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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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One Piece│馬艾&白團] They say we'll rot in hell [G] [海軍AU][2023.03.04更#27]+首樓印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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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叼根菸 發表於 2020-8-26 13:3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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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6-C





Marco不需要被告知他的忠誠是獻給什麼人,也不需要旁人提醒個人意志與群體命令的優先順序。

他在數百萬次的漂浮下墜落,滑出死亡恫嚇的運行軌跡,直到承載的手接觸消散前的餘暉,軀體緩緩降至沸點以下的溫度,戰爭及殺戮鍛鍊出的本能趕在思維上演一次完美的潰堤前接手,使他在匍匐於地哀號前便辨識出少年的影子。

再生炎無法緩解甚至治癒精神層面上的分崩離析,他幾乎能夠淡然地坦承未來退化成人類的可能,不死鳥逕自做為Portgas家恥辱的陪葬品,他則獲得體驗疼痛的准許,屬於活著的憑證。

多麼令人欣慰的諷刺。

超越人能負荷的極限,Marco在異常的清醒中沉溺於狂怒帶來的平靜,那是人與惡獸界線模糊的親暱時刻,既能選擇與獸性和解,也能臣服於人性賜予的動盪,他善於擁抱詛咒,看看經年累月浸淫的血腥之海最後醞釀出何種結果。

記憶不似風暴般劇烈撕扯著零散畫面,相反的,它們分門別類,井井有條,未因傷口大小遭人忽略,那是插在眼球上的鋼針,放大,放大,放大,直到貫穿水晶體後緩緩扯出,模擬出痛苦的相應條件。

作為支撐的茅點,Ace躺在男子身後十二點五米處,竭盡所能的呼吸,呼吸,冀望肋骨的裂縫能躍過腦人的提醒,直達麻木邊緣,Marco憑什麼愚蠢的相信他可以像過去一樣擁抱他,利用親吻反覆在額頭與頸脖間遊蕩,他應該引導Ace在皮膚上燒烙出他可以接受的償還,好襯托出Marco的失信。

他們站在世界上最安全的牢籠,以大海,船身,家人及王者組成,一個Marco本該徹底死守的安全距離。

Ace的生命力正在消逝,而他還有一個承諾需要兌現。

深深憎惡著被眾人仰賴的判斷力,男子嘴角凝結出冷笑的弧度。








高頻噪音在他起身抗議之前止於一次若有似無的嘆息,睜開眼,世界除了絳色的雲海外再無其他,浪在遠處低吟,軀體彷彿被靜置於溶洞之中,乾燥的砂礫將肌膚刻出螻蟻蛀食後的隙縫,關節是由海水凝結而成的產物,記憶提醒他呼吸的節奏,穩定,緩慢,在肋骨與肋骨下降的空檔,柔軟的卵囊自口鼻中產出,深深淺淺,大小不一,他在困惑中感受背脊底下傳來的熟悉溫度,視線與海齊平,源源不絕的胎音落入沙洲,形成狹窄緊迫的聚落,膠質囊底下,數不盡的幼蟲兀自震動,如同難以辯解的摩斯密碼,將音節貼的稠密綿長。

覆蓋在表層的卵以一種肉眼可見的波動晃蕩,平滑圓潤的軟囊突生細長刺棘,那些尚未被遺落至墓穴裡的抗議,與其說是爭先恐後掘出逃離的道路,不如說對於被剝離一事感到異常憤怒,牠們穿過潮間帶的崎嶇,抵達無意識墜落的右手,黏液相鄰纏住半開的掌心,自體內誕生的怪物們歡騰吸允住指縫,挾帶不可言喻的劇痛歸鄉,胃部在剎那間堆疊起無端親密衍生的焦慮,防衛本能瞬間掌控一切,召喚熟悉的熱度,他開始燃燒。

字面意義上的燃燒。

蟲卵劇烈躁動,前仆後繼直衝而來,形式詭譎的海嘯搭載過度的感官刺激將少年淹沒,似是懲罰他的不順從,本該同化的脂肪,臟器,血液都在蟲卵的觸碰下遭到凌遲般的切割,第三次尖叫之前,雲海瘋狂驟降而至,這次揚起的海風不再是混雜酸液的腥臭味,複眼們定格似的轉向同個角度,這種喧囂過於沉默以至於他進行為期一分鐘的久違標準心跳好重拾混雜的思緒。

驟增的氣壓與耳鳴共舞,白霧纏著他的身體湧盪,尖叫聲過於密集,他聽著另類的白噪音試圖進入新的夢境。

數分鐘,也許是數小時過去,他鼓起勇氣再次眨眼,密密麻麻彷彿藤壺般散落堆疊的囊腫悉數消失在翻騰的細沙編織而成的浪花底下,天空緩緩降落一座巨大的鯨魚骸骨,棲息在島嶼中央,青藍色的火炎靜靜駐足於骸骨頂端,自延展的長翼開始塑形,直到不穩定的外框逐漸刻畫出熟悉的輪廓,既是高雅且遙不可及,獸眼以一種近乎憐憫的眼神審視著自己。

「他很痛苦。」幻獸說,未能替冰冷的環境中增添些許熱度,Ace卻不由得在狼狽的咳嗽聲中擠出一陣破碎的笑聲:「……選在這種時候撒謊可不好呢,不死鳥先生。」

打從最後一粒卵囊遭沙海吞噬,盤據在身體上翻騰的痛苦全數止於平靜,裸著身體,他靠坐在立於背後的人形石像,幾次嘗試開口最終都流於沉默,Ace無疑是想見他的,Marco的半身,那些羅織許久的講稿不是尷尬到過於正式,就是輕鬆的不符現狀,雙腳微微靠攏,遮住裸露的性器,拒絕臣服於想縮成球的衝動,Ace盡可能滿足幻獸的視線,直到他再也無法忍受近乎真空般的寂靜。

「咳,這是新的……鳥巢……嗎?」少年小心翼翼的詢問,思考到底是不死鳥透過什麼奇怪的連結從精神上把他拖出來,亦或是留在甲板上的本尊耐不住傷勢以及藥物帶來的影響進入半昏迷邊緣。

兩種聽起來都不太妙。

幻獸搖搖頭。

「這算不算綁架啊?」

沒有回應。

確認過雙腳沒有足夠的力氣支撐他離開半躺的狀態,時不時暈眩的大腦強烈警告他任何不必要的移動都將是愚蠢的,Ace思考再三,決定主動結束不知會僵持到何時的對峙。

「好吧──老是被人嘲笑天真啦,長不大的小鬼啦,固執莽撞做事不顧前因後果,被保護得太好之類的可不是我的風格。」

「再生炎不能治癒精神上的傷口,你得讓我看。」伸手指著壟罩整片空間無盡的黑,少年眼神清澈,既不是命令,更不是卑微的懇求:「你知道你得讓我看的。」

形體逐漸穩固,展開的絢爛雙翼帶起無聲的流星雨,無數噩夢當中唯一不曾退色的景色重現於前,不死鳥修長的身姿與其悠長的鳥鳴相襯,回音意欲激起胸腔的情緒與之共鳴,Ace稀奇的發現他應該有的憤怒,失望,悲傷,贈恨等負面因子都拒絕給予回應,他是一塊頑強的磐石,是擁有自由意志的火,是幻獸不得出於私慾強制掌控的珍品。

「道歉的話,我之後會說的,無論你想聽幾次都可以,不管是在Marco睡著的時候,喝醉的時候,作夢的時候,甚至吃飯不小心睡著的時候,我都會說給你聽的。」握住落在手邊的落羽,努力維持聲音裡穩定的品質,Ace抬頭,耀黑的瞳孔只剩堅定駐守。

「當然,道歉完後你想說什麼都可以,責怪我也好,跟他吵架也好,甚至你想道歉的話我也會接受的。」

「前提是,你必須要讓我看。」雙手在空中劃出半個圓,沙潮已退去,鯨魚空洞的雙眼溢出發著藍光的海水,水流聲遠比心跳還沉默,「……你知道嗎,我接受他利用我打贏一場屬於你們的戰爭,我接受他對於我的各種質問,但就像Marco說的,人不能在無知的情況下做出判斷,這對我不公平。」

「你不會想讓我聽到其他人轉述,他也許會同意我的要求,我知道他會的,你不喜歡,我也不喜歡,那……真的有必要擴大傷害嗎?」在這貧瘠到使人忍不住懷疑起Marco精神狀態的巢穴,連Ace可能的拒絕意圖都一並封鎖,「報告也免了,那怕再中肯都不是我想要的東西,我不知道Marco在害怕什麼,就算是半年前……」他嘆了口氣,「那件事之後,我以為我說的很清楚,看起來是我想的太簡單了,那顆固執的混蛋鳳梨畢竟跟你是這種,」Ace張開雙手當作翅膀拍動,不死鳥歪著頭看他,「──關係,不能怪你直接設想到最糟的情形,導致你認為把我放在這裡是唯一選擇,這種想持續一輩子的保護,我不需要。他有這個資格把我當不成熟的小鬼對待,但是……」

「你不一樣。」

心臟沉穩的跳動,Ace知道他的話聽起來不僅荒謬,甚至有些破碎,短時間內經歷多次崩潰與重組的思維消耗所剩不多的精力。

必須要傳達出去的,最真實的想法,太過重要。

他想抱住同樣傷痕累累的獸身,想親吻青炎底下難以癒合的傷疤,想制止他的墜落,在不死鳥最後一次燃燒殆盡之前。

「你會死的。」

放棄一切經歷過的,癒合完全的記憶,難道不是種逃避?

「我不想要那樣子的結果。」

幻獸盯著眼前瘦弱到荒謬的人類,盯著直視火焰的本質,耿直到缺乏隱藏的心思,迫人的氣氛在幾秒內歸於平靜。

「……我假設你同意?」

他耐心的默數,在邁入第三百秒時,幻獸以最小的幅度點頭。

「既然給予承諾,就有遵守的義務。」不死鳥說。

隨著聲音落地,本聚集在骸骨周遭的水窪分成多路急速向外流動,交織而成規模龐大的蛛網,畫面在指縫大的水道上閃爍,擴張到成片的規模,他靜靜看著光線逐漸增強,頭頂也不再是永夜,如同躺在透明球體的中央,世界開始倒映出新的景色。






男子抬起手,掌心向上對著人牆做了個招喚的動作,一名站在船桅附近的船員解下繫在腰間的海賊刀拋進一隊隊長手中。

金髮的惡魔果實能力者走到賈庫亞斯身前,臉上始終掛著難以辨別情緒的微笑,反握刀柄後彎下腰,「我跟你之間的不同,」他說,刀鋒轉了個方向,挑開綑綁住男人的繩索,「在於──我沒有興趣面對手無寸鐵的對手。」

一如他的宣言,鬆手後刀尖朝下斜插在船板上,Marco往後退開三步,給予賈庫亞斯空間的同時阻斷他躲避的可能性,「站起來,賈庫亞斯,讓我看看你的能耐。」一隊隊長維持完整的人類外觀,凜冽的殺意幾乎使空氣凝結,「你跟我之間有幾件事需要解決,但首先,我要知道你對那些居民下的藥物的成分以及項圈密碼,而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yoi。」

「沒料到你們的速度會這麼快,」俘虜轉了轉手腕,故作欽佩的嘆息著,「即便沒有任何目擊者存活,仍設法推斷出正確的航道,不會愧是白鬍子海賊團。」

聰明人,意即賈庫亞斯知道莫克維斯的船隻遭人襲擊,但襲擊本身卻不是由他所授意,具體知悉他們來訪時間也許只比實際抵達時間快上半天至一天,

「多虧事前與善後兩項工作都做不到位,否則笑到最後的人會是你,yoi。」Marco平靜的反駁:「偉大的航道並沒有完整海圖在市面流通,想從地圖上抹去一個島嶼的存在,將知情人士與相關資料全數損毀是基本步驟,喀喀塔族人本身性格封閉,不代表活在外面的人對他們失去興趣,就我個人而言,一張海圖就夠了。」

「你對馴養有一套手段,控制下屬的能力卻不怎麼樣,只要同盟發出求援訊息,白鬍子海賊團有翻遍整個海域也要追根究柢的信念與義務,我不認為你能理解道義本身代表的意涵。」

「被海賊稱讚冷血,我該感到榮幸。」

「恭維的話就免了,」Marco說,臉上笑容依舊,「哉在底下的人分贓不均,無怪乎海軍全都是群沒骨氣且缺乏信仰的傢伙。」

如果不是莫克維斯的商船遭到攻擊,如果亞里尼的個性不是耿直到拿命要求白鬍子調查不明海難原因,估計十年內他們都不會特別計畫找出媞媞希彌亞的位置並來場閒暇的探險。

賈庫亞斯臉微微變色,但他設法控制住,不對Marco的嘲諷有所反應,「那你應該了解,這不像刻意引發一場戰爭。」

「啊,當然,對於屈居在鼠穴內的牲畜,我懷疑你有那個膽量。」

狼狽地將刀從地上拔起來,男子擦去臉上的汗水,撐著膝蓋直起身,順手拉平衣襬,眼神高傲環視四周,他將恐懼隱藏的很好,好到Marco幾乎都想讚賞他的無知,幾乎。

海軍站立的姿態帶著被矯正到偏執的自信,毛筆書寫而成的鋼勁字跡是焊死在脊椎骨上的鐵柱,使他們用最無禮的自滿活出階級的具體型態,在大義的名諱之下,任何膽敢直面的邪惡皆視為不可苟活於世的髒污惡垢,若非Marco與海軍打交道的年月幾乎與他的生命同樣漫長,他定無法理解世界政府洗腦手段該是多麼的出色,才能淬鍊出站在眼前這只完全毀敗人性的怪物。

神經因難耐的殺意而躁動,Marco向來都拒絕當被狩獵的一方,但這不妨礙他有條件退讓,好獲得更大的樂趣。他再次感謝家人們贈與的毫髮無傷的身體,質問不過是加強對方信心,即便身處敵營中也能掌控權全局的錯覺,就好像賈庫亞斯現在還是拿著屠刀宰殺牲畜的屠宰者,白鬍子海賊團尚在他羅織出的蜘蛛網內苦苦掙扎,為了無足輕重「商品」們的利益著想。








顏色,聲音,氣味,語言,情報開始瘋狂湧入,Ace忍不住瑟縮在突如其來的感官風暴底下,如同被扔進熬煮湯底的大鐵鍋,各種金屬製品狂躁的沿著周身敲打,倘若能專心致志躲避刺耳噪音,他尚有苦笑的餘裕,偏偏那些雜訊涵蓋Ace迫切想迎接的真實,不可能堵住耳膜同時竭盡全力分析,火花落在臉頰上,刺激著眼球,Ace不確定慘叫聲是出於何方,盤據在喉嚨間的熱度似是提高一個層級,自鯨魚眼眶宣洩而下的海水激起陣陣漣漪,堆疊後形成不足腳踝高的淺浪,他接觸的每一寸地獄都在沸騰,數十顆突破禁錮浮至水面的砂礫凝結成拳頭大小的圓形球體,圍著赤裸的黑髮少年不規律飄動,沙殼表面漸漸龜裂,露出底下沾附黏液的蟲卵,那些遭到同類吞食的膠質囊失去透明的色澤,交由不詳的粉色取代,雙手從極致的寒冷轉為難以忍受的炙熱,指片搖搖欲墜地蓋在甲肉上,齧齒類生物啃咬的劇痛與麻癢交錯,他拒絕與複眼對視──不,不是現在,他不會逃避,但不是現在。

宛如神經遭人鞭打的抽蓄並未持續太長的時間,在他潰堤之前,鳥爪離開握住的鯨魚骸骨,輕巧滑翔至Ace身前,再生炎托住他哀號的身體,使Ace不至於癱軟於地,石像不知何時改變角度,更好扶持住少年。

很難無視鳳凰的爪子底下掛著的一枚人類左耳,抹去沾濕嘴角的唾液,回歸幾分鐘前的平靜。

在抗議「你難道不能循序漸進慢慢來嗎誰會一次把音量調到最大」與「鳥類知覺這麼靈敏的話Marco每次去酒吧喝酒難道有自虐傾向」之間劇烈喘氣,Ace挑眉,雙手抱胸屈身,忍住伸手撫摸左耳的衝動,他看著幻獸莫名喜感的聳聳肩,無辜中藏著至今最為人性的尷尬:「能解釋,你錯過部分劇情,他沒有注意到他提出類似的要求,接受沒有壞處。」

懷疑自己可能在無意間昏迷且錯過至少二十句對話,黑髮少年一臉茫然:「什……什麼?」

不死鳥回頭看了眼鯨魚骸骨,鳥爪刨挖地面後選擇待在原處,金環相連的特殊尾羽罕見的浮在水面上,兩次振翅帶起小小氣旋,砂球掙扎著想逃離,卻耐不住風壓與升起的水流,再度被水掩埋,泛著藍光的海水同樣自幻獸身邊退去,留下一小塊乾旱地區。

「……噢。」Ace瞪大著眼,莫名理解蟲卵與他的關係,或者說蟲卵代表的「東西」,呆愣的致謝。

「謝謝。」

獸眼神情複雜的瞪他,「只是暫時性的。」

「Marco說禮節很重要,」眼角帶著笑意,Ace固執的重複,「所以──謝謝,我知道這不是你的責任,放心!Marco會把我修好的。」

他會把我們修好的。

青炎不自在的增強晃動的幅度,鳳凰抬起頭,Ace順著他的視線往頭頂看,「他的痛苦是造成整個空間形成的主要核心。」牠嘆氣,舉起掛著耳朵的左爪:「頻率不高,這個,可以說這是他提供的一點小餽贈,作為補償。」

畫面再度閃現,他看到成片模糊的人影,Marco奇特的髮型位在中心點,跪在一隊隊長眼前的男子摀著左耳,血液從指縫間留下,染紅大半個手背。

他們在交談──準確來說是單方面的咆哮,Ace聽不見聲音,努力讀取唇形猜測可能的字詞,「無可饒恕,侮辱,他沒有拒絕答復及質問的資格,一個警告。」

「他應當叩首臣服。」

幻獸的身影與Marco重疊,看似一派悠閒,男子永遠睡不飽的神情冽如寒冰。

Ace猶豫半天,苦思他對某人的理解,莫名感到訝異:「呃……雖然這麼說有點奇怪,依Marco的個性,讓那混帳活著的機率應該不大……吧。」幾次戰鬥的場面歷歷在目,對於盛氣凌人的挑戰者,Marco可不是會隨意放水陪練的善良傢伙,就算是平常兩人對練,Ace因一時疏忽被揍得滿身瘀青根本家常便飯。

鳳凰形體的火焰不置可否,「人類合理的宣洩,誠然,他不以施虐為樂,仍能藉由此舉達到分心的作用。」

「下次提醒我叫他培養一些正常興趣。」Ace乾巴巴的吐槽,「衝進暴風雨裡踩著氣流衝浪至少正常多了,yoi。」

牠搖搖頭,以一聲急促悅耳的音調附和。








比起「海軍」這個身分,賈庫亞斯更像個逐利的商人,一眼即看透媞媞希彌亞完美的封閉環境,傑出的實驗肉體,稍加篩選配種後即可高價售出的珍貴品種,喀喀塔族簡直就是上天賜予的禮物,至多兩年的基礎建設加上三年的繁殖試驗,育種成果完美的反應在收支帳款上,也難怪即便被人五花大綁架到海之王者的面前,海軍仍全無所畏懼。

撇去冷酷到精密的執行能力,賈庫亞斯擅長談判,Marco確信這是媞媞希彌亞的殖民者至今仍未被貴族及黑幫分食的唯一理由。

Marco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他會讓他陳述,當然,任何敵人都有自我陳述的義務,用以紀錄在檔案內,做為日後剷除關聯體系的依據。

刺青在內部燃燒,皮膚底下,熱度將血液升溫至沸騰的邊緣,霸氣將周身風壓凝結成難以逾越的屏障,阻隔外界干擾的可能。

「就是死人都能感受到你的殺意。」右手輕巧甩了個劍花,不甚在意活動緊繃的肌肉,海軍的架式隨意中帶著難以忽視的挑釁,「然而你沒有動手的打算,曾幾何時,海賊也畏懼與海軍談判。」

「轉移不順利?別逗我笑了,你可不是謙卑的人吶。」金髮男子意有所指。

整起事件起因無法更單純──內部利益分贓問題,流通在篩選過的客戶手中,「商品」品質越好,價格相對更加高昂,他親自經手每筆交易,帳冊遂成為他最有價值的情報之一,其他人只能從大方向推估實際得手利益,顯然賈庫亞斯給出的份額低於同夥的預期,認為金額遭到私吞,與此同時,莫克維斯的商船又屢屢在霧牆的外圍被發現,誤判商船是賈庫亞斯前來接貨的私人管道,才會憤而攻擊。

「一群短視近利的蠢材,無法理解血統表的重要性,想像一下辛苦工作到一半卻發現白鬍子的旗幟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的心情,不得不說你們將路鎖的很徹底。」

除了Haruta與高階幹部外,其餘船員似乎也沒完全跟上兩人的對話內容,站在較外圍的船員看向他們的船長,白鬍子握著酒壺低頭啜飲,未給予任何反應,兩名船員離開甲板回到船艙內部,長年環繞的霧氣似乎濃重了幾分。

Thatch臉上不見向來和譪瀟灑的神情,雙手小心翼翼懷抱身體熾熱的少年,無意識用身體擋住來自賈庫亞斯無論什麼東西,Vista不動聲色與Jozu交換視線。

「想抱怨同盟的選擇性與智商問題就免了。三個問題──藥物成分表,項圈的密碼,以及被運走的人,時間,名單,目的地。」

Marco不會把這當作餌,即便海軍慷慨陷入誤區,他也不會將遊戲降到賈庫亞斯以為的低賤層級,樂趣應該留在後面。

無視於一隊隊長的要求,男子開口:「我有一份報價,」賈庫亞斯環視四周,音量確保站在甲板上的人都能聽聞,「無論願意與否,各自為政的時期都將在一定的時間內結束,不需要透過監聽海軍,你們知道高層那幫老狐狸正在策畫些什麼,貴族太過愚蠢看不清真相,政治只是寫在檯面上敷衍群眾的藉口,真正的權力早就不握在腐爛於錢財及奢靡生活的腐肉手中,接下來的動盪經過精心設計,整片海域都將進入同一場風暴,無人能置身事外,作為四皇,白鬍子海賊團手中的情報想必足以證明我說的是否為謊言。」

刀尖朝下,他沿著包圍網逆時針走動,如此自信,激昂,恰到好處的熱情容易吸引旁人的全部注意。

「戰爭早就開始了,除了海賊與聯盟以外的國家,你們需要拓展更多,更有利的盟友,與此相比,他們所要的回饋簡直不值一提。」

「無論是人脈還是管道,我們都不需要,即便不是功利主義的擁護者,白鬍子海賊團也拒絕販售奴隸。」Vista怒斥,同樣以隊長的角度發聲,「我們能為魚人島向世界宣戰,你以為媞媞希彌亞就會有所不同了嗎,未免把我們看的太輕!」

斂起語氣裡的壓迫性,賈庫亞斯停下腳步,不卑不亢的反駁:「別說的好像你們不知道掌控魚人島等同握有通往新世界的大門,一點小小的犧牲,可以換來更強大的戰力,那些死於流彈之下的居民們對於以仁義大義為名的你們難道就不重要?盟友的建立正是確保防護網的形成,你們做的不過是取得更多主動優勢,權衡過其中利弊後我想應該不需要多做解釋,咱們經手的東西沒有誰比誰更骯髒,拿道德來當擋箭牌只是事後作為領地被侵犯時的藉口,掠劫時代早已過去,所有人都在往遊戲桌上增添更多籌碼,我不認為有誰能向龐大穩定的資金說不。」

沉默在甲板上蔓延,Marco站在原地,未去分析甲板上純粹的憤慨被何種情緒稀釋,放下環抱的雙手,重心轉移至右腳,眼神難以解讀。

「……我的朋友們,向來十分欣賞來自媞媞希彌亞的珍品,極高的忍耐性,優於人類的體格,具有服從與理解的智商,似人非人的生物總能輕易激發人類的想像,越小豢養的話忠誠度越高,當牠們經手於不同貴族,最終蒐集回來的情報只是眾多利益的一部份。」

海軍從口袋內掏出幾張拍好的照片,技巧性往甲板一扔,站的靠前的人反射性追逐紙上畫面,卻又立即抬起頭,堅決不讓那過於淫靡不堪的印象停留在腦海中。

年幼的,成熟的,體格纖細的,豐腴的,甚至是懷孕的獸人們被以各種角度肆意擺弄,情慾帶來的潮紅使得半遮的臉孔除了屈辱外,更多是激起人性黑暗面中無可抵禦暴虐因子的性感。

近乎沉醉的朝眾人展示他的寶藏,賈庫亞斯無法更自豪了,「保留住部分生物特徵,們很容易愛上,不是嗎。」對於我親手培育出來的美麗寵物們。

不配被視為人類的到底是誰。

伊爾死寂的悲痛,法法洛斯乾涸的眼淚,米爾哼著永遠也傳不出去的搖籃曲。

好一種奢侈的娛樂。

Marco往前走了幾步,彎下腰,垂落的瀏海形成一小片陰影,撿起散在地上的照片,「對於你的研究結果?我保留我的看法。」

至此,俘虜總算維持不住虛假的高傲,他側過身,半身留給Marco,半身面對白鬍子,威脅完美的藏在溫柔的哄勸語調中,「你不知道你放棄的東西。」

「我認為你說的很清楚,我們的答案也很清楚,除非你聽不懂Vista的回答,我想其他人很願意解釋。」眉毛彎成愉悅的角度,Marco氣定神閒把整疊照片遞給站在附近的護士,後者逕自將照片放進資料袋中,密封後退到隊長們附近,金髮的惡魔果實能力者與賈庫亞斯分處對立面。

