有點過於魔幻。

「政變，夠不夠刺激？不過聽維羅妮卡說，瓦格納首領覺得他只是要清君側，幹掉國防部長那個欺騙總統的小賤人，打算自稱是『正義遊行』，才不是政變哦。」托加燦笑。

「傭兵團人數才兩萬多，後勤又受俄國國防部制肘，不可能成功吧？」尼莫用常識分析。

「瓦格納也是被逼到懸崖邊了。前幾天，原本各國預計會被烏軍攻破的巴赫姆特防線，俄軍意外守住了，還向前推進一公里，簡直不可思議，有種傳聞，俄國正規軍壕溝戰裡出現超級士兵，可以跳到半空接住手榴彈反把無人機打下來那種程度。」托加碎碎念著不意外，流星雨事件都過那麼久了，不搞點人體實驗成果出來會被中國人笑死。

「沒有證據影片流出嗎？」尼莫又問。

「這次沒有，除了祖國那邊『終於』成功管制軍事機密，烏軍和北約錄到也不敢公布，太影響軍心了。」托加回答。「一直被笑不會打仗的國防部感覺穩了，說服總統最近和瓦格納的合約到期後，將瓦格納編入正規軍，從傭兵改成合同兵，還得打贏才有錢拿，收入裝備變成乞丐不用說，死亡風險也是大大提高。」

托加思考了一下，補充道：「就像你給我看過的那部美軍被打跑的中國戰爭片，天氣冷得要命，人都結冰了，一樣的道理，國民黨降軍瓦格納版？」

「很高興你有抓到我想表達的意思。」尼莫為俄國室友偶爾的智商上線感到驕傲。

「所以說瓦格納會想搞『正義遊行』，沿途號召愛國同伴加入，一直『路過』到進入莫斯科是必然之舉，不然他們就算沒被派到前線面對愛國者飛彈和F16戰機，也要去我的老家西伯利亞拓荒尋找掉落物了，那邊最近因為凍土溶解，房子都壞了，亟需建設兵團。」托加的話聽起來非但不同情，還充滿幸災樂禍，畢竟他就親口說過瓦格納也不是什麼好鳥。

「都還不確定將超能力者投入戰爭會有什麼後果，這也太心急了，不怕重演免洗空降兵前車之鑑？」尼莫張開眼睛，這麼有趣的話題還真驅散了他的睡意。

「維羅妮卡最近心情超級糟糕，瓦格納如果被突然收編掉，他們家就完了，只能跟著豁出去，偏偏傭兵團領袖又是總統粉，雖說舉事就在這幾天之內，結果會怎樣還不知道。就我看，不管是架空總統還是內部分裂，如果能避免核彈發射或提早結束戰爭都是好事。」托加聳肩攤手。

「美國應該早就弄到相關情報了，北約和烏克蘭的反應呢？」

「都在屯爆米花吧？我也想吃，但醫院不賣。」托加憤怒表示。「你明天開始回來都給我帶兩盒焦糖口味。」

「好喔。」尼莫覺得托加變胖對肢體不便的演技會更有說服力。

※※※

很快地，馬修‧格林前往康乃馨社區命名儀式演講日到了，尼莫穿著黑西裝，戴著墨鏡，手提公事包，就跟首富其他保鑣的制式裝扮沒兩樣，差別只是他坐在副駕駛座位，車上只有他們兩人。

首富擔任司機的奇葩舉止不是第一次，理由是他會賽車，更熟自己的車，馬修覺得尼莫車技還需要再練練，有了黑色福特被吸血蚊包圍的教訓，他這次開了自家研發的原型跑車，附帶一堆神祕戰鬥功能，這麼酷炫的玩具當然不能給保鑣玩。

真心話是，馬修不願再想起初遇那天在山路上被新手駕駛支配的恐怖，尼莫這人一看就知道不常摸方向盤。

「你覺得這次會有被怪物攻擊的危險嗎？」尼莫問得很直接。

「我的實驗室裡的綠人感覺都還挺清醒溫馴的，不過該實驗不在孤星市，總部容量有限，你知道我喜歡分散風險。」

「什麼？你也養了那個？」捲髮青年低吼。

「員工福利的一環，我手上有綠人各時期病程檢體和個人詳細體驗訪問紀錄，畢竟我在紐約分公司員工裡就有被感染的綠人，他們當然是選我而非政府救濟計劃。」馬修耳朵有點痛，委屈地解釋。

「原來你的集團裡也有達爾文獎愛好者。」

「你在開玩笑嗎？不但有還特別多。」

尼莫回過神來，忽然意識到馬修‧格林不就是達爾文獎最經典的候選人了嗎？只是年年有希望，次次都驚險落選。

「一開始我就分出實驗組提供半水棲環境，跟對照組相比，受試者明顯感覺良好，惡化症狀也減少了，所以尊重所有員工意見，實驗室一律改成水族箱世界。他們全體討論後都簽下安樂死同意書並決定捐贈遺體繼續供後人研究，目前是自己寫自己的綠人論文，希望趕在失去人性或生命抵達盡頭前，在東岸怪獸血液感染這門新興疾病科學中留下一份貢獻。」馬修說。

「值得尊敬。」尼莫沒料到實情竟是如此，令人嘆息省思，跟馬修一起混的果然也是科學狂人。

「目前的綠人研究中，紅血球變異情況最明顯，攜氧量增加好幾倍，數值還在隨著時間遞增，抽血時肉眼可視血漿顏色都變綠了，不考慮人道主義的話，甚至可說是一種進化，綠人正在往適應氧氣不足環境中快速演化，水生的機率特別高。」

「所以怪獸可以改造人類成為自己的眷屬？」

「沒有實例前無法下結論，有國家力量正在專攻這項假說，我反而不太感興趣，就放那些綠人研究員自由發揮，目前能確定的是接觸感染和同化的可能性存在。」馬修的回答依然精準且謹慎。

「所以我一定會投資紐奧爾良的康乃馨社區，說服他們對普通綠人患者進行水療，最好是能建立大型水族館那種深水池，但這要看其他BOT得標者能不能共襄盛舉了。如果美軍已經參考巴赫姆特經驗，州政府發包的建設案裡應該就會包括深水池。」馬修若無其事地暗示著國家對綠人的公費治療，背後潛藏的實際目的。

說不定還是他把研究機密洩漏給軍方的，尼莫暗想。畢竟從首富剛剛的說法，他並沒有打算瞞著綠人科學家對自己的研究報告，而是想讓它成為一門新興科學，一切攤開在陽光下，怪獸感染病治療方式才有可能在未來被公共學界承認並推廣研究。

然而，人體實驗是當下無法避免的必要之惡，被改造成怪物兵器，和被當成怪物銷毀，哪種命運比較好？尼莫說不上來。或許病患本身求生態度和戰鬥力就會決定這部分的篩選結果。

※※※

作者的話：這兩天又發生世界大事啦！一定得紀錄一下。

一輛又一輛搭載名流的豪車駛進康乃馨社區，車內乘客們在看見不只一層帶電鐵絲網時表情出現明顯不安，又在通過檢查哨時近距離面對荷槍實彈的嚴肅軍人們放鬆下來。

路易斯安那州長夥同官員議員們在由舊圖書館改造的典禮會場迎接來賓，隨處可見的國民警衛隊武裝成員，在在顯示這處收容綠人的療養基地絕對安全，雅致的古典建築更適時安撫了富人們的不安，這是他們熟悉的上流階層氛圍與投機氣味。

光是馬修‧格林會做開幕式演講的消息就吸引超過半數來賓期待出席，吸血巨蚊加上綠人的新物種威脅，哪怕無法從中賺大錢，至少也要拉拉首富交情拿到搭上治療方舟的門票。

尤其是可能動用到超能力者和掉落物的特殊治療方法，那可不是有錢有權就能得到的服務。流星雨事件後，馬修‧格林持續表達某種態度：他是個熱心大方的愛國者，但他不在乎誰當美國總統，只要不擋他的路！

談到生化攻擊，別說各國領袖都中過的新型冠狀病毒，這些權貴名流也都吃過苦頭，那是再厲害的保鑣都擋不住，還可能主動傳染給你的陰險小麻煩。

「萬一哪天你的秘書遞咖啡時，嘴裡忽然衝出一隻長著利齒的怪蛆鑽進你身體裡呢？媽的有夠恐怖！」等候開場的某科技公司CEO抱怨的同時，手裡還是不斷重刷別西卜檔案影片。

「只是遞咖啡嗎？你真有夠純情的，假設在接吻或者更深入的時刻才寄生……我最近都只跟著禪宗老師打坐了！」合作夥伴如是道。

「你為什麼要讓我意識到這麼殘酷的風險！」前者冒出一段髒話後，悲傷地摀住臉：「告訴我你的禪宗老師聯絡方式！」

「等等，終於知道老婆為何最近都不讓我碰她，我還以為她出軌了。」這裡也有意外驚喜的男人。

「兄弟，我們不想知道你的家庭瑣事，要一起報名冥想團體班嗎？我現在進入一對一的隱密場所都有點不放心。」

「沒問題！先加個推特！」

在前後皆有保鑣車輛護航下，馬修開著全世界僅此一輛的能變形支持原地起降短程飛行的金綠色概念跑車入場時，不止攝影記者的鎂光燈，連貴賓們的手機鏡頭都瘋狂了，這道華麗燦爛的顏色，全世界也只能聯想到一個男人。

唯一與那個男人同車的小保鑣大家都認識，就是馬修最近麻吉得不行的廚師好朋友，女友都換了兩個，這段友情卻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不過尼莫面對記者訪問已經公開宣稱他是異性戀，只想老實工作賺錢生活，暫時不考慮談戀愛，將來作為堂堂正正的美國公民落地生根，梗直內向到幾乎散發聖光，和花花公子富豪形成鮮明的對比。

剛喪親的世界首富，遊戲人間多年，未曾有過一個身懷救命之恩卻待他如平常人的特別朋友，馬修‧格林不止一次用「little brother」形容尼莫，哪怕是玩笑姿態，那股少動我「家人」的警告意味還是昭然若揭。

人們看見這段訪問後，彷彿能理解馬修‧格林為何會如此重視這個年紀輕輕的救命恩人了，眾媒體一反常態不再曖昧起鬨，很有默契地歌詠這段跨越階級的忘年之交。（表面上兩人差了十歲）

其他保鑣也以兩人為中心展開護衛隊型，尼莫走出跑車才發現中了馬修的賤招，他再怎麼想認真當個實習保鑣，被人高馬大的首富勾著脖子走路時，眾人只會覺得他在Cosplay。

去你的馬修‧格林！

「你太執著格林集團代表色了，這樣飛行跑車展開翅膀時會很像金龜子。黑色明明更帥。」尼莫挾著絲絲報復心態低聲對馬修說，同時試圖在不引起周遭注意下拉開他的手。

馬修將手臂箍得更緊了，不甘示弱回應道：「你先叫好萊塢那些導演下次拍電影時把蝙蝠車漆成金綠色我就換，個人風格如果妥協就變抄襲了！」

所以你明明也覺得黑色比較帥氣嗎？尼莫已經放棄糾正首富扭曲的價值觀。

開幕式順利進行，馬修的演講和慈善晚會那天致詞有87%像，差別只在時間比較長，開放聽眾提問，這次有優先發言權的不再是媒體，各行各業的老闆高管們提的問題要專業多了，馬修‧格林一一解惑，太過敏感的內容則大方回答商業機密先予以保留，率先承諾他會支持綠人治療計劃，並提出美好社區再造願景，呼籲夥伴一同建造更適合收容病患的建築與公共設施，讓州長的臉都快笑成菊花了。

演講畢了，賓客們被抽籤分成十幾個小隊，由國民警衛隊護送，乘坐小巴士前往康乃馨社區各處參觀，這群富人們為社區破舊冷清的場景嘆息，有志一同認為目前環境的確不適合收留大量病患，必須盡快進行改建工程，州政府特聘助理再適時遞上各種BOT合作案簡介菜單，任君挑選。

來賓們參觀的當然是事先安排好的綠人家庭及單身病患宿舍，房屋均經過整修裝飾，病患也都是症狀最輕微的代表案例，還能隔著段距離和來賓正常聊天問候，外觀毫無異狀，唯獨略顯呆滯的眼神讓人緊張。

尼莫從馬修那邊又聽到一個小八卦，這些公開露面的輕症綠人事先都已服用鎮定劑和抗焦慮藥物，確保萬無一失。至於皮膚腐爛紅腫不堪入目的病人則由家屬陪伴限制住居或獨立關在上鎖房間裡。

所有綠人一律配戴電子定位裝置，一旦偏離規定居住地點，系統便會立刻通知國民警衛隊前往抓捕，而那些精神失常且攻擊性強烈的嚴重病患，更是在背部植入晶片取代容易被掙脫的錶帶或腳環式定位裝置，連讓病患自己摳挖出來的可能性都不給。

馬修那邊的綠人還能玩水兼寫論文呢！尼莫凝視著眼前這群被正常社會隔離的人們，時刻意識到監視鏡頭和槍口對著自己，卻得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可說隨時在理性與人性底線上徘徊。

某種生物本能讓賓客們渴望離綠人愈遠愈好，卻又不想在隊友面前露怯，還是硬撐著參觀完預定路線，包括麵包作坊、蠟燭工廠、手工皂教室等等類似藝術治療的友善工作環境。

馬修和尼莫倒是不在觀光隊伍內，既然馬修在演講上就表態要投錢了，州長和政府官員們自然是準備高級點心請首富到舊圖書館會議室詳談合作內容，反正合作意向書簽完後，金主隨時可來參觀，還不用他們跟著伺候，何樂而不為？

尼莫終於能像個正經保鑣站在馬修身後，低聲請示並幫他試毒。

馬修輕鬆地解釋：「原諒我的小老弟，他一向有點太過嚴肅，我拚命請他答應當我的一日保鑣，他好不容易才同意，而且作為一個優秀廚師，嚐過味道後回去後還能複製這些可口點心給我吃。」

明顯能看出眾人都將尼莫的存在視為馬修‧格林感情空窗期時忍不住惡搞的日常操作，帶著好朋友出門遊玩兼解悶，完全不覺得奇怪。只能說尼莫果然是常識人，沒被首富哄騙得手穿成達斯‧維達。

「當然，當然，我們也準備了凱普頓先生的點心。」州長連忙接過話題，空氣中頓時充滿了快活的氛圍。

尼莫點點頭，沒有回話或坐在馬修身邊的空位，既然他答應當馬修的實習保鑣，就要隨時保持最佳反應空間和機動性。

馬修宛若用叉子玩弄不可口的沙拉葉子般，快速翻動那堆綠人病例報告，眾人覺得首富只是作作樣子，尼莫倒是覺得馬修都完整地看進去了，畢竟這傢伙有掃描式記憶力，但更有可能是馬修提早就弄到這些病患資料複本，還是在作作樣子。

首富表示除了安保條件更完備的病患宿舍，他還打算投資一座水療中心，他從自己的消息來源中得知綠人對水療反應很不錯，州長可能已經接到國防部指示了，立刻點頭如搗蒜。

「畢竟感染他們的怪獸也是水生生物嘛！綠人真的特別喜歡水，但我們擔心過於滿足這一點反而造成病情惡化。」

「噢，我不太懂醫學方面的事，畢竟我是搞軍武的，這方面留給專家去判斷不就行了嗎？」馬修揚起電力十足的花花公子笑容。

「說得對！我們搞政治的也不懂呢！呵呵呵！」馬修對面坐著的也是一頭老狐狸，各州都對收留綠人避之唯恐不及，路易斯安納州長為了下任選舉布局卻打算一口氣翻轉紐奧爾良的破敗醜名。

州長和格林集團總裁商業互吹十分流暢熱烈，馬修第一階段投資計畫不到半小時就敲定，兩造爽快簽署合作意向書，正式合約將等設計圖出爐，由雙方代表進行細部談判後再於格林大廈簽訂。

辦完正事後，首富與州長再度握手，馬修轉著那雙標誌性的金色眼睛，露出愛玩好奇的表情。

「我可以帶著保鑣隨意逛逛嗎？想給那些參觀隊伍一個驚喜，如果有哪裡不方便我接近，請務必提前告知。」

「當然沒有，康乃馨社區是百分百安全的，到處都有監控鏡頭，避免病患擅自移動，不過以防萬一，需要我派一隊軍人隨行嗎？」州長問。

「拜託，千萬別為我浪費寶貴的國家資源，我已經帶了自己的保鑣群，再說進來社區以後我感覺再放心不過。我就是想記住這裡的樣子，好對比日後格林集團創造的進步畫面。」馬修誇張地揮手。

「真是羞愧，目前康乃馨社區大多只是屋主搬離來不及整理的上鎖空屋。」

「我就拍幾張紀念照得啦！」馬修看上去也不像打算認真考察環境，眾人認為他就是無聊坐不住了，只能說馬修‧格林今天的演講和合作表現已經是超乎預期令人驚豔了。

「那我們就不妨礙您到處參觀了。說實話，還有許多貴賓需要接洽，希望他們也能像您這麼親切大方。」州長開心的說。

「聯盟、正義、信心。（註）這就是康乃馨社區能再生的原因，我們美國人必須團結一致。」馬修有力地表示。

「是的！是的！」州長和官員們只差沒跳到桌上跟著大喊「USA」助興。

尼莫親眼見證馬修的啦啦隊長功力有多深厚，講出這段感人發言的首富，則在半個小時後尿遁甩開保鑣們消失得無影無蹤，負責看守廁所門的尼莫簡直氣瘋了。

雖然馬修‧格林那張臉面對公務人員就是最好的免死金牌，但架不住賓客或社區裡有混進來的恐怖分子和刺客，尼莫無權命令馬修的保鑣們，幸好他們也沒資格管他。

「我要去找馬修，這傢伙想玩捉迷藏，我奉陪！」尼莫對領頭的保鑣隊長說。

「不好意思，凱普頓先生，格林先生的確沒吩咐我們特別保護您的安全，您當然可以自由行動。」

「我知道，因為這是我事先要求的。你們平常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尼莫和保鑣們達成共識，保鑣們繼續護衛協助首富處理公務的助理，捲髮青年則提著公事包轉身離開馬修一行人原本正參觀的流浪動物收留中心。

※※※

註：「UNION、JUSTICE、CONFIDENCE」路易斯安那州州諺。正義聯盟的鵜鶘之州XD

作者的話：尼莫的初陣，馬修又要作死了。

尼莫拿出安全手機，只要馬修沒關閉聯絡號碼定位功能或丟失手機，他們之間就沒有玩躲貓貓的必要，一看安全手機就知道對方在哪，此刻代表馬修的黃點已經移動到一公里外，暫時靜止不動。

「見鬼的！馬修！你到底想幹什麼？」尼莫撥通他的號碼逼問。

「我的駭客小隊剛剛通知，康乃馨社區中央監控系統被挾持了，監視器看起來正常運作，但畫面已經被轉接到AI創作的虛假內容，比重複畫面更難辨識，監控人員不是專家，電子定位系統恐怕也失效了，我讓他們別急著恢復監控，先去追蹤侵入者的痕跡，不得打草驚蛇。我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馬修悠閒的嗓音透過機器回傳。

尼莫屏息傾聽背景音，沒聽到其他人聲或風聲，馬修可能位於某處室內。

捲髮青年在一處遠離各參觀路線的空屋後院裡打電話，他聽見響動聲迅速轉身，房屋轉角搖搖晃晃走出一道病患服身影，是個長髮蓬亂的中年女人，暴露在外的皮膚紅腫潰爛，眼白充滿血絲，朝尼莫露出牙齒嘶叫，接著惡狠狠撲過來。

那股空靈感又出現了，尼莫感覺到自己流暢地將安全手機收進西裝外套口袋，同時抽出冰錐，這時女綠人前進了一步，必須讓她躺倒，固定頸部，減少攻擊誤差和液體被武器帶出時的噴灑範圍，尼莫在敵人接近的第二步時決定了以上戰術。

－－目前所有綠人科學家都用自己的身體證明，東岸怪獸血液造成的感染惡化是不可逆的。腦海裡想起馬修這句提醒。

－－如果綠人症狀嚴重惡化時又無法得到足夠水分和營養，特別是鹽分和蛋白質，殘留智能不足以正常蒐集物資的病患可能會依賴本能直接從生物體內攝取。取自某位親自進行離水禁食實驗並用自動裝置自殺的綠人科學家遺書。後人補上紀錄，該實驗成功證明假說正確，實驗動物為一頭活豬。

「時候到了。」尼莫低語。

他絆倒女綠人，隨手抽了把被棄置的園藝鏟卡住女綠人下顎，她發出窒息的嗬嗬聲，在這不到一秒的靜止時間裡，尼莫的冰錐瞬間刺進眼球上方，穿過薄薄的眼窩骨，進入顱腔深度剛好七公分，不多也不少，不必借助槌子施力，手感甚至比他用生體機器人練習時更輕易，彷彿戳破一張潮濕的棉紙。

冰錐輕輕一挑，再度抽出時幾乎仍是雪亮的，尼莫仍飛快在對方肩膀衣物上抹了幾下，盡可能擦掉冰錐上的體液，女綠人安靜下來，癱著四肢無神地仰望天空。

「尼莫？」西裝外套裡傳出馬修的聲音，他們剛剛並未斷線。

尼莫用手機往女綠人臉部與全身各拍了一張照片回傳給馬修。

「我動手了，你在哪裡？」

「社區老醫院地下室，沿途門禁都被打開了，這裡之前好像祕密關了不少病情嚴重的綠人，滿地都是被割開的束縛衣。尼莫，你還好嗎？」

「比我以為的冷靜，對那位女士有點抱歉，但她還活著。」尼莫發現自己心跳呼吸毫無改變，這是超能力帶來的最佳殺戮狀態嗎？

「你別想太多，美軍另外派出特種部隊保護州長時，對體內植入監控晶片的失控綠人下達格殺勿論的死命令，不然你以為那老頭怎麼有種來這裡？」馬修說。

「有人刻意放出那些重症綠人？」尼莫打開公事包開始換裝。

「我現在比較關心，康乃馨社區總共有多少不開放參觀的地方密集關著重症綠人，又都被放出來了。」現在尼莫能聽見馬修快步移動的皮鞋聲，大概是醫院地下室實在太安靜了。

「把康乃韾社區立體平面圖傳給我，標出裡面沒有綠人的三樓以上建築，我知道你早有準備。」尼莫要求。

「可以是可以，但現在我們知道州政府給的資料完全不準。」

「那就只挑最不可能私藏綠人的那些，結構脆弱，開放空間和門窗多，無法當成囚牢，但方便直升機垂掛救援的建築物。」

「行，發給你了。」

「接下來，找個地方藏好，我去找你。」尼莫說。

「我的英雄，你可以約個集合點碰頭，我有腳能走路。」馬修覺得尼莫太強勢了，論打架功夫和基礎體能，尼莫還有得向他學。

「因為我要順便找人，不能浪費時間等你，你亂跑只是增添我的麻煩，最多半小時，我會到你身邊。」尼莫看著手上列印護貝的亞裔男子照片說。

「鑒於你的同胞愛，我就等三十分鐘。」馬修說。

「從定位點停止移動開始計算時間，期間你能call多少外援就快點call。」尼莫才不讓他鑽文字漏洞。

馬修嘖了一聲，中斷通訊。

輕量化飛織材質的氣墊跑鞋，寬鬆運動褲與黑色帽Ｔ外套，還有普通拋棄款的醫療口罩，那個正經八百的保鑣消失了，尼莫頹背縮肩，一手藏在口袋裡，取而代之的是遮掩口鼻疑似生病的小混混，尼莫就是刻意要讓正常人覺得他是溜出來閒晃的綠人，感到害怕自動遠離。

換下來的西裝衣褲皮鞋被他硬塞進公事包裡往後院雜物堆一藏，不愧是格林集團出品，潛力無窮。

尼莫仍是朝馬修所在位置大方向移動，以免倒數計時前兩人處在完全相反的地點，那就尷尬了。

康乃馨社區其實不小，通電鐵絲網還圈了一部分郊外野地，尼莫一開始只在路上發現一個有明顯威脅性的綠人，距離五十公尺，保持安靜低調通過毫無難度，閃怪也是尼莫的多年習慣。

「砰！砰！砰！」大約兩百公尺外槍聲響起，尼莫咬了咬牙，置之不理。

前方傳來女子尖叫聲，尼莫連忙趕過去，發現一對身著名牌和寶石飾品的中年母女被三個綠人逐漸靠近包圍。

每組參觀小隊都配有三名全副武裝的國民警衛隊員，這還沒算進本來就負責巡邏和放哨任務的武裝部隊，她們到底是怎麼落單的？

尼莫拉住一個綠人後領，將他拖倒在地，用單邊膝蓋跪壓住對方喉嚨往眼眶邊一刺，撿起石塊用力擊中離那對母女最近的一名綠人，激得那病患暴怒，改變目標衝向捲髮青年，這次尼莫也顧不得放倒對手，直刺對方左眼－－幸好這種情況他也在虛擬室裡練習不下幾百次了。

最後一個綠人行動稍遲緩，那對母女如果不是從頭到尾只顧尖叫，從那有在健身的體態判斷，絕對能跑贏對方，但她們製造出的刺耳噪音讓綠人抓狂了，向噪音來源步步進逼，恨不得生啖其肉，尼莫不得不也給那名綠人一個痛快。

「保護妳們的國民警衛隊員呢？」尼莫改變嗓音粗啞的問。

「怪物出現了！那是腐爛喪屍吧！他們對喪屍開槍時我們趁機逃出來了！」那名約三十來歲的女兒淚漣漣道。

姊妹啊！妳們的保護者有連發步槍、手槍外加手榴彈，目的就是護送貴賓安全撤退，為什麼要脫隊引怪？尼莫在心中哀嚎。

「保持安靜，找個地方躲起來，用手機或著小石頭都好，等軍人經過就向他們求救。」尼莫認為以這對母女的精神狀態不能要求更多了。

「不！這裡太危險了！你要幫我們！」那女兒堅持道，貴婦人也充滿祈求地望著尼莫，同時拔下碩大的祖母綠戒指作勢遞來。

｢抱歉，沒空。｣尼莫明確拒絕了，兩名女子仍像喪屍般追上來－－還是《屍速列車》裡跑得很快的那種，尼莫連爬好幾道圍牆才甩開她們，身後沒傳出經典的尖叫合聲，表示該母女檔應該暫時脫離險境？

尼莫甚至來不及拿出失蹤線人照片打聽，逃生本能瞬間佔據上風。

捲髮青年停在牆頭上站直張望，發現隔壁街又有一團落單名流，只是這回是五個正常人對四個綠人，其中一個男人揮舞著從籬笆拆下來的木板，一名年紀看來不到二十歲的紫髮少女正拿著手機拍攝，剩下老人和一對中年夫婦看似在尋找突破口逃跑，表情雖然都很害怕，謝天謝地沒人歇斯底里。

黑衣蒙面男子手持冰錐撂倒頭兩個綠人時，最勇武的木板男甚至拍倒了一個敵人，被尼莫警告與綠人保持距離才退開。尼莫很快地挑斷剩下綠人的前額葉神經，瓦解其暴力衝動，理論上神經受損還是能夠站立活動，但被尼莫攻擊過的綠人或許遭怪獸血液侵蝕過度腦部已損壞在先，加上多日拘禁缺水少食身體虛弱，往往倒地不起。

這時尼莫仍沉浸在連續戰鬥帶來的玄妙冷靜感中，同時拍攝被他打倒的綠人，以待日後確認身分，無暇意識他的戰鬥畫面也被紫髮少女順便錄進去了。

「為何沒跟國民警衛隊待在一起？」尼莫再度問。

「我們遭遇的狂暴綠人太多了，將近二十個！他們叫我們先跑！」木板男解釋。

情有可原，給過。尼莫這次總算來得及打聽失蹤線人消息。

「有沒有在參觀時看見長得像照片上的人？」尼莫拿出列印照片，刻意壓低聲音嘶吼。

亞洲臉孔在這群上流美國人看來都一模一樣，尼莫指著線人脖子上的大黑痣特徵。

大部分人都搖頭，那名老人小聲說好像有印象：「他走出小屋朝我們問好時很禮貌，我挺喜歡那亞洲小夥子的，只是覺得那顆痣有點噁心，啊，不是歧視……」

尼莫搶過老人的導覽手冊，確定失蹤線人可能存在的小屋位置，隨即驅趕這群名流正確逃生。「往樓頂跑！反鎖出入口等救援，別去衝檢查哨，會被當成潛在感染者，搞不好直接遭射殺！」

劫後餘生的男女貴賓們眨巴著眼睛，面對轉眼間幹掉四名綠人的蒙面義警，連呼吸都不敢出聲，最後勇氣感人的紫髮網紅少女應了聲好：「請問我能跟你合影嗎？……V先生？」

「我不是『V』，保護好自己。」尼莫又低吼一句，指向最近的安全建築物略作提示，轉身奔離。

錄製別西卜檔案的神祕義警從來沒發表任何自稱，蒙面的尼莫否認自己是「V」（Vigilante），理論上也說得通，因為神祕義警沒有專屬代號，但那靈活的身手，兇殘俐落的攻擊與對無辜平民的維護之心，加上戒備森嚴的康乃馨社區被搞得一團亂，州長非人道關押大量嚴重病患的事實曝光，名流們深信，他們無疑就是遇見那名傳說中的神祕義警了！

網紅少女鬼使神差地學著黑衣義警舉止也為倒地的四個綠人拍了正面照片，後來成為康乃馨社區事件中唯一身分可考的四名病患。大眾很長一段時間仍不知道康乃馨社區事件中到底有多少恐怖綠人遭義警破壞腦部、被軍隊直接殺死以及祕密轉移他處。

這時的尼莫尚不知道，這群名流組成忠誠的五人團體以維護神祕義警為己任，一心報答這份救命之恩，彼此發誓不得流出義警特徵情報與影像紀錄，以免他遭到警方追蹤逮捕，其中網紅富二代紫髮少女更是從此成了「V」的瘋狂信徒。

順著老人給的提示，尼莫從該隊參觀路線找到一棟看似適合三口之家居住的小屋，門口拉出警戒線，他想也不想彎腰鑽進去，從窗外看去屋裡好像沒人。

尼莫敲了敲玻璃窗，發現一個鴕鳥般躲在餐桌下的男人屁股，頓時無言，現在是防震演習嗎？尼莫撿起石頭爽快地敲破其中一格窗玻璃，見那名亞裔男子如驚弓之鳥般彈起來，他把那張與屋內男人一模一樣的列印照片拍在玻璃窗上。

