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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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HP│SBSS]Become Another Person(1-24)[G](轉載文|作者:yat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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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6-28 12:0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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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系列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1

  「接骨木魔杖不能好好服侍我,賽佛勒斯,因為我不是它真正的主人。接骨木魔杖屬於殺死它上一個主人的巫師。你殺了鄧不利多。只要你活著,賽佛勒斯,接骨木魔杖就不會真正屬於我。」


  「我的主人!」石內卜抗議,舉起了魔杖。


  「沒有別的辦法。」佛地魔說。「我必須成為魔杖的主人,賽佛勒斯。成為魔杖的主人,我才能贏過波特。」


  佛地魔用接骨木魔杖劃破空氣——


  哈利波特七.死神的聖物下.接骨木魔杖



  佛地魔面前的石內卜臉色蒼白,魔杖舉得更高,就在佛地魔對娜吉妮下指令之前,石內卜的魔杖做了個動作使得他整個人猛地向尖叫屋的窗戶飛去。逃跑的校長再次逃跑。在他身後,裝有娜吉妮的蛇籠跟隨滾到窗邊,但怒極的佛地魔立即停止蛇籠的前進。

  比起追捕石內卜,佛地魔更在意蛇籠的安全。

  地道裡的哈利必須更用力緊咬住自己的指關節,因為佛地魔從未如此憤怒,而敲進哈利額頭裡的怒火如此疼痛他幾乎就要昏厥。榮恩跟妙麗分別拉住他的左右上臂,但哈利再也承受不住。

  因為頭痛而昏厥前,化身為佛地魔的哈利腦子裡只想著一件事。

  「殺了他,殺了那個叛徒。」

  ***

  冰涼的水壓在哈利的額頭上,他輕輕顫抖,睜開雙眼。

  他們已經離開地道,榮恩與妙麗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把他帶到渾拼柳外,躺在地上的哈利依稀能聽見城堡裡傳來的陣陣戰鬥聲響。他屈起手肘將自己撐起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兩個夥伴。

  「他很生氣。」哈利說。「他要殺掉石內卜。」

  「我想也是。」榮恩白著嘴唇說。「從麥教授手下逃跑就算了,石內卜竟然敢從那個人面前直接逃跑。」

  「懦夫。」哈利幾乎是跟著口水一起吐出這個詞。

  「現在怎麼辦?」榮恩問。

  哈利沒有回答,而是看向禁忌森林的方向好一陣子。「我--」他停止原本要說的話,轉而面向兩個同伴。「石內卜逃往禁忌森林,佛地魔一定也會追到那裡。」

  妙麗與榮恩互看一眼,妙麗伸手壓住哈利的肩頭,狂亂地說。「別衝動,我們回城堡裡吧!既然他要去禁忌森林,我們只需要想一個全新的計畫。」

  榮恩附和著拼命點頭,哈利伸出手讓他的好哥兒們拉自己站起。「好,你們先過去,我找到隱形斗篷就跟上。」

  「在我這裡。」妙麗說,將收起的隱形斗篷遞給對方。

  哈利取過,低下頭檢查抓在手裡的魔法斗篷。「我有預感。」他喃喃低語。「我得獨自前去。她只想見我一個人。」

  「她?誰?」榮恩緊張地問。

  哈利搖搖頭,展開父親留給自己的傳家之寶。「走吧,回去城堡。」他說,同時將斗篷披蓋在自己身上,瞬間消失在榮恩與妙麗眼前。

  他聽見兩個好友驚慌地尖叫自己的名字,但是下定決心的哈利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他很確定,就在禁忌森林的邊緣,哈利看見他的母親。

  或者說是他的母親的護法。

  哈利沒有看錯,一頭身段優雅的銀白色母鹿正在禁忌森林等待。她黑黝黝的大眼睛神色複雜地凝視哈利,當哈利靠近時母鹿轉身往後走,步入森林更深處。跟隨其後的哈利並不害怕,榮恩提過曾經受到這頭母鹿的幫助。

  而雖然不可能,哈利的心中仍抱有一絲期望。也許,也許他的母親,依然活著。

  也或許,這是母親以另一種方式在關照自己。

  因為這頭母鹿所散發出來的光芒氣息,就如同母親一般。

  母鹿停頓,轉身面對哈利。

  「仔細聽我說。」母鹿張開口說話。

  雖然距離自己上一回聽到母親的聲音已經相隔很久,哈利卻能立刻知道。即使母鹿發出了女人的嗓音,但絕不是莉莉.波特。這聲音低沉,厚實,穩固且堅定。聽起來熟悉,一時之間哈利卻認不出是誰。

  「母親?」就算不可能,哈利還是忍不住問。

  「閉嘴,我不是你的母親。」母鹿無情地回復。

  「那麼你是誰?」

  比哈利還要高的母鹿護法低頭瞪他。「我以為我們都知道情勢緊迫,如果你想完成身為救世主的使命。」母鹿停下,似乎有些緊張地瞄了眼身後。「好吧,沒必要偽裝了。我不是你的母親。但是,嗯,可以這麼說。長久以來我一直以你的母親的角度關照你。或多或少吧。」

  哈利想不起來身邊有哪個人是以母親的角度照顧自己。「佩妮阿姨?」

  他不知道護法會翻白眼。「不。我是--曾經是--莉莉最要好的朋友。」這次停頓得更久。「之一。」

  顯然這段揭示讓護法相當痛苦。

  「好吧,我相信妳。」哈利脫口而出。

  母鹿看起來鬆了一口氣。「很好。你願意聽我說了嗎?」看見哈利點頭,母鹿終於展現出一絲放鬆。「仔細聽我說的每一個字。」

  母鹿告訴哈利,在黑魔王想殺他的那晚,在莉莉用生命擋在他們之間時,索命咒反彈擊中黑魔王,炸飛了黑魔王的一小塊靈魂。那一小塊靈魂就附著在斷瓦亂石堆中唯一活著的靈魂上。

  「你的意思是,」哈利完全不想隱藏聲音裡的顫抖。「有部份的佛地魔,活在我的身上?」

  聽見那個人的名字,母鹿似乎畏縮了一下。「是。」她說。

  哈利伸手摀住額上的閃電標記。「這就是為什麼我跟他之間產生連結嗎?」他急促喘息,不可置信。

  「你自己也懷疑過對吧?因為你們之間的連結越來越強,如同寄生蟲般的成長。」母鹿沒打算放過他,繼續敘述。「記住了。只要黑魔王的靈魂一直附著在你的身上受你的保護,他就不會死。」

  哈利似乎正從長長的隧道一端看著母鹿,聲音很奇怪地在他耳中回響。「所以我,所以我,非死不可?」他聽到自己從麻木的雙唇中發出輕輕的聲音。

  母鹿短暫閉上雙眼,再睜開時雙眼如炬,就像早已下定莫大的決心。「而且必須由黑魔王親自動手。」

  長長的沉默之後。「你怎麼能確定?」哈利以氣音詢問。

  「阿不思.鄧不利多校長教導你關於黑魔王的那些事情,安排你完成的所有任務,要你鍛鍊自己的力量,對你而言難道沒有任何意義嗎?」

  哈利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選擇閉上嘴。他始終都是知道的,如果他願意對自己誠實。在發現自己與佛地魔之間怪異的連結時,哈利早有懷疑。

  奇怪的是,在一切水落石出時,哈利比自己以為的更加平靜。原來他的任務就是平靜地走進佛地魔的死咒之中,讓佛地魔親手中斷與自己生命的連結。所以當他最後擋住佛地魔的去路時,他甚至不必舉起魔杖。

  結局很清楚。兩者都不能活,兩者都活不成。

  「我明白了。」哈利說。「我相信妳。我會做的。」

  母鹿看著他的眼神溫柔了些,接著她垂下頭,尖尖的吻部輕觸哈利的額頭。即使護法的接觸沒有感覺,哈利仍能感受到專屬於母親的安撫。

  「我相信你在面對自己的死亡時會做好一切的安排。」消失前母鹿說。「而這正意味著黑魔王真正的末日。」

  ***

  賽佛勒斯.石內卜放下抵在自己喉部的魔杖,停止變聲魔咒。他躲在距離波特不遠處,看那男孩與自己的母鹿護法道別。如他所料波特男孩相當震驚,但也只有剛開始,很快他便接受命運,一臉堅決走往城堡。

  也許阿不思終究是正確的,在知道真相之後,波特表現得比賽佛勒斯以為的更無私,也更勇敢。

  畢竟他是葛來分多,勇敢正是他們的特質不是嗎?

  至於賽佛勒斯,身為史萊哲林之蛇,血液中流著狡獪與求生存的本能。他掀開左手衣袖,盯住前臂上如鮮血般赤紅的黑魔標記。

  疼痛已經不能說明現在的狀況了。如果可以,賽佛勒斯寧願一刀割斷手肘,永遠與這無止盡的灼痛道別。他對手臂施放止痛咒語,沒什麼用處,但至少可以安慰自己曾經有所作為。他緊握住左手臂,往禁忌森林深處走去。

  現在所有的食死人都收到黑魔王最新的指令,包括賽佛勒斯本人。賽佛勒斯.石內卜,前霍格華茲校長,逃離戰場等同背叛黑魔王。活捉那個叛徒。黑魔王下命令。任意處置,只要送到我的面前時還是有呼吸的就可以。

  賽佛勒斯彷彿可以聽見貝拉.雷斯壯躍躍欲試的尖聲大笑,以及看見焚銳.灰背又黃又尖的獠牙。落在任何一方的手中對他而言都沒有好處,不管是鳳凰會,或者食死人。前者會送他去阿茲卡班,後者會折磨凌虐他。無論那一項,賽佛勒斯都將獲得痛苦。

  他一直前進,一直前進,絕不承認自己是慌不擇路。他能夠逃走的。史萊哲林對權力的野心和對強大力量的渴望,在史萊哲林的求生本能面前都不值一提。

  可能真的迷失方向了,因為賽佛勒斯再也沒聽見來自城堡的爆炸聲音,以及黑魔王叫嚷著要波特親自赴死的威脅。他停下來喘氣,抬頭望向天上。頭頂是一整片的樹冠,密密麻麻交纏的枝葉完全看不到天空。四周一片漆黑。

  賽佛勒斯點亮魔杖,看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他在一群高壯的樹群中,漆黑什麼都看不見的四周,彷彿有許多小小晶亮的眼睛正在監視。輕柔的低語在背後輕聲呢喃,賽佛勒斯用力轉身,抬高魔杖手。

  在他面前是一整片垂落的綠色枝葉,如柳樹般柔軟,卻比柳樹枝葉更茂密。賽佛勒斯往上看,一片黑暗中完全看不見枝葉的來源。在沒有風的此時,那些綠色簾幕般的葉片竟能如風吹般地飛揚擺動。

  簾幕般的枝葉後方,傳來瑣碎的低語。

  賽佛勒斯抿起雙唇,魔杖舉得更高。

  「誰在那兒?」他大聲喝問,更多是為了給自己勇氣。

  回答他的是一片寧靜,以及來自枝葉後方的喃喃。

  賽佛勒斯一向是對任何事物都充滿好奇心的人,尤其各種困難的、神秘的、難以解釋的,以及極富挑戰性的謎題。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一知道自己的巫師身份,在母親所有的舊課本中,他會優先選擇難度最高的魔藥學並且一頭栽入黑魔法的研究。

  現在站在這兒,面前是一片從未看過、從未聽聞過的綠色枝葉簾幕,對神秘事物的好奇心再次戰勝對未知的恐懼。賽佛勒斯的魔杖往前,勾起枝葉的一角,瞇起雙眼往裡頭看。

  什麼也沒有,只有一片漆黑,與不知從哪個方位傳來的低語和喘息。

  「路摸思。」賽佛勒斯點亮魔杖,往前踏一步。

  他聽見了,在輕聲喃喃之外,急促的腳步踢踏聲,越來越接近,越來越清晰。賽佛勒斯不由自主睜大眼睛,深吸一口氣。

  從黑暗深處奔跑而至的,是一頭巨大如熊般的多毛黑犬,如同傳說中的狗靈。那巨犬直衝賽佛勒斯而來,巨大的衝力直接撞倒站在那兒的史萊哲林,四隻腳掌毫不客氣從仰躺在地的賽佛勒斯正面踩踏而過,腳指甲刮擦巨大的鷹勾鼻,賽佛勒斯痛得嘶聲大叫。

  等到狼狽至極的賽佛勒斯爬起身子,早已經失去那頭狗靈的身影。

  直覺告訴他釋放了不該釋放的幽魂,但賽佛勒斯拒絕去想。因為他的左手前臂燃燒得如此劇痛,頭顱更是疼得厲害,像有把巨大尖銳的鑽子正往他腦殼鑽。賽佛勒斯不由自主跪了下來,將頭顱夾在兩膝之間,蜷成一個球。

  他忍受這樣劇烈的疼痛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聽見一陣長長的,不像是人類的淒厲尖叫。而後所有的疼痛消失,彷彿未曾存在。

  與十七年前哈利.波特打敗佛地魔時不同。當時即使黑魔王消散,食死人們也隱約能感覺到掩埋在血液裡的黑暗連結。然而這一回,賽佛勒斯確實再也感覺不到那個偉大黑巫師存留於自己細胞裡的任何聯繫。

  黑魔王死了,恆久地死了。賽佛勒斯知道,所有的食死人都知道。

  賽佛勒斯直起身體,摸索著推開掩蓋自己左手前臂的長長袖管,直直盯著看。

  黑魔標記不再扭曲灼熱,不再發紅發熱。它貼在賽佛勒斯的手臂上,濃黑色的墨漆彷若深入骨骼。賽佛勒斯輕輕觸碰,毫無感覺,好像那標記本就是皮膚的一部分。

  標記沒有隨著佛地魔的殞落跟著消失,而是永久地烙印在賽佛勒斯的手臂上。就像一頭牛,或者一頭豬,他被永遠地打上標籤,提醒他曾經有個主人,提醒他曾經做過多麼愚蠢的決定而使得自己獲得這樣的一個印記。

  他在手臂上施放所有知道的咒語,試圖改變,甚至隱藏標記。完全行不通。也許臨死前的黑魔王將所有的憤怒都放在賽佛勒斯的標記上了。

  有個聲音提醒他逃走,帶著這樣一個明顯的標記簡直是在自身上打一盞強力聚光燈。然而另有一個更堅持的聲音告訴賽佛勒斯,既然已經完成阿不思交付的工作,接下來該得回去接受十七年前就該面對的命運。

  輕鬆死亡不是他的結局,他的結局應該是--

  賽佛勒斯看往城堡方向,深深吸一口氣,讓堅定與決心與勇氣重新回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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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6-28 12: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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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堡一片混亂,沒有人注意到賽佛勒斯悄悄的回歸。他穿過熟悉的校園,經過破碎的巨石與被轟炸過後的坑洞,步入大廳,不意外地發現絕大多數參與戰爭的巫師們都聚集在這裡。他以一向的大跨步隱藏心中的不安,但無論如何,不會有人發現賽佛勒斯的焦慮。因為幾乎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或者失去親友的傷痛中。而黑魔王的追隨者們,則陷入主人失敗的驚惶,以及即將被正氣師逮捕的恐慌之中。

  賽佛勒斯放眼望去,在人群中尋找。當看見哈利.波特與他的好朋友們,都活生生地聚集在一起時,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始終揣在心頭懸著的那股緊張與擔憂,瞬間瓦解了。就好像十七年來一直背負在肩頭上沉甸甸的重擔,突然卸了下來;就好像他為了替莉莉償命,為了補償因自己錯誤的決定所犯下的所有罪惡而承擔與放棄的所有一切,突然都值得了。

  鬆了口氣的賽佛勒斯不自覺地放下挺得僵硬的雙肩與背脊,允許自己如同年少時那樣地聳起肩膀駝著背。但即使是短暫脆弱的的這一刻,賽佛勒斯仍沒忽略聚集在波特身邊的,可不只是與他要好的那群小朋友們。

  他確定自己看見某個不該存在的幽魂。

  賽佛勒斯瞇起雙眼,確認沒看錯。正摟住波特把頭顱靠在那葛萊芬多肩上,枯槁瘦弱得如同一縷幽靈的那個男人,不正是早死了的,或者據說已經死了的,天狼星.布萊克嗎?

  先突襲的是恐懼,再來是憎惡,最後則是狂怒。是怎麼樣的好運氣才會讓他的霸凌者死而復生?是怎麼樣的好運氣才會讓他的仇敵總是獲得他想要的?在狂怒之後則是酸澀。瞧瞧布萊克,就算失蹤兩年,就算身形憔悴面容枯黃,依然跟賽佛勒斯記憶中的一樣英俊。

  這世界真是不公平。

  布萊克終於從靠在波特肩上的姿勢直起身體,比其他人高出許多的身高讓他很快地在人群中與賽佛勒斯四目相對。他們的眼神膠著彼此互瞪,誰也不願意先退讓別開視線。賽佛勒斯抬高下巴再次挺起身體,絕不允許自己在布萊克面前示弱。像這樣互瞪好一陣子,布萊克開口說話,所有聚集在那裡的人們都轉過頭來。

  現在盯著他瞧的不止布萊克一個人了。

  賽佛勒斯可以看見他們對他的憎恨與厭惡,不過這對他來說不算是什麼新鮮事。他被討厭習慣了,改天有哪個人喜歡他才算是個新聞。

  背後有人靠近,賽佛勒斯轉身,好幾個正氣師的魔杖直直地指向他,很快地賽佛勒斯便被至少六個正氣師包圍住。

  「別動。」其中一個說。「魔杖慢慢放在地上。」

  短暫的瞬間賽佛勒斯想,如果他不照做會發生什麼,如果他立刻逃走又會發生什麼。看得出來正氣師們對他是有些忌憚的,他猜自己應該會被當場擊斃。

  賽佛勒斯絕非懦夫,他早就明白迎接自己的結局會是什麼。他本可以離開,然而他選擇從禁忌森林歸來。

  他完成了因為愧對莉莉而向阿不思許下的承諾,現在該是時候償還其它的罪孽了。

  賽佛勒斯比誰都明白,自己沒資格得到無罪釋放的完美結局。

  他慢慢彎下腰,將魔杖擱在地上。就在手與魔杖分開的那一刻,許多魔法繩索噴向他,賽佛勒斯被捆得嚴實倒在地上。

  正氣師們走到他的旁邊,其中一個拉扯他的袖子,顯露出漆黑如墨的黑魔標記。

  嗯哼,罪證確鑿不是嗎?賽佛勒斯在腦中挖苦著想。

  他們拉扯他站起,將他帶到某個角落,已經有好幾個被逮捕的食死人們垂頭喪氣坐在那兒的地上。賽佛勒斯在被安排的位置坐正,忍不住再次看向勝利者的那一方。布萊克沒再看他了,正滿臉歡欣地與他的教子說話。賽佛勒斯盯著瞧好一陣子,直到某個聲音打斷他沉默的注視。

  「怎麼,想加入那邊?」那聲音說。「叛徒?」

  賽佛勒斯回過頭,艾福瑞陰沉沉地瞪他。

  「完全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賽佛勒斯說。

  艾福瑞的臉色難看,嘴角下彎看起來似乎要哭了。「閉嘴。我們都聽見黑魔王的指令了。你背叛了他。只有貝拉,只有貝拉很早就發現你的真面目--」

  「黑魔王誤會了某些事情。」賽佛勒斯冷靜地反駁。「想想看艾福瑞,如果我真的背叛他幫助另一方,現在我會跟你一起被捆在這裡嗎?」

  很明顯艾福瑞不相信他,所有的食死人同僚都不相信他。賽佛勒斯嘆口氣閉上雙眼,等待即將到來的命運。

  ***

  「名字?」

  「賽佛勒斯.石內卜。」

  「嗯哼,我看到了。」翻閱羊皮紙的聲音。「八年徒刑?有些太短了不是嗎?聽說你自稱協助哈利.波特,巫審加碼甚至同意你在審判現場展示護法作為證明。結果怎麼啦?」

  沉默。

  另一個聲音介入。「什麼都沒有,伯森先生,你看過預言家日報吧?跟你說,我就在那兒哩。石內卜的魔杖連一絲絲銀霧都放不出來。」

  「真正的食死人是施放不出護法的,布魯先生。」伯森先生輕哼說。

  「你多的是機會看到他的左手,黑魔標誌幾乎是刻進他的骨頭裡了,賴也賴不掉。」

  「壞到骨子裡了是吧。」

  「原本是判八十年的,不過阿不思.鄧不利多留下一封親筆信幫他求情減刑,就算在阿茲卡班也該聽說這件事吧。預言家日報可是接連刊載好幾天。」布魯先生的語氣可說是相當不以為然了。

  「鄧不利多的親筆信是推翻了謀殺鄧不利多的指控,以及證明他對鳳凰會的忠誠度沒錯。不過協助謀殺波特夫妻、使用不赦咒以及加入食死人陣營這三條罪證確鑿,不可能完全無罪釋放。」伯森先生將犯人的羊皮紙攏成一疊。「我倒挺好奇的,怎麼哈利.波特沒出庭作證?據說整個鳳凰會沒一個人出席。」最後那段是對著犯人提問的。

  沉默。

  「謊說多了就以為是真的了。」布魯先生下結論。

  「總之這兒的人大多認為八年太短了。當我說這兒的人,指的可不只是正氣師。」

  「哎,別說食死人了。判決出來輿論都能掀翻魔法部的屋頂。但是那可是鄧不利多,巫審加碼得給點面子。」

  「嗯哼。八十年減到剩八年真是個大面子,出去也才四十五來歲,正值壯年,足夠讓他成為下一個佛地魔了。」伯森先生說。「多謝你押他過來,布魯先生。走這一趟不輕鬆,確定不進來喝杯茶再走?」

  「在阿茲卡班喝茶嗎?不了。我寧願頂著暴雨回去倫敦。」

  「現在沒催狂魔了。」

  「有食死人不是嗎?」布魯先生說。「抱歉,我知道你們的工作不輕鬆。」

  「工作都是不輕鬆的。這兒的食死人倒是比你們在外頭捕捉的那些聽話多了。」阿茲卡班的管理員伯森先生回應。「沒什麼好抱怨。」

  「啊哈,你說到點子上了。」正氣師布魯先生笑了笑。「雨越下越大,先走了。」

  開門,關門,再次寧靜。

  「好吧,石內卜教授。」

  「不再是教授了。」石內卜說。

  「也是。跟上吧,在帶你認識接下來八年的新家之前,我們得照慣例做些檢查。脫光吧。」

  「抱歉?」

  「脫光衣服,我得幫你作個全身掃描,確定沒有夾帶違禁品之類的。」伯森先生沒什麼感情的聲音說。「只是例行性工作,雖然我們的確曾在某些人的身體裡找到一些有趣的東西。」

  「像是一根魔杖嗎?」

  「你難以想像,多的是比魔杖有趣的物品。」

  「好吧。」石內卜說,開始解長袍上的鈕扣。

  「提醒一下,每一句話的最後你都得稱呼我先生。」伯森說。「別怪我沒提醒你,其他的獄卒可沒有我那麼好脾氣。」

  石內卜黑黝黝的雙眼盯住對方。「好吧,先生。」

  「嗯哼。」伯森點點頭。「繼續你的動作。」停頓。「八年很快就過去了。」

  「這算是某種安慰嗎?」石內卜說。「先生?」

  「或多或少吧。多的是無期徒刑的囚犯,沒有訪客,沒有人關心,沒有未來。」伯森說。「看來你已經完成了。我就放個魔咒,不會痛。」魔法的劈啪聲。「沒問題。這套囚衣給你的,穿上它。走吧,讓我們進去裡頭。」

  ***

  「名字?」

  「天狼星.布萊克。」微醺的聲音說。

  「好名字。這位美麗的女士是?」

  「蘿西.瓊斯。」甜美的女聲興奮地說。

  「唔,那麼我們現在開始。各位在場的嘉賓,今天我們在拉斯維加斯的櫻路教堂共同見證天狼星.布萊克先生與蘿西.瓊斯女士的結婚典禮。天狼星.布萊克先生,你願意娶蘿西.瓊斯女視為妻,無論生老病死絕不離棄嗎?」

  「我願意,嗝。」男人說。「抱歉,神父。」

  「沒關係的。蘿西.瓊斯女士,妳願意嫁天狼星.布萊克為妻,無論生老病死決不離棄嗎?」

  「喔我的天啊,我願意我願意。」女人熱情回應。

  「現在你們兩個人在上帝和眾人面前締結重要的盟約,你們時常照約彼此相待,方能增加你們的福份,並使人得益處。現在我奉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為你們二人證婚成為夫婦。願耶和華賜福保護你們。」

  身穿白色短禮服的蘿西尖叫著與她新締結婚約的丈夫手拉著手衝出拉斯維加斯的小教堂。她開心地對周圍的人們介紹身邊的男人,不敢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氣。

  「看到沒有,這位英國帥哥是我的丈夫了!你們聽過他說話嗎?他的腔調太美了。喔我的天,我要搬去英國倫敦了。我得打電話給我媽。天狼星。」

  「嗯?」男人收回遙望遠方的迷惘眼神,將焦點放在眼前的金色短髮姑娘身上。「去吧,我在這兒等妳。」

  蘿西奔往街角的電話亭,被稱為天狼星的黑髮男人則走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手指揉捏眉間,從身上的大衣兜裡摸出一面小鏡子。

  「哈利。」男人對鏡子裡說。

  沒一陣子,鏡子裡傳來回音,附帶一個帶眼鏡的青少年的臉。「天狼星,你今天玩得如何?」

  「很棒。」天狼星停頓一下。「我結婚了。」

  鏡子另一邊的青少年張大了嘴,沒發出半點聲音。「什,什麼?你不是去美國旅遊嗎?結婚?跟誰?為什麼?」

  天狼星笑出了個乾澀的聲音。「我不是很清楚。我喝醉了。」

  「你,你跟一個,不是很清楚的對象結婚?」

  「似乎是這樣。噢,別擔心,我知道她是誰。她叫蘿西.瓊斯,我們搭同一台巴士旅遊。她挺不錯,很健談,天真浪漫,很年輕。嗯,是個麻瓜。」

  哈利依然張大了嘴滿臉不可置信。「你們認識幾天?她,她知道你是巫師嗎?」

  「三天或四天吧?」天狼星瞇起眼睛望向電話亭裡的小個子女人。「她是個麻瓜,我沒說。她只知道我住在英國倫敦,在一家重型機車維修行做學徒。」

  哈利用綠色的眼睛擔心地盯著他的教父。「聽起來很冒險。」

  「對,冒險。」天狼星笑了笑,喜悅沒有進入他的雙眼。「聽起來正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

  「你是我的長輩,我好像,呃,不太適合說什麼。」

  「說恭喜就好了。」

  「好吧,恭喜,天狼星。只是--」哈利小心地說。「你確定嗎?這樣好嗎?你愛她嗎?」

  天狼星盯著鏡子,許久許久之後才開口。「我三十九歲了。快四十歲的男人應該要成家對吧。」他沒回答少年的問題。「總之別擔心,好好過你的生活,我也該認真過自己的生活了。」

  「好吧,有事聯絡我。」哈利說。「再見。」

  「再見。」

  天狼星將鏡子塞回口袋,電話亭裡的金髮女人還在說話。他將背靠在牆邊,抬頭看著藍天白雲。

  「愛情沒那麼必要,詹姆,是嗎?」天狼星喃喃自語,苦笑著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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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6-29 14:4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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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名字?」

  短暫的沉默。「賽--賽佛勒斯.石--石內卜。先生。」

  「今天是例行性的健康檢查。」監獄的專責治療師說。「脫光衣服站到這裡。」

  「是,先生。」

  魔法的劈啪聲。「沒什麼嚴重的健康問題。」

  「沒有健康問題?」停頓。「先生?」

  「沒什麼嚴重的。」治療師不耐煩回答。「你有的毛病這裡其他人都有,你沒有比較特殊。」

  「我很確定整日的照明與獨自監禁是違反某些健康法則的,更別說缺乏日曬--」

  「缺乏日曬?」治療師打斷囚犯的抱怨。「你剛剛才提到你擁有整日的照明。」

  「你分明知道我的意思,這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問題。先生。」

  「穿上衣服,我沒有整天的時間聽你抱怨。在你之後還有好幾個囚犯得檢查。」

  「但是--」

  治療師嘆了口氣。「據我所知,將你移到獨立牢房是為了保護你。你可能不會死在阿茲卡班,但也不能讓你在這裡殘廢,我們可沒整天的時間寫檢討報告。有任何不滿你可以讓你的家人對魔法部提出申訴。」

  囚犯沉默。「我沒有家人。」一陣子之後他低聲說。

  「真是遺憾。」治療師聽起來並不真的這麼想。「好了,離開。」

  囚犯又站了一會兒,直到獄卒拉扯他的手臂才不甘願地離去。

  ***

  「名字?」

  「天狼星.布萊克。」男人說。

  「好的。那麼,另一位當事人今天不來嗎?」辦事員問。

  「對,她走了。」

  「嗯,我看到委託書了。」辦事員一張一張核對資料。「她什麼都不要?」

  「對。」

  「一半的財產也不要?」

  「對。」男人停了一下,諷刺地笑出聲音。「我沒有財產,只有負債。」

  「我了解了。」咔答咔答的打字聲。「噢,你們有兩個孩子。」

  「不是我們的,是我的!」天狼星突然改變懶洋洋的語氣,握緊雙拳上身往前傾。「她拋下孩子跟別的男人走了!她說她不要孩子,她說孩子是她追求愛情的障礙!詹姆斯和獅子星是我的孩子,只是我的。」

  辦事員從滑到鼻頭上的眼鏡後盯著眼前情緒失控的男人,推了推桌上的一個鐵盒子。「冷靜一點,先生。我不是你的前妻,別對我發脾氣。吃點兒糖?」

  氣得滿臉通紅的天狼星愣了一下,低頭看著鐵盒子裡的七彩糖果。「噢,抱歉,華沙女士。」他尷尬地抓了抓鼻子,坐回椅子上。

  「沒什麼,你不是第一個在這裡情緒失控的離婚男人。」華沙女士在文件上蓋章。「你還很年輕,布萊克先生。四十一歲而已,有機會找到一個愛你同時也愛你的孩子的對象。」

  天狼星揚起頭乾笑了一聲,恢復凡事無所謂的不羈姿態。

  「愛情?免了。」他冷笑著說。「我不需要另一個不負責任的人進入我的家庭。我一個人可以搞定一切。」

  ***

  「名字?」

  毫無回應。

  「名字。」再一次不耐煩地大聲詢問。

  囚犯慢慢抬起頭,空白的雙眼看往另一個男人。

  「我--」他吞了口唾沫,似乎在尋找正確的發音方式。「我忘了它。」

  「你忘了它是什麼意思?」

  「名字。」囚犯緩慢地說。「我忘了它。」

  問話的男人呆愣了一下。「怎麼搞的,才八年你就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放到盒子裡,忘了它。」囚犯閉上雙眼說。「不記得比較好。成為另一個人。」

  「他們說你精神錯亂我還不相信。」男人喃喃自語。「好吧,你該不會也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吧?」

  閉著眼睛的囚犯沒有回應。

  男人低聲咒罵一句,將擱在面前的紙箱推給囚犯。「今天是你出去的日子,石內卜。這是你的東西。」他補上一句。「別再回來了。」

  囚犯睜開眼睛,呆愣著盯住紙箱裡的東西好一陣子。

  「你的袍子。」男人提醒。「你可以在這裡換上它。還有你的魔杖。拿著,石內卜。拿著你的魔杖。天啊,你讓我毛骨悚然。」

  更換掉囚衣的石內卜手指鬆鬆地拎魔杖,順從地站在獄卒面前,順從地跟隨在獄卒身後,順從地搭上返回大不列顛的船。他下船,站在巫師港,詢問押他回來的正氣師。

  「接下來我該去哪裡,先生?」

  正準備往回程的正氣師停下腳步,皺起眉頭聳聳肩。「我怎麼知道,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你不是我們的責任了。除非你又把自己搞回阿茲卡班。」

  船開走了。賽佛勒斯.石內卜在港邊站了一會兒,沿著馬路往前走。

  每個人都有個目標,他發現。路上的每一個行人,無論行跡匆匆或者步履閒散,他們總有個去處。剛剛經過他身邊的巫師嘟嚷著要去魔法部一趟,走在他前方的一對母女談論著要去斜角巷,就連路旁的流浪狗兒叼著不曉得哪來的肉骨頭都知道該往牆角的陰涼處躲起來啃。

  他該去哪裡?