「上層那幫人等過的生活只有外在比牲畜得體,你應該很能理解才是,畢竟──」不願鬆口,海軍緊追在後,「貴族也不是非賣品。」

人群傳來不安的騷動。

這是賈庫亞斯拋出至今最具價值的條件,就連Haruta都很難消去臉上的驚訝。

得意的審視白鬍子海賊團,脊椎傳來如電流經過般奇特的酥麻感,享受每一張臉孔介於厭惡與垂涎的扭曲神色,白鬍子靜靜喝著酒,但賈庫亞斯知道他擁有海之王者的全部注意力,「兩個擁有知名貴族血統的獸人,這是我的誠意,我甚至能提供他的血緣證明。」

放在任何一艘海賊船上,恐怕早就由不得Marco做主,貴族的子嗣—就算是個雜種,也具有相當程度的政治價值。

一隊隊長和藹的提醒他,「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yoi。」

「Marco,恐怕你無權代表整個白鬍子海賊團。」一再被人打斷,饒是賈庫亞斯想維持鎮定也不免有些惱怒,「你不是船長,你無權替整個海賊團做主,又或者你自認你的地位高於白鬍子本人,才有資格拒絕報價。」

「呵,改變策略,我很佩服。」

懷中少年雙眼緊閉,無聲輕笑,Thatch的右手改壓在刀柄上,第六感提醒他,他不會想面對接下來的話題走向。

「又或者,你可以不關心島上發生的事,不需要在乎不屬於海賊團船員的死活,你對他們沒有義務,Marco,我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如鋒利精湛的手術刀,在最柔軟的部位上游移,刀身倒映出恐懼的影子,在吐息的瞬間殘忍的挑起神經,反覆拉扯,「白鬍子最得力的大副居然會對海軍感興趣,我好奇你所謂的家人知道你用了多長的時間在他身上。」他故作惋惜的長嘆,音節清晰失去一絲半毫的誤認可能,順手揭開Ace的身分。

「海軍英雄Monkey D Garp的孫子,啊,Marco,多好的眼光。」

基於對Marco的尊重與對船長判斷採取無條件服從的信任是阻止大部分船員把目光轉到Thatch方向的主要因素,過去幾個月來一隊隊長的異常分神,多次離船與幻獸三不五時的抗議全都有了答案。

「他是你的嗎?」賈庫亞斯冷笑,「又或者你是個聰明人,清楚他的價值。」

「話說在前,我可沒有碰他。」

「但其他人想找點樂子……」海軍不接話,深知無端猜測比直白陳述所產生的效果帶來更嚴重的破壞性,「不得不說你教得很好。」

海風帶來遠方要塞燃燒的煙味,少年困頓的晃著腦袋,雙手無意識抽動,似乎想揮去斷斷續續飄來的辛辣味道,不舒服的乾咳幾聲,在Thatch忙著替他順氣的同時,突然抬起頭,Ace越過卡在兩人視線中間的賈庫亞斯,瞳孔直直盯著Marco。

Ace的心跳在他的保護範圍內。

沒有比這更單純的認知,Marco呼出一口長氣。

「你搞錯了幾件事,yoi。」

金髮末端纏著細如髮絲的藍煙,刻意控制的呼吸節奏是為了抵銷不死鳥歇斯底里咆哮造成的震動。

「我不欣賞你那無禮的暗示。」

「我也無須向你展現忠誠,你沒有資格。」

「但你也不用擔心,真有那麼一天到來,我將確保第一個面對Garp以及他所有報復行徑的人都會是我。」

Thatch嘴角抽蓄的聽著Ace靠在他肩膀上用極度微弱的音量嚷著什麼「俗氣的笨火雞」以及「……爺爺會把你的鳥毛全部拔光」幾乎被浪潮聲覆蓋住的呢喃。

暴力是突如其來的,他的雙腳爆出火光,賈庫亞斯來不及擺出防備架式,待Marco身影瞬間消失接著出現在Thatch身邊時,抬起的左腳上掛著一枚形狀完整的左耳。

慘叫延遲三秒後才傳開,賈庫亞斯咬牙跪地,左手緊緊壓住被刨去肉塊的部位。

「我說了,我沒有太多耐心,yoi。」

他們和曾見過一隊隊長顯露如此極致的喜悅。

「你可以用你喜歡的方式發表你的高見以及對我的剖析,我不在乎。」

「但順序不能搞亂。」

「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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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叼根菸 發表於 2020-8-26 13:3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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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鳴聲在遙遠的地方迴盪,隔著一層水的流波浸到耳道深處,難耐的濕潤感泡的大腦發脹擠壓狹小的空間,癢意卡在兩耳的中心點,任憑他抓斷指甲劃出血痕也無法減緩半分,脊椎過電似的逼迫他扭動四肢,強烈暈眩感再次襲來,大小不一的扭曲色塊拼湊出超現實的畫作,目光反射性追逐移動的畫面,右手邊本該天藍的色調被潑上鮮豔的紅漆,像是直接烙印在視網膜上般接近,就是揉了揉眼睛都擦不去服貼的骯髒感,觸地的地方無法提供依靠,甚至難以被視為安定的落錨點,除了泛酸的唾液外什麼也吐不出來,黑髮少年忍耐著,讓行走的時間軸將知覺撕裂成無數碎塊,抱著肚子跪在石像前,額頭緊緊抵在潮水退去的沙海上,自嘴角垂落的銀絲與淚水在同處匯集,直到刺痛太陽穴的神經性抽蓄減緩至視線不再模糊的程度。

比起上回的全面潰敗,這次Ace至少能不靠他人的協助翻過身,平躺在地面上。






「不喜歡我送你的禮物?」賈庫亞斯青筋暴露,壓著左邊的血洞,失去先前的從容自傲,那種狼狽參入危險的影子,刻意上揚嘴角令他的表情異常猙獰,「猜你還沒享受到更精采的部分。」

「你該聽聽他的噩夢,比小說還精采,小鬼有不錯的耐藥性我承認,但是當他特別不聽話,活像野狗般在基地內四處亂串,刺探不屬於他權限的東西,不能怪底下的人給他些適當的教育,藥物──」他意有所指,Marco的思緒飄到落在鐵籠附近,清空的針管,尖細的金屬,遍部Ace身上大小不一的圓型瘀青,「—可以勾出人類最深沉的恐懼,超過一定的劑量要達到突破點簡直輕而易舉,你的能力毫無介入餘地。」

「呵,關於他的精神崩解狀態?處理濫用藥物的方法有很多種。」右手臂纏上藍黃交錯的光影,再生炎的出現與消失同樣突然,敲敲太陽穴,難得嘲諷賈庫亞斯的無知:「不同於海軍習慣豢養無能的蛆蟲加深惡臭腐朽百年業障的噁心程度,吃一顆惡魔果實並不能讓我無條件成為船醫,yoi。」

「Portgas缺乏創造性,那些故事則不然。」

Marco緩慢回頭看了Ace一眼,Thatch不自覺將少年帶至保護性更濃厚的擁抱底下,金髮男子揉著肩膀,將仍掛在指尖的左耳扯下後拋到少年身前兩米處:「感謝他賴以維生的防禦性,Ace對我來說已經足夠有趣,小孩子有活力是好事,太活潑我可要更頭疼了,順帶一提,我沒有跟其他人分享的嗜好。」

粗野的笑聲迴盪在甲板間,賈庫亞斯舉起海賊刀,劍尖直指Marco的臉,腥紅的雙眼布滿仇恨:「是沒有,還是沒種?出自一個強暴犯的嘴裡恐怕有點虛偽吧,怎麼?當著家人的面搖身一變成為傑出的騙子?責任推的一乾二淨,你把他當珍寶不過是你掩蓋本性的謊言,我真該用音貝錄下來,要不是因為小鬼的尖叫聲太刺耳,那張嘴就不該堵住,至少可以拆掉他前排牙齒──」

重擊內臟但不至於造成立即性死亡的力道,Marco收回踹出去的左腳,賈庫亞斯摀著腹部乾嘔,金髮的惡魔果實能力者從口袋中掏出一副經改良過的鐵灰色手銬,扯著海軍的頭髮強迫對方起身。

「廢話太多了,yoi。」







「俗氣的笨火──」鳳凰細長的獸眼撇了他一眼,Ace奮力喘氣,毫無反省意味的改口,「火氣很大的混蛋海賊大叔。」

眼皮過於單薄,勉強穿透的模糊光點不規則的晃動,被降到形同耳語的音量成為唯一慰藉,突如其來的衝動促使他召喚瑩火,翠綠色的光點密密麻麻徘徊在周身,宛如投射而出的立體鳥巢,尋求慰藉的同時圍困逐漸攀升的恐慌。

幻獸並未完全阻絕聲音的傳遞,甲板上的戲碼照著原本的步調持續上演,他默默聆聽白鬍子海賊團一隊隊長冷酷的語調,不知該憐憫海賊的對手還是感嘆過去的「無名海軍Ace」顯然就是個被寵壞的孩子,黑髮少年意外豁達選在最糟的時機點承認Marco對他的見解簡直精闢到了骨子裡,不需刻意站在賈庫亞斯的位置也能體會金髮男人字字句句皆挾帶貨真價實的深沉殺意,從前他訓人的時候總是嚴肅,挖苦Ace膽大妄為的行為時語氣雖然苛刻,但那或多或少都存在戲弄的影子。

我算是把他逼到極致了,Ace漫無邊際的想著,從各種角度來說。

不是說他們就沒見過戰場上的對方,絕對的武力展現,對阻擋在眼前的敵人不留一絲同情,坎貝吉爾斯鎮的Marco全然沒有偽裝動機,半獸化的一隊隊長浸淫在殺戮的血雨下,姿態優雅的不像個海賊,動作乾淨俐落,毫無破綻,但那種為了單一目的顯露而出的霸氣極為純粹,以至於Ace事後多次回想,總會被迷到張著嘴出神。

給你一個忠告,永遠不要問海賊他想要什麼東西,除非你想把自己賠進去,那就會是你的問題。


相對於眼前的兩套標準,Marco無論是以何種身分對待Ace,那種放肆到近乎寵溺的溫柔,Ace沒有質疑的資格。

手指收攏握住潮濕的砂礫,延遲的對話總算進到消化區,不久前才脫離的監禁的日子除了記憶,幻覺,偶爾為之的外界刺激,永無止盡的痛苦,再無贈予他物,鎖住的不只傷痕累累的身軀,更難辨識的要屬精神上的極大創傷,火焰不能被限制型態,唯一可被接受的固定輪廓即是少年單薄的肉身,兩者相互逃離時形成的奇特迴圈近乎成了Ace無聲自焚的墓地,安靜太久,鮮活的真實世界每分每秒都是種過載的刺激,曾經他樂於與孤寂為伍,但現在?他寧可吐到臟器位移也不想錯過Moby Dick甲板上進行的盛宴。

希望不死鳥能原諒他從精神上物理性玷汙幻獸的私人領土。

不過,眼下有比道歉更重要的事得優先釐清。

「介意……解釋一下嗎?」Ace問,勉強移動顫抖的手揉起太陽穴舒緩頭部傳來的陣陣脹痛,「錯過太多地方,老實說我連Marco說的一半東西都聽不太懂。」

「那個交易是怎麼回事?」

多虧Ace長年在森林裡廝混養成的特殊專注力,不死鳥若有似如的歎氣才沒被忽略過去,他睜開眼,懷疑的盯著幻獸與Marco同步率達到百分之百的永恆一號無趣表情:「Marco想轉行?聽起來不像啊?」

鳳凰晃著頭,隱晦的翻了個白眼,猶豫再三後淡漠說道:「幼崽被帶走了,除了基地裡的那些,少部份轉移出去的人爆發內部爭端,襲擊錯誤的船隻引來注意。」火焰揚起後又回歸平靜,鳥喙把耳朵從指尖上卸下,靈巧拋到空中後優雅的吞噬,Ace不自在捏了一下左耳耳垂,「登陸的時間點剛好錯過他們的人,清點失蹤人口後認定有不在名單上的黑數存在,懷疑有額外衍生的產物,需要情報,越多越好,縱使知道交易管道,地點及方式,也不能確定是不是被運到其他四皇爪子底下,必要時得衡量武力奪取的可能性,他懷疑雙方會接受金錢作為賠償,這是實力抗衡的問題。」

「要快,」他看向穹頂投射出來的白霧之牆,「在太遲之前。」

Ace努力的思考著截至目前為止看到的片段,零碎的對話,以及多虧Marco熱心協助,許久之前便已存在於腦海中關於交易網的基礎認知,幻獸清亮的聲音在四周迴盪,平穩補充:「白鬍子海賊團有三項交易禁止船員及領地內居民接觸:一是奴隸販賣,二是毒品交易,三是關於未成年兒童一切行為,這三樣或多或少對應戰爭需要的人力,軍火,情報,賈庫亞斯不想處理分贓問題,最快的方式就是歸順在四皇名下,一旦讓他全權掌控交易鏈,每年上交固定份額就能換來白鬍子海賊團的保護,撇開道德因素與個人原則,雙方確實都能互惠。」

「手法正確,奴隸可以抬升本身的價值,相對於貴族,擁有的物種稀有度越高,越能做為自身財力,地位及品味的展現,空缺的性癖尋求對應的材料,不足的人力透過改造過的強化奴隸彌補,胃口養大要想再回去從一般人身上尋求樂趣……。」幻獸冷哼,「如果有的話,打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會參與這種低級娛樂。」

「哇喔,你知道嗎,我的故事版本單純多了。」

「光於綁架的細節?我建議你直接跟他說。」

對於幻獸不留情面的拒絕,Ace伸手摸著脖子,乾巴巴苦笑,「對,我非常期待。」曾經他想不惜一切代價讓Marco睡不飽的無趣神情出現海嘯般的劇烈變化,現在他只祈禱當Marco聽完整個毀約故事後不會一次性解鎖男子臉上顯少被牽動的肌肉。

他不確定是否準備好接住一個近乎墜落的,崩潰的Marco。

視線移到圍觀的人群中,相較於幾分鐘前一致肅殺對外的憤慨神情,少年敏銳的察覺到賈庫亞斯的言語如何操控船員的情緒,尤其在海軍揭露Ace的部分真實身分之後。

「Marco堅持他是個有原則的人」Ace停頓了幾秒,艱難思索該從何開始,饒是他一個對海賊內部事務不熟悉的外人旁觀兩人劍拔弩張的對峙,多少能察覺Marco被置於何種微妙境地,「他說他是一隊隊長兼大副,可留著奇怪鬍子的大叔還在船上……?」他指著白鬍子的位置,老船長神情肅穆,卻是專注於品嘗手裡捧著的清酒,既不介入也未明言授權,單從畫面很難判斷地位優先順序。

Ace有種直覺,其他隊長提防的對象可能不單只有俘虜們,「Marco……就這樣拒絕……好嗎……?雖然他們說了他們不想碰賈庫亞斯的生意,你說那混帳襲擊錯誤船隻引來注意,我猜船也是Marco他們的人,至少是海賊旗下的人,對吧?要不正常人根本哪會進到這鬼地方,這裡連海圖都亂的一蹋糊塗,」破碎的線索終於串起全貌,他頭次站在完整視角觀望,扳起手指,少年一條條計算左右兩邊利弊,「我是不清楚賈庫亞斯講的鬼東西到底有多少價值,怎麼算,白鬍子海賊團都虧大了,Marco不可能放著法法洛斯他們不管,賠償──如果說他提的能算是賠償──也不要的話,其他人會不服氣的吧。」尤其賈庫亞斯特地把Ace放到台桌上作為脅迫的工具,Marco便失去了「一切利益皆以海賊團為主」的正當性。

對於他的不安,幻獸不以為然,「小子,你不了解海之王者跟他關係,如果Edward Newgate不贊成他的決定,那他就不會站在第一線,規則是默認的,所有人都同意這點。」

「換句話說,今天Marco的行為將直接影響白鬍子海賊團未來走向,」曜黑色的雙眼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漆上靠著虧欠他人生存的沉重感,濃烈到無法化開的絕望漩渦又一次侵占裡面曾經燃燒過的熱忱,艱難吞嚥著口水,Ace抱緊屈起的雙腳,半自嘲半憤恨的指責自己:「而他現在表現的就像個為愛痴狂的暴怒大叔。」

媽的,我甚至不能責怪他,他不值得這些。


出乎意料,幻獸既不安慰,也無反駁的打算,光影浮動,不再漆黑的世界中,清脆的笑聲似微風撫過髮梢,勾起Ace瞪大的雙眼,「項圈跟藥物能處理,我們還不至於軟弱到無法負荷,我相信他會找到方法享受的。」再生炎構成的修長鳥身生動地向外擴展,海水急速攏聚,落羽墜落的地方爆發點點星火,不死鳥特殊的音頻降到熟悉的語調,鳳凰型態的火焰裡有人類的影子,「誠然,貴族的子嗣可以做為交換俘虜的貴重人質,但你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任何種類的笑容都搖搖欲墜,血泡壓在舌尖之後,Ace聽見抗拒摩擦的沙啞嗓音,「呵,血統的真實性?還是根本沒這號人物,全都是賈庫亞斯在胡說八道?」

不死鳥並未回應他的自暴自棄,鳥身優雅抖落一地紛飛的焰火,細長的瑞金色獸眼對上Ace的,就在這個瞬間,黑髮少年猛然感受到屬於幻獸全部的專注力。

不是Marco訴諸武力前的霸氣,也非喝止Ace幹蠢事的嚴厲。


他看著他。


「白鬍子海賊團的每個船員都是Edward Newgate的兒女。」


我總覺得這輩子會栽在什麼人身上,你可以理解成我是來查看我的死期。


「當時他收到的命令是把你帶回船上。」


不是最糟的,相信我,從來都不是,遠比那更好,如果分析不是你的專長,你總可以相信我的判斷。


「白鬍子要求的不是Marco的伴侶。」


不能全歸咎於生物的地域性,本質上,我跟他並沒有太大的不同,海賊順應慾望而活,我想,我們的要求很明確。


「而是以Edward Newgate兒子的身分。」


你可以花一輩子的時間躲避,燒完整個世界後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停留,因為你不知道該怎麼消化不屬於你的欠債,最終向仇恨妥協,就像你的認知,火是暴力的具體形式,恨是熱情的扭曲形式,愛是死亡的消極形式。


「Ace,你也是屬於他們的一份子,早在你認識他們之前,早在你上船之前。」


你有我的答案,你一直都有,你只需要接受,謊言沒有太大的意義,至少不要是在我們之間。


「而家人是,會不惜一切代價站在面前捍衛你,支持你,保護你的存在。」


選擇權在你身上,我會同意你的一切決定。


「即便傷害就是來自於你本身。」












Marco的吻落在灰燼上。

顫抖停止了,他躺在男人的懷裡,潮紅佔據整個臉頰。

淚水沿著軌跡滑落,拒絕蒸發。












擁擠的夾板上,出現直徑約十五公尺的圓形空地,兩名男子的身影在柵欄內交錯著。

不同於靈活步伐急速走位的正常搏擊狀態,反倒像被嚴苛限制住僅憑近身肉搏才能結束的死鬥,Marco的左手與賈庫亞斯的右手分據手銬左右兩邊,阻止雙方拉開距離的不單限於相連手銬間長度不足二十公分的鏈條,他們清楚硬扯帶來的下場,當一方不計後果拼命進攻時,防守方就得主動迎上前挨打,倒刺隨著拳拳相接挖出一層血肉,Marco卻像失去痛覺般專心致志攻擊特定部位,Thatch願意用後半年的全部薪俸做賭注,如果賈庫亞斯能留全屍下來掛在拍賣所門前做為警示,Marco用鳥爪在海軍身上刻出來長短不一的血痕,拼湊堆疊出羞辱性意味濃厚的字詞,以及帶火指尖燒刺出來的肉洞,十之八九都會跟Ace身上的傷口重合。

肉沫飛濺,失去意象中能描繪出的淒美比喻,散在甲板上點點血跡危險的朝外擴張汙染範圍。

賈庫亞斯沒有開口咒罵的空檔,一把扯掉掛在身上近乎撕成條狀阻礙移動的上衣,Marco左腳外勾壓制海軍的膝窩迫使他半跪,手肘狠狠砸在眉骨處,失去先前叫囂的狂妄,喘氣聲劣於腐朽的老舊風箱,所有神經都用在抵禦Marco精準的凌遲切割,死亡游刃有餘的觀望著。

幻獸沉寂待在深處,不爭奪也不給予,人類尖叫的聲音在腦中與現實重合,近乎燒盡理智的憤怒奔騰過後,金髮男子以非人的極端冷靜在軀體上進行雕塑,烙印在視網膜上的夢靨難以去除,他贈恨記憶不饒人的反覆溫習,畫面清晰,色彩鮮明。

他需要答案。

「怕你忘記這小玩意兒傑出設計,好心點讓你體驗一次。」眉毛彎成親切的弧度,Marco收起拳頭,在賈庫亞斯的四顆被砸斷的牙齒落地之前,右腳前踏欺身上前,人類的形體瞬間融入暴漲的藍光中,「就看是你的四肢先炸完還是我的再生炎先到達臨界點,如何。」

鳥爪勾住鐵圈邊緣,無視賈庫亞斯驚恐瞪大雙眼,似死神輕蔑嘲笑,金屬亂裂的尖銳聲刺激著耳膜。

砰。

熱氣瞬間張揚的將兩人吞噬。

同樣的場景,上回青炎出現是為了救人,依仗不死鳥幻獸型態隔絕並控制爆炸範圍,使Izou等人不被波及,而Marco下意識使青炎包裹住項圈的行為也讓獸人免去當場身首異處的悲慘處境。

這次,藍羽蓋住鐐銬的位置不是為了別的,絢爛的幻獸展開幾乎能遮蔽半邊船身的寬厚雙翼,前伸收攏後形成球狀,溫柔環抱住橘紅色光火,熱氣外溢帶起燙人的氣流,船身微微晃動,震出甲板底下的積壓的碎木粉塵,爆炸聲凝重的彷彿隔著一層水,耳膜精準響應奇特的鼓動,待半人半獸的不規則藍炎退去,金髮人影重新回到視野中,即便站在外圈的人也不禁皺起眉頭,伸手揮散人體燒焦的奇特焦味,廚師們內心做了個筆記,避免未來兩天內餐桌上出現能勾起聯想的相關菜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Marco手肘以下全泡在再生炎冰冷的火光裡,受損的部位在他抬手輕輕揮動後消失無蹤,衣襬附近布滿焦痕,一隊隊長甩了甩手腕,本就睜不太開的眼皮因臉頰沾滿血跡而更加沉重。

賈庫亞斯可就沒那麼好運,淒厲的哀號中指甲狠狠扣住右手手臂,凝結的血塊混雜湧出的鮮血染紅半個身體,手銬燒成黝黑廢棄金屬的扭曲殘骸散發高溫鑲在肉裡,腕骨以上手掌寬的範圍一片血肉模糊,包裹在外的皮肉碎成不規則的塊狀,小部位的組織勉強相連垂在空中,露出底下帶血的森森白骨。

「人體自殺攻擊這套對我真的不管用,偶爾嘗試一次就夠了,yoi。」平靜望向其於俘虜,無視於腳邊痛苦翻滾的身軀,Marco自顧自地說道,「但據說白獵人管理的G5支部有類似的嗜好,那群神經病以折磨囚犯為樂,比起貴族愛用的炸彈項圈,他們的人體串燒,活體醃漬,獸刑分屍,聽起……來創意十足。」

暫且拋下無法應話的海軍,一隊隊長聳聳肩,轉身走向船桅,彎下腰直視其餘人等,「雖然我不認為Haruta認真起來會輸給海軍,不過這可以等有空再實踐,比起無趣的刑求細節,我更好奇Ace是怎麼出現在那裡的,yoi。」

音調突降,饒富興致的盯著目標們,男子語氣裡的警告意味無法忽視,「必要的時候,小鬼可以很聽話,我想我已經確保給他足夠的資訊,如果他想涉入某些種類的交易,如果他想獲得特殊物品,他知道管道。」

「Ace是被誰帶上島的?」

「是他的錯!他不該出現在那邊!他──!」

在其他人回神之前,幾秒鐘還在狡辯的傢伙頸脖扭曲成奇特的角度,翻著白眼垂頭癱軟於地,Marco單膝跪地,友好的拍著一旁俘虜的肩膀,「別殺我,別、別殺我,求求你,我不知────」

「噓噓噓,深呼吸──對──深呼吸,冷靜下來,yoi。」Marco安撫他,「你看,我現在真的沒心情聽故事,我期待的只有事實,簡短,精闢,你想你能給我嗎?」

殺意如刺入骨縫裡的鋼釘,恐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頭髮半白的中年男子縮著身體想躲避Marco硬如鐵鉗的友好觸碰,劇烈喘氣後怯懦的回答:「是G、Garp中將,中將他前陣子出海閒晃的時候逮捕不少走私集團,那些人裡面有我們的掮客跟交易對象,交易被推遲超過一個月,貴族們不,不太高興。」

彈指聲響起,「你想告訴我這是針對鐵拳瘋老頭的報復。」

晃動的眼神不自覺飄到賈庫亞斯身上,但被Marco技巧性地遮住大半視野,權衡後中年男子下定決心吐露實情:「我們不──他被帶走的時候只有少部分人知情,除了中間逃出來那幾天,說實在沒太多人看過他。」