看見那張照片，屋內那人如遭電擊，快步走向尼莫，卻又在靠近窗戶時停下來反退一步，結結巴巴用英文解釋：「對不起，我有傳染病，不能靠近你……」

尼莫回以一串粗魯的英文：「你只是輕症，說話不會傳染，我們還隔著窗戶和口罩，過來！我不能久留！」

台灣線人只好怯怯地走到窗戶前。

「我在流星雨觀察家論壇上看到，你的朋友發尋人求助帖，貼了你的照片。」尼莫轉動手機螢幕將托加存下來的備份文章截圖給那人看。

男人眼眶立刻紅了。

「所以你是來救我的超級英雄？」

「不，只是路過的熱心人士，你看我這打扮像超英嗎？」尼莫指著廉價便服和毫無花色的拋棄式醫療口罩。「我也是靠關係混進來，想知道綠人被大批轉移到這裡的真實情況，順便確定照片裡的失蹤人口是否還活著，死了見屍也是個答案。」

「做到這種事情，就是英雄了嘛！」台灣線人哭笑不得的說。

「簡單扼要告訴我怎麼回事？」尼莫命令道。

「我應徵上這裡的清潔工，被嚴格限制只在規定地點打掃，為了挖到值錢情報，我越界了，一名外表雖然可怕但我以為還算清醒的受訪者忽然失控咬我，曝露身分後，這裡的醫生說我必須隔離檢查，我只能同意，結果出現過敏症狀，也變成綠人了。」台灣線人摸了摸衣袖下的傷口說。

「因為只是初期感染，症狀非常輕微，醫生問我要不要在貴賓參觀時擔任模範病人，這樣能夠優先排入治療計劃，無論真假，總之我是信了，然後，你找到了我。」

幸虧那名醫生或安排這場參觀秀的傢伙有SJW傾向（註），非得要在模範病人裡加入亞洲臉孔，才讓尼莫尋找的失蹤人口多出被目擊的機會，否則他還真沒把握在短短半小時裡找到人，只是賭一次那人的命運而已。

「明白了。」對方的確是感染者，尼莫無法不負責任地將人帶出去。

台灣線人像是理解他的為難，主動央求道：「你可以幫我錄個音嗎？『我沒事，只是暫時消失一陣子避避風頭。』他認得出來我的聲音。」他刻意用中文表達那句留言，帶著彷彿希望尼莫聽不懂的祈求目光，這名蒙面英雄或許就會認為那是很重要的話。

尼莫將手機靠近窗戶破洞讓男人留言，將錄好的短音頻重播一次，那名台灣線人滿意地點頭，眼淚順著鼻子兩側流下來。

「這樣就好了，我想留下來等政府治療。聽說格林集團要來幫忙，總會有辦法的，至少這裡有吃有喝還有地方住，再怎樣也不能出去害人啊！」

「不多說點別的嗎？你們感情應該很好。」尼莫忽然也用中文說。

「算了，只是好朋友，從來沒有正式挑明過，以後重逢機會很渺茫，都是男的別給人添麻煩了。」台灣線人苦笑了一下抹去淚水。

「這不關我的事，但我想說，別小看男人，走著瞧吧！」尼莫沒強迫那名線人離開小屋，既然尋人目的達成，剩下時間剛好和馬修會合。

尼莫聽到清脆砸玻璃聲，回頭發現那名台灣線人爬出窗外，抓著同一顆石頭，學著尼莫動作將所有窗玻璃都砸破了，製造出彷彿洩憤的痕跡，笑著朝他揮手道別。

就算只是微不足道的收尾，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反應得這麼快，是個講義氣的聰明人。尼莫心道。

※※※

註：Social Justice Warrior的縮寫，意為「正義魔人」，如今多帶有貶意，常見形容各種平權、環保、多元文化與其他議題上過度強調政治正確和維護自身立場，不惜激進攻擊圍剿他人。

作者的話：這回的線人小故事我自己很喜歡，還有尼莫雖不強求但也不放棄機會的態度，至於馬修，正在練習被放置PLAY。

當安全手機螢幕上一黃一紅兩個小點幾乎完全重合，首富從某間棄置空屋二樓一扇飄著蕾絲窗簾的窗戶探出半身，宛若茱麗葉般熱情揮手。

尼莫比了個「立刻滾下來」的手勢。

馬修很快出現在門口，尼莫見他安然無恙，連西裝和髮型都整整齊齊，一股無名火冒了出來。

「沒想到你也能在到處都是國民警衛隊混戰的地方單獨溜出來，不錯嘛！這是你的超級英雄變身？」馬修開心地打量尼莫殺氣騰騰的帽Ｔ黑外套，就是口罩太欠缺美感了。

「不，我只是不想再被當成你的救命恩人，或者作為重傷害現行犯讓人欣賞長相。」尼莫拔出冰錐說。　　

「我不希望你的身手或能力太快曝光。」

首富這句話讓尼莫瞬間理智斷線。

「你是有病嗎？為何每次都要甩開保鑣？」只剩尼莫還跟在首富身邊，捲髮青年無能狂怒，要不是冰錐已經刺過狂暴綠人，怕造成交叉感染，尼莫只想親手戳他一錐子，最好就捅在屁股上。

「我也想知道為啥每次遇上高級殺手，隨身保鑣都一個一個死在我面前？結果不靠他們我還逃得比較順。」馬修還嘴。

「至少可以幫你打雜魚！你不曉得被小怪圍多煩嗎？」尼莫直接刺倒一個朝他們撲來的綠人，馬修總算親眼見識尼莫現場攻擊之精確迅捷，最驚人的是即便目標從生體機器人換成同類，他也毫不遲疑。

「有噠！普通時候出門我都有安排好現場管控，但目前不算一般事態吧？再說他們在離開社區前也有做到吸引綠人注意力的貢獻了。」馬修對隨身保鑣的期待就是保持豪華排場和阻止狂熱粉絲媒體靠近，真正的騎士是擺在暗處的狙擊手和維安團隊。

尷尬情況來了，這次康乃馨社區由軍方控制，馬修的維安團隊無法進駐，只好在社區外待命。

「記住他的身體資訊，有你在我就懶得拍照了，本來也是拍給你的情報，我們得加快速度撤退。」尼莫對馬修正色道。

馬修能說不好嗎？

「你來帶路決定去哪棟建築物頂樓從空中撤離，我負責解決接近的威脅。如果被閒雜人等目擊，你就隨便編套說法解釋我的存在。」捲髮青年很快分配好任務。

「這個容易。」

尼莫根本不相信馬修無法自行離開康乃馨社區，分明故意不想走，無論是留著看好戲或親自冒險如下到關過綠人的地下室探索，首富不肯安份認命等官方報告（馬修這時狡辯州政府和美軍會滅證），必須有個達爾文獎反對者踢著馬修‧格林的屁股將他送上直升機。

沿途他們遭遇一波又一波綠人襲擊，有些綠人被子彈和手榴彈攻擊過，身上已經淌著變色鮮血，這種尤其麻煩，尼莫就地取材找到一支拖把和金屬狗鍊善加利用，先纏住汙染性高的受傷綠人小腿，用拖把戳倒對方，再一錐刺進綠人眼眶。

「國民警衛隊大概沒接到格殺令，只是將他們當危險病患，為了自保和保護正常人才攻擊，瞄準頭部就沒這麼多事了。」尼莫說。

「你叫國民警衛隊去殺病患問題也很大，雖然裝備快追上正規軍，體制上只是後備部隊，他們可以保護民眾和鎮壓叛亂，真要執行傳染病相關的特殊軍事任務，還是得動用化學兵和特種部隊。」馬修點了點隱藏式耳機。「國民警衛隊接到撤退命令了，康乃馨社區即將由陸軍接手。」

不知是馬修的駭客小隊也監控了社區鏡頭，提供他最佳隱蔽路線，還是國民警衛隊不少人隨著掩護貴賓一併遠離社區中心，沿途沒發現政府和軍隊的人對尼莫而言是一大利多。

兩人回到起點，馬修選擇在一開始演講的舊圖書館撤離，只能說這人真的聰明，一個無論狂暴綠人或普通綠人都不太可能出現的地點，不久前還處於絕對的維安狀態中，隨著州長和官員們第一時間避難後人去樓空。

接近舊圖書館前，尼莫先闖進一間剛停業不久的快餐店，水電都還沒斷，發現新的長柄武器後立刻扔了沾過綠人體液的拖把，同時將狗鍊和冰錐丟進水桶，直接倒進一整瓶漂白水消毒。

馬修知道身為廚師的尼莫對工具有點潔癖，乖乖待在旁邊看他動作。

五分鐘後，尼莫將水桶內容物一股腦兒倒入流理台，打開水龍頭沖洗一番，這才滿意地拎著武器出來。

「你的保鑣們呢？」

「第一時間就通過檢查哨，因檢疫問題還只能跟助理一起坐在空地上等醫療帳篷蓋好，由聯邦政府派來的醫生確認沒感染才能離開，基本上也只能簡單檢查你沒被咬過或體液接觸，遭性侵也算。」

「最後一種檢查會是很冒犯人的那種嗎？」尼莫充滿警戒的問。

「應該不至於是侵入式的，畢竟這不是重點。大概會在檢查身體外觀時一併確認有無性侵跡象，如衣物破損，胸部或大腿的咬傷抓傷，還有從防禦傷位置推斷綠人當時攻擊姿勢，甚至是精神創傷反應，發現可疑證據才會進一步安排專門醫生勸說你單獨進行更私密的體檢治療，話說萬一這類不幸發生，強行介入醫療救助也是必要的吧？」馬修說。

「嗯。」尼莫低鬱的回答。

綠人會變得暴力化，性侵也是其中一種典型暴力呈現，受害者不分男女，而且更容易造成感染問題。

「放心，紐約市迄今對綠人都還採自由登記制，鼓勵事主主動出面就醫，現在依舊有不少第一代感染者死命躲藏，或乾脆逃跑到其他州。只要你聲稱自己沒近距離接觸綠人，政府哪敢對健康公民強制身體檢查？募款餐會不想開了？頂多勸你自願接受，不願配合的話態度強硬點大概就過關了，畢竟今天聚集在此的都是不喜歡被冒犯的人物，但是保鑣隨從就不一定了，老闆可能希望你脫一下意思意思。」首富這次意見很中肯。

馬修估計這些名流權貴大概更傾向用公布私人體檢報告或過兩天在推特上發泳裝照證明自己的健康美肌，而不是在小帳棚裡脫衣服，更別提鐵絲網外還有一群虎視眈眈的媒體，隨時等著紀錄軍方侵犯人權證據，還有這群光鮮權貴狼狽的樣子。

進入康乃馨社區的健康人群，從賓客到員工在內所有人姓名都明確登記在案，哪怕當下不接受身體檢查，也躲不了日後公權力追蹤，比起那些身分不明的感染者要安全多了，只是在數量龐大的瘋狂綠人被放出來後不可能完全沒有受害者，第一時間發現受害者並隔離治療才是正確決定。

「當你的保鑣真倒楣，連貞操都不安全。」兩人爬著一階階逃生梯往樓頂移動，尼莫忍不住吐槽。

「我雇隨身保鑣的第一要求是服從命令，沒有特殊指令時才護衛我的人身安全，通常現場太過混亂時我都叫他們去協助疏散人群到安全地點，或就地保護老弱婦孺。遇上那種臨時不開竅的會讓我非常頭痛，能長期合作的都有默契了。」

「你乾脆就聘超能力者或超級高手當保鑣不就得了？幹嘛都找些打不贏自己的人？」

「倘若這類強者叛變，我連求救的機會都沒有！再說那些高手不是志向遠大就是自由更可貴，我的保鑣能打得贏記者和私生粉就夠了！何況他們還能打贏特種部隊！」

儘管馬修說得也有道理，尼莫依舊覺得他熱愛找死。

「我哪知道LA州政府膽子這麼大，藏匿綠人病患數量是報告給我的二十倍！還都是症狀最嚴重的那種，寶貝，你不覺得這樣太超過了嗎？」馬修在尋找藏身地點時順便用隨身小望遠鏡觀察估算到處流竄徘徊的綠人數量，心下有底，老州長這次不但騙他，還騙很大！

「你打算怎麼做？別告訴我想拯救所有人？要嘛通知超英救人要嘛讓軍隊收尾，但超英和軍隊會怎麼對待綠人，你控制不了！我掩護你到天台，乖乖召喚直升機直接飛回總部！」尼莫若有所指的說。

馬修或許真能號令某些超英，沙拉曼達就是個例子，但他也得死命瞞住這份影響力，當個被動付帳單和提供後勤服務的熱心金主，否則就準備體驗成為全球公敵有多刺激了。

超能力者本身已經凌駕法律和道德之上，能站在這些超能力者頭上的存在又該怎麼稱呼？沒有一個國家政府能忍受這個，尤其是馬修自己的祖國，超英排行榜前階英雄每次出現，都在對世界強權化身的美軍打臉。

「那你呢？」馬修問。

「留下來觀察事態發展，盡量潛伏在安全地點，說不定能發現別西卜檔案那個組織的線索，現在社區裡一定有他們的人。來得及就換回保鑣制服，萬一時間不夠我會隨便找套和現在這身差異大的便服，藉口衣服被綠人體液沾到必須換裝。」單純身體檢查尼莫沒意見，給他留條內褲便成，還可以繼續替小廚師形象加分。

「既然這樣我要跟你一起躲，你是我的保鑣，共同行動天經地義。」馬修的研究之魂在吶喊不能錯過尼莫可能在戰鬥中出現超能力特徵的機會，而且尼莫肯定不會隨時用手機自拍，他能自由行動還是托了神祕義警組織先癱瘓社區監控系統的福，不僅如此，連無人機都被封殺了。

「不行，你研究出治療綠人感染的方法了嗎？我都不敢保證剛剛打鬥時自己完全沒濺到一滴綠人體液，事到臨頭也顧不了那麼多！」尼莫的確意識到他已經曝露在生物風險中。

「通常超能力者不容易被人類感染者同化，他們受自己的力量系統保護，但你的顧慮很對，盡量避免接觸攜帶怪獸力量的汙染物質更安全。」

「所以你找到機會就快給我飛走，我沒那麼能耐隨時隨地幫你創造萬能保護罩！別忘了你還有整個集團要負責！」總而言之首富就是礙事。

「事後你得第一時間到總部檢查，我們說好了？」馬修盯著捲髮青年唯一曝露在口罩外的深茶色雙眼，尼莫的眼睛在氣窗透進的光線下一半宛若透明琥珀，鑲著一圈黑邊，其餘部分則繼續藏在陰影中深沉依舊。

馬修沒特別聯想到美麗寶石或動物野性之類的形容詞，真要說起來只有一個，那就是「尼莫的」眼睛，活生生的，獨一無二的靈魂之窗，能讓他看見這個前義警各種奇特又有趣的小情緒，以及偶爾令人屏息的思考反應。

尼莫自己大概沒發現，他在屢次攻擊綠人的瞬間，目光寧靜而專注，有如凝視一顆放大的水珠或者剛剛羽化展翼的蝴蝶，讓想從眼神變化觀察他精神狀態的馬修都有些愕然。

既無殺意也無憐憫，連高高在上的神都算不上，只是偶然遇上的一次個人災難，就像無意間踩到的通電積水或跌倒時後腦勺撞上的石頭，哪怕罪犯和瘋子都擁有某種糟糕荒謬的人性，那瞬間尼莫眼中卻一無所有，如同人類無法留下痕跡的深海。

尼莫的超能力或許充滿神祕性，但本人依然脆弱易折，倘若這雙跟他愛喝的紅茶同樣顏色的眼睛瞳孔放大失去光澤……馬修厭惡想像那幅畫面。

「不用你說我也會去，不能把危險帶給身邊的人。」尼莫篤定的說。

兩人樓梯爬到一半，馬修才意識到，尼莫右手冰錐沒放開過，左手則一直拿著拖把加狗鍊，留著鐵鍊他還能理解，配合冰錐用來打架也是很好的武器，但他帶著新拖把上樓做什麼？敵人在舊圖書館外面。

「尼莫，回答一個問題，我就乖乖搭直升機走人。」

「快問！」

「為什麼要選惡名昭彰的腦前葉神經切除術當必殺技？你我都知道這會造成不可逆的腦部傷害。」就算被刺大動脈，及時縫上輸血都能沒事出院，尼莫的選擇真的很恐怖，但馬修更好奇青年背後的深意。

光是目前為止，尼莫手裡那把冰錐已經刺進不少於三十個大腦了，只是他的手法非常精準，一擊得手，不需要再粗暴地攪動。

「關於吸血巨蚊的嚴重受害者，你不是說過建議安樂死之類的話嗎？如果我想給對方一個痛快，也可以不只刺進七公分，這比扭斷脖子或割動脈要更有效率，直接破壞痛覺會讓瀕死之人輕鬆很多。」尼莫平靜的說。

這是一個受過拷問折磨，期間肯定許多次恨不得痛快死去的年輕人，哪怕他不記得了，與其說憐憫受害者，更像是惋惜未被實現的死亡願望。首富想著。

「所以你也考慮了協助自殺的必要性？」馬修緩緩浮現笑意。

「對別西卜檔案作者的要求，我總不能雙重標準，那就太遜了。」意即是，換成尼莫面對無法拯救的受害者，他也必須質問自己能做出什麼。

捲髮青年斜睨著世界首富說：「戰爭主要死因通常不是直接致命，而是傷勢來不及治療或治療不當，馬修，你絕對可以一拳揍昏路上惹到你的小混混，但你不能保證幾天後他迷迷糊糊腦出血死掉的機率為零。那種事對雙方都不能稱為倒楣，是不精確的暴力可能導致的後果。」

「我總不可能揮拳前先幫對方做完全套體檢。」馬修撇嘴。

「正是這個道理，遇上敵方打算殺我時，我可能只想劃對方幾刀或敲他一棍，讓敵人喪失戰力，肇因戰鬥環境及對手的不確定性太多，結果我就殺人了。也許警察抓不到我，或法律上我是合理自衛無罪，但我討厭那樣。」尼莫停下腳步，抱胸靠著牆壁道。

「你喜歡確認對方想死或想活後再行動，想殺就認真的殺，而非不小心弄死人家。反之亦然，不想殺時就更得確定對方在喪失戰力後不會輕易死掉。」馬修低頭看著這個固執的小廚師。

「以後肯定還會遇到很多必須阻止怪物化感染者或殺人狂轉向襲擊平民的情況，攻擊腦神經至少比真的殺掉他們好一點點，保留一線生機之類。主要還是一對多時省力，減少武器耗損跟避免我自己不得不一直殺人，精神負擔太重。」

即便擁有不穩定的超能力，尼莫依然不相信他會變成一拳打爆小行星的超級英雄，更不考慮鍛鍊堅不可摧的肉體和敵人拳腳互毆拚血條長短，他只能就目前感受到的改變去開發有利招式，哪怕被說陰險殘酷也在所不惜。

「再說，破壞大腦對真正的怪物也是致命一擊－－如果牠們有腦。還有我也不是見綠人就刺，只針對那些擋路又攻擊我們的不特定威脅好嗎？」

「懂了懂了，我不是批判你，只是好奇你的戰略思維，畢竟這個招數相當出人意料。」馬修制止尼莫愈說愈快的解釋，捲髮青年情緒上來了，黃燈警告。

「嚴重綠人患者不就是因為攻擊性和暴力程度過高才被定義為可射殺目標嗎？只切斷前額葉神經，還是可以接受其他新型治療，而且『看起來像是活著』，如果是最小肉體破壞程度，就算變成廢人，將來說不定還會出現魔法師和超能力治療者，或者你又研發出腦神經修復技術之類。」尼莫小聲解釋，這只能說是一個過於天真的願望。

「你對我這麼有信心？」馬修感覺這段時間以來的付出都值得了。

「如果還沒開始研究，你最好加快腳步，萬一哪天你被外星蟲子寄生控制而我不得不動手，說不定你可以靠AI備份大腦資訊之類外加超級醫療團隊把自己救回來，我能為你做的只有盡量幫你保持身體完整了。」尼莫不想讓馬修太得意，而且這也的確是他為朋友設想過的緊急狀況。

「尼莫，你的心意真的非常實際。」明明是夏天，樓頂的風為何這麼冷呢？馬修真心實意地談判：「大腦是我最值錢的資產，不得已的時候你就斷我手腳吧！」

「萬一那種蟲子專挑頭部寄生呢？我及時殺死牠，你還可以用外科手術慢慢清乾淨蟲屍，留下可以用的部分，因為你的確是大腦最值錢，我也想幫你保值。外星人如果控制你和格林集團，等於控制了大半美國，間接就是控制大半先進國家，有時候我們不得不作出艱難的決定。」尼莫說完繼續爬樓梯，並且催促馬修走在他前面。

問題馬修怎麼聽都不覺得尼莫的語氣有他形容的那麼艱難。

「其實這不是我最想要的必殺技，我的理想是『庖丁解牛』的那種，一邊戰鬥一邊幫對方卸貨，可以快速結束戰鬥又不怕意外殺死對手，亂砍肌肉血管或亂剁骨頭的行為讓我渾身不自在。」馬修會自己查中文成語，尼莫完全不擔心他聽不懂典故。

「我會幫你安排各種解剖學課程。」首富感受到廚師的暗示了。

「謝謝。」尼莫停在馬修身後，並未跨出樓梯間，首富不解地站在原地回望等他跟上。

「門是向外開的，我幫你從裡面反鎖，以免你趁我離開後偷偷溜走。」尼莫將狗鍊和冰錐放到一旁地上，雙手握住拖把柄以膝蓋頂住用力一折，那清脆的斷裂聲讓首富後頸一麻，默默想像小廚師以後會不會也這樣斷人脊椎。

接著尼莫就像遞甘蔗般友好地送給首富其中半截，還是連著拖把頭的下半截。

「防身用，你一半我一半，如果有綠人企圖開門，你就用這個從外面把門堵上。」

「你的謹慎關心讓我太感動了。」鐵鍊拖地的音效過於可怕，首富公關本能全面覺醒。

當馬修只能從逐漸關閉的地獄之門縫隙看見尼莫一邊眼睛時，捲髮青年陰森森地開口：「我懶得說廢話，如果被我發現你從外牆爬下去，我會非常、非常生氣，你不會想知道後果的。可以多派幾架直升機協助空中救援，畢竟綠人不會飛，只要離地一定高度吊掛出去就安全了。希望不用等太久才看見直升機出現在這棟建築物上空。」　

「當然，我可是重要人物。」馬修舉著半截拖把柄，有如那是英王權杖。

捲髮青年匡地一聲關門反鎖。

※※※

作者的話：尼莫表示，只有不會亂跑的首富才是好首富。

尼莫單獨留下來時又救了一些落單貴賓，遺憾的是沒抓到可疑人士尾巴，而他自己就夠可疑了。國民警衛隊撤離行動接近尾聲，陸軍很快接管康乃馨社區，正要開始清消生物汙染並搜索危險病患，任務中也包括救援分散躲藏的平民，更有不少人注意到黑衣義警行動，繼續監視風險太高。

尼莫在接到馬修警告軍方即將修復社區監控的訊息後，第一時間趕回藏保鑣服裝那處後院。

多虧在信長之野望裡玩忍者，三天兩頭就在隱身開寶箱躲陷阱，當聯盟盜賊時也接過許多偷雞摸狗的任務，尼莫心態宛若老鳥，熟練地進屋尋寶，用車庫裡找到的剩餘汽油將義警便服燒得乾乾淨淨，連冰錐和狗鍊一起燒過徹底殺菌後埋入土裡。

湮滅所有證據後，尼莫換了間空屋躲著，直到特種部隊地毯式搜索時發現通報待救援名單中失散的首富保鑣之一，同時也是特別好認的亞裔清秀廚師，馬修‧格林的忘年之交兼金句小網紅尼莫‧凱普頓，特種部隊休假時也會上網刷八卦的。

尼莫非常配合地進入醫療帳篷接受體檢，他衣著整齊，看起來毫無打鬥過跡象，當然更沒有任何可疑抓痕。

記者在外面拚命呼喊懇求小廚師接受採訪，於是尼莫在聯邦政府幹員強烈希望他起個正面示範的委託下，和醫師代表一起走出帳篷並公開握手，醫生恭喜他完全健康，尼莫則表示帳篷內的體檢一切都非常禮貌慎重，他感到安全與受保護。

對於他如何單獨走散和脫險的過程，媒體當然不可能放過。

「格林先生在參觀過程中從廁所窗戶跑了，可能打算在康乃馨社區中跟我們玩捉迷藏，當時我負責看門，對自己的失職感到相當內疚，於是跟其他保鑣大哥大姐們說要去找他。理論上我不是正式雇員，格林先生無權命令我，但既然答應當他的一日保鑣，就得跟在身邊保證他的安全。」尼莫看著馬修‧格林的保鑣與助理們，後者雖然緊閉嘴巴沒冒出半個字評論，但他們贊同的眼神已經在鏡頭下大力支持尼莫。

媒體們正是看上尼莫對首富不假辭色這點，才會專攻小廚師，想從他嘴裡挖出一些猛料，只能說世界首富不負期待再次給大眾帶來娛樂話題。

「當時我們都覺得康乃馨社區很安全，畢竟到處都有軍人巡邏，格林先生有恃無恐單獨行動，我到處打聽他的下落，直到遠遠發現一個外表已經惡化的病患服綠人在街上遊蕩，對方企圖接近我，當時離我還有一段距離，我趕緊跑開了。」眾人隨著中餐廚師的描述屏息。

「我畢竟不是真正能打的保鑣，身上也沒攜帶任何武器，手機不通情況下只好躲起來等待救援。在尋找藏匿地點過程也聽到各種混亂打鬥槍聲和尖叫嘶吼聲，但有國民警衛隊在，聽說是恐怖攻擊，我認為自己不應該亂逞英雄，幸運地在一名打扮普通的輕症綠人指引下找到安全空屋躲藏，他們畢竟比我熟悉這處社區。」

一名上校職銜軍方發言人站在尼莫身邊讚賞地拍了拍捲髮青年肩膀：「你的反應處置非常正確，希望大家在面臨類似危機時能效法凱普頓先生保持冷靜觀察身邊環境，在安全避難點等待救援。」

「那格林先生呢？你不擔心他嗎？」一名女記者高舉麥克風，雙頰緋紅，神情激動。

「當然擔心，但既然連我都能躲得好好的，以格林先生的逃命技術和身分排面，我相信他一定能化險為夷，躲藏過程中我也看見格林集團直升機飛進社區，答案不難推理。」尼莫這番話逗得現場媒體發出陣陣笑聲，決定把小廚師也會開首富玩笑這點寫進報導，

「凱普頓先生，你對針對康乃馨社區的恐怖攻擊以及重症綠人被非法拘禁和攻擊民眾這點有何看法？」另一名男記者高聲追問，所有鏡頭隨即對準捲髮青年的臉。

尼莫皺起眉頭，一副路人忽然被鎂光燈聚焦不知所措的困擾反應，但捲髮青年思考片刻後接過麥克風，表情誠懇，用帶有口音但咬字清晰的英文開口：「我不能評論哪邊是對，哪邊是錯，也不是馬修‧格林的發言人，我只能代表我自己說出這段親身見聞。首先，受邀貴賓們的確冒險進入軍事管制區，和綠人近距離溝通互動，樂於出錢出力改善這處療養基地，光是這點就值得敬佩。作為一個普通人，甚至還不是美國公民，我很感動。」

尼莫停了停，環顧身邊，名流們面露訝異，有些甚至已在激動抹淚，感慨他們的善意還是有人理解，記者則忙著振筆紀錄中餐廚師的每一句發言內容，沒人打斷他的話。

「至於那些症狀並不嚴重的病患，相信LA州政府以及參觀過的貴賓和負責安保的國民警衛隊都很清楚，他們非常遵守收容規則，是恐怖攻擊破壞監控和電子定位器在先，他們以為激進人士想殺死自己，有些離開限居範圍逃命很正常，畢竟這些綠人住處都有鮮明標示－－甚至還有導覽地圖。我得到輕症患者掩護才能躲過大街混亂，在空屋裡等到救援，至少這些輕症患者絕對不該受到歧視責難，他們在苦難中還保持著助人之心。」

尼莫的話得到名流們頻頻點頭，仔細回想，他們的確沒受到任何不是穿病患服與外表感染不明顯的綠人攻擊。

「我本人支持將怪獸事件受害與一般醫療體系分開，獨立收容研究有效治療，不能怪有些病患躲著不敢出來，目前普通醫院能給的幫助的確不大，而且容易延誤病情造成更多公眾危險。總之，我希望康乃馨社區收容治療計劃能續下去，甚至擴大規模。」

「新傳染病的確需要新藥和新治療方式，不可諱言，那就是人體實驗。但我遇到的綠人病患裡，有人跟我說他很樂意配合政府，或許大家應該傾聽病患意見，倘若他們願意承擔風險，簽下同意書，就該給予足夠實質補助讓他們安頓好家人後加入賭局，至少我自己若遭感染會非常樂意抓住一切治療機會。」尼莫用剛剛積極配合接受體檢的行動證明，又得到一陣掌聲。

「希望司法單位能夠徹查狂暴綠人為何會大量進入康乃馨社區，這與我跟在格林先生身邊擔任臨時保鑣時聽見的內容完全不同，我們都以為這裡只收留數量有限的無害輕症病患和其家人。另外，希望大家能夠體諒，綠人是怪獸災難的受害者，未來我們都可能遭逢意外，需要一個完整體制解決問題，而非在初期就過度抨擊檢討不足之處導致收容治療作業進度緩慢。怪獸可是不等人的，下一波攻擊隨時可能發生。以上，謝謝大家。」

尼莫最後一句警告讓在場眾人連媒體和軍人在內都露出沉重緊張的表情。

語罷，尼莫將麥可風還給記者，搭乘第二架降落空地並塗有格林集團標誌的民用直升機離開，媒體們目送直升機遠颺，不知是誰感嘆了一句這待遇根本不輸正牌女友。

所有記者一致同意，馬修‧格林這個廚師好友無論是有趣程度和新聞含金量都比他過去的女友們大多了，剛剛那番發言更證明尼莫‧凱普頓程度不僅僅是個餐館廚師而已，可惜普通新移民初期從事職業選擇有限，往往是容易取代的底層工作居多。