  在腦袋的角落裡有個鎖起來的盒子,裝滿他的過去與他的罪孽。他曾經是誰,他曾經做過什麼,好的與不好的,全部都在裡頭。賽佛勒斯不想打開它。待在阿茲卡班的數年間他領悟了,無論他試圖為犯下的過錯做下多少彌補;無論在監獄關押多少年,都無法洗清身上背負的罪惡,也無法清除大眾對他的印象。

  忘記比記得來得輕鬆。因為關於他是誰,關於他做過什麼,只會帶給他無窮無盡的苦痛與罪惡感。

  就像他在發現自己犯下的過錯,承認自己的惡意之後,躲在霍格華茲的鄧不利多羽翼下的那些年,他從未允許自己吃飽哪怕任何一餐。食不下嚥是一回事,利用飢餓懲罰自己是另一回事。他不允許自己享樂甚或飽足,因為他不是個好人,因為他身上背負著罪惡,因為他--

  賽佛勒斯停下腳步,手扶住旁邊的牆壁低下頭深深吸氣,利用強大的鎖心術將流逝而出的記憶塞回角落的箱子裡。那些都不再是他的事了。他不需要知道自己是誰,不需要知道自己曾經住在哪裡過什麼樣的生活,不需要知道有沒有人在等他回去。

  而且,很明顯的,沒有人在等他。

  他只需要知道-賽佛勒斯捲起左邊的袖子盯著蒼白手臂上烏黑的標記看-他是一個罪證確鑿的罪人,就足夠了。

  ***

  天狼星回到家時,看見福斯女士站在門口。

  這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天狼星完全明白是麼一回事。他嘆一口重重的氣,走上前接受命運。

  「好吧,我想我知道--」

  「我不幹了。」福斯女士嚴厲地說。「這回無論你加多少錢我都不幹了。」

  「怎麼--」

  「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布萊克先生。那兩個男孩調皮搗蛋不聽指令就算了,反正他們沒有母親教嘛!但是你家鬧鬼。如果不是你家鬧鬼,就是你的小孩不正常。剛才詹姆--」

  「夠了,福斯女士。」天狼星打斷對方的抱怨。「這是這週的薪水,妳可以滾了。」

  他從錢包裡抽出足夠的鈔票,用力扔到面前的麻瓜臉上。

  「你竟敢!」那女人大叫。「就是有你這麼沒禮貌的父親才會養出那些沒有教養的魔鬼。」

  「注意言詞,福斯女士。」天狼星挺直身子,嗓音低沉隆隆作響。「妳羞辱我沒關係,但咒罵我的孩子就不應該。」

  那位矮胖的女士一副想再說什麼的模樣,然而看了看眼前高大的男人,決定只從鼻子裡發出哼聲,彎下腰撿拾落在地上的英鎊,扭身就走。

  「怪不得沒有人敢來你家當保母。」保母臨行還一邊咒罵。「有其父必有其子。」

  天狼星的手指已經緊捏在魔杖上,但即使怒氣滿滿,他仍然阻止自己使用魔法詛咒一個女麻瓜。太麻煩了,為了一時的爽快驚擾魔法部,還得進行沒完沒了的出庭。天狼星轉身面對自家的門,深呼吸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衝擊。

  他的家,根本是一個垃圾堆。

  天狼星環視屋內,觸目所及皆是一整片混亂。滿地的玩具,滿地的衣服,吃剩的外賣包裝,灑在地上的食物殘渣。他的兩個男孩兒-五歲的詹姆與四歲的獅子星-原本不知道躲在房間的哪裡,一聽到天狼星的聲音,通通衝到他的身上。兩個男孩一人一個抓住天狼星的臂膀吊在上頭。不同音色,相同稚嫩的嗓音不約而同大叫著。

  「爸爸。」

  雙手抱住一對兒子,慢慢走到沙發邊坐下,讓自己沉入破舊沙發的懷抱。

  他的沙發聞起來有一股尿味,希望只是錯覺。

  「梅林的鬍子啊,你們對我的房子做了什麼?」天狼星對眼前的混亂誇張哀號。「你們對福斯女士又做了什麼?」

  詹姆爬上沙發緊貼在他的父親身側,他的弟弟則貼在另一側雙眼盯著電視看。

  「不知道,她就很生氣。」詹姆斯說。「我們又沒怎麼樣。」

  「你們沒有怎麼樣?上一次氣走霍克小姐也是這樣說的。」

  「獅子星說要做漢堡,我們只是在擠蕃茄醬。」天狼星看到地上的塑膠玩具漢堡被覆蓋在一堆鮮紅黏膩的蕃茄醬底下。「獅子星不喜歡吃她做的晚餐,到處跑來跑去,最後吐了滿地。我說我也不喜歡吃,她就突然很生氣罵我們。然後房子裡的東西全部都飛起來了,她就尖叫跑出去。」詹姆把頭鑽進天狼星的腋下,停頓在那裡。「我是小貓頭鷹,你是大貓頭鷹。」

  天狼星相信詹姆跳過很多關鍵情節,他相當了解自己的兒子。他夾緊胳肢窩,擠壓大兒子的頭顱,詹姆咯咯發笑。

  「你有對她說什麼嗎?」天狼星確保自己聽起來沒有在生氣。

  詹姆由下往上看著他,那雙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灰色眼睛眨了眨。「我忘記了。」

  「詹姆。」天狼星故意沉下聲音。

  詹姆噘起了嘴。「我說她是壞女巫。」

  「你為什麼說她是壞女巫?」

  「因為她討厭我們。」

  「壞女巫。」雙眼看著電視的獅子星大聲說。「壞女巫,壞女巫--」

  「閉上你的臭嘴,你這沒媽的雜種。」詹姆怒斥他的弟弟。

  天狼星不可置信,抓握詹姆雙肩。「你說什麼?」詹姆小小的臉蛋紅了,咬住下唇不說話。「你是--你從哪裡--不,詹姆看著我。」

  詹姆的眼眶紅紅地,低下了頭。獅子星則擠過去抱住他的大哥。

  「爸爸,不要罵,簪(詹)姆。」獅子星稚嫩的聲音咬字不清地說。「福茲(斯)女士是,壞,壞女巫。每次我尿故(褲)子她都罵,罵我,髒鬼,叫我罰讚(站)。」獅子星抬起頭委屈巴巴地說。「爸爸你不自(是)說,說尿故(褲)子沒有關基(係),慢慢學就好了。」

  好吧,天狼星確認不是錯覺,沙發的確有尿騷味。而且他很高興自己解僱了那個女麻瓜。

  「我不,不擠(喜)歡,爛爛的花椰菜。」獅子星繼續抱怨。「臭臭。」

  「你們應該吃青菜。」天狼星說。

  「對啊,臭臭的。」詹姆附和他的兄弟。

  看見父親不生氣,兩個男孩開心許多。詹姆試著爬到他的肩膀上坐,獅子星拉扯他的哥哥試圖讓對方從上頭下來好讓自己爬上去。詹姆尖叫,獅子星尖叫,一個五歲一個四歲的小男孩們在天狼星的肩上打來打去。

  「停下!」天狼星怒吼,掏出魔杖讓兩個兒子懸浮在空中。他們瞪大雙眼,接著開心地大笑。

  「再來,爸爸,再來!」

  他們玩了一陣子,天狼星輕巧將孩子放到地上,沉重地宣佈。「福斯小姐以後都不會來,明天你們得去周太太的臨時托育中心。」

  「我不要。」詹姆率先抗議。

  「簪姆,簪姆不要,我也,不要。」獅子星慢吞吞咬字。

  「臨時托育中心沒什麼不好,你們可以看電視。」天狼星擠出笑容說。

  「我們在家也是看電視。」詹姆說。

  「家裡沒東西吃,得有人餵你們。」

  「我跟獅子星可以吃冷凍披薩,就跟爸爸在家一樣。我會用微波爐。」

  詹姆再次提醒天狼星是一個多麼失敗的父親。「不行。」他無力地說。「你們得吃真正的食物。營養的,可以讓小男孩長成大男孩的。」

  「好吧。」詹姆擔憂地說。「那爸爸你會來接我們嗎?」

  「當然,我下班後就會立刻過去。」

  「如果你沒有來呢?」

  「我會去。」

  「可是媽媽沒有來。」

  天狼星抿住了嘴,用力摟住詹姆。此刻的他比任何時候更憎恨蘿西.瓊斯的自私。獅子星沒有這個問題,當時只有四個月大的他對親生母親毫無印象,但詹姆已經將近一歲四個月。人們總以為年紀那麼小的孩子不記得事情,事實上幼兒的記憶力比成年人好,尤其對於印象深刻的事蹟。或者傷痛。

  「對不起。」天狼星低聲說。

  「爸爸我愛你。」詹姆用力回抱住他。「我是最棒的大哥哥,我可以照顧獅子星。我們不要保母也不要周太太。」

  天狼星被詹姆認真又孩子氣的聲明逗笑了。「沒錯,你是最棒的大哥。」他捏了捏詹姆胖嘟嘟的臉頰。「可惜法律規定不可以把五歲和四歲的小孩單獨放在家裡,不過明天去周太太那裡你可以幫忙照顧獅子星。」

  詹姆揚起了臉,用力點頭。「我保證不會再讓東西飛起來或爆炸。」他伸出小拇指和他的爸爸勾手。

  「你也得保證不說髒話,以及用難聽的字眼稱呼你跟你的弟弟。」天狼星柔聲說。「你們是我最珍貴的寶貝,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我不會了,爸爸。」詹姆羞愧地說,小小的臉再次埋在天狼星的肚子上。

  花費比平常更久的時間安頓好兩個男孩子已將近半夜,天狼星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垃圾堆般的起居室,癱坐在沙發上。他盡力使用大量清潔咒,可惜還是有尿騷味。無所謂,三個雄性動物居住的房子本來就不會很乾淨,家務也不是天狼星的強項,日子過得下去就好。

  他讓頭往後仰躺在二手沙發的椅背上,對著沒有開燈的黑暗天花板張大雙眼。

  天狼星.布萊克,四十五歲,擁有兩個男孩的單親父親,重型機車維修行的維修員。他賺取的月薪基本上拿來支付房租、保母費、餐費以及各種生活帳單就寥寥無幾。他與他的兩個男孩雖然不位於貧窮線之下,但也差不了多少。獨立養小孩比想像中困難,但生活本就不是件輕鬆的事情,天狼星不因此抱怨。

  偶爾天狼星會想起前半生,想起自己來自的家族曾經如何富有,想起自己從未需要為下一餐煩惱,想起自己曾經如何揮霍。也許是因為年紀到了,更多時候,他會想起因為自己的自負與自大與一時衝動而做過的許多錯誤決定所造成後悔莫及的結果,並且為此憎恨自己。這些結果包含一個死去的至交好友;長達十二年的牢獄之災;在虛無飄渺間遊蕩兩年;以及完全失敗的婚姻。

  詹姆與獅子星不是這些後悔的結果的一部分。

  沒錯,他與那個美國麻瓜女人的婚姻是場災難。雖然他的後輩沒人敢在面前做出任何評論,但天狼星有足夠的自知之明,已接受當時年近四十的自己跟青少年時期的他一樣做事不經大腦。

  他不能否認自己完全沒有錯。蘿西要的是轟轟烈烈一見鍾情的愛情,然而戀愛從來都不是天狼星在意的事情。戀愛會讓人變得愚蠢又犯傻,他才不會像詹姆.波特一樣,因為所謂的愛情而魂不守舍夜夜失眠。時不時為了莉莉對他溫柔點就開心個老半天;時不時又為了莉莉的語氣冷淡把自己關在床舖上聽哀傷的情歌。

  天狼星沒有為兩人之間沒有感情基礎的關係煩惱過。他以為任何結了婚有小孩的夫妻都能跟詹姆和莉莉一樣,雖然會吵架,但經過相處、磨合、溝通與各退一步之後,感情會培養得越來越緊密。

  事實證明毫無感情基礎的婚姻走不長久,天狼星不怪罪蘿西.瓊斯想離開自己。但他永遠會因為她的自私和對孩子的不負責而憎恨她。

  同齡的朋友只剩下天狼星獨自一人,沒有足以商量或抱怨的對象;整個家族只剩下他還活著,再沒有金錢的後援;英國的巫師世界太小,他不想成為八卦謠言的一部分。

  也該是獨立並且扛下所有的責任的時候了。

  天狼星愛詹姆和獅子星。他獨立工作養孩子,他不抱怨生活的困難,即使在社區鄰居的眼中他們是一個糟糕的家庭。無所謂,天狼星本就不太在意他人眼光,一直以來都照自己的方式活得我行我素。

  話雖如此,他還是得再找一個保母。

  這大概是最困難的部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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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6-29 14:5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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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佛勒斯在河邊的長椅上獨坐,等待太陽落下星星升起,再看著太陽出現與落下,星星再次升起。

  每個人都有個可以去的地方,他想不到自己的。

  他曾經有個房子,他知道。但是無論有沒有把記憶鎖在盒子裡,賽佛勒斯都不想回去那裡。

  他身上有些錢,不足以負擔一個月的房租,可能只夠吃幾頓飯。可是他不想吃飯。在他上一段生命裡,享用餐食是不被他自己允許享受的樂趣。或許這能解釋為什麼他總是那麼瘦。

  他該去找份工作賺錢,然而工作是給有花費需要的人。如果他沒有需求,為什麼要工作?

  為什麼沒有需求?

  賽佛勒斯站起來走向河邊,將身上所有的錢拋進河裡。

  為什麼他要抵抗?為什麼不乾脆束手就擒讓他的主人殺死以獲得輕鬆的解脫?他是罪證確鑿的惡徒,為什麼要幫他減刑,為什麼不讓他在監獄腐爛?

  為什麼不再有需求?他知道的不是嗎?

  所以他該問自己的是,既然已經償還完所有的罪孽,他還在這裡做什麼?

  賽佛勒斯閉上雙眼,往前傾身,迎接早該屬於自己的結局。

  ***

  一個熟客差點拖延天狼星的下班時間。

  客人堅持他的機車引擎聲聽起來不正確,卻又說不出哪方面的不正確。天狼星偷偷使用魔法檢查,確定客人的重機毫無問題。

  直到工廠裡大多數的維修員都離開,那位熟客才支支吾吾對穿著工作服,汗流浹背渾身髒兮兮的天狼星開口。

  「對不起,天狼星。」那位客人聽起來有些緊張,跪在地上研究重機的天狼星抬起頭看向對方。「拖延你的下班時間,讓我請你喝一杯當作賠罪吧。」

  天狼星揚起一條眉毛,站起身子,沾滿油污的手掌在工作褲上抹了抹。「你的機車沒有問題對吧,艾略特?」

  艾略特緊張地笑了一下。「對。這只是我--聽著,我知道這不高明。但是我真的很想請你喝一杯。」

  艾略特擁有兩家建設公司,是個富有的單身男人。艾略特的相貌在平均之上,時常健身讓他的體態勻稱。而且天狼星知道,艾略特在床上相當狂熱,是個不錯的床伴。別問他如何知道,天狼星是一個性慾正常的男人,不需要拒絕自己也有興趣的邀約。

  「只是喝一杯然後去開房間?或者,」天狼星直接了當問。「更像是一種約會?」

  艾略特重重地喘一口氣。「約會。對,約會。」

  天狼星知道艾略特要的是什麼,因為對方提過不止一次。幾次的一夜情之後,建築公司的富有老闆暗示,想要擁有更穩定的關係,同時希望天狼星擔任專用的重機維修員。

  艾略特是個有錢人,天狼星不再需要打卡上班,不再需要付出勞力賺取微薄薪資,不再需要對每一分英鎊斤斤計較。詹姆與獅子星可以去很好的私立學校讀書,可以有專門的廚子為他們準備營養美味的餐食,可以添購最新型的玩具與衣物。

  「我假設,」天狼星姿態輕鬆又不失優雅地倚靠在柱子邊,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看著眼前較自己矮的麻瓜。「你不會介意我帶詹姆和獅子星一同去。」

  艾略特的喉頭滾了一下。「詹姆和獅子星?」

  「對,我的兩個孩子。詹姆五歲,獅子星四歲。他們現在在臨時托育中心等我接他們回家。」

  瞪大雙眼的艾略特看起來非常震驚。「孩子?呃--你不能--就是晚一點再去接嗎?」

  「不,我答應他們了。」

  最初的震驚經過後,艾略特搖了搖頭。「別開我玩笑,天狼星。」

  「我認真的,你知道我有孩子。」天狼星嚴肅著語氣說。「不然你打算怎麼做,對於詹姆和獅子星?」

  「總有個寄宿學校之類的--」

  天狼星失笑。「不,這麼小的孩子不該送去寄宿學校。抱歉,艾略特。」他說。「我不是一個好的約會對象。」

  建築公司的老闆肩膀垮下,轉頭看向自己送修的重型機車。這是一台很好的重機,性能優良、帥氣、昂貴,是現在的天狼星買不起的玩具。也許這輩子都買不起。

  「那麼我還可以請你繼續幫我修理車子嗎?」艾略特不確定地問。

  天狼星笑得更開,露出整齊的牙齒。「隨時可以。」

  這大概就是某些人錯失金龜婿的心情,離開地鐵沿著人行道走往托育中心路上的天狼星心想。是可惜了點,他倒是不覺得失望。只有接受他是擁有兩個孩子的單親爸爸,才有可能成為穩定的對象。

  艾略特已是過去式,天狼星有更急迫煩惱的事情。周太太的臨托中心不是不好,便宜又方便。可是空間狹小人數多,獅子星被其他孩子弄傷,詹姆與其他孩子打架爭執,兩個孩子去沒兩天就學會罵髒字,而周太太完全不管。

  全天候的保母不便宜,若包含幫孩子準備餐食價格更高。布萊克家的兩個怪小孩早就名聲在外,詹姆與獅子星是協會的黑名單,加上昨晚福斯女士的去職,天狼星懷疑社區的保母協會是否還願意幫他媒合。

  詹姆已經展現魔法天賦,可能沒多久獅子星也會,找個女巫或巫師保母也許更妥當。可是巫師世界的保母數量稀少價格更高,何況就是因為不想成為巫師界的八卦對象天狼星才會帶著孩子來這裡定居不是嗎?

  雖然思緒煩躁,天狼星仍然沒有錯過明顯的重物落水聲,以及旁人的驚聲尖叫。

  「喔我的天,有人掉下去了!」

  天狼星轉過頭看向馬路對面的河道,已經有好幾個路人圍在河邊指指點點,也有幾個正在撥打電話報警。他稍一頓足想了想,快步跑到一個不起眼的巷道變身成為一頭大黑狗。

  身為單親爸爸的天狼星沒有時間陪伴小孩,放假日累得半死的他只想躺在沙發上耍廢看電視,他與孩子們的親子時光幾乎都是在電視機前度過的。茉莉.衛斯理暗示過這對孩子的成長不好,但是茉莉又不需要同時工作同時照顧小孩,天狼星也不需要其他人對他的生活指指點點。

  他記得他在電視上看過一部老電影,裡頭有個男人平時是個報社記者,當城市發生危難或者有人需要幫助時,那男人便會脫下外頭的西裝露出裡頭的緊身衣,身上披了件披風前往救人。

  電視機裡的男人很帥。不只是外型,而是整體英雄氣概。天狼星已經過了幻想與作夢的年紀,但看完電影的詹姆和獅子星相當興奮,各自在頸子上綁了條毛毯假裝披風,整天在屋子裡跑來跑去,把絨毛玩偶當作壞蛋毆打。

  奔跑在河道邊的大黑狗興奮極了,因為當個超級英雄的機會可不是天天有。他沒有緊身衣也沒有紅色披風,但是利用魔法救助一個落水的民眾倒是足夠。這段故事夠讓他跟他的兩個孩子炫耀許久,他們會很高興他們的老爸是救人生命的大英雄。

  河水的流速已帶著那個人沖往下游,幸而天狼星有絕佳的嗅覺以及魔法搭配,很快便找到那人的位置。天狼星往河裡一躍而下,正巧不巧就在落水的人旁邊。天狼星的水性極好-他可是唯一從阿茲卡班游回英格蘭本島的傳奇人物-就算嘴裡銜著一個成年男人的衣領游回岸上也沒有問題。

  他拖著昏迷的男人到無人的岸邊,一踏上平地立刻變回人形,跪在那人身邊試探脈博。那人的脈博還在,呼吸有些水聲,可能嗆了點水。天狼星的魔杖在空中做了些動作,口中跟著唸幾個常用的咒語。

  落水的男人用力咳嗽吐出些髒水,呼吸聽起來好多了,不過依然沒有清醒。天狼星幫對方施放乾燥咒與清潔咒,思索下一步是該送這個人去附近的醫院或者讓他自然清醒。如果這人是蓄意跳河自殺,自然清醒之後會再試一次嗎?如果真是這樣,天狼星不就白救他一命了嗎?據說自殺獲救的人不會再試第二次,這是真的嗎?

  天狼星低頭研究那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爬上他的腦袋。這男人一頭黑髮留得極長,正巧蓋住整張臉,只露出一個巨大如鷹般的大鼻子。很瘦,非常瘦,天狼星敢打賭這人正處於營養不良的不健康狀況。

  天狼星再次舉起魔杖對準那人的臉,輕聲唸。「呼呼吹。」

  一陣輕巧的微風從天狼星的魔杖頭噴出吹開那人的頭髮,也顯露隱藏之下的面容。

  「石內卜。」天狼星驚訝地低聲自語。

  他知道石內卜去了阿茲卡班。而說真的,他完全不感興趣石內卜被判刑多久。在得知這傢伙與自己一樣算是謀殺詹姆與莉莉的共犯,鄧不利多死亡之後明目張膽參與食死人活動,以及擔任校長那一年對霍格華茲師生的高壓管理,原本對石內卜就沒什麼好感的天狼星更加深對此人的壞印象。

  此外審判當時天狼星剛從帷幕後的渾屯世界回歸沒多久-感謝某個不知名的恩人將他從神秘事物司的帷幕之後釋放回來-正在聖蒙果接受身體療養與心理治療。也許是某種倖存者的負罪感,天狼星蓄意不主動詢問自己空白那兩年與佛地魔回歸之後的的相關資訊,打定主意接下來的人生是撿回來的,得好好地為自己而活。

  他自然不知道石內卜被判刑多久,何時入獄,更別說出獄的消息。

  他跟他本來就不是朋友,石內卜怎麼樣實在不干天狼星的事。去阿茲卡班又如何,天狼星又不是沒有去過。他那個年代還有催狂魔呢!

  天狼星盯著石內卜毫無血色一片慘白的臉色看了好一陣子,再次舉起魔杖。「萎萎起。」

  原本緊閉雙眼的男巫師皺起眉頭,渾身發顫,接著睜開雙眼,對黑夜天空眨了眨,似乎在摸清楚自己的位置。然後他偏過頭望向天狼星,黑漆漆的雙眼裡累積迷惘與疑惑。

  「鼻涕卜。」

  天狼星歪著嘴角笑著打招呼,桀傲不馴又吊兒啷鐺。他還記得石內卜最討厭自己這副玩世不恭的態度,每一次都能把另一個男人氣得半死。

  與此同時,石內卜則張開口發出低啞的嗓音。「你是誰?」

  天狼星的嘴巴張大,再閉上。無論他原本打算說什麼,現在都被吞到肚子裡頭去了。

  「你不認得我是誰?」天狼星反而問。

  石內卜猶豫地點頭。「我應該認識你嗎?鑑於你知道我的名字--你剛剛是叫我的名字對吧?」

  不知為何,天狼星開始有些緊張了。「對。」他說。「賽佛勒斯。我剛剛稱呼你賽佛勒斯。」

  「你是?」

  「天狼星。天狼星.布萊克。」

  石內卜緩慢地點頭。「好吧,天狼星。所以--也許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我會躺在這裡?你又為什麼跪在我旁邊?」

  「呃,因為你--」

  天狼星支吾,這才發現兩人的相對位置的確有點詭異。他連忙伸手扶住石內卜的背脊幫助對方起身,石內卜也相當自然地利用天狼星的側身支撐住自己,後背緊靠住天狼星的身體坐在地上。

  「我坐一下。」石內卜說,膝蓋在胸前屈起。「我的頭有一點--」他聳了聳肩。

  這油膩膩的混蛋連一句道謝都沒有,天狼星咬牙回應。「不客氣。」

  石內卜盯著自己面前的地板點了點頭。

  天狼星深深呼吸壓下怒氣,繼續嘗試。「你都記得些什麼,賽佛勒斯?」

  石內卜再次聳肩。「我的名字。」他輕聲又緩慢地說。「沒了。」

  「沒了?」

  「沒了。」

  「你不記得你為什麼掉進河裡?」

  「我為什麼會掉進河裡?」

  「這正是我在問的。」

  「這正是我不記得的。」

  天狼星懷疑地瞇起雙眼審視,石內卜終於抬起頭轉過臉迎上他的目光。

  「你認識我。」石內卜說。「你可以告訴我關於我的事情,也許我會想起來。」

  石內卜可能是在假裝,也可能真的失憶。他有聽說某些溺水的人因為腦部缺氧太久會失去記憶,甚至喪失生活能力。但也可能石內卜只是偽裝失憶欺騙他-無論是為了嘲笑還是惡整他-天狼星絕對不要讓自己成為死對頭的笑柄。

  「你是--」天狼星停了一下,為自己接下來說的話做好衝擊的準備。「你是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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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6-30 22:4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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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隨口亂說的。根據石內卜對自己的仇恨,若是假裝失憶,石內卜絕對無法忍受天狼星此般說辭必定立刻回嘴辱罵。若是真失憶,這可是天狼星獲得免費保母的好機會。詹姆和獅子星可以待在家,他可以要求石內卜整理環境與料理三餐,只要多出一個人的伙食費就好。如果天狼星記得沒有錯,石內卜吃得並不多。

  石內卜會接受嗎?他當然會。天狼星早就看透了石內卜,這個人必須依附其他人才有辦法過日子,就像某種生長在潮濕陰暗之處的爬藤類一樣,總要找顆大樹攀爬才有機會曬到陽光。他在學生時代依附於莉莉和史萊哲林的小食死人同學背後;畢業後依附在佛地魔背後;倒戈後依附在鄧不利多背後;殺死鄧不利多之後再次依附回佛地魔背後。

  當鼻涕卜獨處時-天狼星看過不止一次-總是弓起身體垮下肩膀,小心翼翼地走路,就怕被發現自己是落單的。石內卜只在有人撐腰時才能挺起脊椎骨,大多數時候,天狼星知道,這個史萊哲林只是一個沒安全感的膽小鬼。

  現在他需要的,是一個足以說服對方的劇本。

  被發現也無所謂。天狼星一向不怎麼在乎其他人的感受,特別這個其他人是賽佛勒斯.石內卜。他從以前就瞧不起鬼鬼祟祟又愛打小報告的鼻涕卜,沉迷黑魔法最後成為黑巫師,關進阿茲卡班又掉進河中失憶,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石內卜能拿他怎麼樣?男人都是愛面子的,石內卜到處哭訴天狼星騙財騙色只會讓自己成為笑柄。嚴格來說這不能算是騙財騙色。他沒拿石內卜的錢,他對石內卜的身體也沒興趣,又不打算真的跟對方滾上床。

  此外,會有人相信石內卜說的話嗎?

  石內卜的眉頭皺起來,黑漆漆的眼睛認真盯著天狼星看了一陣子,臉上表情介於懷疑與相信之間。天狼星睜大雙眼,確保自己看起來很真誠。

  這簡直比跟兩個小孩玩「誰先笑」還要困難,尤其眼前的石內卜看起來相當--迷惑與不確定。

  天狼星印象所及,石內卜似乎對任何事情都很有把握。即使是霍格華茲學院時期,以一人之姿面對葛來分多的劫盜四人組。石內卜可能會緊張害怕,可能會落於下風,但是他很少表現出退縮與不確定。

  一陣子之後,不知道石內卜在他的臉上看見什麼,總之對方臉上尖刻的線條變得鬆弛,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好吧。」石內卜最終說。「我是你的丈夫。」

  天狼星可以肯定面前的石內卜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太好了,賽佛勒斯。」天狼星誇張地鬆了一口氣說。「我真擔心你會不認我,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出了意外失去記憶,忘記所有的家人、朋友與原本的生活。」

  石內卜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我,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他輕聲說。「抱歉,天狼星。我想不起認識的人跟原本的生活。我不知道發生過什麼,我的記憶只剩一片空白。」

  「可能是落水。」天狼星安撫說。「你掉進水裡面了。」

  石內卜狐疑地看往旁邊的河道再看回天狼星的臉。「為什麼我會掉進水裡?」

  「不知道。」天狼星承認。

  「我落水時你剛好在旁邊?」

  石內卜的眼神裡有種東西提醒天狼星眼前的男人曾經是遊走兩邊的雙面間諜,多疑與謹慎幾乎是石內卜的本能。

  「我跟你約在臨時托育中心見面。就在我過去的路上聽見有人落水,我救他上岸發現正巧是你。」天狼星停了一下讓對方接受訊息。「我確實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掉到水裡,賽佛勒斯。但如果是我推你下去,我為什麼還要救你上來?」

  石內卜擰著眉頭看看四周,緩慢地點頭。「臨時托育中心是什麼?」

  這個詢問在天狼星意料中,因為從他說出你是我的丈夫這個謊言時,就已為接下來的故事做好準備。天狼星沉下臉色,凝視石內卜的深色雙眸,凝重地開口敘述。

  「我們有兩個孩子,找代理孕母幫忙的。詹姆和獅子星,你還記得他們嗎?」

  石內卜搖頭,一臉驚恐。不意外,這個世界上大概很難找到比石內卜更害怕跟小孩子相處的人了吧,天狼星想。

  「我還是你?」石內卜小心翼翼地詢問。

  「我。」天狼星說。「我們一致同意我比較適合。」

  石內卜緊繃的肩膀稍微放鬆了些,認真地盯著天狼星的臉看。「這--很合理。你看起來--」他的右手朝天狼星的全身隨意揮了揮。「很好。」他最終說。

  天狼星不懂很好是什麼意思。他看石內卜沒打算說話,於是繼續自己的故事。「詹姆出生那時我們說好你在家負責操持家務照顧小孩,我負責在外工作,一切看起來都很完美。直到--」

  天狼星深呼吸,張開口試著發出聲音。他失敗了。他以為自己不在意,然而說出這些比想像還要困難。

  「直到什麼?」石內卜看起來相當擔心。

  天狼星再試一次。「直到,直到獅子星出生第四個月的某一天晚上臨時托育中心的周太太打電話到公司通知我詹姆與獅子星在她那邊而你沒有去接他們。」喘氣。「我接他們回家發現你把家裡值錢的東西全部帶走只留下一封信告訴我你遇到真愛你們已經交往一陣子。你決定離開我因為你從未愛過我,你也不要小孩因為這不是你想過的人生。」

  天狼星沒發現自己渾身發抖,直到一隻冰涼的手壓在他的肩膀上將他拉回現實。他讓視線聚焦,看到一雙烏黑的眸子正認真地凝視自己,以及一個滿臉震驚的賽佛勒斯.石內卜。

  「你的意思是,我背著你偷吃,最後還拋棄你跟孩子嗎?」石內卜低沉的嗓音發出不可置信的問句。

  天狼星顫抖著吸氣。他從未向任何人詳細說過他與前妻之間分開的細節,只有在麻瓜的戶政事務所辦理離婚手續時不小心情緒失控透露一些。他告訴茉莉.衛斯理他與蘿西.瓊斯個性不合;他讓哈利相信他是提出分手的那一方。天狼星遠離巫師世界只有偶爾找哈利聚一聚,一方面是不願打擾年輕人的生活,另一方面則不想被巫師世界打探自己單親帶兩個小孩的緣由。

  天狼星.布萊克,知名的純血巫師家族的最後一人;因為家世背景與出眾外貌曾經是巫師世界的風雲人物,竟隨便找個麻瓜結婚,最後還被偷吃被拋棄只好獨自養小孩。再怎麼不在意他人眼光,向來我行我素的天狼星,也會對於自己把人生過得如此失敗而感覺顏面盡失,不願意成為眾人的笑柄。

  直到現在,面對自稱什麼都不記得的石內卜,是天狼星第一次能開口說出這段難以啟齒的經歷。他憎恨蘿西.瓊斯;他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羞愧難當;他為兩個因他而出生又因他失去母親的無辜孩子悲傷。他獨自承擔這股怒氣與怨氣,就像他獨自承擔謀殺詹姆.波特與莉莉.波特的罪惡感一般。

  不,他不是唯一的兇手,眼前的男人是另一個共犯。詹姆和莉莉的死亡是他和石內卜共同埋下的苦果,他倆背負同樣的罪與苦,感受同樣的罪惡,因為相同的原因去過阿茲卡班。這個世界上最能理解天狼星痛苦的人,也許只剩下石內卜了吧?