「准將原本不想插手,但Garp中將實在鬧得太大,Portgas又常常偷往外面跑,他們認為他是內奸……」

考慮到Garp單刀直白不嫌事多只怕場面不夠大的頑強個性,對於黑白各路皆有一定了解的豐沛資訊,Marco完全能從隻言片語想像手握鐵拳邊發出朗爽笑聲邊把敵人連同旁邊雜草一併剷除的豪放姿態。

「死訊是准將親自帶回本部的,所有帶過Portgas的分部上司都接過類似的命令,任何異常情況都得直接向本部匯報。」

「即使沒有遺體證明也一樣?」

「這個……我們的說詞是毀損過於嚴重,無法攜帶保存。」忐忑於選用的詞,中年男子直起腰,神情忐忑嚥了口口水,「且Portgas沒有任何階級……一般來說,有目擊者證詞就夠了,針對單一海軍紀錄已經是特例,中將再怎麼不相信也只能接受本部承認的報告。」

Ace有前科,尤其這個前科還是Marco一手造成,他倒不意外海軍的做法,至於海軍高層為何巴不得親耳聽聞少年的死訊……「特例──即便是懷疑海軍英雄的孫子通敵,Ace受到的限制都太多了,我想應該不止這個原因。」

一個存於少部分人心中的謠言自記憶深處甦醒。

荒謬血腥的格殺令,提到名單時少年不自然的態度,前海賊王消失的妻子,刻意謊報的年齡。

「我應該要是個海賊。」

搖搖頭,知道再問下去可能引起知情者不必要的好奇心,他尊重Ace,少年有選擇隱瞞的權利,Marco決定先專注於眼前的任務,他站起身,「你的體格不像戰鬥人員,沒有長年拿武器的痕跡。」完美的停頓後,「用在喀喀塔族身上的毒品,成分表?」

「在、在船艙裡,我們可以提供編碼。」中年男子急忙回答,並在Marco離開前補充:「制幻藥劑特別開發過!專門對付惡魔果實能力者,他說的是實話,就算是你的再生炎也不可能輕易解毒,尤其過去幾星期Portgas都被施打過量藥劑,我能──」

「你要Garp的人情,還是我的?」Marco冷笑,尖銳的打斷他。

男子臉色慘白,不敢回話。

在一隊隊長眼神示意下,四名船員走到臉色發青的俘虜附近,「我喜歡事情有進展,那麼,任何知道密碼,或知道要怎麼設定的人?」在他們抖著虛軟的雙腿被跩出隊伍之前──「你敢坦承嗎,懦夫!」憤慨的嘶吼聲貫穿全船,沾血的唾液肆意噴濺,缺牙使得賈庫亞斯某些字詞含糊不清,血光統領雙眼,極端的疼痛燒掉腦中僅存的邏輯部位,改用最原始的本能反抗,「你認他做為你的得力助手,堂堂白鬍子海賊團第一隊隊長原來是個通敵的叛徒!他是怎麼跟你說的?養在外面的姘頭?你覺得你的東西被玷汙,但Portgas連當婊子的價值都沒有,這跟你的榮譽屁點關係都沒有!他就是Garp養的雜種,沒人想管的寵物男孩!」

他的笑聲歇斯底里且破碎,「哈哈哈哈哈!講的冠冕堂皇,如果不是為了報復Garp,誰會看上他!血液骯髒的雜種!你操他的時候想的都是什麼? 至少Portgas從我這得到的是貨真價實的痛恨,你又能好到哪裡去!」

「你以為他背叛你,當他像條狗一樣求我的時候,想必你正泡在哪個女人身上交媾,多浪漫的情節!」

「提醒你,作為船醫,我很清楚他那些傷口的形成方式。」

側身架住直劈而來的長刀,反手抓住賈庫亞斯的手腕,突發的握力迫使男子鬆手,撐著對方肩膀Marco借力起跳,扭身越過海軍身軀,落地後雙手撐地,化為獸爪的右腳後勾握住墜落的海賊刀,靈巧轉身使勁往上帶,賈庫亞斯持刀的左手瞬間被削掉四根手指。

厭煩於賈庫亞斯的慘叫聲,Marco挖著耳朵,隨興把刀踢回海軍腳邊,「Garp的寵物?你把他看的太低,小鬼可比你耐打多了。你知道嗎,也許我不是真的需要你。」

金髮男子單手插腰,看著人群故作沉思,「有鑑於你的信譽,那些所謂的同盟在聽到風聲後有沒有種回應,我個人不抱有太大期望,既然如此,偶爾回憶一下老本行貌似是個不錯的辦法,順便結掉餐廳牆上黑菜單的項目,你們怎麼看?」

「我操──操你媽的廢物,也就趁現在能囂張!誰都知道你們不搞奴隸這塊,我等著看你們看到屍體的臉!」

冷哼自頭頂傳來,Ace聽見Thatch低聲吐槽:「無藥可救的蠢材,我以為我們已經老到可以擺脫這個笑話了,在那傢伙長到能單手揍翻滿船敵人之前,Marco在路上閒晃被人口販子盯上的次數簡直多到沒人想下注啊。」

「你以為咱們不插手就真的甚麼都不懂嗎,也不想想要是人真的被海軍以外的混帳綁走,我們要去哪裡撈。」他靠近Ace的耳朵,故作神秘用手遮住不讓訊息外洩:「唉呦Ace老弟,別擔心,Thatch哥哥我會好好幫你補上關於咱們小火鳥的青蔥歲月,別看那傢伙幹啥事都一副牢靠到不行的樣子,十幾二十年前天天坐在Jozu身上把人家當棲木架的小屁孩不知道是誰呢。」

像是附和他的話,Marco和藹可親的解釋:「你倒是提醒我,白鬍子海賊團沒有販售奴隸的管道與人脈,說海軍不知情就有點太虛偽,畢竟我們可是有現成的案例。」手握拳,拇指向後指著Ace,「海軍高層與Garp不會介意幫這點小忙,除非他們想把醜聞貼在基地外牆上作為永世流傳的偉大畫作。」

「在此前提下,我相信海軍與海賊能夠合作,yoi。」

至此,疼痛終於開始摧毀賈庫亞斯莫名高漲的自信心,身軀劇烈的顫抖著,他再次──認真,嚴肅,恐慌性的──環視周遭,白鬍子雷打不動啜飲清酒,緊密的人牆聽不見料想中的異音,Marco從頭到尾一慣冷然態度總算使海軍察覺打從一隊隊長上船後他被允許迎接的唯一結果。嘴唇開開合合,作為幕前幕後永恆第一線的剝削者,大腦拒絕消化他已步入墳場的事實,臨死的人不擇手段想掌握微乎其微的生機,「你們、你們無法破譯代碼,殺了我什麼也別想得到,你們……」

膝蓋以下纏上玄鐵般漆黑堅硬的武裝色霸氣,半秒後,獸爪在甲板上踩出半大不小凹陷的坑洞,底下是賈庫亞斯變形軟爛呈肉泥狀的右腳腳踝。

已經不能稱為慘叫了,那種極端扭曲的哀號。

混濁腥臭的稠狀嘔吐物汙染海軍整個上半身,左腳與屈起的上半身瘋狂推拒踢擊金髮男子,失去四指的左手掌心先是抵著Marco,後又收回到胸前抽動,「Haruta?」Marco頭也不回,加深腳下力道,無暇注意人群中部份挪開的視線,被點名的小個子隊長浮誇的嘆氣,無奈攤手「啊──隨便你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挑戰接受。」

淚水,胃酸與鼻涕混合成新的污穢物,潑灑在賈庫亞斯臉上,潔白的海軍長褲胯下染出大片土黃色污漬,頭猛烈重擊地面,直到Marco移開漆黑的鳥爪,人體連著參入碎骨的爛肉,超現實的畫面足以擊潰任何人,不見先前的囂張,賈庫亞斯哭得比三歲幼童更加狼狽不堪,唾液與鮮血塞滿口腔,難以辨識的內容從他口中反覆吐出:「談──談判……!!我要求談判────!求求你──……!談判────!」

「該稱讚你勇氣可嘉。」趴在欄杆上,Haruta懶散的眼神中只剩冷酷,音量不需刻意放便傳遍整個甲板,「我是說缺少必要資料沒錯,但完全不管這傢伙也是可以的喔?」他晃著放在欄杆上電話蟲的話筒,「藏的地方很有創意,但前提是要不被發現,最重要的帳冊都找出來了,到現在都還天真認為我們束手無策,到底是你愚蠢還是我們的智商被小瞧?」

「我還真有點不高興了,Marco。」

同樣皺眉的還有站在附近的Kingdew,做為這片血腥大海上罕見的和平保護措施,白鬍子海賊團確實能給予戰敗俘虜一次協商的權利,直到談判結束之前,無人有權殺害此人。

相較於其他嘩然的船員,Marco似乎不感到特別意外,抬起左手制止雜音蔓延,金髮男子似笑非笑的盯著他。

不是獵物,不是人類,也不是垃圾。

他饒富興致的掃過賈庫亞斯整個人

「『你』,跟『我』之間,有幾件事需要解決。」清晰緩慢,Marco一字一句的重複。

「你不需要碰他,你讓其他人在他身上取樂,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看。」

「用的甚至都不是綁奴隸的項圈,你連親自靠近他的勇氣都沒有,那不就是棍子的作用嗎?更方便操控。」

「你沒有給他同等的身體條件,我能理解,你沒有給他反擊或逃跑的空間,我無所謂,畢竟我是個大肚的人。」

「作為主謀,債算在你頭上,我想是挺合理的。」

獸爪離開踩碎的腳踝,上移來到右膝窩。

「但我想你已經有過機會了,yoi。」

喀啦──毛骨悚然的人骨碎裂聲遭到拔高的尖叫聲給掩蓋。

賈庫亞斯頓時面朝下攤在地上,失去掙扎的力氣,單腳扣住海軍,Marco食指底著嘴唇,慢條斯理抬起右腳,像是在描繪著什麼。

「說個故事給你聽,知道『食蟻者』奧斯華德這個人嗎,一百四十多年前橫行於偉大航道的知名海賊。」

「僅用十天時間就率領船員成功抵達峽摩灣七海的瘋狂海賊,本性殘暴,殺人如麻不是他最大的特點,即便全身上下骨頭都斷裂,也能用牙齒把對手生生咬死,海軍花了數月時間圍剿也拿不下他的人頭,傳說中,峽摩灣七海是所有主要洋流都會經過的交會點,峽灣內沉著由四海帶來翻覆的船隻及落海的寶藏,他在峽摩灣七海得到的財寶近乎能跟當時的世界政府叫版。」

「想像一下一個人擁有過多錢財會發生什麼事,無限制膨脹的慾望沒有逼瘋奧斯華德,貪婪倒是成功催眠部分忌妒的船員,他們認定奧斯華德的榮耀僅需停留在他沉溺於勝利的那天,其他的該由船員們繼承,畢竟他們才是苦力活的主要負擔者。」

「叛變發生的很快,向著船長的人全部遭到斬首,食蟻者在喝醉的情況下被刺,由於無人想承擔殺害船長的穢氣詛咒,身負十七刀的奧斯華德最終被遺棄在一座杳無生機的孤島上,狂崩暴雨中,眼睜睜看前下屬們開著海賊船離去。」

「但奧斯華德沒死成,他從地獄深處殺回來,誓言報仇,拒絕隱姓埋名,披著食蟻者的名字四處找尋海賊船的蹤跡,並一連殺掉五十五名前船員。」

「剩餘的人趕在奧斯華德找上門前一路逃到新世界,商量過後眾人決定把剩餘的財寶與海圖藏起來,直到他們再一次殺掉奧斯華德為止。」

「背叛了老船長,誰也無法保證下一個遭到出賣的人不會是自己,藏寶圖有遺失跟外洩的風險,經過漫長的爭吵後,其中一位船員想出了完美的點子。」

「他委託一名刺青師,把藏寶圖拆成七十二分,應對最後七十一名船員與他自己,藏起主要指標線條,分別繪製成不同的複雜圖案, 必須要把所有的圖案照特定的方式重疊,才能獲得寶藏的真實埋藏地點,圖案經由抽籤決定,除了抽籤者本身,再無第二人知道彼此抽到的順序,為避免有人出於軟弱背棄共同的罪孽,他們將圖案刺在身上,完成後殺掉刺青師,毀去永久指針,約定一旦奧斯華德的死訊傳出,往後數三年,眾人將在同個地點再次會面。」

「不算特別罕見的手段,但已經是當時他們能做出來的最佳選擇,然而,奧斯華德的怒火遠超乎前船員們的想像。」

「他根本不在乎寶藏的下落,食蟻者全心專注於獵殺那七十二名背叛他的船員,並且剝下他們身上最能識別的部位做為戰利品──也就是他們的刺青。」

「奧斯華德用了七年的時間完成整個復仇之旅,待最後一名前船員與他的老船長碰面時,出現在他眼前飄盪的,是用七十一名人類皮膚縫製而成的恐怖風帆,一時無法承受殘暴的超現實畫面,船員精神崩潰下把秘密供出,希望能換回自己的命。」

撤去肅殺的黑氣,露出幻獸深淵般的蔚藍。

「我想,你該聽懂了,yoi。」



挑起落在地上的武器,單手翻起長刀,刀尖沒入賈庫亞斯的腰椎,成為另一個固定點。

噪音被他隔絕在世界之外,單手撐著刀柄,Marco神情專注,他在無數戰場上替同伴療傷,於最險峻的場所動過刀,即使長浪濤天他也能設法維持雙手的平穩。

腳或許會提升一些難度。

作為練習,幻獸說,我們不需要過於小心。

選定範圍,指尖挑開相連的肌肉。

他得小心,慢一點,否則Haruta不會讚賞他的手工藝。







胃酸發酵的惡臭混在血的腥味裡,無法辨別曾經至死也不會遺忘的聲音,荒誕的笑聲中,一人靜靜的給予現世地獄圖最完美的結語。



「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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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原作者| 叼根菸 發表於 2020-8-29 12: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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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頭舔拭乾裂脫皮的嘴唇,那是饞了太久的人見到食物的通常反應,視線中毒般追尋著軌跡移動,喉嚨進行同步吞嚥動作,唾液卡在中途,焚燒的胃猛烈抗議缺乏預想中該有的滋味──被填滿,塞到肉壁無法負荷,資源從稀缺躍進到過剩狀態,懈怠的器官前仆後繼分食遲來的獎賞,構建出為人的基底。

Ace首次坦承自己的精神狀況也許遠比認知的更加要破碎。

他不該感到飢餓。

鳥喙靈巧的挑動癱軟在地上的柔嫩肉塊,光滑表層泛著腥紅色柔光,幻獸吸食腸子的模樣極其自然,Ace好奇落到胸羽上的血液是會蒸發,還是像普通動物一樣要靠事後清潔來打裡。

青黃交錯,飄散在外層的微光卻有如殘陽般鮮豔,不死鳥站在遺骸中央,對墨水描繪在捲曲皮曩上的複雜紋路不感興趣,氣定神閒挑著肉吃。

除了削斷的四根手指,少年沒看到其他骨頭的蹤跡(關於踩碎的腳踝與膝蓋,嚴格來說仍「黏」在海軍身上),一句不合時宜的評論驀然飄過,就算是手術刀,Thatch也能在七分鐘內完美支解一尾犀角長翼龍蝦,沒醉的話更快,五分鐘差不多就能開飯了,yoi。

那時Marco正在替他縫合傷口,藥物影響下,Ace臉頰麻的只能露出呆傻表情,捧著一疊衛生紙不讓口水流滿身。

尼晡科以在窩身上資繡,Ace記得他咬著舌頭艱難抗議,Marco頭也不抬頂著張無聊的臉,反諷他有空思考下個刺青的圖案或位置,不如好好練習別讓霸氣在幾分鐘內就消散殆盡。

白鬍子海賊團第一隊隊長不太下廚,支解生物的方式卻精準無比。

也許下次該要求他們挑戰誰能最快把海王類處理成能方便攜帶儲藏的大小,限定指定的特殊工具。

他看得出神,遭注目的一方則毫無壓力繼續用膳,無人在意穹頂上的轉播畫面悄悄移動位置,壓迫感默默消失在寂靜中,熱辣的陽光穿過霧氣,海水反射出層層虹光,天氣美的彷彿夢裡用再生炎吹出整片湛藍純淨的泡沫。

一個念頭閃過,退去的海水瞬間在低溫中沸騰,從前排的潮水開始一路擴及到視野盡頭,分貝層層疊加,從耳語的呢喃放大到狂風驟雨似的尖銳噪音,無視地形高低差洶湧匯流而至,莫名參悟透的Ace撐起身體,道歉似的雙手合十置於胸前。

「固執的小鬼。」幻獸不置可否,「不會有人責怪你,你有鬆懈的資格,畢竟這裡很安全。」他說,光線可及之處除了不死鳥外再無其他人,條件許可下,他不介意多個年輕貌美的裸體室友。

獸爪刨開砂土,緊緊握住一枚拳頭大泛紅的蟲卵,收緊後,破裂的卵囊擠出稠密的腥臭液體,落地燒出一個個冒煙的黑點。

不自在調整姿勢,雙腿開開合合後決定盤坐,少年咬著下唇,雀斑染上靦腆的紅暈,「呃……謝謝,幸好沒打擾到你,雖然你不介意……」他放下手,閉上雙眼緩慢調節呼吸的節奏,潮水與之共鳴,海風不再滯礙不前,接觸的地面硬如枕木,石像從不冰冷,那是人類願意給予最親切的熱能。

深深吸氣,再次睜眼,打從清醒時由遲疑,不安,愧疚凝聚而成的渾沌全都消失無蹤,一如當年在森林中奔跑撒野的澄澈清明,直起背脊映襯出Ace堅定內心,他不需要懇求,Marco做的已經夠多了。

「但是,你也知道的吧,繼續待在這裡是不行的。」

火光沉靜的閃動,生物拒絕與他對視,以石像為施力點,Ace站起身,踏上濕潤的沙地,在他身後,原本平坦的地方出現凹凸不平的坑洞,遭砂礫包覆的蟲卵以石塊之姿緩緩飄至半空,他設法不動搖,蹣跚地,搖搖晃晃地撐著身體走到幻獸面前。

「不是幻覺。」他說,抬起手,掌心溫柔的貼著不死鳥的臉頰。

瑞金色瞳孔微微擴張,視線承載過多資訊,拋去不必要的冗言贅詞,統合分析完後濃縮成單一概念,一個由Ace演繹的真理。

鮮橘色的靈魂正豪放燃燒。

「雖然以這種方式見面跟我設想的差多了,我原本想把他綁在床上灌醉來著,最好加給付手銬,不能每次都讓Marco太輕鬆,對吧?」嘴角逐漸上扯,無負擔的笑聲有效的撫慰不死鳥喧囂的情感,也許他永遠都無法滿足於少年,也許他與Marco等的都是同個答案。

少年額頭抵著鳳凰,滲血的嘴唇伏貼,存於伴侶間奢侈的承諾自低語間流淌而出,一條無形鎖鏈跟隨文字相互緊扣,他的吻遠比記憶中美好。

「但你絕對不是藥物產生的幻覺。」

他能輕而易舉放大Ace的心跳,費神聆聽裡面是否藏著謊言的節拍,但這是不必要的,空間開始慢慢崩解,穹頂落下數以萬計不規則透明碎片,他們站在世界中央共享同個呼吸,黑夜遭到強烈驅趕,屬於世界的光溫柔傾瀉在頹塌的廢墟中,他們就站在甲板中央。

「你一直都在。」

Ace向後退出一小步,然後又一步,他退到安全距離外,周身土塊失去支撐般崩落,深淵惡意圍繞著黑髮飄動,意味不明的咆哮威脅將他摧毀。

這一次,恐懼無法強制囚禁少年,拍拍胸膛,Ace神情輕快的保證。

「所以沒事了,我們會沒事的。」

數以千計的蟲卵散滿整個夜空,立於血腥之海,不死鳥悠悠望了他一眼,「你有選擇的資格。」

Ace張開雙手,任由破繭而出的蟲子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將他吞噬。














有一陣子,Marco矗立在原地,直到Ace斷斷續續的笑聲荒唐的傳遍整個甲板。

回到最初的問題,倒映在Ace瞳孔中的身影。

無法證明身為人類的本質,一個可以溝通的對象,越界是如此容易。

海賊刀深深插在賈庫亞斯兩腿間,象徵性切斷海軍卑賤的權力象徵。








Marco低著頭,寂然不動。

無人出言阻攔,堅定推開Thatch懷抱的Ace拖著步伐,無視滿地血腥肉沫,踏過支離破碎的人類軀體,越過大半個甲板來到Marco身旁,金髮男子全身上下無一不被絳紅給覆蓋,雙手垂放在身旁,五指微張,一種明顯強迫式的平穩展現出來,退去獸爪的雙腳膝蓋以下幾乎看不見皮膚原本的顏色。

黑髮少年裹著毯子,靜靜地接受即便Marco是暴虐的寫實版本,自己內心也毫無波瀾的事實。

本該晃蕩模糊的視線安定下來,Ace歪頭審視年長的惡魔果實能力者,從最初相遇直到此刻,記憶懸浮在腦海中,並非東拼西湊的重組,不同面貌的Marco層層重疊在一起,更甚於分離之前他在他心中的形象,首次合成完整清晰的一個人。

Marco。

「你真的是個怪物。」

金髮男子乾澀的苦笑,瘋狂一旦平靜下來,理智便會取代原本空缺的位置,他記得他做了什麼,他確保Ace沒有錯過半個片段,他知道任何有腦子的人都不會選擇靠近他。

自嘲,挑釁,絕望,一隊隊長失去抬頭的勇氣。

「怕了?」Marco問。

過去經驗告訴他揣摩Ace的感情走向沒有意義。

但他懷疑自己有能耐接受正式的拒絕。

太沉重。

他沒看到Ace搖頭反駁,近乎窒息在絕望的沉默中,於是後者本該無奈的表情上無法克制的帶有寵溺的影子。

「不。」

心臟劇烈跳動,Marco瞪大雙眼猛然轉頭,迎著太陽炙熱的光芒,他的少年即便傷痕累累也不減半分張揚鮮活的風采,經歷所有肆虐的風雨仍貫徹信念,他相信他

淋在身上的液體莫名發熱,燒的男子體無完膚,語言在第一時間死去,感到椎心刺骨痛苦的同時,卻又想跪地感謝世上唯一能給予他全然棲身之所的人願意用同等珍貴的感情予以回報。

「起碼你是個遵守諾言的人。」

Ace面帶微笑,身出雙手,將沾滿鮮血的Marco擁入懷中。






「沒事了,Marco,我接住你了。」
















「……我一直忘了問,」Ace摟住Marco的脖子,沒意識到全船都豎起耳朵光明正大偷聽,「你用口紅在我背上畫的刺青──」

在Marco咆哮著調度人員準備醫療室的同時,精疲力盡的Ace在整艘Moby Dick詫異的目光中昏迷過去。




本文最後由 叼根菸 於 2020-8-29 12: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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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叼根菸 發表於 2022-10-13 12:2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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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霧仍固執的堅守在巷道上,先是將每寸土地緊緊咬在口中,接著逐一舔拭生存於其中的生物,雲層厚實而嚴密的在上空盤旋,數十呎高的長浪不帶惡意的摧毀界線之內的事物,陽光被蠻橫隔絕於外圍,海域內的島嶼群則似浮在其間的巨大泡沫,享有詭異的平和,拜天氣所賜,衣著、石板、畫作、植被、乃至本該多彩鮮豔的招牌,無一不染上鐵灰的沉重色調,斗篷吸入過多潮氣,披在身上彷彿裹著一層固態的泥,太多氣味卡在織線縫隙間,腐敗的氣息如影隨形。



「他媽該死的霧。」



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勉強嚥下險些脫口而出的笑聲,瞧瞧,如此創新的搭訕方式,但依然……「那是外來客的說詞,本地人的表達通常比較……迂迴,他們有太多理由可以憤怒,從清醒前一路排到死亡後,至於天氣佔據的成分?我相信不會太大。」



「哈!懂了,反正酒吧發生的事就留給拳頭解決,至少還有點種,巷子裡面那群,他們的目標除了幾面破牆外大概就是空酒瓶吧,」刻意選在附近坐下,來著停頓了一會兒,不甘願的補充:「……或女人、小孩、傢俱之類的,一幫混蛋。」



「我欣賞你沒有忽略掉後面那部份存在的事實,即便大部分的人為了維護日漸稀缺的自尊,甚少會主動承認自身的蠻橫。」男子舉手招來服務生,上揚的嘴角藏著些許痞氣,並非計較得失或政商場合活躍的算計,而是種游刃有餘的,踩著穩定節奏的世故,「要遇到品味相似的對象可不容易,畢竟,到頭來這片海是如此的無情,衷情於拆散那些值得紀錄的珍貴組合,也許下一輪開始可以算我的──你可以叫我塔爾,如果你不介意。」



他沒忽略男子尷尬扭著手指,努力擺出不熟悉的角色此時該有的瀟灑,椅子在地上拖出惱人噪音,他微弱的抱怨:「你搶了我的劇本,塔、塔爾」,他又無聲重複該名字數次,彷彿在背誦某種轉眼間便會遺忘的咒語。