當天網路新聞熱議的全是康乃馨社區事件中驚險逃生的名流權貴們拍攝的恐怖綠人襲擊和國民警衛隊員還擊畫面，但大多被社群軟體演算法以「有害青少年身心」為由過濾遮蔽，只剩那些頂級網紅有技巧剪輯的影片能夠倖存，其中自然包括富二代紫髮少女的頻道，她本人也是第一手現場襲擊影片的攝影者，更以成功捕捉狂暴綠人特寫和對紐約市長的尖銳評論躍升點閱率第一。

關於尼莫的訪問則在亞裔政經圈子和華僑團體中瘋傳，尤其是台商圈，許多華人都公開表示讚賞尼莫，紛紛打探他移民前的來歷，有些甚至願意提供信託基金支持尼莫深造，然後被身邊親友吐槽這個年輕人已經有世界首富當靠山了。

認識馬修以後，尼莫對當個低調路人已經死心了，幸好他的背景在作為世界首富救命恩人出道時就已經被媒體調查過，當時馬修和尼莫已經聯手編好故事，由格林集團公關部門出面發新聞稿解釋尼莫的簡單背景，總之大部分人是信了。

尼莫是台商和中國妻子的獨生子，這點靈感來自店長夫婦，桑妮姊表示很開心。

新冠肺炎肆虐期間，尼莫母親不幸嚴重白肺去世，父親事業則受長期封城影響，美中貿易戰將近十年後，當地官員也不演了，經常欺壓剝削中小企業台商，資金更無法匯出中國，缺乏訂單和資金鍊斷裂不得不宣布破產，一生努力歸零的男人最終跳樓自殺。

捲髮青年因此憤世嫉俗參與各種社會運動進了黑名單，不僅找不到工作，甚至連租房都有困難，親友更不敢收容，尼莫只能流落街頭，最後他選擇在國外朋友幫助下輾轉來到美國尋求政治庇護，改名換姓從此不提過去避免牽連親友。

基於這段新聞內容，許多人猜測馬修‧格林是否因尼莫同樣也失去雙親對他格外照顧，一切看起來很合理，能夠說出那樣一番富含同情理智心得並聰明地保護自己的青年，又有誰會不喜歡呢？

在康乃馨社區事件後才認識尼莫‧凱普頓的台商華僑之中，許多人又被尼莫的「身世」引發相似PTSD，紛紛表態支持綠人收容治療計畫，並打算趁這次總統大選為自家族裔爭取權利，種種漣漪效應暫且按下不表。

另一個抓人眼球的衍生議題是，紫髮少女發布的綠人攻擊影片中出現多次剪接，畫面中並未出現任何國民警衛隊和私人保鑣，底下網友質疑她和同伴如何逃脫，紫髮少女得意地回答他們受到「V」的幫助，當然不能讓神祕義警資訊曝光。

這番聳動發言又引起網紅目擊的神祕義警是真貨或仿冒追隨者，義警是否還兼恐怖份子等等爭議，只不過對神祕義警的負評都被紫髮少女乾脆刪掉了，這些質疑者只好另起爐灶討論。

以外，馬修‧格林那輛拉風到不行卻慘遭遺忘的金綠色飛天跑車，也在騷動中被狂暴綠人踩滿腳印並翻成四輪朝天，幸好外觀看來沒有其他損壞，連玻璃都是防彈的，媒體也過去拍了不少紀念照，感嘆格林集團工業水準依然是頂尖代表。

※※※

作者的話：尼莫認為既然低調不了就往死裡裝吧

「尼莫，你快要幹掉我的公關部門主管了。從哪練的？」馬修彎腰替脫下西裝外套捲起袖子的尼莫抽血，後者癱在總裁辦公桌後的大扶手椅裡，一副被吸乾的疲態。

「網友筆戰串中，平均正面回應五十以上。」尼莫真的沒騙人。

「難怪，我那些公關稿每次不是被酸就是被倒讚。有考慮跳槽嗎？」

「對不起，我可能也酸過你和按過倒讚。」捲髮青年的優點就是面對首富連說謊都懶。

「沒關係，我能理解，這就是身為上位者的悲哀宿命。」馬修大方地回應，無感才是沒有愛，小廚師肯花時間酸文倒讚已經是了不起的特殊待遇了，那可是不喜歡看娛樂八卦新聞的尼莫‧凱普頓。

「對了，我那些綠人科學家手下，原本打算理智喪失就去死，聽說你今天的表現和願景後，有些人改變想法了，希望你在時機適當時能替他們『手術』一下。」

馬修仔細地收好血液試管，尼莫沒問他為何不直接到實驗區去，但直升機坪下來就是捲髮青年熟悉的總裁辦公室，馬修抓著自己的超舒適辦公椅轉向尼莫時，後者想也不想就坐了上去。

「為啥不請專業外科醫生？那樣比較安全。」尼莫說。

「你就當成類似教宗賜福的信念加持好了，而且你的超能力能造成『性質改變』，透過接觸，或許能扞格東岸怪獸血液的同化力量，我覺得有一試的價值。」馬修說。

「那些研究者很偉大，我當然樂意幫忙。」尼莫用酒精棉花按著針孔說。

馬修停了十幾秒，靜靜觀察著捲髮青年，尼莫已經無意識閉起眼睛好幾次了，蓬鬆捲髮的頭部一點一點打瞌睡，甚至連皮鞋都蹭掉了，雙腳縮上椅墊，形成抱膝仰靠的奇妙姿勢，領帶更是早在直升機裡就被他解開，揉成一團塞進口袋。

尼莫已經習慣累到極點時有個安全地方讓他窩著直到沉睡，哪怕不是托加的病床，首富又大又軟的辦公椅也能湊合。

「我今天打了多少場，你可能記得比我還清楚，能不能我直接睡覺，你推著辦公椅把我送去實驗區檢查？需要測運動能力的那種我現在幹不了。」尼莫完全不想動了。

「睡吧！我再把你搬過去，我最喜歡對失去意識的男人為所欲為了。」馬修有點記恨被尼莫反鎖在天台只能提前中離的事，小廚師害他不能完整體驗康乃馨社區的綠人暴動。

「靠！」尼莫立刻睜大眼睛。

馬修直接從辦公桌抽屜拿出體溫槍朝尼莫額頭嗶了好幾聲，又將能同步連線的智慧型健康手環扣在尼莫手腕上，隨時監測他的心跳血氧。

其實在尼莫睡著時幫他測腦波還是頗具研究價值，但馬修總覺得尼莫今天的表現與發言不值得被這樣對待。小廚師需要一杯加了很多鮮奶的熱紅茶，一間有著厚棉被和軟床墊的冷氣房，或者是空氣清新遠離人群的湖心別墅，按照尼莫的清醒程度和物理距離，馬修也許只來得及提供第一種了。

「我想檢查的不是你有沒有被綠人感染，坦白說以你的小心程度和身為超能力者的天然抗性，幾乎不可能中獎。但我擔心你的超能力已經發動，持續時間和相應的代價。如果你都要直接睡著了，表示現在測肌力衰退幅度和精神集中度沒意義，但還是得觀察二十四小時內個體生理跡象，包括神經和臟器功能有無下降，各種荷爾蒙變化，還有你花多少睡眠時間或者攝入何種營養才能恢復原狀。」馬修說。

「你剛剛那句很賤的話讓我十分鐘之內暫時還不至於強制睡著。」尼莫控訴。

「哦，所以刺激一下精神還是能爆發戰力嘛！」馬修將這項發現列入大腦筆記。

「我現在不餓，就是特別想睡。」尼莫歪著頭說。

「那麼，暫定把『累到不能動，直接睡著』當成你連續發動三小時的超能力代價，你沒睡倒在康乃馨社區的空屋裡，我假設守備警戒感知危險也是你的能力面向之一。這是人類的原始生存本能，一個族群裡總有特別擅長放哨或逃跑的個體，如果能夠強化到超英程度會是非常有用的能力，畢竟純論單次殺傷力的話，光是我自己的軍工產品就能取代或遠遠優於目前許多只有攻擊和速度見長的超能力者。」

馬修這段話重要性不言而喻，他大可隱藏關鍵性意見，這對控制尼莫來說會更加方便，馬修卻選擇第一時間和盤托出，與其說找出尼莫超能力的答案，更像是教育尼莫關於超能力這門新興學問的重點精華和研究方法。

「通常在超能力者普遍現象裡，嗜睡代表的耗損程度比飢餓更大，你的超能力發動跡象不明顯，只要知覺改變或感覺身體反應特別好，建議你初期暫時無論是戰鬥或警戒都不要連續超過一小時。」

「我記住了。」尼莫說。

這時助理端著兩個冒著熱氣的馬克杯進來，馬修的手很大，他的特製馬克杯也比常見尺寸大，尼莫拿到的是同款，容量可能有600ml，方便首富看報表時暢飲咖啡，此時裡面裝的奶香濃郁的大吉嶺。

「你今天進入康乃馨社區後就沒進食，又把能量都消耗掉了，奶茶或點滴選一邊，奶茶喝不完我就替你打點滴。」首富端起他那杯奶茶朝尼莫舉杯。

「不要點滴！」剛被抽血過的尼莫受夠針頭了。

「噗！」首富忍不住笑出聲。

尼莫試著單手握住杯柄舉起，發現有點吃力，而且奶茶裝得太滿，只好瞪了馬修一眼用雙手捧著喝。

充滿治癒感的醇厚鮮奶混著熟悉的茶葉與蜂蜜香氣，一口溫暖甜美的液體下肚，感覺立刻舒服多了，尼莫才意識到馬修說他體溫比正常值低是什麼意思，他在康乃馨社區的連續戰鬥和躲藏，同時也在揮霍著生命力。

尼莫又啜了好幾口，決定趁他還有點力氣且沒忘記內容前，將想說的話對馬修一股腦兒倒乾淨，然後就能心無罣礙去睡了。

「我覺得自己的超能力特質可能是變成電玩角色或把敵手當成電玩怪物。」

「根據？」

「今天連打幾十個綠人的精神狀態，跟我玩線上遊戲時感覺很像。」毫無憐憫或仇恨厭惡，也無喜悅享受，就是放空追求速度精準，以及達成階段性目的，比如穿越某張地圖，保護某些人質之類。

「那是什麼感覺？」又一種世界首富無法理解的經驗。

「我以前最高紀錄是三十七小時沒下過線，而且是不用外掛醒著玩，連續十幾個小時殺玩家或殺怪是家常便飯。」

「原來是這種，那你還沒破我的紀錄，我搞研發實驗連續沒睡的最高數字是五十二小時。不過魔獸世界有那麼血汗嗎？我不玩網遊不太清楚。」馬修迷惑地問。

「如果是新版本副本拓荒或農聲望和神兵……不對，我是說另一個日本網路遊戲。」差點被馬修帶偏話題，他的總部和私人領地本身就像單機遊戲地圖了。

「就是那種遇強則強……」尼莫比了個難以解釋的手勢。「有的招式簡單又快速，但是殺傷力低；有的大招很厲害，但需要滿足條件和時間累積才放得出來，而且短時間只能用一次，通常都會留到怪物BOSS或者遊戲角色命懸一線時。」

「你的意思是在湖心別墅對我的頭部要害射的那一筆，是你潛意識認為我屬於特別危險的目標，所以才使出了殺傷力不凡的一擊？你當時感到威脅了嗎？」馬修問。

尼莫搖頭：「在野外地圖大家看到稀有精英怪都是先打再說，會掉好東西，完全是本能反射。」

「……我姑且當作是讚美了，謝謝。」馬修再度感受到捲髮青年的不可預測性。「後面開始模擬訓練，以及今天的綠人襲擊，因為敵人水準在你的預期之內，所以雖有進步但範圍不大？」

「或許吧！本來就缺乏實戰經驗，但我認為熟悉基本招式和加強體能才是保命關鍵，目前沒有不滿意的地方，就是剛好想到有這種可能性就跟你說了。」

「很高興你能跟我分享關於超能力的想法。」

「沒辦法，誰叫你差點就變成我的受害者，而且說好讓你幫忙控制這份超能力，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不說出來難不成還等你通靈？。」尼莫深知團隊溝通的重要，不熟悉隊友招式，隊友也不曉得你想幹嘛，以及不知哪個天兵會選錯時機放錯誤的招，結果都是災難性滅團。

「其實，那個人及時趕到了，只是選擇在暗處保護著你跟我，不想剝奪你成長的機會，但你最好不要再做這種打扮了，你以前就喜歡這樣穿，被敵人打破頭抓走時也是穿得幾乎一模一樣，他看見又勾起傷心的回憶。」馬修提起他那個神祕超英好朋友，沒有此人，馬修也不會纏上尼莫，堅持要復健加訓練小廚師。

「噢。」尼莫搔搔鼻頭。「這只是最輕便不起眼又容易壓縮收納的運動服裝，街上許多人都喜歡這樣穿，只要不是康乃馨社區那種特殊隔離環境，在大城市裡混進人群很方便。」

「我知道你會這麼說，但不能否認這種便服毫無防護性可言，下次你想隱瞞身份動手，先跟我商量一下。」馬修一副理性中立的模樣。

「然後你就會逼我穿上羞恥的超英制服！謝了，我沒累到智力退化」。

「連防彈衣那麼醜的東西大家都在穿，格林集團提供的超英制服絕對是兼具設計感的輕量化防護極品！其他超能力者想要我還得慎重考慮！你這是對我企業形象的不實指控！」

「那你跳傘和玩其他極限運動的時候怎麼不穿？明知在綠人地盤不安全，今天進醫院地下室前換上超英等級的防護服了嗎？穿上去什麼效果自己心裡有數吧？」尼莫繼續努力消耗奶茶。

「我又不是超英，穿起來是有點不好意思……」

連全裸都無所謂的首富也這麼說，能怪尼莫奮力抵抗嗎？所謂超級英雄的制服，那真是超級挑戰人類羞恥心的存在。

「我也不是！想叫我試穿，你先公開代言自家產品一個月再說。」尼莫冷酷地表態完直接改話題。「康乃馨社區和別西卜檔案是不是同一批人幹的好事？」

「也許，至少我產生這種懷疑。」馬修坐在桌緣，也喝了口奶茶，半側身看著尼莫。

「大家都說那個玩蛆高手是義警，怎麼他這次不在乎平民傷亡了？」

「或許是『罪不至死，但死有餘辜』的意思，所以他沒親自動手處決特定目標，能不能活就看你的本事和運氣了，況且現場有國民警衛隊和特種部隊，論火力優勢遠高重症綠人。距離總統大選不到半年，LA州長為了保住搖擺州民眾對執政黨的信心，增加黨內話語權，換取自己兩年後連任機會，看起來打算不擇手段，那名義警恐怕是想將其中骯髒事公諸於眾，紐約市那邊也脫不了關係。」馬修說。

「維持上次論點，我和這個玩蛆高手合不來。」尼莫和馬修在別西卜檔案的討論時曾對這名攻入吸血巨蚊養殖場的神祕義警有過一番討論，尼莫最不滿的是神祕義警直接用一氧化碳灌滿所有關著受害者的方艙，然後在超英和特種部隊趕到時一口氣引爆方艙銷毀養殖場湮滅證據，。

「但這次恐怕有很多人會將你認成他，畢竟你救了不少有影響力的名人。」

「無所謂，反正我是『尼莫』（Nemo），本來就查無此人，等他被逮捕，我會發個匿名聲明表示有些兇器是冰錐的傷害罪不是他幹的。」尼莫是有道德操守的前義警，不會真的讓別人替自己扛罪。

「幫你取名字的店長該不會是先知吧？」連性格都跟原小說人物一樣棘手。

「『我主張正義與公理，無論在何方，我都盡力做我能做的好事，同時也幹我應該幹的壞事，須知正義並不等於寬恕。』」尼莫引用了同一位作家在系列作品《神祕島》中尼莫船長的死前自白。

金眼男人忽然很想把尼莫這段引用告訴那個人，執著於尼莫的消失因此成為正義化身的強大存在，再問問對方是什麼感覺？

「辦公室旁邊有附小房間，單人床，我很少用，也沒和別人一起用過，你安心去躺吧！在椅子上睡不舒服。」馬修好心勸告。

「不洗澡就上床睡覺很髒。」尼莫用一種即將停止心跳呼吸般的平靜表情堅持著。

又一個台灣人的神祕習慣。

「那我一個小時後叫你起來沖個澡換衣服再去床上睡？」

「嗯……」尼莫沒再出聲了。

十分鐘後馬修確定尼莫睡熟了，直接把他抱進休息室，放上單人床蓋好絲被，他非常肯定這傢伙八小時內絕對醒不來，辦公室桌椅自己還要用呢！

※※※

作者的話：覺得這次事件不夠刺激，都是設定狂本人的錯，深刻反省中，再想想能不能弄些讓平民更有參與感的怪物事件。

托加和店長夫婦都透過網路熱傳影片和討論得知康乃馨社區變成綠血喪屍出沒的熱點，也看了尼莫的新聞訪談，那段睜眼說瞎話的表演或許能瞞過被尼莫乖寶寶光環遮蔽雙眼的店長夫婦，卻絕對躲不過室友的火眼金睛。

尼莫說他從頭到尾都沒跟重症綠人有過接觸的事純屬鬼扯，看看小廚師是怎麼徒手打持槍搶匪和吸血巨蚊！

馬修‧格林認為拉尼莫當保鑣害他捲入恐怖攻擊必須負責，邀請尼莫到總部再進行詳細檢查，尼莫也向托加等親友報備過行蹤，然後一天一夜沒消息。

托加現在最擔心的是尼莫真的沾到什麼只是不說，而馬修‧格林又是個護短的，肯定是全方面資訊封鎖，私底下叫他的團隊不擇手段也要治好尼莫。

正當俄國人胡思亂想半天打算殺去格林集團問人時，尼莫忽然打開病房門進來，身上還帶著焦糖爆米花的香氣。

「你幹嘛像見了鬼一樣？」尼莫把俄國室友指定的爆米花點心塞進他懷裡。

「你一天一夜沒消息，就算檢查很複雜，中間起碼聯繫幾次！搞得我們都擔心你是不是接受全麻手術之類。」托加打開爆米花筒抓了一把洩憤般往嘴裡塞。

「呃，」尼莫臉上出現少見的尷尬。「我就是不小心在格林大廈裡睡過頭了。」

「睡過頭是指睡多久？」格林上下打量尼莫，看起來的確沒受傷或開過刀，精神也不錯，嘴唇上有點油光，身上除了焦糖爆米花還染了點其他種類食物氣味和淡淡酒味，不知剛吃過哪些好料。

「十五個小時。去他的！馬修陰我，他說會叫我起床結果沒有，然後手機沒電了。」剩下的時間尼莫倒也規規矩矩配合做完各種超能力檢測，然後餓得要命，陪馬修去高級餐廳吃了一套全餐，從前菜到甜點就吃了兩個小時，更別說事前換衣服和交通時間，最後尼莫還繞路去買托加想吃的焦糖爆米花。

事實證明，首富果然是地球人，便當也有吃膩的時候。

「噢，可見你累成什麼樣子他才不叫你起床，就說過度訓練不好，你肯定在康乃馨社區裡動手了！有避開監控嗎？網紅有人說被『V』救了，我看根本是你吧？裡面那麼多空屋，搞套便服加口罩變裝又不難！」托加用力嚼著爆米花，尼莫則閃到一邊以免被碎屑和口水噴到。

「那時監控系統和無人機都被恐怖份子癱瘓了，沒有證據的事恕我無法回答。」

「再裝啊！別西卜檔案裡的殺人魔手法可是職業級，就連我親手送去醫院的那些病患，也是被粗暴塞進貨車冷凍櫃。」托加根本感覺不出那名神祕義警有珍惜生命的意思，即便後來證明那些感染者早就沒救了，但當時他們還活著。

「當然不可能是我，一定是哪個路過不願留名的好心英雄！」尼莫瞪到俄國人只能乖乖閉嘴。「另外金屬狗鍊跟拖把的結合開啟了新紀元，你有機會遇到喪屍可以參考看看。」

「謝謝，普通的搶匪就很好。」托加懷疑從尼莫那張烏鴉嘴裡說出的壞事都會變成真的。「哦，對了，紐約市開始囤糧和木板了，總比需要釘櫥窗門板時建材商缺貨抬價來得好。那裡恐怕是超英最密集的地方了，真搞不懂怕什麼。」

「首富已經搬到孤星市了，英雄們做慈善也要吃飯，總不能讓他們賠戰損，這時候政府只好出面募款或和特定英雄的支持者談判了，再說，英雄多反派也多，東岸怪獸不就從那邊登陸了？紐約是目前看起來最不像受過流星雨事件影響的地方，倒不是受災不嚴重，只是有太多人和龐大資金希望那裡恢復往常了，說是美國的門面也不為過，首都華盛頓和加州反而還好。」尼莫評論道。

「我就不會想住那裡，而且紐約現在肯定還有很多綠人潛藏，這種病患不可能清乾淨，就跟濫用芬太尼的人群一樣，合法，沒有刑罰，不可能用力抓，人只會愈死愈多。」托加對大都會半點幻想也沒有。

「估計綠人的接觸傳染不是百分之百，不然紐約市現在就很有趣了。」尼莫說。

「或許只是潛伏期落差大。」托加沒好氣說。

「海水裡的怪獸血液不含新型病毒或細菌，當初第一時間就化驗了，所以紐約市長才說那是類似過敏原的東西，雖然現在我們知道患者有傳染性，或許用狂牛症的普利昂蛋白（Prion）這種特殊致病源來形容更好。」

「聽你這麼一說還真的很像。」過敏這種狀況從皮膚癢癢到沾一點就死翹翹也是有很大的差別，然後狂牛症就是真的要命了。

「還有，性行為跟血液傳染可能性最高，你要想成怪獸愛滋也不是不行。」尼莫不忘提點托加以後泡酒吧要注意安全。

「綠人的情況比愛滋嚴重多了，會主動撲上來咬人欸！」托加感覺現實世界變化比漫畫連載還快。

「人體本身有排異反應和免疫功能，不是所有細菌病毒和微生物都能輕易感染人類，關於東岸怪獸和綠人的研究目前還太少，我從馬修那邊撈到的情報是，把綠人泡在水裡症狀會好很多，但政府那邊收容病患後卻是反著幹，覺得綠人多泡水就會快速變成魚人和怪獸屬下，佔領全世界。」尼莫說。

「所以瘋狂綠人表面爛成那樣是缺水？準備大水族箱好好養著其實可以變美人魚？」托加不可思議問。

「可能還缺少其他必要營養素和環境條件才導致皮膚腐爛和精神崩潰，不過美人魚還是太誇張了。比如說，你要是長期缺乏維生素C也會變得很像喪屍。」

「我都有好好吃水果蔬菜！」托加挺胸。

「這件事算機密，你別傳出去，馬修有做人體實驗，但那是他的員工當初太好奇東岸怪獸偏偏要湊上去看，被感染以後自己研究自己，已經有人為科學獻出生命了。」尼莫不知道馬修要如何讓怪獸傳染病成為顯學，但康乃馨社區已經拉開序幕了，倘若托加非要胡思亂想，他寧可讓室友想一些與真相有關的，某些人曾努力過的痕跡。

或許達爾文獎未來會因此改變褒貶定義，這就是人類的愚蠢與神奇之處。

「……這，怎麼說，能避免的話還是不要再發生這類悲劇了。」托加愣住後唏噓不已。

「東岸怪獸事件已經在本屆總統大選前重創執政黨聲望，康乃馨社區一定會延燒成重大政治議題，執政黨比在野黨更渴望複製格林集團與孤星市合作處理吸血巨蚊事件的成功模式。但格林集團只有一個，擺明資源就是投在我們這邊，路易斯安那州有點合作希望也因為是鄰居而且爆發同種吸血蚊的次生災難。現在綠人治療計劃就意味著選票，想動搖鐵票區或把搖擺州拿回來就看這次了。」

「我們又沒有投票權。」

「但我合法身分還在SSS(Selective Service System)十八到二十五歲的規定登記範圍內，我申請庇護時也登記了。」美國選擇性兵役名單，所有美國人不分男女滿十八歲都得義務登記（這一點和他穿越前SSS只限男性的認知有落差，大概是女權更進步了），非公民和難民也一樣，進來美國就得同意服兵役，有需要時可以拉人去當兵，通常只是法律這麼規定，實際上並沒徵兵。

「這跟總統大選有關係嗎？」托加一臉迷惑。

「我總得觀察哪邊外交政策更爛，更可能浪費軍餉或刪軍事預算，隨便拉人充數來解決國內流星雨災難問題，然後使勁黑。最近一年是台海關鍵期，我想盡量保持自由身方便選擇戰場，不是卡在消毒康乃馨社區或看守隕石災區這類任務。流星雨事件以後什麼鳥事都有可能發生了。」尼莫認真表示。

「雖然由馬修‧格林來說你三十歲是有點可信度啦！但你現在又不能改身分，要怪就怪連中國人的Boss都覺得你臉嫩吧！」托加每次想起尼莫在這件事上的悲憤反應都想笑。

「兵役登記其實不是特別恐怖的事，就是留馬上找得到人的真實聯絡資料，然後滿二十六歲前要確保資料都是最新有效內容。你不登記在美國求學工作會很難混，還會少掉很多福利，有點社會性死亡的感覺，甚至可能申請不到公民權。萬一要強制徵兵，也是得總統和國會通過立法再批准徵兵令，真心不想當可以在被徵召時良心拒戰，比如寫書面陳述書解釋你的宗教信仰不允許之類，要是遇到我就準備老實說信仰台灣獨立所以更想參加國際兵團。總之若是被一個白癡政府亂徵兵去幫他們的錯誤政策擦屁股我會不爽。」尼莫的糾結點在這裡。

之前在台灣就是這樣，尼莫覺得藍綠白三個政黨為了選票都把戰爭這種應該嚴肅小心的事搞得像在哄小朋友，但大唱和平跪下來就不會被打這種想法還是特別智障，敵人擺明要你脫光趴著，偏偏國內還有人來扯他褲子，這個尼莫不能忍。

大概台灣三大黨裡都有人裸照或投降書在中共手上吧？美國和澳洲應該同樣流出不少照片，換成尼莫也不會只帶一根釣竿，起碼魚圈裡都要都要灑點餌，還能搞內鬥消耗對手。

俄國人看尼莫都不動焦糖爆米花，充滿友愛地拿起另一盒叫尼莫吃，尼莫回答剛吃飽，然後報了間讓托加嫉恨不已的餐廳名字。

「馬修‧格林到哪都會出事，還好康乃馨社區已經折抵掉今日的厄運，餐廳才沒爆炸。」托加酸酸的說。

「這次你猜錯了，幕後黑手可能是別西卜檔案的組織人馬，目標是路易斯安那州和紐約市的黑箱操作腐敗問題，卻把瘋狂綠人全放出來自助餐，我還是靠著馬修的黑科技掩護才能全身而退。」首富再怎麼欠噓，也不能把遭綁架暗殺和不實詆毀的責任也歸罪給馬修，他在保護周遭群眾上相當慷慨及自戀，甚至可說過度大方到連自身安全都不顧了。

捲髮青年將充好電的個人手機扔給托加，示意他打開最近的照片。

「喏，見證奇蹟的時刻。」

相簿裡是尼莫拍到的組圖，從一開始目標躲在餐桌下屁股正對鏡頭，到紅著眼睛對著破裂玻璃窗留言，最後笑著朝尼莫揮手道別的畫面特別像幅虛幻夢境。

「哇靠，兄弟，你真的屌，這樣也讓你找到人了。」托加沒想到尼莫看了他轉傳求助文和挖到的調查報告，居然較真到走首富後門去康乃馨社區尋找失蹤同胞。

「我的兩隻手機這次都帶了，一隻保鑣用，一隻日常用。」尼莫當然不會只留一句錄音當證據，他可是千辛萬苦才找到那個傻蛋線人，連作夢都夢到被尖叫母女檔追趕，總得多拿點紀念品。

另外還有一份尼莫與失蹤線人全程對話的音頻，托加聽完後久久無語。

「怎麼？被男男問題嚇到了？」尼莫也為托加翻譯他聽不懂的中文對話部分。

「不是，我就覺得你們台灣人挺浪漫的。」

「啥？有嗎？」

「如果是最後一面，不，最後一句話，真心喜歡的話，管他男的女的，是我就乾脆告白啦！」托加扼腕地說。

「但我覺得不見得是最後一面，LA州長馬上就要接受犯罪調查，很可能辭職換副州長上任，另外紐約市也差不多。康乃馨社區治療計畫不會停擺，還必須加速作出政績，代理州長一定得在大選前拆這顆炸彈，排除污垢後肯定安全許多。條件許可時也能容許家屬或伴侶去探望吧？當然這得花點時間，也不確定人能撐到那時候，但綠人研究才剛開始，那個線人又是最近才被間接感染，不是直接接觸怪獸血液，他比其他人多了兩個月的機會。」尼莫理智分析。

「你準備把這些證據都交給他朋友？」托加問。

「暫時先給那句錄音，畢竟是當事人的委託。」捲髮青年篤定的說。

「這樣會不會有點殘忍？」俄國人明知有照片和完整錄音，尼莫卻要扣下更多能證明那個線人還活著的證據。

「看對方接下來的表現值不值得更多線索，這不是理所當然嗎？我當初為了治療失憶，也被馬修開了許多玩笑！他玩得可開心了！」尼莫迄今回想仍然充滿怨念。

雖然首富對台灣室友的那些討好也可說是某種玩笑，但實在寵到讓人害怕啊！幸好尼莫神經夠大條。托加覺得這時候最好不要發言，多說多錯。

「如果他朋友覺得那句留言可以接受，或者調查一段時間沒下文就放棄，那還是不要給出無謂的希望比較好，畢竟牽涉到怪獸和流星雨事件的國家計劃，鼻子亂伸的人真的會消失不見。況且他們都是難民，原本就不享有美國公民的許多保護。」尼莫將那句中文錄音單獨發給托加，讓他想辦法匿名轉給尋人求助文的原PO，就說是路過好心人幫忙轉交的留言。

「的確是這樣。」托加凝視那句錄音檔英文檔名，只有非常簡單的「farewell」，這就是尼莫的看法了。

「幹嘛不繼續吃爆米花了？」尼莫希望將室友餵肥的黑暗計畫能順利進行。

「尼莫，如果哪天你出事了，千萬不要留這種句子給我，我會睡不著。」

「不然要留什麼？」

「GPS詳細座標，不然能三角定位的地標也好，用你或別人的手機拍個照傳過來，就算你變成章魚，我也會想辦法用能裝水的車子把你載去找馬修‧格林治療，如果連他都沒辦法，那我就把你放生到海裡。」托加認真的說。