  現在,天狼星不需要獨自承受蘿西.瓊斯留給他的混亂以及面對兩個天使般孩子時湧現的罪惡感,因為聽完故事之後的石內卜將會承擔拋夫棄子的那一份。

  他也不擔心石內卜會傷害詹姆和獅子星,因為看看對方臉上的表情,他未曾看過石內卜展現出比目前更羞愧的表情。石內卜的臉色泛紅,連耳朵尖都成了紅色,兩個眼睛瞪得大大的,拼命搖頭。

  「不--」石內卜從喉頭裡擠出聲音。「我--我聽起來是個糟糕的人。那是誰?」

  「誰是誰?」

  「我偷吃的那個--」

  「我怎麼知道!」天狼星生氣地打斷對方。

  石內卜閉上嘴。「好吧。」他嘟嚷。「我們今天為什麼要約在臨時托育中心見面?」

  天狼星壓下怒氣,告訴自己賽佛勒斯.石內卜不是蘿西.瓊斯,對他發怒毫無意義。蘿西.瓊斯已是過去式,他必須完成天狼星與賽佛勒斯的故事。

  「前幾天你打電話給我。」天狼星整理情緒與思緒,說。「你說他對你不好,你後悔了。你想回來我跟孩子的身邊。」

  石內卜的臉色從羞愧的紅色轉變成蒼白。「我這麼要求了?」

  「對。」天狼星說。「我同意了。」

  石內卜仔細觀察天狼星的臉,後者板起臉嚴肅地回望。石內卜避開眼神接觸。「為什麼?」他問。「你應該--很討厭我。」

  天狼星吁一口長長的氣。「這與我的感受無關。孩子需要有人照顧與陪伴,他們--不太好。」他的雙手撐地用力讓自己站起,站在石內卜面前伸出一隻手。「你的決定?」

  仍然坐在地板上的石內卜抬起頭,黑黝黝的雙眸深沉地望向天狼星。天狼星等待。他對石內卜的觀察不會錯,石內卜需要另一個人的支持才過得下去。無論這個人是誰,無論這個人的目的是什麼。

  石內卜看了天狼星許久,終於伸出右手緊握住天狼星的,任由天狼星出力拉他起身。他收回手,拍打長袍上的灰塵,拍到某個位置時動作停頓,接著從兜裡掏出一隻魔杖。

  「我的魔杖。」石內卜驚訝地說,手腕輕抖,魔杖尖端發出亮光;再抖一次,亮光熄滅。

  天狼星不能否認自己同樣驚訝。「你--記得魔法?」

  石內卜遲疑地點了點頭。「我記得我是一個巫師。你也是嗎?」

  「我也是。」

  接下來的路程石內卜沒再說話,天狼星惦記著接小孩也沒在意對方想什麼。兩人一路沉默走到周太太家的門口,天狼星停下腳步。

  「聽著,賽佛勒斯。」天狼星轉身面對另一個比自己矮了些的男人。「你離開時他們還很小,他們不記得你。對詹姆和獅子星來說,你是個陌生人。」

  石內卜猶豫地點點頭。

  「所以別指望他們聽你的話甚至跟你親密。他們與之前的保母相處不好,所以對你可能也會有些--呃--抗拒。」

  「我不是保母。」石內卜說。「我是他們的另一個父親。」

  天狼星抿住嘴。「--對。」他說。「但是他們不認識你。」

  「我猜,你未曾在他們面前提過我。」石內卜輕聲說,弓起身體盯住馬路邊的郵筒。「我可以理解。」他聳了聳緊縮的肩膀。「既然是我提出要復合的,我想我沒問題。」

  有一瞬間天狼星想伸手握住石內卜狹窄的肩膀,為了什麼他也不清楚。他清了清喉嚨。

  「那麼。」天狼星說,轉身按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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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aps + 10 真是精彩刺激的嘗試!天狼星你好樣的。喜歡作者你對天狼星在婚姻發展跟感情心境上的設計,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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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6-30 22:4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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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遺忘過去的好處是,所有的一切雖然陌生得讓他緊張,但卻又全新得讓他期待。

  睡不著覺的賽佛勒斯對著天花板睜大雙眼想著。

  天狼星.布萊克。賽佛勒斯沒發出聲音,在唇舌間捲出陌生的名字。天狼星.布萊克。他再試一次,這一回感覺熟悉許多。是,他可以肯定自己確實認識這個男人,即使他什麼都不記得,但是這幾個字母給他的感覺相當親密,必定有陣子常常被他掛在嘴上,尤其是布萊克這個詞。

  他們是婚姻伴侶,代表他們曾經相愛過。賽佛勒斯什麼都忘記了,甚至忘記曾經愛過這個男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對天狼星外型的印象很好。沒錯,這就是他喜歡的類型,他確定。瞧瞧天狼星的鼻子和眼睛和顴骨,擁有這些特質的男人能迷倒任何人。

  天狼星曾經愛過他,多年前的賽佛勒斯.石內卜一定是世界上最幸運又最幸福的人。他的人生必定擁有許多快樂的時光,天狼星必定經常逗得他開懷大笑。他們彼此相愛,最後決定一同步入婚姻殿堂。

  一個英俊的男人跟他結婚,他的丈夫有一份帥氣又穩定的工作-重型機車維修員,照天狼星所敘-他們擁有兩個跟天狼星長相相似的可愛男孩,他們在倫敦郊區租賃一個漂亮的公寓單位共組家庭。他所需要做的只是照顧小孩與他們的家。

  他擁有一個家,擁有很棒的家人。賽佛勒斯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但是他能感覺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不懂自己究竟有多麼自私又貪得無饜,為什麼對擁有的美好不滿足?他偷吃的對象究竟有多麼優秀,足以讓他放棄天狼星和兩個小孩和家庭生活?

  他記起今天稍早與兩個孩子的見面,天狼星介紹他是「石內卜先生」,並且告知他們未來將由賽佛勒斯在家照顧他們。

  五歲的詹姆.雷木思.布萊克是哥哥,長得與天狼星出奇地相像。黑色的短卷髮,灰色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與堅挺的鼻子,是個帥氣的小男孩。四歲的獅子星.獵戶座.布萊克則是弟弟,除了髮色偏向金棕色,臉頰圓嘟嘟之外,其餘一切也都跟天狼星很像。

  賽佛勒斯盡力擺出和藹的表情,然而兩個小孩顯然不買帳。詹姆緊拉住天狼星的手臂,悄悄聲地說。

  「我不要新保母。」稚嫩嗓音說。「他看來好可怕。」

  獅子星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躲在天狼星的腳後,睜著大大的眼睛恐懼地盯著他瞧。看得出來跟他的哥哥有相同意見。

  天狼星蹲下來低聲安撫孩子,賽佛勒斯尷尬地站在那兒不知道該做何表情。無論天狼星對小孩說了什麼,最後兩個小布萊克接受「石內卜先生」將是未來的照顧者,對他打了招呼。

  「你跟他們說什麼?」賽佛勒斯偷偷問天狼星。

  天狼星又用那種眼神斜斜地笑著看他,就好像他身上有什麼有趣的東西。他應該生氣,但是賽佛勒斯覺得自己並不討厭天狼星,甚至有點喜歡成為對方關注的焦點。好吧,他可以理解自己為什麼跟天狼星結婚了。

  「我告訴他們你也是一個巫師。」天狼星說。「你不會因為他們讓玩具飄起來就嚇得尖叫。」

  「就這樣?」賽佛勒斯問。「你沒跟他們說我是他們的--父親?」

  「最好不要。」天狼星沉下臉。「別提醒他們過去發生的事情,那--不太光彩。」

  對,他是拋棄天狼星跟小孩的那一個。他傷害他的家人之後竟還敢請求回來,而天狼星居然願意給他第二次機會,甚至在他落水時救他一命。他最好學著珍惜手頭擁有的東西,別厚臉皮要求更多。

  他跟在一大二小的布萊克們身後走回家,跟著進入他們承租的公寓單位,而賽佛勒斯不能不說眼前所見給他很大的衝擊。房子裡一團混亂,滿地都是亂七八糟的物品,有玩具有衣服有啤酒空罐有冷凍披薩盒子,以及疊得高高的外賣盒。三個布萊克自然地穿過地上的雜亂,就好像他們眼前有一條清晰地通往沙發的道路。

  而賽佛勒斯,墊著腳尖小心翼翼走在混亂之中,深怕一個不小心踩到什麼危險物品。

  他已經踩到了。他確定鞋子底下發出的斷裂聲音是某個塑膠製品被踩斷的聲音,可能是塑膠盒,也可能是塑膠玩具。

  詹姆和獅子星擠在沙發上盯著電視,天狼星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取出一罐冰啤酒,扭開瓶蓋後就著口大口吞嚥。賽佛勒斯站在起居室的正中央,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終於天狼星喝完啤酒,順手把瓶子扔到角落的箱子裡,伸手招呼賽佛勒斯過去。

  他以為天狼星也要提供他一瓶啤酒,但顯然不是那麼一回事。天狼星從褲子後方的口袋裡拿出一個破爛的皮夾,從裡頭抽出一張五十英鎊的紙幣。

  「我的收入扣掉房租跟水電帳單能拿來吃飯的錢並不多。」天狼星把紙幣交給他。「這是一個禮拜的伙食費,我可以隨便吃,但是詹姆和獅子星需要營養。」

  賽佛勒斯呆呆地收下英鎊。「我煮?」

  天狼星應了一聲。「四個街區外就有樂購超市,廚房裡有廚具,之前的保母使用過所以應該是沒有問題。」

  賽佛勒斯不太確定。「好吧。」他說。

  兩個人站在廚房裡沉默地互相看來看去,賽佛勒斯躊躇著開口說話。「我要睡在--」

  「我們不適合同房。」與此同時天狼星說。

  賽佛勒斯告訴自己天狼星的拒絕一點都沒讓他的情感受傷。他是個負心漢渣男,沒道理天狼星會立刻接受他。他傷害過天狼星,天狼星可能不再愛他了。然而天狼星卻又同意他回來。雖然理由是孩子需要人照顧,但不能排除天狼星對他依然有感情存在的可能性。

  他的感覺呢?照理說他打了一通自己都不記得的電話請求復合,他對天狼星應該存在舊情。賽佛勒斯目前不太明白,他會慢慢弄清楚的。

  「我沒打算那麼快--」

  「我還沒準備好--」

  「--跟你上床。」

  「--跟你上床。」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兩對眼睛再次互瞪對方。

  「難得我們兩個有相同的想法。」天狼星驀地笑了出來。

  「我們常常想法不一致嗎?」

  「哎,你難以想像。」天狼星盯著他瞧,在這樣強力的目光之下賽佛勒斯都覺得不好意思了。「總之,依照我們的歷史,」天狼星伸出兩根手指幫歷史這個詞加上引號。「睡在一個房間不是一個好主意。」

  「房子有第二個房間。」

  「那是詹姆和獅子星的。」

  賽佛勒斯咬住下唇,眼角餘光瞄了眼亂糟糟的客廳。「沙發?」

  「如果你不介意。」

  他該介意嗎?賽佛勒斯不清楚。他對過去的生活毫無印象,但他知道自己身無分文,除了天狼星方才提供的五十英磅。那可是一家人一週的伙食費。他不想當個不知感恩的人,如果天狼星能忍受曾經劈腿又拋夫棄子的他回歸家庭,他就能忍受睡在那張沙發上頭。

  「沙發很好。」賽佛勒斯望向擠著兩個小孩的那張破舊家具說。

  現在,他躺在沙發上頭,身上蓋著天狼星的舊外套,盯住陌生的天花板,試圖睡著。

  沙發太短,他的小腿有一半晾在外頭。沙發太軟,他的背脊酸痛。沙發有股味道,賽佛勒斯不太確定是不是尿騷味。他應該覺得這裡很糟糕,但是實際上賽佛勒斯卻覺得很好。他不記得自己過去睡在哪兒,但某種直覺告訴他這裡比他過去睡的地方好過千萬倍。

  他忘了一切,所以他可以重新開始。他對不起天狼星與兩個小孩,所以他將努力彌補。他們不信任他,所以他會努力證明自己值得。

  明天開始他要跟兩個完全不熟悉的小孩相處,要打理一個完全不熟悉的房子,要料理他都不確定自己會不會的三餐。賽佛勒斯在腦袋中計畫明天起床該做的事情,盡力壓抑緊張感。

  他可以的,他做得到。這個家庭是他和天狼星決定一同建立的,他是兩個小孩的父親。他要盡快上手,向天狼星證明他是有責任感,值得信任的伴侶。

  他有生活目標,有一個家,有家人。即將睡著的賽佛勒斯迷迷糊糊地想,這正是他一直以來最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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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這樣的賽佛勒斯真讓人心疼 2023-10-10 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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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7-3 10: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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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佛勒斯被尖叫聲驚醒,猛地從沙發上彈坐起來,緊張地瞪大雙眼左右張望。

  他看見一個黑頭髮一個金棕色頭髮的年幼男孩兒坐在自己身前的地板上爭吵,搶奪--電視遙控器?電視機已經打開,發出吵鬧的聲音。

  黑頭髮的那一個手比較長,拿著遙控器舉得高高的;金棕頭髮的那一個攀附在另一個的身上尖聲大叫。

  「每次都是你先選,這次換我,這次換我!」較小的男孩尖叫。

  「我先拿到的當然我先,你走開!」較大的那個以更大的音量嘶吼回去。

  小的那一個拉扯大的那一個的頭髮,大的那一個伸手推小的那一個;小的那一個用力搥大的那一個,大的那一個用力踢小的那一個。

  賽佛勒斯完全呆住不知所措,一團混亂中兩個人同時尖叫。

  「爸爸~簪姆踢我~」

  「爸爸~獅子星打我~」

  「爸爸~他推我~」

  「爸爸~他拉我的頭髮~」

  一聲巨吼在賽佛勒斯的背後響起,他嚇得跳起來往後看。一個滿臉怒容的男人衝上前,從兩個小孩手中搶走遙控器。

  「閉嘴!」那男人對兩個孩子吼叫。「一大早就在吵架,你們刷牙了嗎?」

  「爸爸簪姆踢我!」

  「是獅子星先打我!」

  「我不在乎!」男人叱喝。「我要去工作,今天--」

  男人停下,好像這個時候才發現賽佛勒斯的存在,轉身面對手足無措的另一個男人。

  「看見了嗎?」男人說。「這就是,這就是--」他深呼吸,吞下原本要說的任何言詞。「交給你了,賽佛勒斯。」

  對了,他想起來了。這個男人叫做天狼星.布萊克,是他的丈夫。兩個小孩-黑色頭髮年紀較大的叫做詹姆,棕色頭髮年紀較小的叫做獅子星-是他跟天狼星共同撫養的孩子。四年前他背著天狼星偷情,拋夫棄子和第三者遠走他鄉,留給天狼星這一團混亂。結果第三者對他不好,具體怎麼不好他忘記了,總之他哀求天狼星讓他回家。天狼星同意了,他們得以再續前緣。

  這是他的第二次機會,他應當好好把握。

  「我要怎麼--」

  「我不在乎!」天狼星不耐煩地大聲說。「這是你的工作。我走了。」

  天狼星把遙控器扔到沙發上出門了,賽佛勒斯驚訝地站在那兒,而兩個孩子再次尖叫著爭奪電視遙控器。

  這是他的工作。按照天狼星所說,他曾做過一年多,理當沒有問題才是。可是賽佛勒斯的腦袋完全空白,什麼印象都沒有。

  他走往衛浴,決定先簡單漱洗。天狼星已經幫他準備新牙刷和毛巾,家裡沒有賽佛勒斯的衣服,昨晚天狼星給他幾件自己的T恤和褲子讓他湊合著穿,賽佛勒斯挑了件黑色的套上。天狼星的身高比他高,骨架又比他大了些,衣服穿在身上有點像垃圾袋,但他沒什麼好抱怨。

  他盯著鏡子裡的倒影,對眼前所見不是太滿意。他的鼻子很大,像個鳥嘴般銳利,嘴唇很薄,使得他看起來刻薄。膚色蒼白且蠟黃,雙頰無肉,皮膚上的紋路明顯比同年齡的天狼星還要多。黑色的頭髮齊肩,因為油膩而塌塌地,不如天狼星蓬鬆的黑色捲髮亮眼。他長得不英俊也不體面。加上身材單薄,明顯長期處於營養不良的饑餓狀態-由此可以確定他劈腿的對象對他很糟-賽佛勒斯認為自己不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

  單純以外貌來說,實在無法理解天狼星看上他哪一點,劈腿的對象又看上他哪一點。賽佛勒斯猜測自己應該有些過人之處,例如--他看了眼自己的下半身再看回鏡子。是這個嗎?

  令人生氣的是,賽佛勒斯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在床上的表現如何。他甚至覺得自己根本是個毫無經驗的處子。

  身為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這稱得上是恥辱了。

  賽佛勒斯回到起居室時兩個孩子不知怎麼已經達成協議,一同安靜看著電視。他決定先準備早餐再打掃家裡。賽佛勒斯檢查廚房,在櫃子上找到一盒麥片,冰箱裡則有一罐啤酒、兩片硬掉的土司、半顆爛掉的花椰菜,以及一顆發芽的馬鈴薯。怪不得冰箱裡有股怪味道。

  他拉開冷凍櫃,只看到一片冷凍披薩。

  天狼星給他五十英鎊,晚點他得去一趟超市。

  「你們要吃什麼?」賽佛勒斯走回廚房門口問。

  沒有人回應。兩個孩子直直盯住電視完全不理睬他。賽佛勒斯再問一次,依然沒有得到回應。他踱步回去廚房,沮喪地咀嚼下唇。放眼整個廚房唯一能拿出來食用的只有那盒麥片,就算失去過往記憶賽佛勒斯也有足夠的常識明白爛掉的花椰菜與發芽的馬鈴薯不適合當作食物。

  賽佛勒斯從碗櫥裡拿出兩個碗,趕走碗裡頭的蜘蛛,分別倒進半碗麥片,再次回到廚房與起居室的交界門口。

  「吃麥片好嗎?」

  沒有回應。

  「這樣份量夠嗎?」

  無人理睬。

  被忽略的賽佛勒斯壓下怒氣,走到兩個孩子面前將碗舉到他們眼前。「詹姆、獅子星,早餐?」

  詹姆終於看向他了。「你擋住我的電視了。」他不高興地說。

  獅子星則是挪動位置,雙眼未曾移開電視機。

  「對,我擋住你的電視了。」賽佛勒斯沉下聲音,手伸得更長將碗貼在詹姆的鼻子前。「吃早餐。」

  詹姆冷冷地看了眼麥片,學著他弟弟往旁邊挪,沒再理賽佛勒斯。

  他該怎麼做?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即使有也忘記了。他們理當是他的小孩,理當要聽他的,但他是長期缺席的家長,是個失敗的父親,要如何要求他們?對這兩個小孩來說他可能比臨時托育中心的周太太還陌生。

  賽佛勒斯把麥片擱在沙發前的小桌子上,當作盡了這份責任。

  他回到廚房幫自己也裝了碗麥片,希哩呼嚕地吃掉一大碗,接著掏出魔杖,開始以記得的魔咒清理房子。

  他的首要目標是起居室,飄浮咒夾雜分類咒整理地板上的物品。該是垃圾的扔進垃圾袋,該是玩具的扔進玩具箱子,不明所以的堆到一旁晚些再說。上頭的物品移開之後,賽佛勒斯終於看到客廳地板的模樣。

  地板是木製的,可惜上頭卡一層厚厚的灰塵導致看起來有些灰黑色。這種環境實在不適合人體健康,只是想了老半天賽佛勒斯實在想不到清潔地板的魔咒。幸好廚房的角落有一支吸塵器,他把它搬出來插上插頭。

  賽佛勒斯用魔法讓吸塵器自己工作時,兩個孩子始終窩在沙發上頭看電視。他懷疑這是否正常。在他的腦後隱約有個畫面,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在公園玩耍,笑得很開心。賽佛勒斯閉上雙眼,幾乎是反射性地將那畫面擠壓到深處,直到完全消失。

  小孩子應該到戶外活動。睜開雙眼時賽佛勒斯想。他不記得自己的童年,但是戶外活動絕對比長期盯著電視機看更健康,等清理到一個段落他就帶兩兄弟出門。他得去超市採購,他們則要呼吸新鮮空氣和曬太陽。

  兩趟的吸塵器終於吸完客廳地上所有的灰塵,接下來該要擦地板。賽佛勒斯找到了一個水桶與一枝拖把-由它乾淨的程度看得出來不太常使用-同樣使用魔法讓拖把自動擦地。他走到兩個孩子面前檢查碗裡頭的麥片,不意外發現完整如初。

  「你們為什麼不吃早餐?」賽佛勒斯和和氣氣地問。

  詹姆和獅子星忽視他,始終盯著電視看。

  「看我這裡,詹姆。你們該吃早餐。」賽佛勒斯忽視漸升的怒氣,盡力保持語氣平穩。

  詹姆的反應是--沒有反應。

  賽佛勒斯握住拳頭忍住脾氣,指甲因而用力刺進掌心中。他轉身關上電視機,沒了電視的聲音屋子裡瞬間變得安靜。接著,是兩個孩子的抗議。

  「我要看!」

  「打開!」

  「我要看!」

  「你在做什麼!」

  啪喳一聲,電視機再次開啟。賽佛勒斯這才發現詹姆的手上握有遙控器。一股衝動讓他想搶走那個小東西,但另一個聲音阻止了賽佛勒斯。

  這都是你的錯。那個聲音說。你是一個自私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討好惡魔,你可以出賣任何人甚至是靈魂。你憑什麼得到他們的信任?

  賽佛勒斯咬住牙齒,將那聲音壓回去腦後一個黑暗上鎖的盒子裡,甩了甩頭。

  「吃早餐。」賽佛勒斯拿起其中一個碗舉到獅子星面前,擺出自認為最親切的表情。「吃完之後我帶你們去超市。」

  獅子星終於把目光從電視轉到賽佛勒斯臉上。「招,招(超)市?」他的尾音調高。「我可以,可以買,當(糖)果嗎?」

  「是超市。S-U-P-E-R-M-A-R-K-E-T。」賽佛勒斯咬字清晰糾正。「糖果。C-A-N-D-Y。」

  獅子星對他瞪著灰色的大眼睛,旁邊的詹姆則大聲嘲笑。「獅子星是小寶寶,小寶寶不會說話!」

  「亂,亂縮(說)!」獅子星大聲尖叫。「我才不,不是,小寶寶!」

  「小寶寶小寶寶,獅子星睡覺還要爸爸抱抱--」

  「你才是,你才是!」更大的尖叫。

  「獅子星愛哭哭,小寶寶愛哭哭--」

  「啊--我不,不是--呀啊啊--」

  「安靜!」賽佛勒斯忍不住跟著大吼,緊接著一個巨大聲響,天花板上的燈管爆炸,碎玻璃落下。

  詹姆立刻反身抱住獅子星,獅子星縮在哥哥的懷抱裡嚇得大哭。賽佛勒斯任由玻璃渣掉在自己的頭上與身上,直挺挺站在那兒睜大眼睛喘氣。

  他的視線模糊著。他看過這個場景,隱約中他知道。某個男人很生氣,某個孩子很害怕。男人大吼大叫,孩子顫抖著哭泣。屋子裡的電燈全碎了,漆黑中孩子被玻璃刺傷,男人叫罵聲更響,疼痛與恐懼讓孩子哭得更用力。

  「不是我。」遠遠地,他聽到詹姆說。

  賽佛勒斯閉上眼睛再次搖搖頭,那些場景不見了。肯定是錯覺,他沒道理看過那些,因為他已經忘記所有的事情。賽佛勒斯睜開雙眼,看見兩個孩子由下往上望著他。

  「也不是我。」獅子星在哥哥的懷抱中小聲說。

  獅子星很緊張,詹姆的眼神則充滿生疏與怨恨。賽佛勒斯不是笨蛋,他知道這兩個孩子不喜歡他,無論是什麼原因。他們甚至還不認識他。

  「我知道。」賽佛勒斯輕聲說,魔杖手輕巧做個動作,玻璃渣全部飛到廚房的垃圾桶中。「吃麥片。」

  兩個兄弟互看一眼,各自拿起一個碗小口小口吃,同時小心翼翼觀察賽佛勒斯。賽佛勒斯把注意力放在自動清潔的拖把上頭,以及去超市該採購的貨品。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做菜,也許該先買一本食譜。

  起居室在賽佛勒斯一個半天的努力下看起來適合人類居住了。但這不過是房子的一小部份,還有餐廳、廚房與衛浴該處理。他沒進去過小孩的房間,但是可以想像情況不怎麼讓他期待。他該清掃天狼星的房間嗎?賽佛勒斯站在天狼星緊閉的房間門前想。天狼星會同意他進去嗎?

  他盯著那扇門,在腦袋裡挖掘兩人在裡頭度過的時刻,依然一無所獲。好吧,在他重新獲得天狼星的信任之前,在天狼星對他重燃起興趣之前,最好別想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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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7-3 10: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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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姆和獅子星沒在吃麥片了,他們把碗擱在桌上,繼續盯著電視看。詹姆將近吃光,獅子星則剩下大半碗。賽佛勒斯懷疑獅子星根本沒吃多少,碗裡頭消失的麥片大概都在地板上了。他嘆氣,走過去收拾剩餘的食物以及掉了滿地的麥片碎屑。

  「走吧,孩子。」洗完兩個碗的賽佛勒斯穿上天狼星提供的大外套,站在門口甩動大門鑰匙讓它喀拉喀拉響。「去超市。」

  沒有回應。

  賽佛勒斯提高音量。「出發囉,詹姆,獅子星。我們要去超市。」

  他不知道其他主婦或主夫是如何忍受這些的。忙家務,忙收拾,忙三餐-他還有魔法可以幫忙呢-但這一切都比不上與幼童相處。還不到半天賽佛勒斯就快忍不住脾氣。不對,他剛剛發過脾氣炸掉一條燈管,得去超市買一支新的換上。

  終於,在賽佛勒斯催促到第一百次之後,兩個小孩捨得離開電視機,跟他走出公寓。

  在戶外的小孩,與電視機前的如此不同。兩個孩子一踏出門外立刻一反癱在電視機前沒骨頭的懶散模樣,如同曬到太陽的花朵一般,整個充滿精神。兩兄弟的眼睛發亮,沿著一排公寓前的人行道奔跑,嘻嘻哈哈大笑大鬧。

  賽佛勒斯連忙快步跟上,在兩個小布萊克即將衝上馬路之際一手一個抓住他們小小的肩膀。

  一輛汽車在面前呼嘯而過,賽佛勒斯的腳底發涼。

  「這樣很危險。」他斥責。

  詹姆還是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他,但這回很明顯他知道自己有錯,只有噘起嘴掙開賽佛勒斯的抓握,伸手牽住弟弟的手。

  「我知道了。」詹姆小聲說。

  兩個孩子保持長長的距離跟在他身後,賽佛勒斯只好每隔一段時間回過頭確定兩兄弟安全無恙。他們開心得很,一會兒互相撓腋下逗得彼此哈哈大笑,一會兒推來推去大聲尖叫。等會兒賽佛勒斯又聽見兩兄弟吵架,接著兩個人再次在人行道上奔馳追逐。

  腿短的獅子星追不上年紀較大的詹姆,詹姆一邊跑一邊回頭挑釁。賽佛勒斯還來不急阻止,詹姆便一頭撞上一個迎面而來的婦女的肚子。

  詹姆大叫一聲往後跌倒,正巧獅子星衝上來,硬生生直接被他躺在地上的哥哥絆倒,兩兄弟摔成一團。被撞的女人手上拿著的咖啡掉到地上,潑了兩兄弟全身。

  獅子星瞬間大哭。

  那婦女用嫌惡的眼神看地上哭泣的兩個孩子,接著怒瞪奔上前的賽佛勒斯。

  「我很抱歉。」賽佛勒斯說。

  「你應該抱歉。」女人說。「管好你的小孩。」

  女人沒等賽佛勒斯的回應便怒氣沖沖離開,賽佛勒斯短暫怒視對方離去的背影後蹲下,手伸進寬大的外套裡悄悄握住魔杖,先幫兩個孩子施放乾燥咒,同時去除咖啡的味道。

  幸好那是一杯冰咖啡。

  「哪裡痛?」他問。

  獅子星坐在地上哭哭啼啼指著自己的膝蓋,自己站起身的詹姆則揉捏屁股。

  膝蓋破皮了。賽佛勒斯的腦袋中有個治療咒語,他試了下,獅子星睜著大大的眼睛驚奇地看自己的傷口復原。

  「哇--。」獅子星說。

  「爸爸也會。」詹姆立即說,抬起頭驕傲地看賽佛勒斯。「我爸爸比你厲害。」

  我也是你的爸爸。賽佛勒斯嚥下這一句話,扶起獅子星拍打他褲子上的灰塵。

  「要看哪方面。」賽佛勒斯假笑著說。「你的爸爸對打掃清潔不在行。」

  詹姆噘著嘴鼓起小臉蛋往上看比他高了許多的賽佛勒斯。「爸爸會玩飛機遊戲。」

  「爸爸還會幫我們洗澡。」獅子星很快加入炫耀自己父親的行列。

  「爸爸會做煎餅。」詹姆說。

  「可是爸爸做,做的煎餅,不好吱(吃)。」獅子星歪過頭看他的哥哥。「黑黑,爛爛。」

  「你什麼都說不好吃。」詹姆扮鬼臉。「爸爸說挑食鬼長不高。」

  「我會,我會長高。」

  獅子星又開始生氣尖叫追打他的哥哥,這回賽佛勒斯跟在後頭緊盯,確保他們別再發生任何意外。

  超市裡頭情況沒有更好,兩兄弟如同被放出閘門的調皮小狗,在走道上推打遊玩,碰倒不少貨物也引起不少側目。賽佛勒斯的阻止沒有用處,他們要不忽略他,要不稍微安靜個五秒鐘之後再次胡鬧。

  賽佛勒斯顧不得認不認識食材也顧不得會不會料理,飛快抓取架上的貨物扔到推車中,大多數時候都跟在兩個孩子身後收拾殘局。

  詹姆和獅子星終於停下,站在一個對他們而言相當高的貨架前,睜大雙眼興致盎然瞧著看。緊追在後的賽佛勒斯走到他們旁邊,對滿架子的彩色糖果包裝揚起眉毛。

  「家裡不可以有糖果。」他聽到詹姆對獅子星說。「吃糖果會蛀牙。」

  獅子星沒說話,而是轉過頭期待地望向賽佛勒斯。

  如果天狼星不准小孩吃糖,他最好別破壞規矩以免留下壞印象。賽佛勒斯搖頭,獅子星失望地垂下頭。

  「走,去結帳。」賽佛勒斯輕聲說。

  兩個小孩在回家的路途跟去超市的路途一樣失控,這一回賽佛勒斯還得提一大包物品。他不太清楚自己是如何在不摔掉購物袋的情形下維持兩個頑皮小男孩的安全同時讓三個人回到他跟天狼星的家。

  總之他們成功進入屋子裡,兩個孩子奔回電視機前的位置,賽佛勒斯則提著重物到廚房,將採購的生鮮食材一一放到冰箱中。他不確定自己在之前有沒有下過廚,依照天狼星的說法,當年他自願在家照顧小孩,應該是做過菜的吧?他翻看方才在超市隨手抓的一本上頭寫著簡易家常食譜的書,再看看時鐘,決定先弄簡單的三明治做午餐。

  接下來的時間幾乎跟上午差不多。詹姆和獅子星對他準備的午餐興致缺缺,勉強咬個幾口,碎屑掉得滿地。賽佛勒斯覺得三明治沒有想像中糟糕,但他也承認自己不太能分辨食物是否美味。他有種直覺,對於自己來說,食物的存在可能只是為了存活而已。

  除了讓三明治掉滿地把賽佛勒斯早上打掃乾淨的地板再次弄得油膩膩髒兮兮之外,詹姆和獅子星看電視,看膩了便把賽佛勒斯早上整理到玩具箱裡的玩具一股腦倒出來玩。他們玩鬧、吵架、尖叫、打架、哭,再和好,大笑。

  他們忽視賽佛勒斯,沒聽見-或者假裝沒聽見-賽佛勒斯的所有問句或指令。好幾次賽佛勒斯已經瀕臨發脾氣的邊緣,幸好他還有足夠的自制力壓下怒氣。無論是不是他跟天狼星的孩子,傷害兒童都是無法接受的。

  清掃衛浴與廚房花掉大半個下午時光,他的努力總算得到些許成果。衛浴的地板縫隙不再卡污垢,廚房的檯面也亮晶晶散發清潔劑香味。賽佛勒斯全身酸痛就像要散掉一樣,決定回到起居室休息片刻,明天再整理廚房的櫥櫃。

  他再次因為眼前所見而不可置信呆愣原地。早上才整理過的客廳再次被搞得一團混亂,像個垃圾場一樣。

  「詹姆、獅子星!」賽佛勒斯對正在用積木堆疊一座城堡的小布萊克提高音量。「教教我你們究竟用什麼魔法讓這裡變得跟還沒整理過一樣髒亂?」

  四隻眼睛迷惘地對他眨了眨,詹姆聳肩。「我還不會控制魔法,爸爸說我有一天會學會的。」

  「不會魔法。」往城堡頂端放上三角形積木的獅子星以稚嫩的童音說。

  魔法並不是他的主要問題,但顯然對四、五歲的小孩來說,聽懂成年人拐彎抹角的言外之音有些困難,於是賽佛勒斯發現自己再次被忽視。

  外頭已經天黑,天狼星即將下班回家,而他還沒準備全家人的晚餐。賽佛勒斯返回廚房,匆匆忙忙從早上採購的食材挑選幾樣,依照印象製作幾樣料理。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賽佛勒斯看著放置在餐桌上賣相欠佳的烤馬鈴薯塊與煎肉排,希望天狼星對放進口裡的食物要求不多。

  如同早上的兩餐,詹姆和獅子星吃得不多。他們的注意力從堆積木回到電視上的卡通,顯然賽佛勒斯淡而無味的晚餐不受他們的青睞。他坐在餐桌前慢慢吃乏味的自製晚餐,與此同時家裡的大門打開,宣告另一個男主人的歸來。

  賽佛勒斯驚奇地發現,當聽到父親回家的聲音,兩個攤坐在沙發上缺乏活力的孩子瞬間像雙腳裝上彈簧一般,快速奔向天狼星的懷抱。

  賽佛勒斯跟著起身迎向身上掛著兩個孩子的天狼星,期待--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的什麼。

  對孩子歡笑的天狼星看向他,臉上愉快的表情收斂成疏遠的謹慎。

  「賽佛勒斯。」天狼星冷淡地打招呼。

  「天狼星。」賽佛勒斯只能回以相同的生疏。「我做了晚餐。」

  「噢。」天狼星瞄了餐桌一眼,說。他放下兩個興奮的孩子,走向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啤酒,就著口咕嚕咕嚕大口引用。「我不餓,你吃吧。」他趁著吞嚥的空檔說。

  然後天狼星沒再跟他對話,逕自走到沙發上坐下,兩個孩子則自動靠在他的身側,三個布萊克擠在一起嘰哩咕嚕地說話,笑成一團。

  賽佛勒斯站在後方看布萊克一家人的背影,感覺自己是個闖入其他人生活的外人。他回到餐桌旁,獨自面對桌上的晚餐。他當然明白自己在期待什麼。一頓共享的晚餐,一場家常的對話,沒有爭吵沒有辱罵沒有哭泣。正常的家庭就該是這樣子不是嗎?