「商人的壞習慣,被動不是我的專長。」塔爾聳聳肩,接過盛滿的酒壺與乾淨的空杯子,「至於你,尊貴的客人,我該如何稱呼?」



「……蒙特。」他說,頂著一頭混亂的黑色短髮,破舊的土褐色上衣與幾乎蓋掉半張臉,上頭還卡著食物殘渣的恐怖鬍渣。



這估計是他們待過最髒的酒吧,菲迪亞斯的環境與其優雅的名字半點也搭不上邊,緊閉的門窗努力困住微弱的橘黃色的燈光,暖色調在此起不上調和氣氛的作用,如果有人認為單純的昏暗即能遮掩環境老舊程度,那他絕對是世界政府需要的公關人選,吧檯椅看起來像是從毀損的船體拆下可用的木板,隨意釘上幾排鐵釘與木條充數,缺乏統一外型只是眾多罪責上最不值一提的小缺陷,坐在上面無疑是種折磨,男子懷疑酒吧對人群的接受度恰好與椅子的舒適度成正比,周遭是同樣頹喪風格強烈的桌子,具體由幾個側邊破損的老木桶配上布滿繡蝕,彈孔與焦黑痕跡的不規則鐵板組合而成,若是將散布在桌面及角落的扭曲藝術品視為店內亟欲展現的個人主張,他倒是替酒杯的平凡性感到不合時宜的失望(退一萬步說,他也沒想要拿到由頭顱挖鑿而成的酒杯,搭配不明部位遺骸鑲嵌純銀雕製的全套病態餐具,他可是個務實的人,畢竟),整棟建築彷彿蓋在不明原因產生的坑洞內,一半空間貼合土牆而生,崎嶇不平的高低差與新舊不一的木質色澤極大程度顯示該地區的平靜指數幾乎可以替自己的名諱贏得一張通緝令(也許就該這麼做,放出風聲,搞些無傷大雅的小騷動,那幫吸血蟲偶爾也該參與凡人的樂趣,誘導記者拍幾張模糊不清但有刻意展現具體特徵的照片,命名後送去海軍本部,看看接下來的發展),本地居民對生活品質要求之低也算的上是種奇觀,他忍不住猜想船艙底部養群豬,不出半個月造成的混亂是否能跟菲迪亞斯一較高下。



幾雙不安分的眼睛時不時往他們的方向漂來,窺視的意圖過於明顯,塔爾知道他們關注的對象,他知道他們的想法。



豬圈裡面唯一得體的人種,不是愚蠢到高調尋求一場意外,便是有能力應付各種挑釁的刺頭,又或者,他的同伴是頭瘋狗。



根據未來可能的發展,他非常樂意占據後面兩個傑出的選項。



塔爾是個愛乾淨的人,條件允許的時候,他願意花上大量心力維護居住環境,種些盆栽增添綠意,搭配適當擺設,替換老舊的建築設備,但他不是個嬌慣、需要僕人時時刻刻在旁服侍的脆弱花瓶,貴族排場向來都是引發爭端的火藥桶,離開家的塔爾更像隻變色龍,漆上不同的皮囊,混跡於遭世界遺忘,骯髒污穢的角落,幹這行的活得越久,越精通此道,比方說在這座幾乎被濃霧侵占的城鎮,要是想死得早,死的淒慘且不被人同情,昂貴的首飾與精緻的衣著絕對優先選擇。



任何刻意演繹仿冒的自然都是彰顯異端存在的愚蠢行徑。



只可惜他有生意要談,否則也不會穿的像個文雅且欠人揉捏的讀書分子,防風用的斗篷掛在椅背上,塔爾隨手扯下套在手腕上的編繩,將過肩的黝黑長髮束在腦後,露出一枚樣式簡單的刺青。



至於他的對象,蒙特,大咧咧的灌著飲料,糟糕的酒精品質似乎沒對他造成困擾,氣泡在口舌上炸出一串酸澀的濃郁氣味,足以洗去主菜過於油膩所造成的破壞。隨著餐盤逐一淨空,蒙特似是找回了與人相處的方式與聊天節奏,塔爾在接續的話題中主動填補突兀出現的空檔大幅降低蒙特的焦慮,襯著背景漫天飛舞的粗口與喧鬧,原本還存著幾分尷尬在第三杯酒淨空後成功扔到餐廳某個角落去,嗓音逐漸消去原本的沙啞混濁,塔爾有足夠的勇氣承認,就連他這種人都會對其中的清徹直白感到些許羞愧,但這並不妨礙塔爾玩味的欣賞隨著話題推衍,蒙特逐漸露出本性的轉變過程,「……事實證明我是對的,但那老頭就是死都不肯相信,也難怪他頂著一個大光頭,估計就連犀角橡木都不能敲破他的頑固腦袋,逼的那傢伙──喔就是跟我一起去的夥伴──不得不將整箱貨從碼頭扛到峽谷內,那鬼地方崎嶇到根本沒辦法用拖車拉過去,能找到的駝獸不是太小就是太老,他又堅持他們有生意要完成,能怎麼辦?放著不管我估計明年這時候就得去上香,還得準備花呢!」



「用走的?整段路?」塔爾問,蒙特紅著臉假咳了一聲:「當然是用走的,難不成還能用飛的?我……我是說老、老子可是陪他足足了十九個小時,中間連休息都沒有,三十餐搞不好都補不回我的損失,他居然還嫌我要求太多!別扯朋友的角度,你是做生意的,塔爾,換做你會這麼幹嗎?」



被指名的行商大笑,「不,我不幹的原因不是因為我想毀約,而是我沒那個體力,十九小時的路線誰都能行,再加上那箱貨?給我十個壯漢跟兩匹馬,咱們還有點討論空間。」厚重的瀏海蓋不住蒙特的白眼,他搖著手上的肉串嘆氣,「當然,勞力活,誰不愛,他還念我缺乏鍛鍊,我都快搞不清楚誰才是原始動物。」



「注重承諾的人才有合作的價值,他們看的不是些許利潤,而是更長遠的東西,就這點來說,你那位夥伴是相當了不起的人。」



「啊──我知道,就是太清楚才沒跟他抱怨──嘲笑不算,至少讓他承認我是對的,要知道這種機會簡直太難遇上,」蒙特聳聳肩,拿起骯髒程度直逼抹布等級的餐巾抹去臉上的油膩,「他也是個不喜歡欠人情的傢伙──所以你看,這餐應該算我的?」



塔爾簡直無法掩蓋臉上的笑意,他就這麼喝著酒,邊直直地盯著蒙特瞧,直到男子咬著嘴唇,帶著明顯動搖的堅持默默退讓:「……好吧,至少小菜?他們說的那個叫什麼……友好關係的第一步?」



桌面一排邊緣灼傷的漆黑彈孔,像是什麼人在經歷激烈的意見交流未果後不小心拿著槍由左至右掃過,第十七顆彈孔剛好在中央,以此為分界,靠近蒙特那側的餐盤全數淨空,分堆左右兩側,並還有隱隱增高的趨勢,筷子甚少越過他認定的界線,食慾被矜持的留在特定範圍,一種怕生的禮節,塔爾動作輕巧的將空盤疊在一起,並將尚未取用的肉丸整盤往對面推,「我想我們的交情不只如此,耐心,蒙特,耐心,我說過,會有你請客的機會的。話說回來,我沒看見你的夥伴,在這裡拆夥行動……是否有點不太明智?」



假設眼前是其他人,其他任何知道塔爾背景的人,塔爾可能會因為這個問題背後的動機替自己招來一頓拳頭,蒙特驚訝的放下啃到一半的雞翅(今晚第二十六隻,不,他沒有特別去算,但他會在下一輪加點時叫上兩份沙拉,看在信天翁的份上,他對未來經過港口時都要預防被鳥啄的前景興致缺缺),男子「咕」的一聲將肉吞下,停頓幾秒後長嘆了口氣。



語氣裡的哀傷簡直濃到堪比外面的霧,與頹喪蒼老的外表不搭,塔爾不禁聯想到老家接待過的年輕情侶,吵架的時候總有一方會藉著酒精迫切的想找個什麼人訴苦(且大部分建議皆淪為消磨時間的耳邊風),頂著昏暗的燈光,蒙特可憐兮兮的回道:「至少兩週內都沒可能遇到,多虧我那爛透的假期,命運忘了眷顧一群可憐人,塔爾,你簡直無法想像我都經歷了什麼。」



將酒杯添滿,男子隨興的聳聳肩,平靜的鼓勵他:「除非你想說,我並不趕時間。」



縱使油膩的頭髮與鬍渣蓋住大半張臉,他仍能看見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流露出來的低落,蒙特垂下頭,曲著身體,整個人活像鬥毆落敗的熊,小心翼翼守護最後的自尊,他緩慢的說著:「好吧,我認識了新的……朋友,替他們搞點生意,賺點錢,你知道的,對他們來說就只是送送活,偶爾拿些東西去變賣──不是帳上的那種,越少人知道分到的錢就越多,他們很看重穩定性這塊,勉強可以說是合乎規則……我說這個幹嘛呢?你是行商,行商懂得門路總比我們多,反正就是有些貨……不好出手,我剛好又知道一些門路,算是之前跟著那傢伙的時候意外收穫,合夥嘛,就替他們牽線,也算幫自己一個忙……」逐漸降低的音量迫使塔爾得打起全副精神,好在吵雜的環境中辨識出蒙特的聲音,「我不想幹這行,但那傢伙──」



「你的夥伴。」塔爾親切地補充,揮手示意他繼續。



「對,我的夥伴,就先叫他N吧。」



他握住酒杯,好似替混亂的思緒尋找具體的茅點,「N認為我的問題是缺乏脫離或繼續幹這行需要的技能,總而言之就是除了拳頭以外啥都沒有。」他朝一旁的空氣揮了兩拳,苦笑著繼續:「偏偏拳頭有時候也不太管用,至少對N來說是這樣,他在樹上打盹都能躲開我的攻擊──操,他是對的,他說了我很多問題,獨獨這點我完全沒辦法反駁,畢竟實力就是一切。」



「好的,N先生得一分,雖然我不便評論,誰叫我擅長的領域不在那。」再過一百年也一樣,「我可以假設N不反對也不支持,或者以此為前提比較容易繼續?」



「啊、對,沒錯,扯遠了,壞習慣,抱歉抱歉,總之因為前幾次交易都有賺錢──這種事都是互相的,對吧?我開始懂了,剛好有個任務……工作,需要跑趟遠門,我待的地方前陣子出過些問題,後面發生的鳥事不提也罷,反正就突然變得比監獄還嚴,連蹲廁所都可以被囉嗦半天,我想說去哪裡都好,真的,就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老巢再住下去正常人都會被逼瘋,我那些新朋友知道後不知道怎麼搞的,說是擠出空缺把我拉到名單上去,老實說,前面都很順利,甚至順利到不可思議──」



「而你坐在這裡,蒙特,我的好傢伙。」塔爾甚至都不需要細節,也不需要努力裝出同情的樣子,菲迪亞斯很能說明許多事,尤其當蒙特給了一個前提,「我能說什麼呢?歡迎來到混亂的天堂。」



蒙特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吐了句:「這地方是被詛咒還是怎麼了?」



惡意完美的嫁禍給霧氣,似人非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視,街道如同被大風颳過的蛛網,呈現扭曲的放射狀,腐朽的木板與土塊相互疊合,經擠壓後,遭蛀蝕的裂縫時不時鑽出身形扁平細長的蟲子,伸長的觸角在空中飄盪,定格後迅速匯集到下方蠕動的蟲流裡,移往腐肉散發氣味之所,幾座較為高聳的建築物分散在城鎮四處作為茅點,將浮動的城市釘死在原地,若由高處往下俯視,細長的街道會因高低差產生微妙彎曲角度,看似狹長的路徑最終可能相連或在某個地區交錯,行走於其中的人很難藉由特定建築作為識別方位,一旦進入夜晚,永恆失蹤的月光不僅無法提供些許照明,就連最基本的功能都被雲霧給遮掩。



作為少數有營業的店家,菲迪亞斯竟也能成為類似心臟的角色,吐出陣陣混濁氣息,象徵島嶼仍未死去的痕跡。



他們是臨時靠的岸,為了接某個半途被拋棄的倒楣鬼,「好吧,可能抱持太大期待的我們也有錯,但誰也沒料到會是這種……地方。」他審慎的選用詞彙,「估計我是唯一一個下船超過三小時的蠢蛋。」



蒙特用筷子戳著桌上彈孔,他說他曾把貴族的巨型垃圾桶視為半個家,住在廢棄山中謀生,那可是字面意義上垃圾堆積而成的龐大山丘,雨水洗刷不了髒汙,反而擠壓出混雜發酵的海草,螺肉,魚骨及內臟的腥臭氣味,雖然骯髒,但至少感受的到生物在其中死命奮鬥的鮮活感,「幸好遇見你,塔爾,你是除了這間店的廚師外,唯一一個像正常活人的人,我都快忘記怎麼跟人聊天了。」



塔爾強忍住好奇心,盡可能維持語調的中立性:「不考慮換去N那裡重新開始?聽起來你們相處得不錯。」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他不想,我也不要。」像是驚訝於自己突然拔高的聲音,他煩躁的抓著鬍子,蒙特這回連菜都不吃,捧起桌上的酒壺就往嘴裡灌,試圖依靠酒精延遲神經焦慮,「好吧,我收回我說的,那對他不公平,只是──」多虧酒吧本身接待的客群,蒙特極端的情緒轉換並未引起額外注目,勉強控制住的怒氣在撤回來之後似沈船般堅決朝海底前行,「……他如果願意,幾乎沒什麼事能阻止的了他,你懂嗎,他就是那種人,我懷疑他在等待某種時機點,能讓他下定決心的契機,我不知道?只希望他能在紅土大陸崩毀前等到他要的結果。」男子意志消沉的做出結論。



相比他的萎靡,餐桌另一頭可是截然不同的狀態,不合時宜的寒冷貫穿全身,一個裂縫,他評估著,一個巨大的切入點,行商敢用未來十筆生意賺取的傭金作為賭注,蒙特顯然對他剛無意間透露出來的情報隱含多大的價值毫無概念。



如此輕率的信任。



「啊──算了算了!」似是看話題逐漸往負面的方向移動,蒙特直起身體,改以一種過於好奇的音調問道:「別扯N了,塔爾,我是被困在這裡沒錯,別跟我說你也一樣,還是這附近真有啥好玩的?路程不遙遠,沒人又能耗到早上?」食指缺乏節奏的在桌面上敲擊,後方吵雜聲逐漸加劇,門閂因來回擺盪發出尖銳噪音,時間逼近午夜,塔爾來的時候並沒有特別選擇位置,他知道他的視線死角坐著一批人,鬣狗們早在幾分鐘前離場,他不認為他們的存在會是個問題,但選在此時離去,有可能引發新的變化。



「很可惜,我不得不讓你失望。」那是種難以辨識的曖昧情緒,將之定義為憂慮或玩味都缺乏準確性,「……有個熟客,出了點問題。」



蒙特未作任何表態,於是塔爾繼續,「是,計畫出現的任何變動我都事先預想過,我的人也告訴我還在掌控範圍內,不過走船的人絕對不會輕視海象的變化,她的心情是世界上最難取悅的東西,無法猜測,也無法用外力撫平,耐心是唯一選擇,接受她,看看接下來的方向往哪裡走,獨獨無法回頭,這是條不可理喻的單行道。」



「畢竟GL上發生任何事其實都不能算做意外,而是事前的共識,要是一般貨物,遇到海難沉了也就算了,總有其他解決辦法,難就難在對於某些人來說,聖杯就只有那唯一的一個,你就是把整片海掀過來,拿槍抵著他,用五倍、十倍的價格逼他承認,也改變不了他認定的事實。」



「……是能吃的嗎?」



「不不不,不是那種東西,」塔爾無奈地嘆氣,「你會訝異有多少人願意為了看似微不足道的東西付出大量金錢,舉例來說吧,前陣子,我有個顧客搞丟了一頭羊。」



「羊?」



「羊。」



「塔爾,我也許醉了,但沒那麼醉,這是新型態的笑話還是我聽不懂的隱喻?」



「我親愛的蒙特,好兄弟,要知道現在生意不好做,要是有人出錢讓我找人從海軍的儲藏室裡搶一頭準備宰來當晚餐吃的羊,並把他全身的毛染成粉紅色送到指定的地點去,撇除想法本身的新穎性,換做你難道會拒絕?」



「……為了看他們氣急敗壞發現晚餐食材被搶走的愚蠢表情?樂意之至。」



「又假設那頭羊有著無法仿造複製的特徵,對委託人而言,這頭羊就是他的珍奇異獸,他的寶藏,絕無替代可能,我的工作就是得將那頭指定的羊從海裡撈回來,從海軍的餐盤上搶回來,又或者從哪個人的房間裡牽出來,生意就是這麼一回事。」塔爾耐心的解釋:「專情於特定寵物的行徑並不罕見,至於辨識出貨品本身的真偽、價值與特徵,是我的義務,也是責任。」



承諾就是承諾。」他說,「空泛的言語不具任何價值,代表的名聲才是。」



蒙特目瞪口呆,似乎無法理解一頭羊的重要性,「我不知道該羨慕你還是同情你,幸好我要的不是某條特定的熱帶魚或是著火的鳥之類的。」



行商食指撐著太陽穴故作思考,半晌後,故做困擾的說:「尊貴的客人,我恐怕得說動整個海軍本部才有可能達到你的要求了。」



對比此桌營造出來的和諧氣氛,在他們身後,人們三兩勾肩搭背,雙眼混濁的堪比住滿寄生蟲的泥濘,開著低級玩笑的同時拉過靠在牆邊的妓女,他聽見叫罵,巴掌與尖叫,粗野的大笑蓋不住陰影中火辣交纏的淫聲浪語,肉色取代缺乏時尚感的衣著,男子放下酒杯,從背包裡取出一隻正微弱鳴叫的電話蟲,他接起話筒,聽著話筒那頭傳來的聲音,走調的歌聲刺耳低俗,完美屏蔽被偷聽的可能性。



蒙特放下餐具,塔爾收起話筒,「客人似乎提早失去了耐心,真可惜,雖然我不願意當個掃興的傢伙,但我想我不得不先行離開。」他對著塔爾露出抱歉的笑容,後者對他的多禮似乎有些坐不住,塔爾披上斗篷,單手制止男子後從懷中掏出一疊鈔票,隨手拿酒杯壓過。



「……做我們這行最有趣的一點,時間久了,或多或少都有獨特的經驗談,可以透過隻字片語去做相關假設,雖說準確率偶爾會出偏差,你就聽聽當作參考吧。」沒等蒙特接話,他自顧自地繼續:「這只是我個人的小小推論,你與N之間的問題不會延續太久,也許近期就能得到解答,這片大海局勢變幻莫測,誰又說得準明天又會出什麼重大新聞呢?放心吧,就像你說的,他真想做什麼時後,很少有人能阻止他。」



「而當他不得不下定決心的時後,希望你也能找到你能給他的答案,你真正想要的答案。



「很高興能在此地遇見你,也祝你未來的航行順利。」對於意料中的沉默,他並未太過意外,解下束髮的繩子,精緻的衣著重新隱藏於斗篷之下,行商提起背包,轉往離開的通道。







「塔爾,」蒙特突然叫住他,於是行商停下腳步,微微偏過頭,視線內,男子專注盯著酒杯,彷彿不在意得不得的到答案,朝著空氣問了一句:「那頭羊,有名字嗎?」



嘴角揚起神秘的弧度,塔爾搖搖頭,這回,重新移動的腳步再也沒有停下。



「下次見,蒙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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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叼根菸 發表於 2022-10-13 12:3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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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肉隱隱作痛,揮之不去的疲累如影隨形,以至於連發怒的情緒都不存在於大腦的啟動區域裡,一顆紅中帶綠的物體迎面砸來,少年反射性的舉手抓握,對比其他曾經設想或經歷過的清單,蘋果簡直是過度友善的訊號,Ace輕輕用腳踢上門,隔絕外頭令人煩躁的風雨,水氣服貼在皮膚上形成一層薄膜,室內溫度介於舒適與寒冷之間,作為一個能自體發熱的惡魔果實能力者,天氣對他產生的影響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那是指Ace獨自一人,或與朋友私下相處的放鬆時候,而現在?他皺著眉頭望向滿屋子的人,Ace隨手抽過一條無人使用的毛毯,裹著就往牆角窩。



離他最近的邦德拉搓著手,找了張沒人坐的椅子往他身邊踢去,「Portgas。」靠著椅背,來者識相留出些許距離。



「艾克在上面鬼吼鬼叫,喊了半天找不到人,戴斯洛不在外面,現在是誰在負責?」Ace問,蘋果往毯子上抹了兩下就往嘴裡塞,血糖低到一定程度,現在就是給他一整籃吐墨的生章魚,他都會心懷感激的吞下去,邦德拉露出詭異的笑容,泛黃缺角的門牙暴露在空氣中,他神經兮兮的回道:「這,你要看接下來兩個小時誰輸的最慘,自從盧多快把他老娘也推出來後,現在要上去的,都只能拿人出來抵啦!」他指著圍在房間中央的人群,忽明忽暗閃爍的燈光顯然未造成任何妨礙,本是開會用的厚實橢型原木桌釘死在地板上,不因船身搖晃而移動,坐在內環的人靠著穩固的桌身,雙眼泛紅緊握手中的牌,檯面上,錢幣、紙鈔、戒指、懷錶、甚至有對海軍基層而言過於昂貴的精緻工藝品,全放在木盤內聚成一座小山,大部分的人都打著赤膊,深淺不一的肉色裹著汗味,血管青筋交錯,寧可貼著身體也不願退讓半步距離,抗爭意味濃厚,屋裡的叫囂聲之喧鬧,完美阻隔門外的混亂。



缺乏上級監督的海軍與盜匪無異,差別唯有對外動武時多了一層虛偽的正當性,制式階級淪為因應突發狀況用的參考標的,紀律改以更原始,暴力的方式宣揚他的權威,現在在烏納克號上建立的,便是另一套更加松散,但相對殘酷的生存法則。Ace不置可否,蘋果連皮帶核吞下後,慢條斯理的擦起仍在滴水的頭髮,陰影覆蓋住部分情緒,見他表情不善,邦德拉似是誤會他的意思,出於照顧菜鳥的心態在旁繼續叨唸:「唉呦,反正別讓船翻了就行,電話蟲那有人應付著呢,都老手啦!再說吧,咱們是補給的,他們總不會看我們沉下去。」沒錯,沒錯,邦德拉雙手抱胸,點著頭自我附和:「這一船貨,老賊們還要臉。」



將烏納克號維持在最低限度運作狀態似是全體默認的共識,既然沒有損害到自身權益,上頭也沒發來特別指示,嫌命太長的人才會愚蠢到當出頭鳥,對紀律提出合理質疑,打從經過基地那次聚會接受到的深刻洗禮,模仿從前在底層世界使用的交流方式,斂起天生自帶的疏離感混入對話提升熟識性,掩護特定人士明目張膽的違規行為等等,Ace也逐漸習慣順應這類靠著利益維護,細膩而脆弱的特殊連結。交火的低沉轟鳴止於四小時前,鬼火靜靜聚在破碎的木板上躍動,雷聲炸在海空交界處,穿越數十海哩傳到房間內,不過引起肉體微微的震盪感,半杯酒精即可讓世界歸於平靜,邦德拉替Ace找來更多吃的,除了麵包跟水果外,不乏燉菜、燻肉、烤飯糰與起司等原本屬於中高級船員才配的到的食物,後者點頭謝過,想了想,從口袋內扔了捆用繩子綁的圓筒狀東西給邦德拉:「十把內都算我的,晚點沒人要守的話可以把我換上去,哪都行。」這是要拿他自己也上去賭的意思。



接受暗示的邦德拉瞇著眼,舌頭猥瑣的舔了圈嘴唇,還未開口,Ace便揮手阻止他:「規則我懂,啊──早上有看到剩的再幫我留點,其他隨你。」幫了大忙啦,Ace拖過椅子充當餐桌,拿起燻肉片開始堆疊漢堡,邦德拉依舊獻媚的低喃了幾句,確定Ace沒有反悔跡象,做作式梳理稀疏的頭髮,揚起下巴,一拐一拐走向圓桌,偏瘦的身材配上枯槁的膚色,莫名缺乏精神不說,站在操練場中央還有種不倫不類的突兀,Ace見他嚷嚷著擠開人牆,擅自替自己找了個位置,並在旁人一拳砸上他的腦袋把他輦下桌前高舉手上的東西,幾秒後,圓桌再度爆出熱烈歡呼。



對於因此轉頭扔來注目禮的傢伙,Ace舉起酒杯晃動,決定無視周遭是非全心投入他的吃飯大業。



狡猾的東西,邦德拉從不拿自己的錢出來賭,他是代理人,一個象徵,要是那天誰倒楣不幸被看上,又或者惹了什麼麻煩,嚴重程度去賭桌那看邦德拉輸贏多少就能猜出個大概,後面要怎麼處理全看個人本事,當然,氣是撒在邦德拉身上,反過來說,贏的份兒大部分也歸他,像Ace這種新入夥的菜鳥,通常不會輸得太慘烈,甚至還有小贏的可能。



頗像黑幫的運作模式。



隨著最後一抹光線逝去,烏納克號漆黑的船體完美溶入夜色之中,貨物佔據絕大數空間,除了少數人員聚集的區域有些生氣外,寂靜的有如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塊浮冰。







這是Ace執行過最奇怪的任務,感謝尤金過份熱心的善意,年輕的黑髮海軍首次見識到如何在牢不可破的巨大體系裡充當寄生蟲的滋味,他甚至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觀察,去適應新的生活節奏,只差沒綁個人過來拷問,確保尤金的承諾不是陷害他的另一種伎倆。