「謝了，托加，你給了我新靈感。」尼莫打開線上美國地圖。

「你有沒有認真聽我上面的話？啥靈感？」

「有認真聽，不過靈感的部分比較重要。還是路易斯安那州，但重點不是紐奧爾良，而是密西西比河口及上游方向。」尼莫以指尖撫著那片破碎地形說。

「想把綠人送離紐約市的不是只有頭疼的市長和議員們，當然還可以有病患自己，你覺得他們都躲在紐約？不，生活成本太高了。假設他們自己放生自己呢？」

托加試著想像那副光景，不禁張大嘴巴。

「先不提家庭式公路旅遊，就算是獨居病患也可以互助合作，有錢的出錢，有車的出車，假設有一群病患願意自我放逐到人煙罕至又有水有森林掩蔽的地方，而且有健康者的祕密支持，以目前地方政府的散漫態度大概發現不了，畢竟現在到處都缺錢和人手，中央則把重點放在超能力者、巨型怪獸和掉落物研究上。」

「可是，說不定那就是早期感染者最好的出路了。」托加說。

「直到失控為止。而且他們會用一切人類能做出的暴力攻擊同類，包括用工具捶打穿刺、直接啃咬、撕扯、性侵，到時候最接近這些綠人的健康人下場可想而知，不對，其實也不肯定還有理智的輕症綠人不會受害。」尼莫垂著眼簾道：「但你要如何限制人們不藏匿保護家人朋友，連帶自己也受到感染？」

托加深呼吸，啞聲道：「為何不能到超英們打倒怪獸後就結束這一場？」

「生活不只一百二十分鐘，它會一直延續，有好有壞。」

尼莫從托加的爆米花盒中抓了一把：「我去給馬修打個電話，馬上回來，其實也不一定是密西西比河，我們不知道長期半水棲後的綠人捕食技術和耐寒能力如何，倘若綠人會受到其他海中怪獸影響，他們聚集在水淺又食物豐富的河口或半鹽水地帶可能性會更大，因為人類身體還無法適應長時間處於海水滲透壓中。而且你知道嗎？皮膚其實也是一種呼吸器官。」

「尼莫，你到底怎麼想到這些的？」

「大概是我很久以前養過魚？」

「那些魚還好嗎？」

「沒痛苦太久。」

※※※

作者的話：尼莫最後修滿了潘達利亞釣魚技能和機車的釣手隊聲望。

五月二十五日，對現在的尼莫來說毫無意義，只是日曆上普通的一頁，不久後他將遭遇這輩子最麻煩的宿敵，初次交手就刻骨銘心。

尼莫以為今天只是例行體能訓練，很自然地將樓層停在健身區，未料電梯自動上升到頂樓，又是首富的手動操控，尼莫只好習慣性地通過空無一人的藝術品走廊，進入熟到不能再熟的總裁辦公室。

映入他眼中的馬修仍是平常辦公模式，桌上資料夾和報告書摞得滿滿的－－流星雨事件後遺症，大家都不太相信電子檔了。世界首富穿著一身三件套西裝，好看是好看，尼莫卻想問他不憋嗎？幸好辦公室冷氣開得還算足。

反觀捲髮青年，完全就是來健身運動的休閒打扮。

尼莫是怕冷沒錯，但他也怕熱怕悶，像湖心別墅那種環境就很理想，普通山區露營也不錯，天然的冷氣和涼風，冷了還可以升個火或裹睡袋，他不喜歡室內密封中央空調。

「你前陣子打電話跟我說的那個推測，綠人自行前往有水的野生環境躲藏生活，我回報給軍方說是自己的想法，軍方也向總統報告了。對了，你不介意我隱瞞你的名字吧？」馬修了解尼莫習性，索性自己攬下來。

「你是要敢曝光我，我只好殺你滅口了。」尼莫拿起桌上事先準備好的冰紅茶喝了一口，滿意地瞇起眼睛。馬修不知何時幫尼莫置辦了專用馬克杯，黑色杯身印著金綠色字母Ｋ，尼莫以為象徵凱普頓的首寫字母，拉丁文中C和K可以互換，大概是首富的字謎遊戲，捲髮青年不以為意。

「軍方派出無人機隊二十四小時在密西西比河口及上游方向密集搜尋，果然拍到一些有趣畫面。」馬修在桌邊看似隨意敲了幾下，牆壁立刻顯示畫面。

鏡頭拉近，沼澤各處出現一共十三個衣服破爛沾滿泥水的身影，人影半游半走，靈活地朝彼此接近，有的手持木頭長矛，有的拎著一堆魚網，有的雙手空空，從頭臉和身上的腐爛結痂的明顯症狀判斷，這些無疑都是感染一段時間的綠人。

氣氛隨著綠人們在同一處沙洲上岸愈發緊張，當尼莫以為他們要開始廝殺時，綠人們卻席地而坐熟稔對話起來，其中捕魚者整理著魚網，挑出漁獲放進袋子裡，乾脆地交給雙手空空的那些綠人，持長矛者則像戰士般警戒四周。

情報交換對話進行了十來分鐘，無人機沒能錄到音頻，AI用口型分析補上字幕，都是在談紐奧爾良怪物們與紐約市新聞，還包括一些超英話題，忽然間無人機被發現了，一名綠人戰士當下就朝無人機射出長矛，可惜因高度和準頭不夠而落空。

「快跑！」連續幾句高聲喊叫倒是錄清楚了。

「不知道那裡是否也有百慕達三角洲效應，無線電監聽經常受到不明力量干擾。初期還能守聽到一些對話，無人機曝光後，他們就不再用無線電聯絡，就算被拍到也是蒙面。綠人裡面肯定有軍事背景的感染者，不知是退休或現役，美軍還在排查資料，如果是老兵就更棘手了。」馬修說。

「看起來他們已經有自己的分工組織和謀生方式了。」尼莫不得不佩服美國人的動手能力。

「這次密西西比河三角洲調查行動，軍方請我擔任顧問，問我是否需要抓捕樣本，我阻止他們攻擊，改沿河岸灑放宣傳單，表示格林集團願意派一名綠人科學家與他們線上對話，並用無人機吊掛來通訊設備，放在最初發現聚會的沙灘上，一天後有綠人跟我們聯絡了。」

馬修表示美軍和州政府這樣亂搞下去遲早會爆發內戰，目前沒有一個靠得住的流星雨事件智庫，何況他們需要不只一個！現有的老牌戰略分析智庫基本上都在胡說八道。

「馬克‧費里曼（ Mark‧Freeman），非裔五十歲男性，離婚獨居，最早一批向市政府提供血樣並登記身分的怪獸血海水受害者，職業和性格都像他的名字一樣，是個狂放不羈的自由記者，東岸怪獸登陸時他當然在現場，之後向市政府指定醫院報到，除了感染問題令人不安外，也是想調查紐約市應對怪獸血海水受害者後續發展。」螢幕上出現一個短髮黑人的背景資料，尼莫知道這是關鍵人物的意思，屏氣凝神看下去。

「之後費里曼在網路上公開發表報導批評市政府對汙染海水倒灌和傳染病的輕率反應，內容可以濃縮成一句結論『整件事就是一坨屎』。那篇報導被主流媒體打壓刪除，接著他就祕密號召一群看過報導主動聯繫的受害者，決定逃離紐約市，離開文明世界自保。這群人裡面有醫師也有其他專家，但不是所有人都有留下電子足跡，他們商量出的最佳生存地點後來被你推測到了。」馬修說。

「只是靈機一動。換成是我，認識你之前大概也會幹一樣的事。」尼莫聳肩。

「是啊！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正在山上找避難安全點。」首富感嘆。

「所以必須破壞這些病患對安樂鄉的希望，我還是頗感遺憾。」尼莫指著暫停的螢幕。「繼續。」

螢幕播出錄音和那些因長相暴露被查出身分的綠人各種日常照，密西西比河綠人表示他們已經建立部落自給自足，如果政府能尊重他們並給予必要協助，他們也不會越雷池一步。

部落領導人馬克‧費里曼願意親自給格林集團綠人科學家抽血，證明他就是東岸怪獸攻擊中第一波感染者，而他到現在不但保持清醒，並且進化得更強壯，足以領導部族並代表三百名以上的綠人和美國政府談判。

「第一次接觸後，我的綠人科學家成功帶回馬克族長血樣，證實他們所言屬實，目前密西西比河的感染者部落遠遠突破我們對綠人的認知，惡化的確是減緩，某種程度上身體也強化了，但並不表示怪獸的感染已經痊癒。只是，他們的確遠比政府收容的綠人更『健康』。」

「我為軍方設計提供海上透明談判室，你想像用海嘯逃生艙改造的組合貨櫃屋，差不多是那種原理，用鎖鍊連接著新型醫療艦停在河口，四周水下已經布滿智慧型水雷，雙方都只能游泳或坐小艇登上談判室。」

「所以目前政府的綠人收容計劃出現嚴重差錯和技術問題，他們終於發現有個可以擦屁股的人，萬一談崩了，格林集團也要負部分責任。」尼莫靠著給客人坐的扶手椅，捲髮青年也沒想到他在地圖上隨手一指可以拉出這麼一大串地瓜。

「這位馬克族長指定的談判見證人是我，除此之外一切交涉可能不存在。如果不是格林集團也要遵守美國法律，配合美軍行動，他們其實想直接跟我談。」馬修眼角眉梢裡又流露出藏不住的得意。

「那你什麼時候要加入談判？談成了再告訴我不是更省事嗎？這樣我還要分成上下集關注後續。」尼莫更想去虛擬室練習戰鬥技術。

「今天，現在準備出發。希望你有個基本概念。」馬修拿出一件像潛水衣似的黑色服裝，連同包裝袋一起交給尼莫。「防彈衣，剛剛才定版的，媲美美軍NIJ第四級防護標準 ，但這可是沒插防彈硬板的軟性材質，防彈衣複合纖維和特殊織法可以有效吸收子彈初速度，然後透過摩擦熱能瞬間轉變特殊纖維裡變形成份的達到陶瓷硬度，也將一部分衝擊轉為聲能，萬一被擊中，你會聽到像音爆的聲響，別被嚇到。」

「我也去？你腦子終於壞了？」

「萬一直升機失事了，我們墜落在密西西比河流域，有誰對綠人的貼身實戰經驗比你豐富？」

「我在康乃馨社區對付的是腦殘綠人，而且是在陸地上，掉到水裡我只會水母漂自救，你不如把支票本做好防水處理更實在。」公共泳池從來不在尼莫活動範圍內，大學必修游泳課過關之後的漫長歲月，尼莫基本上遠離任何可能溺水的環境。

「但這次護衛由美軍負責，我只被允許帶一個貼身保鑣參加談判，我那些保鑣都大同小異，找你至少還能聊天。」馬修認為尼莫這項聊天技能非常重要。「你要是怕危險不去就算了。」

「一個綠人族長單兵來一票美軍和水雷包圍的透明談判屋，你有臉講危險？」

「生物性危害，一個噴嚏就夠了。因為到時候為了尊重對方我們不會穿防護服，我跟美軍強調過酒精消毒沒有用，只要不攝入體液或長時間接觸就不會感染，因為那是超自然怪獸的力量。負責這場談判行動的特種部隊成員和聯邦官員代表當然是不怕才自願參加。」如果被噴點口水就感染，現在全紐約至少有一半市民已遭中獎。

「我懂了，難以感染怪獸病的我，在談判裡當你的隨身保鑣是最經濟的選擇，還附聊天和打怪功能。」

「你少算了亞裔朋友對我正面形象的提升，以及馬克族長是非裔，在場種族愈是多元化，愈能減少心理敵視，順便爭取綠人感染者裡亞裔的信任，這樣馬克族長領導力上升後也會更喜歡我，合作順利，政府就能減少給我製造麻煩，就算少0.1%也好。」這時就能看出馬修作為商人追求利益最大化和成本最低化的熱情。

就算只賺一點點，那還是賺。這個尼莫明白。「但我不想穿防彈背心，既然談判環境已經這麼安全了，我要更加地尊重對方。」

「美軍那邊規定隨身保鑣一定要穿防護裝備，我好不容易爭取到你可以穿我家的產品。」馬修說。

「我強烈懷疑這句話真實性。既然都說那邊要全權負責保護你，我就是個名義上的隨從而已，限制人數也是為了不給現場添亂。」

「你可以接受羽絨背心，還很愛穿，卻不喜歡這件穿上西裝後還看不出來的新型基改蛛絲合成纖維貼身防彈衣，這比你冬春那件死也要上身的羽絨背心帥氣N倍，它不夠黑、不夠素嗎？尼莫，我實在搞不懂你。」馬修抬頭望天。

「外面天氣熱，西裝已經很不人性了，穿上去我不能呼吸，難不成密西西比河三角洲那些綠人會開槍射我？」沒否定，果然是騙人的。尼莫真想拿板凳揍他。

「難說，手還能扣板機就能開槍。另外你根本還沒穿，我的防彈衣怎麼可能沒有透氣功能！」

「那你穿了嗎？」

「當然，以身作則。」首富像超人般雙手拉開襯衫胸襟，露出底下的黑色貼身防彈衣，就是為了不讓尼莫次次都找到話柄。

「好，我去換。」果然馬修只要不搞特權，尼莫的配合度就上升很多。

尼莫從休息室換好防彈衣出來，不自在地扯著西裝外套手肘處。「你沒說是長袖。」

「我剛剛有提到背心嗎？這是參考康乃馨社區事件後的改良版，兼防刺防咬，理想是加上高領，但真的太熱了，你脖子要自己護好。」馬修諄諄善誘。「你拿掃把戳他們，那些部落綠人戰士難道就不會用磨尖樹枝或金屬水管戳你？我們上次近身互搏練習中，你的閃避功夫還是不行，很不行的那種，除了用超能力躲開的那幾次，話又說回來，那就不能叫功夫了。」

現在馬修看得出尼莫超能力發動時的狀態了。

「這場談判會持續很久嗎？」尼莫問。

「目標之一是同意軍方設立封鎖線，綠人則嚴格遵守不越界原則，軍隊答應定期提供物資藥品，部落綠人則希望活動範圍愈大愈好，目前有幾套方案還在線上爭執中，他們都相信格林集團代表也就是總裁我本人可以促成最好的結果，不知道他們哪來的信心？」

「會花多久時間主要是看你的表現？」

「不，取決於那名聯邦代表官員的智商和情商，他是預定國防部長人選之一，條件還成，如果能促成與綠人這場談判，他想要的位置就穩了。」

「現在要怎麼過去河口談判屋？」

「太空站失事而我奇蹟般倖存後，美國政府同意我擁有特殊自衛權，但只能使用格林集團獨立研發的武器，不得摻雜任何外來技術，只要登記過的武器我都能使用，當然包括戰鬥直升機和飛彈。但除非是極端危急情況，像外星飛船入侵那種，我的武裝飛行器不得進入市區，所以我們得飛去維修中心轉乘戰鬥直升機，畢竟今天行程比較特殊，醫療艦起降許可也到手了。」

「你為了一個綠人也這麼大張旗鼓？」又不是規定不能搭普通直升機去。

「尼莫，你喜歡玩遊戲，那我問你一張遊戲地圖裡只會有一種怪物嗎？就算不打只是逃，我總不能挾持美軍的戰鬥直升機，民用直升機在空戰中就跟玩具沒兩樣。」

有道理，是他想得淺了。

「所以先降落到醫療艦上，再跟特種部隊一起行動？」尼莫總結流程。

「沒錯。」

「那就走吧！」

※※※

作者的話：後面幾篇有讓人興奮的劇情發展。

世界首富的飛行器維修中心位於阿肯色州小岩城外，尼莫聽說這是他老爸的遺產，當初還是州長的某位前總統力邀老格林先生進駐新設立的小岩城工業區，而且附近有機場，萬一飛機出狀況方便就近請專家檢查。

流星雨事件後，馬修就剩這座資歷最久的飛行器維修中心沒被砸爛了，離目標地點還算近，起碼他們不用橫越大半美國再飛回來。

尼莫肯定馬修絕對有停得更近的戰鬥直升機，不然他是怎麼在他們初次見面時那麼快就叫了一台？但正式活動表面上還是要賣美國政府面子照規定流程走。

馬修一坐定就開始跟尼莫閒嗑牙，尼莫感覺他對於要被美軍保護的事有點焦慮，好比頂尖公會RL主補被迫跟野團精英合作，不能說很糟，但裝備和默契都沒有自家的好。

「我的維安人員和美軍跨軍種組成的特戰隊舉行友誼對抗每次都贏！裡面沒有超能力者，因為我覺得容易破壞平衡和團隊默契。假使其中有人狀態不佳，會主動退出行動並在集團內部尋求幫助，而且我還會給予獎勵，畢竟是減少我的風險。軍隊競爭風氣太重，沒辦法像我的團隊那樣隨時保持最佳狀態，形成完美的利益共同體。」馬修平常找不到對象murmur不滿，那有損世界首富的男子氣慨，幸好唯一的樹洞就在身邊。

不是只有嚴苛訓練才能讓人才變得頂尖，優渥待遇和理想化的工作環境也可以，這是馬修的信念。

「你相信他們。」尼莫評論道。

「顯而易見，不然我就得把自己關在城堡裡了。重點是，我得非常明確地提出信任標準和違規後果，否則別人容易錯誤解釋，當然他們也必須信任我的能力，另外我也讓他們每個人都玩過我的角色，這樣會更有同理心。」馬修說。

「像上次在慈善晚會的雷射火網，他們直接往你身邊開槍。然後訓練時你也讓他們這樣跑還跟著開槍這樣？」

「他們都開心得大叫！哪天你也應該來體驗看看。」

尼莫滿眼懷疑，雖然馬修提議他參加這種訓練，尼莫也是沒在怕，但怎麼想都覺得不至於開心成那樣。

「阿肯色州還是老樣子，這裡高樓大廈不多，重建起來也方便，如果回程有時間，我們還可以去鑽石坑州立公園挖鑽石！要不乾脆住一晚泡個溫泉再回去好了。」馬修看起來對綠人談判作業興趣不大。

兩人一落地後進入維修中心後，馬修才從目前完成定期保養的機型中挑出一台，讓地勤人員完成加油掛彈與起飛前的安全檢查，並親自在旁監督。

駕駛員是空軍退伍，艦降經驗非常豐富，趁著戰鬥直升機準備的這段期間，馬修和駕駛員討論今天這場飛行的天氣條件與路線計劃，以及在噸位更小的新型醫療艦上起降小撇步，尼莫聽他們的對話不像是老闆與雇員，更像是同行閒聊。

準備工作還沒完成，天空卻下起小雨，馬修正欲轉身對一直跟在後面的尼莫提議回維修中心暫避雨，後領卻被猛然一扯，尼莫飛快靠向他的同時，捲髮青年胸口響起爆裂聲，馬修只看見那隻高高揚起的左手，像是要環抱將他撲倒掩護，卻也因此露出脅下要害。

馬修立刻反過來抓住尼莫臥倒，不忘用手掌墊著對方後腦，發現他左胸中彈，非常糟糕的位置。但尼莫的眼睛是明亮的，充滿疼痛與意外導致的憤怒，絲毫不像垂死之人。首富與捲髮青年身邊立刻圍滿一圈維安人員，作為人牆避免第二槍出現。

「看來他不會防護魔法或超級速度，能力可能是強化身體的類型，聽見槍聲才反應嗎？都用上消音器了。」某處一名蒙面狙擊手喃喃自語。

「Yankee五號，回報狀況，子彈從你的方向射來，凱普頓先生中彈了。」馬修立刻透過衣領下的通訊器質問。

「一切正常，但彈道角度的確近乎一模一樣。」首富的狙擊手全程觀察戒護現場狀況，毫無異狀，而他現在肯定也被其他狙擊手和無人機瞄準了。

「能造成這種情況的額外狙擊點呢？」

Yankee五號下意識回望身後那座大壩橋。

「遠在兩公里外，以今天風向和風力計算，還沒聽說過有人從這種距離擊中目標，原本是排除在外的安全建築。」

馬修想起尼莫說過的那句話：不能假設任何對手不具超能力。

的確如此，那名殺手最好祈禱自己會瞬間移動，還能不留下任何存在痕跡，否則馬修保證一定將偷襲者抓到手好好清算這筆帳。

「你留在原地待命，Echo小隊立刻過去大壩橋調查。」馬修下完緊急命令後才檢查尼莫的傷口，尼莫抓著他的手一直都很用力，這讓馬修安心，以為傷處偏離要害。

格林集團的飛機維修中心周圍當然從天上防到地底，杜絕敵方無人飛行器或小型飛彈突破可能，何況目前能遠距離狙殺目標的科技和工具，馬修自己再清楚不過。目標是世界首富時，仍然以單兵或小隊潛伏攻擊最具威脅，因此限縮了暗殺者攜帶重武器的能力。

尼莫放開原本緊抓馬修手臂的手改握住手腕，阻止他掀開外套。「沒事，防彈衣擋住了，屋外太危險，先扶我進室內。」他的聲音清晰有力，充滿鎮定，馬修立刻明白，並非因為尼莫特別勇敢，這是他下定決心要滅證才會有的反應，也意味著除了馬修，其他人尼莫誰也不信，那麼，八成是超能力出了問題。

「你流血了。」

「嘴巴不小心咬破。」尼莫在倒地時不慎咬破嘴唇內側，一縷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來，他用舌頭舔了舔傷口，又是一陣刺痛，滿嘴都是血味。他張嘴讓首富看傷口，同時用眼神警告金眼男子。

馬修憑著這段時間練出的默契，隱瞞不提尼莫胸口瀰漫的鮮血氣息，扶著尼莫走進維修中心的休息室後立刻屏退左右。

「你的身體發生什麼事了？」

「現在沒人，你自己看吧！總之不對勁。」子彈碰撞到防彈衣瞬間，心臟彷彿著火，問題是他還沒中彈，接著那股火焰蔓延到整片左胸，隨即而來的衝擊劇痛讓他腦海一片空白。

回過神的尼莫發現四周都是人牆，唯一的念頭是不能讓傷口曝光。

馬修這才小心翼翼掀開西裝外套，中彈位置在心臟，那處防彈衣已經被鮮血湮濕一片。

「脫下防彈衣，不然看不清楚。」

「不能全脫，我必須馬上穿回去，你從防彈衣側開拉鍊打開看一下就好。這是發揮你解鈕釦專長的時候了，別弄壞我的襯衫。」尼莫還有閒心開玩笑。「你的人或許對你完全忠心，但不表示他們不會被超自然力量操控或盜用感官。等等我要像個只有防彈衣被打中的幸運兒一樣走出去。」

「女伴一般不喜歡我慢慢打開她們的鈕扣，解男人襯衫我還是第一次。」馬修嘴上不饒人，手指卻靈巧地達到尼莫的要求。

傷口暴露在金眼注視下，尼莫跟著低頭，發現事情大條了。

那不可思議但紋路色澤非常熟悉的大片黑鱗就長在尼莫左胸上，一部分被子彈擊碎了，血肉模糊的傷口裡露出彈頭金屬光澤，無聲宣示著擊中尼莫左胸的武器有多麼致命

「你知道這是穿甲彈嗎？防彈衣已經被穿透了，根本擋不住，你的身體也是，這顆子彈本來會連我一起貫穿。」

「怎麼可能？穿甲彈有效穿透射距得是超～近的吧？」尼莫一聽也傻眼了。

確實是常理來說不可能使用的狙擊點，再怎麼厲害的射手，武器威力和精準度也會因距離減弱，尤其是穿甲彈這種依賴彈頭材質硬度與大量動能的特殊子彈，有效射程非常短。

尼莫摸了摸傷口邊緣，指腹傳來爬蟲鱗甲觸感，輕敲那些完好鱗片，完全足以拿來磨他的殺魚刀，只能無奈一笑。

安琪送他的護身符露餡了。

「沒想到護身符是這種效果，回去真的要謝謝她救了我的命。」

「你們什麼時候交易能力了？」馬修低聲問。

「不是交易，只是個單純的祝福……離開這裡晚點再說。」尼莫示意馬修重新替他穿好衣服。

「尼莫！你必須馬上治療！」馬修沒辦法忍受尼莫就這樣遮著血淋淋的猙獰傷口什麼也不做。

「彈頭外露，表示子彈沒完全打進體內，呼吸血壓正常，不是致命傷，可以延後處理傷口。我得立刻飛回孤星市！」尼莫嘶聲要求，他現在沒有很痛，就是處於震驚狀態，但馬修再浪費他的腎上腺素有效時間尼莫真的會抓狂。

「該死的！你非得這麼倔？」馬修知道尼莫決定很正確，他訝異的是尼莫不假思索追求合理性的冷酷反應，以及不相信馬修在任何地方都能護他周全這點。

「你還要去參加談判嗎？那把我送回格林大廈，請安琪來接我，我能處理好。如果你也算我跟安琪的朋友就保住這個祕密。皮肉傷而已，再龜龜毛毛我就用手把子彈摳出來自己走人！」

金眼男子簡直要被氣笑了。「馬修‧格林差點被暗殺了。怎麼可能還有談判？我跟你一起！尼莫，你想怎麼做？不好好利用我的力量，你就是個白癡！」

「先回格林大廈假裝進入總部避難，但馬上換另一架直升機去湖心別墅。」尼莫咬緊牙關說，馬修一舉一動必須合理，連帶他身邊的尼莫才不會引人懷疑，捲髮青年有預感這趟漫長旅程不會很舒服。

馬修打了通電話，五官微帶怒意－－估計是尼莫的戰果，語氣則是暴怒到不行，首富的演技發揮一貫穩定良好。

「我把遭到暗殺和取消參加談判的事告訴國防部長了，今天他們和密西西比河綠人的會面要嘛自己上要嘛延期，我不管了！回孤星市的緊急航管許可已經通過，我親自駕駛民用直升機帶你回去，這樣你高興流多少血都不會有人懷疑，路上可別給我昏倒！」

「直升機上急救包裡有放腎上腺素注射器嗎？，我不確定這些增殖組織會不會引發過敏反應。」尼莫剛剛以為心臟燒起來了，如果那症狀再出現，他很可能需要來一針。

「當然有！如果來不及我就直接給你心內注射！多虧這彈孔，都不用瞄準了！」

「實際點！還不確定針能否刺進去呢！還是打大腿比較保險。」

「我剛剛是在罵人！現在不想被公主抱就站起來！」馬修感覺自己的修養與耐性在這一刻達到嶄新的高度。

尼莫搖搖晃晃地動作，立刻有隻強壯手臂繞過背伸進腋下將他撐起，畫面彷彿回到初認識的第一天，尼莫也是這樣撐著光溜溜的首富逃跑，現在角色互換，馬修架著他不費吹灰之力。

「尼莫，你太衝動了，我並不是真的要你當替我擋子彈的保鑣。」走出休息室前，馬修說。

「我哪知會射中什麼部位？搞不好只是我的手臂或你的大腿，當時只是想把你撲倒減少軀幹中彈機率，沒那麼偉大到替死好嗎？誰曉得結果太戲劇性，我都尷尬了。」尼莫那一瞬想法非常簡單。

「就是這麼戲劇性，差點射穿你的心臟，傻瓜，準備被我笑一輩子吧！」

尼莫用國際手勢代替回答。

※※※

作者的話：怎麼說呢？我覺得下一篇的場景有點澀。

尼莫如他保證的，一路都很清醒，馬修問話時也會回答，直升機成功降落在格林集團樓頂的停機坪上，馬修扶著尼莫進入總裁辦公室，隨即命令助理聯繫格林集團專屬試飛員從員工通道上頂樓將直升機開回阿肯色州的維修中心，同時調派另一架專門接送首富往返湖心別墅的直升機與駕駛員。

「不能讓第二個人看見我的傷口，就在這裡動手，你來，別騙我連取子彈這麼簡單的事都不會，何況彈頭還有一部分在外面。然後我去湖心別墅避避風頭。」尼莫現在還站著已經非常勉強，他撐著辦公桌低低喘氣。

馬修站在他旁邊彎腰，一手按住尼莫後頸，後者不解地抬起頭，金眼男子用額頭抵著捲髮青年忍痛汗溼的額心道：「幸好不是致命傷，可能有點痛。」

「幹嘛這麼肉麻？」

「我說過，你對我真的非常重要，不能出事。」馬修輕聲保證。

又是和他那個神祕朋友和不能說的偉大目標有關，尼莫也習慣了。

「馬上手術吧！我不想在這裡停留太久。」捲髮青年很堅持。

馬修將辦公桌上的物品全掃到地下，指著桌面要尼莫躺上去。

「不能在沙發上就好？」尼莫感覺這場景十分不妥。「電影裡拍打架受傷縫傷口不都是坐著或站著縫？」

「現在是拍電影嗎？我們討論的是可疑的穿甲彈、長著鱗片的變異傷口還有等著我發揮創意的縫合手術，告訴我你能忍住不乖乖亂動，否則我直接把你扛去實驗區綁起來縫！誰愛看就讓他看！」馬修嚴厲的說。

尼莫只好脫掉上衣乖乖躺上辦公桌，然後在心裡發誓以後馬修要是敢拿這個梗笑他，尼莫就聽一次踢他一腳！

馬修取出一個頭盔戴上，那神祕的科技頭盔表面帶著八顆類似鏡頭的構造，看上去有點像蜘蛛頭。

「別盯著我的手術顯微頭盔看，會射出強光方便我看清傷口深處，不想連眼睛也受傷就乖一點。」金眼男子只露出下半臉說，尼莫真想幫現在他也照張大頭照，加上合成英雄裝肯定能騙倒一票人。

夾出子彈是最輕鬆的步驟，消毒傷口時尼莫硬是忍住沒發出聲音。

穿甲彈的彈頭很長，傷口比馬修預期要深，又混著吸附在肉裡取不出來的黑鱗碎片，馬修只是嘗試夾出其中一片，尼莫立刻痛得用力拍桌，即便如此他的身體還是動也不動，馬修趕緊放棄。