  即使已經失去胃口,賽佛勒斯仍然強迫自己吞下一些。之後他清潔餐桌,清潔廚房,清潔廚具與餐具。那三個父子窩在沙發上討論電視情節時賽佛勒斯獨自坐在餐桌旁閱讀超市買的食譜。他聽見他們說話,互開玩笑,大笑。

  他該加入嗎?沙發邊緣還有位置,但沒有他的空間。這整個房子都沒有他的空間,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是天狼星借給他的。這才第一天,賽佛勒斯告訴自己。小孩對他有戒心,天狼星被他傷過感情,他不能期待布萊克一家那麼快就接受一個曾經背叛過他們的渣男成為家人。

  家人。賽佛勒斯低聲說,因為這個字詞對自己的意義而偷偷捲起嘴角微笑。他用食譜書遮住臉,專注理解書上的說明。

  就寢時間天狼星帶詹姆和獅子星洗澡,賽佛勒斯趁著起居室沒人再次整理清潔直到滿意。他挖掘腦袋裡記著的魔咒,試圖處理沙發上的味道,只是想了老半天什麼都想不起來。也許他該試試麻瓜的清潔劑,說不定效果比魔法更好。

  「你要去洗澡嗎?」

  正在研究沙發的賽佛勒斯轉過身子,看見天狼星站在起居室與通往屋子其他空間的走道交接處。天狼星裸著上半身,腰間只圍了條浴巾,正用一條毛巾揉擦潮濕的黑髮。天狼星的身上有不少刺青,賽佛勒斯的左手前臂與胸口也各有一個,胸口那個甚至與天狼星身上的某個圖案相像,他好奇當初是不是兩個人一同去刺青的。與自己蒼白且削瘦的身體不同,天狼星的膚色呈現健康的小麥色,臀部狹窄,身材強壯且肌肉勻稱,搭配比平均更高的身高,顯得英氣挺拔。

  賽佛勒斯不自覺地滾動喉頭。

  「洗澡?」顯然天狼星不清楚賽佛勒斯正在想什麼,搖了搖手上的毛巾。「還是你--不喜歡?」

  忙碌了一整天,他當然需要洗澡。除了洗澡之外,他還需要處理一些小小的生理問題。賽佛勒斯咕噥幾句頭髮油膩膩的該去洗洗,大跨步擦過天狼星身邊跑進浴室。

  賽佛勒斯將蓮蓬頭的水開到最大站在底下,讓熱水沖刷全身,靠著剛剛看到的天狼星身影快速來一發。高潮來得又快又猛烈,就像他很久沒有這樣做過。之後,賽佛勒斯將額頭貼在面前牆壁的磁磚上,垂著眼睛看匯集在自己腳邊的水流旋轉著進入排水孔。

  此時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疲憊。一整天的家事勞務讓他渾身痠痛,陪伴兩個年幼的男孩讓他身心俱疲。賽佛勒斯盯著地板,回憶自己從前是如何度過的。或者,就是因為承受不了全職主夫的壓力,他才會選擇拋下一切遠走高飛?

  他是抗壓性這樣低的人嗎?他無法承受同時帶小孩同時做家事又同時準備三餐的多頭工作嗎?他是一個遇到挫折就會輕易放棄與逃避的人嗎?他是一個害怕挑戰與困難的人嗎?

  賽佛勒斯對自己一無所知,他希望天狼星能跟自己聊聊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但他只是失去記憶,並不是變得愚蠢,賽佛勒斯感受得到天狼星不是很想跟他閒聊。也許是工作疲憊-他跟孩子倒是聊得很開心-也許真正的原因是,天狼星依然無法忍受他的存在。

  天狼星同意他回家是因為孩子需要人照顧,不是因為天狼星想要他。

  他陷入自己的思索中,沒有聽見敲門的聲音,也沒有聽見天狼星的聲音,直到一陣涼風吹進來賽佛勒斯才發現浴室的門被打開。他立刻直起身子往左手邊的門口看,已經穿上衣服的天狼星正站在那兒盯著他。

  一股衝動讓賽佛勒斯想遮掩自己瘦骨嶙峋的赤身裸體。他的肌肉量沒有天狼星的多,膚色也沒有天狼星的健康。他蒼白、無肉、肋骨突出,就像一個長期待在監獄中沒曬太陽也沒吃飽過的囚犯一樣。

  不過他是個男人,站在那兒觀察的是他的丈夫,他不需要像個扭捏的女人一樣遮遮掩掩。公平來說,方才他欣賞過天狼星的裸體,現在也該讓對方看個夠。沒准看過他的裸體之後天狼星能想起他們曾經有過的一段情。

  賽佛勒斯挺起雙肩揚起下巴與天狼星對視,一邊摸索著關上蓮蓬頭的水。他用如此大量的水沖洗過,天狼星應該聞不出來他剛剛在浴室做過什麼。

  「這件衣服和短褲給你換穿。」天狼星說,對他舉起手上拿著的舊T恤。

  賽佛勒斯當然沒有錯過天狼星的目光很快地掃過他的身體,最後停留在他左手前臂的刺青上;他也沒有錯過天狼星立即撇下嘴角,與眼神裡明顯的厭惡。賽佛勒斯直覺性地將左手藏到背後,同時垂下眼睛避開眼神接觸。

  「謝謝。」賽佛勒斯低聲說。

  天狼星愣了下,僵硬地移開目光。他沒再說話,將提供的衣物遺留在架子上,轉身離開,將門在身後關上。

  賽佛勒斯舉起手臂觀察墨黑色的圖案,想弄明白天狼星不喜歡的理由。這個刺青圖樣的確不美觀,蛇穿過骷髏頭的嘴巴,看起來是有些邪惡,但賽佛勒斯認為其自有一股藝術感。他選擇這個圖案,是否因為他曾經是一個叛逆又憤怒的龐克青少年?

  天狼星為什麼不喜歡,甚至到了厭惡的程度?難道這是賽佛勒斯跟出軌對象一同去刺的?他放下手臂,決定這不是現階段值得煩惱的問題。他會弄清楚的,就像他會弄清楚自己對天狼星存有的是愛情、親情、責任感,或者只是肉體的吸引。

  離開浴室時屋子裡的燈已經全暗,天狼星與孩子都就寢了。賽佛勒斯依靠窗外的路燈光線回到客廳自己的「床位」,卻發現沙發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樸實的單人床,以及一條折疊整齊的被子。

  天狼星不可能短時間內買一張新床,也不可能憑空變出一張床,除非--賽佛勒斯猶疑地踱步到床邊,試探性嗅了嗅。熟悉的味道。天狼星將舊沙發變形成一張足以讓他在上頭伸展雙腳躺平的床鋪。

  變形不是一項容易操作的魔法技術,至少目前賽佛勒斯的腦袋中沒有相關的咒語或技巧,這也是他昨晚沒這樣做的原因。

  而天狼星為他做了,無論出於任何原因。這使得賽佛勒斯更弄不明白天狼星對自己的想法。

  賽佛勒斯小心翼翼脫下鞋子躺在上頭,讓自己陷入柔軟又具彈性的床鋪中,試著放鬆全身。肌肉記憶告訴他,他已經許久沒有躺在一張像樣的床上,也很久沒有披蓋一條乾淨又溫暖的棉被。

  而隔天早上賽佛勒斯將感受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陷入如此深沉又放鬆的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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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7-5 11:2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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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找到新保母啦,天狼星?」

  天狼星對同桌一同吃午餐的同事揚起眉。「妳怎麼知道,蘇西?」

  蘇西一邊在沙拉盒子裡挑挑揀揀,一邊平淡地說。「這個禮拜你看起來沒那麼狼狽,也沒急著打卡下班。」這位櫃台行政人員,同時也是養大三個孩子的母親一口吃掉叉子上的生菜。「相當明顯啊。」

  「我前幾天很狼狽嗎?」

  「簡直落魄。」蘇西指了指對方的下巴。「你這幾天還有時間刮鬍子,看起來精神奕奕,恢復成七年前剛來那會兒的帥氣模樣了。你沒看到艾瑞莎直對你吃吃傻笑?」

  天狼星撫摸自己處理得乾淨的臉頰,半斜過身看往右方隔了個桌子的女孩子們。那桌子年輕行政女孩對他揮了揮手。

  「嗨,天狼星。」其中一個綁了條長辮子的大眼睛女孩大聲打招呼。「下班後一起喝一杯?」

  天狼星回以揮手以及一個大大的笑容,那女孩臉紅著對他笑。他迴身坐正,咬一口三明治。

  「太年輕了。」天狼星在咀嚼中說。

  「我年輕時要是能跟她一樣大膽就能跟學校裡最英俊的男人上床了。」蘇西說。

  「嘿,這位地方媽媽。」

  蘇西爽快笑著。「新保母怎麼樣?」她問。

  天狼星聳了聳肩。「詹姆和獅子星還活著。」

  「你的標準真低。」

  「經歷過前幾個保母,我沒什麼好挑剃的。」

  「對你呢?」蘇西眨了眨眼睛。「新保母怎麼樣?」

  天狼星做了個鬼臉。「蘇西.詹森,妳這樣要如何教導妳的小孩成為優雅的紳士與女士?」

  「我在孩子面前絕對保持文雅與慈愛。」蘇西說。「現在他們長大離家,我終於可以自在做自己。」

  「我為詹森先生感到遺憾。」

  蘇西拍了他的手臂一下。「別轉移話題,布萊克先生。新保母怎麼樣?跟伍德小姐比起來?」

  「天啊,我真不該告訴妳伍德小姐的事。」

  「她在床上真他媽的狂野,我的兩條腿到現在都還在發抖。」蘇西一臉冷靜複述,天狼星掩住臉大笑。「要不是她根本不懂得照顧小孩還打了獅子星,我根本不會考慮開除她。」

  「我聽起來超下流的。」天狼星抹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我真他媽討厭妳。」

  「你愛我。快,新保母。」

  天狼星吁一口長長的氣。「不是我的類型。」

  「哪方面?」

  天狼星搖了搖頭。「每個方面。外貌、性格、價值觀之類的。」

  「性格與價值觀?」吃完午餐的蘇西收拾桌上的垃圾,天狼星順手接過。「別告訴我你在找第二春。」

  「不,我沒有。但就算做個砲友--」天狼星與他最談得來的同事一同走往回收區,再一同走出員工休息室。「不,不是我的菜。艾瑞莎比他適合。」

  「你剛剛嫌艾瑞莎太年輕。」蘇西說,忽然停下腳步。「等等。他?他是個--男人?」

  「我沒說嗎?」

  蘇西用一種專門留給壞孩子的媽媽式眼神不可置信看他。「你找了個男人當保母?」

  「不好嗎?」

  「也不是。只是,男性保母不常見。但近幾年來的確是個趨勢。」

  「女人能做的男人也能做。」天狼星用兩根手指加強語氣。「新.男權主義。」

  「嗯。而且對天狼星.布萊克來說,把男人搞上床也不是難事。」

  「詹森女士。」天狼星假裝生氣說。「停止無限上綱我的濫交程度。就算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跟他,我也不會跟他搞上。」

  蘇西陪天狼星走到天狼星負責的維修區,已經有幾個員工開始下午的工作了。蘇西靠在天狼星的儲物櫃邊看他戴上工作手套。

  「有那麼糟糕?」蘇西還在問。

  跟比自己年長十歲的地方媽媽成為密友就是這點麻煩。她們總想要照顧你,關心你,以及挖掘你的八卦。

  天狼星垂著眼睛檢查工具箱,接著用一條髮帶將長長的頭髮扎在腦後,戴上帽子,關上置物櫃的門,後背貼在上頭,雙手抱胸看面前站著的,又矮又精明幹練的女人。

  同樣是能幹的母親,他能跟麻瓜蘇西成為朋友而不是女巫茉莉.衛斯理,很大原因是對方不任意給予評論。蘇西會聆聽,會幽默回應,會保守祕密。即使他幹傻事,蘇西也從不因為自己年長了幾歲而指責天狼星。

  我住在男子宿舍。蘇西.詹森老是這麼說。我養大了三個男孩子,男人是什麼樣子我會不知道嗎?

  「你有沒有--」天狼星慢慢開口。「就是,讀中學的時候,特別看不順眼的同學。」

  蘇西的棕色眼珠子閃了閃。「茱蒂.萊特。」

  「嗯?」

  「茱蒂.萊特。」蘇西重複一次。

  「哇喔,妳記得可真熟。」

  「啦啦隊女隊長。金色頭髮,藍眼睛,高顴骨,又瘦又高,胸圍很大。全校男人夢想娶她,全校女人夢想成為她。」

  「她怎麼惹到你了?」天狼星這下子好奇了。

  「不,是我惹到她了。」蘇西扁了扁嘴。「開學第一天,我打翻午餐的柳橙汁。」

  「弄髒她的漂亮洋裝?」

  「弄髒她男朋友的漂亮襯衫。」蘇西笑了起來。「順帶一提,她男朋友是全校最英俊的男人。我拿出手帕給伊凡,順道幫他擦了擦胸口上的痕跡。喔我的天,我到現在還記得伊凡.沃夫的胸肌在我手指下的觸感。」

  「詹森夫人。」

  「好好好,別擔心小伙子,詹森先生還是我的最愛。」蘇西嘆了一口氣。「總之,我跟伊凡.沃夫道歉,他摸了摸我的頭跟我說沒關係。然後--」

  「妳從此成為啦啦隊隊長的眼中釘。」

  「她讓我整個高中成為一場惡夢。」蘇西說。「她惡整欺負我,我躲避遠離她。我恨她又怕她,每次看到她出現我都懷疑自己會恐慌症發作。我以為過個半年就沒事了,誰知道直到畢業舞會那天她依然對我惡作劇讓我在眾人面前出糗。說真的,要不是這女人還有個男朋友,我都懷疑她對我的執著是因為她暗戀我。」

  這聽起來就像是天狼星.布萊克和賽佛勒斯.石內卜的女高中生版本。並不是說他當時在暗戀石內卜。

  「假設。注意,我只是假設。因為種種原因,妳被茱蒂.萊特聘請當她孩子的保母。」

  蘇西面無表情看他。「我會弄死她的孩子同時毀掉所有證據。」

  天狼星張開嘴又閉上。「糟糕。」他焦慮地說。

  蘇西對他瞇起雙眼,頭歪向一邊。「你僱用憎恨你的人照顧你的孩子?」

  「相信我,我們對彼此的感覺是互相的。」

  「好吧。你僱用你看不順眼的人照顧你的孩子。」蘇西平靜地說。「天狼星.布萊克,你要不很勇敢,要不很愚蠢。」

  「我們喜不喜歡彼此並不重要,這很複雜。他只是很--」方便。天狼星嚥下這句評論,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聰明、勤快、負責、服從指令。而且便宜。」

  「服從?便宜?你給自己找了個奴隸?」

  天狼星瞪蘇西一眼。「我不虧待員工。」

  他沒有虧待石內卜,至少這是一個禮拜以來天狼星盡力達成的。他的確欺騙對方為自己免費工作,但該提供的還是有提供。他確保石內卜有東西吃,確保石內卜睡在一張床鋪上-阿茲卡班的床可不怎麼樣-確保石內卜有個遮風避雨之處,也確保自己下班後接手照顧詹姆與獅子星好讓石內卜休息。

  也許中學時期的天狼星.布萊克是個霸凌同學的混球,但現在他四十五歲,是兩個男孩的父親,人生經歷過太多不可思議,再怎麼樣也該成熟長大。

  天狼星記得求學時期的石內卜內向且安靜,喜歡獨處喜歡一個人待著,當時的他與詹姆卻老是破壞對方的和平小世界。於是現在,作為一個成年男人,他盡力給予石內卜足夠的私人空間,不打擾對方的獨處。

  當然,要讓一個討厭自己的人,同時也是前食死人、黑巫師與罪犯住進自己家照顧孩子,天狼星還是做足準備。他在房子內外釋放足夠的保護咒,截至目前為止警告聲沒有響起過。石內卜任勞任怨執行家務與照顧小孩,沒有抱怨也沒有任何要求。做得好不好是一回事-天狼星的門檻不高-重點在於石內卜未曾嘗試傷害詹姆和獅子星。

  再次證明一個好的劇本有多麼重要。石內卜相信詹姆與獅子星是他跟天狼星的孩子,而作為一個被定過罪的食死人,無論石內卜有多麼卑鄙或者邪惡,傷害自己的孩子明顯不存於石內卜考慮執行的惡行之中。

  他對蘇西說的是事實。天狼星對石內卜的個人觀感不重要,他不喜歡對方,也不打算試著喜歡對方。因為說真的,石內卜是一個很難讓人喜歡得起來的人。天狼星三十多年前認識的石內卜鬼祟陰沉又孤僻,在團體生活中顯得尷尬與不協調。逃獄之後在鳳凰會接觸的石內卜則尖銳諷刺又自以為是,在團體中同樣是個不受歡迎的異類。

  無論因為什麼緣故石內卜失去記憶,同時褪去天狼星記憶中始終圍繞在石內卜周圍防衛性的尖刺與稜角,但他未曾失去服從與負責的本性。石內卜是個追隨者,是個執行者。他追隨任何能賦予他安全感的人,他完美執行任何被要求的困難工作。

  石內卜住進他家的隔天,天狼星便利用中午午休時跑了一趟魔法部圖書館,印了份八年前的預言家日報的複本,蒐集每一條跟石內卜相關的資料。

  當年的報導算是相當詳盡。魔法部對石內卜提出的指控,石內卜的辯駁與不辯駁。他承認自己曾經是個食死人;承認使用過不赦咒;承認傳遞西碧.崔老妮的預言間接導致隆巴頓夫妻的失能與波特夫妻的死亡。但他同時也否認第二次大戰期間為佛地魔服務;否認凱瑞迪.布巴吉的死亡與自己有關;否認傷害過學生;否認哈利.波特對於他謀殺鄧不利多的指證。

  有趣的是,他堅稱曾經發過護法咒幫助哈利。於是巫審加碼給了他一根魔杖,同意他當庭施放護法咒證明忠誠。石內卜在眾目睽睽之下失敗了,連一絲銀霧都沒有,反而證明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食死人。這讓他成為隔日預言家日報上的頭條笑柄,報紙還為此撰寫一大篇滿是嘲諷的評論。

  石內卜的後半生本該在阿茲卡班腐爛,然而鄧不利多留下一封長長的信扭轉他的命運,這也讓天狼星更加確信自己對石內卜的看法-石內卜是個好的執行者。不是每個人都能完成「謀殺唯一信任自己的主管」的任務,尤其這任務還來自主管本人。

  天狼星利用鑰匙開啟家門時,想的正是這些。

  他用身體承受來自詹姆和獅子星興奮的衝撞,照慣例同時扛起兩個孩子進去家裡。

  比起一個禮拜前,他的房子整潔許多。所有物品井然有序放在適當的位置,地板光潔,桌面無灰塵,廚房與衛浴亮晶晶,看得出來石內卜花不少心力在清潔工作上。要天狼星說,他的房子在某種程度上呈現出石內卜式的斯巴達風格。

  「你們吃飽了嗎?」天狼星笑著問兩個男孩。

  詹姆跟獅子星一同做了個表情,奔跑回去沙發上看電視,看來沒吃多少。他轉過頭看往餐桌,如同前幾天,石內卜站在桌子邊盯著他瞧,桌上擺放兩個承裝食物的盤子。

  「我說過不用幫我準備晚餐。」天狼星說,走往廚房拿取冰箱的啤酒。「我在外頭吃過了。」

  少一份的晚餐,少一份支出,這是天狼星獨自照顧小孩之後為了省錢養成的習慣。四十多歲的男人不會因為少吃一頓飯死掉。

  石內卜的肩膀垮了下來,低頭看桌上的晚餐。「不小心多做了一些。」他聽到石內卜的嘟嚷。

  「那麼你就多吃一點。」天狼星灌一大口冰涼的啤酒,洗去一整天勞力工作的疲憊。「你太瘦了,多長點肉會比較有力氣。」天狼星想了想,補充。「也會比較好看。」

  石內卜長像如何不是天狼星在意的事情。以歐洲人的標準石內卜的確稱不上英俊-也許能吸引某些特殊審美觀的人,總之不是天狼星的類型-但瘦成那樣並不健康。阿茲卡班,天狼星知道,因為他曾經也那麼營養不良過。為了維持生命,他吃過老鼠翻過垃圾。在恢復正常生活之後,天狼星保證自己攝取足夠的熱量和營養,同時定期健身維持健康。

  石內卜大概沒吃過老鼠和垃圾,也許他打算就這樣放任自己枯萎。誰知道呢?

  聽到天狼星對他外貌的評論,石內卜一向蒼白無血色的臉頰浮上兩團紅色,也不曉得是惱怒還是憤愾。天狼星等著對方的強力言語反擊,然而他沒有反駁或回以諷刺的評論,僅僅用那雙墨黑色的雙眸瞅著天狼星一陣子之後才沉默坐下,接著盯住面前的盤子一段時間,拾起叉子開始用餐。

  天狼星走到沙發邊陪孩子看電視沒再干涉石內卜,接著例行性的陪小孩玩,幫小孩洗澡,哄小孩睡覺。

  他幫詹姆與獅子星蓋上被子,讀繪本,唱歌,最後在兩兄弟的臉頰上各親一下。獅子星很快睡著,詹姆還睜著大大的眼睛看他。

  「明天星期六,我們要做什麼?」躺在床上的詹姆問。

  啊,他忘記告訴孩子週末的安排。天狼星坐在床緣撥亂詹姆的頭髮,詹姆咯咯發笑。

  「哈利邀請我們去住一晚。」天狼星說。「泰迪哥哥也會在,你想去嗎?」

  「好耶。」詹姆開心地說。「我要去跟泰迪還有詹姆玩飛天掃帚。」

  哈利的大兒子詹姆.天狼星.波特今年兩歲,天狼星很感動哈利將自己的名字作為小孩的中間名。金妮今年將生下第二個男孩,哈利已經決定將那孩子取名為阿不思.雷木思.波特。

  天狼星離開孩子的房間時客廳的燈還沒全暗,他回到那兒,發現穿著自己舊T恤當睡衣的石內卜正屈起膝蓋縮在沙發變形的床緣讀一本食譜書。

  以英國男人的標準來說,石內卜的個頭不算高也不算矮,但他很懂得讓自己看起來比實際高。天狼星還記得對方在霍格華茲當教授那時身上總穿著樣式繁複的教師袍,走路抬頭挺胸,用鼻孔瞪學生,整體讓人望而生畏。

  但不是現在。

  現在的石內卜很--小。除此之外天狼星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天狼星的骨架比石內卜大了至少一個尺碼,加上石內卜的消瘦無肉,使得那件T恤套在對方身上明顯地鬆垮垮,露出石內卜髮稍下那截細瘦又蒼白的脖子、稜角分明的鎖骨、若隱若現的胸膛,以及胸膛上阿茲卡班的刺青。

  他在石內卜洗澡時看過一次對方乾巴巴且毫無吸引力的裸體,除了手臂上的黑魔標誌沒什麼值得印象深刻之處,更別說那個標誌對天狼星來說有多麼醜惡。然而目前縮在寬大T恤裡的石內卜又小又普通,若忽略黑魔標記,天狼星發現自己很難將眼前這一個,跟十年前鳳凰會會議上意氣風發侃侃而談的雙面間諜,以及預言家日報上那個挺直背脊的待罪囚犯連結在一起。

  如果觸碰對方,他的手掌會被那些突出的骨骼割破嗎?如果嘴唇貼上鎖骨,他會被上頭的熱度灼傷嗎?如果只用一隻手,他能握住石內卜的後頸嗎?如果稍微出點力,他能折斷石內卜的脖子嗎?如果石內卜膽敢傷害詹姆或獅子星--

  「天狼星?」

  天狼星從黑暗的想法裡回過神,石內卜沒在看那本書了,正揚起頭看他。

  天狼星清了清喉嚨。「還沒有睡?」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石內卜的雙眼看起來更亮了些。「不睏。」他說。

  天狼星點點頭。「明後兩天週末,我帶孩子去朋友家玩順便過夜。」

  石內卜迷惑地皺起眉頭。「朋友家?」他問。「我跟著去嗎?」

  「呃,不。」天狼星說。「你休假。」

  「休假?」

  「就是,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放鬆,睡覺,出去晃晃之類的。」天狼星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幣,走上前遞給對方。「幫自己買些東西。你不可能一直穿我的衣服。」

  石內卜盯著手上的紙幣,再望向天狼星,雙眸再次變得暗淡,裡頭的亮光消失不見了。天狼星等待對方開口說些什麼,視線不自覺地在對方蒼白的皮膚上流轉,直到抵達漆黑如墨般的標記。

  天狼星移開目光,撇下嘴角。

  「謝謝。」他聽到石內卜低聲說。

  天狼星僵硬地點頭,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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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7-5 11:3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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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忙碌,也很孤獨。

  這是一個禮拜以來,賽佛勒斯為自己的生活下的結論。

  他以為擁有家庭與家人會快樂,然而事實是,一點也不。

  過去這一週賽佛勒斯盡力委屈自己,配合兩個毫無紀律的年幼孩童,試圖獲得兩個小孩與丈夫的肯定。但詹姆和獅子星對他愛理不理且不聽指令,他像個傭人般跟在兩個小布萊克身後幫他們善後所有的混亂。他打掃,煮飯,哄小孩用餐,忍受他們的壞脾氣。再打掃,再煮飯,再哄小孩,繼續忍受他們的壞脾氣。輪迴又輪迴,直到他的丈夫回家。

  他的丈夫也不是對他不好,只是--疏遠。客氣又疏遠,好像他們之間存在的不是婚姻關係,而只是普通的勞雇雙方與室友。

  天狼星不跟他一同吃晚餐,不坐在同一張桌子旁。只要他坐到沙發上,天狼星便立刻起身帶孩子離開,好像他身上帶有見不得人的毒。天狼星也不跟他閒聊,無論是工作上或者家裡發生的事情。天狼星只會對他點點頭,提供生活必須品,簡單對話。唯一情感的表現,大概只有每晚幫他把沙發變形成床舖。

  當然依他對天狼星做過的那些破事,天狼星憎恨討厭他也是合理的。然而賽佛勒斯卻感受不到天狼星對自己的怒氣或恨意,如果有,也只是針對他手臂上的刺青。不是說非得閒話家常,但他寧願天狼星跟他吵架,大吼大叫,一次性地把事情說清楚,也好過於現在這樣。

  賽佛勒斯坐在公園裡的長凳上,漫無目標觀察眼前一群一群,在草地上野餐的家庭。週末假日是家人團聚的時光,所以天狼星帶他們的孩子去朋友家玩。他不用跟著去,天狼星說是要讓他休息,但賽佛勒斯並不笨,他明白真正的理由是什麼。

  他忘記了一切,但他記得孤獨。他記得自己不喜歡,但不得不習慣。

  賽佛勒斯在長凳上坐了許久,看父親們跟男孩子們踢球,看母親們幫女孩子們梳頭,看夫妻們在彼此唇上親吻,看眼前的一個個家庭拿出三明治與麵包,在樹蔭下用午餐。他看著看著,直到草地上野餐的家庭紛紛離去,整個公園只剩下他一個人。

  賽佛勒斯起身,攢緊口袋裡天狼星提供的紙幣,往商店街的方向走去。

  即使不怎麼餓,賽佛勒斯還是吃掉一個特價的三明治。天狼星說他太瘦,長點肉會比較好看。他不確定天狼星是什麼意思,但多長些肉的確可以有多一些的力氣應付詹姆與獅子星。所以賽佛勒斯多買了一份熱狗堡留著當晚餐。

  他幫自己買兩件便宜的上衣與褲子,猶豫一下之後他決定新外套完全沒有必要。天狼星借給他的舊夾克很好,又大又溫暖,像個盔甲般足以保護他。賽佛勒斯對櫥窗上穿著大外套的倒影捲起嘴角,抬起下巴。

  有瞬間他似乎看見一個全身被厚重黑色長袍緊緊包裹、全身挺得僵直、滿臉堅毅的男人正從櫥窗裡回看。賽佛勒斯瞇起雙眼,那男人消失,取代的是自己蒼白無神采的臉龐,以及累垮了的身軀。

  鎖心術幾乎是自動地將剛才那個奇怪的幻影塞到腦後的盒子裡,賽佛勒斯用力擠擠眼睛,更仔細看進櫥窗裡。

  一間書店,滿牆滿架子的書本,幾乎高到天花板上。賽佛勒斯想也沒想,推門走進。

  書店的味道很舒服,賽佛勒斯的全身立刻在熟悉的氣味中放鬆。他在書架間緩步行走,手指在書脊上滑過,尋找感興趣的類別。

  他在書店耗掉大多數時間,直到書店打烊。賽佛勒斯買下其中幾本,接著晃到超市採購。等到他終於搭上地鐵時,天空已經全黑。

  賽佛勒斯點亮屋子裡的電燈,走到床邊。天狼星出門前幫他把沙發變形妥當,所以這兩天他不用擔心自己要蜷在小小的沙發裡頭睡覺。他把採購的東西各自歸位,到浴室洗漱,走來走去整理環境,最後站在主臥室門前。

  天狼星的房間是個禁區,門片施放許多強大的魔法。賽佛勒斯相信裡頭也有保護咒,保護天狼星的隱私不被外人侵犯。他曾經試著扭轉門把,手掌卻被魔法燙傷。下班後的天狼星平淡地告訴他,離那個房間遠一點。

  他盯著那道隔離他與丈夫的普通木門一陣子之後回到起居室。

  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房子很安靜,沒了詹姆和獅子星的尖叫與爭吵房子變得沒有活力,沒了天狼星走來走去的房子變得毫無引力。

  誠實來說,賽佛勒斯不喜歡上週委曲求全的不確定感,但也不喜歡目前這種孤獨一人的無安全感。

  什麼樣的日子是他能接受的?他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賽佛勒斯環視被自己整理得井井有序的起居室、廚房、衛浴以及孩子的房間,再看往早先購買的那一疊書。

  他必須改變,必須試著掌控自己的生活。混亂與不確定感不是他的領域,規律與秩序才會讓他有踏實感。

  賽佛勒斯掏出魔杖對準電視機,扭動手腕做出許多繁複的動作,一邊喃喃低語魔法符咒。

  之後,他輕點魔杖開啟電視,再輕點魔杖關閉電視。反覆試個幾次之後賽佛勒斯露出滿足的小小微笑,收起魔杖。

  接下來的時間賽佛勒斯讓自己窩在床緣,縮在天狼星的寬大T恤中,閱讀。

  ***

  詹姆和獅子星一進到哈利的房子裡就不知道帶著另一個年紀較小的詹姆跑到哪裡去玩了。天狼星無奈地笑著搖頭,坐進單人沙發座。

  「謝謝。」天狼星對送上熱茶的金妮說。「阿不思什麼時候出生?」

  「醫生說大約年底。」哈利說,坐到他身邊,微笑地看他大腹便便的妻子。「泰迪也在遊戲室,他會看著小孩的。」

  「梅林感謝泰迪遺傳了雷木思的溫柔和謹慎。」天狼星說。

  他們吃了些點心,閒聊魔法部的各種新政策,天狼星分享工作的趣事,偶爾處理兩個小男孩的爭吵和互相告狀。

  「隔壁的托馬斯先生一家要搬去法國。」哈利又在提了。「你去工作時,詹姆跟獅子星可以來我這裡。衛斯理夫人白天會來幫忙看著小孩。」

  輕鬆坐在椅子上的天狼星輕輕一笑,舉起杯子向哈利示意。「多謝了,小子。不過我在倫敦過得挺好,偶爾來這裡找你們聊天就夠了。」天狼星說,不想討論在巫師世界生活的事情。「別擔心我。你在魔法部的工作怎麼樣了?」

  哈利跟金妮各有工作,即使他們並不需要。像波特家這樣富有的人,工作很大部份是為了自我成長或者生活目標。哈利不止一次提到希望天狼星搬到附近,他會負擔詹姆和獅子星的所有費用。天狼星承認,有波特家的龐大家產作為支撐,在巫師世界生活將很輕鬆愜意。

  如果他不是一個比哈利年長二十歲的成年男人,他可能會樂意當個無所事事的富家公子。可惜他不只是個中年熟男,還是個父親。他的思想與作為將影響詹姆和獅子星的人格發展,而天狼星最不樂見的就是他的兩個孩子成年後無法獨立生活,也不懂得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哎,瞧瞧他。誰能想到當初那個目空一切吊兒啷鐺,渾身貴族氣息的天狼星.布萊克,會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工薪階級,口裡還叨唸著責任感一詞呢?