換做Garp來估計都不會責怪他多疑,老人深諳此道,越龐大的組織墮落的越久,如何維護顏面早已演變成複雜多變的藝術,精確選擇適合標語,控管媒體話語權,透過生僻冷門的華麗詞藻編排出空虛缺乏重點的廢話,無論如何包裝,都無法否認海軍業務承攬範圍大的驚人的事實,單是要當條盡責的狗好討上層歡心,Ace隨便都能羅列至少三十種他認為大部分的笨蛋在入伍時想都沒想過這輩子居然會遇到的離奇命令,比方說替名字拗口難寫的貴族跑腿──來回兩個月的航程,中間至少會經過一次海王類的巢穴跟兩個正在戰亂中的國家──就為了購買某種添加在飲料內使其會散發七彩光澤的特殊香料,替心血來潮出遊的高級魚缸們維持安全警戒是基本中的基本,但如果不幸成為移動高級魚缸新飼養的寵物,據說他們連撫恤金都不會拿到(「去他媽的至高榮譽,狗都還有獎牌呢。」),三不五時還得將討罰膽敢侮蔑、侵犯貴族名聲與其權益之人,描述成更具深明大義的理由(推卸給倒楣路過的海賊是最便捷的處理方式,反正,海賊嘛),感謝分級嚴謹關係緊密的階級讓奴役制度發揮到極大效用,才多久時間,他都快對臨時調派這幾個字產生反射性的牴觸情緒(「貴族貴族貴族,就沒看過他們對所屬領地的居民有多少產值!屎甚至都不能拿去當肥料種花!」某個難得記者上身的小海軍對著某個冷笑的大海賊抱怨)。



「操,那張臉,一臉不甘願呢,我要是叫你去學怎麼當條合格的軍犬曬著肚子給人摸,老子隨便你揍,拔我牙去當風鈴都行,你媽的連個尾巴都不會搖!等著看吧,明天這時候你就會跪在地上感謝老子了,蠢貨。」無視他苦著一張臉收拾行李,尤金咧著嘴邊罵邊笑,待他終於甘願跟房間做最後的道別,拖著腳彷彿前往處刑台,年長海軍哼著歌,異常友好搭著Ace的肩膀連拖帶拉就往集合處走,在他們離開通道前,尤金終究是不放心捏了下他的肩膀,警告性的提醒道:「有腦子的話等等可別多嘴,咱們整夥人都搭上去了,下半年想優閒度日就靠這次啦。」

甲板中央站著數十名海軍,排列成四縱隊,軍艦指揮官難得沒對他們晚到的行徑咆哮兩句(他看起來甚至都不是特別在意,Ace印象深刻的想),專注拿著後勤給他的名單,視線來回掃動兩次後,揮手示意下屬準備放行,人群忙碌的在船側跑動,他卻不在其中,天空勉強看的到些許湛藍,厚重的灰在遠方盤旋,尤金站在身後哼著歌不做解釋,等不到Ace開口詢問,宏亮低沉的號角聲自船首響起,震動急速爬過神經,強烈的貫穿全身,以此為訊號,被點名的人逐一攀上繩梯,Ace茫然的跟隨其他人的步伐,背著行李袋往下爬,搭上小艇,直到有人扔了把船槳到他身上,年輕的黑髮海軍才發現停靠在不遠處的巨大黑色剪影。



兩艘船都在,沒有火藥味,沒透過連接橋,「我們是要去把船弄沉還是去把什麼東西偷出來嗎?」直白到有些天真的語氣,Ace機械性移動的同時努力表達他的困惑,坐在他身旁的唐納發出鵝被掐住脖子的急促叫聲,身軀晃動,抱著肚子死命憋住大笑,險些把握在手裡的船槳落到海裡去,他抖了好一陣子才回答:「瞧瞧,多純正的傻鳥,尤金什麼都沒說,就是怕你上了船之後不想下來,老子醜話先說在前面,別看上面的傢伙放人放的那麼爽快,這缺可不是你想像的好搞,Portgas,我還指望你合作,我可是很有誠意的,這樣你離你的夢想又更進一步啦!」



「這才幾天,好運的小子,被你撿到一回。」另名海軍諷刺的接話,「平時都沒要這麼多人,看來是個大傢伙,都等著被操吧。」



「有人好像忘了自己也在名單上,有種別跳船,以免我們少一個釣魚的時候可以用的活餌。」賞了他一個中指,唐納踹著船體笑罵到。



多虧前陣子體驗過一系列基層海軍不應該參與的神祕活動練就出來的新定力,Ace才沒反射性「啊?」的叫出聲,那就真的是捅自己一刀,黑髮海軍費了好大的勁死命回想,那個所謂的夢想完整設定是什麼。



喔對,賺錢,很多很多的錢,打通跟上面的關係,最好能順便買通自己的死亡,一勞永逸遠走高飛。




「抓你去賣是沒可能的,咱打不贏你,你自己走我還樂得輕鬆──放鬆吧,只不過去幫別人收帳罷了。」坐在他身後,尤金翹著腿,船槳有意無意輕拂過水面。



烏納克號自船首到風帆都不見半點海軍或世界政府的標誌,漆黑船身上少數的裝飾也在經歷長年摧殘後磨損的有如攀附的藤壺,破碎,抽象,充滿頹喪的藝術感,補釘貼著刮痕在水線上下刨出深淺不一的陰影,哪怕是承平時期,運輸事業的風險也未降低過,倘若險峻的海況尚能依靠資深航海士憑藉種種條件找出生路,遇上那幫身軀龐大輕輕扇動尾鰭便能摧毀船隻神出鬼沒的超大型動物,海裡的真正霸主,想用道理溝通就是在癡人說夢,輪迴三五次都不夠死的,最後還得加上同類相殘,人吃人的低俗樂趣使得短短二三十海哩的距離都可以在錯誤的時機點轉為煉獄,刻意將船圍困海上餓死的行徑甚至都不算創新,想讓海鷗背著報紙滿世界宣傳,估計要餓死對象遭人用木籤集體串成一排刺蝟掛在船帆上才夠格,殘虐與血腥指數均達底標,構圖美到海軍能直接拿去當募兵廣告。縱使風險再高,Ace等人卻不是被派來當保母,二十四小時貼著貨船跑直到目的地。



他們是直接被調派上烏納克號的,一艘民用貨船,前陣子不幸遭遇參著異物的暴風襲擊,船體在簡易修復後並無大礙,乘船的可就沒那麼幸運,海軍的任務是頂替受傷而被迫下船休養的船員,維持船隻運行,確保物資能順利取得並送回老巢,命令來的突然卻也沒有不合理之處,畢竟再能打的團體,一旦後勤線斷,少了補給後援就剩海葬的份。



「帳本是門技術活,」微微抬高音量,尤金坐在後面看似好意的提醒眾人:「弄不好的蠢貨,估計推進城裡也有一打了吧,上回那個金髮的臭小子叫啥來著,就是那個捲髮,制服燙的整整齊齊好像要去參加晚宴,洗澡嫌肥皂髒還自備乳液的西海來的小公主?」



「貝特拉,」某個同樣坐在船尾附近的人口氣輕浮的回答:「福爾‧貝特拉,噯,你在下面剛好沒看到,上校逮著他的時候趴在甲板上哭到好像剛被人輪過一樣,東西扔的到處都是,叫的多淒厲,嘖嘖,我記得鬧出不小動靜,別隊的後來還問我怎麼搞的,他離我們可是有兩艘船的距離,所有能被小公主抓呀抱呀咬呀碰到的東西全都遭殃,打死不走,跟抓野貓差不多熱鬧,最後叫上四五個人才把他扛下船,難得的漂亮寶貝怎麼走的時候搞的比鬼還慘,有夠浪費。」早知道就先玩個兩把,真可惜,想想還真有點懷念他的小屁股。



「他現在認的老公估計比你爸操過的人都多,搞不好排隊發號碼牌,旁邊擺個攤子光報名費也夠喝三五年,人家可不孤單,哼,老子羨慕羨慕死了,你想想,下輩子不愁吃穿的待遇。」



「他體力太差了,以前負重訓練才跑多久就開始喘,去那邊剛好當鍛鍊,天天都有做不完的運動,兄弟一場,希望他能找到對的口袋,抓好,別不小心啦。」



惡毒的笑聲配合著進節奏,沒理會海軍們的黃腔,掛上營業用表情,Ace敷衍的笑著,用不著尤金鉅細靡遺解釋,他只花了片刻時間便想通箇中細節。



非屬世界政府加盟國要獲得海軍庇護有幾種條件,統治階級放棄部分權益直接歸順做為中繼點是最常見的做法,任何打著世界政府或海軍旗幟的人皆能從島上獲取一定數量的物資作為補給,購買價格當然更遠低於市場行情,雖然缺乏實質上的承諾,意即武裝駐守與軍事協約,看在海軍時不時就開來繞繞,檯面上到也沒多少傻子會為了區區馬鈴薯或大頭菜送命,搶走後會引來大規模追殺的東西更是不用想,非加盟國既能保有相當程度的秩序,不至於淪落到在荒地上淒慘求生,衝著這份得來不易的安寧,居民對海軍的態度多半都帶著點奉承意味,要是巡守的區域固定,那水簡直濁到沼澤都相形失色。



實際收取到的與帳本記載的到底存有多少差額,是每個經手負責人關注的重點,上層雖然迂腐,脖子連著的那顆腦袋卻也不是真的紙糊到基本加減乘除都看不懂。



好吧,夢想的第一步。



重整心態,Ace頗有當菜鳥的自覺,審視局勢列出注意事項,並從觀察座位研究地位高低開始做起。



直到他們登上烏納克號,開始進行工作分配與基本清點,Ace一次都不曾回頭查看那艘他曾待過的海軍軍艦,自然也沒注意到,一雙在他背後若有所思的觀察眼神。





 X x x x X 




遠方傳來的砲聲肆意在海面上層層堆疊,雷鳴緊追於後,咆哮夾雜猛烈的火舌圍繞在船艦周圍,沒有雨水,撒在甲板上的盡是長浪翻滾時遭強風襲捲而來的水氣,多虧於交戰中的火線提供些許亮度,明明是大白天,能見度卻糟的好似中間卡了一面老舊的磨砂玻璃,光影交錯,色塊在其中浮動。攬著繩梯,一名海軍放下手裡的望遠鏡,凝視著數艘加速駛離的小小黑影。



「愚蠢的蒼蠅。」




 X x x x X 




明明是放飯時間,餐廳卻異常空曠,木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繞過前廳,穿過狹長的走廊,唯一的光線來自於往前數第四道門的門縫,走入另個空間,不見平時震耳欲聾的喧鬧,呼吸是敲擊在神經上的戰鼓,咚咚,金屬碰撞的聲響,咚咚,無意洩漏的思緒是吐息時流出的微弱音階,燈光照出漂浮的塵埃,游移範圍之下,賭桌呈現明顯分據趨勢,肅殺的氣氛容不下半點差池,圍觀者無不屏住氣息,腦中瘋狂算計接下來的發展,狹小的空間堪比三溫暖,一種考驗定力的熱,再聒噪的人都會批上沉著冷靜的表皮,雙眼不見半點情緒,唯有凝聚在額頭上的汗水勉強透漏些玄機,「我有個提議,」Ace放下手中的牌,掌心覆蓋,食指扣在牌面上,搭著椅背身體向後靠,敞開的上衣沿著肌肉線條滑開,露出健康的褐色肌膚,全場最年輕的黑髮海軍以一種「我知道你不會同意但我就想這麼做而且你答應了可不能食言」與長輩討價還價的態度,故做悠閒的詢問:「廚房怎麼樣?」



「好提議,Portgas,好提議,」戴斯洛木著一張臉,騰出雙手慢條斯理地鼓掌,脫冗的節奏將煩躁掩飾得恰到好處,可窺見不滿蹤跡,離正式翻臉尚缺一絲火侯,「咱們有規矩,你拿不出等值的籌碼,除非有替代品──具體,務實,可估價──否則誰都能吹說下把就拿海軍上將出來壓,你看,有特效的動物造型椅,拒絕就是傻子,坐上去多威風啊。」



面對義正嚴詞的詭辯,Ace翻了個白眼:「喔去你的,這規則,誰要看那幾張老臉,你癖好也真夠獨特的了,我敢拿四皇的船員發誓,戴斯洛,我說的不過是廚房,我甚至都沒──」



「廚房!」戴斯洛一拳猛然砸在桌上,完美阻斷Ace後半段推估只會越來越荒唐的抱怨,連帶震垮堆在桌上的小錢山,以此為信號,包圍在兩人周遭的海軍們全都像被野狗闖入的火雞群,失態的高聲叫罵,「有種點現在一刀削了我,諾!脖子在這!削準點個沒用的廢物!拿去釣海王類吧,希望在用盡之前還夠你拿來當消夜吃,就當老哥我請客!」他悲憤地朝地上吐了口水,瞪視在旁鬼哭狼嚎的圍觀人群:「嫌錢太多拿來跟注替我買棺材,瞎子都比你們有判斷力!前面贏他的都給我出來,鬼才信沒耍老千!」



「誰讓他上的賭桌?邦德拉是掉到海裡餵魚了是不是?人呢?」



「菜雞,咱們是貨船,貨船,載貨的,不是隨便你吃的大型移動自助餐廳。」



「哈!昨天以為他放棄他的份多高貴,躲起來偷笑的白痴爽不過一天,現在知道了吧?真正的狠人在此!操你媽的Portgas,真操你媽的。」



「要不現在繞回頭,跟他們商量商量,總還有貨,」混亂中傳來某個心虛的提議,音節裡外全都是顫抖,聽得出來當事人受到不小驚嚇,「或者跟上面的說船體進水東西從受損部位被捲到外──」沒等他說完,艾克抄起桌上的酒杯就往他腳邊砸,淡褐色的液體在空中撒出半圈水花,全淋在不幸逆風的倒楣鬼身上,「淹在他的胃酸裡,什麼破洞,腦渣去清一清,給我睜大眼看看是誰負責後勤,你乾脆說把龍骨炸個小裂縫,我他媽連維修都省下來直接躺平等著陪海王類產卵,你這廢物除了汙染海洋外還有點價值!」棕髮的大漢顯然在氣頭上,砸完不過癮,艾克接著將矛頭轉往其他靶心:「誰教────唐納!看在海神的份上!



對比他的失控,倒也有人事不關己抽著菸恥笑,早早退出此局的佛萊把玩在指節上滾動的籌碼,菸頭指向另位當事人,「我建議你們務實點,直接開賭盤不是很好嗎,至少三五天不是問題,反正不管誰被壓上處刑台,隔年我都會記得替他送花,貝特拉應該不缺室友才對,我想想那天都有誰來著,不是講的很好聽,現在給你們機會去分擔他的工作量,保你們到退休都不會無聊。」



「出事就往我頭上推,答應條件的可不是老子,蠢材。」遭點名的唐納瞇著眼,陰陽怪氣的反駁:「替你們擦的屁股比我自己拉屎都還要多次,就是貴族都會因此欠我半個人情,我還想問你們斷奶沒有?沒斷就去找個老婆,讓她照三餐吸你媽的。」他走到摀著臉拒絕回話的戴斯洛身旁,靠坐在檯面,沉痛的拍著男子的肩膀:「老戴啊,你可有女兒,現在還來得及,看在同船的份上我會替你捎個口信去。」他的聲音如此輕柔,彷彿害怕對手承受不住生命的重量而碎成粉末,下意識挹注過多同情,「為了偉大的理想而身先士卒的老爹,獎牌必須要夠閃夠大,最好把一生都刻上去,順便加個銅像撐著,日日緬懷,」摟著戴斯洛做了個虔誠祈禱的姿勢,唐納戲劇性的停頓,接著滿懷惡意看向被遮蔽的天空:「我保證對你的死因絕口不提,鬼不都撬開我的嘴──讓皮奧多去怎麼樣?你老婆鐵定會滿意。」



「來!都來!就說那娘們遲早看上我!戴斯洛!我兒子就取這名字!喔!我親愛的小寶貝,小親親,他能繼承他老子的智商,就是別傳染到你的運氣,一個菜雞都能把你搞死不夠還拖其他人陪葬,你等著哪天我把這故事跟他老娘說,看他還敢不敢亂來,全世界的霉運都聚在這啦!」皮奧多一腳踩在椅背上,在眾多噓聲中無視戴斯洛扔來的殺人視線,興高采烈替自己叫好,「就你大聲,人家寧可嫁頭牛,牽回去老了至少能宰來吃,回收你得花多少錢?出去站個兩天都不夠賠的。」唐納則搖著頭,輕浮的感嘆聽起嚴重缺乏良知:「人渣排名估計前三都輪不到我,到頭來只有我替他著想,什麼叫上了賊船,這才叫真的上了賊船。」



戴斯洛原本把臉埋在手掌內,現在乾脆直接用力撞在桌面上,死活不肯抬頭,牌被他用臉護著,任由其他人拍他身體搓他頭髮,堅實的有如紅土大陸,萬古如斯,永恆無情,對世上所有的敬意與唾棄不屑一顧。



至於暴風雨的中心點,戴斯洛的對手異常識相,雙手交握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努力擺出人畜無害的天真神色,安靜的很突兀,Ace耐性十足的等著,既不催促也無意讓場面升溫,讓野火燒往正確方向,他可沒好心到無條件替別人挨子彈,也沒蠢到聽不出來上述諷刺對象並不是全都指向正在裝死的海軍。



也許是動靜太大引起外面關注,沉重腳步聲跟隨的是猛烈撞擊,休息室的木門被人粗魯踢開後重重砸在牆上,灌入的冷風挾帶新鮮空氣捲入其中,多少吹散內部悶熱的臭氣,此舉引發流竄於Ace體內的火焰一小波雀躍的跳動,他翹起椅子取得更好的視線,襯著漆黑的背景,新加入的粗啞大嗓門直接蓋過戴斯洛崩潰的呻吟,人群讓出空缺,來者邊走邊抱怨:「怎搞的,生兒子也沒敢說能吵贏你們這群豬,百哩外的本部都聽的到尖叫──搞啥啊這陣仗?喲,這不是戴斯洛嗎,打到哪,你牌呢?你牌哪去了?不會輸到得壓你寶貝的龜兒子出來吧,哈哈,行啊,誰負責動手?我出兩倍的錢再加把剪刀,讓我來!」



「喔不,更棒,簡直棒透了,里佩雷,比戴斯洛更棒的是Portgas要求廚房。」艾克萬分挖苦的指著Ace,「你猜怎麼著?他就快要成功了,等等準備拿戴斯洛去釣魚吧。」里佩雷一秒變臉,猙獰的推開停在Ace面前非自願性的保護人牆,「廚房?你他媽有種提廚房?混小子你再說一次!什麼廚房!」危機意識逼的Ace迅速後翻躲往另一頭,壓在桌上的牌也悄悄收入口袋內,他高舉雙手做投降狀,眼神卻機警的轉往唐納的方向:「哇喔!提議好嗎!冷靜點大伙!只是個提議,總有其他解決辦法!」



「解決辦法?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現在拆了你那該死沒用的無底胃!要不換老子陪你玩,一把一顆牙!」



「少來!你哪來的真牙!可以賭牙套的話戴斯洛連頭髮都能拿來下注!」



在場不少人都是從賭局白熱化初期開始看,顯然沒人要相信他的提議就真的只是提議,憋不住的皮奧多第一個跳出來,語氣酸的簡直能在臉上融出起司洞:「我提議給你一艘船,你自個兒下去吧,帶上戴斯洛的錢包,你要連他一起帶下去也行,手啊腳啊的都不動,畢竟商品的完整性很重要,賣相佳,交易起來方便,新鮮度就更不用說了,最多咱們離開前再把你帶回來,T8以下都沒啥搞頭,要不這樣,T13如何?這一帶據說換了新的領頭,你剛好去當拓荒小英雄,獨佔也行啊,記得爽完留點剩菜給我們。」



技巧性將里佩雷卡在對角,左右跳動靈巧閃避,Ace奮力指著掛在腰間的匕首回罵:「對,當我真傻呢,你切根指頭當作證明,我現在就下船!」





沒有上層握著項圈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來的大部分又屬後勤,缺少前線慣性緊繃感,心態上難免與度假無異,這是他們接管烏納克號的第十六天,也是進入托多姆萊利的第十五天,一個由兩個主要紀錄點及成串大小不一的島鏈組成的環形海域,烏納克號的海軍僅需按照原定計畫依編號停靠特定島嶼,取得上頭羅列物品,那是個相當長的清單,從基本民生用品、食材、原料、訂製器具到完全無任何描述且被鎖死的神秘鐵箱,項目應有盡有,結束後就往下個目的地前進,最忙不過一行人頂著熱辣的豔陽搬整天貨(經歷不同程度的威脅、含蓋四海各路方言的花式辱罵、菸草伙食貝里交織的賄賂,名為訓練的合法小型鬥毆與抽籤協商,最終贏家獲得珍貴的外出特權,行蹤及工作量則由其他人負責掩護,並在抵達下個島之前重複類似的戰爭),遇上難纏的天氣時,有一整艘貨船可以讓他們跑斷腿努力操控。海軍軍艦徘徊在目視可及之處,負責抵禦不長眼的小騷擾,烏納克號被嚴格禁止參與鬥爭,第一優先是保住貨物,第二優先才是保住自身性命,可歸功於第一條的存在,船員無論如何都會把逃跑的本領發揮到極致。不僅沒有虛無的尊嚴需要守護,更不需拋頭顱灑熱血充當砲灰,光是能名正言順躲在海軍的旗幟後面享受稀有的安全感,對比海軍基層整體待遇,Ace毫不懷疑尤金先前的告誡絕非空穴來風。



放棄尊嚴問題,烏納克號根本是天堂。



多來幾次,尤金根本不怕有叛徒存在,不分日夜在寢室外面排隊等舔鞋底的人少說可以繞滿半個基地。



這絕對是種可恥的墮落,Ace嚴肅告誡自己,他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真的理解逃跑屬於人類生物本能的一環,要求每個人抵禦這種本能絕對是種妄想,誓死捍衛原則的高貴情操僅限於他擁有自由的時刻,火拳可以應付外在的敵人,卻絕對敵不過系統性的完美謀殺。



同流合汙是一回事,要是連內在都跟著沉淪,不用等到Garp出手,他絕對會站到船頭去自我了結。



里佩雷的怒氣其實不具任何效力,問題在於當事人一個不揭牌,一個抵死賴帳中,考慮到Ace的要求等同於掐住半艘船的命脈,無人敢在滿溢的殺氣中充當催促把帳了結的白目,即使知道Ace握有超過九成的勝率,享有主動權的黑髮海軍不開口,事情也只能先擱著,估計戴斯洛在找到能使Ace改變心意的交換條件之前,都得忍受頭上懸著一把刀度日的滋味。



把Ace歸類在徒有肌肉的莽撞菜鳥無疑是致命錯誤,無人知曉的童年生活經歷山賊、海軍、流氓、不確定之物終點站的暴虐,以及成長後某個海賊短期高壓的貼身磨練,對於新式洗禮,Ace已經是個到達能抱持著好奇與開闊胸襟面對的奇葩。



追逐戰最後以缺乏創意的成串謾罵坐收,識相退守到外圈,靠牆的矮櫃上,年輕的惡魔果實能力者單手抱膝歪著頭,好似一頭剛被人領回家尚在適應新環境的野貓,肌肉時時刻刻維持在緊繃狀態,佛萊的身旁有人讓出一個空位,新加入的大個子也不客氣,拎著酒壺走過去,坐下後雙腳逕自翹到桌上,震的錢幣山二次崩塌,趴在桌上裝死的戴斯洛驚悚的側過頭來行注目禮,一見里佩雷猙獰的假笑便默默又轉頭回去當他的標本,實在不能怪他孬,里佩雷天生長的粗野,再普通的表情套到他臉上都會自帶一層暴虐的影子,頗具威脅性。男子煩躁的開口:「不是說明天要到T11靠岸,現在位置明顯不對,怎麼我剛在外面問啊問的,沒半個人能正經的回答我,這船有人在顧嗎,還是想玩荒島求生記?提前回去跟轉向不選一個,總不可能閒閒在海上飄,這裡可不全是死人。」



「反正浪費的是上校的時間,我們又不缺物資。」不怕死的黑皮野貓如是說,音量遠比低喃高上二十分貝。



豎起中指,他看著朝他吐舌的Ace冷笑,刻意拉長音節好強調部分重點:「呵……年輕的本錢,爛在土裡骨頭都能繼續生長,多棒的條件,但你難得講到重點,Portgas,貨船嘛,到餓死至少還有三十箱馬鈴薯能吃。」



揍不到某個雀斑小鬼的怒火似乎比不上他對現狀的不滿,里佩雷接過皮奧多扔來的菸盒,打火機在指尖靈活轉動,後者吐著煙圈,全然沒有安撫意味的回答他先前拋出來的質問:「先說啊,別找我抱怨,通知是你下午睡的正熟的時候來的沒錯,但尤金說前後改了四次指令,間隔時間短的都不夠我熱菜,第二次他看不對就沒先叫人,你自己想想,這艘船上誰沒事會跟自己過不去,跟陀螺一樣到處轉到處撞,落到海裡去訃聞上連句謝謝您的犧牲奉獻都不會有,想丟臉就去吧,搞不好帆都還沒放完就又叫停,在外面跑船誰他媽搞演習,就問一句,海賊死絕了沒?神經病。當然是等他們開始移動再跟上,反正他們也不能遠到哪裡去。」皮奧多越講越上火,灌完啤酒還想繼續:「除非島上有你姘頭,否則那麼急下船幹嘛啊?這裡條件怎樣都比在本艦上好一萬倍,你是狗當久了偶爾當回人不習慣,要不我替你找個項圈叫個兩聲——別打、別打!我開玩笑的還不行嗎,開個玩笑!你不要多的是人撿……反正上面愛怎麼改行程就讓他們去改唄,我還沒爽夠本,嫌寢室人太多,你想睡這裡哪有人有意見,你問問艾克,瞭望台基本上就是他愛的小套房,獨獨缺個伴替他生打小惡魔摧殘你我禍害世界,順帶偷點上面賞的微薄奶粉錢。」