鱗片不只長在皮膚表層，肌肉裡也有，馬修不知道怎麼正確縫合這種奇怪傷口，只好用可被人體自然吸收的手術線姑且先縫起來再說。

馬修替尼莫在鱗片邊緣可下針處打了局部麻醉，但他開始縫時，尼莫依舊臉色發白，緊抓桌緣努力不亂動。

「麻醉無效？跟安琪剛變身回來時一樣？」

「嗯，問題不大，你快點搞定就是。記得給我拿點止痛藥，之後我再試看看有沒有用。」尼莫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咬著說出口，渾身都是冷汗。

這就是安琪將來要走的路，不是一般的苦痛艱難，尼莫肯定她一定會成為偉大的超級英雄。

捲髮青年懶得問辦公室裡為何準備專門手術工具和各種殺菌消毒劑，肯定有超英路過格林大廈頂樓找馬修喝咖啡順便縫個傷口，馬修為了省事或保密就沒喚人代勞，尼莫不也是圖著相同目的嗎？

「你可以叫出來沒關係，我的辦公室隔音很好。」馬修看他實在難受，決定說點振奮人心的發言轉移尼莫注意力。

「我有預感你要說什麼，總之閉嘴。」

「我都不知道你會讀心了！」會應聲是好事，表示尼莫還很有精神。

「你要不要猜猜看這張桌子躺過多少女人？猜對了可以拿到上次遺憾錯過的一萬美金。」馬修怎麼可能放過這麼好用的話題，果然尼莫都沒發現他刺進下一針，馬上回嘴了。

「不猜，我肯定是躺在上面的第一個男人，滿意了吧？」尼莫自暴自棄的說。

「答錯，我才是第一個躺在上面的男人。」手術頭盔下的男人嘴唇扯出一抹性感放蕩的微笑，與他快速又縫了一針的冷靜動作形成強烈對比。

很好，尼莫沉浸在震撼的答案中，還沒反應過來。

「我拒絕想像那個畫面！」

「唉唷，你就想像一下吧！保證可以讓人忘記所有痛楚，當時我一絲不掛躺在桌上，手指緊抓桌緣強忍著，有對迷人的金髮雙胞胎，一個甜蜜地折磨我的胸肌和敏感小點，另一個在我雙腿之間用嘴……」

「你好煩啊！我不想聽！」尼莫開始覺得被彎針猛戳不算什麼了，馬修的色情朗誦才是真的折磨，而且他堅持要講十八禁部分。

「重點是，我從頭到尾都躺在這張大桌上，努力完成了全部，就跟現在的你一樣。好啦！手術結束。」馬修收掉最後一針，打了個完美的方結。

尼莫回給他一雙死魚眼：「我本來想說謝謝，但現在不罵髒話已經是我的極限，另外什麼叫跟你一樣？我他媽的有穿褲子！」

「你剛剛說了髒話。」馬修誠實地指出。

「是嗎？一定是超能力讓我突破極限了。」尼莫用盡全力起身就要離開這張邪惡的辦公桌，被馬修按住肩膀固定在桌邊。

「等等我替你蓋上紗布包紮好再穿衣服。」

馬修縫合動作很快，全程可能不超過五分鐘，問題他的辦公桌初體驗分享讓尼莫度秒如年。

「真想替你做個斷層掃描，目前只確定心臟完好，初步從呼吸狀態和觸診確定肋骨沒斷，但可能有骨裂，絕對不能亂動，到我家之後就乖乖睡覺。」馬修不忘補上正經診斷。

「保護安琪。如果我對她說信任你，她就會把一切告訴你，雖然她跟我一樣，目前也搞不懂怎麼一回事，是我先主動發現安琪的掉落鱗片，研究區肯定拔過她的鱗片研究，那種沒有用。」尼莫簡單描述鱗片護身符來歷。

吸血巨蚊肆虐那夜，安琪為了救馬修和尼莫暴露自己是超能力者，變回人身時落下一枚鱗片被尼莫撿到，後來安琪親吻祝福鱗片將其送給尼莫當護身符。

「以你們的迷糊無知程度，還是我自己調查比較準。」馬修吐槽道。

「我會記得告訴安琪你的專業意見，你比我清楚女人的記仇程度。」

「不要讓我認為你是個小氣的男人，尼莫‧凱普頓。看在我幫你縫傷口份上，大方點好嗎？」馬修說這句話語氣明顯變軟了。

「就放過你一次。」畢竟尼莫這麼大方。

最後馬修和尼莫提前站在樓頂停機坪邊迎接來接他們去湖心別墅的另一架直升機，完全看不出首富身邊的小廚師剛剛才倒在桌上被取子彈並縫合傷口，沒麻醉的好處是尼莫現在顯得特別緊繃清醒，完全像個剛剛以身護主，負傷但不嚴重的保鑣密友，身上只有殺菌劑的味道。

尼莫還是穿著那件被打穿一個洞的西裝外套，但裡面已經換成黑色寬鬆乾淨Ｔ恤，直升機和駕駛員都是熟面孔，專門負責湖心別墅的空中交通。

馬修替尼莫大腿也做了包紮掩人耳目，駕駛員照例沒有多問。

尼莫主動打招呼。「運氣不錯，保住一命，多虧格林集團的防彈衣，但我肋骨還是痛得要命！」

「很高興您沒事－－或許不是完全沒事，至少以結果來說夠幸運啦！凱普頓先生，請繫好安全帶留意飛行中顛簸，畢竟您受傷了。」駕駛員友善地回應，並保證會安全地將他帶到湖心別墅靜養。

「看吧！又多了一個人希望你到我家養傷後別胡作非為，好好休息。」馬修態度親暱實則謹慎避免壓迫傷口，替尼莫繫上安全帶。

順利抵達高山湖，進入湖心別墅後，馬修啟動反監聽與隔音功能，囑咐尼莫在他不在時盡量少開窗離屋。

「你不必親自跟來的。」尼莫躺在沙發上，連續多番折騰讓他現在能躺就不坐。

「誰曉得那名殺手不會繼續跟監？在關鍵時刻策反或操控我的駕駛員對你下手，就像你說的那樣。至少我還能接手開直升機。再說湖心別墅安全功能你還不熟，我離開前得針對你一個人居住的情況做點調整。」

「好吧！謹慎永遠不嫌多。」

「話說，感應到危險逼近這個能力不錯。你的超能力既然這麼像忍者，是不是該練練用武士刀砍子彈了？」

「這麼中二的動作我就算做得到也不想冒險被拍到，直接閃開然後幹掉開槍的敵人更實際。」尼莫的白眼都快飛到天花板。

「不過還是先正式謝謝你又救了我的命，畢竟對方本來目標是雙殺不是嗎？」馬修一手按在沙發背上，低頭對躺下來就不想動的捲髮青年說。

「對方主要想殺我，你算附帶獵物。」尼莫說。

小廚師在直升機上就被馬修強迫喝完一瓶電解質飲料，萬幸那些奇異鱗片也抑制了出血量，本來就沒傷到重要血管，馬修同意可以尼莫可以不用輸血，也擔心兩種超能力同時影響身體又輸入別人的血液意外出問題，但尼莫這幾天都必須補充造血必需的水份和營養。

「我只是有點懷疑，你如此確定的考量怎麼來的？」馬修問。

「雖然我不想說……因為身高差。狙擊手通常瞄準頭部，但當時我的站位本意是掩護你的後背，攻擊卻來自前方，本來是由你的狙擊手負責卡位清道，卻反過來成了攻擊方向。」

「我不能要求維安團隊個個都堪比超英，那就太不公平了。這次攻擊遠超乎他們的應對能力。」因此馬修除了下令再次進行維安團隊的背景審查與身心健康確認外沒有多加責難。

「我在感應到小型暗器逼近瞬間，第一反應就是拉倒你同時掩護，但中彈位置卻是在我心臟，顯然對方是計算過我會為了保護你而忽略自己，並且殺意明確。只是貫穿傷對第二個人不見得致命，所以你算順手列入的贈品。另外他沒馬上對你再補一槍，大概是只愛我一個人。」

尼莫事後回想，他是在拉開馬修的瞬間中彈，被沖擊力影響後仰，無法繼續撲在首富身上掩護，如果對方想要殺馬修，尼莫背後中彈更合理，只能說對方一開始瞄準的就是尼莫行動間的心臟位置。

「這是大口徑穿甲彈，不只穿透力，安琪的鱗片居然連衝擊一起吸收，真是驚人的能力發展。你那件防彈衣我派助理清消後混在其他件用不同槍械子彈打壞的樣品裡拿去給開發防彈衣部門測試出結果了。」馬修說。

從脫下防彈衣消毒器械開始取彈頭到飛抵湖心別墅這段時間，頂多就過了一個小時。尼莫只能說要跟上宇宙級的老闆，他的員工果然也得是星球級別。

「研究員分析過被擊穿的防彈衣，只看物理證據會以為是近距離發射。通常穿甲彈打穿防彈衣的有效射程頂多一百公尺，我的黑科技滿打滿算也就到一百七，但狙擊手剛剛可能窩在離你有效射程二十倍距離外。」

「不如你直接說白話，兇手超能力和我當初在這裡射你那一筆的效果有點類似。」捲髮青年在終於抵達庇護所後放鬆許多，因傷口疼痛顯得有氣無力。

「尼莫，你不擔心嗎？」

「有點熱血沸騰了，好像看到等級比我高的玩家在用我現在還不能用的戰鬥技能，而且那技能我很喜歡。」

「你能這樣想就好。」馬修將證物袋連同染血子彈扔給尼莫。

他沒告訴尼莫，當初尼莫雲淡風輕朝他射的那隻塑膠原子筆，無論怎麼分析都比今天這顆穿甲彈要厲害危險多了。

「交給你收著，讓你好好反省當時有多驚險，沒有安琪的能力，你百分之百會死。等我忙完綠人的事再分析這枚穿甲彈來歷。」馬修嘴上說不管，但政府那邊肯定會派人來安撫關說，首富也不會當真笨到不跟綠人族長私下聯繫。

動用超能力感知又受了傷，還受另一種超能力影響，尼莫這會兒應該想睡了，實際上他可能痛到睡不著，或者因安琪的超能力更強勢而清醒持續疼痛。

「我現在不能留在這裡，你一個人可以嗎？」馬修確認問。

「廢話，快滾去搞定和密西西比河綠人的重新談判，挑一個我也能加入的時間，三天，不兩天後我就能恢復行動了。我會趁這段時間調查你藏在書房的黃色漫畫！」

「我不藏那麼小兒科的東西，你得小心為看見的道具興奮得睡不著覺！這對傷患不好。」馬修露出邪氣的微笑。

見馬修照例又在說垃圾話，尼莫知道他的槍傷大概沒事了，就是得藏好傷口的祕密，等鱗片徹底消失了再回去，。

但馬修還是巴拉巴拉叮嚀一堆清潔傷口注意感染外加隨時回報異狀的護理知識，直到尼莫忍不住拿撥火棍戳他，首富才依依不捨重新爬上直升機離開。

一個人躺在沙發上的尼莫盯著穿甲彈上的血跡，思索那個送他致命禮物的神祕人。

比起有無成功命中，對方更寧願尼莫死得乾脆俐落，想取他性命有太多選擇了，從傳統達姆彈到最近流行的破片彈，新潮點還有提煉自吸血蚊的毒液彈，放進放射性汙染物或綠人感染體液的髒彈……尼莫落單毫無防備的機會要多少有多少，殺手偏偏選他穿著防彈衣待在馬修維安團隊核心時，簡直是莫名其妙的炫耀。

不，說不定對方計算好格林集團能以最快速度進行高難度心臟縫合手術甚至替換人工心臟，才故意選他在馬修身邊時下手，確保他能得到隨時為世界首富準備的救護規格。

彷彿一道久別重逢的問候：我很想殺你，但我又不希望你死。

「有趣。」

※※※

作者的話：寫完辦公桌的戲份我滿足了。

尼莫雖然在康乃馨社區裡極力避免被惡搞的命運，仍舊逃不過在世界首富最近一次暗殺失敗中作為他的隨身保鑣光榮負傷。

馬修在媒體前描述最好的朋友如何身中兩槍義無反顧地撲倒他，幸好防彈衣擋下致命一擊，但還是避不開大腿中彈，必須立刻開刀取出子彈靜養，驚恐感動又悲傷的表情不去角逐奧斯卡獎簡直是電影界的巨大損失。

托加果然立刻打電話過來詢問，被馬修好心轉接給尼莫的安全手機，尼莫心知他一定是被推派出的代表，桑妮姊和店長擔心尼莫對他們報喜不報憂，才讓俄國室友當前鋒。

「只有一顆子彈驚險擦過腳而已，我們都有穿防彈衣－－還是長袖！馬修故意說得很誇張是政治效果，當時他正要跟政府一起去跟聚集在密西西比河口三角洲的綠人部落談判，卻因為暗殺行動被打斷了，當然要說得嚴重點，改時間才不容易被刁難。」

「綠人都有部落了，真奇幻！等等，這不就表示最初怪物血海水感染案例也不一定像康乃馨社區的失控綠人那麼糟。」托加感覺怪獸衍生問題愈來愈燒腦了。

「哪怕事前看很多資料計劃好精心照顧，魚兒都不一定適應得了小小的魚缸，何況是不好好換水養菌餵食打氣治療受傷個體還過量擁擠，不惡化狂暴才怪。」來自養魚失敗者的經驗之談。

「你怎麼又變成他的隨身保鑣？」

「上回我們在康乃馨社區的組隊很成功，馬修問我要不要再來一次？換成你不會想看看綠人部落族長嗎？而且美軍醫療艦就在旁邊，現場一堆特種部隊。」

「當然想看！你能不能偷拍一點回來？」

尼莫聽見托加在病床上不滿彈動的噪音。

「不能，我就是說給你羨慕的，老規矩，聽過就好，閉緊嘴巴。」

「你又靠這招賄賂我幫你向Boss和桑妮姊編藉口！」托加不是笨蛋，但尼莫真是個混蛋。

「記得文情並茂，重點表述為『尼莫在首富的湖心別墅養傷』。那邊有通訊管制，手機打不進來，不是我故意不接你們電話，馬修也希望我盡量不要洩露情報，我會定期用網路郵件跟你們報平安。」尼莫愈來愈習慣首富家就是我家的調性了。

尼莫清理著依然滲血的左胸傷口，黑鱗部分被穿甲彈打破，部分還是完整長在皮膚上，像一塊堅硬胸甲，傷處內部鱗片稍微消褪，導致馬修的縫線有點鬆了，但傷口看起來沒發炎，每天體溫正常，尼莫和馬修都覺得可以再順其自然觀察看看，畢竟超能力融合是稀有案例。

止痛藥終於起效了，雖然作用不到正常效果一半，尼莫依然感謝上帝。

「所以你重新談判前真的待在湖心別墅？還是又偷溜去其他危險地方？」托加追問。

「就在湖心別墅一個人釣魚睡覺看影集，躲避危險的記者怪物，滿意了吧？」捲髮青年說起白色謊言半點負擔也沒有，何況除了釣魚以外其他都是事實，尼莫就窩在湖心別墅哪兒都沒去。

同樣被困在單人病房裡養傷的托加總算平衡了，若非湖心別墅是首富私人住家，他還真想跟尼莫一起去山中湖度假釣魚，哪怕只能在岸邊搭帳篷也好，尼莫的魚料理一定很好吃！一想到是馬修‧格林的地盤，托加馬上興致全無。

本來想對尼莫說他生日快到了，但他們都心知肚明那不是尼莫真正的生日，本人也不喜歡那套應急亂填的出生年月日，托加考慮後還是放棄這個話題。只想吃吃喝喝放鬆一番理由隨便找都有，尼莫假生日那天剛好是托加的出獄……出院日，這還不值得大肆慶祝嗎？

是真的剛好同一天還是首富的心計托加不清楚，總之俄國人的確從馬修‧格林那邊得到不少好處，這筆人情他會記著，雖然不影響他繼續看首富不順眼就是。

「我出院那天你會回來嗎？」托加住院時，尼莫依然會去餐館裡走走，但他沒再進廚房工作，店長和桑妮姊感受到他急著在格林大廈裡訓練變強的幹勁，相信尼莫當真想往保鑣一行發展，首富有心領他入行已經不算鍍金而是純金名片了。

即便有時擔心捲髮青年遇到危險，店長夫婦在電話裡跟托加聊起尼莫時也會順口讚賞捲髮青年的確有保鑣天份云云。

「沒有重要行程當然是去接你出院，順便給你的殘障演技評分，不要以為不刮鬍子不洗頭髮就能混過去，還有眼神，要表現出絕望落魄的精髓。」尼莫認真的語氣讓托加安心又悲哀，室友到底是多想看到他跛腳潦倒？

「你還會有什麼重要行程？」

「再次談判日期還沒訂好，這些政府官員拖拖拉拉，不過醫療艦和談判屋倒是一直放在原地，萬一來個颶風就搞笑了。」

「哈哈！你還是別亂講話了，怕什麼來什麼。」

※※※

尼莫不知他一語成讖，雖然不是預言到天氣變化，颶風問題的確是之前部落綠人談判中疏漏的重點。

逃到密西西比河三角洲的綠人之前也都是習慣文明乃至大城市繁華生活的普通人，紐約市近年因極端氣候也頻有颶風侵襲，甚至還曾帶來大洪水和數十人死亡，市長宣布進入緊急狀態，但對三十歲以上的紐約客來說，颶風不在他們根深蒂固的災難印象範圍內，搶劫竊盜才是。

再說還有許多部落綠人是從中西部或更北邊來紐約生活，根本沒見識過颶風真正可怕之處，偶爾有幾個颶風從南部登陸，來到紐約時也已經強弩之末，頂多就是帶來暴雨和地鐵淹水，但對目前生活在密西西比河的部落綠人來說，哪兒都是水。

馬克族長於是增加要求，在封鎖線外安全地點興建堅固的避難建築和儲存乾糧乾淨飲水，供部落成員及其家屬在颶風和洪水來時能自動豁免封鎖令，自行進入安全屋避難。當然，聯邦政府針對這部分開銷和安全性開始爭吵不休，避難點要蓋在哪個州也被激烈討論，誰都不想要嫌惡設施。

另一個狀況是，部分避難而來的綠人撐了兩三個月後實在過不慣野外原始生活，希望回歸文明世界，這個避難點乾脆就蓋成綠人社區更好，但他們當然不想變成康乃馨社區那種潰爛又脆弱的重症綠人，催促馬克族長向政府索取保證，提供不會讓他們病況惡化的方便生活環境。

馬修私下聯絡馬克族長的回覆是第一個條件他可以幫忙擺平，但專屬社區就太過份了，連康乃馨社區都還沒開始重建，再者部落綠人萬萬不可能答應住進康乃馨社區，他們甚至迷信只要踏進該處一步就會喪失力量退化成狂暴瘋子。

馬克族長同意讓步，表示他只會禮貌性作球讓聯邦政府砍價，這樣雙方回去都能對下面交代。

首富最後不耐煩地在國會作證時表示避難建築他包了，順便把綠人科學家的固定宿舍也蓋在旁邊，讓有接觸感染之虞的綠人家屬在非避難時期也能來該處向綠人科學家與醫療人員求醫，更歡迎定期健康檢查。

這對聯邦政府來說已經是超乎想像的神速解決了，但看在馬修眼裡簡直是不可饒恕的低落效率，尼莫也懷疑政府和綠人兩邊多少有趁機揩油的嫌疑。

「算了，特地開設大型實驗的花費比蓋房子更多，若能方便觀察部落綠人恢復文明生活或半野生狀態下的病況發展，就當是田野調查投資了。」馬修事後對尼莫這樣說。

格林集團的承諾一出，避難點蓋在哪個州忽然就不是問題了。

馬修不是小孩，關於州長們的邀請，他全都要。於是在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阿肯色州都訂下了部落綠人避難點的建設計劃，但限定只有登記為特定部落成員，平時居住於封鎖線內信譽良好的綠人及家屬才能進駐，變相鼓勵藏匿中的綠人病患往封鎖線內集中。

「關於這些部落綠人還有他們的健康與即將感染的家屬，你真打算慈善作到底？」馬修終於能回湖心別墅休息時，尼莫這樣問。

「不是只有蜥蜴會吃蟲，魚也是。有人提出在怪獸病感染者之間建立起食物鏈的可能性，考慮到美好的未來，國會終於讓步同意再提高給部落綠人的待遇。」

「那個『有人』該不會是你？」尼莫基本上不做第二人想。

「是我旗下科學家提出的報告，但因為議題過度敏感，作者本人不希望曝光身分，所以我把名字塗黑了。」馬修睜眼說瞎話，甚至還拍了拍胸脯，深怕小廚師不明白自己有多麼雄才大略。

「新的談判日期和條件都確定了，這次不會再有爭議。」

馬修表示終於能重新談判並擺脫這坨屎了！馬克族長的報導真是罵到他心坎裡。

重新談判訂在六月六日舉行，證件假生日的事尼莫根本不記得了，但那天是托加出院的日子，算是月曆劃紅色星星等級，尼莫不得不請店長夫婦代替他陪托加辦出院手續，然後全程錄影以備尼莫日後檢查。

出發路線依舊和上次相同，但馬修將警戒圈擴大十公里，軍方也派出大量人馬以截獲恐怖攻擊情報為由在小岩城周遭巡邏並設立路障，不只是為了首富安危，更是企圖逮住上回那名殺手。

馬修製作了一件穿甲彈剛好卡在防彈衣左胸上的「證物」，這種能遠距離開槍精準命中心臟兼破甲的超能力者是所有權貴噩夢，暗殺世界首富還險些得手的行為更證明對方有強烈反社會性格。

大選將近，所有候選人都不希望自己宣傳行程一下飛機就被爆頭，總統本人更是祕密下令必須優先抓補這名超能力者，無法生擒就格殺勿論。

結果相同的攻擊沒再出現，但這名超能力者已經被美國政府特別鎖定注意，這才是馬修想要的效果。

首富兵不血刃就把那名槍手插隊加入美國深層政府暗殺名單前幾名，雖說還不夠他出氣，也算是先收回一點利息了。

這次馬修與尼莫順利來到玻璃溫室般的透明談判屋，被特種部隊簇擁的聯邦代表官員與獨自現身的馬克族長，三方順利會師，過程就像電影試映會般順利。

這位已成傳奇的綠人族長戴著N95口罩，算是呼應其他人未著全套隔離裝，彼此都展現出最大的善意。

雖然是儀式感比重佔多數的談判，律師出身的聯邦代表官員和前記者馬克族長的辯論倒也火花四濺，最後在首富懶洋洋的調停與插科打渾下，第一份值得紀念的怪獸病受害者合作協議總算正式簽署成功，成為日後世界各國無數類似協議的範本參考。

除了安置綠人部落，馬修會在場還有個更重要的目的－－負責啟動美國不願落後世界各國的秘密軍事計畫，比起許多已經在類似實驗碰壁的國家，美國最具優勢之處是擁有馬修‧格林這個在各領域都充滿前瞻性的愛國天才富豪。

「有個實驗或許能改善你們的病情，讓你們變強，或許不能。軍方已經有自己的志願者，我只是想問問，你們這邊有興趣派代表參加嗎？條件是成功後必須為美軍服役二十五個月，以及十年後備兵役。實驗由格林集團負責進行，研究者和你們一樣都是綠人。」馬修冷不防提出臨時動議，除了馬克族長，在場無人感到驚訝。

首富繼續說道：「過程必須保密，可以定期讓你們錄影寫信給親友，當然內容必須通過檢查，只要不透露機密訊息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實驗成功的話至少可以繼續活超過十二年，而且是美軍需要的超級戰士？就算馬上出任務死掉也不會是死在怪獸傳染病上？」馬克族長立刻抓到重點。

「這是那位提案的綠人科學家理想願景，身為老闆和愛國者，我願意鼎力支持計劃進行。畢竟軍方從流星雨事件以來已遭受許多打擊，募兵進度非常慘淡，美軍的衰弱不是我樂見的。我正努力向總統證明，綠人依然是美國公民，也有參軍資格。」馬修說。

「這……很好。」馬克族長眼眶有點發紅。

美國目前實際上雖然行募兵制，法律卻保留兵役義務規定，每個美國人一滿十八歲就必須進行兵役登記，無論個人認同與否，為國家而戰的確是美利堅核心精神，因此參軍資格可說是將綠人當成同類而非怪物最好的證明。

重點是，一旦擁有正式軍人身分，你和你的家人就能享有許多福利與民眾的尊敬好感，後者更是綠人無法僅靠同情與人道主義得到的真正認可，但你為了國家站上第一線流血奮鬥，敢於接觸健康人不能靠近的危險生物，進入流星雨事件帶來的未知疾病流行區，而國家也正式承認你是士兵而非武器，情況就不同了。

你在戰場上倒下時，被敵人俘虜時，無論你是男人還是女人，綠人或普通人，美軍都會不擇手段救回同伴，至少帶回遺體，這一點馬克族長和其他綠人仍是相信的。一想到自己可以成為那種「手段」，當超級士兵也不全是壞事。

「刻意感染健康人視同謀殺，這部分聯邦政府希望你們不要私藏罪犯，已經失控的綠人請限制好對方行動能力交給我們。」聯邦代表官員說。

「然後怎麼辦？槍斃他們？」

「不，我們會進行前額葉神經切除手術，就是上個世紀用來對付瘋子那種。這是康乃馨社區的瘋狂綠人手術後的表現，可以自己大小便、自主進食。你們和他們的進化程度不一樣，估計退化程度會更少，應該還能保持簡單生活能力。然後等待更先進的治療方式或者超能力者帶來奇蹟，來不及的話，也能享有臨終安寧照護，家屬可以在安全隔離環境下陪伴。」聯邦代表官員忽然補上一句：「你們可以指定格林集團所屬醫院進行手術，聯邦政府願意支付費用。」

馬克族長表情果然放鬆不少。

「已經接受手術的綠人，負責管理他們的照顧者預定是聘雇輕症綠人或其他經治療後無法融入社會的怪獸病感染者，像吸血巨蚊受害者，他們的家人也能享有保險和各種福利。」馬修用平板電腦播放畫面給綠人長老看。

「比我想像得要好。」馬克族長對付失控同伴也是只能殺掉。「這不是政府一開始的打算吧？格林先生，神的支持者果然也愛護我們。」

「神？」

「我們奉『利維坦』為神明，感謝祂在殺死東岸怪獸中奮不顧身的表現，而你是他的重要支持者，所以我們只信任你和你的集團。」

馬修險些沒做好表情管理，離他最近而且也混得很熟的尼莫若要形容，就是個囧字。幸好最後首富還是ㄍㄧㄥ住了，鎮定地向馬克族長表示敬意，並承諾他會繼續守護超英們，尤其是貢獻最大的利維坦。

馬修向特種部隊隊長使了個眼色，隊長會意下了命令，一名武裝隊員立刻去小艇上取來一個大紙盒。

那繽紛的外觀和金綠色緞帶實在很難很難產生威脅感，連綠人族長也只是一臉疑惑等待解釋。

「我特地將談判時間選在六月六日，今天尼莫‧凱普頓滿二十六歲了，傷勢也恢復到可以出席這場會面，謝謝他的救命之恩，也感謝馬克你願意接受推遲談判的不便，我特地準備生日蛋糕和各位分享，吃不完的話也歡迎你帶點回去當點心。」馬修充滿笑意的聲音響亮地穿透整間談判屋。

眾人都清楚一場談判不可能真的因為連職業保鑣都不是的廚師擇定時間，但馬修‧格林遭暗殺的事件太敏感了，不僅白宮內部爭論重新談判的問題，連綠人部落裡也一樣，並非所有病患都相信政府且支持族長單獨冒險去談判，馬克‧費里曼也得耗費許多工夫安撫追隨者。

馬修‧格林的神來一筆讓始終板著臉的聯邦代表官員冰山溶解，愉快地說他前幾天才幫小女兒慶祝生日，肅殺的美軍和綠人族長之間則增添更多溫情和無聲認同，畢竟以後大家就是吃過同一個生日蛋糕的關係了。

尼莫表情完全空白，充分表現出他根本不知道馬修事先準備了這樁驚喜。

馬克族長從驚訝到露出笑容不超過三秒鐘，媽的，這招心理戰太厲害了，馬修‧格林這感情騙子連綠人族長也不放過！

於是尼莫就在由世界首富領唱，聯邦政府代表打拍子，一屋特戰部隊與綠人族長合聲的生日快樂歌中，一臉平靜地許願並吹熄蠟燭。

世界首富將第一塊綴著草莓的蛋糕切片交給壽星，第二塊給綠人族長，第三塊給聯邦代表官員，接著屋裡每個人都得到一小塊蛋糕，大家和樂融融地吃起來，還有人可能早餐沒吃飽又多要了一塊。

連最瞎的搞笑超英電影都拍不出這麼玄幻的生日畫面，果然是現實世界。

※※※

作者的話：本篇尼莫徹底感受到美國人的幽默。

怪獸病受害者合作協議的綠人版本一經簽署完成，隨即被執政黨作為政績大吹特吹，在野黨不忘出來抗議他們也出了不少力，綠人部落曝光也引起廣大議論，Reddit上美國鄉民們瘋狂轉傳那張歡樂無比的生日照片，認為那個蛋糕應該得諾貝爾和平獎。

綠人部落族長更是公開用本名馬克‧費德曼在流星雨觀察家論壇註冊，進註閒聊區重新發表他以前的文章，公開批評推特和臉書操控言論自由，並勸健康人千萬不要故意越過密西西比河三角洲的封鎖線，同時被感染成綠人一點都不酷也不好玩，請遠離類似病患，家屬也應該和病患保持距離。

這些警語由馬克族長來說顯得更加真實誠懇，他拍攝的短影片也快速火遍全世界，尤其是也被渤海灣怪獸登陸的中國，儘管影片一再被禁，人們仍用存在記憶卡、隨身碟或列印和口耳相傳的方式分享著美國對怪獸病感染者的處置。

綠人部落和封鎖線的做法好或不好都有人評議，但美國人已經開始反應並找出方向了，至少能在網路上直接和綠人族長開聊天室連線對話，這一點便安撫了許多不安人群。大眾想知道真相，問題在哪？多嚴重了？而不是持續聽政府藏著掖著的屁話宣傳。

「我們一點都不OK，請幫幫忙！」部分怪獸病受害者發出這樣的呼聲，立刻引起美國乃至全世界的同情。

身為合作協議關鍵人物和安寧等待手術倡議者（前額葉神經切除術的新稱呼）的馬修‧格林再次成為頭條焦點，不只輕症綠人，甚至很多健康人都迫不及待簽下緊急手術同意書，希望萬一感染怪獸病喪失自主能力還有傷人之虞時，能立刻得到隔離處置，然後將相關聲明貼到自己的社群網頁上，附上一句「為我的家人朋友」。