  「最近又抓到幾個食死人。」說到自己在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工作時,哈利突然提到。「隔那麼久了,誰能想到還有佛地魔的殘黨在外頭跑來跑去試圖恢復黑魔法的榮耀呢?」

  聽見食死人,天狼星想起了目前待在家裡的那個。「啊,你有聽說,石內卜出獄的事情嗎?」天狼星裝作不經意地問。

  哈利一臉空白看著他。「沒有。」他說,想了想。「你從哪裡聽說這件事的?」

  「不,只是剛好想到。」天狼星避開哈利好奇的眼神望向孩子們遊戲室的方向。「如果我沒記錯,他被判了八年。今年剛好是佛地魔倒台的第八年。」

  哈利拿起杯子啜飲,看起來正在努力回憶。「我當時在魔法部受訓,只記得石內卜的案子爭議很大。巫審加碼希望我出面指證他謀殺鄧不利多校長,我--」哈利停了下來,一臉痛苦。「我光想起鄧不利多校長死亡那晚的事情就--喔我的天抱歉天狼星。」哈利舉起顫抖的手掩住臉。「就跟想起你死在貝拉手上那時一樣--」

  「嘿,哈利,看著我。」天狼星往前傾身握住他的教子的手臂。「我在這裡,我沒有死。某個好心人把我從那裡放出來了。看,我好好的。」

  「我們得找到那個好心人。」哈利在手掌後低聲咕噥。「我要,我要親自跟他道謝。」他抹了抹臉,放下手臂對天狼星感激一笑。「我說到哪裡了?」

  「巫審加碼希望你去作證。」

  「欸對。我也準備好要出庭讓那謀殺犯下半輩子只能留在阿茲卡班度過殘生。」

  「但是你沒有去。」天狼星想到預言家日報的內容。「整個鳳凰會沒有人出庭。」

  哈利的背靠在椅背上,抬起臉龐盯住天花板。「因為麥校長在鄧不利多校長的畫像後發現鄧不利多留下的長信,她證實是他老人家本人寫的。我不相信石內卜。」哈利坐正直視天狼星。「但我相信鄧不利多校長。我們為此開了個會,最後麥校長決定不為任何一方作證,只把信件交給巫審加碼。」

  天狼星突然在想,如果他當時在場,會堅持希望哈利出庭斷了石內卜的路,還是跟麥教授一樣留給石內卜為自己辯駁的機會?按照他倆的矛盾過往,大概會是前者吧?

  「八十年減為八年。」天狼星說。「算很給鄧不利多面子了。」

  哈利睜大雙眼看著天狼星,像想起什麼地慢慢地開口。「八十年減為八年。我前幾天也聽到有人說。」他擰起眉頭,手指撫摸下唇。「好像是,賈蔘。」

  「誰是賈蔘?」

  「我剛才提的,最近才逮到的逃亡食死人之一。他們幾個在拘留所閒聊,我正巧在那裡。」

  天狼星有興趣了。「被逮捕的食死人還閒聊?」他問。「他們還聊些什麼?」

  哈利笑了起來。「他們似乎不是很在意再去一次阿茲卡班,提到幾次沒了催狂魔的阿茲卡班不可怕。」

  「啊,這倒是。」天狼星雙手抱胸姿態輕鬆地向後倚靠在沙發上。「我那時恐怖多了。」

  這就像是老一輩的在看到年輕人時喜歡自視甚高地話當年。當年我們可是比你們辛苦多了,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懂得感恩--之類的。天狼星忍不住因為這樣的想像笑了起來。

  「塞溫提到進去裡頭就能找那雜種玩,黑魔王說不能弄死他沒說不能弄殘他。賈蔘就說八十年減為八年,那雜種早出獄了吧?塞溫接著便回答,裡頭的弟兄要是靠譜,八年也夠把他弄殘或弄瘋了。」

  天狼星表情變嚴肅了。「他們說的那雜種,不會指的是--石內卜?」

  哈利聳了聳肩。「不知道。」他說。「八十年徒刑減刑只剩八年的似乎只有他了。」

  要是哈利說的是真的,外頭還有沒定罪的食死人跑來跑去,那些食死人們說不定會因為石內卜減刑出獄懷恨在心而到處找他麻煩。天狼星這下子擔心了。他衝動地讓一個身份複雜的前雙面間諜住進自己家,只想到表面上的好處,沒想到可能會把自己跟兩個孩子搭進危險之中。

  繼慫恿石內卜鑽進渾拼柳的密道、說服詹姆更換守密人,以及之後一件件因為沒想太多而發生的,美其名為率性,實則為衝動的行事,天狼星.布萊克再次因為自大、自傲與自以為是,做出危及自己與他人的天才之舉。

  怎麼到了四十五歲他還是沒絲毫成長?天狼星幾乎要因此再次憎恨自己了。

  現在石內卜自己一個人在家會有危險嗎?倒不是說他很在意石內卜的個人安危,但那畢竟是他的家,沒有人希望自己家發生刑事案件。而且石內卜在家務清潔上的確有一套,他跟兩個孩子不知道多久沒住在如此整潔的環境中,短時間內他不想失去這麼方便又便宜的工具人。

  石內卜記得魔法,石內卜相當強大,應該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但是石內卜失去記憶,只記得基礎魔咒,連如何變形沙發都忘光光,搞不好遇到食死人也不懂得如何反擊。

  說到失憶,石內卜的腦袋出了問題,連帶個性都變得異常軟弱,跟他可能在阿茲卡班被食死人攻擊有關嗎?他們說要弄殘或弄瘋他,現在住在天狼星家裡的那個是不殘也不瘋,只是--天狼星想了想,很不石內卜。

  他們住在麻瓜的倫敦,瞧不起麻瓜的食死人興許不會找到他那邊去,他也早已在借給石內卜的大外套上施放足夠多的保護與警告符咒,到目前為止警告未曾響起過。但為了安全起見,回去之後天狼星必須加強家裡的防護,最好在兩個孩子與石內卜身上再多放些保護咒。

  腦袋中有個黑暗的聲音輕聲低吟,建議他不用這麼麻煩,把石內卜趕出家門就好。他不是你的責任,你原本就討厭他。那聲音說。一開始你就不該帶他回家。他是邪惡的,損壞的,麻煩的,令人生厭的。為了詹姆和獅子星,把他趕出去。扔到外頭讓他的食死人同伴去解決他。

  「天狼星?」

  聽到哈利呼喊,天狼星從自己黑暗的思索中回神。「喔抱歉,我剛才在想--出門前有沒有關煤氣爐。」

  哈利的表情說明他不怎麼相信,但作為晚輩他沒有過問太多。他們拋開食死人的話題,轉而討論魁地奇球賽。

  天狼星決不承認自己心神不寧,但他確實不只一次反覆檢查家裡的防護與外套上的魔咒。魔咒告訴他石內卜白天出門過,不過現在待在家,安全且活生生的。

  他們父子三人在哈利家待足兩天一夜,隔天星期日榮恩與妙麗也來吃頓飯。妙麗懷了第一胎,是個女孩,大夥兒因此興沖沖討論各自的孩子之後可能會分配去的學院。天狼星有一答沒一答跟著閒聊,對於詹姆和獅子星未來的學院目前沒想太多。

  葛來分多當然很好,但現在的天狼星覺得史萊哲林也沒有很糟糕。他的親弟弟在史萊哲林,雖然曾經因為家庭以及同儕壓力走偏,卻未曾失去他的善良。石內卜也曾經在史萊哲林,如果詹姆或獅子星被分配到史萊哲林,石內卜總能教他們在蛇院的生存之道。

  也不是說他打算讓石內卜在他家待那麼久。石內卜的記憶總有恢復的一天,到時他們免不了會發生一些惡言相向的不愉快對談,搞不好再來一場暴力決鬥。

  無論如何他們最終會走向分手。

  當他說分手,他的意思並不是他們真的在交往或什麼的。

  星期天晚上天狼星懷著各種擔憂與小心思,帶著孩子回到位於倫敦的家時,已是就寢時間前的夜晚了。

  防護咒沒被破壞,起居室的電燈還亮著。當他打開門時,原本窩在床上的石內卜站了起來-每一次石內卜看到他都會站起迎接,就像是某種改不掉的習慣-身上依然穿著天狼星借給他的寬鬆T恤。

  天狼星暗自鬆一口氣。

  「還沒睡?」天狼星禮貌上詢問。

  石內卜垂下睫毛聳了聳肩。「不睏。」他說。

  然後,天狼星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們不是真正的配偶關係,他們之間的一切建立在石內卜失去記憶與天狼星粗劣的謊言之下。石內卜總有一天會發現,他們總有一天會分開。多餘的關心與虛情假意的親密完全沒有必要。

  「詹姆,獅子星,我們去洗澡然後睡覺。」天狼星別開臉呼喚打算去翻玩具箱的兒子。「別玩了,你們這兩天玩得還不夠?」

  「我要玩我要玩!」詹姆大聲說。

  「我要玩我要玩。」獅子星學著說。

  天狼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下意識地對旁邊的另一個成年人攤手,做了個無奈的笑容。

  石內卜看著他,先是一臉驚訝,接著蒼白無血色的臉頰浮起兩道紅色,也捲起嘴角對天狼星回以微笑。

  天狼星愣了下,石內卜不帶惡意的笑容使得他看起來--年輕。年輕並且英俊。短暫的瞬間這影像似乎對天狼星的胸口發動某種衝擊,平穩的心跳失去節拍,呼吸也凌亂了。

  天狼星深呼吸試著找回原本的節奏,忽略此刻所產生的,未曾體驗過的陌生感覺。

  他轉過身一手一個,撈起兩隻尖叫著扭動的兒子,大步往浴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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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7-5 11:3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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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個人沒問題吧?」出門前天狼星再一次問。

  他當然沒問題,賽佛勒斯不懂天狼星幹麻一直問。上禮拜的一團混亂他都撐過去了,沒道理撐不過第二週。

  「你要搭不上地鐵了。」賽佛勒斯提醒。

  天狼星瞄了牆上的掛鐘一眼,點頭,將門在自己身後關上。

  接著再次打開。「如果要出門,記得穿上外套。」天狼星指向自己借給賽佛勒斯的那件外衣。「外頭很危--呃,很冷。」

  沒等賽佛勒斯的回應,天狼星再次關上門,落鎖。

  賽佛勒斯瞪著門好一陣子,被天狼星的不尋常舉動弄得滿頭霧水。

  昨晚回到家的天狼星難得一見地對他輕鬆一笑,那瞬間賽佛勒斯感覺橫梗在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消失,他的心跳漏了不止一拍。

  他必須承認,比起上週的不聞不問,賽佛勒斯更喜歡這樣對待自己的天狼星。

  就好像他真的關心他。就好像,他真的被接受了。

  他有機會弄清楚的,但現在有更重要的工作得安排。賽佛勒斯走進廚房開始製作早餐,時間計算得差不多,等他完成時,兩個小布萊克剛好也起床。

  兒童房傳來說話聲、爭吵聲、笑聲,小腳丫乒乒乓乓在地板上奔跑的噪音。賽佛勒斯將早餐擺到餐桌上,挺直背脊,緩步走到房門口。

  「早安。」他板著臉對兩個正在地上玩成一團的幼兒說。「上廁所洗臉之後來吃早餐。」

  被弟弟壓在底下的詹姆對他眨眨眼,獅子星卻朝空氣嗅了嗅,兩隻眼睛發亮。

  「好香。」獅子星說。「是,是--」他歪著腦袋用力想。

  「鬆餅!」詹姆推開他的弟弟跳起來。「早餐是鬆餅?」

  「如果你們能在,」賽佛勒斯動作誇張舉起手腕假裝看表。「十分鐘內坐到餐桌前,我會在你的鬆餅上加任何你想要的,甜甜的,果醬。」

  兩個孩子互看一眼,尖叫著擠開賽佛勒斯衝往浴室。賽佛勒斯揮動魔杖讓房間裡的毯子與枕頭自動折疊與拍鬆,不疾不徐走到餐桌邊。

  小布萊克們今天沒有拖拖拉拉,也沒與上週一樣睡醒便往電視機前衝,而是直接坐到餐桌椅子上。

  兩雙與天狼星幾乎一模一樣的灰色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眼前的盤子。

  「我的是熊熊鬆餅。」詹姆開心地說。「獅子星的是兔兔鬆餅。」

  「度度(兔兔)!」獅子星說。

  賽佛勒斯拿出準備好的各種小果醬瓶一字排開放在孩子面前,詹姆與獅子星的眼睛可說是在發亮了。

  「選一個你喜歡的。」賽佛勒斯平靜地說。

  「爸爸說不可以吃糖。」詹姆一邊嗅聞果醬瓶一邊說。「會蛀牙。」

  「我要草莓。」獅子星很快說。

  「這不是糖。」賽佛勒斯說,幫獅子星挖一杓抹在他的兔子造型鬆餅上。「這是用新鮮水果做的果醬。」

  「噢。我要葡萄。」詹姆選了他喜歡的。「你做的嗎?」

  「對。」

  「你會做果醬。」詹姆大口咬鬆餅,嘴裡含著食物說。「你還會做鬆餅。」

  「這並不困難。」賽佛勒斯說,並沒打算隱藏聲音裡頭的自滿。「照食譜書做就好了,比魔藥還簡單。」

  「什麼是,魔藥?」獅子星口齒不清問。

  賽佛勒斯愣在那兒,張開口又閉上。「我說了魔藥嗎?」他低聲問自己,搖了搖頭。「不知道。」他大聲回答獅子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別在意。」

  孩子當然不會在意,他們的專注力可沒那麼高。兩個孩子嘴裡含著食物跑到夜晚是賽佛勒斯的睡床,白天則是古舊沙發的上頭,拿著遙控器對準電視機。

  賽佛勒斯雙手抱胸站在餐桌邊,嘴角微微上揚,等待。

  詹姆按了好幾次,一邊發出「咦」的聲音。獅子星不耐煩,一把搶過遙控器試了幾次。

  電視機一點反應都沒有。

  詹姆回過頭面對站在後方好整以暇的賽佛勒斯,滿臉緊張。「電視壞掉了。」他說。

  「不,電視沒有壞。」賽佛勒斯拿出魔杖做了個動作,電視打開,再一個動作,電視關閉。「只是從現在開始,電視由我負責管理。」

  作為大哥,詹姆立刻抗議。「為什麼?」

  「為什麼?讓我想想看。」賽佛勒斯板起臉伸出手指。「第一,小孩不應該看太多電視,不健康。第二,你們的生活毫無規律,不健康。第三,我受夠你們的沒有規矩,該是改變的時候了。」

  詹姆的兩片嘴唇壓得緊緊的,搞不清楚狀況的獅子星仍拼命按遙控器。

  「我要跟爸爸說。」詹姆最後說。

  「盡管去跟他說。」

  賽佛勒斯鐵了心,打定主意要是天狼星對他白天如何帶小孩有意見,就跟對方大吵一架把事情說開來。他喜歡這個家,不代表喜歡這個家的運作方式。說到底,兩個孩子會這樣任性妄為毫無紀律,很大原因來自於當初他的一走了之。

  他要扭轉因為自己一時的輕忽大意而造成的嚴重後果。

  詹姆癟嘴,一口吞下口中的食物殘渣。「我要看電視。」五歲的孩子大概也只能這樣跟大人討價還價了。

  「你能看到的。」賽佛勒斯說。「如果你們能按照我的規定做,你們就能獲得想要的獎勵。」他停了一下,看見獅子星瞪大的眼睛裡浮出兩泡水,連忙放軟語氣。「不只是電視。」

  眼淚已經滑下獅子星的臉頰,他撇下嘴角,抽抽噎噎。

  「我不要我不要,哇--我不要--哇--」四歲的小孩大概也只能這樣表達抗議了。

  賽佛勒斯嘆氣,這比書上寫的還要困難。他瞄了一眼前天買的書本,堅定自己的意志,站在原地等獅子星哭完。詹姆反身抱住他的小弟弟,安撫他不要哭。

  賽佛勒斯像個反派站在那兒不發一語,旁觀這對小兄弟的互動。真是奇妙,平常時總是吵吵鬧鬧的小兄弟,這個時候倒是感情變好,可能是因為有了共同的敵人,情感也拉近了。

  也可能是因為,白天父親去工作,兩個孩子只能在頻繁更換保母之中,學著互相扶持互相安慰。

  通常家長都會怎麼做?賽佛勒斯不清楚,他的記憶中沒有原生家庭的存在,也沒有父親母親的存在。他只能依賴本性、直覺以及這兩天閱讀的書籍來見招拆招了。

  賽佛勒斯內心哀嘆四歲的小孩怎麼有那麼多眼淚呢?桌上的鬆餅都涼了,果醬也結塊,獅子星還哭個沒完沒了。終於,獅子星發現無論怎麼哭都無法動搖旁邊這個大人的理智,決定抽抽噎噎停下。

  賽佛勒斯招來紙巾,蹲下身子與詹姆和獅子星平視,慢慢擦拭四歲孩子的大花臉。

  「哭完好多了?」賽佛勒斯以低沉的嗓音安靜地說。「願意聽我說了嗎?」

  兩個小孩委屈地點頭。

  「電視開放時間是每天一個小時。」賽佛勒斯開始敘述預備的方案。

  「嗄,好少。」詹姆拉長音說。

  「對,很少。因為有比看電視更重要的事情。」賽佛勒斯一手一個牽著兩個小孩回到餐桌邊坐在涼掉的早餐前面。「從現在開始,每一餐都要坐在餐桌前吃。吃不完沒關係,但記得,只要你離開就代表吃飽,接下來要等到下一餐才有東西吃。」

  兩個小孩似懂非懂點頭。

  「遊戲時間沒有限制,但記得,每一次玩完都要自己收拾,物歸原位。」

  「你可以用魔法收。」詹姆立刻說。

  賽佛勒斯在心裡頭暗自讚賞這孩子的鬼靈精。「對,但是我沒義務這麼做。玩具是你拿出來的,你就要負責收。等學會魔法之後你就可以用自己的魔法收拾。」

  「爸爸說等我十一歲就可以去霍格華茲魔法學院學魔法了。」詹姆興奮地說。「爸爸說霍格華茲魔法學院是全世界最棒的魔法學校,我會交到一輩子最要好的朋友。」

  「我也要,魔法。」獅子星也高興地附和。

  當個小孩的好處大概就是他們不記仇,沒電視看的委屈很快被新的話題吸引。

  他去過那個學校嗎?或者他去過只是忘記?隱隱約約中賽佛勒斯似乎能想到一座古老的城堡,廣大且景色優美的腹地。然而,對於那城堡的記憶又似乎不完全如同詹姆期待的一樣美好。發生過某些事情,讓整個圖像壟罩在黑暗中。

  他決定不去細想,讓那影像自動溜到後腦。

  「很好。」賽佛勒斯提高音量說。「如果你們早上可以做到我的要求,吃完午餐可以看三十分鐘的電視。如果下午也完成,吃完晚餐可以再看三十分鐘。明白嗎?」

  兩個小孩猶豫著點頭。「不看電視要做什麼?」詹姆又問。

  賽佛勒斯噘起雙唇由上而下看兩個孩子。「閱讀。」他說。

  「我們又不認識字!」詹姆大聲抗議。「你可以說故事給我們聽嗎?或者帶我們出去玩?」

  「做,做餅乾。」獅子星跟著興奮尖叫。「瑪麗的,的媽媽會做餅乾,給她吃。」

  他倒沒想到除了電視跟玩具之外,孩子也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如果你們適當表現。」他慢吞吞說。「我甚至可以讓你們自由選擇三餐的內容。」

  「我晚餐要吃冰淇淋。」鬼頭鬼腦的詹姆立刻說。

  「不,冰淇淋不在選擇當中。總之,」賽佛勒斯連忙將主題拉回來。「需要我幫你們把鬆餅熱一熱嗎?」

  兩個小孩點頭,痛苦地坐在餐椅上用早餐。詹姆不時扭動身體轉向電視的方向,再轉回來。獅子星則完全忘記不能自由看電視造成的衝擊,開心地吃未曾在家裡餐桌上出現過的食物。

  「鬆餅,好吃。」獅子星含著滿口食物說。

  賽佛勒斯克制糾正小孩別一邊用餐一邊說話的習慣。一次別太多,慢慢來,讓他們習慣遵守約定。他要孩子自己把吃完的餐盤拿去水槽,當他整理餐桌與廚房時詹姆與獅子星在起居室玩玩具。

  整理完家務賽佛勒斯看到起居室的地板上頭已經用積木蓋一棟巨大城堡﹐兩兄弟正用他們的毛絨玩偶與塑膠小偶在上頭玩耍。見到賽佛勒斯,獅子星拿起其中一個熊娃娃塞到賽佛勒斯的手中,熱情邀請。

  「一起玩。」獅子星說。

  賽佛勒斯瞪著手上的玩具,不太確定地坐在地板上。「玩什麼?」他問。

  「我們在玩爸爸照顧小孩的遊戲。」口齒比較清晰的詹姆介紹。「你是爸爸,要照顧我跟獅子星。」

  「我們已經在這麼做了。」賽佛勒斯乾巴巴地說。

  兩個小孩沒理他的自言自語,開心地編撰各種家庭狀況。寶寶哭了,要換尿布。寶寶餓了,要喝牛奶。天黑了,寶寶要睡覺。天亮了,寶寶要起床。

  很愚蠢的遊戲,對大人而言。賽佛勒斯尷尬地拿著娃娃,按照詹姆和獅子星的指示放到這裡又放到那裡;按照詹姆和獅子星的指示說各種台詞。

  過了一開始的不自在,賽佛勒斯逐漸習慣跟兩個小孩玩家家酒。比果醬製作簡單多了,放空腦袋胡亂說台詞他們反而更開心。

  接近中午賽佛勒斯準備午餐,同時要求兩個孩子吃飯前必須將地上的東西物歸原位。

  當然,當他將午餐放到餐桌上,客廳的地板與他離去時比較,毫無變化。如果有,就是變得更凌亂。

  「嘿,我怎麼說的。」賽佛勒斯堅定地說。「自己的東西自己收。」

  兩個小孩噘起嘴,慢條斯理一邊收一邊玩。

  要求小孩收拾玩具比預期的困難,他們喜歡一口氣把玩具箱的東西倒出,卻不願意一樣一樣分類放回去。兩個小布萊克尤其沒這習慣,賽佛勒斯猜測兩兄弟的習慣養成來自於天狼星也是不太重視這種細節的人。賽佛勒斯花費比預期多的時間陪他們檢玩具,克制使用魔法的衝動。

  「收完之後,我們吃午餐。如果你們能遵守規矩,」他一邊協助一邊說。「可以看半個小時的卡通。」

  「看完呢?」詹姆問。

  「睡午覺。」賽佛勒斯說。

  兩個孩子不喜歡這個提議。「我不要。」他們幾乎異口同聲。

  「恐怕你們不能拒絕。」賽佛勒斯假笑。「吃多睡多才會長高。」

  「跟你,一樣嗎?」獅子星問。

  「對。」他說。

  「爸爸比石內卜先生高。」明顯相當崇拜自己父親的詹姆說。「我要跟爸爸一樣。」

  「很好,你有個目標。」賽佛勒斯說。「你看,我們分工合作就收完了,客廳變得好乾淨。」

  自己收玩具的成就感讓兩個孩子很是興奮。有了早餐的經驗,對於坐在餐桌前用午餐也沒那麼排斥了。

  況且。吃完午餐讓人期待的事情在後頭呢!

  沒像前幾天對食物的意態闌珊,兩個孩子高興地吃光面前的迷你漢堡,一邊驚呼這是他們吃過最美味的食物。比冷凍披薩好吃。詹姆這樣評論。

  他們一同看了三十分鐘賽佛勒斯挑選的電視節目,在他的堅持下回去房間午睡。趁著孩子午休時賽佛勒斯再次整理家務,兩兄弟起床之後,賽佛勒斯帶他們到附近的公園遊戲。

  晚餐比早上兩餐更順利,也許是戶外運動消耗不少體力,也許是晚餐後的電視時間讓人期待,總之詹姆和獅子星坐在桌前吃分配到碗裡頭的燉菜-這是我在家裡吃過最美味的食物,他們再次評論-同時興奮地討論公園裡發生的趣事。

  天狼星就在此時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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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7-5 11:3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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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吃晚餐的賽佛勒斯站起來,看兩個孩子衝上去抱他們的父親,一邊迫不及待分享,或告狀,今天發生的大小事情。

  「我看到你們坐在椅子上--」天狼星還沒說完詹姆便急著打斷他。

  「石內卜先生規定要坐在椅子上--」

  「--要自己收,收玩具--」獅子星大聲說。

  「--要睡午覺--」

  「不准看,看電視--」

  「他說電視是他管的,電視明明就是我們的--」詹姆的聲音裡充滿控訴。

  天狼星一臉認真聽兩個孩子說話,一邊頻頻點頭。「哦,這樣啊。」他說,抬起頭看向賽佛勒斯,挑起一邊的眉毛。「真的嗎?現在你是我們家的電視管理者嗎?」

  從下定決心要做出改變那時開始,賽佛勒斯便已為此刻做好準備,打算跟天狼星就學齡前兒童的生活紀律來一場辯論。他挺直背脊揚起頭,擺出自認最堅定的表情,雙眼堅硬直視天狼星。

  「對。」賽佛勒斯說。「如果你對此有任何意見,我們可以等孩子睡著之後再談。」

  天狼星回以專注的注目,漂亮的灰色眼睛直勾勾地對準賽佛勒斯。後者深呼吸,肩膀拉得更挺,確保自己看起來足夠強大。

  不知道天狼星在他的臉上看見什麼,表情突然柔和,嘴角掛上天狼星.布萊克專有的輕鬆微笑。這使得他看起來不像個疲憊的藍領階級工人,反像個氣質非凡的名門貴族。

  賽佛勒斯得克制自己對此的反應。

  「好吧。」天狼星移開眼神,改而跟兩個孩子說話。「看來我們得遵守石內卜先生的新規定了。」

  詹姆一臉震驚,獅子星則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至於賽佛勒斯,相信自己震驚的程度不亞於詹姆.布萊克。他呆呆地站在那兒瞪大雙眼看天狼星,反而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了。

  「為什麼,爸爸--」詹姆哀號。

  「因為家裡目前由賽佛勒斯負責。」天狼星說。「只要姓布萊克的都得聽姓石內卜的。」

  「沒有電視我會很無聊。」

  詹姆的聲音收回賽佛勒斯的理智,他轉向五歲的小布萊克。「別戲劇化了,詹姆。」賽佛勒斯低聲說。「吃完晚餐你還可以看三十分鐘的電視。」

  「哇太棒了,吃飯可以獲得三十分鐘的電視時間呢!」天狼星以誇張的語氣說。「哪個好寶寶要吃飯啊?」

  詹姆噘起嘴,獅子星抱住天狼星的手臂,兩隻大眼睛可憐兮兮看他的父親。賽佛勒斯的手則指向餐桌椅子。

  「坐這兒吃。」他平板地說。

  兩個孩子不甘不願坐回被安排的位置,拿起湯匙開始用餐。

  天狼星笑著看這一切,接著抽了抽鼻子,看往餐桌。「這是燉菜嗎?」他問。

  「對。」賽佛勒斯說。

  「我不知道你會做燉菜。」

  「照食譜做的。」賽佛勒斯聳聳肩。「沒有很難。」

  「我也照食譜做過菜,那可是一場災難。」天狼星幾乎是讚嘆著說。「我差點把廚房燒了。」他靠近餐桌觀察孩子碗裡的食物。「這聞起來相當美味,我敢說比茉莉的更好吃。」

  賽佛勒斯不知道那個茉莉是誰,但他知道自己臉紅了。接受讚美,尤其是來自於自己丈夫的,會讓心情變得愉悅是正常的嗎?他看往空空的桌子,清了清喉嚨。

  「你說不用幫你準備晚餐,所以我就,」他停了一下。「沒有。」

  天狼星看起來不為此生氣。「我是說過。」他說,走往廚房開冰箱。「吃你的晚餐吧,賽佛勒斯。」

  這似乎是他到這個家以來與天狼星最多內容的家常對話。賽佛勒斯如此認為。他們輕鬆對談,就算不像家人,也不再像是陌生人了。

  那個晚上看完三十分鐘的電視後,賽佛勒斯照常坐在餐桌研究新買的食譜與書本,至於三個布萊克,則再次把玩具倒出來湊在一起玩耍。

  賽佛勒斯絕不承認自己正以眼角偷偷觀察,但天狼星與兩個孩子玩遊戲的模樣實在太--引人注目。不同於自己僵硬的動作與乾澀的語氣,天狼星動作誇張、語氣誇張,時不時發出各種有趣的怪聲音逗得兩個孩子哈哈大笑。

  如同現在,天狼星拿一隻暴龍娃娃追咬獅子星的屁股,詹姆在後頭學他父親拿一隻狗娃娃追著跑,三個人在不大的起居室空間繞圈圈。天狼星抱住興奮尖叫的獅子星與詹姆在地上打滾,父子三人的互動讓房子裡充滿笑聲。

  開朗大笑的天狼星跟對著自己客氣假笑的天狼星就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如雕刻藝術般的英俊容貌與貴族般的優雅身段,在天狼星故意對小孩做鬼臉並且用娃娃音說話時,顯現出完全不同的魅力。

  賽佛勒斯沿著書本邊緣偷瞄,忍不住跟著揚起嘴角。

  下一刻,天狼星抬起頭看往他的方向,並且對他展現一個大大的笑容。

  巨大的震顫直擊賽佛勒斯的心臟,他用右手壓住左胸,用力吸氣。呼吸,賽佛勒斯。他告訴自己。

  「說,嗨,賽佛勒斯。」天狼星輕快的語氣大聲說。

  「嗨!賽佛勒斯!」詹姆一邊笑一邊尖叫著說。

  「嗨!賽佛--賽佛--落蘇--」顯然賽佛勒斯的名字對咬字還有些困難的獅子星來說不容易發音。

  賽佛勒斯扭出一個笑容,猛地放下書本站起。「我,我去洗澡。」

  他匆匆忙忙拿取新買的內衣褲和天狼星的T恤-如今是他的睡衣-快步進到浴室中,關門上鎖。他脫掉身上穿了一整天的髒衣服,走到蓮蓬頭底下將水開到最大。他站在熱水之下仰起頭讓自己沉浸在水聲的白噪音中,握住自己,咬住下唇,在猛烈的射出之後幾乎發出痛苦的啜泣聲。

  不,單純的肉體壓力釋放還是不夠。他的心臟仍然跳得那麼快,他的呼吸仍然沒有稍緩的跡象。他的情緒高張,脈博鼓動,視線白花花一片。彷彿在空中漂浮,彷彿在水中沉載,他張開五指抓取,卻只能握住空幻的虛無。

  他知道的,他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剛才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麼會跟這個男人結婚,也明白為什麼會打電話求著回來。也許他外遇的對象說過太多甜言蜜語讓他一時之間迷失自我,但是--

  他愛天狼星.布萊克。

  他不記得過去的事,不記得發生於兩人之間的恩怨,但他知道自己受天狼星吸引。而現在,他確定自己愛對方。

  天狼星對自己毫無防備的真心大笑,在賽佛勒斯的眼裡像顆耀眼的太陽般閃閃發亮,幾乎刺傷他的雙眼。他不確定自己看過比那更美的影像。他絕對沒有看過比那更美的生物。

  不只是外貌、不只是火辣身材。天狼星毫無異議接受他對兩個小孩的規定和家庭活動的安排,將管理家庭的重擔交給他。

  天狼星相信他,而被某個人如此信任的感覺完全碾碎了他。

  賽佛勒斯努力壓抑一波又一波湧向自己的觸動,用盡全力讓自己恢復冷靜。然而他的身體顫抖、眼後酸澀、心臟抽搐、肺部刺痛。他的喉管緊縮,就像有支看不見的鉗子緊鎖住他的呼吸道,讓他連正常呼吸都辦不到。

  愛一個人不應該這麼痛。但也只有賽佛勒斯知瞭,讓自己痛苦不堪的不是因為他承認自己的真心,而是因為他早就明白自己的存在對天狼星的意義。

  他只是失憶,不是笨蛋。他早發現這個房子裡沒有他曾經存留的痕跡,連一張照片都沒有。天狼星稱呼他為孩子的保母而不是父親,天狼星巧妙避開他的方式,天狼星不與他有過多互動的方式--

  他可以在這個家自由走動,除了天狼星的房間。他被禁止進入,因為在賽佛勒斯把自己移出這個家之後,天狼星也把賽佛勒斯移出他的心。

  天狼星同意他回家,是因為這個家庭需要一個家管和保母,而不是因為這個家庭需要另外一個家長。

  他會在這裡是因為孩子們需要他,不是因為天狼星想要他。

  他可以的。賽佛勒斯告訴自己。他可以在這情況下生存。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並不困難,與對方相處甚至共同生活並不困難。他辦得到,他對此並非沒有經驗(眼前晃過一絲紅色的頭髮,腦後的盒子張開口吞掉那影像)。

  他可以跟天狼星、布萊克成為互助互惠的合作夥伴,他可以隱藏真實情感以一個專業人士的角色待在這個家庭。他才剛要開始培養兩個孩子的生活習慣,半途而廢不是他的風格。他可以承受高壓,可以承受情感衝擊。完全沒有問題。

  終於賽佛勒斯調整好自己的情感,關掉流水,機械地換穿衣服。他套上天狼星的上衣,深深呼吸屬於原主人的氣味。

  他慢慢回到客廳,天狼星已經幫忙把沙發變形好,滿地散落的玩具也已收拾乾淨。賽佛勒斯低垂著頭不與對方打照面,在天狼星帶兩個小孩進去就寢時咕噥著道晚安。

  他關上電燈,躺在床上,閉上雙眼,強迫自己睡著。

  ***

  他喘氣,因為突然的恐慌醒來。

  他仍然在客廳的床上,四周仍然是昏暗的,只有一盞小夜燈在通往其他空間的走廊上微弱發光。他縮緊全身用溫暖的被子裹住自己,依然止不住因為恐慌發作的渾身發抖。

  只是雨聲。他告訴自己。外頭在下大雨,這在英格蘭島非常常見。雨勢大了點,雨水潑在窗片上是有點像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的聲音。