「他的叫床聲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噩夢……估計虐死一頭鴨呱的都比他動聽。」戴斯洛氣若游絲的吐槽,椅背隨即慘遭當事人重踹報復:「軍歌唱十年都能走音的音癡懂什麼叫天籟,再廢話等著換你上去叫,叫的好明天開始鬧鐘跟警報器都換成你的破鑼嗓。」



佛萊疊起桌上散布的籌碼,接續補充:「原則有跟沒有一樣,只要烏納克號沒被搞沉,要怪罪我們失職是真沒道理,電話蟲現在在邦德拉身上,你問他有沒有膽扔著不顧,接線小弟全天待命呢,要不是這樣,戴斯洛也不會蠢到準備賣身。」



里佩雷不耐煩的咂舌,分明就是沒被說服的態度,眾人意見與他的本意有著微妙的偏差,無法取得共鳴感更進一步加深他的沮喪:「有得比較才能感受何謂自由,記住你們的話,但凡多待三個月,這裡就是另類海上監獄。」



「尤金那邊收到最開始的理由是什麼?」在牌桌上待了大半天,終於找到機會能伸展僵硬的肌肉,同樣錯過日程的Ace問了交班下來的海軍,輪不到對方回答,唐納半是譴責半是無奈插話:「安全問題──貨物優先啊小子,記得沒有?咱們沒有開火許可令,本艦不管是接到預報還是有其他打算,都得跟著轉向。」這艘船上誰真的好戰,誰又只是打打嘴砲,他分的一清二楚,「把巷弄戰那套搬到海上,他們該慶幸唯一的優勢就是速度,就這片海域除了礁石跟霧,頂多把殘骸也算上,能找到多少有用的遮蔽物能讓他們躲的?根本存心找死,叫他們海賊都是天大的稱讚,遠不夠格,頂多是些沒主人的流浪狗,碰到人就咬。」



「本艦該撈幾條死魚送回去交差,他們最愛搞這種事,報告寫起來好看上面找的碴就少。我倒想看看那群人眼睛是真的瞎還是構造不一樣,沒看到海軍的標誌掛在上面嗎?識相點早該自己讓開,整天跟船,光清殘骸煩都煩死,不管他們想要啥,放棄才是正確選擇,同樣力氣都夠出去找半打替代品了。」



皮奧多搓著下巴,「搞不好真搶了某人的老婆小孩也不一定。」對他無藥可救的性癖,除了唐納吹著口哨外,眾人再次報以盛大噓聲。



少年敏銳的意識到,在場的人全看過軍艦開炮的對象,至於該看的多細,又該看進多少,Ace不禁懷疑有多少人介意其中差別。對比一夥人熱烈討論囚犯與靠岸日程,位在中心圈的佛萊難得持相反態度,沉默抽著菸,苦水憋在喉嚨內要吐不吐的陰鬱,決定轉移注意的里佩雷默默抬起腳跟,輕挑的移到佛萊面前後重重放下,悠哉地接受瞪視:「招吧老弟,憋著絕對沒好事,來點我們不知道的,至少能安慰老子繼續待在船上。」



「……哪都好,如果要回T6記得提前叫我,我死也不會下船。」有人將食物從餐廳移來會議室,肉乾的香味飄散其中,數樣乾貨放在木盤上輪遞,佛萊惱怒的推開里佩雷的腳,順手抓了一把瓜子,抱怨來的突然,加上從未有人聽他提起過,嗅到八卦的味道,這回換艾克異常感興趣,半跳起來摟著他的肩膀:「怎麼,沒付錢?怕人家跑到咱們面前哭訴,講述你是如何在五分鐘內爛像坨發酵的水水肉害他連戲都演不下去嗎,這樣吧佛萊,真有人來鬧的話,我好心點幫你出,別害怕,想想看,這是多大的屈辱,搞完你這單心理創傷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恢復。」他靈活躲過佛萊朝臉送過來的拳頭,夾著椅子往後跳,兩人不算小的動靜連帶使坐在附近休息的海軍都得跟著在詛咒聲中移動,圍觀的既不阻止也不加入,任憑他們鬧了半晌,直到佛萊自暴自棄的認輸:「閉嘴,媽的……里佩雷不想待在船上是吧?如果接下來的狀況都跟T6差不多,我還寧可就住著一路住到回本部,我也不怕說實話,你們在港口就算了,誰出去的時候還他媽穿制服,操,該怎麼形容……」



煩燥扯著頭髮,佛萊努力調動腦細胞,Ace依稀記得那天能溜出去的名額只有一個,除非佛萊能給予完整敘述,否則就得把船開回去,看是要以調查異常狀況為理由滿足大家的好奇心,還是其他尤金擠出來能說服上面的藉口。



記憶不甘願回到惡夢的起始,在迷霧中,在矮牆前,在碎石上,獨自面對一扇又一扇緊閉的門扉,來去的路上印著相同的足跡,佛萊語氣充滿難以掩飾的疲累,「我一度以為摩利亞那混蛋跑來附近出遊,整個小鎮的魂跟沒了一樣,要是想拉個路人搭話,那眼神……若不是下船前我沒喝酒清醒的很,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個死人,死的不夠徹底還從土裡爬出來,逮到人就想啃。」



艾克不免露出驚訝神情,他鬆開手原本攬住男子的手,認真瞧著佛萊:「T6?你說真的?」



「你看我像願意待在船上一輩子跟右手終老的貨色嗎?」佛萊伸出中指白了他一眼,豪不客氣的罵到。



「這……」習慣性轉頭看向唐納,艾克不確定的說:「以前沒聽過這裡排外,而且T6在索克托附近,除了我們之外前面一年隨便也來超過上千批人……吧?」



似乎對新的情報有其他解讀,唐納心不在焉的回答:「托多姆萊利所有的島都在路線上,這裡缺少足夠農業用地,除非他們有永久指針又剛好能穿過無風帶去其他地方,正常來說的確沒理由不接待外人。」



「老地方怎麼樣?」坐在Ace前面的海軍問道,「估計紅土大陸坍下來都會繼續營業,我曾經在某個夏島上看過老闆邊滅火邊上菜的。」要不是怕濃煙把器具燻壞,他甚至就能在外面煮完順便端上桌。



「接,怎麼不接,當然接,」佛萊深吸了一口氣,內心天人交戰好一會兒後半放棄似的鬆口:「該死,去他媽的,好吧好吧,你們要笑就笑,算我走了霉運。」



「我原本想說這地方實在沒勁,又不想早點回來看你們這幾張實在膩到不行的臭臉,隨便找個地方叫個兩杯喝也行,只要店不是開在破巷內,暗的連門都找不到的那種,標準夠低了吧?結果街上冷清的連賣報紙的小鬼都沒看到,我繞了大半圈,回頭的時候剛好後面有個人開門從店裡走出來,內裝看起來是間小酒館,燈是開著,但外面沒特別掛招牌,我趁著門沒關上,順手拉開門走進去,顧店的是個老太婆──現在想起來,他是我從下了船到回來後整段時間內看到的唯一一個女人。」



「老太婆大概沒預期到會有客人上門,臉色白的跟鬼一樣,整間店就剩我跟他,我只帶了一把槍,怕出啥亂子也沒敢往太裡面坐。讓他給我上點喝的,老太婆那個態度,嘖嘖,眼睛跟耳朵完全就是裝飾用,低頭站在台前不知道在瞎忙什麼,他該慶幸是我,換做里佩雷恐怕早就準備要砸店。」被點名的海軍既不生氣也不反駁,前後晃著頭表示同意,「老太婆看我沒想走的意思,我又催了他一次,他才慢慢把東西端來,手抖的活像下秒就要中風──要不是我記得規矩,真想拿制服推到他面前,居然把老子當成哪裡來的野流氓,我還意思意思問候他老人家身體呢。」艾克塞了杯啤酒到他手上,藉著酒精,佛萊盡可能壓抑著情緒:「我想啊,後面還剩一半以上的路要走,假設出什麼亂子回頭也是得跟上頭報備──去他老子的瞎操心,早知道死我一個不如大家一起死,你們都各欠我一杯,聽見沒有?操。所以我就試圖跟他聊聊,裝成某個可憐又無奈的商人,問他明明是白天怎麼外面都沒人,是放假還是怎麼的,店關整排找不到人交易很困擾,扯一些從T2跟T5的貨物問題,講了老半天,他只跟我說是天氣的關係,說從港口來的人過陣子離開就沒我的事,死老骨頭。」



「到這邊不弄他個兩下真的回來都睡不安心。」



「啊,終於──差點以為你要轉性去當神父。」雙手合十,里佩雷風涼的吐槽道,佛萊嘴角扯起諷刺的弧度,刻意模仿調戲良家婦孺時會裝出來的油頭腔調:「我多塞了點錢,假裝跟他抱怨,你們也懂的,皮奧多那套,嫌棄海上單身日子如何難過,想一下,缺的不是錢,是更刺激的東西,故意問他這附近有沒有……」他比了個猥褻的手勢,「他點頭的時候我天真的以為得透過什麼門路,去他媽的,早知道就回頭砸了那間破店。他叫我等,說需要準備,我想說人從其他地方叫過來也需要時間,反正沒事也就傻等,等了半天,等到老太婆再次出現,操,又是口紅又是眼影,洋裝破到根本是從哪個棺材臨時挖出來的,活脫脫鬼一個,他年紀都能當我媽啦!」



歇斯底里的大爆笑瞬間貫穿全場,艾克笑的太猛險些從椅子上摔下去,他抓著里佩雷的腿半天喘不過氣,就連Ace都露出哭笑不得的扭曲神情,「我操,佛萊,我都沒看出來你有當小狼狗的潛力,你是要叫他媽還是要叫他老婆!」不小心打翻木盤,里佩雷甚至沒心思處理滿身瓜子殼,對佛萊的經歷發出真誠異常的讚嘆,老婆跟老太婆雖然差一個字,不在守備範圍內的皮奧多卻熱心的替連跟他萍水相逢都算不上的酒店老闆娘緩頰:「別這麼快放棄啊,你要是個瞎子可能還有點機會,換件衣服,多上點妝,我好心點幫你把風,別叫的太銷魂,結束後我勉強願意扛你回船上。」他點著頭自我肯定:「沒錯,多開發點新路線,未來才能互相照應──話說你沒順便問老太婆有沒有女兒?」



你是要他女兒還是要他女兒的老媽?怒氣在瞬間超過臨界值,直接進入麻木期,佛萊連罵的力氣都沒有:「盡量笑吧,一群婊子養的,等你們誰遇到的時候我保證幫忙把門鎖死,我的寶貝兒子可經不起汙染,拜託,那個奶子都垂過肚臍了!估計要滿足他得牽一頭驢來,有自信是沒錯,要跟畜生比就算啦。」



「對,都別笑,佛萊可是連對方自帶嫁妝都不要,不愧是我們果斷剛直的好兄弟,都給我敬他一杯!」



毫不留情的吐槽配上粗魯的肢體碰撞,如同彈珠四處敲擊帶起片片火花,背景自帶過度吵鬧的電子音效,混亂的漩渦中矗著一枚礁石,既沒被畫面帶跑也沒跟著恥笑,唐納雙手抱胸,在笑聲稍微平息的時候才皺著眉頭問他:「你剛說沒有女人?半個都沒有?」同個問題要是換個人問,目的性便會截然不同,佛萊雙手一攤,無奈的解釋:「要說整個島都沒女人存在我是不敢肯定,畢竟離開港口後越往中心走氣氛越荒涼,我都懷疑有沒有看到超過三十個活人,女人是真沒看到,整路下來除了最開始跟我們接應的點外,店關的關收的收,好像全部聯合起來躲避什麼東西的感覺。T6是上星期的事,假設有毒的話我不可能現在坐在這裡跟你們扯嘴皮。」



「唐納?」



「嗯……只是猜測,再回去走走,應該也遇不到小孩子,他們缺餌。」



詭異的情緒在唐納周遭蔓延,旁人你看我我看你,無論什麼原因,想重回鎮上對現況而言並不現實,好歹他們也是有任務得完成,其他人開始挖掘腦子裡曾經聽到的八卦,試圖弭補訊息之間的空洞:「……我想起來了,在本艦的時候我跟人換過一次夜班,那個倒楣鬼訓練的時候搞到腳踝,腫得比拳頭還大,四處找人問怎麼把整個星期的班都調開,他說他負責的是第六區,你們知道的,房間那附近,我當然好心答應他啦。不重要的事先不提,好像是第三天還第四天吧,大半夜上校不知道在跟誰對罵,隔著門聽不清楚細節,反正好像在說前陣子蛇口的船從T37附近經過,引來某些關切,上校說什麼……操,他說啥來著?斷斷續續的聽實在想不起來,應該是為了要不要派人過去看吧,倒是不知道他跟誰喬不攏。T37跟T6中間有點距離,你不說我原本都忘了,你看嘛,就算經過,鬧也鬧不到這邊,中心區最近兩年一直都有人守著。不過這裡的人習慣把整個托多姆萊利當做一個共同體,佛萊,遇到你這種外表活像討債集團的可疑份子,下船不是喝酒找碴找炮打還能幹啥,沒掏槍出來轟你估計已經算很保守的反應啦。」



佛萊沒時間發作,被扯到敏感神經的戴斯洛卡在邊線上插話:「蛇口來的船?不是針對小孩的嗎?那種炸彈。」

「什麼小孩?」原本專心吃東西的Ace一時沒忍住加入話題,總算願意在椅子上坐的像個正常人,戴斯洛露出萬分嫌惡的反胃表情,聲音尖銳的彷彿金屬從地面磨過:「那種,炸彈。」他厭倦的複誦,顯然對細節有著根深柢固的痛恨,單是回想便已足夠毀壞他未來一周的心情,戴斯洛忍住乾嘔的衝動回道:「Portgas,兩個關鍵字而已,動動腦,想通後最好祈禱你這輩子都別遇到,說實在的,一槍了結或把他們扔到推進城去住到死為止都太便宜蛇口出來的垃圾,我被……我被叫去清理過一次,那味道整個吃進衣服裡,怎麼洗都洗不掉,後面幾天吃飯都是用吞的,操。」



「抓小孩跟抓女人差不了多少力氣。」對比他的激動,里佩雷則意外冷靜,以一種盡可能不繼續煽動戴斯洛情緒的方式中肯的點出事實,敲出煙盒裡最後兩根煙,點燃後其中一根不管不顧的塞到戴斯洛嘴上,配著身旁狼狽的咳嗽聲,他翹起椅腳向後癱,看著天花板半是悠閒半是嘲諷:「同個島鏈啊……就看發霉的部位是不是也跟著擴散過來,你們誰上去?講給守船的那夥人聽簡直振奮人心。」



「別這樣,看了我都要不忍了,我們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艾克頗具同情心,悲天憫人張開雙手,分別搭在陰沉的戴斯洛與滄桑莫名的里佩雷肩上,深情款款對著兩人給予滿懷愛意的建言:「要不聽我一句,憋不住就醃了吧,省事。」



里佩雷掐著煙頭,直接被氣笑:「都過來聽聽!這裡最沒資格發話的爛東西,北海出身的對女人當然沒有太多要求,他們基本上是看童話故事學習怎麼打手槍,估計對像不是輪胎就是哪裡找來的鐵管,去把他置物櫃給我掀了,我就想知道裡面藏有多少鋁罐!」



「鐵管通到你妹的嘴裡,要我說幾次,Germa 66才不是什麼愚蠢的童話或色情片──」



「我確信他會挑色。」戴斯洛風涼的打斷他,「喔也許還有款式,我記得他簡直對醃漬塔米巨角鹿的那款一見鍾情。」,並在艾克發力想絞死他之前倒轉菸蒂裝出下壓的架式做為反擊。



「操,多虧你那張醜臉,我突然想到!」皮奧多突然大叫:「席格,你的羊怎麼樣了?」



「羊?」說不上為什麼,Ace潛意識加快心跳,不清楚是好的方向還是壞的,他跳下矮櫃,叼著食物走到里佩雷的對角線,「我搬了整籠的雞跟鵝,十六隻會咬人的大陸龜,四隻變色水蜥蜴,一窩鬼知道是什麼生物的蛋跟半打兔子,羊又怎麼了?」



「這個嗎……我只能說,如果你在荒島上,身邊剛好有頭羊,絕對會是比水管更好的選擇,Portgas。」唐納笑的曖昧,慘遭艾克拖住的戴斯洛哀鳴後摀住耳朵想逃避現實,棕髮大漢則轉頭對里佩雷抱怨:「他們該把畜生放到最後,幹什麼這麼早帶上船,我寧可跳海也不要再去清嘔吐物。」夾在三人迴異的態度與興致勃勃的皮奧多之間,Ace相信自己有著全場最愚蠢的臉,皮奧多歡樂的從人群中拖過他的目標物,強迫被點名的海軍坐上主桌。



一張平凡到缺乏記憶點的長相配上制式平頭,矮小但精實的身材,臉部沒有明顯傷疤,名為席格的海軍侷促的坐在木椅上,忍受眾人的注目,Ace記得他是中途取貨時才加入的船員。



「不識貨的笨蛋,你要是找到一頭適合的羊,試下去搞不好一輩子都跟他拴著──聽我說,我老家有個人長的真的不是一個醜字就能形容,摔在地上的蛋糕都比他有賣相,聲音難聽脾氣暴躁手腳也特別粗,閉著眼都沒辦法替他說句好話,懂了吧?不要說找老婆,肯跟他說話的女人全鎮不超過五個,他老媽還只占半個。」



「某天呢,不知道哪個喝醉的人就建議他,那人之前在海賊船上待過,估計什麼髒活都幹的下去,他說船上塞個女人,麻煩比樂趣多太多了,就算把人打到服氣也是多一張嘴在船上,至於兄弟的屁股不是用不上就是輪不到,整天用手玩多沒勁,平常還好,要是遇到一兩個月都靠不了岸,真的沒地方哭,於是有人想出一個辦法,某天靠岸的時後,不知道哪個天才去牽了一頭羊來,那人告訴他,要不是憋得差點發瘋,他也不會知道羊騷起來是真的騷。」



席格鐵青著臉想說點什麼,Ace略為同情的看著他,皮奧多則一如往常沒有停止的跡象:「後街的婊子們甚至都不想接他的活,人在絕望的時候啥都幹得出來,我是沒問他到底試的怎麼樣,估計很滿意,上次回去的時候看他乾脆養了一整群,每個都他女人,每個都寶貝,我都不知道叫的是人還是羊,他甚至都收外地客,時間越接近晚上人越多,去他的,賺的錢還比老子多!」



「男人的快樂天堂啊,這建起來的速度也只能尊重。」



「我怎麼記得我聽過其他動物的版本?」



「席格啊,你離開貨艙過沒有?」有人問,配著下流的口哨聲,皮奧多萬分贊同的點著頭,「雖然負責人是寫你,但也別太勞累,對吧?要是一個不注意腿軟摔到海裡,你的羊寶寶們可要受罪了。」



「什麼喪心病狂的爛東西,怪不得你不想下船!別聽佛萊的,他倒霉運的時候誰也搶不贏,這樣吧,下回靠岸哥們讓你一個,皮奧多只是性癖特殊,你的根本連人都稱不上,太不健康啦!」里佩雷用手肘揶揄的頂了頂席格,後者身材足足小了里佩雷一圈,差點被頂落椅子,估計是第一次聽到如此荒唐的詭異性知識,席格脹紅著臉,總算找回聲音開始語無倫次的抗議:「什麼羊圈!我沒──那太荒唐了!你們不是認真的!我的羊很好,但不是──他們沒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誰會跟動物────」



話說到一半哽在喉嚨,他試了又試,好不容易找回正常的說話的方式:「這太……這太瘋狂了,那些羊都是要送去其他地方準備配種用的,當地前陣子出了點問題,我被交代過說這些羊很珍貴,他們要健康的羊,生病的死掉的都不行,你們也看到了,那不是肉羊,不是吃或拿來……拿來……」單是要把話題導往奇怪的方向似乎就已經耗盡他所有勇氣,席格張著嘴,死活講不出後半段話,看他那副鳥樣,艾克忍不住滿懷惡意的加碼調戲:「不分享一下?給咱們Ace小弟弟長長見識,第一次跟團的人可以有點特殊待遇,對吧?別藏著啊,再藏我就要下去看了,要是被我撞見現場有多尷尬啊。」Ace則瀟灑的揮揮手,「別,我想保留神秘感,給點驚喜,別看我這樣,其實動物很容易喜歡我的。」



「實戰派的志氣,好!」里佩雷在後面鼓掌,至於戴斯洛,那個不幸落入Ace陷阱導致脖子上掛了根粗麻繩隨時要被吊死的戴斯洛,突然看到一線生機。



「里佩雷說的沒錯,」他緩緩說著,站起身推開里佩雷跟艾克,走到席格身後,雙手用力搭在席格肩上,阻斷他的逃跑路線,並用眼神示意佛萊將堆滿賭金的木盤拖過來,「我們是該給新人特殊待遇。」



Ace從善如流的拖過椅子,重新坐回賭桌前,年輕的海軍從口袋內掏出一小疊牌,那疊因里佩雷加入而打不出去的牌。



黑髮海軍露出燦爛過頭的笑容,眼神盯著臉色蒼白的席格問道:「咱們來點新的提議,廚房換貨艙?」



使用禮物 檢舉

26#
原作者| 叼根菸 發表於 2022-10-13 12:31:23
只看該作者


 X x x x X 




「蘋果吃嗎?」



咀嚼的聲音緩慢悠哉,想到之前聽到的對話,Ace一言難盡的看著羊群,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眼光這群分類上從食物變成用品的可憐生物。



這是他下來的第三個夜晚,腥臭味聞著聞著倒也習慣,除了裝雜物的木箱,Ace還用稻草跟毯子熟練的弄出比吊床舒服百倍的窩。



據說跟乳牛聊天保持牛的好心情可以增加牛奶產量,卻沒想到跟羊聊天能得到什麼結果竟然會變成哲學上的思辨,是要讓牠們好好過完單純的羊生,亦或早早對人類產生警戒,以免未來遇上更大的……陰影,會承受不了肉體與精神上的雙重壓力導致憂鬱致死,簡直兩難。



在獨立思考被視作叛逆的軍隊裡呼吸久了,大腦不是放棄思考就是跟著轉往奇怪的地方沉淪,即便如此Ace仍是花上足足兩天的時間才強迫自己不去想像人羊戀具體發展的獵奇細節,黑髮少年蹲下身,抓起羊腳前前後後的研究,「我就問問,你該不會吃了惡魔果實之類的,其實是頭了不起的羊,具有某種超能力?」他甚至貼心的豎起食指點火示範:「諾,就像這樣,看是要噴火噴水長翅膀變成泡泡都來吧,我可以的!」



熱度引發本能的逃跑反應,甩開Ace不安分的手,獨特的負號眼瞄過來,緊接著是空洞中帶點波浪的「咩───」。



銅鈴輕搖,空間不明所以傳來木頭擠壓的聲調,醉酒似的晃蕩步伐,獨坐在昏暗的光源下,哲學論辯意外成為探討主軸,要怎麼警告一頭羊除了要從人類手上保住性命外還有其他東西得守護,他還不如明天自願加入伙房下來親手了結牠們短暫的一生還比較快。



跨物種溝通顯然大失敗,Ace靠坐在木箱前,萬分沉痛吃著蘋果:「如果你有什麼想交代的就只剩現在了,明天如果換其他人下來,我可沒辦法。」他說,「……不然你就,嗯,到時候用力一點咬下去也行?」



依舊是空洞的羊叫聲。



暴躁抓著頭髮,Ace突然有想開窗尖叫的衝動,「天啊,我在跟一頭羊說什麼啊我」要是哪天晚餐出現羊肉到底是吃不吃?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他對羊沒有太多感情,要不是席格語氣中的某種「東西」意外觸動他的神經,也許回到基地前Ace都不會特地跑到船尾底部數雞毛,直覺比大腦搶先一步行動,他決定下來晃晃,順便賣戴斯洛一個人情,否則討論跨物種超深度負距離聯結對任何人來說都太超過了,他甚至都敬佩起那天晚上的自己,沒翻臉走人戲也演完全程。



「我說你下輩子別當羊了,換個生物吧──海獺怎麼樣?」Ace伸出雙手在空中比劃:「看著不大隻但跟浣熊一樣簡直就是小型生化武器,牠們連鱷魚都吃,鱷魚耶!雖然不是香蕉鱷魚的等級但也比你大多了,以前我跟Luffy──啊,就是我弟弟──在蓋基地的時候,我想說選在離水不遠的地方比較方便,抓魚啊洗澡啊幹嘛的,結果那陣子下大雨,地基剛整理好就被鱷魚半夜爬樹拆了大半,Luffy差點就被叼走,混小子吃飽睡死跟豬一樣怎麼叫都叫不醒,可能啃下去也不太會痛吧?我不知道,那小子體質比較特殊,他是橡膠做的,很軟有彈性還能瘋狂拉長身體所有部位,咬他跟咬輪胎可能是差不多的感覺吧,總之,當哥哥的怎麼樣都得保護弟弟的安全,對吧?Luffy就是不讓人放心你懂嗎,我得先把他綁死在樹上,用他自己的手腳──當然啦,誰叫他是橡皮──把鱷魚敲下去後再去找新的木板回來補牠們弄出來的洞,麻煩死了。」