當然也有許多反對聲浪，認為文明社會不該退化到依賴這種野蠻粗暴的過時手術奪走病患的情感與理智，強迫他們變得溫馴無害，然後被其他網友噓去康乃馨社區當義工貼個和綠人合照的證明上來再說，那裡現在可安全了！連這都做不到就別來當道德魔人！

筆戰仍是一輪接一輪，各種論點都有支持者，但有少數美軍和國民警衛隊的家屬陸續匿名表示軍人不得不射殺狂暴綠人導致出現PTSD後，認為變成傻瓜比被爆頭或射成蜂窩好一點的意見佔了大多數，尤其當病患是親人朋友時更是如此。

然後，不知哪個天才記者忽然寫了篇報導，指出馬修‧格林在和台灣超模安琪分手後長達兩個月沒交新女友，偶爾幾篇緋聞證據也很薄弱，反而是公益類和怪獸相關新聞爆炸多，世界首富迎來史無前例的漫長感情空窗期到底原因為何？

該記者所屬媒體還為此做了問卷調查，選項包括「祕密情人」、「健康狀況」、「新興宗教」、「遭外星人挾持改造」、「準備競選州長」等等。

「我有投『祕密情人』盡力幫你，不過網友投票第一名是『新興宗教』。似乎是太多人心有戚戚焉了，順便一提，第二名是『健康狀況』。」尼莫和正在舉槓鈴的世界首富分享新聞，他沒說俄國室友在第二名選項貢獻了一票之力。

「Shit!我健康狀況好得很！不過認識的人裡最近許多都跑去冥想坐禪。」首富節奏不亂的說完，忽然有點生氣地補了一句：「就沒有哪個邏輯正常的媒體把『工作太忙』也列進去嗎？我明明做了那麼多事，新聞也報了，那些難道不用花時間體力成本？」

尼莫左胸傷口的鱗片已經消失，只是槍傷還未完全癒合，不妨礙他做些鍛鍊下肢和核心的簡單運動，簡單的拉伸尼莫也沒停過。

此外，他也不能永遠住湖心別墅，河口談判一結束尼莫就直接回出租公寓了，畢竟他欠托加一次慶祝。

安琪知道護身符竟然能化為黑鱗擋住穿甲彈後，每天都催尼莫到她的安全屋來找找還有沒有掉落的鱗片，好讓她再給他製作一次護身符。

尼莫直覺他大概率不會在安琪住處隨便撿到那種神祕黑鱗，又想躲避現在整天在家被逼讀書的托加怨念目光，和俄國室友相處時間太長，槍傷未癒的事容易曝光，於是天天往格林大廈跑，先補回這陣子流失的體能再說。

尼莫在跑步機上快走，勉為其難幫不方便看手機的馬修找他的相關新聞，捲髮青年認為馬修根本故意趁機炫耀，只要首富想要隨時可以弄片虛擬螢幕到眼前，不然戴個智慧顯影眼鏡也行。

「你的確有點久沒交女朋友了。」母胎單身的尼莫既不羨慕也不同情，單純指出事實，他和馬修在這方面完全是不同物種。

「你以為我不想嗎，但現在女人看我的眼神不再只是喜歡我有錢又俊美，更接近因為我是格林集團總裁，安保規格至高，比較『乾淨沒病』，不太可能被怪獸受害者寄生傳染。但換成我會怕啊！而且我又不是來者不拒！」馬修強壯手臂上爆出青筋，用了過多不必要的力氣，刷地把槓鈴舉得高高的。

「我聽說很多頂級有錢人更喜歡購買專業服務，你不用擔心我在這方面歧視你，只要雙方成年且你情我願，你的條件不當Suger Daddy太浪費了。」尼莫說。

「那你買了沒？你現在又不是沒錢，開心幾次的花費應該負擔得起。」馬修問。

「跟你說過我不喜歡陌生人，我會自己慢慢找。」尼莫瞪他。「不過的確有新聞報導各種伴遊交友會員俱樂部和酒吧業績大幅下降，現代人對身體接觸謹慎許多，性犯罪報案率也下降了。」

「我認為交往這種事至少得雙方都有點感覺，閃電火花之類，以前偶爾還有那種對象，最近真的完全沒有，對了，我不碰非單身的女人，再怎麼說，我也是馬修‧格林，不需要那麼掉價！」

「金髮雙胞胎呢？」

「剛好我們都只想一夜……好幾夜的歡愉而已，她們還要回斯德哥爾摩繼續深造學業。」首富流暢地答辯。

「繼續放風箏，總能遇到的，富蘭克林。」

「你這是期待我被電死嗎？」馬修沒好氣的說。

捲髮青年沒應聲，繼續逛網路。他不想再看馬修的八卦了，連寵物短片都比較有價值。

「尼莫？」

「為何都是我在說，你就沒看到一點有趣消息？」

「就是沒看到才問你。」

「馬克族長發表了一篇關於『利維坦』的女神雕像概念圖和教旨闡述，正在募款請藝術家用大理石雕刻。」

馬修險些手滑，他趕緊放下槓鈴坐起問：「什麼？」

「你幹嘛那麼激動？」尼莫疑惑地看著首富。

首富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度，拿起水壺灌了兩口。「利維坦不是男的嗎？」

「超英排行榜又沒有公布性別，《以諾書》指出，利維坦是母的，有可能繁衍更多小利維坦，成為拯救人類的神聖一族，馬克族長希望藝術家能用《聖母抱子圖》的氛圍去雕刻出成品，最好有多產的感覺。」

「……不，我覺得不會生更多了。利維坦代號是網友隨便取的，巨獸變來變去更像是魔法，是虛幻，不會繁衍的！你能想像安琪用蜥蜴樣子生蛋嗎？」馬修彷彿在為剛剛疑似不小心洩漏情報用力彌補，都口不擇言了。

「我不會問你有沒有看過利維坦人類型態，超英五大守則嘛！不過你剛剛那句話最好別讓安琪知道，我就當作把柄不客氣收下了，謝謝。」尼莫自己也想保守超能力祕密，做不出這種雙標的行為。

「我有時候逛『流星雨觀察家』會覺得某些超英崇拜者很瘋狂，為偶像寫上百萬字小說和拍自創電影之類，但沒有面對面衝擊性來得要高。」馬修感慨道。

「你現在才知道？晚了。」尼莫認為這把火遲早會燒到馬修自己身上，世界首富加花花公子，有比這更好的CP材料嗎？就算尼莫沒特別去搜尋（擔心影響SAN值），就讓馬修自作自受吧！嗯？這句中文成語真是十分貼切。

「無論如何，我覺得馬克族長現在這樣當世界網紅很好。一定有很多正在為怪獸病困擾的受害者，或者擔心自己以後遇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普羅大眾，會把馬克族長看成燈塔或橋梁之類的存在，但他知道自己並不偉大，只是必要，這一點我能從他的文章和回覆網友內容看出來，他總是不厭其煩地說自己得病前只是一名普通記者－－還不是全職，現在想買他第一手報導的大報可多了。」尼莫難得這樣高度評價一個人，對方只是萍水相逢的綠人族長。「至於病患，總得給人一點希望比較好過，都被鐵絲網圈起來了，還不容許人家崇拜女神就太過份了。」

「愛拜就拜，我也捐一點行了唄？」馬修拿出手機按了幾下。

「能採訪你現在的心情嗎？」尼莫發現女神像募款尾數瞬間上升幾十美元，非常普通的數字，看不出任何來自世界首富的痕跡。

「人們必須自己修補自己。」馬修說。「我在避免破窗效應，比起核彈、怪獸和外星反派，這才是真正會毀滅美國的毒素。」

「同樣的毒素也能毀滅任何一個民主國家。」尼莫接口。

「跟你的超能力訓練相關，有件事希望你能答應我。說到『修補』，現在的你是殘缺的，能力和記憶都是，就算你願意放棄回憶，也得去填補那些空洞，否則你很可能被這份超能力吞噬，或者因為太弱被各種敵人殺死，至少你得追上那個對你心臟開槍的殺手，同意嗎？」

尼莫不情願地點頭。「答應你什麼？」

「正式成為超英吧！不那麼強大也沒關係，你在康乃馨社區裡做的事已經充分符合資格了。沒人說Super Hero一定得有Super Power，我倒是覺得Super Nice就足夠了。」

「我不認為自己做得到……」尼莫不照鏡子也知道他現在的臉鐵定皺成一團。

「按照你們遊戲玩家的規矩來，取個代號，準備基本裝備武器和補給品，從簡單的任務開始，先學著不要被怪物或敵人打死，累積各種經驗，尋找更多戰友。不是要你明天就變裝上街打擊罪犯，但我們必須不斷前進，既然你練出了第一項必殺技，我就得跟上這部分的支援，然後是時候增加實戰了。」馬修每句話都讓尼莫難以反駁。

這些支持不是免費的，雖然首富從未明說，卻用不斷貢獻大眾的表現讓尼莫覺得，目前為止他享受的一切資源都不該是免費的，打算回饋社會多少就看尼莫自身了。

狡猾的傢伙！

首富的確一開始就明言在先，他希望己方陣營能有尼莫加入當英雄，這一點並非突然的設計，他用超英專用器材訓練尼莫，提出讓尼莫和安琪搭檔的計劃，定期作超能力體檢，經常開玩笑地稱呼尼莫為英雄，被尼莫反駁就當沒聽見，現在馬修‧格林開始認真行動了。

※※※

作者的話：終於快要來了，超英羞恥PLAY。

「你不能老是靠我幫你找實戰機會或進入特殊環境。」馬修冒出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我哪有？」尼莫反射性否認。

「就是有。我的私人領地、格林大廈、慈善晚會、康乃馨社區、醫療艦和海上談判屋等等，以後還會讓你見識到更多。相反地，你平常喜歡去的地方，也是一般老百姓喜歡的，平價超市、中餐餐館、市立圖書館還有根本就住在裡面的廉價出租公寓，如果天天都會遇到危險，誰敢接近那裡？就算偶然讓你在生活圈裡遇到一次恐怖攻擊好了，你要花多少時間變裝然後穿過封鎖線和民眾圍觀衝到壞蛋身邊，前提是對方還沒自爆或被反恐部隊射死？」

首富連珠砲般說個不停，尼莫見識到他肺活量不是一般的好。

「還有比成為超英更好的練習控制超能力變強方法嗎？你可以從911通報和警用頻道裡自由挑選合適等級的對手，利用論壇求助文鍛鍊調查潛入技巧，然後全程給我穿著安全防護制服，帶著精心打造的順手武器－－不是粗糙的冰錐，你左胸中彈那次真的嚇到我了。」

「你說得有道理，我在思考了。」尼莫感覺快暈船了，不行，他得冷靜一點。

軍工之王嚴肅地教育尼莫：「你知道裝備跟武器不能打到壞才換吧？就像安全繩磨傷過就喪失原本的承重力，戰機引擎壽命有固定時數，飛彈也有保存期限，表面上可能看不出來，但材質會跟著使用次數和承受衝擊的程度退化損壞，這些都需要專業測試並隨時調整更新，以免實戰時意外出現致命空隙。」

「我玩的網路遊戲裡也有類似限制，我都會記得帶耐久度高的備用武器裝備，隨時檢查身上裝備賦予的加強能力面對當前敵人是否適當，還有丹藥毒藥的有效時間。」捲髮青年說起裝備話題可老練了。

馬修顯然非常感動，他們居然也有立刻產生共識的時候。

「想要多少件低調防彈衣和隱藏型銳器我都可以做給你，但如果你還總是企圖用廚師保鑣身分應戰再蒙混過去，記者都是瞎子嗎？公家和私人監視器裝好玩的？你有強到次次都對敵人留手好假裝自己是普通人的餘裕？要怎麼跟警察和大眾解釋一個平民身上攜帶超越軍規的頂級先進裝備？換成超英愛怎麼穿誰都不會管你，只消說一聲『現場危險請避開』，警察還會幫你疏散民眾。」

尼莫過去的戰鬥紀錄實在太不良了，馬修一檢討起來就欲罷不能。

「總歸一句話－－為實戰做好準備，真正放手去幹，超英虛構身分可以帶來許多方便，一般人不能做或不合理的行為，換成超級英雄就沒問題了，還可以掩飾身為超能力者的不便與風險。」尼莫總結出重點。

「很高興你終於明白了，所以你答應成為超英了？我要聽你親口承諾。」馬修抓著尼莫肩膀開心地搖晃。

「不用簽契約書之類嗎？」尼莫被他晃得頭更暈了。

「當然不用，你是自由的，我只是支持超英的金主，但你太雞賊了，有我當見證人，起碼你會忌憚避免自己打自己的臉。」

「我記得『英雄』和『義警』是不同的詞彙，我可能比較喜歡還有適應後者。」尼莫想起托加向他提起紐奧爾良沼澤工廠時刻意強調的模樣。

「其實這兩者還是可以有交集，甚至經常差不多，端看民眾喜好，還有惡棍英雄和反英雄的派系。」馬修這時像個保險推銷員，還是王牌的那種－－只有儲蓄險夠嗎？要不要順便保個癌症和意外險？外加迷死人不償命的笑臉。

「好！我答應當你那所謂的超英。」尼莫也清楚健身房和虛擬訓練只是為他創造最低限度的身體條件，可能連新手村畢業都還不到，只能說是等級一的日常任務。

多虧馬修這個高級玩家提供訓練場所帶飛，尼莫勉強越級打怪成功，每次在現實中冒險才真正讓他的超能力產生變化，心境有所改變。

但若是毫無準備地投入戰鬥，正如馬修所說，極易喪生或淪為獵物俘虜，好一點也是真實身分曝光直接來次社會性死亡，更別提某些義舉本身就是聯邦一級重罪，照樣會被起訴吃牢飯。

「如果你認識的超英圈子有潛規則不能介入人類戰爭的話，我將來可能會暫時背叛，雖然我不是真的超級英雄，姑且當作打預防針，我想參與台灣建國戰爭。除非世界末日，不然這事的重要程度略優先於超英相關問題。」

「別擔心，沒有這種規矩，不過最好不要突然行動，遠距離私人行程先溝通清楚才能安排替補，以免臨時團隊合作需要你時找不到人，畢竟你是我們最缺乏的輔助型英雄。」

尼莫相信馬修這句不是客套話，上次東岸怪獸登陸，所有敢出席戰鬥的超英全部埋頭輸出沒人控場，整團都DD（Damage Dealer）的推王打法暴力到不行，難怪搞出怪獸血海水汙染的後續災難。

換成尼莫當然是想辦法將怪獸引誘到人較少的岸邊，找出類似腦幹部位再叫大家集火，把紅圈劃清楚點還可以召喚空軍一起打，但東岸那一役超英們連試著集中一點攻擊都沒做，一看就知戰略和戰術意識都缺乏的菜雞太多了。

「那是當然。」尼莫穿越前就連當打工仔都很有職業道德，不曾翹班過；穿越後店長夫婦太寵了，請假毫無難度，尼莫也努力工作回報種種照顧。

「你乾脆叫認識的超英起碼組個五人團去WOW打副本練練協作默契，都是老遊戲了，照攻略按表操課，肯定很快就上手。」尼莫不是只會打遊戲才這麼建議，而是這樣做最省事省錢，還不許你用住得遠當藉口逃掉練習。

「個人喜好差異太大，恐怕是組不起來。」馬修遺憾的說。

「也是，我想得太美好了。」除非是生存遊戲愛好者或特種部隊，一般人在變成超能力者前哪會有小組作戰觀念和實際戰鬥經驗？網路遊戲大概是性質最接近的互動方式。

要把個性、能力身分、性別甚至連國籍都不一樣的一群超能力者組織起來談何容易？恐怕超英們在群攻時為了不誤傷友軍就已經費盡全力。

「既然答應入夥，來決定你的正式代號吧！」首富終於露出狼子野心。

「強尼，麥克，傑克，保羅，啊，麥克已經有認識的人叫這名字，刪除，愈nobody愈好。」

「你知道這種代號在超英排行榜上反而特別醒目嗎？」馬修憐憫地望著尼莫。

尼莫驚覺馬修的話沒錯，但他的恥力實在沒高到能承受任何一種看起來像超英的代號，不得已時搞不好還得親口自我介紹！或許他應該先去看看排行榜，從中找點靈感，選個特別不奇怪且少人討論的代號依樣畫葫蘆，比如有超英叫長髮姑娘，那麼他可以稱自己捲髮青年啊！代號像女生才會受人矚目，沒人想搭理臭男人！

保險起見，還是應該要排查一遍排行榜，以免錯過更理想的範本。

馬修光是看尼莫現在的表情活動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何況小廚師還喃喃自語了幾個英雄代號出來，明顯打算混水摸魚。

馬修不懷好意的提醒：「你在以前的義警組織就已經有固定代號了。」

千萬不要是XX隊長，千萬不要！尼莫在心中一通狂吼。

「曝露前組織身分怎麼辦？畢竟我可是被抓去拷問過了，至少我本人對那群敵人來說已經不是祕密。」

「那個毒梟幫派已經被救你的神秘人滅口，再者，不確定你被出賣時實際曝光程度是全部身分生活或者只有行蹤？放棄記憶庇護同伴很好，但萬一還有其他人想找到你且亟需你的幫助，對方主動相認應該不算犯規？」馬修搓著下巴沉吟：「說不定這也是很好的試煉管道，同時符合我和那個人的目標。」

「你們就是想透過我的代號釣到更多組織成員。」尼莫防範地說。

「我是壞人嗎？安琪的事你願意託付給我，你自己都記不起來的組織成員，當真要斷那麼乾淨？如果敵方冒用你的舊代號去釣魚呢？出現兩個相同代號使用者，你的前同伴也會更謹慎吧？」馬修耐心勸導著，尤其最後一句，尼莫明顯動搖了。

「另外你忘記我之前說過的話了？找到你之前我們已經發現五個死掉的成員，還沒算入那些沒發現的屍體，之後被你遺忘的同伴也一定會在單打獨鬥或準備不足下繼續折損。如果他們願意對你的代號求助，這不就是你成為超英的意義？」

尼莫對前身過去一直抱持順其自然的心態，畢竟他借用了人家的身體與經歷，內容有好有壞，但他決定一旦碰觸到上一號尼莫的相關問題，就為他負責處理到底，也包括聽托加訴說過去時一度感受到的異常怒火，那是「義警尼莫」在提醒他不要遺忘使命的證據。

所以，並不是單純用穿越來的靈魂不一樣這種藉口就能撇清，或許就是因為某些本質相同，他才會穿越到這個尼莫身上，然後失去自己原本的名字。

前一號尼莫和他真的是兩個人嗎？無論如何，現下立於此處的尼莫並沒有放棄這具身體前半段人生的意思，畢竟他在穿越之前擁有的特別存在並不多。

這個尼莫的一切，也是「他的」，誰來搶奪傷害，就是與尼莫為敵。

｢你本來的代號就很適合，不用擔心被認出來，真正知道你前義警身分的同伴一定還有其他辨識方法，你們都喜歡取一些非常通用不起眼的代號，甚至是直來直往的字面意思，『清潔工』、『通訊人員』、『Home媽』(Host)這種。｣馬修說到連自己都笑出來了。

「我用回過去代號，你的朋友會開心對嗎？這樣那個人就能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也叫叫我的舊稱了。」尼莫甚至不用刻意費心去猜，馬修根本沒瞞，雖然嘴巴上說要保密，但首富一有機會就會偷渡那個人的存在感。

「這是我的私心，與那個人無關，我想給那個無欲無求的人送點小禮物，也只能做到這樣了。」金眼男子說這句話時表情很快樂，彷彿對世界首富也有許多辦不到的事感到無奈。

重視朋友的人很難讓人討厭，畢竟友誼是尼莫唯一比較有概念的感情了，來到這個平行世界後更是體驗到許多，親情與愛情於他實在是天生無緣。

「就這麼辦吧！但不要現在就告訴我，代號的部分最後再說。」這樣尼莫還能逃避一陣子，至少等他先克服制服方面的心理障礙。武器還好，可以放前面討論。

「我要火力全開來準備你的裝備和武器了，快把需求列個清單，愈詳細愈好。」馬修抱起尼莫轉圈歡呼。

「放開！你幹嘛？」尼莫用力拍他的肩膀怒道。

「你不知道我等這一刻多久了！尼莫‧凱普頓，我現在可是踏上月球的一大步！」

「那跟抱我有什麼關係！」

「上次我的研發團隊好不容易有重大突破時，我擁抱了每個女人，搧了每個男人屁股，還給貢獻最大的主角一個熱吻，順帶一提他是男的！但我覺得你肯定承受不起後面兩種。」

「為什麼沒人告你職場性騷擾？」尼莫仇視這個看臉的世界。

「開玩笑！我親的那個回吻得更猛，而且老婆孩子都有了，三天兩頭秀恩愛。就連有妻子的女人都捏我屁股，男的還圍著我扭腰跳起脫衣舞，科學需要更多激情！」

尼莫掙扎無效，那些強調美國人在意個人距離和同性身體碰觸禁區的問卷研究，肯定沒考慮到發瘋的美國人有多麼變態！

※※※

作者的話：我都這樣抱家裡的黑貓轉圈圈。

孤星市夏天就在悶熱－－下雨－－悶熱中輪轉著，偶爾被隔壁州登陸的颶風尾掃一下，舊公寓冷氣早八百年前就故障，只是室內藝術品，尼莫和托加搬進來時便做好心理準備，流星雨事件後電費只有翻倍已經是孤星市政府的福利政策了。

尼莫曾問室友去年夏天兩人怎麼熬過去？托加回答那時他們天天都在餐館工作，餐館有冷氣還好。下班回家以後，尼莫曾告訴他一句很有哲理的話「心靜自然涼」，意思是再煩我就讓你變死人，當然就涼涼了。

托加都在客廳讀書，理由是都已經不出門再窩在小房間裡他會發瘋，他讀書的方式是穿著工字背心和短褲躺在沙發上，電風扇對著身體吹，單手拿著書看。如果尼莫在家，還會發現俄國室友像條泥鰍似不時動來動去。

尼莫沒多說什麼，這個不安於室的金髮男人之前幾乎每晚都要泡酒吧，何況距離他出院才一個禮拜，托加心理上還適應不了「殘障」的新身分。

難得今天沒出門，尼莫除了指導托加功課就是在房間裡上網，饒是如此還是悶出一身汗。

外頭下著不大不小的對流雨，由於孤星市貼著墨西哥灣，風雨中總是帶著淡淡鹹味，夏季尤其明顯，但對不習慣海潮腥味的尼莫來說，就像去了趟海邊，一定得洗澡，儘管他穿越前從不去海灘玩水，頂多就是站在公路邊拍拍礁石海浪。

沖完澡，尼莫裸著上身只掛著一條毛巾走到客廳，沉浸在清爽滿足感中，正要回房間繼續解遊戲任務，托加忽然從沙發上跳起，一個箭步衝到尼莫面前扯掉毛巾。

捲髮青年左胸槍傷毫無預警暴露出來。

「你……你……」托加一句話說不完整，只能用顫抖的手指指著那處依然有著深紅痂皮的槍傷。「上次是手腕，這次換成心臟位置，你又受傷！居然想用一條毛巾蓋著騙過我？」

「演技當然是愈自然簡單效果愈好。」尼莫說。

托加還真就被騙過去了，氣死人！

「怎麼發現的？」尼莫是有感覺室友這幾天眼神在他身上亂飄，但沒特別關注到尼莫左胸的祕密，因此尼莫還以為托加在無聲控訴尼莫不帶他一起出門玩。

「你太會瞞了！外表看不出來，但我每天檢查急救箱內容有少。我得知道你傷在哪？」尼莫每次回家都若無其事，身上帶著健身後的跡象，托加實在想不出他哪兒受傷還能繼續運動？

「……沒想到敗在這裡。」你是檢查老公皮夾的老婆嗎？

「上個月二十五號中槍，到今天都快三個禮拜，等疤長好我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馬修‧格林在記者會上說差點被暗殺，你替他擋槍的事是真的！心臟位置中彈是真的！去首富祕密別墅養傷的事也是真的！所以他才取消參與二十五號的綠人談判！但我出院那天你傷沒好又跟去談判現場！還跟他們慶祝假生日！」托加激動的控訴：「你還騙我只是腳被子彈擦到一點！」

俄國人朝那處槍傷伸手，似乎想確定嚴重性，卻臨時停住沒真的碰到尼莫的身體，尼莫越過他，索性在沙發坐下打開電視看新聞，托加不甘願地跟上，也坐在沙發另一側。

「生日蛋糕的事我也不知道，那是馬修偷偷安排的政治秀，對綠人病患待遇有幫助，我懶得計較那麼多，不過是個蛋糕，我又不喜歡吃甜食，事情辦完當天不就趕回來了？」尼莫雲淡風輕的說。

「那是……」夜都深了，尼莫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公寓裡，還借用西湖餐館廚房做了托加喜歡的下酒菜，當時托加很感動，他並非真的跛腳，就是被關到快抓狂了，尼莫依然正經八百地幫他慶祝出院，表示取出舊彈片以後不用老是吃止痛藥也算喜事一樁。

「我就是氣你沒事去替馬修‧格林擋子彈作啥？他那些保鑣是只會吃漢堡嗎？」

「當時我離馬修最近，單純想幫他臥倒，沒打算替他擋，按照現場情況判斷，殺手狙擊目標是我，趁我自顧不暇時偷襲，還用了穿甲彈，可能想雙殺，幸好我們的防彈衣都是格林集團最新發明。」尼莫舉起左手示範維護動作，右手比了條彈道往左胸傷口位置連去。

「為什麼你會被當成狙擊目標？」托加完全震驚了。

「我過去身分得罪不少人，有人到現在還想殺我也不奇怪。」尼莫沒把他過去屬於某個組織的部分說出來，仇恨值還得乘N倍。

「那你還上電視拋頭露面！」

「你以為我樂意嗎？記者問不到馬修就來問我，為了搞到公民權我也得顧好形像。若能利用輿論幫上怪獸病的受害者，沒理由不說些好聽話。還有，敵人最好衝著我來，我背後好歹有格林集團護航，也可以趁機揪出對方狐狸尾巴，比他們去暗殺我已經忘記的同伴要好。」尼莫放棄恢復記憶就是為了保護前組織的秘密性，把怪引過來總歸也達到某種保護目的。

「犯人抓到了嗎？」

「還沒，大家都以為目標是馬修，那名殺手用超能力遠距離開槍，馬修把這一點告訴聯邦政府，總統大選快到了，先恭喜他插隊CIA的捕殺黑名單吧！」

「算那個首富還有點義氣。」托加用鼻子哼聲。

「那你呢？出院以後還好嗎？」尼莫當然看過托加的病歷了，只是禮貌上問問。

「都好到精力過剩了！」

「我想也是。」不然不會無聊到檢查家裡的急救箱。「如果你覺得跛著腳去酒吧搭訕有損形象，其實也可以考慮找個人工作室提供專業服務，只要不把女人叫到家裡來就好。我可以幫你出一次錢，就當提前送你生日禮物。」尼莫好心建議。

托加用見了鬼的表情看著尼莫：「你叫我去嫖……」

「我看你一副快憋壞的樣子。」

「我是快憋壞了，但不是下面！再說就算瘸一條腿也無損我的帥氣和床上功力！」

「你要一邊演瘸腿一邊做嗎？會不會太辛苦了？去其他城市散心幾天找不認識的對象開心一晚也挺好，旅費我贊助。」尼莫說這句話時充滿脈脈溫情。

捲髮青年雖然欲望不高，同為男人的不方便總能明白幾分，再怎麼說也是有清槍作業的必要，托加並非喜好自給自足的類型，從他始終房門大開，洗澡也不拖拖拉拉這點就看得出來，俄國人還是缺個擁抱對象。

「現在每天論壇上都有人問跟一夜情對象過完夜後感覺不對勁要怎麼辦？去醫院檢查！廢話！當網友是醫生嗎？你以為我就不會怕搭訕到的美人或約來的妓女已經被吸血巨蚊二代寄生又是感染綠人？」

「現在沒有研究指出跟體內有吸血蚊蟲卵或蛆的病患性交會有何種負面後果，你不用把料都加在一起杞人憂天。你不也親手移動過帶有蛆蛹的感染者嗎？」尼莫根據馬修那邊的最新研究資料客觀的說。

托加的擔心的確很有道理，尼莫本身也好奇俄國室友的假設情況會有何種結果，但要滿足這種實驗條件實在太困難了。

「那是衝動之下幫忙救人！懷疑女人體內有那種東西時我怎麼可能還做得下去？」托加今天才發現尼莫這麼脫線。

「男人打架也是貼在一起血液口水汗水亂噴亂灑交換體液，所以說想確保安全就不要靠近陌生人或會隱瞞病情不值得信任的對象。」尼莫秉持性別平等原則補充同性方面的風險。

「噁！明明很正常的事被你一說我都反胃了！」

「個人經驗以前在武館就是這樣。」

「難怪你打架那麼爛，被纏住之前就要幹掉對手了，攻擊就是最好的防守。」

「可能當時沒有非得你死我活的動機，只是當成運動，其實那段記憶也很模糊了。」

兩人默默無語了一會，皆在思考如何突破這道困局。

「果然穩交才是王道，你還是先從談心開始認識固定女朋友好了，也可以給生活增加上進動力。語言交換就是個好理由，你不清楚怎麼開始的話我可以推薦幾個外語學習網站給你。」尼莫說。

「交換俄語嗎？」托加好像有點興趣，又不是很抱希望地轉開視線。

「肯定會有想學俄語的女孩子，喜歡俄國歌手或文學之類，又不是所有人都對政治戰爭感興趣，再說美國現在的敵人是中國。」尼莫很現實的評論。

「要是裡面沒有我喜歡的類型呢？」

「你可以加設一起練習第三語言的條件，就中文好了，雙方都不會，你爛對方比你更爛，或者反過來說，不討厭的話就找華裔女孩子試看看，約個時間地點，一邊喝咖啡一邊交換語言。」

「我當然不討厭華裔！但中文我跟你學就夠了。」其實是托加覺得跟尼莫學中文已經夠累了，他不想繼續籠罩在方塊字的陰影下，連英文都變可愛了。

「你跟我學了以後要找別人練習啊！兄弟！」尼莫恨鐵不成鋼的說。「如果還能順便跟女孩子聊天，這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唔……嗯……」托加發出考慮的聲音。