  但仍然,只是雨聲。

  沒有道理豪大雨,或者海浪的聲音會造成他的恐慌,所以讓他醒來的應該是惡夢。

  賽佛勒斯夢見自己在一個小小的方寸之地,完全沒有窗戶,但是周圍非常明亮。他獨自一人,除了海濤被岩石擊碎之外,沒有其他的聲音。他在那小小的空間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動物般來回走動,拍打唯一的出入口,要求外頭的人把光源調暗,要求讓他出去活動。

  無人回應。

  最後,他哀求外頭隨便一個人跟他說說話,讓他知道自己不是這個宇宙裡唯一的生物。

  他醒了過來,所以賽佛勒斯不知道夢的結局,不知道最後房間的燈有沒有關掉,有沒有人放他出去或者跟他說話。

  惡夢之後情緒緊張的賽佛勒斯再也睡不著。他將被子披在身上起身,慢慢在屋子裡散步,走到落地窗前看外頭的風雨交加,走到廚房裡調整器具的擺放位置。最後,走到天狼星緊鎖的房間門口盯著那扇施了魔法的門。

  他在期待什麼嗎?他不是年幼的孩子,也不是作白日夢的青少年。他四十五歲,早過了相信愛情童話的年齡。他知道在裡頭睡得好好的天狼星,不可能與他心有靈犀,不可能感知到他正為惡夢與失眠而苦。

  他活在現實,而不是童話故事裡。

  所以他沒有在期待那扇門突然打開,沒有在期待天狼星邀請他進去。天狼星也許是王子,但賽佛勒斯明白自己不是需要被拯救的公主。

  他是一個獨立又堅強的男人。

  在看著那扇緊閉的門許久之後,心情跟著平復許多的賽佛勒斯回到起居室,回到自己的床位,強迫自己回到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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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7-6 11:5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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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狼星在草地上跑,追上那顆渾圓的小足球,用力往另一個方向踢。

  詹姆尖叫,小短腿出力,把球踢回去給他的父親。

  獅子星跟在詹姆的後頭跑來跑去,試著要踢到任何一球,然而肢體仍然不太協調的四歲孩子踢了個空,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獅子星生氣地哇哇大叫,坐在野餐墊子上的石內卜起身走過去,蹲在小男孩面前。

  「怎麼了,獅子星?」天狼星聽到石內卜問。

  「簪.簪姆,不給我,滴(踢)球。」獅子星控訴。

  「啊,我看到了。」石內卜看向靠過來的天狼星與詹姆。「我有個好主意。」

  獅子星眨眨眼,天狼星也很好奇石內卜有什麼好主意。

  「我跟你一隊,我們一起打敗詹姆。」石內卜以大聲的耳語說。「贏的那一組可以多吃一個杯子蛋糕。」

  獅子星的雙眼發亮,高興地握住石內卜的手站起來,大聲說。「我跟賽,賽佛會贏!」

  「我跟爸爸才不會輸!」詹姆立刻跟著下戰帖。「巧克力口味的杯子蛋糕是我的!」

  天狼星對石內卜揚起眉。「我不知道你會踢球。」他說。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石內卜說,對他挑釁地抬起下巴。「你怕了嗎?」

  天狼星笑得咧開嘴,伸手握住石內卜的手將對方拉起。「我從來不怕你,賽佛勒斯。這可涉及誰能多吃一個杯子蛋糕,我不會放水喔。」他說。

  石內卜盯著兩個人相握的手,蒼白的臉頰上出現可疑的紅色。天狼星眨了眨眼,收回手。石內卜的臉更紅了。

  天狼星沒想太多,石內卜容易臉紅不是什麼祕密。他的膚色太蒼白,從以前就很容易因為一點小事臉色發紅。大多數是因為生氣,有時候是因為受挫或者受到羞辱。他還記得石內卜學會鎖心術之後幾乎不太展現真實情緒,但只要面對自己,沒有一次不是以互相激怒告終。

  說起來,他們真是讓彼此爆炸的引線。

  當時的他們誰也沒想到,竟然有一天會一同在公園野餐。

  野餐是詹姆的主意。他跟石內卜還有獅子星三人每天下午都到公園溜答,詹姆很是羨慕在公園野餐的家庭,跟天狼星提了幾次,於是天狼星問石內卜假日願不願意一同出遊。

  他以為石內卜會拒絕,畢竟這得利用假日的休息時間,而且石內卜看起來也不是喜歡出門的類型。

  出乎意料,石內卜同意了,甚至一大早起床製作三明治、迷你漢堡、炸薯片與杯子蛋糕。

  說真的,天狼星從沒有野餐過,他期待的程度不亞於兩個孩子。他們帶了小足球和一些書本,兩個孩子各自攜帶他們的玩具,一家人興高采烈來到三個地鐵站之外的大公園。他們找了個樹蔭之下鋪上新買的野餐墊,石內卜將看起來相當美味的自製餐食擺放在折疊小桌上,為它們施放保鮮的魔法。

  現在他跟詹姆站在一側,石內卜跟獅子星在另一側,比賽踢足球。得五分的那一隊算贏。

  石內卜追著球跑來跑去,滿身大汗,一邊不忘幫獅子星加油打氣。基本上這算石內卜一對二,因為獅子星實在幫不上太多忙。他跟詹姆都拿了三分,對方連一球都沒踢進。

  天狼星觀察石內卜,後者眉頭揪緊,非常努力想幫獅子星得分,而天狼星知道體育運動一向不是石內卜的長處。他的肌肉量太低,肢體不怎麼協調,在學校發生過幾次的近身鬥毆,石內卜從未贏過。

  他記得對方骨感的身體被壓在自己的之下,也記得自己的雙腿是如何箝制對方的,他們的腹部磨蹭在一起,而石內卜憤怒而扭曲的臉就在自己的壟罩之下,只要他稍微再低下頭--

  「耶!耶!我們拿到一分了!」

  獅子星的快樂大叫將天狼星拉回當下,顯然在自己分心時石內卜找到空隙踢回一球,他跟詹姆都沒能擋住。天狼星站在那兒,看著興高采烈的獅子星與大笑著的石內卜。

  歡愉的笑容點亮了石內卜的臉,使得他看起來更年輕。他笑得瞇起了眼睛,笑彎了的雙眼望向天狼星。

  石內卜很可愛。瞬間的想法衝過天狼星。又笑又抱著獅子星轉圈圈的石內卜相當可愛。不是史萊哲林學院陰沉的鼻涕卜,也不是鬼鬼祟祟跟蹤天狼星的告密者,更不是在手臂上留下醜惡標記的食死人。

  他就只是--石內卜。一個因為踢足球得分而雀躍的普通中年男人,一個會製作美味餐點的平凡家庭主夫,一個對孩子嚴格又溫柔的,父親。

  天狼星沒注意到自己正盯著對方傻笑,直到石內卜也看向自己,臉上帶著相同的笑容。

  接著,石內卜收起笑容,錯開眼神接觸,右手壓住自己的胸口深呼吸個幾次。當他再次看向天狼星時,很明顯再次找回原本的自己。

  結果當然是他跟詹姆贏了,但獅子星似乎也不在意,因為石內卜還是多給了他一個杯子蛋糕。

  天狼星與石內卜並肩坐在野餐墊上,看兩個孩子在草地上互相追逐嬉鬧。風吹在天狼星的臉上,讓吃飽的他昏昏欲睡。天狼星轉過頭看向石內卜的側臉,以及被風吹起的黑色長髮。

  真是奇怪,以前他跟詹姆怎麼會覺得石內卜很醜呢?他的鼻子是大了點,形狀是尖銳了點,但是他的臉部線條很勻稱,雙眼晶亮充滿聰慧,長長的黑色睫毛中和了蒼白的臉色。當他笑起來時,薄薄的嘴唇往上拉,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沒那麼刻薄,甚至顯得相當柔和了。

  樹蔭下不該這麼熱,何況現在可是即將邁入初冬的季節,但天狼星的確感受到一股燥熱。他用力吞嚥了幾次仍然脫不去口中的乾燥感,更別說突然變得有些急促的心跳與呼吸了。

  他大概中暑了。

  「你還好嗎?」興許感受到他的不對勁,石內卜轉過頭仔細地觀察他。「你看起來好像快昏倒了。」

  「啊。」天狼星說。「太久沒有運動,有些循環不良。」

  石內卜懷疑地盯著他看了許久,右手的掌心輕輕摸了摸天狼星的額頭。

  石內卜的掌心涼涼的,天狼星舒服地閉上雙眼。他希望那隻手別那麼快移開,可惜事與願違。石內卜很快收回手。

  「是有點發熱。」他聽見石內卜說。「我去叫詹姆和獅子星回來。」

  天狼星睜開眼睛直直地凝視對方,在他的目光之下石內卜的雙頰再次染上粉紅。

  「好的。」天狼星柔和地笑著說。「我們回家。」

  ***

  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天狼星端著熱騰騰的午餐小心翼翼放在桌上,拿出自備的環保餐具。早已坐在桌旁挑揀沙拉吃的蘇西.詹森皺了皺鼻子,看著天狼星吹涼叉子上的食物。

  「哇,好香的千層麵。」她說。「你自己做的嗎?」

  天狼星心滿意足嚥下食物,因為在舌蕾上舞動的鮮美滋味而閉上雙眼。

  「不。」他發出夢幻般的呻吟。「嗯喔,這真是魔法般的神奇。」

  「別告訴我你因為一份千層麵高潮了。」

  「別小看我,我可以為了這份千層麵假裝高潮。」

  「我以為假裝高潮是女人的專利。」蘇西用手上的叉子戳天狼星的手指。「快告訴我誰幫你作的午餐,新女友?」

  天狼星埋頭狂吃,口齒不清地說。「我的保母。」

  「你剛剛說你的保母嗎?」

  「對。」

  「上個月你跟我說的那個男性保母?」

  「還是他。」

  「你看不順眼的,中學時期的霸凌對象,個性價值觀不合,不是你的菜的,那個保母?」

  「妳記得真清楚。」天狼星說。

  「謝謝,我是有點年紀,但不阻礙對無聊八卦的記憶。」看見天狼星大口吃午餐的蘇西笑了出來。「不是你的菜?你吃他做的菜倒是可以吃到高潮。」

  「讓我們停止關於高潮的話題吧。」天狼星乾巴巴地說。

  「好吧,不討論高潮。」蘇西說。「你搞上他了?」

  天狼星差點被口中的千層麵噎住。「天殺的蘇西.瓊斯!不,我們沒有!他不可能喜歡我!」

  蘇西好笑地看著他。「哦,是嗎?他特地幫你作午餐,他一定很愛你。」

  「別開玩笑了。」天狼星從保溫杯裡喝茶。「這是昨晚的剩菜,丟掉太浪費了。」

  「你連續吃兩餐同樣的食物不膩嗎?」

  「呃,不。我告訴他晚餐別準備我的,我通常不吃。」

  「但是他還是多做了你的那份,特地打包給你當午餐。」

  「這是剩下的。」天狼星糾正。「剩.菜。」

  「相信我,剩菜不會擺盤得那麼漂亮。他幫你裝在玻璃盒裡的那份很明顯就是特地為你製作的。」蘇西笑得一臉狡獪,就像天狼星的某個姑媽。「真是甜蜜極了,布萊克先生。」

  天狼星借用喝茶掩飾對於蘇西的暗示帶給自己的影響。這是一份剩菜便當,石內卜當然沒有為他特別製作,石內卜也沒有很愛他,他跟石內卜之間的相處一點都不甜蜜。

  白天他主外,石內卜主內;晚上他接手照顧孩子,石內卜休息或者在廚房裡試做甜點-誰能想到史萊哲林的老蝙蝠,賽佛勒斯.石內卜竟然是甜點製作大師-他們是維持一個家庭正常運作的工作夥伴。

  說真的,他沒預期到放手讓石內卜去做,可以成就這麼多不可能的任務。在石內卜的堅持之下詹姆與獅子星的作息正常,飲食正常,甚至會主動收拾玩具與坐在餐桌前吃飯。石內卜完全知道如何引誘年幼的兩個孩子完成他們原先不想完成的事情。短暫的電視開放時間,美味的甜食,繪本閱讀,公園遊玩。野餐。

  現在獅子星甚至開始叫石內卜「賽佛」了。

  也或許他是知道的。鄧不利多信任石內卜,信任到可以把自己生命的結束交由石內卜處置,信任到可以留下一封長信為石內卜可能面臨的牢獄之災開脫。那麼,他當然也可以信任石內卜,尤其是一個失憶了的石內卜。

  他親眼目睹過少年的石內卜對課業與學習的高度自我要求,他生活在石內卜親自打掃與整理的乾淨房子中。當他看見石內卜挺直脊椎骨,雙眸堅硬,毫不退讓地對自己說如果你對此有任何意見,我們可以等孩子睡著之後再談,彷彿看見鳳凰會時期肩負重任的雙面間諜一樣堅決果斷,他就知道在家庭管理這件事情上對方值得信任。

  因為石內卜下定決心的事情一定做到,因為石內卜會把所有交付給他的事情做得完美。天狼星早就知道,畢竟石內卜是他從霍格華茲魔法學校時期就長期關注的對象。

  「假設,我是說假設。」天狼星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動。「妳幫茱蒂.萊特照顧她的小孩,妳會因為什麼原因決定不殺死她跟她的小孩?」

  蘇西看他的表情就好像他提出了個蠢問題。

  好吧,這問題的確很蠢。但是現在他跟石內卜的相處越融洽,等石內卜恢復記憶之後惱羞成怒殺死他的可能性就越高。石內卜的驕傲不允許自己活在天狼星.布萊克的恩惠之下,尤其他倆有那麼多仇恨的過往--

  「除非我愛上她嗎?」蘇西的笑容越來越惹人厭了。「不,天狼星,讓我告訴你一個事實。」

  「什麼?」

  蘇西身體前傾靠近天狼星,後者也往前靠。蘇西小小聲地說。「我討厭那女人。如果有機會再遇見她,我會當眾脫掉她的衣服讓她接受眾人嘲笑,就像我們畢業舞會那天她對我做的。」

  天狼星震驚地瞪著面前的女人,蘇西已經往後坐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喝自己的那杯茶。

  當然,當然,石內卜討厭自己的程度絕對比蘇西討厭茱蒂.萊特來得多。畢竟茱蒂.萊特沒有誘拐蘇西去尖叫屋看狼人,也沒有間接害死蘇西在學時期唯一的朋友。

  石內卜總有恢復記憶的一天,那個時候的天狼星該如何是好?

  本來不應該那麼煩惱的,當初編謊言騙石內卜為自己工作時,天狼星打定主意被發現就把對方趕出家門,反正沒有人會相信石內卜。

  但是,現在情形變得比預期複雜許多。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喜歡--吃千層麵。以及蛋糕。還有蘋果派。

  不只是美食的問題。而是一種天狼星未曾經驗過,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當他觀察一臉認真對孩子講規則與條件的石內卜;當他觀察專心一志烹飪與烘焙的石內卜;當他觀察坐在餐桌旁閱讀書籍同時作筆記的石內卜時,那種奇怪的感覺總是揮之不去。

  就好像他的胃裡頭躲了一頭兔子,蹦蹦跳跳搞得他心煩意亂。

  「你在想你的保母嗎?」蘇西的聲音打斷天狼星的沉思。「我從來沒看過你露出這種表情。」

  「什麼表情?」天狼星防衛地問。

  蘇西再次笑得像天狼星的姑媽。「像個為愛煩惱的青春少年。」

  「閉嘴吧妳,蘇西。」

  天狼星把桌上的塑膠刀叉扔到蘇西的身上,蘇西笑著躲過。與此同時交誼廳的門口探進一顆頭,是天狼星的主管。

  「天狼星。」主管呼喚他。「辦公室有找你的電話。」

  蘇西的嘴型無聲地說著保母,天狼星白了她一眼,走回維修員的工作區接電話。

  都是蘇西害的,天狼星還真有些期待是石內卜打電話給他,導致當他聽到艾略特的聲音時產生奇怪的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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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7-6 11:5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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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這個時候打擾你。」艾略特在電話那頭說。「只是我想--想請你幫個忙。」

  艾略特聽起來有些緊張,天狼星猜測跟上回他邀請自己一同去喝一杯卻被拒絕有關。在那之後他們完全沒聯絡了。

  「說吧,摩拖車的事嗎?」

  「是,它發不動了。但是我今天有幾個會議要開,沒時間找拖車拖過去。」艾略特猶豫地說。「你方便下班後來我家一趟幫我看看嗎?我會支付交通費和三倍的加班費。」

  天狼星無聲地說了句幹。三倍加班費,這可是很大的一筆錢,他要是拒絕就是笨蛋。

  「我得問問我的保母願不願意留那麼晚。」電話這頭的天狼星故意用無聊的語調說話。

  「保母的加班費我也幫你付了吧。」

  有錢人真讓人搞不懂。「我還是得問問。」天狼星說。「晚點回你電話。」

  天狼星撥打自家的電話時手指還在發抖。這種賺外快的機會可不是天天有,他希望石內卜願意幫忙多陪小孩幾個小時。

  電話響了幾聲,接著天狼星聽到那頭傳來低沉又柔滑的嗓音。

  「哈囉,布萊克家。」

  這是天狼星第一次在電話中聽到石內卜的聲音。石內卜的聲音總是給天狼星一種濃稠黑巧克力的感覺。透過電磁波的傳遞,石內卜的聲音變得有些不一樣,像柔軟的鵝毛羽絨滑過他的手臂,掃過他的胸膛直達下腹。天狼星忍不住因為這樣的性感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哈囉?」石內卜再說。

  「啊,是我,天狼星。」天狼星清了清喉嚨說。「今天晚上有個臨時工作,晚一點才可以回家。要請你多照顧詹姆和獅子星一些時間。」

  那頭的石內卜停了片刻。「當然可以,這是我該做的。」

  天狼星嗯了一聲,因為橫於他倆之間客氣的沉默有些尷尬。「那個,他們還好吧?」他問。

  「吃過午餐正在看電視,等會兒要去睡午覺。」

  「啊,沒調皮搗蛋給你惹麻煩吧?」

  電話那頭的石內卜傳來無奈的語氣,天狼星可以想像他翻了個白眼。「怎麼可能沒有,詹姆這麼鬼靈精真不知道像誰。」

  「當然是像他老爸啦,我在學校是著名的惡作劇之王耶。」

  石內卜低聲笑了。「哦?我還真的不知道。這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嗎?」

  天狼星愣了下。他沒想過石內卜的笑聲可以這麼動聽,他的下腹更緊了。「啊,午休時間結束了。」天狼星急急忙忙說,不舒服地調整褲子。「就這樣,晚上拜託你了。」

  那頭的石內卜停下笑聲,恢復成兩人相處時的客套。「好,你去忙吧。」

  天狼星回電話給艾略特敲定晚上的加班,而既然交通費對方出,天狼星便也大方地預定搭乘計程車前往。整個下午工作中的天狼星不時哼歌,在腦中計畫這筆天外之財該如何妥當分配。也許買一張新沙發,也許幫兩個孩子買新玩具,也許幫石內卜增添些冬季的衣物。

  也或許該來個全家出遊計畫,不必遠至法國,南方的懷特島就好。訂一個海邊的溫馨旅店住三天兩夜,白天就在海灘遊玩,晚上吃點小餐館。石內卜的膚色蒼白,看起來就是曬點太陽就會脫皮的類型。他可以租個大陽傘,在傘下的陰涼處幫對方全身塗上一層薄薄的防曬乳。石內卜會曬得渾身粉紅,但在防曬乳的保護之下不會受傷。

  他想像自己的嘴唇在對方曬得粉紅的後頸上留下深色印記,沿著石內卜的脊椎往下直達腰間的小凹處。石內卜苗條又充滿男性曲線的身軀在他的唇下扭動著,而他不會停止,因為他要向每個人宣告趴在傘下的這個漂亮男人是他的--

  「幹!」天狼星嘶了一聲,縮手將被鏈條夾到的食指放到雙唇間吸吮。

  「難得看到你這麼不專心,天狼星。」旁邊的另一個維修員說。「需要幫你拿冰敷袋嗎?」

  天狼星揮了揮手。「沒事。」他說。「在想晚上的事分心了。」

  「艾略特?」他的同事問。

  「嗯。」天狼星不置可否。

  英國人的禮貌,不會打探太多隱私,他的同事自然也不會深入問太多。不過維修部的大夥兒或多或少都知道艾略特對他有興趣,天狼星也沒隱瞞兩人曾一同開過幾次房間。

  艾略特很好。天狼星重新拾起工具。他應該專心思考晚上的加班,而不該想石內卜。尤其是以這種方式想對方。

  石內卜毫無任何性吸引力,這是霍格華茲魔法學院他們那幾屆都公認的事實。石內卜的鼻子太大,眼睛太黑,皮膚太白,四肢不協調。石內卜其貌不揚,不英俊也不可愛。石內卜對任何人都沒有性吸引力。

  這也是天狼星當初誘騙石內卜住進自己家幫忙照顧小孩與家務時最不擔心的事情-他絕不會佔石內卜身體上的便宜。天狼星承認自己一面對石內卜就會忍不住變成混蛋,但他還沒有不道德到那種程度。

  更別說石內卜對他而言毫無任何性吸引力。

  --奔跑著踢足球的石內卜對著他大笑;從樹葉隙縫流逝而下的陽光落在石內卜稜角分明的側臉上;對撒嬌要他背的獅子星假裝嚴肅的石內卜噘起雙唇--

  天狼星甩了甩頭。

  一定是因為太久沒有跟人上床才會讓他對石內卜的嗓音與身體有些不合理的反應。天狼星合情合理地推斷。

  所以他該認真想的是,如果艾略特提出要求呢?

  而直到天狼星抵達艾略特位於倫敦市中心的豪宅,他還是沒能做任何決定。

  這是天狼星第一次到艾略特的家,而他必須承認自己有些被眼前所見嚇到。這可不是郊區的別墅,這是貨真價實倫敦市中心的大樓房。天狼星得提醒自己別張大嘴巴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東張西望。

  穿著西裝的艾略特親自招呼他,帶他到所謂的車庫-比天狼星現在承租的房子還要大-並且一一介紹車庫裡頭的各家名車。

  而在天狼星處理完摩拖車的簡單問題之後,明顯沐浴過,穿著鬆垮垮浴袍露出勻稱胸肌的艾略特邀請他到吧台喝一杯。

  天狼星沒有拒絕品質優良的威士忌。

  當艾略特脫掉浴袍走向他,踮起腳尖將天狼星口中的酒精吸進他自己的嘴裡時,天狼星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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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7-7 11:3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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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狼星回到家時屋子裡的燈光已經暗了。

  他悄聲進門,走到起居室裡,眼前的一幕不禁讓他彎起唇角。

  石內卜仰躺在地上睡著了,周遭散落繪本與玩具。詹姆側睡在他的旁邊,手和腳搭在石內卜身上;獅子星的上半身則完全躺在石內卜的肚子上,石內卜的手掌鬆鬆地放在獅子星的胸口。

  天狼星彎下身子抱起獅子星,石內卜的手立刻防禦性地收緊,雙眼也立即睜開瞪著他。

  「是我。」天狼星柔聲說。「我抱他們去房間。」

  石內卜眼裡的警戒褪去,被昏昏欲睡取代。他點了點頭,再次閉上雙眼。天狼星把兩個孩子送到房間裡安頓,回到客廳時石內卜還睡在地上。

  天狼星將沙發變形成床舖,蹲在石內卜身邊輕輕搖晃對方肩膀。

  「別睡在地上。」天狼星說。「到床上睡吧。」

  石內卜咕噥著幾個不清楚的單字,翻了個身背對天狼星。

  他還真不知道石內卜是會賴床的類型。

  「起來,賽佛勒斯,地板又硬又涼。」天狼星半是好笑地說。「會感冒的。」

  「習慣了。」

  他聽見石內卜咕噥著說。

  天狼星沒再搖晃對方,因為他驀地想起多年前的阿茲卡班歲月,他也曾經對睡在地板上這件事習慣了。石內卜在阿茲卡班待過八年,即使沒有催狂魔,監獄也從來不是舒適的地方。石內卜喪失記憶,但對於睡過地板這件事情恐怕印象深刻。

  天狼星蹲在那兒看石內卜單薄的背影一陣子,吐出長長的一口氣,湊上前去靠近對方。

  「你再不自己起來我要抱你上床啦。」天狼星警告似地說。

  出乎意料地,石內卜點點頭,更深地蜷起身子。天狼星笑了一聲,伸長手臂鉤住石內卜的背和後膝,一把抱起。

  比起一個月前剛從水中撈起,石內卜長了些肉,多了些重量。天狼星將手臂上的身體貼近胸口,感受那具柔軟的身子骨依偎在自己胸前的溫暖。他低下頭看對方,石內卜雙眼緊閉,臉色潮紅,急促的呼吸聲出賣他在裝睡的事實。天狼星走到沙發變形的床舖邊,輕手放下。

  石內卜沒再裝睡了。他躺在床上,睜著大大的眼睛盯住天狼星的臉,漆黑如墨的瞳孔因為昏暗的光線而顯得又大又圓。他看起來似乎對什麼事情充滿期望,晦澀的視線在天狼星的雙眸間流轉,最後停留在天狼星的嘴唇上。

  天狼星俯身凝視對方不英俊也不可愛的面容,躲在胃裡頭的兔子又在蹦跳了,這會兒跳到他的心口處,再過一陣子可能會從他的嘴裡跳出來。天狼星忍不住伸手撫上石內卜的唇角,更靠近對方。

  然後,石內卜的視線轉到天狼星的頸子上,原本迷濛的目光突然變得清晰了。

  「威士忌?」石內卜沒頭沒腦地問。

  天狼星頓了下。「對。」他說。

  石內卜別過臉掙開天狼星的手指,看往另一個黑暗的方向。

  他們之間的魔法消失了。

  「我幫孩子們洗過澡了。」石內卜背對著他冷靜地說。「晚安,天狼星。」

  天狼星直起身子,撫摸自己的脖子。「嗯,晚安。」他低聲說。

  光線充足的浴室裡,鏡子清楚地反射出石內卜看見的東西。天狼星盯著脖子上鮮艷的吻痕,久久不做任何動作。

  任何解釋都沒有意義。他跟石內卜又不是真正的婚姻關係。在他編撰的虛假故事底下,石內卜也該知道兩人的破鏡尚未重圓,他們現在沒有在一起。他的私生活是他自己的事。

  而且石內卜討厭他,恨他,從未喜歡過他。

  總有一天,當記憶恢復的時刻,石內卜會更討厭他,更恨他,更不喜歡他。

  因此沒有必要向石內卜解釋他喝了酒,他接受了親吻,他揚起頭讓另一個男人吸吮他的脖子留下印記,他們互相撫摸,然後--

  他道歉著退開,穿回衣服,匆匆離開。

  因為這一切感覺如此錯。

  現在,站在浴室中央盯著鏡子的天狼星知道,為什麼一切都錯了。

  他愛上了賽佛勒斯.石內卜。

  每當他看著賽佛勒斯,他的胸口感覺前所未有的溫暖,以及難以名據的疼痛。天狼星未曾愛過,但當它發生時,他知道這就是了。

  他憎恨地瞪視脖子上的吻痕,雙手握拳渾身發抖。

  他想一拳擊碎鏡子,想爬到賽佛勒斯面前乞求原諒。他想縮在浴室的角落哭泣,又想對整個世界大聲尖叫。

  他的身體顫抖得那麼厲害,惡心感如此強烈,肚子裡的兔子蹦跳掙扎,威脅要從他的口中逃出。

  天狼星蹲下,全身緊縮成一個球,手摀住嘴,阻止不可避免的嗚咽聲。他用力吞嚥,試圖吞下喉頭裡的腫塊;用力眨眼,徒勞地嘗試逼回眼眶裡的水漬。他讓自己深呼吸,一次,兩次,仍然無法抑止不停止的抽噎。

  他想問詹姆.波特,愛上一個人應該那麼痛嗎?

  只有天狼星知道,讓他痛苦不堪的,不是他對賽佛勒斯的感覺,而是他永遠無法獲得的回報。

  賽佛勒斯不可能愛他。賽佛勒斯留下來,是因為責任感,是因為無處可去,不是因為想要他。無論賽佛勒斯現在對天狼星有什麼想法,當他找回自己,他將比任何時候更憎恨天狼星。他會鄙視天狼星,詛咒天狼星,仇視天狼星。那雙美麗的、閃耀的、鑽石般的黑色眸子,將永遠不會放在天狼星身上。

  如果有,也將帶著濃濃的恨意。

  這本該是個騙局,本該是個笑話,本該是個結局明瞭的惡作劇。

  這不該讓他感覺如此痛苦。

  他可以的。天狼星告訴自己。愛一個仇恨自己的人不會很困難,跟對方一起生活同時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也許不容易,但他會努力做到。

  當一切揭曉,賽佛勒斯轉身離他而去,他也許會比現在痛苦百倍,但他可以在此之後存活的,還有兩個孩子得照顧呢。這些年來,詹姆與獅子星始終是支撐自己繼續往前走的力量。

  終於,天狼星整頓好自己的情緒,沖澡並換上睡衣。他用一個治療魔法解決掉脖子上的醜陋痕跡,走出浴室。

  起居室裡一片黑暗與安靜。天狼星站在走廊上,遙望那一方的床舖上,裹在棉被裡的一團人形。

  他在期待什麼?期待賽佛勒斯盡棄前嫌突然莫名其妙愛上自己嗎?