「說到哪裡了──喔對,海獺,在我們第三次把樹屋蓋好之後,鱷魚就再也沒出現過,我還以為他們學乖懂的什麼叫放棄,你知道為了轉移鱷魚的注意力我還吊輪胎在樹下,上面綁Luffy穿壞的舊衣服,結果原來是附近來了一群海獺!不知道鱷魚怎麼惹到那群海獺,應該是牠們的巢穴入口在附近結果被鱷魚弄壞吧?整群海獺都氣瘋了追著鱷魚的尾巴咬,好幾隻都被咬到少掉半截尾巴,雖說是東海,那個最弱的海,但其實我們那裡出生的人跟動物脾氣都不怎麼好,我跟Marco說的時候他還不信,他又不是沒看過功夫海牛,海獺怎麼就不能圍毆鱷魚了?」



「……挺無聊的故事,不好意思啊,不過海獺也好鱷魚也好,至少都沒有……嗯,其他的危機。」



「怎麼會選羊呢?」



我可能也快瘋了,淪落到跟羊聊天,有生以來第一次,Ace深刻的感受到找不到同伴的孤獨與被困守的寂寞多麼容易就把一個人逼到邊緣。



數億光點佔據整片蒼穹,卡在兩個世界匯合的交界處,少年乘坐在身形優雅修長的鳥身上,藍紫交錯的青炎構成寬厚羽翼,不斷飛漲的鳥羽將他包圍,順著氣流鋪出無形的軌跡,他們急速穿越夜空,雲層是流淌在下方滾盪的夢境,慾望染成各式絢爛渾沌的色彩,視線停頓在回頭的最後角度之前,他突然不想瞭解幻獸拋在身後的時間會是什麼模樣,語言無法合理側寫出自由的本質,迎著風,此時此刻,他們才是追逐世界的人,名字,身份,背景皆無關緊要,漆黑敞開雙手,迎接無懼的靈魂,火焰在白噪音張揚的咆嘯中與之共鳴,自肩頸,雙手及側腰間激昂的湧現,人的輪廓模糊成放大版搖曳的燭火,他不擔心Marco會因此而燒傷,兩種截然不同的溫度交錯於夜風中,胸腔鼓動嘹亮悅耳的鳥鳴,Ace仰著頭,在無垠無限的永恆中放聲大笑。



手握成拳,火炎凝聚而成的模糊畫面轉眼間便消失無蹤,半開的右眼在數過第三圈蜘蛛絲時闔上,聽著天花板傳來遠近交疊的移動聲,他數著心跳,墜入睡意構築的深淵。








那天早上,睡的正沉的Ace突然驚醒,他反射性起身,迅速穿上衣服,用最短的時間確認貼身武器全都到位,尖銳的警報趕在半秒後傳來,有人在上頭瘋狂大喊,船體傳來劇烈震動,火與火共振,他感覺到彈藥縱情燃燒的瞬間,努力穩住重心,Ace迅速掃視周遭,確保索具與門栓全都安穩的待在該待的地方上,不會因為外面的派對造成任何不良影響,地上灑落半袋蘋果,Ace輕巧的踢動離他最近的幾顆,鮮紅的果實一路滾到關著動物的柵欄面前。







「抱歉啊,沒時間幫你們準備早餐了,先將就點,我很快就回來!」








就在他離開貨艙的瞬間,少年慣性般地回頭看了一眼。




微弱的燈光中,一隻蒼白,纖細,佈滿瘀青的,屬於人類孩童的手,靜靜地從縫隙伸出來,取走放在籠外的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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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叼根菸 發表於 2023-3-4 17: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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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彈休克症,在反覆火藥震盪洗禮中麻木爬過支離破碎的肉塊,尖銳的礫石與煙霧混雜,視覺,聽覺,觸覺,嗅覺,無一不裹上挾帶疼痛的刺網,包覆之緊密幾乎嵌進肉裡,阻止倖存者逃跑並非綿延的火線,命令簡單粗暴,強迫人群佔據掌權者們在紙上劃出來的疆土,不論死活,那些早已被命名且瓜分完成的大型墓地都將成為偉大版圖的一部份,極端壓迫浸泡著佈滿血漬的戰場,精神從根本被拆解,秩序分崩離析,四肢完好僅僅是為人的表層假象,那些蛀蟲張揚啃咬內部,鑿出一個個腐朽毀敗的坑洞,徒剩瘋狂窩在底層肆意滋長,直到皮曩終於撐不住蔓延的混亂爆裂而出,飛濺出來的膿包無差別將周遭環境侵蝕出永久性的創傷,模糊幻想與真實的界線,好安撫缺乏融入感所產生的焦慮。

「如果那也算是種崩潰,」目光追隨掛在繩索上翻滾表演特技值勤的某年輕黑髮海軍,戴斯洛死死握住欄杆,意有所指的停頓,「你們有沒有想過另種可能,也許最開始他就瘋了,現在不過是回歸正常,他的,正常,就像把變色龍扔到夏島的雨林去,或待在花谷裡換色換到彌留的章魚,外型一樣,裡面可能早就變異成其他全新物種,差就差在他現在剛好長的像個人,我不知道?」

強襲而來的浪撞上船身激起大片水花,咒罵混雜其中,斷斷續續似跳針的音軌反覆撥放不連貫片段,抬不抬頭查看結果並無差別,雲層過度飽和,像塊懸掛在空中的厚實水泥磚,逐步往下層墜去,視覺加深了精神上的雙重壓迫,深淵即在一步之遙的距離閒適凝望,平時再怎麼散漫的蠢蛋此時全都繃緊神經,凌亂的步伐圍繞在船身中央迴盪,喊叫此起彼落,指揮卡在辱罵與灌滿嘴的海水之間飛濺,無法分辨的部位,趨近於撕裂前的哀鳴過後,木板發出不祥爆音,緩緩推動解體前的倒數計時器,震動毫無規律可循,大幅剝奪平衡感,耳道內傳來陣陣刺痛,握得太緊以至於麻繩染上些許粉色痕跡,他們掙扎著呼吸,與洋流抗爭,竭盡所能取得掌控權,寬厚扁平的貨船缺乏主動進攻的能力,在險惡的天氣與人為砲火的逼迫下,唯有拚命移動笨重的巨大身形,盡可能遠離戰火波及範圍。

火光在船後拖出似流星墜落前燃燒的軌道,狂風提供速度的同時夾帶大量黑煙,燻的整船人狂咳不已,直到軍艦在視線範圍內縮成甲片般大小,除瞭望台上的船員繃緊神經持續警戒外,眾人總算獲得喘息空間,戴斯洛臉色鐵青,一副恨不得把自己跟船體焊死的悲憤,在一次大幅甩動下,半個身體滑出欄杆外掛在空中無助晃蕩,艾克在短暫鄙視對方愚蠢行徑後,滿臉惱怒伸手跩住戴斯洛的衣領直把人往船桅拖,若不幸飛出去,附近至少有半張繩梯能當他的救生網,大腳踢開滾過來的木桶,雙手使力擰乾泡水的衣服,男子皺著鼻子,陰陽怪氣嘲諷趴在腳邊投胎失敗正想回來當人的隊友:「你他媽的變色龍,看看這船載的都是哪些該醃掉的低級貨色,皮奧多那還限定是人呢,你要是愛上哪條海鰻老子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潤滑劑省的好,替你可憐的錢包留點尊嚴,崩潰?你哪隻眼睛看到他像放在展示櫃裡能賣錢的漂漂亮亮用拳頭就能砸成粉的脆玻璃,我現在就幫你挖出來,爛東西裝在身上幹嘛?紀念?我看你也別浪費,拿去當餌釣魚還有點價值。」甩動緊繃的筋肉,艾克觀望著稱不上平和的景色,半晌後伸出中指指著在上層移動的當事人,笑著罵道:「戴斯洛,里佩雷說的沒錯,咱們真的太久沒下船,成天被這幫瘋狂炸彈水蛭貼著跑,連妓院門口看到膩的風景跟女人的滋味都快忘啦,那分明就是暢快幹完一場,通體舒暢,精神正嗨著呢!我要是席格,晚上能安然睡超過兩小時你們都得請老子吃飯,可憐的小廢物,害怕的事情可以寫滿他媽半面牆,女友被睡跑列在最後面,先想想Portgas身上飄出的羊味兒到底是怎麼個來法,嘖嘖,先操再吃,情趣跟實用性全到了,絕對夠入味。」

怪不得整天像條小尾巴死死黏著混小子的屁股,守著老婆的姘頭想抓姦也差不多這德行。

懸在天空的灰磚炸出數條分岔的紫電,彷彿為了驗證艾克的說詞,原本捆好鎖具,抓著輔具繩索正要從上面滑下來的Ace卻在強風的吹襲與瞬間反向拉扯的力道相疊下直直往船體外側甩,空中盪出失準的危險軌跡,既無施力點亦無操控的可能,細瞧可見繩索連接點異常毛躁,斷裂的線頭急速增加,一抹身影迅速翻過瞭望台踩著邊緣往前撲,勾住繩子後借著作用力硬是將Ace往回扯,卻沒想到中途迎來踏空般的失重,兩人一前一後摔在甲板上,席格狼狽的往前翻滾好消去力道,大口喘氣,驚魂未定鬆開顫抖的手,一條斷頭的麻繩落在腳邊,艾克輕佻吹起口哨,缺乏鼓舞性的節奏緩慢替兩人鼓掌,Ace則笑著爬起身,走回席格身邊感謝對方英勇的救援行徑:「哇喔,真驚險不是嗎?謝啦席格,下次上岸算我的,我欠你一回。」平頭海軍含糊不清應了幾句,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Ace撿起繩索,疑惑的審視炸成花的斷裂處,抬起頭看了眼正在頭頂上飄蕩的半截屍體,感性低嘆真是好險差點抽中下下籤,估計命運女神不是寂寞缺個伴,就是無聊想找個倒楣的凡人惡作劇消磨時間,想逼人當珊瑚礁給海王類當零食啃也不是這種搞法,明明二十歲不到卻像個退休老頭瘋狂碎念些不著調的東西,Ace隨手將麻繩捲成球狀往海裡扔。

安全係數與顛簸均從危險降至警戒等級,艾克瞧了眼四周,一巴掌粗魯的往席格後背拍去,「有個幸運符跟著,要不是臨時想辦事不方便,我他媽真找不到其他壞處,還是你倆偏好一起上?別藏啊,老實招來。」他迅速往後跳開閃過迎面而來的踢擊,Ace面帶微笑收起玩鬧般的攻勢,伸手拉起席格,友好搭著他的肩膀,末了不忘對艾克豎起中指:「說什麼蠢話,敵人才享有其他待遇,我們可是在同條船上的人,對吧?夥伴意識怎麼能少呢,他才捨不得我落海,有問題去找戴斯洛抱怨,輸掉賭局的人可不姓Portgas。」

沒給當事人介入的機會,「喔不,我期待一場關於你如何愛上他那寶貝羊群的精采演說,要不描述一下他們火辣性感的身材有多迷人,居然能一連奪走兩個純情少年的芳心,接下來是不是要預防圍繞在某種性癖上爭風吃醋引發的奇怪鬥爭?你說吧,我弱小的心靈應該撐得住。」輸掉賭局的戴斯洛滿臉事不關己風涼的問道,Ace邊聽邊點頭,異常歡樂搖著手指:「啊——放心吧,無論如何都比你們討喜上百倍,年輕有活力,親人又討喜,一開始的確有點怕生,你得慢慢來,用哄的,溫柔卸下他的心防,讓他願意主動靠近你,需要運用一些細緻的技巧,現在急著找我還會不小心把我衣服扯破,不過就是這樣才更可愛,我喜歡淘氣外向的小美女,絕對比死氣沉沉任人擺布有樂趣,你看嘛,下面就我一個人,要是不理我的話就太寂寞啦。」沒錯沒錯,個性很重要,他補充,親暱地摟著表情糾結的原飼主,轉頭溫和的安撫對方:「別擔心,席格,專人照顧,衛生飼料水源定時放風檢查外觀確保活體健康性,有個偷跑出去的小可愛也被我找回來啦,我以前也幹過類似的活,該注意的地方半個都沒漏,你也知道下面有多忙,幸虧下去的是我,要是換作戴斯洛,嘖嘖,不用兩天,我們可能要沒東西讓你交差,這太專業的活他才幹不來,說到這,」少年死死盯著平頭海軍,嚴肅的補充:「體重你應該不會太介意?要是真胖一圈可別怪我,畢竟多點肉手感才會好,對吧?」我怎麼摸都覺得太瘦,Ace思索著,手掌朝上比出抓握的動作,好似回憶那種觸感。

席格臉色難看到彷彿含著整桶廚餘,眼神塞滿怒意,扭動身體想甩開Ace象徵同夥的親暱姿態,「我沒——」

「羊屁股吃不?」艾克問。

「加點香料,全熟微焦,肥的恰到好處。」少年豎起拇指,表情滿意,艾克故做忌妒的朝不存在的觀眾大喊:「操!聽聽,都給老子聽清楚!誰再跟我說這小子毛沒長齊,老子第一個閹了他!」他的表情有些難以解讀,好似原本連名字都記不住也入不了眼的拋棄式跑腿,一夕間卻成長出足以擔當幹部的尖銳資質,摩拳擦掌等著機會到來能跟他叫板抗衡,半瞇著眼冷笑,「小子開始有點價值,舊的版本可以扔了,我真他媽期待來場轟轟烈烈的情殺案,別讓我失望啊?」

早染上同樣流氓氣息,Ace半秒都沒停頓直接回嘴:「人都在這,來吧艾克,別害羞,看著他無辜的眼睛,發自內心真誠對他抱怨,喔我的好兄弟,好席格,剛剛要是沒拉我,晚點你們就能上賭桌討論新的接班人,希望下個繼任者能有我一半專業,」姿勢輕挑單手扶住席格的下巴強迫他轉頭,浮誇嘆了口氣,少年悠悠抹去眼角不存在的淚水,表情冷漠語氣壯烈表達他至死不渝的情操:「雖然我愛的是廚房,以及塞滿美食的大冰箱,不過沒關係,我相信你們會善待她,會溫柔對待她柔軟的絨毛與小巧的舌尖,以及淘氣不聽勸的牙齒,那可是增添她們魅力的要素之一,更別說肉感十足的屁股,怎麼煮都好吃。」

戴斯洛對此不置可否:「里佩雷估計會挑幾隻來把牙齒全拔光,他一向走高壓統治,畢竟耐性是種珍貴的品質,別期待他有,他的早爛光了,叫皮奧多換個挑女人的品味還有點可能。」

「換?人沒死就給我省著點!Portgas,你要敢進去廚房就是叛變,多的是人願意押你去跳甲板!至於你!給我好好的看門!」聽到關鍵字,血氣迅速衝上頭,棕髮壯漢指著席格,面目猙獰威脅道:「死守,懂嗎?死守,用盡手段給我擋下來,敢讓任何一個身長超過半呎的生物——特別是叫Portgas或Ace的生物——跑進廚房,體毛越界也算,老子親自下去拎兩隻最肥的上來燉了當晚餐,你那群娘們就是再騷腿張的再開再溫順再會叫都沒輒,性感是吧?這裡可是有滿船憋到快炸膛的兄弟,你等著看咱們好好輪他幾輪,操死了直接當飯吃,你不嫌騷我們當然也不會嫌,缺多少伙食你就想辦法給老子補出來,聽懂了就給我顧好鑰匙,操你媽的夥伴,糧食危機第一個就剁了你餵海鳥!」

從頭到尾都被牽著鼻子走的席格只得死命點頭結著巴瘋狂發誓直到艾克滿意,甩開Ace,席格雙手緊緊護住掛在腰間的鑰匙,無視三名海軍的嘲笑,落荒而逃,像尾巴著火的水牛往船艙衝去。

X x x x X 

金屬相扣的落鎖聲成為某種信號,昏暗寬闊的空間中,僅有一盞懸掛在少年建立的臨時基地中央的燈泡仍開著,提供些許亮度,柵欄內探出頭來,一雙雙眼睛如迷霧壟罩的玻璃球,生物昏昏欲睡的臉在黃光下左右晃盪,經體溫加熱的濃郁的氣味與排泄物的腥臭混雜,空氣刺鼻沉悶,行走於其中好似穿梭在被城市遺忘的下水道,不習慣的人可能會在踏入的瞬間被上湧的胃酸給嗆死,脫離先前混亂,趨於平靜的海象給人重整的寶貴時間,揮之不去的潮氣加深空氣黏膩感,貼附於肌膚,任憑熱度一次次引燃,驅離對惡魔果實能力者而言如影隨形來自世界的恨意,Ace拖著沉重的身體跳上木箱,搬開固定栓後掌心抵著玻璃面往外推,逐一把靠近天花板下方的狹長氣窗打開,海的存在感在瞬間提高,一望無際的黑佔據全部視野,今夜浪潮難得歛去狂躁的面相,隨興演奏各自音調,白噪音平穩梳理緊繃神經,但所有依附GL而生的人都明瞭,寧靜僅僅是地獄交接口偶爾施捨的空檔,半刻鬆懈不得,風挾帶冷意灌入船艙,氣流攪動積淤停滯的廢氣,掛在窗框底下,Ace閉上雙眼,額頭抵著牆面,深吸一口氣好消去壓在胸前的不適,星辰與月的柔光遭雲層遮蔽,任何光源都不該彰顯自身存在,墨色深的漆黑壟罩整片陷入休眠狀態的空間,他等了幾分鐘,視線在窗戶與動物身上交換,異味徘徊不去,像是嫌換氣效率過低,少年左手纏上薄如霧般橘紅色的熱氣,順時針在掌心旋轉聚集,加速催動後形成拳頭大的迷你火龍捲,貼牆的黑靴同樣融成飄渺的形體,拉長後輕觸於地,一指寬的火光順著牆底與欄杆的交接處蔓延,框住整個空間,劃出記號般的紅線,溫熱的風將原本亂如鳥巢的短髮吹得更加放縱,十秒,二十秒,三十秒,秒針逐步前行,待適合的時間點一到,彈指聲響,無論是拋到空中的火龍捲亦或規模精準控制的火牆全數消失無蹤,他跳回地面拍了拍手,享受吹入微風的同時誇張地嗅聞著空氣,對清新舒暢的品質感到十分滿意。

木板吃盡陳年髒汙,縫隙遭油垢,粉塵與蟲類的屍骸填滿,使得本該是暖色調的黃光照下來莫名加劇老舊氣息,但對潛伏在黑暗中的生物而言,單是仰望光球,效果已如颶風中的燈塔,刺眼明亮,臨時搭建的個人基地中央,淺灰色毛毯凌亂揉成球狀掉落在地,蓋住翻倒的器皿,空餐盤裡不見食物殘渣,慵懶的負號眼正在眼前三公尺處悠哉左右晃盪,乾淨的小木桶在卡在柵欄與羊腿之間,敲出空洞的噪音,沾滿髒污的毛巾掛在欄杆上滴水,難以辨識原本顏色,Ace並未做出任何明顯的情緒波動,捲起袖子,動手開始整理滿船艙飛散的雜物。

Dadan也好Garp也好,Ace死也不會主動承認現世報未免來的也太快,但如果剛好有隻電話蟲能撥到特定人士手上,他一定會在經歷壯烈失敗後放下毫無功用的自尊心,打給某知名海賊團金髮垂眼總在過勞邊緣帶人經驗豐富的二把手,無視胃部膨脹的,令人想捲起腳趾頭的尷尬感,拿出幼童式無辜語氣,真誠指數超越單膝下跪求婚,虛心到會使對方跟著不好意思的低姿態認真提問:「該如何在短時間內跟渾身上下寫滿警戒,有嚴重信任危機的小孩子建立和平有效的溝通橋樑?」

也許還要補上負分項目,疑似來自同船人種的虐待跡象,立場不對等及非透過合法管道等等因子存在。

Ace本身經歷毫無參考價值可言,誰讓他是永恆受傷小動物,專長是對每個出手摸他的人都齜牙咧嘴來上一拳,刻出血痕才叫打招呼,憎恨陰鬱孳生,張狂從一個角落繁衍到另個角落,言語即是毒液的鮮活形式,在他尚未理解世界前便已遭到傳承的怒火削的遍體麟傷,自然不去想要跟誰有和解的可能。

人的成長是分階段的,為求生存,Luffy迫使他踏往成熟的道路,暴力排序勉強降在溝通之後,但這不代表他的海軍生活過的有多順遂,至於反向的參考範本……無論是Luffy的死纏爛打,Garp的粗暴直白乃至Marco全方位壓制,純屬另種極端範疇,Ace考慮不過三秒就放棄,他嘗試過模仿Makino,親切帶點俏皮的聲調,幫他們擦去身上髒汙,整理衣著,寵溺梳理頭髮後輕輕揉捏臉頰,那種不帶壓迫性手指的觸碰方式,情感與之際遇共鳴後散發的擔憂眼神,發自內心純粹的關懷與充滿善意的言語若想以人工的方式複製,Ace都得承認,存放在聖殿內經過層層美化的回憶,品嘗功能大於參考價值,空虛拙劣的演示就像在看另個人口販子學習如何拐人上鉤。

無須燈光,遵從惡魔果實能力者的意願,任何角落皆能在瞬間亮如白晝,獲得允許前,陰影尚有其他賦予的任務。

應付長途航程或裝載珍稀動物的運輸箱,內裝設計遠比普通木箱更加完善,半活動式的飼料架方便餵食,兩側活動門板拆開對接後即可作為臨時圍籬,考慮到上層貴族可恥的嗜好,有些甚至附有人形生物可使用的簡易便盆。

那頭占據Ace全副心神的「羊」就是藏在夾層裡,箱子的最底部,利用視差隔出孩童勉強能塞進的狹小空間,無法長時間居住,提供短暫躲藏倒綽綽有餘,打從發現「羊」的存在開始,Ace滿腦子都想著要如何接觸目標,願海神眷顧,他現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小傢伙為了躲避假想敵而把自己悶死在陰暗骯髒的鼠窩內,缺乏乾淨飲水,撿牲畜共享,甚至是吃牠們吃剩的爛果碎葉,肺部遭到沼氣侵占,未經任何處理,擦傷輕而易舉就能惡化成奪命原因,可惜Ace想幫忙的心情未能完整傳達出去,也不知是用錯方法或其他顯而易見的原因,前兩次接觸均獲得不太友好的回應(說句公道話,沒有哪個偷渡客樂意看到身穿制服的人不動聲色闖入躲藏小窩還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該死鎮靜,那簡直能摧毀任何一個人苦心建立起來的安全感,但脫掉制服赤裸上身造成的效果更加糟糕,Ace在意識到背後隱喻及可能的走向後尷尬的差點原地自燃),他的錯,Ace承認,黑髮海軍為了貼近觀察羊的所在地,下意識拿出狩獵本領消去氣息一路摸到柵欄最深處,他試圖將手塞入撬開的入口好進行建立情緒連結的握手儀式,在他說完「你好,我叫Ace」前就先獲得四條新鮮的血痕(他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沒有尖叫,沒有點火躲避,離開前深深的對因自己莽撞行為所引發的驚慌反覆致歉)。

是有點太突然,缺乏禮節,他盤著腿坐在地上反省,換做Luffy看到憑空冒出來會說話的手,十之八九會驚嚇大哭,同時因黑洞般超大食量造成的慣性飢餓反射性張嘴朝新鮮肉條咬下去,邊嚎叫邊咀嚼,他那相對成熟親愛的二弟更不用說,若沒拔小刀出來揮舞取得武力上的優勢,Ace鐵定會擔心Sabo的精神狀態,質疑他怎能將警戒降低到容忍度之下,要知道無恥的安逸是阻礙他們追求自由最危險的障礙,至於Ace本人就更不用說,沒把手的主人挖出來往死裡痛揍,確保此生再也不會遇見且周遭也沒其他入侵者前,他無法安穩入睡。

倘若Marco不幸透過神秘管道選在此時找到他苦惱的小海軍,Ace完全能在腦中描繪出金髮男子知情後露出來的,令人火大燦爛過頭的笑容,組成成分為七成幸災樂禍,兩成為成人式欣慰(那種,你終於長大會替別人著想了爸爸好感動的老人臭)與一成他永遠猜不透的高深莫測。

飄浮在空中的火焰化成一行行文字,他在自我爭執與自我否定間徘徊,轉移巢穴,打散,不必要的恐慌,迅速聚集,等他主動出來,更改部分段落,除了食物以外的需求,重組,陸地上釣魚,間距拉開凌亂飄動,建立可行的秩序,溫和無害的陷阱。

據說獸類會靠著打理彼此毛髮建立個體與個體之間的連結,改善緊繃關係,加深親密度,彼此依偎享受尖牙利爪在身上遊走的微妙感覺,無須做任何提防,強大歸屬感就是鞏固精神狀態最好的基石之一,完事後某些動物還會透過給予素材,裝修對方巢穴來示好。

考慮到艙房內關押的動物數量,Ace再怎麼勤奮整理,就「羊」的位置來說,或多或少身上都會沾染穢物,長時間下來脾氣要好也難。

千想萬想,Ace換了個方式,他在床邊悄悄放置準備好的水桶,木盆與毛巾,接著開始隨意打掃,搬東西,盤點物資,挑出過熟的蔬果,整理廢棄物,前前後後維持約兩個小時不間斷的噪音,他抓準時機使用火焰悄悄將木桶內的冷水加熱,接著做出離開房間的假象(拖動物體的摩擦聲,粗暴開關門,逐漸遠離的腳步聲與兩小時後已無人類存在的安靜),黑髮海軍回到上層,小心翼翼躲開人群,找到位置後翻過欄杆沿著船身往下攀爬,悄然無聲從刻意打開的窗戶口跳進去。