「我沒限制你出門，托加，只是告訴你外面不安全，就跟你對我說的一樣。生活習慣忽然改變一定很不舒服，你不開心，我看得出來。」托加不是尼莫那種一個人反而輕鬆的孤僻個性，尼莫知道他喜歡身邊有人陪伴，不見得非得要女人，就算是酒吧陌生人彼此不著調的聊天也足夠了。

「如果我真的不願意，你能對我怎樣？我只是不習慣，你就像一團風暴，尼莫，忽然間我就被捲進去，服務生和外送全部辭職，不去酒吧了，避開這兒所有認識的人，名義上瘸了一條腿，無緣無故有人給我一大筆美金，只因我是你室友，最後整天關在家裡讀書。坦白講，是挺煩的，但我不想失去這一切。」托加往四周一揮手。

「如果我是風暴，那你就是太陽了，阿納托利的意思是『日出』，西伯利亞雖然冷，但還是有太陽吧？在機場失憶剛醒來時，我像站在一處熟悉又陌生的異世界，完全不明白發生什麼事，第一個打電話叫我回家的是你，生病時照顧我的也是你。」

趁托加張口結舌時，尼莫繼續暴擊：「說這顆太陽很溫暖那就太假了，但我們在黑夜裡第一次說話，我也的確是順著你這道日出回到孤星市了，所以我希望你留在這裡有錯嗎？」

「我不知道你是這樣想的……」俄國人頰上出現可疑的紅暈。

「人很容易各走各的路，阿納托利。我不喜歡勉強別人，但我也不會輕易放棄，選擇權在你，也在我自己手上，我想為你省一半房租，看你過更好的生活，災難到來時，能夠帶你到安全的地方，但凡我有任何資源，都樂意與你們分享，我以為朋友就該這樣做。」

「該死！早知道趁酒吧還安全時叫你幫我寫幾篇把妹小抄！看見你在電視上那段康乃馨社區訪問時我就該知道你有條銀舌頭！」托加用力抹臉，尼莫的真心話殺傷力太恐怖了！

「但我也擔心過去的麻煩拖累你和店長他們，這讓事情變得……有點複雜。」尼莫指著左胸的傷口。

「我是無所謂，不如說還想幫你宰掉那個殺手，但我也的確不能替boss和桑妮姊下保證。」那個猙獰的彈孔又瞬間澆熄俄國人大半感動，殺意像河面碎冰般碰撞磨擦著。

「其實你可以，因為宰掉那殺手的事我想自己來，店長和桑尼姊就交給你保護，你可以跟桑妮姊學會計管帳，向店長學寫文章，好好教店長用槍，如果桑妮姊也想學就更好了，直到西湖餐館開不下去再說。」

「你都算計好了嗎？」

「不，我只是想不通你怎麼能一直躺在沙發上哼哼，明明還有很多事要做。」

「聽你說完以後我忽然覺得現在的日子太愜意了，挺好的。」托加忽然不只左腳，全身都癱瘓在沙發上。

「我向你保證，逮住那名殺手只是時間早晚，但我必須夠努力，馬修正在訓練我，他有專門設備也有專家團隊。」尼莫正色說。

「是喔！證明給我看，你從首富那邊學到什麼？」距離上次托加和尼莫對打都過了兩個月，尼莫的反應就是不會打架的普通人，甚至連點兇狠樣都裝不出來，之後他連續擔任超模和首富的貼身保鑣，托加都覺得那是有錢人在逗著小廚師玩，尼莫中彈的事才會讓他如此生氣。

尼莫拿起托加放在參考書旁邊無聊扔著玩的飛鏢，直接擲出正中紅心。

「會擲飛鏢也沒啥了不起，再說我怎麼知道不是你以前偷偷在家裡練的？」托加兀自嘴硬，不承認尼莫瞬間行雲流水的動作的確有驚嚇到他。

托加忽然意識到尼莫過去身分不簡單，至少實力還夠撐過殘酷的拷問，很多事他只是忘了，並非真的不會。倘若尼莫徒手打架靠本能和肌肉記憶還是不太行，反過來說就表示他很擅長使用某類武器。他說要宰掉開槍射自己的殺手，那就不是隨口放砲。

「如果這飛鏢是附上自動注射功能的高科技飛鏢針筒呢？別忘了格林家的鈔能力！托加。」

「設計出這種武器的人一定很陰險。」原本以為只是被扎一下，誰知打進來什麼藥劑？光想像就毛骨悚然。

「我提議的，近戰遠攻兩相宜，生產技術問題交給格林集團解決。」

「陰險但睿智。」托加聰明地增加形容詞。

「算你反應快。」尼莫斜睨一眼。

既然被托加發現了，捲髮青年乾脆不再掩飾，光明正大地拿出急救箱。

「你的槍傷現在到底恢復到什麼程度？」

「有些地方還會滲液，但裡面已經癒合很多了，不用拆線，身體會自行吸收縫線。可以淋浴，只是之後要用碘酒消毒傷口表面周遭再用生理食鹽水擦乾淨，然後在紗布上抹點凡士林蓋上去防沾黏，別讓傷口一直跟衣服磨擦就好。」尼莫已經做得很熟練了。

「我替你弄。」托加不由分說搶過急救箱。

尼莫知道托加無聊想找點事做，加上想彌補不知室友中彈的罪惡感，於是由著他幫忙。

不知是否常跟幫派混的緣故，尼莫發現托加換藥包紮的手法相當老練果決，大概是在祖國朋友那邊練習過很多次。

「癒合速度有點慢，肯定沒有好好休息，還有體質太差了。」托加不滿意的看著尼莫左胸傷口。。

尼莫又不能告訴他光是等黑鱗消失就等了一個禮拜，之後傷口才開始普通的痊癒。

「誰說我沒有？都睡到要變廢人了，我到格林大廈給馬修的家庭醫生治療槍傷免費又能保守祕密，至少殺手探聽不到那一槍對我造成的實際效果。去健身房只有在跑步機上快走和練練伸展，馬修就算人不在一樣用監控盯著！我沒事也不會把傷口弄裂自找麻煩。」尼莫辯解道。

「你的話我現在一半都信不了。」托加處理完尼莫的傷口，順手將急救箱收拾好。

「隨你愛信不信，謝了。」

「被超能力者開槍，當時是什麼情況？」俄國人低聲問。

「我穿的防彈衣很貼身，不是插金屬板的那種，對方可能以為防護力不足能得手，子彈穿透防彈衣時已經沒剩多少殺傷力了，卡在我兇猛的胸肌上，只是有點肋骨骨裂。如果射到心臟，我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裡了。」尼莫照例省略關鍵交代經過。

「確定是胸肌？難道不是對方超能力後繼無力所以只有尖尖刺到肉嗎？」托加忍不住嘴賤，立刻被尼莫踹中胸口，托加上半身滑出沙發，腰部卡在扶手上，成功得證台灣室友大腿絕對沒被子彈擊中。

「怎樣？」現在是傷患最大。.

俄國人直接挺腰從金髮觸地的後仰姿勢坐起來，炫耀地攤手：「看見沒？這就是男人的實力。」

「那我現在要檢查你SAT考試的實力了，你在俄國也不是沒讀過書吧？數學應該是各國通用的學問，做過的習題在哪？」

托加直接時間回溯到被尼莫踢了一腳的姿勢倒回地板，閉著眼睛裝死。

※※※

作者的話：托加的腰也很軟。

不知是否轉捩點終於出現，用遊戲比喻就是經驗值終於累積到規定數字升級了，尼莫的槍傷在短短幾天徹底癒合，痂皮掉落後只剩下粉紅色圓形疤痕，體力也比中彈前更加充沛，反應速度穩定維持在某個目前令尼莫滿意的水準上。

答應成為超英後，尼莫與馬修便開始密集討論武器需求和設計方面各項細節，尼莫大部分時間還是待在舊公寓裡，一方面是他的確需要養傷休息，務求恢復最佳狀態好測試專屬武器，另一方面是盯著托加不會在這段生活轉變期意志不堅又走回老路。

尼莫沒提超英制服的話題，因為他根本就不想穿！馬修也沒追問，大概是清楚問尼莫也沒用，乾脆一手包辦，尼莫則決定如果馬修呈上來的制服太過分就直接打槍。

反正他一開始預設的敵人只是普通暴力犯，穿著便服口罩掩飾身分足矣，連警察都躲不過還當什麼超英！尼莫就是用這種消極心態面對愈來愈逼近的超級英雄身分。

當馬修用神祕口吻約尼莫到辦公室碰面時，尼莫知道這一天終於躲不掉了。

辦公桌上放著一套含長靴和戰術手套在內的英雄制服，乍看是黑灰色系搭配，沒有任何亮眼裝飾，馬修拿著扁長木盒在尼莫面前打開，像是手工釣魚浮標盒的設計，上下盒各放著一把三叉狀金屬武器，中央尖刺特別長，左右微彎短叉則略顯寬扁，外側開刃，內側則布滿細密鋸齒。

令人感到違和感的是特別粗重的握柄，明顯是刺客專用型輕武器的攻擊部位結果銜接了雙手重劍的猛士風格。

「你之前指定的琉球古武器『釵』（Sai）改良版，等等穿上制服一併拿著試試會不會影響平衡。雖然主叉部分你取整數三十公分，但我認為三十一點六的長度更適合整體手感，畢竟你故意要用那麼重的柄，以你現在實力根本沒辦法做到操控自如。」尼莫把兩把正常的三叉武硬是變成頭輕腳重的樂團指揮棒，馬修窮盡天才也只能救回少得可憐的一點平衡感，這種武器大概更適合肌肉壯漢戶外燒烤牛排當烤肉叉用。

話說回來，冰錐在尼莫手中都能用得那麼狠了，烤肉叉肯定會升級他的殺戮程度。

「我的目的又不是要跟忍者大師對打，主叉是用來針對怪物或感染者腦部及神經叢攻擊，副叉兼小刀用，塗鍍特殊超硬合金的內鋸齒除了格擋時破壞對手刀鋒還能拿來切割繩索，握柄才是我現在的主力，拿來敲碎窗戶或敲普通罪犯比槍柄好用！」尼莫完全從自身需求取向出發，至於平衡感問題就用超能力去克服！

「再說這對琉球釵只是原型，又不是說以後就不用其他改良版了。」尼莫才不管馬修心目中理想武器長什麼樣子，他就是要用自己順手的！

「你喜歡就好。」我行我素的格林集團總裁少有地體會到設計師們的痛苦－－「客戶就是上帝」，再腦殘傷眼的條件你也要負責完成，還要讓一切看起來行得通！

不過，為了甜美的收穫，過程中忍受再多荊棘都是值得的。

「知道你喜歡低調，還幫你加了兜帽，去休息室換上吧！你想當面換更好，我可以幫你計秒檢討穿脫方便性。」終於到了尼莫不得不換上超英制服的那一刻了，馬修努力抑制著仰天狂笑的衝動。

尼莫拿起桌上那件長上衣，或者說沒有拉鍊的外套更貼切，試著拉了拉，出乎意料的只有合身還不到緊身程度，看起來可以藏不少小道具和暗器。

「這麼長的下襬有必要嗎？」分成三片，尼莫的雙武器佩帶在腰上時剛好容許琉球釵身穿過，但下襬長度都垂到膝窩上方了。

「我不知道你想開放更多臀部和大腿曲線－－」馬修在立刻指向自己的琉球釵尖端下迅速進入正題。「你是亞裔這點在超英裡太突出了，也不可能瞞得了，這就像魔術師花招一樣，不但在攻擊時能吸引敵人注意，也能模糊目擊者對你的體型記憶，面對鏡頭錄影時多少增加點掩蔽。」

首富當然聽得出來，尼莫嘴上挑剔，但絕對不是討厭的意思。

捲髮青年用指尖捏起那件黑色緊身褲，馬修趕在尼莫抗議之前開口：「別那麼嫌棄！給我認真摸！那是你穿過的防彈衣材質，只是表面做成皮革掩人耳目，每吋材料都是千金難求，而且要是剪裁太寬鬆防護性會大幅下降！」

馬修深諳打擦邊球的藝術，先給尼莫一件他喜歡的上衣，要偷渡緊身褲就沒那麼困難了，再者馬修說的防彈材質要求也是事實。

「不能換成涼鞋嗎？」尼莫兩輩子加起來都沒穿過長靴，從拎起長靴的陌生手感來看，他可以發誓，上一號尼莫也沒有。

「靴底可以抗高壓電，生死關頭如果你真的逃不了，就隨便切條電線把地面弄濕和對手賭一把吧！犬科動物喜歡挑人類腳部撕咬，或許以後會有類似的小型怪物，受傷無所謂，就怕感染了治不好的東西。你用腳部攻擊時如果做好防護可以反過來增加殺傷力，另外我可不想讓你穿涼鞋踩在到處都是蛆蟲和汙染體液的地上。」

武器本身當然是絕緣設計，不然下雨天尼莫拿著兩把避雷針打架豈不是打算把自己改造成閃電俠？

馬修現在無比感謝陪前女友們逛珠寶名牌服飾店時導購員的精彩示範。

「好吧！反正長靴也能藏暗器。」尼莫仔細想想也覺得涼鞋不夠安全。

「快點換上，我們還得去實驗區測試其他暗器和制服的活動效果！」

尼莫不情不願抱起那堆裝備走進休息室換裝，他知道這些都是馬修智慧心血以及無數金錢堆疊出的成果，在保命兼保密的優先目標之前，美醜和羞恥心都得往旁邊扔。

一陣窸窣後，尼莫勇敢地穿著超英制服回到辦公室，馬修也很給面子地鼓掌。

「感覺如何？」

「比西裝還憋很多。」尼莫最大的感想只有這個，他本來以為會不好意思，實際裝備後發現不舒服的問題比不好意思大多了，甚至可以說，尼莫已經沒心思計較超英與眾不同制服帶來的外界目光，一想到得經常甚至長時間穿這種束縛感極重的戰鬥服就頭痛。

而且現在是美國南部海港夏天。

回想馬修整天穿西裝辦公，偶爾解放一次不穿內褲上班（和安琪交往那時的紀念品事件）就遭到尼莫批評，他忽然覺得有點對不起首富。

「你隨性慣了，在家都穿睡衣，來總部也直接穿運動服。」馬修嘆氣。

「你找我來健身的！」

「是沒錯，所以我也沒說你穿錯，但你要知道幾乎來見我的人，不分男女都是穿著他們考慮最周詳的戰袍，這些只是沒有超能力的普通人，他們不會思考憋不憋的問題，因為是重要的戰鬥。」馬修諄諄善誘。「所以客觀的意見呢？」

「如果再讓我遇見一次搶劫餐館的持槍歹徒，我覺得更安全而且有自信去戰鬥，而不是依靠超能力強行進入的戰鬥狀態。服裝合身，包含長靴在內也比我想像的輕，應該很方便行動，包括攀爬跳躍。」尼莫老實說。

「你第一次進虛擬室訓練時，AI就幫你作好全身3D建模啦！每次訓練都有更新資料到精確的小數點後三位，雖然不用AI我就看得出你內褲穿幾號，制服還是得慎重點採用科學測量，不會有那地方太憋太鬆或卡襠的門外漢手工制服版型問題，保證剛剛好。」

明明正常解釋就夠了，馬修就是要夾帶讓尼莫想揍他頭的發言。

首富拉著他進入衣帽間，讓尼莫能透過穿衣鏡打量制服效果。等一下，為何剛剛馬修會指著休息室叫他去換衣服，明明辦公室同時連著衣帽間，難道是因為休息室沒鏡子，比較不怕尼莫換到一半棄甲逃亡？

「這不是很帥氣嗎？你要是覺得襠部太合身會害羞，我可以替你加條小短裙。」馬修抱胸倚著穿衣鏡旁的牆壁道。

捲髮青年希望自己演化出十條中指。

尼莫望著穿衣鏡裡那個陌生的自己，在兜帽陰影遮蓋下，宛若從電玩走出的一名不起眼角色，說不起眼，是因為這身完全以實用考量出發的超英制服並沒有任何象徵符號或多餘裝飾，在主打炫目亮麗外表的戰鬥遊戲裡只會被當成小角色。

尼莫強調，在遊戲裡。現實又是另一回事了。

「好了，納西瑟斯，先別急著一直注視倒影，還有兩項裝備要穿。」馬修從櫃子裡拿出帶透明護目鏡的鏤空頭盔與一條有左右兩個圓形扣環和許多武器掛點的腰帶。

腰帶正是尼莫需要的，他同時還指定了其他投擲武器和暗器，但護目鏡頭盔……尼莫覺得自己有點不太行。

「我才不戴那種玩意被記者拍，口罩就夠了！」

「眼睛是靈魂之窗，我和你說過不只一次了，露出來辨識度更高。全罩很悶的，口罩也是，運動時會嚴重影響呼吸交換率。不然為何不少超英都選擇遮上半臉？那些全遮的超英呼吸系統不是進化到不受影響就是偏其他物種了！」馬修硬是拉下尼莫的兜帽，示範如何穿上鏤空頭盔。說是頭盔，其實更接近捕夢網般的金屬網狀構成物，尼莫和馬修都能輸入指紋打開鏤空頭盔，戴上後頭盔自動咬合貼緊尼莫頭顱，他的短髮都從頭盔大大的網眼裡擠出來了。

「這個就當成頭部護甲的替代品，可以擋住成年男人持金屬球棒或武士刀用力揮擊，至少能保護你的頭骨完整，衝擊力你還是得自己承受。你的特長方向是閃避，雖然在成長期我會強迫你攜帶安全裝備，但受限輕量化也無法做到萬無一失。」

「感覺像是一隻金屬蜘蛛用力抓著我的頭。」尼莫說。

「護目鏡含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夜視和戰場投影功能，還可以防彈！外骨骼半盔設計可以保護頭部又不妨礙運動，我從流星雨事件前就在開發的新產品，原本就是要給特種部隊使用，目前程度接近常人的你是最適合測試它的人選。」馬修對尼莫解釋頭盔由來，等於是把他的私房玩具拿出來了。

馬修為他拉下護目鏡，尼莫視野頓時被各種密密麻麻線條和數字覆蓋，同時馬路對面建築平面圖與行人綠點清晰呈現，這是和格林大廈監視系統連線了？

「保護好你的眼睛，你現在主要依靠視力戰鬥，而且你在攻擊搶匪時也是優先挑選眼睛這項弱點。最重要的是，當你和其他超英同場戰鬥時，你會非常需要這個。」

「平常呢？我對付普通搶匪時只需要遮掩長相或夜視功能。」尼莫問。

「在指紋輸入處持續接觸以不同秒數配合鍵擊數調整，就能單純變色或只開啟基本功能，假使你需要更多線上後援，也可以跟我的系統連線。基本上你以超英身分行動時，我們就是透過頭盔而非手機聯絡，解放雙手！」馬修又幫尼莫拉上兜帽，遮住頭盔和大半護目鏡。

「看，根本是畫龍點睛。」

「老實說這句中國成語你查了多久？」尼莫乍聽馬修說中文，忍不住嘴角抽搐。

「我直接問助理要怎麼用中文讚美一個剛完成的藝術品，他告訴我的。」

都忘了馬修是大老闆，他手下還有一堆星球級的多功能助理。

兩人再次回到辦公室，馬修讓尼莫親手將琉球釵穿過腰帶環上，靠近柄部的磁鐵自動吸附圓環，如此一來哪怕尼莫哪怕是空翻或跳上跳下也不怕武器鬆脫，又可以隨時抽出三叉武戰鬥。

「好了，全副武裝感想如何？會太重嗎？」

「非常憋。」

「……習慣就好，你需要多練習。畢竟你不是米迦勒那種全部裝備都自己變出來的超英類型，哪天你要真能這樣變我也樂見其成。」馬修只能自我安慰尼莫比想像中配合很多，人要懂得惜福。

「我能不能偶爾不穿，比如打非常弱的單體敵人時？」尼莫忍不住冒出這句話。

「尼莫，你知道制服代表什麼意思嗎？」

「工作時的正式服裝。」答案是「不行」。只要尼莫用超英身份活動，就算為尖叫的女士（或男士）打一隻蟑螂都得穿著制服。

「總有非穿裝備不可的時候，有備無患比臨時再來後悔要好。」馬修拍著小廚師的肩膀鼓勵道。

「例如？」

「喪屍攻城時你穿不穿？」

「……穿。」還會要求多來幾套防生化攻擊版本的改良裝備。

「當然不是逼你二十四小時都得帶著裝備出門，只有真的沒辦法時你才能穿著便服出手，然後優先向我或其他超英求救，再以最快速度換裝，因此我會準備幾套備用裝備武器放在不同地點的安全屋，或者由我想辦法快遞給你。」

「了解。謝謝。」尼莫將護目鏡往上撥，重新露出全貌，捲髮青年身上的無害氣質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沉靜冷淡的神祕人物。

「現在就差最後一項也是最重要的裝備了。」馬修認真地看著他說。

尼莫閉上雙眼，再度張開。

「你的英雄代號。」

金眼男子將一張晶片身分卡交到尼莫手裡。

※※※

作者的話：大家都知道ID卡上面印什麼代號了XD

KillSteal Man

尼莫望著晶片身分卡上印的英雄代號，也是他在已經遺忘的義警組織裡使用的前代號名稱。

在美服WOW公會裡打滾多年的尼莫當然不會不知道這個遊戲味道濃厚的代號意思，「補刀」，通常指卑鄙地搶走別人辛苦快打死的怪賺取經驗值和掉落獎勵，或玩家對戰時等其中一個殘血再冒出來收割人頭撿便宜，不是什麼好話。

補刀在中文裡也有「斬草除根」的意思。

由此可見上一號尼莫在義警組織裡的特長風格，僅管馬修形容他是全方位輔助型角色，但會選擇這種代號，表示上一號尼莫在補刀任務上是肩負特別責任的常規成員或者行事作風上擅長趁虛而入，給予致命一擊。

Kill Steal Man這個代號的確也很適合現在能力不足的他，只能靠各種詭計暗器和高科技裝備戰鬥，不打算正面應敵，戰果和存活才是第一要務。尼莫想。

「你的前組織裡有處刑者（Executioner），不只一位，如果他們意外失手或敵人太多，通常由你搭配善後。」馬修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尼莫關於代號的種種思緒。

「原來如此，這就是我殺過人的意思。」尼莫在馬修告知他曾屬於義警組織後，立刻問出他有無殺人紀錄的關鍵問題，答案是肯定的。

馬修似笑非笑道：「我相信你也客串過處刑者，如果組織目標正好虛弱生病受傷，尤其之前新冠肺炎大流行時期，事先幫目標感染一下真是太容易了。」

「聽起來我真能幹。」尼莫說。

上一號尼莫得有多慘烈的過去才會志願加入義警組織，還在尾刀人工作上幹成了老兵？

「尼莫，我調查過你的戰績，我確定你殺的都是法律無能為力的該死之人。你以為我會隨便承認誰是好人嗎？我自己都不是個好人，我賣的那些軍火不會只殺死壞人，但我可沒打算停手。」金眼緊鎖著尼莫的目光，像是要確定他有無動搖。

「這個代號算是勉強接受。玩線上遊戲時我很喜歡尾刀別人，但現實裡我完全不享受這個。」尼莫一字一句說。

「我明白。」

馬修是真的明白，尼莫那衝動的動手習慣並非有勇無謀，而是失憶後的他不曾興起謀劃傷害別人的心思，卻還是那個遇事就上的個性，真讓尼莫有所準備時，他會是個不起眼的可怕敵人。

「我也不希望你變得享受這種事，如果你會因此痛苦，那很好。」馬修說。

「不見得會痛苦，像別西卜檔案裡的私刑表演我看得還挺開心的。」

「當義警時當然可以挑順眼的獵物，但英雄有時候要處理的目標會曖昧不明，像是被蛆寄生的受害者，或沒有惡意卻對人類產生重大威脅的存在。」

「……渤海灣怪獸嗎？」尼莫也懷疑過，那頭怪獸並沒有積極攻擊中俄聯合艦隊，後來偷溜上岸後也沒有大肆殺戮，只是在解放軍集火下執撓地朝某個方向移動。

「這個例子以後再細談吧！我也還在調查中。」馬修點到為止。「其實KS的代號涵義不止於此，留待以後有機會讓那個人親口告訴你，既然你現在不想回憶起來，多言無益。」

「好。」尼莫現在也沒閒心煩惱太多。

「Now, shall we dance?」馬修掌心向上朝尼莫伸手。

「你在邀請我用這身裝備跟你來場劍舞Battle？此時？此地？不是就說人話。」尼莫不懷好意地將右手放在武器握柄上。

「凱普頓先生，麻煩你跟我去實驗區測試新裝備武器好嗎？誠摯且有禮貌地請你保持文明行為。」馬修雖然這麼說，還是大剌剌地攬住尼莫的肩膀。

「我帶著你示範一遍，以後你就能自由用超英身分進出實驗區了，做為KS man而非尼莫‧凱普頓實際走一遭，你才能感受到超英在這裡如何受到保護。不同等級的ID卡會限定你們只能走不同出入口，甚至暫停開放通道，請你在休息室等待，不會隨便遇到別的超英和研究人員，動線將被設計成剛好避開，就像隱形的紅綠燈。」首富太了解尼莫的孤僻毛病了，不事先說清楚，那張晶片身分卡肯定會被他塞進抽屜最底層。

「我以為你會希望超英們在總部彼此多認識交朋友？」尼莫知道作為金主的馬修最常碎碎念的就是超英之間連結與信任太少，但若是大家變成好朋友後裡面出了個黑化的超反也很麻煩。

「你以後得更認真聽我說話，這可是直接牽涉你和安琪的個人安全認知。這裡是『我的』總部和實驗區，不是超英基地，來實驗區的超能力者頂多只是與我交好或有事相求，並非都是我的合作對象甚至同盟，保障祕密身分也是他們信任我的原因，但他們很可能會不擇手段探測別位超英真實身分。」馬修警告道。

因為寂寞想要朋友，或能力不足需要戰友，有時則是為了更功利的目的，畢竟超能力者真實身份價值連城，更激進的還有企圖開啟優勝劣敗的生存競爭，得到掉落物或者不同系統的流星雨能量讓自身超能力更加進化。

馬修不可能讓自己的總部變成超能力者的獵食場，別忘了超英的定義，「超級」以外，更重要的是「英雄」，冷血一點甚至可以說，在首富眼中這些超能力者的個人生活不是重點。

「超英們如果想交同樣是超能力者的新朋友，只能從外面各憑本事，無論是參與同一場戰鬥，或者剛好有共同人脈，抑或其他特殊機緣。總而言之，格林集團並不是超英代表機構，政府認為我是基於商業利益與好奇心才打造超能力實驗區，積極與超英們打好關係方便研究這個特殊族群。反正搞祕密實驗競爭不過我，乾脆就找我合作討要資料，當然他們在這裡沒有權限。」馬修身為世界首富和美國武力底牌，享有種種特權，身分上依舊只是平民，關於界限定位拿捏得非常小心。

兩人通過暗藏各種機關的空曠走道，來到馬修為尼莫準備好的裝備測試地點。

首先吸引尼莫注意的是宛若真實岩壁的人工岩場，約三層樓高度，乍看毫無任何明顯攀登路線。

「爬到頂然後發動超能力跳下來，不加緩衝墊，辦得到嗎？」馬修知道尼莫喜歡擬真的訓練條件，他之前也在健身區攀岩設備上做許多次做過類似動作，馬修觀察他的著地動作，發現尼莫有意識地訓練自己發動超能力從高處跳落，大概是從安琪那邊得到的靈感，或者他已經想好在高樓跑酷甩脫警察追捕的遠景。

前幾天仗著槍傷好了，尼莫又在馬修的健身區這樣玩了好多次，才讓馬修確定是時候讓尼莫正式著裝測驗了。

和健身區不同，實驗區的岩石形狀更加寫實，踏點也非常刁鑽，甚至會定期更換形狀，底下沒有緩衝墊，取而代之的是地板下紀錄壓力和平衡度的感應器材。

首先，尼莫得穿著那身他不熟悉的超英裝備，配戴武器成功爬上不少超能力者都挑戰失敗的人工岩壁。

「可以。」

「等等，開始爬之前做幾個戰鬥動作試試！如果你不小心摔傷了，我們今天的測試就得中止，我得先看看哪些部位需要改進設計。」

尼莫想想也有道理，努力回憶自己在信長之野望和WOW最常使用的戰鬥招式，向馬修討了兩把軍刀，不忘解釋：「我現在沒打算練花俏招式，用琉球釵做出來也不準，但小刀是要練的，我將來也會帶兩把在身上。」

「沒問題，你隨意測試制服活動性能不能達到你的要求就行。」馬修說完仔細盯著他。

於是尼莫連續旋身砍殺，每一下都像砍在目標要害上裂肉放血；他放下軍刀，拔出其中一把琉球釵，就地滾翻做了個掃腿前刺的動作。

「感覺還可以，繼續嗎？對空氣做動作有點困難，如果有生體機器人會比較方便，但我現在還沒開始武器對打的經驗。」尼莫將琉球釵插回腰間說。

「夠了，今天我們測試的是制服和武器裝備起來的基本效果，以修正錯誤為主，真的要到機器人對練我得先累積你的戰鬥資料並且重新設定機器人的外觀條件。」馬修滿意地點點頭。

「那我正式開始爬。」尼莫指了指岩壁頂端。

「加油！接下來要動真格測驗制服的拉扯耐力了，要不然以後第一次公開信仰之躍落地時，褲子屁股縫綻裂可是會變成一輩子的經典紀錄。」馬修表示他當初做的是軟式防彈衣，預定賣給怕死的權貴長官穿，沒列入對方會穿著格鬥的縫紉技術測試，更別說是褲裝了。

首富的忠告實在太過寫實恐怖，尼莫完全投入攀岩挑戰，使勁折騰那身新制服，中間數度拔出琉球釵往石壁上鑿踏點，還不忘測試柄部能否砸碎岩石稜角，半點都不心疼。

尼莫當初選擇琉球釵當武器時就事先警告馬修他會往水泥壁上戳，材質要夠結實，連這都耐不起，遇到帶鱗甲的怪物怎麼辦？安琪的鱗片可是連穿甲彈都能擋。

尼莫速度稍慢，謹慎但順利抵達岩壁頂部，保持半倒掛的姿勢，令人看了捏把冷汗。

「我要跳了。」他不忘跟馬修打招呼。

「小心點，確定你有把握再做。」首富叮嚀道。

尼莫瞄準落點，深吸一口氣，全身放鬆，抓住那股在體內湧現的流動感，彷彿水珠落入深潭般，水珠本身不會有任何傷害。

他鬆手在空中調整姿勢穩穩落地，長靴在地板上砸出響聲，尼莫再一個前滾翻卸掉衝力，隨即拍拍屁股，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太吵了，還是得多練習。制服沒問題，但我還很不習慣，尤其是穿靴子行動。」尼莫給自己評了個不及格。