  他四十五歲,活在現實裡,不是浮濫的肥皂劇裡,也不是童話故事中。賽佛勒斯也許是他的王子,但他永遠不會是對方的夢中情人。

  他親手扼殺了自己的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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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7-7 11:3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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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你看起來一團糟。」蘇西說。

  天狼星將隨身聽調得小聲一些,哀傷地望著對方。「我只是在聽音樂。」他說。

  「不,你在聽悲傷情歌。」

  「只是,」天狼星眨巴著眼睛說。「剛好唱進我的心裡。」

  「只有失戀的人才會覺得詹姆士.布朗特的Goodbye My Lover唱進他的心裡。」

  「這是巧合。」

  「而且你在用被踢了一腳的小狗眼神看我。」

  「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

  「你失戀了。」蘇西直接了當下結論。「跟艾略特.伍德曼先生有關嗎?」

  「艾略特?」天狼星的尾音好奇地揚高。「為什麼?」

  「公司還沒開門伍德曼先生的秘書就站在門口等著給你一個大信封袋。」蘇西說。「你昨晚去他家幫他修理摩拖車。」她用一種特意緩慢的曖昧語氣強調最後幾個詞。「一個對一個,很容易猜測。」

  天狼星哀嘆一聲。「公司八卦真可怕。對,跟艾略特有些關聯。但不,跟他無關。」

  「你沒發現你的話有矛盾嗎?」蘇西吐槽著說。「好吧,你的保母?」

  微波爐發出聲音,天狼星切掉音樂,將隨身聽收進背包裡,拖沓著腳步走過去拿午餐,再回去他與蘇西共享的座位。

  「這是不可能的。」天狼星挖取玻璃盒子裡的燉菜放入口中,說。「我跟他之間。」

  蘇西難得地沒說俏皮話,一臉認真看著天狼星。「怎麼說?」她問。

  他該怎麼說?這不單純只是學校紛爭,還涉及一頭狼人、一對死亡的夫妻、兩個誤入歧途的青少年、一個妄想征服世界的神經病與一連串圓不了的謊言。

  「這很複雜。」天狼星說。「總而言之,他恨我。」

  「你的午餐不是這麼說的。」

  又是午餐。天狼星不懂蘇西為什麼這麼關注賽佛勒斯為他保留的昨夜剩菜。

  「這是剩菜。」

  「你就繼續這麼騙自己吧。」

  燉菜很好吃,比茉莉.衛斯理的還要合他的口味。如果不想起他與賽佛勒斯無望的未來,天狼星會比現在更享受這一餐。

  很難不去想。很難不去想今天早上掛著黑眼袋的賽佛勒斯昨晚是不是跟自己一樣睡得不安穩,也很難不去想今天早上一如以往客套應對的賽佛勒斯是不是跟自己一樣也在想著昨晚可能發生的那個吻。

  如果還有下一個機會,他會吻上嗎?如果他親吻賽佛勒斯,算是佔便宜嗎?他不應該佔賽佛勒斯身體的便宜,他對自己承諾過。如果非得發生,必須是在賽佛勒斯找回自己的時候。但這樣又會再次兜回原點,一旦賽佛勒斯找回記憶,天狼星就不可能從對方那邊獲得任何情感回報。所以,如果有下一個機會,他該吻上嗎--

  「--所以我們現在在同一個瑜伽教室。天狼星.布萊克你根本沒有在聽我說話對吧?」

  天狼星眨了眨眼睛,蘇西.瓊斯正板著臉瞪他。

  「對。」天狼星承認。他對蘇西在瑜伽教室認識的地方媽媽沒有興趣。「如果妳是想介紹我跟某個單親媽媽約會,妳知道我對那個的想法。」

  蘇西翻了個白眼。「茱蒂.華柏格不是單親媽媽。」

  「妳說得好像我應該知道她是誰一樣。」

  「茱蒂.萊特。」蘇西說。「嫁給了某個姓華柏格的男人,現在叫做茱蒂.華柏格。」

  天狼星瞪著對方。「我不懂。」

  蘇西嘆了口氣。「這就是別人說話你該注意聽的原因,不過看在你嚴重失戀的情況下就不跟你計較了。」

  天狼星沒打算否認失戀的指控。「妳說的茱蒂,是那個將妳高中生活變成活生生地獄的蛇蠍女人嗎?」他問。蘇西慢慢的點頭。「是那個在畢業舞會上脫掉妳的禮服的女人嗎?」持續點頭。「是那個妳恨她恨得要命一旦有機會就會殺了她跟她小孩的那個茱蒂嗎?」

  「你大致上說的沒有錯,除了殺人那個部分。」蘇西責備的說。「我未曾、從來、永遠都不會殺害任何人。連想都不敢想。」

  天狼星告訴自己這個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的女人很可怕。「你跟她在同一個瑜珈教室?」

  「對。」

  「你們到現在都還沒打起來或者殺掉對方?」

  「我不會殺掉任何人。」蘇西再次強調。「而且,是,我們每個週末會一起吃下午茶。」

  天狼星瞪視對方,下意識握緊手上的叉子。「妳跟我說,妳永遠不會原諒中學時代欺侮妳的霸凌者。妳討厭她,妳恨她,妳跟她不共戴天誓不兩立。」

  此時蘇西微笑的模樣像茉莉.衛斯理,又像天狼星的姑媽。「對,我這麼說過。」她說,誠懇地看天狼星的眼睛。「但是,天狼星,我發現你在聽憂傷的失戀情歌。」

  「這跟那個有什麼關係--」

  「我不能再開玩笑,因為你是認真的。」蘇西說。「我養大了三個年輕人,我知道陷入愛情泥沼裡的男人是什麼模樣。」

  天狼星坐在那兒快速呼吸,耳邊再次響起方才聽的那些歌曲旋律。他不會在上班時間崩潰的。

  「如何?」天狼星哽著氣問。

  「大約十年前我發現我跟茱蒂在同一個瑜伽教室。」蘇西的身體往前,雙手折疊擱在桌子上。「老實說當時我完全不知所措,這就像是惡夢重現。她也看見我,對我揮手打招呼,走向我,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星巴客。我當時四十五歲,成長了,不再是青少女。我是一個母親,我很堅強,不應該害怕青少年的舊事,於是我同意了。她請我喝一杯星冰樂,我們聊天,發現挺合得來的。」

  「就這樣?」天狼星滿懷希望問。「她請妳喝一杯咖啡,妳就--不恨她了?」

  「重點不是咖啡。」蘇西說。「重點是道歉。」

  「道歉?」

  「嗯,她跟我道歉。我這輩子沒想過會從茱蒂.萊特口中聽到對不起這個詞,因為你知道,她是校花,是望不可及的女神,是全校男人的夢中情人。她為了青少年時的愚蠢跟我道歉,這是她的原話。而我想,我們都是成年人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中學畢業十七歲的天狼星自以為是世界的中心,不會向賽佛勒斯道歉;脫逃出獄三十五歲的天狼星滿懷仇恨,不會向賽佛勒斯道歉。然而現在,他四十五歲,重拾曾經失去的人生。他總是要求詹姆和獅子星做錯事要道歉,身為孩子的父親,他當然能夠以身作則。

  一杯咖啡,一個道歉。一次不夠,就道歉兩次。兩次不夠,就道歉很多很多次,直到從賽佛勒斯那兒獲得原諒。

  再次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天狼星,整個下午的工作時間都心情愉悅哼著歌。

  ***

  他們從聖潘克拉斯車站搭乘往肯特郡的火車,抵達陽光沙灘時差不多下午三點。看到沙灘的詹姆和獅子星高興得像瘋了一樣,尖叫著提著他們的玩砂玩具衝上前,找了個據點開始挖砂蓋城堡。只有小孩不覺得十一月不是一個適合到海邊遊玩的季節,加上施放於身上的保暖咒,他們一點都不覺得寒冷。

  賽佛勒斯裹緊身上原屬於天狼星的外套,在刺骨寒風中縮緊身體。天狼星坐在他旁邊,太近了,像個巨大的火爐,賽佛勒斯很難忽略對方的存在。

  他想把冰冷的手塞到比自己大得多的,天狼星的掌心中。

  那就越線了。理智的聲音告訴他。他是一個專業人士,一個稱職的家庭主夫。他以一個家長的身份陪伴布萊克一家人出遊,而不是情侶的身份。就像週末的野餐,晚上的堆積木競賽,睡前的繪本時間。

  天狼星有其他人了。即使隔天天狼星消除脖子上的吻痕,賽佛勒斯仍然知道。

  那個晚上他躺在床上,內心充滿憤怒,更多的是忌妒,但最後陪伴他的只剩下痛苦。無窮無盡的痛苦,撕心裂肺的痛苦。他過度呼吸,渾身發冷,不聽使喚的眼淚不停落下,滲入天狼星為他變形的單人床舖上。

  如果人會因為心碎而死,賽佛勒斯毫不懷疑自己即將死於這樣的痛苦。

  當然沒有。早晨的陽光照進屋子內,他依然躺在那兒,活生生的,痛苦不堪的。

  他起床,洗臉,對鏡子裡掛著黑眼圈的自己做鬼臉。他告訴自己沒問題,他可以跟自己愛著的,對方卻心另有所屬的人相處。他可以照顧對方的孩子,如親生母親般視同己出,直到最後一刻。

  他有經驗,他做過。上一次--上一次--(在意識到之前,腦後的盒子將某個帶有綠色眼睛的影像一口吃掉。)

  他不想去想了。他不記得了。他要活在當下。浴室裡的賽佛勒斯對自己蒼白與悲傷的倒影施放魔咒,遮蓋整夜失眠的事實。他揚起頭,挺起胸,隱藏情感,做足心理準備,面對早起上班的天狼星。

  現在,坐在沙灘邊的賽佛勒斯蜷曲五指,將冰冷的手放進口袋裡。

  「詹姆,把那個鏟子還給你弟弟。」賽佛勒斯對爭吵的兩兄弟大叫。「別惹你弟弟哭。」

  前方的詹姆抬頭看他,在賽佛勒斯堅決的目光之下將搶奪來的鏟子遞回去。

  「拿去,賽佛的小寶寶。」詹姆捏著嗓子說。

  「我不是,不是小寶寶。」獅子星生氣地說。「賽佛--簪(詹)姆搶我的,我的慘(鏟)子。」

  「是獅子星先拿我的海星模型的。」詹姆立刻告狀。

  「賽佛--簪姆搶我的慘(鏟)子。」獅子星說來說去只有這一句。

  賽佛勒斯重重嘆一口氣,揮舞魔杖讓全部的玩沙玩具飛到自己跟天狼星這兒,招手讓兩個小布萊克過來。兩個孩子邁開小短腿靠近,獅子星立刻撲上前抱住賽佛勒斯的膝蓋假哭,詹姆則氣嘟嘟別開臉看向他處。

  「看到那兒了嗎?」賽佛勒斯指向天狼星旁邊的空地,後者正滿臉好笑地看他。「那裡是你們的會議室。去那邊溝通討論如何分配這些玩具直到兩個人都滿意才能回來玩。」

  兩兄弟互看一眼,再看了看賽佛勒斯嚴肅的臉,轉向天狼星。天狼星聳了聳肩,手掌向上做了個「請」的姿勢。

  「石內卜先生說了算。」天狼星說,頭顱往賽佛勒斯指定的方向動了下。

  兩個小布萊克兄弟噘起嘴,手牽著手去會議室,吱吱喳喳商討起玩具的分配。天狼星觀察孩子們一陣子之後,轉向賽佛勒斯,漂亮的眼睛笑得瞇出幾條紋路。

  「你真有一套。」天狼星說。「這種場景以前是不可能出現在布萊克家的。」

  賽佛勒斯盯著那對灰色的眸子裡的笑意,呼吸又不太順暢了。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只是建立習慣與規則。」賽佛勒斯對面前蒼茫的大海說。「許多人以為孩子聽不懂道理,事實上他們精明得很。生活規律,紀律嚴明的小孩更有安全感,性格也會更穩定。」

  天狼星炙熱的視線像一把火燃燒他的側臉,賽佛勒斯瞄過去看一眼立即轉回看向大海。他承受不住那樣的關注,尤其知道天狼星這樣看他只是因為正在評判他是不是一個合格的家長,不是因為對他有任何個人興趣。

  天狼星的心裡已經有另一個人了--

  「賽佛勒斯。」

  「我去一趟廁所。」與此同時賽佛勒斯說。「他們討論出結果就讓他們回去玩吧。」

  他離開沙灘邊的座位走往公共廁所,利用大量冰冷的水潑在臉上讓自己冷靜。賽佛勒斯的手撐在洗手台邊,瞪視鏡子中的自己。

  不要被影響。他想。冷靜,專業。你做得到。

  「很棒的刺青。」旁邊同時在洗手的人突然說。

  賽佛勒斯轉過頭,看見一個不認識的陌生男人,正對自己咧嘴笑。他舉起捲起袖子的左手揚起眉,那人點點頭。

  「謝謝。」賽佛勒斯說。「我以為大多數的人會覺得它很邪惡。」

  那個人吹了聲口哨。「邪惡?不,我覺得它挺帥氣的。你從哪裡得到它的?我也想去搞一個。」

  「抱歉,我不記得了。」賽佛勒斯尷尬地說,右手下意識揉捏左前臂。「年輕的時候弄的。」

  「好吧。」陌生人說。「先走了。很高興認識你。」

  賽佛勒斯望著陌生人離去的背影,再次舉起手臂看。自從發現天狼星不喜歡這個刺青,在對方面前他總是刻意掩蓋住。看來也不是每個人都討厭這個圖案,剛剛那個人倒是挺欣賞的。

  回到與天狼星共享的座位時賽佛勒斯還在想這件事,看見天狼星時忍不住開口詢問。

  「你知道我什麼時候弄這個刺青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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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7-9 14:3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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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狼星愣了下,垂下眼睛看著賽佛勒斯伸出去的手臂許久。他以為天狼星不會回答,打算放下衣袖蓋住前臂上的骷髏與蛇,卻聽見天狼星低聲說話。

  「十七歲的時候吧。」

  天狼星抓住賽佛勒斯的手腕,抬起眼皮徵詢他的意見。賽佛勒斯咬住下唇,輕輕點了點頭。天狼星的手指撫上那兒的皮膚,緩慢溫柔地。對賽佛勒斯而言,天狼星因為工作而長滿厚鹼的指尖卻像燒得炙熱的鐵棍,在他的手臂處留下難以言明的觸感。

  「會痛嗎?」天狼星冷不防問。

  「刺的當下可能會痛吧。」賽佛勒斯低聲說,入迷地看天狼星的手指拖過骷髏頭口中的蟒蛇,描繪上頭黑色的痕跡。「現在沒感覺了。你陪我去的嗎?」

  他聽見天狼星嗤笑了一聲,下意識縮回手臂。天狼星反倒握得更緊,抬起頭直直地看他。

  「不。」天狼星說。「是你自己的決定。」

  「你不喜歡這個圖案。」這是個陳述句。

  「對,我不喜歡。」

  「為什麼?」

  像想起不愉快的過往,灰色的瞳仁縮緊了。一時間天狼星的臉上滑過許多情感,有恐懼,有痛苦,更多的是仇恨。

  這樣子的天狼星有點嚇人,有些東西告訴賽佛勒斯面前的男人可能很危險。他再次想縮回手,天狼星的抓握力卻更強,五隻手指掐進他的手腕弄痛他。

  賽佛勒斯「嘶」了一聲。

  如夢中驚醒,天狼星的手指立即鬆開,眼神再次聚焦在賽佛勒斯的臉上。賽佛勒斯的左手曲回胸前,右手輕輕揉捏疼痛的手腕,怒視對方。

  「我,我很抱歉。」天狼星說,幾乎是尷尬的。「我只是--」他再次看了眼被賽佛勒斯衣袖遮蓋住的左手。「突然想起很多過去的事情。」

  「例如什麼?你曾經被我的左勾拳擊倒過嗎?」賽佛勒斯不高興地回嘴。

  天狼星先是呆住,緊接著笑了出來。「喔我的天,我還真的被你的拳頭打倒過。現在回想,你時常讓我吃驚。誰想得到瘦巴巴的石內卜能有那麼大的力氣。」

  賽佛勒斯皺起眉頭在腦袋裡挖掘記憶,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我不記得--」

  天狼星的眼神再次黯淡下來。「對,你什麼都不記得。」他低聲說,嘆了口氣。「這真的有點麻煩。不是說如果你記得就會簡單一些,只是一種相對性的說法。話說回來如果你記得也可能讓情況更難以掌控,在我開口說出第一個字母之前你可能就會宰了我。只希望看在詹姆跟獅子星的面子上--」

  「你知道你在喃喃自語嗎?」賽佛勒斯打斷對方。

  天狼星的嘴型留在張開的狀態,接著猛地閉上,尷尬地笑了笑。「噢。」他笑了笑說。「我們剛才說到哪裡?」

  「你不喜歡我的刺青。」

  「啊,對,刺青。」天狼星吁一口長長的氣,遙望遠方的海平線。「那個--不好。」

  「不好?」

  天狼星歪著腦袋,眼神再次失焦。一段時間後他搖了搖頭,下定決心般轉過脖子盯住賽佛勒斯。

  「我不否認我恨黑魔標記。就是,它,刺青。」天狼星嚴肅地說,指了指賽佛勒斯的左手。「但那都過去了,我已經下定決心別被它影響。我跟你,我們往前走。現在它就只是你的一部分。」

  我跟你。天狼星這麼說。天狼星的意思是他們有破鏡重圓的機會嗎?賽佛勒斯不喜歡再次對兩人的未來燃起希望,不想再次被失望傷害。可惜他對自己的心之所向完全無能為力。

  他想問更多。這個圖案為什麼叫做黑魔標記;他在什麼情況下獲得它;他為什麼要給天狼星一個左勾拳;他跟天狼星一起往前走會走到哪裡;誰給了天狼星一個吻痕--

  以及,天狼星為什麼這幾天總是盯著他,一副有話想說的模樣?

  瞧,他現在又在盯著自己了。當天狼星像這樣眼尾帶笑凝視著,賽佛勒斯很難不心動。賽佛勒斯回以一個嘴角輕輕捲起的假笑,忍不住開口。

  「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沒事。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我們之前從不認識,我從旁邊走過,看見你坐在這裡喝果汁,這是我們的初遇--」

  我會開口約你。賽佛勒斯在心中說。我會希望你開口約我。

  「你的想像裡包含兩個小孩嗎?」賽佛勒斯突兀地打斷,問。

  天狼星愣了下,接著哈哈大笑。「喔我的天,你真的相當史萊哲林。不,沒有小孩。」

  「什麼沒有小孩?」一個稚嫩的聲音問。

  賽佛勒斯這才發現詹姆和獅子星雙雙站在自己與天狼星跟前,渾身都是沙。獅子星正用他那雙與天狼星極為相似的大眼睛可憐兮兮望著自己。

  「賽佛,我口渴。」獅子星說。

  「爸爸,你們在說什麼沒有小孩?」詹姆還不放棄繼續問。

  臉色一紅一陣白的天狼星很可笑,也很可愛。賽佛勒斯倒想聽聽他會怎麼跟孩子說明。

  「沒什麼,爸爸正在跟石內卜先生說,沒有小孩的日子很乏味。」天狼星認真地說。「我們真幸運有詹姆跟獅子星。」

  天狼星再次使用了我們這個詞,而賽佛勒斯不確定他是否有意為之。

  「為什麼?」詹姆表現出更多期待,即使他可能早就知道答案。

  「當然是因為詹姆跟獅子星是我們最最最親愛的寶貝啊!」

  太肉麻了。賽佛勒斯做了個鬼臉,天狼星衝著他笑。至於兩個小布萊克兄弟,則高興地笑出了牙,獅子星甚至都爬到賽佛勒斯的腿上坐著了。

  「口渴。」獅子星撒嬌著說。「賽佛。」

  賽佛勒斯發現只要獅子星像這樣對自己說話,他就很難板起臉。

  喝完水之後,兩個小鬼頭要求賽佛勒斯和天狼星陪他們一同挖沙。很難拒絕兩雙跟天狼星一模一樣的眼睛,於是接下來的時間都花在沙灘上玩耍。其中包含把天狼星整個人埋在沙堆中只剩下一顆頭,兩兄弟對於把沙子鋪滿爸爸全身的主意非常興奮。

  埋在沙堆中的天狼星則笑得滿臉都是紋路,不時發出誇張的叫聲,多半是假裝抱怨沙子裡有怪物在咬他。賽佛勒斯幫著小孩鋪沙,天狼星更是不停對他擠眉弄眼,哀叫著要賽佛勒斯救他。

  「救命,救命,賽佛勒斯。」天狼星一邊笑一邊叫。「啊喲!沙蛇要咬我的屁股!賽佛勒斯救我的屁股啊!」

  賽佛勒斯想揍他,更多的時候想吻他。

  稍晚,四個人一同坐在沙灘邊看日頭落下,賽佛勒斯與天狼星小心翼翼使用魔法移去兩個孩子身上的沙土,幫他們換上乾淨的衣服。

  「今天真好玩。」詹姆大口喝水,吱吱喳喳說個不停。「比哈利家還要好玩。爸爸,我們下一次什麼時候再來?我們可以約小詹姆一起來嗎?」

  天狼星哼了幾聲,看向賽佛勒斯。賽佛勒斯正專心去除獅子星頭髮上的沙子,感受到天狼星的目光,他聳了聳肩。

  「有機會的。」天狼星對著賽佛勒斯說。「如果石內卜先生願意一起來--」

  「賽佛,一定,會一起。」坐在賽佛勒斯腿上的獅子星說。「賽佛,我餓了。」

  賽佛勒斯還沒回應,天狼星就趕忙著說。「我訂了一家餐廳。」他說。「我們今晚去吃大餐吧。」

  餐廳很棒,是布萊頓的著名海鮮餐廳。天狼星大方地點了許多平時沒機會吃到的料理,甚至開了一瓶白酒。兩個孩子吃得不多,很快詹姆與獅子星就累得分別躺在天狼星和賽佛勒斯的腿上睡覺。

  大腿上壓了個四歲小男孩不太方便吃飯,螃蟹與貝類也很難吃得優雅。賽佛勒斯的酒杯上沾了不少自己油膩膩的指印,對面的天狼星唇邊則有一塊莎莎醬留下的紅色污漬。他們吃得很狼狽,衣服上或多或少都留了些許食物殘渣。

  這不是個標準的約會,然而對賽佛勒斯來說,這是他此生有過最完美的約會-不是說他記得多少之前的事情。這當然是個約會。有些微醺的賽佛勒斯想。有大餐,有酒,有音樂,有燭光,有自己喜愛的人。他想像中的約會就該是這個模樣。

  現在他不想在乎天狼星對自己的想法,只想享受此時此刻。

  回到位於倫敦的家已經過了孩子的就寢時間,即使在餐廳打了點盹,兩個小布萊克還是累得洗完澡放上床關了燈,抱著天狼星說晚安之後,再次沉沉睡去。剛剛沐浴過的賽佛勒斯站在兒童房的門口用乾毛巾揉擦溼髮,也對兩個昏昏欲睡的孩子溫柔說了晚安。

  天狼星走出孩子的房門站在他面前,比賽佛勒斯高得多的身影壟罩在身前,垂下頭看他。下定決心的賽佛勒斯站穩腳步一步不退,抬起頭迎接天狼星流轉的目光。

  孩子的房間對面就是天狼星的房間。賽佛勒斯剛剛喝過酒,覺得自己有點醉,或者希望自己足夠酒醉進行接下來的行動。

  他抬高兩隻手搭在天狼星的肩膀上,透過睫毛由下而上凝視著天狼星。天狼星同樣緊盯住他,灰色的眼睛裡有太多賽佛勒斯讀不懂的東西。

  然後,天狼星舉起手撥開黏在賽佛勒斯臉上的一縷頭髮,掌心輕輕地停留在賽佛勒斯的臉頰上。

  賽佛勒斯柄住呼吸,雙眼不放鬆凝視天狼星的漂亮灰色眼睛,喉頭滾動。

  「天狼星。」賽佛勒斯從唇間發出微弱的氣音。

  天狼星稍微閉上眼睛再睜開,臉龐更加靠近。天狼星可能要吻他,而這一次賽佛勒斯不打算拒絕。

  今天他跟他喜愛的對象度過美好的一天,他跟自己心愛的男人浪漫約會。他們都喝了酒,身體輕飄飄,心情很放鬆。天狼星對他擁有過感情,他們甚至結婚了,這代表他曾經對天狼星具有性吸引力,或多或少。

  他想通了。天狼星心裡有沒有他是一回事,他們之間有性行為是另一回事。他是四十五歲的成年男人,不是十五、十六歲的天真浪漫少女。他可以把性跟愛分開管理,因為他是那麼希望能從自己喜愛的人身上獲得任何溫暖的觸碰,與親吻。

  賽佛勒斯閉上雙眼等待。

  「對不起。」他聽見天狼星在他的唇邊說,溫暖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我,我不能。」

  然後,溫暖後退,撫在他臉頰上的手掌消失。賽佛勒斯張開眼睛,天狼星正將臉埋在他自己的掌心中深呼吸。

  天狼星距離自己僅一步之遠,卻如同千尺萬丈。

  一股熱流爬上臉頰,被拒絕的羞辱感如此強烈,賽佛勒斯知道自己臉紅了。

  「怎麼?」賽佛勒斯咬牙說。「你可以跟任何人睡,唯獨無法忍受我嗎?」

  天狼星抬起頭看他,這讓賽佛勒斯更憤怒。因為天狼星怎麼能夠,在像這樣徹底羞辱自己之後,還敢用受傷又委屈的眼神看他?

  「賽佛勒斯--」天狼星聲音嘶啞地開口。「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求你--我不能像這樣--」

  「你不能接受我。」惱羞成怒的賽佛勒斯單刀直入說。「因為我曾經犯過致命的錯,所以無論我多麼努力彌補,無論我做了多少,無論我表現得如何好,你就是無法原諒我對嗎?」他越說越快,越說音調越高,如同火山爆發。「我可以是個方便利用的工具,我可以做所有骯髒的活兒,但我不可能成為更好的人,我不值得任何愛。因為我,因為我--」

  壞到骨子裡了。

  賽佛勒斯猛然舉起自己的左手臂瞪大雙眼看著上頭如同刻進骨頭裡的刺青,渾身發抖。

  他不要想起來,他不記得了,那些都過去了。他要成為其他人。

  「賽佛勒斯。賽佛勒斯。」

  天狼星的雙手握住他的左手,急切的嗓音讓賽佛勒斯回到當下。他的視線移開手上的圖案,晃到天狼星充滿悲傷的臉上,再轉過頭越過肩膀看向黑暗沒有點燈的起居室。

  「我呃,我很抱歉。我喝醉了。」賽佛勒斯的視線無法對焦,聲音也帶了點迷茫。「睡一覺明天就會好一點。」

  天狼星仍然拉住他的手,仍然用一種痛苦且感傷的表情看他,然而賽佛勒斯已不想再深思,也不想再感受自己的落寞了。

  他鼓起勇氣的那一刻已經過去,也許他註定跟天狼星走在平行線上,永無可能。

  「你是一個很好的人,賽佛勒斯。」他聽見天狼星柔聲說話。「你當然值得,值得所有的事情。」

  賽佛勒斯哼了幾聲,在酒醉的頭痛中慢慢走向自己的睡床。「是啊,你們只是說說而已。」他喃喃自語說。「沒有人真的相信。」

  他躺在起居室的床舖上,閉上雙眼,任由天狼星將被子蓋在自己身上。他是那麼睏,腦後的盒子正催促他快點睡著遺忘一切呢。

  所以當天狼星的聲音說話時,賽佛勒斯並不認為那是真實的。那必定是一場夢。

  「我愛你,賽佛勒斯。」在夢中,天狼星的聲音正對他說。「在你接受我的道歉原諒我之前,在你記起一切明白你我之間真正的故事之前,我都不該佔你的便宜。但是,賽佛勒斯.石內卜,現在我真的認為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你是我的初戀,我愛你。無論之前、之後發生什麼,請記得,我真心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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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7-9 14:4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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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佛勒斯醒來時頭痛欲裂,落地窗曬進來的日光強化眼後的刺痛,這大概就是宿醉的代價。

  他起身坐在床舖邊,垂下身子把頭顱夾在兩個膝蓋之間,用力呼吸。

  「賽佛。」

  一個小小的,可愛的聲音在跟前說話,賽佛勒斯稍微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獅子星.布萊克手上拿了個恐龍娃娃坐在地上看他。

  「早安,獅子星。」賽佛勒斯啞著聲音打招呼。

  獅子星咯咯發笑,把恐龍娃娃貼到他的臉頰上。「親親。」他說。「親一下,痛痛飛走了。」

  啊,要是可以這麼簡單消除宿醉就好。賽佛勒斯挺直身體讓全身僵硬的骨頭發出聲音,站了起來。

  「詹姆呢?」他問。

  「吃早餐。」餐桌那兒傳來詹姆的聲音,賽佛勒斯轉過去看,端正坐在那兒吃東西的不就是另一個小布萊克嗎?

  「哪裡來的早餐?」賽佛勒斯靠過去看,詹姆正在挖一碗速食馬鈴薯泥,旁邊還有另一碗。

  「爸爸泡的,爸爸也幫你準備一份。」詹姆用湯匙指著另外一碗速食馬鈴薯泥說。「爸爸說石內卜先生很累,讓他睡覺不要吵他。」說完還瞪了獅子星一眼。

  獅子星又發出可愛的笑聲,走過去抱住賽佛勒斯的小腿。賽佛勒斯彎腰將他一把抱起。

  「你呢,小可愛?你吃過早餐了嗎?」賽佛勒斯問。

  獅子星撇開臉噘起嘴,詹姆立刻告狀。「獅子星說爸爸做的不好吃。」

  「爸爸做的不好吃。」獅子星重複強調自己的觀點。「獅子星要吃,小蛋糕。」

  他可能寵壞這個孩子了。

  「好,小蛋糕。」賽佛勒斯把四歲的小男孩放到餐椅子上。「等我們學習完今天的字母就來做小蛋糕。」

  過去的幾個禮拜他們的日常從堆積木、玩娃娃、讀繪本,進步到認識字母。相對於熱衷戶外活動的詹姆,獅子星更喜歡坐在賽佛勒斯盤起的腿間認字母,一邊用他短短的頭髮搔賽佛勒斯的大鼻子。

  又是日常的一天。賽佛勒斯吃完天狼星幫他準備的早餐-太稀了,他贊同獅子星的觀點-整理屋子,由著兩個小孩自己玩。之後他們整理玩具、看繪本、學習新字母、吃午餐、看電視、睡午覺。

  關閉兒童房的門片之後,賽佛勒斯本該回到廚房做些下午茶的小點心或者準備今天的晚餐。但他的雙腳似乎有自己的意志,硬是黏在原地不肯移動半步。

  昨晚的記憶並未隨著睡一覺而消失,當他獨自一人站在天狼星門口的走道上時,反而變得更加清晰。

  他清楚記得主動求愛的緊張,與被拒絕的恥辱。

  天狼星推開他,天狼星明白宣示不能忍受與他親密。但是天狼星又常常有意無意觸碰他,曖昧不明對他說話,今天還幫他準備早餐。他弄不懂他的丈夫的想法,天狼星究竟是恨他,還是喜歡他。

  賽佛勒斯往前跨步,手掌包覆住天狼星門上的喇叭鎖。

  門仍然是鎖住的,但今天的賽佛勒斯比以往更想入侵天狼星的私人領域,探求天狼星隱藏的秘密。

  也許他在房間裡藏了一個男人,或女人。

  他取出魔杖,對準天狼星的房門,無法忽視杖尖的顫抖。他知道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打開這扇門,他想這麼做很久了,只是他不確定是否能夠承擔後果。

  還能更糟嗎?賽佛勒斯問自己。比起被天狼星直接拒絕,還能更糟嗎?他會怎麼樣?被趕出布萊克家,永遠都不准再見任何一個布萊克一面?

  光想到再也見不到天狼星、詹姆與獅子星就讓他心碎。賽佛勒斯無法想像沒有家人,必須單獨生活的日子。他會很孤獨,他會很寂寞,他會成為不再歡笑,只能進行例行日常的行屍走肉。

  然而賽佛勒斯始終知道,自己不是一個脆弱的人。他能夠迎接任何挑戰,他足夠強悍,他有堅強的意志力與不怕失敗的毅力。

  如果天狼星真的那麼無情,他將爭取自己的權利。他是另一個父親,他們有共同監護權,他將為自己爭取兩個孩子的撫養權。誰都不能把兩個孩子從他身邊奪走。

  賽佛勒斯唸出了咒語。

  ***

  天狼星瞪著身前的重型機車,腦中一片空白。

  這是他的工作,這是他的專業,他在這家公司從實習生開始做起,至今至少七年。

  這輛車只需要例行保養,很普通的業務,他甚至可以偷用魔法加速進程。

  只是,今天的天狼星提不起勁。

  與宿醉無關,那麼一點點低濃度的白酒不足以讓他酒醉。與藍色星期一無關,他的化獸態是一頭永遠不嫌累的巨大黑犬,正是他本人的化身。這幾年來他永遠元氣滿滿出現在工作岡位,就連跟蘿西.瓊斯離婚的破事都沒能干擾他。

  當然,今天的魂不守舍只能跟一整晚的失眠有關,但天狼星又怪得了誰?

  他推開醉眼迷濛的賽佛勒斯,同時也跟醉昏了頭的賽佛勒斯告白。兩件事情都發生在自己不期望的場景,都與他的計劃不同,但人生本來就無法按表操課。

  天狼星推開賽佛勒斯,因為現在不允許自己碰他。無論他有多想吻上那兩片薄薄的唇片,或有多想讓手指與雙唇遊走於一整片蒼白的皮膚。他想脫除全身衣物仰躺在賽佛勒斯銳利又探索的視線之下,毫無隱瞞展露完全的自我,就如同一頭自願獻祭的羊。他想剝除賽佛勒斯身上的層層盔甲,描繪賽佛勒斯手臂上的黑魔標記與胸膛上的阿茲卡班刺青,嘴唇追尋墨色的蹤跡,告訴對方就是這些無法抹去的過往刻印成現在的賽佛勒斯.石內卜。

  天狼星忍不住跟賽佛勒斯告白,因為賽佛勒斯說自己只是個方便使用的工具,不值得被愛。

  他必須告訴對方這不是事實,他必須為了曾經這樣想過而懺悔。他曾經認為天資聰明極富責任感的賽佛勒斯.石內卜是最完美的免費保母,他曾經不在乎另一個男人的感覺因為史萊哲林油膩膩的大蝙蝠不可能具備人類的感情。

  這聽起來有多麼錯誤,天狼星就有多麼錯誤。蘇西說,道歉永遠不嫌晚,天狼星需要的是認錯的勇氣。

  他要道歉。為自己荒唐的青少年行為道歉;再道歉,為自己曾經的殘酷道歉;最後繼續道歉,為自己撒下的瞞天大謊道歉。

  他要不停道歉不停道歉,直到賽佛勒斯原諒自己,接下來才能是掏心告白。如果賽佛勒斯不接受告白,天狼星也打定主意從熱烈追求開始。

  依照他的認知,所有的浪漫關係都該從追求開始不是嗎?

  可是這所有的計畫,都必須發生在賽佛勒斯恢復記憶之後。現在的賽佛勒斯對自己有好感,天狼星當然明白,他可是隨時隨地都密切觀察著對方啊。但現在的賽佛勒斯不是原本的賽佛勒斯,是一個活在天狼星捏造的虛假人生中的虛假人物。即使他展現出天狼星熟悉的石內卜特質,仍然不是原本的石內卜。

  整個晚上,天狼星反覆翻看跟賽佛勒斯有關的簡報。無論是八年前轟動一時的審判,或者麗塔.史譏所連載關於賽佛勒斯.石內卜的文章。麗塔.史譏的文字雖然誇大,但她也確實盡了記者的責任,訪問不少賽佛勒斯的鄰居、同事與過往的學生。

  鄰居對偶爾才返家居住的成年石內卜沒什麼深刻印象,倒是對兒童與青少年時期的賽佛勒斯印象深刻。他們稱呼他為石內卜家的怪胎,永遠陰沉沉,髒兮兮,穿著陰陽怪氣,低著頭弓起背走路。從不跟人打招呼,也從不抬頭看人。

  已經社會化的天狼星現在明白年輕的賽佛勒斯為什麼總是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樣,很多來自貧窮又缺愛家庭的孩子多半都會這樣展現他們的無自信。

  霍格華茲的同事對他評價倒是中肯。教學認真,有責任心,嚴厲有原則到幾乎不近人情,對史萊哲林學院嚴重偏心。高傲又自以為是,不善社交。至於學生--哪個學生不罵自己的老師,更別說賽佛勒斯從來就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教授了。

  花了比以往更多時間閱讀簡報的天狼星更認識賽佛勒斯,也想明白了。他想要的,是原本的賽佛勒斯.石內卜。是鬼祟的史萊哲林毒蛇;是烙印著黑魔標記的食死人;是遊走於光明與黑暗之間的雙面間諜;是阿不思.鄧不利多特別留下長信為他開脫的灰色人物。

  昨天的海邊,天狼星坐在沙灘邊看著賽佛勒斯的容貌,這個他從十一歲起就認識並且逐漸熟悉的男人,他突然想到。

  如果他們之前從不認識,那些新仇舊恨都未曾發生過。他從旁邊走過,看見賽佛勒斯坐在海邊喝果汁,這是他們的初遇。如果賽佛勒斯如同昨天,或者這段期間一般,給予自己一個不帶威脅,深入眼底,毫無防備的笑容--

  天狼星會立刻愛上他。他會毫不猶豫走上前約賽佛勒斯。他絕對不容許自己放棄這樣一個英俊又美好的男人。

  如果當年在霍格華茲快車上,十一歲的賽佛勒斯給十一歲的天狼星一個相同的笑容,而天狼星也回以同樣的親切--

  他們的人生是否會完全不同?

  「你已經盯著這台車發呆半個小時了。」天狼星的同事在旁邊提醒他。「車子的狀況不好處理嗎?」

  天狼星眨了眨眼,回以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傻笑。「沒事。」他說,用手頭的工具敲了敲車子的輪框。「只是有點頭痛。」

  「昨晚狂歡啦?」他的同事問。「看看你的眼睛,宿醉?」

  「星期日,你知道的。」天狼星誇張的嘆一口氣,假意揉眼睛。

  他的同事意會的點點頭。「要不我幫你代班,你回去睡一覺?」

  「我沒關係。」天狼星說,深呼吸讓自己回神。「我去洗個臉就沒事。」

  他順利度過接下來的時間,並且很高興午餐時間蘇西沒有問他「保母」的事情。雖然他認為只要看他一眼蘇西就已明白一切,但這位年長的女性並沒有問太多,也沒有給予過多沒必要的關愛。

  她只是捏了捏天狼星的肩膀,遞給他一顆蘋果。

  「蘋果可以讓心情變好。」蘇西這樣說。

  也許蘋果真的有用,下午的天狼星明顯比較能進入狀況,快速處理送來保養的車子的情況。也因此,在頭腦清晰的情況之下,他明顯感受到防護魔咒的警告波動。

  有人打開他的房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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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7-9 14:4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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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狼星的房間,很乏味。

  賽佛勒斯輕易破壞門鎖走進天狼星的私人領域,不禁對放眼所及的一切感到莫名失望。

  裡頭沒有藏女人或男人,單純就是個生活習慣欠佳的單身男子的房間。一張雙人大床,上頭堆著凌亂的棉被與未整理的衣物。地上有襪子,不知道是穿過還是乾淨的。一張書桌,同樣雜亂無章散落許多紙張與報紙。

  還是有吸引他的,例如天狼星的氣味,充滿整個房間。賽佛勒斯像個變態一樣深呼吸,讓胸口滿盈獨特的氣息。他走向床舖,試探性地坐在上頭,手掌撫過床單,接著慢慢仰躺在天狼星的床上,雙手互疊放在腹部。

  他曾經跟天狼星一同睡在上頭嗎?他們曾經在這張床上度過新婚的快樂時光嗎?天狼星在這張床上親吻過他,他也親吻回去嗎?他們在這張床上互相觸摸彼此,讓彼此高潮後赤身裸體互相擁抱著睡著嗎?

  賽佛勒斯真希望記得之中的任何一點細節,即使只是最旁枝末節的小事情。

  他側過頭看往天狼星雜亂的書桌,讓視線漫無目的掃過堆積在上頭的兒童繪本、帳單、過期的報紙,以及--他的照片?

  賽佛勒斯猛地起身,因為用力過猛而頭昏目眩。他管不了那麼多,快步走上前拿起那張照片,或者說,那張報紙。

  預言家日報,斗大的頭版書寫,著名的食死人賽佛勒斯.石內卜確定判刑八年。搭配一張他身穿黑色巫師袍,滿臉陰沉的照片。賽佛勒斯認得那件袍子,他落水被天狼星救起之後身上穿的正是那件。

  賽佛勒斯睜大了眼睛,瞳孔顫抖,快速閱讀底下的文字敘述。報導描述一個叫做賽佛勒斯.石內卜的男人,加入某個巫師界的犯罪組織,犯下罪大惡極的行為。包含虐待麻瓜、使用不赦咒、謀殺罪的共犯,以及謀殺。接著又描述這個男人因為協助過巫師戰爭勝利的一方,獲得某個德高望重的老巫師擔保而得到減刑,最後被判刑八年。

  賽佛勒斯顫抖著手指翻頁,報紙的背面附了一張小小的圖,底下說明黑魔標誌是食死人的象徵,曾經是巫師們的夢靨。

  他認得那個圖案,就刺在他的左手臂上,黝黑得如同刻進骨頭裡。

  他閱讀,閱讀,不停閱讀。桌上的報紙很多,甚至還有一整個專欄剖析賽佛勒斯.石內卜這個人。賽佛勒斯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字母,即使在他腦後某個黑暗隱藏的地方,有個小小的、被填滿的、即將炸開的盒子,正在尖聲警告。

  忘記了。那盒子說。不需要記起來。放下一切,變成另一個人比較快樂。

  賽佛勒斯頭痛劇烈,噁心想吐,彷彿昨晚的酒醉一般。他的腦袋催促他回到床上休息,睡一覺他會感覺好很多。他慢慢放下報紙,掏出魔杖,瞄準天狼星房間對面的小孩房,施放一連串的靜音咒、保護咒、舒眠咒,任何腦袋裡頭能想到的安撫魔咒。

  賽佛勒斯將魔杖轉回面前,對整個房間施放隔音咒,再輕聲說。

  「疾疾,護法現身。」

  魔法沒有回應他,連一絲光芒都沒有。

  真正的食死人是放不出護法的。報紙上頭說。

  腦後的盒子在震動,搖搖欲墜的蓋子偷偷掀開一個縫,從裡頭透出光。

  石內卜家的怪胎。那個年紀大一點的女孩說。

  賽佛勒斯忍著頭痛,再嘗試一次,兩次,三次,直到頭痛難以忍受。

  油膩膩的老蝙蝠。討厭鬼。學生私底下這樣叫他。

  他慢慢跪下,再慢慢側身躺在地上,如同胎兒般全身蜷縮起。

  誰想看我把鼻涕卜的內褲脫下來啊?被倒吊在櫸樹旁時波特大聲嘲弄說。

  賽佛勒斯張開口試圖呼吸,喉嚨裡頭發出恐怖的咯咯聲。

  賽佛勒斯,求你。天文塔上阿不思.鄧不利多哀求。

  懦夫。哈利波特憤怒地指責。

  你選了你的路,我選了我的。莉莉無情地說。

  他活該。布萊克輕蔑地說。

  任何事。他說。

  他渾身發抖流冷汗,然而鎖心術再也鎖不住盒子。更多的記憶如同漲滿的河水般流入賽佛勒斯的腦中,浸滿空白的缺口。

  「不。」賽佛勒斯全身緊縮如同一顆球般,雙眼緊閉輕聲說。「拜託,不要。」

  然後他開始尖叫。

  ***

  「我必須回家一趟,安迪。」天狼星跟同事說。「你可以幫我代剩下來的班嗎?」

  安迪看了看排程上的大量工作,有點為難。但天狼星顧不了英國人的客氣與尊重,硬是把代班表遞到對方鼻子底下。

  「你得請我吃一頓好料。」安迪一邊簽名一邊抱怨。「我今晚得加班了。」

  「沒問題。」天狼星匆忙說,直接走到行政櫃台將請假表遞給顧櫃檯的蘇西。

  「怎麼了?」蘇西擔心地問。

  天狼星不知道,他只是有不太妙的預感。

  能以魔法破壞房間的只有賽佛勒斯,他的房間也不危險,本來讓賽佛勒斯進去也所謂。無論天狼星一開始鎖門的理由是什麼,現今早已不復存在。他老早就希望賽佛勒斯能跟他共用一個房間,只是--他不應該佔一個失憶之人的便宜。

  「保母打電話來說獅子星發燒了。」天狼星胡亂編一個理由。「先這樣,我得離開。」

  沒等蘇西的回應天狼星便衝出公司門,連工作服都沒換。巫師第二次戰爭之後魔法部對於在麻瓜世界使用魔法的限制更高,避免麻煩平常上下班天狼星都是搭地鐵與步行。他若想直接消影回家,得先尋找一個不會被麻瓜發現的位置。

  只是這在倫敦市區真的是一個相當困難的任務,天狼星快步疾走,同時祈禱自己跳動的眉頭不代表任何厄運。

  ***

  賽佛勒斯張開淚眼模糊的雙眼,用力吞嚥,慢慢起身,試著挺直身體。他的腦袋疼得像要裂開一般,各種繽紛雜亂的記憶相互糾纏,一時之間他不能認清自己身在何方。

  門鈴還在響,即使在他故意忽略那麼久之後。

  他搖搖晃晃前進,讓雙腿拖著自己移動,一邊用手掌撐住牆壁避免跌倒,終於讓自己站在大門前。

  有片刻,賽佛勒斯不太確定自己該不該應門。

  他該應門,因為這裡是他家,可能是鄰居聽到動靜報警,門外是警察。

  不,他不該應門,因為這裡從來都不是他的家。這裡只是布萊克欺騙他免費工作的巢穴,過去幾個月他像個笨蛋一樣任由布萊克擺佈,當他的免費保母與管家。

  賽佛勒斯掀開貓眼,透過門上的小小孔洞往外看。果然是兩個麻瓜警察,一個還在按門鈴,另一個則背對大門朝外警戒。他深吸一口氣,抹掉臉上的水漬,旋轉門把。

  「有什麼事嗎,警察先生?」賽佛勒斯正打算問。

  他沒能問出口。一陣強大的衝擊力擊中胸口,賽佛勒斯往後飛去,用力摔在地板上,眼前瞬間發黑。

  電光火石間,賽佛勒斯完全依靠本能行動。肌肉反應比心之所思還要快,他以自己都難以相信的速度無聲招換魔杖,用幾乎看不清的迅捷手法往最裡頭的空間投放大量保護盾與迷惑咒,接著在自己前方畫一個護盾。

  在護盾完成之前第二波魔法再次攻擊,賽佛勒斯堪堪往旁邊躲開。強烈的魔法割破他的右手上臂,震得他的魔杖差點兒脫手而出。賽佛勒斯沒理睬噴血的手臂與被掀倒的家具,連忙補上完整護盾,同時往後退開幾步,直到背部貼住對外的落地窗。

  「你退步了。」攻擊者說。「石內卜。」

  賽佛勒斯用力擠了擠雙眼,哪有什麼麻瓜警察?站在他跟前的是兩個手執魔杖穿著巫師袍的熟悉身影。

  「道夫、巴坦。」賽佛勒斯的低沉嗓音說。

  道夫.雷斯壯與巴坦.雷斯壯,黑魔王忠誠的追隨者。回歸賽佛勒斯腦袋裡的記憶仍一片混亂,因此對於這兩個人是剛從阿茲卡班逃出來,或者越獄之後尚未被逮到,他的印象模糊。

  「啊呀,他認得我們。」道夫.雷斯壯對他的弟弟裝模作樣說。「我以為他只顧著扮演那兩個小雜種的繼父跟被布萊克幹的洞之外,什麼都忘了。怎麼,石內卜,布萊克家族繼承人的屌吸起來有沒有特別香?幹起來有沒有特別爽?你是不是每天都被布萊克操到洞都合不起來,肚子裡灌滿布萊克繼承人的精液?」

  「道夫,你真的很噁心。」賽佛勒斯白著嘴唇說。

  「沒有你這個叛徒噁心。」道夫陰沉沉說。「你背叛了黑魔王,躲過無期徒刑,現在還妄想布萊克家族的地位,你他媽真是個十足的婊子。巴坦,他昨天還假裝不認得你,現在布萊克不在旁邊倒是懶得裝了。」

  「我稱讚你的黑魔標記你好像挺高興的。」巴坦.雷斯壯接著他哥哥的話尾說。「嘿,石內卜,你想起了嗎?」

  他現在想起來了。昨天在陽光海岸洗手時旁邊的陌生人,正是巴坦.雷斯壯。

  貝拉.雷斯壯會嫁給道夫.雷斯壯,很大可能是因為這兩個人都一樣瘋狂。他們夫妻兩人加上一個巴坦.雷斯壯,曾經一同使用大量的酷刑咒逼瘋隆巴頓夫妻,賽佛勒斯從不懷疑雷斯壯一家人的殘忍,以及對黑魔王的忠誠程度。

  他不敢掉以輕心,尤其在目前腦袋混亂的情況之下。他的兩隻眼睛直直盯住對面兩個巫師的魔杖手,專注於他們下一波的攻擊。

  「你們要什麼?」賽佛勒斯沉聲問。

  「我們要什麼?哈哈,黑魔王的指令,你不會忘記了吧?」道夫用粗嘎的聲音說。「活捉石內卜,除了弄死他,要做什麼都可以。」

  「黑魔王死了。」

  「黑魔王沒有死!」道夫尖聲說。「他會回來,就跟之前一樣,他會找回純血巫師家族的榮耀!」

  「只要我們抓到你,黑魔王就能回來。」巴坦的男中音堅定地說。「一定是這樣的,他下指令時一定早就預知這一切。」

  佛地魔下令活捉賽佛勒斯只是為了殺掉他好成為接骨木魔杖的主人,就像他命令魯休斯.馬份找賽佛勒斯的目的一樣。但顯然眼前這兩個絕望的食死人誤解了黑魔王的意思,也或者,他們需要一個說服自己尚未失敗的理由。

  「就憑你們兩個嗎?」賽佛勒斯嘲弄。「你們知道我的能耐,只有你們兩個是不可能打敗我的。」

  道夫是個自視甚高的大男人,被這樣輕視自然被激怒。「黑魔王的追隨者比你想像的多,叛徒。」他咬牙切齒說。「外頭還有其他人在等你。」

  「外頭只有一個在盯哨?」賽佛勒斯揚起頭,露出自知最能惹怒他人的姿態。「哈。」他從鼻子裡發出嘲弄的聲音。

  「是兩個,兩個!莫賽博跟艾佛瑞,你記得他們嗎?」道夫被賽佛勒斯氣紅了臉。「你這狗娘養的雜種真的有辦法一對四再加兩個催狂魔?」

  好吧,他的對手包含四個妄想抓住最後一根浮木的亡命之徒,以及兩個他無法應付的催狂魔-基於賽佛勒斯放不出護法咒-這一點都不困難不是嗎?明白自己即將面對什麼的賽佛勒斯反而不緊張,他的手指緊貼住背面的落地窗玻璃,五指釋放無杖魔法。

  砰地一聲,整片落地窗碎裂,賽佛勒斯沒等兩個雷斯壯兄弟反應過來便反身從破掉的窗子一躍而出。

  他聽見背後雷斯壯兄弟的怒吼,摔落在地時慶幸布萊克承租的公寓位於二樓。但即使賽勒斯幫自己放了個緩衝咒,落地時赤足的腳底仍難免被破裂的碎玻璃割傷,同時也扭傷了左腳踝。

  賽佛勒斯在原地緩口氣,確認雷斯壯兄弟、莫賽博與艾佛瑞都離開公寓,才開始一瘸一拐痛苦往前逃。

  往他背後招呼的魔法咒語不曾停止,追逐者要不就是施放足夠的麻瓜驅逐咒,要不就是根本不在乎魔法部。不怕死的亡命之徒是最危險的,賽佛勒斯清楚得很。他赤裸著腳往前跑,粗糙的柏油路面和刺進肉裡的玻璃碎片讓他的每一步都留下血腳印,嚴重扭傷的腳踝根本毫無幫助。

  賽佛勒斯沉重喘氣,咬牙忍痛往附近的公園一瘸一拐地跑,一邊快速在自己身後施放盾牌擋住每一波攻擊。但即使他擋下每一道惡意的魔法,受傷的雙腳仍然嚴重拖累他的速度,抵達公園之前,賽佛勒斯發現自己被四個熟悉的前食死人團團包圍住。

  「你跑不掉的,石內卜。」道夫咧嘴笑著說,魔杖在手上甩來甩去。「為什麼要做這麼沒有意義的事情?」

  賽佛勒斯高舉魔杖,眼角餘光仍然不放棄尋找出路。「每一件事情都是有意義的。」他喘著氣說,再多畫了個護盾。「現在夠遠了。來吧,我一個人就可以對付你們四個。」

  「什麼夠遠--」

  才發出個聲音莫賽博就立刻被賽佛勒斯迅捷的魔咒擊中當場昏倒在地,其他三人連忙出手,但沒有賽佛勒斯來得快。他的手勢輕巧速度飛快,快速擋住一連串往身上招呼的惡咒,並且幾乎在同樣的時間反擊。

  沒有複雜囉唆的魔法符咒,連續三個未出口的無聲昏擊咒,艾佛瑞與史坦接連倒地。只有道夫.雷斯壯跟得上賽佛勒斯的速度,勉強躲過衝往自己的凌厲攻勢。賽佛勒斯沒打算給道夫任何喘息機會,接二連三不停止的無聲魔咒拼命往前食死人身上扔去。道夫.雷斯壯狼狽後退,只能用大量護盾吃力地擋住,完全無法反擊。

  眼看賽佛勒斯即將打倒最後一個敵人,四周圍的溫度卻突然驟降,陣陣寒意掠過他的全身,鑽入他的心口。原來接近落日時的明亮天空,忽然變得一片漆黑,所有的聲音都消失,樹上的葉子靜止不動。賽佛勒斯全身僵硬,瞬間沉入冰冷的絕望感中,如同冷水刺痛他的肺臟。他張開嘴試圖呼吸,睜大雙眼試圖看得清楚,卻只能感到深沉的,無窮盡的,絕望與自我厭惡。

  他知道這是什麼。催狂魔會吸走所有的快樂,會讓他無數次重溫一生中恐怖的回憶,會消除他的意志與能量,會帶走生命中所有的希望與光。賽佛勒斯抱住頭跪到了地上,額頭抵在地面上。

  賽佛勒斯眼前一片黑,很冷,也很孤獨。他再次聽聞所愛之人的死訊,再次手染鮮血站在天文塔上,再次回到不分晝夜隨時亮著燈的方寸之地,再次重溫四周寧靜無人相伴的獨自監禁。他再次相信自己的生命沒有意義,相信他的存在是個罪惡,相信自己不該存活於世。

  魔咒打中賽佛勒斯的身體,疼痛讓他回到現實,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蜷倒在地,原本握在手上的魔杖落在身前不遠處。賽佛勒斯無聲招喚魔杖,道夫卻一腳踩在他的魔杖上頭,手上的魔法杖對準他。

  「咒咒虐。」道夫說。

  整個世界在賽佛勒斯的眼前消失。他尖叫,尖叫,不停尖叫,直到道夫.雷斯壯給予他短暫的憐憫,賽佛勒斯如胎兒般成一團,渾身發抖,痛苦難耐。

  讓他發抖不只是酷刑咒,而是靠近自己的兩個黑暗身影。其中一個催狂魔伸出腐爛的手靠近賽佛勒斯,撫摸他汗溼的頭髮,呼嚕嚕如死亡前的呼吸聲就在他的耳邊。另一個則跪了下來,如慢動作般脫掉頭上的帽子,露出臉上皺巴巴的一個凹洞。

  他就要死於催狂魔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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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秋思化刃 發表於 2023-7-9 14:4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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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上疾行尋找消影之處的天狼星身體猛然一震,停下腳步。原本走在他背後的行人一頭撞上,不高興地嘖了一聲。

  天狼星沒道歉,反而快步跑起來。

  房間的門打開沒什麼關係,但方才魔法的衝擊告訴他,公寓的落地窗被魔法打碎。天狼星感應施放在大外套上的追蹤咒,外套還留在家中,但這不能證明賽佛勒斯與孩子平安無事,因為落地窗不可能無端破裂。

  家裡出了事,天狼星確定。

  他閃身進去一條巷子,也不再在乎是否會被看見。去他的魔法部,賽佛勒斯與孩子們的安全比麻瓜保護法更重要。

  天狼星直接消影。

  他出現在公寓門口,再進去的屋子內部被他親自施放反向現影咒,任何人都不能直接在公寓裡現影,包括他自己。

  公寓的大門敞開,天狼星手執魔杖衝進去,被眼前所見的一片狼藉嚇得呆立原地無法動彈,腦中有個聲音正尖聲大叫著不不不不,拜託不要。他踩過滿地碎裂的家具,走到破裂的落地窗前往外探,卻什麼也沒看見。

  天狼星回過身子,仔細觀察自己的家,不由得有種奇怪的違和感。他熟悉自己的公寓,所以很確定屋子裡缺少某些部份。天狼星沿著被毀掉的起居室邊緣走,魔杖輕輕劃過整片牆壁,直到經過某個地方感應到魔法的震盪。

  他跟賽佛勒斯相處已久,很熟悉對方的魔法特質。乾淨、老練、直接了當。天狼星解除施放於此處的魔咒,顯露被賽佛勒斯隱藏於其後的空間-通往公寓其他空間的走道。

  不同於大門、餐廳和客廳如同被炸過般的混亂,賽佛勒斯利用魔咒隱藏的公寓內部一片和平,彷彿只是日常。天狼星快步奔跑進去,首先吸引注意力的是被打開的房門,以及散落一地的簡報。

  他明白已發生什麼,以及即將發生什麼。

  賽佛勒斯看過簡報了。天狼星暗自詛咒自己的粗心大意。看過所有資料的賽佛勒斯會發生什麼?會喚起所有的記憶,或者陷入更深層的現實逃避?某部分的天狼星希望賽佛勒斯永遠不要想起過去,永遠與自己和兩個孩子在倫敦無憂無慮過生活。但更大部分的天狼星期望賽佛勒斯想起一切,他才有足夠的底氣與對方重新開始。

  無論天狼星對於賽佛勒斯看過簡報的想法是什麼,都不該是當下最優先處理的事情。他站在兩個孩子的房間前,內心的恐懼與恐慌幾乎壓過假裝的平靜。他如此害怕打開房門看見的東西,以至於兩隻手都不自禁地用力發顫。

  天狼星的手穿過層層疊疊施放於兒童房門口的守護魔法,再次感受專屬於賽佛勒斯的魔法氣息。這裡的魔法充滿安撫、平靜,以及強勢的保護力量,天狼星毫不懷疑若是自己之外的其他人必定會被這樣強大的保護咒打傷當場倒地。

  他開啟房門,走進房間裡,看見--

  詹姆和獅子星在以魔法維持舒適溫度的房間裡睡午覺,一個睡成個大字型,另一個則抱著個枕頭側身睡。兩人的睡相平靜,對外頭發生的任何事情一無所知。

  目睹兩個孩子被如此保護周到的天狼星雙唇不由自主顫抖,鼻頭一酸,眼眶積滿淚水。他柄住氣息慢慢後退再次以發抖的手關上房門,為了讓自己安心而在門上添加更多的魔法符咒。回客廳的路途上天狼星拿出隨身攜帶的雙面鏡,魔杖在上頭輕點。

  「哈,哈利。」天狼星由著眼淚滑下,用哽咽的聲音呼喊。「請,請幫助我--」

  哈利的回應比天狼星預計的快很多。「天狼星?天啊,你在哪裡?我立刻去找你。」

  「在我的公寓。」天狼星抖著聲音說。「我取消公寓裡的反向現影了,如果方便--」

  天狼星沒有完成他的句子,下一瞬間哈利直接現影在他的跟前,在看見天狼星與屋子裡的情況時,立刻站到天狼星身前擺出備戰的姿態。

  人生裡有太多比面子和尊嚴更重要的東西,此時此刻的天狼星再不在乎對晚輩顯露脆弱。他沒有辦法一個人處理這件事情,他需要巫師世界的朋友的幫助,一個強力的夥伴,一個不問理由隨時願意提供協助的同夥。

  他以為在同齡友人都死亡的情況之下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人,然而哈利-詹姆.波特的兒子-以實際行動讓天狼星知道,他其實不用獨自一人面對生活的難處。

  他為什麼要避開關心自己的人?

  「詹姆和獅子星呢?」正氣師哈利的雙眼不放鬆盯著公寓裡每個可能的角落。「發生什麼事情?」

  「他們沒事,正在房間睡覺。」天狼星抓住哈利的手臂說。「哈利,我要拜託你留在這裡幫我顧著他們的安全。」

  「你要自己去追闖入者嗎?」哈利回過身面對天狼星。「別這樣做,天狼星,讓我通知其他的正氣師。你留在這裡,詹姆與獅子星醒來會需要你。」

  「他們看到你也會安心,哈利。但是賽佛勒斯--我必須親自去追他。我不能再,再搞砸了。」

  「賽佛勒斯.石內卜?石內卜闖進你家破壞你的公寓?」

  「不,不是他。我不知道發生什麼,總之不是他!」早已衝出門外的天狼星大聲說。「以後再解釋!詹姆和獅子星拜託你了!」

  路上沒有麻瓜,也沒有警察,無論闖入者是誰都做好萬全準備,事先在周遭施放麻瓜驅逐咒。相信沒多久正氣師也會一一出現,但天狼星不願等待。他必須比任何人先找到賽佛勒斯。

  並非英雄主義作祟,而是賽佛勒斯以食死人的身分被逮捕過,出獄也沒多久,若正氣師先找到賽佛勒斯,很難保證他們不會把整件事情怪罪到賽佛勒斯身上。天狼星曾經是冤獄的受害者,比任何人都了解急著破案的正氣師們可能會做出什麼。

  天狼星站在滿地碎玻璃前,低頭盯著地上的點點血跡。接著抬起頭,如火燒般炙熱的目光沿著地上的血腳印往前延伸。

  天狼星拔腿追上。

  ***

  當催狂魔臉上腐爛的嘴唇靠近時,賽佛勒斯知道自己要被親吻了。諷刺的是,重新獲得記憶之後的賽佛勒斯此時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的第一個吻是與誰分享的。他曾經希望是莉莉.伊凡,但他從來都沒能獲得真正想要的任何東西。

  如今就在死亡之前,賽佛勒斯的腦海裡無法控制地出現一個人。

  一個他此生最該痛恨的人,卻也是他此時最渴望的人,甚至超過莉莉.伊凡。

  他恨他。恨他的厚顏無恥自私自利,恨他用謊言欺騙自己,恨他利用自己,恨他把自己當笨蛋耍弄。

  他又渴望他。渴望他烈日般的笑容,溫柔體貼的陪伴,心有靈犀的相視一笑,共同經歷過的相似人生。他渴望他,如同生長在陰暗角落的爬藤植物渴望陽光,如同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渴望一個歸宿。

  據說人在死亡之前腦中會浮現過往一生,此時此刻的賽佛勒斯清楚看見--

  他坐在布萊克承租的小小廉價公寓的陳舊沙發上頭,獅子星.布萊克坐在他的腿上窩在他懷裡;詹姆.布萊克坐在他的身側,頭顱卡在他的胳肢窩底下。他們正一同看一本大大的繪本童書。天狼星坐在賽佛勒斯的面前一邊聽他朗讀,一邊用手上拿著的毛茸茸狗娃娃搔賽佛勒斯沒穿鞋的雙足。賽佛勒斯搖晃雙腳越是躲避,天狼星越是逼近。兩個孩子加入戰局幫著賽佛勒斯壓制身材高大的天狼星,最後四個人在起居室的地板上跌成一團,互相擠在一起哈哈大笑。

  被三個人壓在底下的天狼星笑著大叫,夠了夠了饒了我吧,我愛你詹姆,我愛你獅子星,我愛你賽佛勒斯,我愛你們全部,饒了我吧--

  催狂魔腐爛的雙手抓起他的臉,賽佛勒斯再也承受不住恐慌,用力驚叫。

  「別殺了他!」一邊的道夫尖聲命令著,聽起來也很驚慌。「拿走你們需要的,但是別殺他!他是黑魔王的!黑魔王的命令--」

  道夫的聲音硬生生中斷,接著是巨大身體倒在地上的聲音。雖然不明白發生什麼,賽佛勒斯的肌肉再次自己行動。原本被壓在道夫腳底的魔杖「嗖」地一聲被招喚進伸出的手掌中,躺在地上的賽佛勒斯魔杖往上指,大聲呼喊。

  「疾疾,護法現身。!」

  身邊有另一個聲音也正喊出相同的咒語,然而賽佛勒斯沒時間關注是誰,全心全意操控他的魔法。

  他的魔法,正以強大的力量回應賽佛勒斯的快樂回憶。明亮的銀色光芒如瀑布般從賽佛勒斯的魔杖尖端傾瀉而出,在他的上頭形成一頭美麗的動物。溫暖與充滿希望的氣息團團包裹全身,驅趕試圖靠近的催狂魔。

  在自己的護法保護下,賽佛勒斯終於能夠坐起,同時看見另一個人施放的護法與自己的那一個正在並肩作戰,共同以強悍的力量驅趕催狂魔。兩個護法的亮光幾乎照亮周圍所有區域,催狂魔尖叫著落荒而逃。接著,兩隻護法並肩漫步到賽佛勒斯身前,彎曲後腿坐在他們的尾巴上一起望著賽佛勒斯。

  另一個人的護法是一隻體型巨大多毛的大型狗,不仔細看還會以為是一頭熊。那狗有一雙直立的大耳朵與一對又圓又大的眼睛,正討好地咧開嘴對賽佛勒斯吐舌頭。他自己的護法體型則小得多,毛髮蓬鬆滑順,有著毛茸茸垂下來的耳朵與聰慧靈活的雙眼,四處張望的視線最後停留在身邊的巨犬護法身上,滿臉高興地看著比它高上許多的大狗。

  賽佛勒斯正打算對自己的護法說些什麼,一個著急與關切的聲音切入他的思維。

  「喔我的天啊賽佛勒斯你還好嗎?」坐在地上的賽佛勒斯揚起頭,看見手持魔杖的天狼星張開雙臂直衝到他跟前。「拜託告訴我你沒事,催狂魔沒有,沒有--」

  賽佛勒斯的兇狠怒目讓天狼星停步。「別告訴我你讓詹姆和獅子星單獨留在家裡無人照顧。」他厲聲說。「我特地打破落地窗叫你回家還拖著敵人離他們那麼遠不是為了讓你在這裡閒晃。以及別碰我,布萊克!」

  天狼星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再慢慢縮回身側,垂下眼睛看往地面。「好,別碰你,我知道。我,呃--」天狼星訥訥地說。「恭喜你恢復記憶,賽佛勒斯。」

  賽佛勒斯咬緊牙關呼呼喘氣,不確定是因為腎上腺素的消退還是因為對天狼星的憤怒。但即使透過怒極的雙眼,賽佛勒斯仍然能看到許多細節。天狼星的雙眼因為哭過而紅腫,抿住的嘴唇微微發抖。他的神情受傷,整個人失神落魄,就好像剛被宣佈判處阿茲卡班無期徒刑。

  不是說天狼星沒被宣判過就是。

  「詹姆和獅子星?」賽佛勒斯冷硬著聲音問。

  「我拜託哈利在家裡照看他們,他們很安全。」天狼星說,緊繃的肩膀鬆垮,上身前彎手掌撐在膝蓋上,慢慢跪坐在地上,透過睫毛以發紅的雙眸看著賽佛勒斯。「這都是--都是因為你。你保護了他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我欠你,欠你那麼多,賽佛勒斯。對不起,我--我是個糟糕的人,尤其對你--我是--我是--。」

  「對,你是。」賽佛勒斯不帶感情冷冷地說,避開天狼星受傷的眼神。他恨他。「你是一個厚顏無恥又自私自利的無情之人,布萊克。即使長到四十五歲了你還是與往常一般自我中心地遊戲人間,把周圍每一個人都當作小丑耍與用完即可丟棄的工具,絲毫不顧當事人的情感與感受。」

  「賽佛勒斯。」

  「一切都結束了,布萊克。離開我的眼前。」賽佛勒斯緊咬著牙說。「在我改變主意開始詛咒你之前,離開我的眼前。」

  「好的好的,我會離開。只是呃--好奇問一下--」天狼星指著阻隔在兩人中間的兩個護法問。「這是你的護法嗎?」

  「對。」賽佛勒斯生氣地說。

  「你的護法是一隻--狗?」

  他以為自己辦不到,結果剛才終於施放出來的護法竟是一頭狗。正確來說是一隻邊境牧羊犬,目前正興高采烈地與布萊克那頭醜陋的巨型犬互相依偎,時不時抬起頭舔舔大狗的臉。大狗則垂著頭一臉溫柔地看著體型比牠還要小的牧羊犬,時不時揚起臉對賽佛勒斯諂媚地笑。

  世界上還有比這個更讓賽佛勒斯難堪的事實嗎?

  「叛徒。」賽佛勒斯小聲咒罵自己的護法,卻又捨不得把好不容易成功施放的它收回去。「我的護法是一頭母鹿。」

  天狼星難以理解的表情看起來真蠢。「母鹿?但是它明明是一頭--」

  「母鹿。」賽佛勒斯堅持。

  周圍有巫師現影的劈啪聲拯救了賽佛勒斯的尷尬。姍姍來遲的正氣師們-跟麻瓜影集裡總是最後才出現的警察一樣-逮捕被打倒在地的四個前食死人,要求賽佛勒斯與天狼星去一趟魔法部解釋經過。

  隨行的還有治療師,他們幫賽佛斯受傷的腳做了基本處理,告訴他最好還是去一趟聖蒙果醫院做更詳細的檢查。

  或許是過去八年牢獄經驗養成的習慣,賽佛勒斯直接尊從正氣師和治療師的命令與建議。他坐在治療師提供的輪椅上,對試圖靠近的天狼星橫眉豎目。

  「賽佛勒斯,求你。」看得出來天狼星不敢靠近,站在幾步遠的距離哭喪著臉說。「別離開我。我昨晚說的那些都是真心真意的,求你給我機會解釋--」

  「你還想用你那些拙劣的謊言傷害我多少次,布萊克?」賽佛勒斯說。「避免你沒注意到,讓我提醒你。雖然大多數人都不這樣認為,我仍然是一個人類。我也是會痛苦會難受,我也是有感覺的。」

  他沒等天狼星的回應,魔法推動自己的輪椅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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