「我倒是覺得很不錯，不是所有找到我這裡的超能力者都能成為『英雄』，光這道岩壁就刷掉七成，剩下兩成下不來也刷掉了。」馬修聳肩。

「但超能力……爬不上去嗎？」尼莫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用超能力點菸也叫超能力，這我不能否定啊！」馬修說。

尼莫默了默，忽然想起超英排行榜上有許多現在看來像是灌水的英雄。「如果超英排行榜經過你的過濾才能上去，那早期有許多紀錄模糊甚至沒有戰鬥紀錄的英雄怎麼說？」

「不一定有戰鬥，但在超英榜的一定是英雄，只是太多沒留下明確紀錄就殞落或喪失能力。舉個例子，某位消防隊員在火場中氧氣用盡覺醒超能力，將養老院中所有人都救出來，本人因此受了重傷，現在還在療養，當然也缺乏影像紀錄。我的調查員發現了他，徵得當事者同意提供他新身分和生活支持，等待他某日痊癒回歸，表面上自然只剩倖存者處於恐慌中的模糊目擊證詞了。」

順帶一提，有些超能力者後來走偏或查到犯罪紀錄被馬修丟到超反排行榜了，同樣存活率不高就是。

「網友以為有超能力就能上榜原來是錯覺？覺醒超能力的人其實比我們以為的多很多？」出乎尼莫意料的真相，超能力者們的誕生與消失卻又如此現實。

「所以才說連這面岩壁都上不去又下不來的超能力者，讓他們進超英榜基本上等於謀殺。至於沙拉曼達，她都能揹著我們兩個直線橫穿孤星市建築群，不用考這種小兒科。」馬修中肯的說。

「那些沒過關的超能力者後來怎麼了？」

「我良心建議他們回去躲好當個普通公民，盡量不要動用超能力，真的非當英雄不可就鍛鍊體能，連同超能力練強一點再回來，至少我可以提供諮詢和能力測試。但是再出現的很少，根據情報追蹤，部分被我拒絕的超能力者找到其他贊助者，可能正在接受培養，也可能已經死了；有幾個隱藏行蹤閉關修行中，偶爾會給我寫信問候報平安，剩下那些就像我跟你說過的下落不明。」

「你沒想過將他們一個個保護起來好好訓練嗎？」尼莫不解，馬修明明準備了私人領地和庇護訓練超能力者的龐大計畫，但目前受用的似乎只有他跟安琪，或許這樣說是太誇張了，但尼莫和安琪在馬修領地裡目前活動印象就是沒遇過其他超英，甚至連普通人也很少。

「那種事國家會做吧？不管是哪個國家。」馬修露出有些諷刺的微笑。「但是這些溫室裡的花朵到底要耗費多少時間成長，又能在狂風暴雨中支撐多久呢？」

尼莫想起安琪也曾說她不想變成野獸戰鬥，她認為自己只是個普通女孩子。

「我和安琪都是託了關係的特例。」尼莫說這句話倒也沒有自棄的意思，馬修的確給他和安琪超多特別待遇。

「剛好相反，因為你們都已經做到了現有超英排行榜英雄水準以上的戰鬥和善行，而且有很強的夥伴意識，我才延攬你們。尤其沙拉曼達，她真是天生的戰士，似乎還擁有更大的潛力。」馬修篤定的補充：「而我認為開發這股潛力的人會是你，尼莫，我所能向你承諾的就是盡量守護這段成長過程不被國家或其他勢力介入，以及你們的個人自由。」

「那就萬事拜託了。」尼莫才不跟首富客氣。

馬修帶尼莫到另一邊事先布置好的暗器測試點，背景為黑幕的一座大理石維納絲仿像，尼莫隱約覺得這尊石像和原版好像不太一樣，但他興趣不在藝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為了對得起他將近二十年（在網路遊戲中）的暗殺忍生涯，尼莫充滿情懷地選擇了手裡劍和苦無，但他目前只打算練好準頭和殺傷力，並未在暗器上設計特殊機關。

苦無就是柄部帶環的飛鏢，造型上沒啥爭議，手裡劍花樣比較多元，尼莫最後選了四角旋風形狀，能夠開較多刃邊的手裡劍類型，槍傷未癒不能激烈運動前，尼莫就在房間裡掛起木頭菜砧當靶，反覆扔著馬修給他的試作品玩。

「這是真的大理石，不便宜吧？你從哪弄來的？」尼莫特地走近摸了摸，確定目標材質硬度。

「我父親在法國的別墅。這是他按情婦臉蛋身材請人雕的石像，我一直覺得傷眼睛，剛好請你替我處理，記得戴好護目鏡再出手，你得習慣這個。」馬修表示少年時代每次去法國度假都會看到真人版裸體，兒童性騷擾犯雕像留著佔位置浪費空間。

「噢，懂了。全力以赴是吧？」尼莫拉開弓步，背脊微彎，將手裡劍一枚枚射入維納斯像胸口，總共射了八枚，像在調校力道似，愈釘愈深，雕像胸口出現一條往咽喉處蔓延的垂直裂痕。

尼莫回頭看看馬修，金眼男子表情意猶未盡，點了點腰間示意尼莫還有苦無沒用。

尼莫意識已經有點朦朧，彷彿要衝破大霧般，戰鬥慾望浸滿整顆心。

他扔出第一把苦無，正中雕像額頭，然後是第二把、第三把……胸頸處裂痕禁不住頭部一再受到衝擊進一步擴大，最後一把伴隨著破空聲整副鏢身沒入石雕眉心，同時，石雕頸部斷裂，女人頭落地碎成數塊。

捲髮青年回過神時，汗水已浸濕髮尾，他將兜帽拉得更低，正要走過去拾起暗器，被馬修攔住了。

「留給我檢測。難得你又再次用出接近性質變化的招式了。抓到訣竅了嗎？」

尼莫搖頭。

「或許太久沒出現，偶爾也會爆發一下。」上一次出現類似穿透堅硬物質的特異攻擊就是尼莫超能力第一次明顯覺醒時，他差點就用一隻塑膠原子筆射穿馬修的頭，那隻原子筆還插進石牆釘入鋼板。

雖然這次用的是高硬度合金手裡劍與苦無對上較軟的大理石，依然不是普通人類能使出的招式效果。

「又是在我身邊才出現的效果，相當微妙！第二次姑且還是當成偶然，下次我們再看看會不會重複這種現象？」

「你演繹法有問題吧？是我能討論和測試超能力的對象只有你！你才能親眼目睹這種偶發效果，我平常又不會刻意破壞物品！」尼莫不喜歡馬修這種綁定似的說法。

「但你這次一口氣扔了八枚手裡劍和六支苦無，紀錄可是大飛越，沒事嗎？」

「當然沒……」尼莫話沒說完往前一倒，馬修趕緊伸手去撈，尼莫直接掛在他手臂上睡著了。

「這次又是什麼影響你的精神？該不會只為我過去這點雞毛蒜皮小事就認真了？」馬修自言自語。

※※※

作者的話：尼莫醒來後會發現超大驚喜，然後是首富又調皮了。

尼莫從頭痛欲裂的沉睡中醒來，視野一片漆黑，但他知道馬修就坐在床邊。

明明是在室內小房間裡，空氣間卻隱約有著能量在流進流出，是電波還是幽靈尼莫也分辨不出，他現在處於人類感官限制之外的真實世界，同時感覺馬修就像一塊大礁岩安靜地靠著床頭。

「我還在實驗區嗎？」尼莫喉嚨乾得要命，放輕聲音問。

「在我辦公室旁的休息室，你睡過的那間，我知道你不喜歡待在實驗區，反正只是睡覺，就把你挪上來了，我在外面工作也比較放心。」一回生二回熟就是這個道理。

「幹嘛不開燈，這樣坐著很容易嚇到人好嗎？」

「我看資料看到眼睛痠，想打個瞌睡。」

「話說，我們兩個有必要這麼克難嗎？你把我挪去沙發就能睡單人床了。」尼莫認為明明就有更合理的安排方式。休息室單人床本來就是照著馬修體型打造，尼莫睡起來一點都不侷促，但是世界首富辦公室沙發不消說也是頂級享受。

「你超能力沒電時還是留在休息室裡多一層屏障，再說，我的辦公室隨時可能進來一些特殊客人，如果你想被欣賞睡姿我也不反對。」馬修說。

「絕對不想。水杯是不是在你旁邊？我很渴。」尼莫問。他也聞到清水的味道。

馬修摸索幾下，穩穩地將水杯拿給尼莫，聽著黑暗中傳來的啜飲聲。

「其實我父母感情很好，他們只是不住在一起。母親從小就特別的天才，但也有嚴重社交恐懼，某個國家甚至為她蓋了一座祕密實驗室，由她親手設計的死亡迷宮，你發現我們母子的相似之處了吧？」或許看不見表情比較容易開口分享私密話題，馬修提到他的雙親，除了成就和影響力之外世人罕有耳聞，政府與媒體皆諱莫如深的神祕夫妻。

一想到首富私人領地和格林大廈內的祕密，尼莫下意識點頭，又想起馬修此時無法目睹他的動作。

「父親是去談武器專利時對我母親一見鍾情，母親也挺喜歡他，瞧我這張臉和身材就知道，靠我父親的外表談吐最後還是成功騙到城堡裡的睡美人。他們在我母親地盤上相處起來沒問題，只是父親還得回去管理他的軍工帝國，他們平常就是視訊交流。」

尼莫不知馬修為何忽然談起童年，難道是尼莫射斷馬修父親情婦石雕頭替他出氣的緣故？

「我有時跟母親住，有時跟父親，看他們誰比較能排出行程來陪我，他們都很寵我，只是我比較喜歡研究他們的專業，他們也隨我自由發展。我想要一個太空站，他們就拿出身家全力支持啦！」

尼莫無言了。「所以情婦的事，令堂是知情但能諒解？」

「比較像『做完體檢全身消毒後才能進門』這種，雖然說男人身體很麻煩，但父親會製作情婦的維納斯像，只是企圖引起我母親注意的小花招，其實他的口味一直都是戴安娜（狩獵女神）那一型。母親在流星雨事件中意外去世後，父親病情也急轉直下，他其實可以做器官移植手術，至少再活幾年沒問題，卻選擇安樂死。」

「聽起來很浪漫。」尼莫說。

「我不能理解那種共生關係。他們兩個與其說男人和女人愛得難分難捨，更接近陸地生物和海洋生物忽然有了共同語言，我就是那個交集的演化結果。今天的事難得又讓我想起他們。」馬修豎起兩根食指，將指尖接在一起。

「所以你將維納斯斷頭時，心裡到底想到什麼？」話題又跳回尼莫身上。

馬修並未告訴尼莫今天的測試內容，尼莫在跟進實驗區時毫無得失心，根本就是一條直立行走的鹹魚，但他目睹挑戰時卻顯得很自信，難道這就是穿上超英制服的神奇魔力？

「像在一片大霧裡，什麼也沒想，就是有點著急，不喜歡被困著的感覺。也不是忽然很同情你，或許……跟遺忘的回憶有關？不是前組織，比較偏個人方面。」尼莫表情依然睏倦，說話有些亂了章法，可說是馬修最喜歡的狀態，血條耗盡的尼莫又軟又好哄。

馬修金眼瞇細。「想起什麼了嗎？」

「只是一種猜測，我好像非常厭惡看到孩子被不當對待，尤其是與性有關，當然其他的虐待我也不能忍，那怕這個孩子當時不在意，長大後也沒留下陰影，但我就是打開開關了。」

「啊。」馬修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或許我有什麼童年創傷之類？」畢竟是前號尼莫的事，現在本人總歸是想不起來，只能暫時放著不管。

「這時候只能再抱抱你了。」馬修趁尼莫剛從能量耗盡中醒來渾身無力，又把他抓進懷裡搓揉。

「滾開！還有我的制服呢？」尼莫發現身上穿的是柔滑涼爽的絲質睡衣。

「早就幫你拿去清洗檢查，確定下次穿著戰鬥沒問題才能還你，你這次睡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跟昏迷沒兩樣，我只好直接幫你打營養點滴。」

「我要回去了，室友一定又在擔心我沒聯絡。」尼莫打開日常用手機，發現來自托加的未接來電只有一通，以他對俄國人的認識肯定出事了。簡訊卻有三篇，內容相當奇怪，第一篇只見一堆驚嘆號，二十分鐘後，再來一篇則是密密麻麻點點點的刪節號，半小時前最新的一篇簡訊內容只有「我知道你在馬修‧格林那裡，沒事就早點回來。」

這是被外星蟲子入侵大腦的跡象嗎？尼莫盯著俄國室友的怪異簡訊沉思。

「尼莫，對不起。」馬修將堅硬的下巴抵著捲髮青年頭頂說。

「為何道歉？幹了什麼虧心事？」尼莫果然立刻起疑。

「我不該鼓勵你全力以赴，其實能量用盡對超能力者非常危險，甚至可能致命。但測試效果太好了。」馬修說。

「你的實驗區可以把風險降到最低，再說我也想知道自己的進步和極限。這種測試是必要的。」尼莫在超能力問題上總是無條件相信馬修，大概是他對超能力可有可無的緣故，但萬一出事最好能有專家幫忙擦屁股。

馬修給尼莫一個低調黑色雙肩背包用來收納超英制服連同武器，和某些一件輕薄緊身衣解決登場造型的漫畫英雄相比，尼莫的家私真的很多。

「我派助理開車送你回去，暫時別用網路，讓你的大腦好好休息，明白嗎？」

「Roger that.（收到）」

※※※

「我回來了。」尼莫習慣性地朝屋內打招呼。

「哼嗯。」沙發上的人發出一聲鼻音表示聽見。

俄國室友照例躺沙發吹電風扇刷手機，尼莫繞到他面前，確定托加沒被奇怪蟲子寄生腦部，但俄國人今天的確有點不尋常，尼莫失聯二十四小時以上，托加卻不像從前那麼緊張，那些奇怪簡訊，還有明知他進屋了還是動也不動繼續玩手機。

托加抬起頭，望著尼莫的鋼藍色眼睛裡盈滿神祕笑意，尼莫很少看見俄國人這麼不做作的開心。

尼莫用雙手抓住托加手腕硬將俄國人的手連著手機扯過來，發現他看的影片正是經過剪輯的尼莫測試制服武器時的錄影，頓時石化。

「噗ㄘ，這是你對吧？」雖然影片全程沒露正面，甚至連頭部都很少入鏡，但是托加怎麼可能認不出他的台灣室友！

「你認錯人了。」尼莫鎮定反駁。

影片長度還在前面十分之一左右，說不定還來得及補救！鏡頭在拍攝KS man攀岩，只有背影，主要是指尖、衣角、靴邊和擊碎岩石時碎片飛濺等不著調的特寫，一些移動時令人捏把冷汗的全身動作，甚至十分好萊塢風格地取了個琉球釵尖刺碰撞在冰冷岩石上的畫面，再說他的臉有兜帽和護目鏡雙重掩護！

尼莫大拇指用力按住托加手上穴道，後者痛叫了一聲不慎鬆手，被尼莫抽走手機。

「來不及了，影片我已經反覆刷了五十次以上，而且我第一眼就知道是你！如果新英雄不是你，我才不會重看那麼多次呢！」托加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

尼莫忿忿將托加手機扔回俄國人胸口，改用自己的VV手機和論壇帳號登入流覽更順手。

尼莫剛點進「流星雨觀察家論壇」就先被討論區不斷遭回應推上來的一篇熱門文章標題吸引注意力。

《老公老婆們快去看排行榜！新英雄出現了！》

他趕緊進入置頂看版的超英排行榜專門站，將選項改為按編號順序顯示，直接往下拉，果然在最新編號第557號超英後面跟著「KS man」的代號，已經有人給他投了不少票，讓這個資料才放上來不到半天的超英不但名次沒墊底還上升了將近一百名。

每號超英都有一個專屬頁面，方便論壇管理者隨時補充該超英事蹟資料，包括影音圖片相關紀錄，專屬頁面附有留言版以及以該位超英名義開設的站內信箱。

流星雨觀察家論壇使用者都相信真正的超英有門道查閱英雄信箱，甚至這就是論壇為他們開設的特權，只不過超英們到底透過這些信箱獲得何種情報乃至解決哪些事件，這就不是大眾能得知的事了。

目前KS man唯一一條影像紀錄，就是剪輯得像KPOP音樂MV的裝備武器測試錄影，但畫面呈現和尼莫以為的正常測試紀錄完全是兩種東西。

尼莫原本對著空氣攻擊的位置多了動畫機械敵人（不會噴血，兒童可觀賞），一看就知道是特效，卻讓畫面變得更精彩了，攀爬和落地倒是沒另外做效果，只是配合尼莫的動作放音樂，並在他放手掉落時配樂忽然靜止，那一下落地聲將張力拉到最高。

畫面隨即一轉，來到暗色刺客朝大理石雕扔暗器的最終戰鬥練習，只在電影和動畫中出現的著名忍者武器被他一次又一次擲中石雕要害處，連續破壞衝擊之下，最後甚至連整個石雕頭部都掉了下來。

特寫最後集中在只剩半張臉的維納斯頭像碎塊，畫面漸漸變暗，女神陷入永遠的沉睡。

※※※

作者的話：第九章本來想上下篇就結束，但下篇字數真的爆得太多，只好正常地又分成三篇，保持體裁整齊。尼莫還沒上馬就先掉馬XD

另外有件事我在剛開始寫本作時就很苦惱，KSman連起來比較好看，但KS man分開似乎比較正確，最後是取了後者，但如果有英文專業朋友想給意見也歡迎。

不過後面文中尼莫的英雄暱稱都直接叫KS居多，比較不用煩惱man的問題。

流星雨觀察家論壇的招牌超英排行榜上，新英雄KS man的專屬留言版正火熱地冒出各種新留言。

真實之眼：那雕像頸子該不會是事先鋸斷的吧？苦無就算了，手裡劍如此輕薄的武器還能刺這麼深，一定是軟石膏或保麗龍！

辮子女孩：笨，剛剛頭部落地碎開的質感就告訴你是石頭了！再說網路上AI造假影片那麼多，哪個不比這部更扯？那些偶像團體是有進排行榜嗎？「流星雨觀察家」背後水很深，和論壇初期情況混亂不同，現在他們更會鑑定是真的超能力英雄才敢放上來

瘋狂亞洲醫生：從裝備品質來看，KS很明顯是被贊助者發掘培養後才公開代號，人家當然驗證過是真貨才肯投資這麼多。但KS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名字縮寫？

遊戲怪人：是Kill Steal吧？沒解釋縮寫的意思，但從影片看不是忍者就是暗殺系，KS搞不好是日本人，他用的都是日本武器。

飄逸的釣客：給樓上，那我們至少可以排除KS是中國人的可能了！

瘋狂亞洲醫生：樓上想太淺了，反日是生存，哈日是興趣，人無癖則無深情，不能混為一談！

飄逸的釣客：我猜KS可能是指KISS！哈哈！

亞瑟王：樓上來亂的！男英雄怎麼可能取那種代號？

問性別就是利維坦：排行榜又沒標性別，不能因為平胸就直接說那是男的！

瘋狂亞洲醫生：本人醫學系，從肩寬比例和腰髖特徵判斷是男性無誤，再說代號已經告訴你是Man了。

辮子女孩：對嘛！明明排行榜上面已經有女裝英雄代號用Lady，人家喜歡就好！　

飄逸的釣客：話說回來，KS既然是男人還包那麼緊幹嘛？

辮子女孩：樓上是忘記吸血蚊和怪獸血的教訓嗎！再說戰鬥時還是會露很大！不然你以為蝙蝠俠和超人的披風是有真的遮住什麼嗎？

我用全身愛著超英：說得也是，布料夠多才能撕個過癮！

飄逸的釣客：樓上發言疑似反派！但是我喜歡！

瘋狂亞洲醫生：不管了，我先投個鼓勵票！亞洲人推起來！

大大多兩點：他露出的下半臉又白又乾淨，下巴好精緻，嘴唇小小翹翹的，看起來很好親，我已經想好要將KS和哪個英雄配對了，撸文去！

這篇回應下面迅速出現一堆大同小異的短推文。

太太寫好後請給我連結，拜托！

拜託+1

拜託+2

拜託+17……

尼莫看不下去了，他最害怕的精神汙染結果還是沒能躲過去。另外是誰那麼眼毒手賤把那只出現不到半秒的下半臉特寫截圖貼出來？雖然混在萬千華人臉之中一點也不突出，下巴沒特別尖，兩顎也沒特別方，但上過好幾次電視的尼莫就是有些心虛。

幸好以前逛論壇就知道粉絲濾鏡比陰陽眼還嚴重，這邊尼莫查超英資料時看過新聞，演員站在自己的電影海報下都沒被認出來，就知道一般人盲點有多大，其實面對陌生人他大可不必太擔心下半臉會暴露身分問題。

剛進門就被室友破梗，衝擊性實在太強，晚點等力氣恢復後尼莫必須將托加綁在浴室架子下拷問他到底怎麼發現的。

尼莫將手機往桌上一扔，看也沒看直接向後倒進沙發用雙手摀臉，險些直接坐托加肚子上順便體重攻擊，幸好俄國人閃得快及時挪出位置。

「過去一直對我找藉口很辛苦吧？放心好了，以後我會幫你隱瞞祕密。」托加嘴上這麼說，卻是滿臉「我要報復」的獰笑。

俄國人開始搜尋KS man關鍵字，找出更多內容糟糕的討論串和同人圖大聲朗誦，尼莫奮不顧身撲上去再度企圖繳械，卻被托加翻身輕易壓在沙發上，托加也有點吃驚。

「你怎這麼虛弱？使完大招沒力了？」

「……」還真讓托加說中了。

「又是在格林大廈不小心睡過頭？」托加端詳捲髮青年疲憊的五官。

尼莫現在狀態跟先前康乃馨社區事件後失聯一天才從馬修‧格林那邊回來時一模一樣，只是這次耗時更長。

「我剛覺醒沒多久，非常不穩定，使用能力當然得付出代價，目前我會累到睡著，更嚴重的後果還不清楚。我在馬修那邊真的只是在鍛鍊體能和基礎格鬥，外加讀書，看對戰鬥有幫助的專業資料。」尼莫想了想，挑能告訴室友的重點說。

托加臉上嘻笑表情消失了，他用手掌按住尼莫左胸槍傷處，語調忽然下沉：「如果當時沒有超能力，你是不是就……」

「嗯。」尼莫沒說那是安琪的超能力不是他的，但他的確感應到子彈逼近，為了掩護馬修才改變動作，否則穿甲彈原本可能只是擦身而過，或射穿他與馬修其他部位，只能說殺手精準預測出尼莫的想法與行動。

「該死的！」托加罵了一句。

兩人也沒心情打鬧了，尼莫推開他坐起，眉心再度被陰雲籠罩。

「未來有段時間我可能得經常離開做任務和特訓，但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搬走，沒有意外還是會回來過夜休息，所以規矩照舊，但你也得對我保證你會考上孤星市的學校。」既然身份被看穿，尼莫索性把話都說開了。

「尼莫，我以前雖然口頭上說孤星市需要自己的英雄，但英雄實在不是人當的職業！會死的！」托加根本不想讓尼莫去當那見鬼的超級英雄。

「去你的！每次對超英的吐槽你有贏過我嗎？難道我不知道？但『只當超能力者』死更快，我他媽的不想被關在通電籠子或切塊放進玻璃罐裡！格林集團至少證明他們有把我當個人看的智商！」尼莫屢屢聽聞馬修提起超能力者遭受覬覦的各種不幸遭遇，如今同樣的委屈也湧上心頭。

「嗯嗯！沒錯！就這樣吧！當超英挺好的！制服好看，武器也帥！」托加抱住暴怒就要搥桌的尼莫，以免他控制不住力道自殘，真心覺得這是個操蛋的世界。

「同樣的問題我再問一次，現在馬修‧格林是你的老大嗎？」托加見他冷靜了，才鬆手放尼莫坐回沙發上。

「不，他說我是自由的，他只是保護並贊助我的金主，因為是他的好朋友拜託他來幫我，所以他也會特別指導我快點適應超英角色，普通人身分綁手綁腳太難鍛練超能力，變強自保結交同伴才是唯一解方。成為超英是我自願的，我有想幫助的人們。」尼莫怨念爆滿地補充：「但我以為馬修會先跟我商量，等我累積一些實戰經驗，雙方達成共識後再挑選適合時機公開代號！幹！幹幹幹幹幹！」

尼莫罵到不得不喘氣，托加從冰箱拿了罐水蜜桃啤酒，又打開一包尼莫最愛口味的薯片，小心翼翼將貢品一起放在氣到失態的好友面前。

「所以你打算怎麼實戰？」要套話只能趁現在了，托加聰明地放軟語氣繼續安撫。

「我不打沒把握的仗，先從搶劫我們餐館那種程度左右的垃圾開始打掃就好，此外，一些我想對付的特定目標還要更弱小。」尼莫面對遊戲新版本地圖總是穩紮穩打，不放過任何累積經驗的小怪和初級任務。

「但對方很可能有槍。」

「對付一般犯罪份子，最常遇到的威脅是子彈，畢竟美國是槍枝氾濫的國家，幸好手槍在近戰上不佔優勢，而且你看過我擲飛鏢的水準了，制服是全身防彈設計，安心了沒？」尼莫一口氣喝了半罐水果啤酒，酒精濃度很低，幾乎是果汁飲料，托加從來不喝這種，是尼莫的夏天專屬飲料。

「那我可不可以研究你的制服？」托加蠢蠢欲動。

「不行，這是商業機密。」真‧商業機密，尼莫表示制服背後技術價值的一大串零，用托加十根手指頭也數不完，若是俄國人的指紋或纖維毛髮啥的沾在上面被馬修發現，哪怕他們都知道托加沒動壞心眼，架不住馬修存心坑他，尼莫不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

至於馬修為什麼會坑托加？這可難說，光托加是尼莫室友這一點就有無限操作空間。上次托加偷偷開車到紐奧爾良尋找失蹤幫派朋友，險些誤入吸血巨蚊養殖場，又幫忙載倖存者到醫院就醫，這一連串行動都在馬修掌握中，尼莫想讓托加在醫療紀錄上瘸條腿，還是馬修給他的靈感和實際幫助。

「武器總可以吧？我會幫你擦乾淨，保證不留任何指紋！拜托！這是每個男人的夢想！超能力！武器！」

「你是俄國人，哪來的超級英雄夢想？你們的超級英雄不就是總統？頂多崇拜冬將軍就夠了！」

「你這是種族兼國家歧視！我來美國後看了很多漫畫卡通和電影！超人也有蘇聯版本！我喜歡超英又不犯法！」純粹討論美漫，托加覺得自己搞不好比尼莫更內行，台灣人比較喜歡看日本漫畫。

「算了，你愛喜歡啥就喜歡啥，跟我沒關係。」

「為何都是冷兵器，帶把槍不好嗎？格林集團最不缺的就是槍彈了。」托加現在的注意力還是集中在尼莫身上，畢竟活生生的超英就穿著便服站在眼前。

「我不是很想開槍，切掉某些非致命部位更能讓壞蛋刻骨銘心，及時縫回去也不會有太大影響。萬一發生槍戰，有必要我再搶現場的槍來用。」尼莫目前負重已經夠多了，光制服本身就讓他忍耐力掉了半截以上。

或許有一種症狀和路怒症相似，就叫被迫穿上超英制服後憋到不行看到壞蛋就想狠揍症候群，難怪有些英雄切換身分後性格丕變。

「尼莫，你剛剛很普通地說出了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驚悚發言。對了，現場的槍不要亂拿，有的爛槍容易卡彈膛炸。」托加說得好樣很有經驗似。

「沒關係，我看得出槍支有沒有好好保養，好用的我才撿。」尼莫也有槍械班出身的挑剔本能。

「所以武器到底能不能借我玩？拜托嘛！」大隻的俄國人撒起嬌一點都不可愛。

尼莫被他煩不過，將琉球釵和暗器群拿出來排在桌上，直接把話挑明：「不許拍照，不要亂問，不能跟別人說任何細節，不准偷偷跟蹤我。你知道先死的都不是超英，是他們旁邊的親友。」

「完全理解！長官！我是合格的普通人親友，最大的貢獻就是不給你添麻煩。」

趁托加還沉迷在雙手琉球釵及忍者暗器的無邊魅力，尼莫單手拖著裝備背包走進臥室，碰地摔上房門，立刻撥通馬修的號碼算帳。

「哈囉？」

「馬修‧格林！！！我他媽……你他媽……」一聽到對方親切又無辜的聲音，本來就瀕臨爆發邊緣的尼莫，血壓瞬間飆高，氣到喪失語言能力，只想用馬修親手做的武器將首富釘在牆上。

還要他暫時別用網路好好休息，軍工之王的智商想出來的拖延藉口就這？

仔細回想馬修測試裝備那天一舉一動都事先設計好了，就等著尼莫上鉤。

「我知道你很激動，冷靜點！反正都已經公開了，你就認命吧！」首富溫柔的聲音宛若進入犯罪現場的人質談判專家，但他們都知道真正的人際關係恐怖分子是誰。

「我要掐死你！」

「好好好，寶貝，我在床上等你，隨便你用什麼姿勢都行。」

馬修根本不想針對把KS man扔上超英排行榜的事跟尼莫好好對話，整件事也正如馬修所言覆水難收，尼莫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像小孩子一樣大吼大叫？他剛剛已經在客廳這麼做了。

一切都像炸彈爆炸，亂七八糟。

尼莫抓著安全手機往牆壁摔，可惜是給超英使用的通訊工具，最先進的軍規防撞外殼，半點刮痕都沒有。

馬修一開始就給他這支安全手機，顯然預謀已久。

捲髮青年面朝下倒在床上，真想殺了那個聽見馬修童年故事就大意的自己。

※※※

作者的話：下篇是安琪的場合，尼莫的出道考驗還沒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