計畫是趁著小傢伙爬出來清潔覓食的時候,先以友好的招呼做為開場白,接著協助對方洗去身上髒汙(誰能抗拒舒適的熱水澡?),並換上Ace找來的替換衣物,同時間展現「不用怕,沒事,我會保護你」的可靠身影(那座如今只存在回憶裡,建在樹上屬於三兄弟的秘密基地並沒有個別寢室,當年他的寶貝弟弟也是下意識貼著Ace睡,像坨發熱的口香糖),計畫很理想,可惜Ace算錯兩件事,一是小傢伙發現他還在的時候產生的劇烈反應,黏膩如青苔的頭髮纏成條狀,皮膚覆蓋一層令人作嘔的髒污,顧不得清潔,人形生物第一動作是抄起放在地上的木盆,用盡全身力氣死命往Ace身上砸,連滾帶爬迅速躲回柵欄深處,跑的連影都看不見,Ace在零點五秒內意識到沒獲得尖叫聲完全是他好運,抱住飛過來的木盆,對著落荒而逃的背影露出他自認最真誠、最溫和、最能在菜市場購物時使店主主動送他贈品的親切微笑,放下木盆道歉後迅速從現場消失。

「對不起,我沒想過要嚇你。」

不用第三者從各種層面逐條分析他的行為有多荒唐無禮(他氣得叫擅自冒出來的Marco閉嘴,充滿磁性的說教被他奮力塞到大腦深處內消音),換做從前沒有惡魔果實能力的Ace,假設有人帶著惡意——好吧,面對現實,那就是種性意圖——走進他的個人空間,Ace最低限度大概是要挖掉來者一隻眼睛,敲掉兩段以上的骨頭,順便讓侵犯者未來十年內都不敢在他人面前暴露重要器官,故Ace深沉認為小女孩對於他缺乏全盤考量又不貼心的舉止做出的反抗已是相當收斂的程度。

——沒錯,小女孩。

一個受到的待遇往往比其他囚犯更糟的分類。

這是Ace估錯的第二件事。

X x x x X 

里佩雷雙手抱胸翹著腿,沉默坐在會議室的一角,慘白的光線好似落在散發陣陣熱氣的火山口,菸味濃厚刺鼻異常,對於眼前陷入膠著狀態情緒浮躁的船員,沒有尖銳苛刻的諷刺,仗著身材優勢粗暴威脅亦或「我早就告訴你們」意圖取得話語權好統領談話導向的跡象,與賭局之夜大肆抱怨航行計畫的急切相比,簡直判若兩人,無意替熾熱的岩漿鑿出噴發點來場不分敵我的小型滅絕,里佩雷愛當活體石膏,其他人連轉頭膜拜的衝動都拒絕產生。

另一方面,苦心期盼能就地消失卻辦不到的邦德拉正扭扭捏捏縮著身體頹喪站在會議室中央,忍受每個想把他當靶射的怒火,肌肉過度僵硬,嘴角拼命扭動擠出歪斜的笑容,牙齒泛黃參差不齊,隙縫卡著墨綠色菜渣,單看便飄出酸臭味,令人作嘔,身旁動靜稍大點隨時會跪地求饒的窩曩,慫到皮奧多想踹他個兩腳洩憤都提不起勁。

「指令本身有問題,或者邦德拉聽錯,你們選吧,本艦上的豬玀再混也沒蠢到給兩種相反的東西,這是要我們瞎猜還是等時間到直接上軍事法庭?行啊,船開著呢。」皮奧多厭惡的看著漆成深藍色的軍用電話蟲,神情高傲,拒絕解釋也拒絕複誦,任由他們死命撥打,電波彼端像是被人塞進棺木裡下葬,一片死寂。

「T22未授權許可登陸,若已取得項目,則返航留守。」邦德拉抄寫在紙上的字跡既醜又凌亂,或輕或重拿不定心思,詞尾過度飄逸,拖出礙眼的墨痕,拆開每個字都看得懂,但若將前後文組合起來,曖昧不清參雜太多歧異的敘述卻使人難以理解,「就當我文盲,誰來翻譯翻譯?」皮奧多態度不屑摳著頭皮,眼神飄往唐納與尤金的方向,見無人接話,摸摸鼻子尷尬的繼續,他倒也沒敢講得太明,以免顯露出半點不服的立場導致事後被清算:「T22的清單根本見都沒見過,中途收到變更命令只有T06那條,咱們是順著本艦的方向走,現在方位要去?差不多被卡死,這船想過T22前的海路,只得繞一圈從外圍切,其他的嗎……」他故作高深的停頓,測試老大們的反應,「帳冊直接從上校手中接來,先不管源頭,邦德拉或傳令官兩個鐵定有人在搞鬼,如果不是他倆,咱們接下來的路——」

「確定不是邦德拉?」他又問,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詭異希望。

唐納抬腳直往邦德拉的小腿踩,屬性為工具人的瘦弱海軍發出吃痛叫聲,雙腿卻像生根似的,不敢躲也不敢動,一個勁兒的傻笑,唐納腳跟左右來回多擰了兩圈,滿臉厭煩替他背書:「就這臭東西幾年前剛在基地跑腿的鳥樣,你愛怎麼說怎麼罵,拿椅子朝他腦袋砸我都沒意見,問題就在你們都以為電話蟲好接,隨便叫個能出聲的傻子成天抱著一隻光會發號施令的蟲跑,吃飯拉屎操女人都不准離身,尿到一半電話來單手扶屌也得給我接,我告訴你,但凡他曾密碼多記錯一個字,這船現在都不會是我們的人在瞎雞巴亂猜上頭腦袋裡裝的蛔蟲顏色,別看了,皮奧多,留著你的惡趣味,你跟你的小屌就是頭個給我滾下船的爛貨,加他在內,我記得那批養了五六頭豬,半年後篩到剩一隻能動的跟在船上,無聊可以問問邦德拉,他的好夥伴們現在腿長回來沒有,尤金訓練會放水,肯定是他姘頭生的龜兒子。」

「跟你女兒生,怎麼算都是我委屈。」尤金假笑,唐納沒理他,拿起那張備受爭議的紙條審視:「當然你說的也不是沒可能,壞就壞在指令重複兩次,邦德拉寫完後皮拉爾是看著紙聽到同樣內容,一字不差,你們喜歡可以隨便挑個人問,削兩根腳趾還是拔幾片指甲下來看他們醉了沒有,效果應該不大。」遭指名的海軍彎腰的幅度又加大幾分,半個討饒的字都不敢吠,可憐兮兮看著唐納滿臉陰狠罵道:「操他狗養的本艦,通訊鎖死改用單向訊號,真傑出。」

反坐在椅子上,佛萊靠著椅背指出其他疑點:「問題是本艦似乎都無法決定到底要不要叫我們去T22,未授權跟許可中間缺個斷句,結果天差地遠,說貨船有多重要,最後一次砲擊完,本艦過了四小時才打來找,他們搞那幾條小船需要用到四小時,明天漁人島都能集體踩元帥的頭稱王,鬼才信他,滿船貨在海上漂呢,任務到底完成一半沒有?耗到現在口袋掏出來貝里能有十張的都能叫爸爸,你要說慘,褲襠倒是被那幫咬人水蛭前前後後吸了個遍,真操你媽的,半世紀都沒享受過這麼周到的服務,煮好的麵條都比我腿硬,叫我們不能打只能逃,是搶他們糧倉還是擄了島主女兒當人質?少在那邊彎彎繞繞的扯,直白點,咱們現在就是當別人的笑話,哪有海軍讓人勒索的道理。」

「別漏掉『項目』」兩指夾著邦德拉寫的鬼畫符在空中晃,尤金眼神玩味吐著煙圈:「都聽佛萊說的,老狐狸精明的很,咱們就算現在偷跑去把整個T22掀過來也找不到半坨巨人拉的屎,你們嘴不是挺嬌貴?平常沒看你們願意開口替誰含,現在上面隨便塞理由下來全趕著跪在地上又吸又舔,是在捧什麼玩意兒?競爭寵物犬?行啊,都給我爬去甲板上看門,叫得好聽的晚餐多加兩跟骨頭。」右手一甩菸頭直往皮奧多的方向丟,尤金罵的難聽,倒也沒忘記說正事:「唉,我說皮奧多,假設項目指的是個人,那也得看是要什麼人,存不存在,是死是活,沒準設定是誰落在外面需要處理掉的私生子,走過場陪他們演戲大家幹的都很熟練,拉頭母牛生個崽出去交差,臉整理完血也別擦了,順便替他哭喪,上面認不認?如果不是人,單就項目兩個字,你是看到還是聽到具體描述了?沒有?沒有是要去找什麼死人骨頭?根本原因處理掉,塞箱發芽的馬鈴薯送去本艦都能啃的津津有味,搞不好發面獎牌讚揚這一船的狗有多忠誠,當宣傳範例,廢話的時候多一串名單讓他消耗時間。你看,命令是給了,這情況誰先動誰先死,沒找到算抗命,有找到更好,造假軍令,疑似通敵,私吞貨物,其他罪名自由發揮,都給我動動發霉的腦神經自己想,電話蟲沒辦法錄音,死一個邦德拉能解決的事情咱們可捨不得推他出去,傳令官只會在船長室或情報室值勤,想拉下本部少校以上的老鬼,不如好好地問他這事想怎麼解決。」

尤金臉上笑容越發猙獰,毫不掩飾語氣中夾帶的狠戾血性:「本艦沒壓時間,叫大家罩子放亮點,找看船艙內有啥能用的,遇到那幫小雜種別急著跑,網子撒下去撈幾隻蛆蟲上來跟人家聊個天,培養一下感情,關係得有所改善,合作才會愉快,本艦再打來估計都是廢話,去圈個範圍,他們若出現在距離內,找人划也給我划回去問,他想私下就私下來,公開得比看誰更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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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叼根菸 發表於 2023-3-4 17: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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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跟蹤狂這種生物,Ace一點都不陌生,烏納克號的秩序是以匪幫的邏輯在運行,載的都是些以海軍標準而言性格過於突出的偏差分子,扯著彼此脖子繫緊同條利益鎖鏈,Ace雖不恨也不特別討厭掛在名為尤金的嗜血鯊底下的鮣魚群,但說到能成為交付生命託付夢想冒險患難的夥伴,黑髮少年不帶任何成見嘗試性接觸一輪後,沉痛認清不存在的東西再怎麼找也是枉然的事實,局外人的標籤貼在舌根底下,咀嚼,吞嚥,反覆品嚐苦澀發酵的過程,時時刻刻體醒Portgas在船上的位置。

奇就奇在當Ace這個艱難維持人物設定的異類遇上另個固執,遲鈍,不善言詞反應偏慢的異類,不僅千方百計想吸引Ace的注意,莫名其妙連弟弟曾有過的屬性都一併披上,竟會讓他在惱人的騷擾中產生詭異親切感,死纏爛打緊迫盯人,視羞恥為無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偏執將注意力縮限在特定範圍內,不在乎對當事人造成的影響,來自外界的恥笑好比微風輕拂,耳根動都不會動,厚如鋼版的臉皮直接讓訕笑化為落在水面上柔軟無害的粉色花辦,替整體行徑漆上名為專情的浪漫色彩,他喜歡這種單一,真的,純粹顯著的慾望遠比虛假的淡漠好交手,換作跟唐納多聊兩句話,他得吃十磅肉才能補回損失的腦細胞。

收起朝外探測的火,光源蒙上鏽蝕的灰斑,會議室附近完全沒有好事者敢冒著被痛毆的風險徘徊偷聽,過去二十四小時內Ace第五次與目標接觸,第一次沒有礙事的旁觀者充當活體佈景製造音效在背後瞎攪和。

微小的突破點。

「Portgas」應是逮到空檔,從崗位上落跑匆忙追出來,不知跑多少冤路才找到目標,席格渾身是汗,衣服濕的比離開三溫暖蒸氣房還徹底,挾帶滿是體味的熱氣直撲而來,他順勢伸手想拉住Ace,接觸瞬間卻又像觸電般猛然彈開,神情緊張彷彿面對的是顆隨時能引爆的人形炸彈,跑不得碰不得,離開視線範圍即是死路一條,在Ace身後左跳右繞,愣是不敢以太強硬的態度擋人,深怕一個步驟做錯都將引發難以挽回的後果。未受席格劇烈跳動的思考影響,黑髮海軍淡然維持穩定的移動速度,對比跟蹤者增長的焦躁,Ace一副漫無目的懶散模樣,口哨輕快隨興迴盪在走廊內,「是Ace,」少年糾正他,靴子踩出固定的拖沓節奏:「你看,上過賭桌能和平收尾,沒偷我晚餐,在酒裡灌水,做些出腿絆人的無聊小動作,戴斯洛就該安分閉嘴懺悔他的種種無恥,哭完再去跟你學什麼叫合格的賭客,他耍老千賴帳的理由多到能寫本書,厚度夠拿來檔子彈,里佩雷老嘲笑邦德拉的腰是海參做的,他是孬,但骨頭至少比戴斯洛硬,要讓戴斯洛乾脆認輸,浪費的時間我寧可去跟艾克對拳,三場定勝負,晚餐前搞定,分紅多加兩天菜。」他輕笑,依舊沒看向來者,「你看,我們至少有互換職位的額外交情,你負責我的工作——我希望的工作——我負責你的,今天第幾天來著?要第二週了嗎?我真期待下船休假那天,找個不錯的酒吧,不帶其他人也不要女人,我們來去好好分享一下烏納克號工作心得,話題實在太多啦!給我兩分鐘,寫出來的草稿保證比餐廳菜單豐富,比方說蛋的五十種料理方式,完美川燙陸龜的訣竅,兔子糧草的種類分享,我最近想研究一下煙燻炭烤蜥蜴乾,你要不要給點木柴的選擇建議?我永遠持開放態度——叫我Ace就行,如何,在廚房過的還好嗎?」

轉角之前,Ace終於停下腳步,朝席格扔了個極度放鬆的超巨大笑容,清澈的眼神缺乏做作,挑釁亦或試探的陰影,乾淨程度尤金看完會在兩秒內轉頭嘔吐。

可惜這種友好電波均投入虛空,席格顯然對於正常的溫和社交興致缺缺,轉頭查看身後昏暗無人的走廊,語氣飛快急促地提出建議:「聽我說,現在沒有人注意到我們,他們剛好在裡面,這是我們的機會,我以為他們是說真的,鑰匙不能換,但自從你下去貨艙開始,這幾天我發現沒人會跟著我確認鑰匙狀況,里佩雷根本看都不看,尤金也是,是你被鎖在下面,我是自由的。」他說,表情融合羞恥與憤恨,Ace面不改色分析著對手的肢體語言,微服調整彼此站立距離,拿不定生氣尺度,對談判缺乏耐性,太多顧慮在背後堆疊,最後勉強擠出妥協的答案,想必光要開口都經過強烈掙扎,畢竟若是沒Ace瞎攪和,席格也許正安分窩在船艙內,不必忍受全船恥笑,像條缺乏教養的野狗天南地北追著Ace跑,「這對你不公平,你說你想要廚房,我們可以互換鑰匙,我不是說換完馬上對調,現在太早,等晚點人都散光再進去,我算過時間,忍到守夜的人拿完東西,反鎖後不會有人知道——」

「艾克應該把話說的很清楚,席格,這,就叫做叛變。」Ace慢條斯理阻止他,半瞇著眼,不僅對席格的提議不感興趣,隱含的指責頗有反過來說教的態勢,「好歹你救過我,換做那幾個死沒良心的混帳才不會冒險跳海撈人,叫他們看戲都嫌懶,所以我才說我們是同條船的夥伴,損他倆呢,別太介意。我說你也給我點機會報恩,這麼急著趕進度,我都怕我下半輩子不夠賠你,以身相許我無所謂,就怕你不要,硬收個小弟全天候跟在旁邊,多煩人。放輕鬆吧席格,感謝你的好意,真的,你會是個好朋友,熟了以後特別講義氣,朋友闖禍會想幫忙扛責的老好人,但不了,」黑髮海軍打了個哈欠,單手揉眼睛,慵懶的接續著:「就算你剛沒聽到尤金在裡面對著皮奧多大呼小叫,晚點也會收到新的命令,聽我的,好好去睡一覺,努力享受最後平靜,我真等不及看那些悶到智商降至猩猩水平的大傻個們聽到唐納叫他們幹的事後會變多瘋狂,不回船艙睡直接跑到船尾搞埋伏都有可能,太善良的人要想適應接下來的航程……天,你別讓我開始擔心,要也等我討到胃藥再說。」加強版本,不是隨便哪顆吃下去狂拉的土製泥丸。

「我不是——我沒有想叫你罩我! Port……我是說,Ace,你不明白,他們對貨物狀況給了很嚴格的要求,每個編號,特定交差對象都寫在上面,在編號旁邊,命令說得很清楚不能搞錯,我不是不相信——」席格急著想解釋,卻被Ace堅定地打斷,「其實——」他刻意拉長尾音蓋過席格的聲音,「我去廚房就是圖個方便,要能開火哪裡都一樣,加工是麻煩了點,但貨艙裡能吃的東西不少是真的,我有控制總量,絕對不會讓你難堪,這點你可以相信我,席格,要不是他們吃飽撐著想玩菜鳥洗禮那套,沒事去整他們幹嘛?被人當白痴耍可不是我的風格。」

「至少讓我下去看一眼,或者……或者你別上鎖,我也會把廚房的鎖扣著?」勉強擠出得來的笑臉上,太陽穴隱隱跳動,見強硬要求不成,席格試圖換個方式說服貨艙鑰匙擁有者:「你看,你說你想在廚房,想在上面,我發誓我不會對任何人提起。」

「是上是下其實不太重要,好歹我也是個享樂主義者,快樂才是我追求的重點。」黑髮男子揮揮手,笑著反駁自己,「不,忘了這個糟糕的雙關笑話,提醒我未來三天都別跟他們坐同桌吃飯,淨學些垃圾,我們真的得下船呼吸新鮮空氣,避免汙染持續擴大,搞不好明年這時候連謝謝都忘記怎麼說。」

「等到下船再檢查就太遲了,我、我需要,應該說,我想要確認!拜託?」

「確認啥?他們健康的很,陸龜第六次越獄,我找到他的時候順便找到騎在背上搭順風車的兔子,也不知道是誰先把柵欄給吃了,傻羊把我頭髮當草啃,水蜥蜴在玩泥沙,雞跟鵝生的蛋多到夠做蛋糕山,順說我把牠們分籠加分邊,吵起來簡直能讓死人從墓裡刨出土抗議,真有問題尤金要宰也是先宰我,你忙交接沒錯,但他才是烏納克號名義跟實權上負責的頭兒,他都沒說話,你這麼急也太傷我的心了,兄弟。」

小心翼翼調整氣息,逐步增強釋放出來的威壓,一種Ace尚在摸索的新技巧,由於缺乏可視形體,難以保持穩定水準,導師教育方式粗暴不說,課程間隔都以月當單位在計算,他再大膽也不敢拿命當賭注隨意於戰鬥中實戰使用,不過嘛……

效果不錯。

席格臉色慘白,額頭爆出青筋,死命忍住低頭的壓力與他對視,顫抖的身軀不知道是急的還是氣的,寒意壟罩全身,Ace以一種過渡和藹的體貼提出勸告:「老兄,我是認真的,照顧那些動物不是什麼難事,我從小在山裡長大,那裡的人養小孩跟養山雞沒啥差別,習慣放養成主流,整年看過的動物都比人多,雞鴨牛豬羊狗熊,樣樣不缺,冬天來往牠們棲息的草堆裏面窩躲避寒是常有的事,自帶溫度天然的毛皮大衣,你看,無論什麼品種的動物都好,給我半天時間相處,直接熟的就像從小開始養的一樣,改天我學牛唱歌給你聽,聽完你就會懂艾克的叫聲根本爛到地心,罵他無藥可救還是種稱讚。」

「我沒動你的羊,前天搶我蘋果,昨天睡到一半無聊還咬我耳朵,九隻都活得好好的,要吃也是先從兔子或陸龜開始。」

呆滯的臉似是在消化Ace拋出來的訊息,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慎重地說:「廚房我是不會去的,別擔心,顧好你的鑰匙,看今天這狀況,咱們未來幾天都有得亂,別給尤金搞死你的機會,他現在可開不起玩笑。」

「晚安啦,席格。」他說,瀟灑揮著手道別,直到腳步聲再不可聞,徒留席格低頭站在原地,表情同樣模糊於黑暗中。



凌晨某個時段,礙於生理時鐘習性,船隻總體精神力會降到平時的兩成不到,同時為避免成為大型釣魚燈吸引海王類危險的關注,除必要燈源仍堅守崗位,整體空間幾乎與船外夜色融為一體,倒映在海面上模糊不清的點點星光隨烏雲遮蔽消失無蹤,此時要定位巡邏人員的位置,難度不比閉著眼睛從鐵盒裡面撈出一塊餅乾還要複雜,偶爾擠出的哈欠驚擾寂靜,待口齒不清的抱怨隨腳步聲遠去,一抹潛伏於黑暗中的身影壓低姿態,悄悄探出頭去,再三探頭查看周遭狀況,確認障礙物排除,踮起腳步快速穿過長廊,順著樓梯一路向下,近乎全暗的空間,視覺派不上用場,僅靠記憶摸索路徑,目標並非早已熄去燈火的船長室,而是另個離甲板相對遙遠的空間,地圖來看,平時人員進出的入口包覆在船身中央,空氣沉悶不說,明明地面是乾燥的,海水的鹽味卻強烈滲進木板裡。

短刀貼在腰腹處,缺乏金屬的涼意,指腹無意識滑過刀刃,極度緊繃的神經將環境發出的各類聲響放到無限大,耳朵緊貼著木板,風聲空洞來回穿梭,偶有沉悶碰撞彈動耳膜,亦或從遙遠地方傳來,止於半途,留下幻覺般的搔癢,門閂似乎沒有徹底閉合,輕而易舉推出一指寬的縫隙,散出來的亮度無法清晰映出光源以外的景色,不見人影活動跡象,昏暗的貨艙,除柵欄整齊並列外,成堆木箱與酒桶塞滿泰半船艙,視線侷限在切割後的空間,大片色塊劃出適合做為伏擊時掩護的區域。

冷靜,他強迫自己專注,還有機會。

抽出懸掛在腰間的短刀,掌心貼著衣服抹去汗水,唾液越發濃稠,卡在喉嚨間不上不下,似濕軟黏膩的海參緩慢滑入體內,佔據氣管運行,來者無聲滑進貨艙中,負號眼在幾公尺外的距離擺動,放膽往前移動數步,燈泡下,起毛球的鐵灰色毛毯與汗衫相疊,批在臨時搭建的矮床邊,底下緊靠散發些許食物香氣的竹籃,餐具整齊排放在桌面,兩只空酒杯中間放置軟木塞半開的紅棕色酒瓶,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副準備萬全迎接客人的架勢。

放在其他地方也許無所謂,但他可是在烏納克號。

呼吸固定在沉重而緩慢的步調,警戒卻已提升到全新層級,正當他猶豫該走入柵欄探查還是退到外側重新打算,強大殺意瞬間襲來,反應落後恐懼半拍,全身寒毛驚悚豎起如遭極圈寒風刮過,才想轉身迎敵,鬼影已從視線死角強攻而上,帶有皮革氣味的布料自後方伸來摀住他的嘴好堵住尖叫,席格連忙右腳前踏弓身屈膝,手肘彎曲到位剛要反擊,抵在脖子旁匕首鋒利的刀刃直接喝止他的動作,警告意味濃厚。

聽不到聲音也看不到影像,遭束縛緊繃的身體第一時間無法接收被擄的訊息,反握短刀朝後揮去,換來的是脖子上淺淺的一抹血痕,腳步匆忙移動拉開大段距離,重新獲得自由,席格摀著脖子大口喘氣,驚恐與憤怒參半,眼神死死鎖定襲擊他的對手,他今晚的目標。

「不聽人話除了固執以外,可以有很多種解釋。」拋著匕首轉,晃動的光線照出一張難以辨識情緒的臉,黑髮黑眼的年輕海軍冷漠盯著席格,殺伐氣息如同領地遭人侵犯的野獸,虎視眈眈審視著敵人,備戰狀態的神經隨時能衝上前撕咬對手,態度則不然,眼神沉著,反射的光火倒映一切皆在掌握中的餘裕,既提前布置好茶會迎接無禮的客人,對襲擊同樣有所準備,摸不清對手牌路,連日對話產生的壓力積壓成巨岩盤據在胃裡,入侵者死命調動嘴角弧度,萬分狼狽卻又找不到討論的正確開頭語,「一上來就動手,唉,我是沒期待溫馨快樂的下午茶,至少和平打聲招呼,想繞著邊線跑圈健身,拿陸龜當鍛鍊負重器材,倒立參觀咱們可愛小巧的動物園我都隨你,不收門票錢,出去記得幫我上鎖,雖然規則就是規則,估計廚房限制的對象也只有我一個。」腳步前跨,席格反射性踢動落在身旁的小木桶直往Ace身前飛去,毫不掩飾拒絕少年接近的意圖,木桶撞在地上發出成串碰撞聲,受到驚擾,羊群襯著鵝高頻尖銳的叫聲與銅鈴聲,踱著腳往柵欄深處移動,Ace微偏過頭,臉上掛著嘲諷性十足的冷笑。

「太粗暴的熱情我可吃不消,你怎麼回事?早上好好的,覺都還沒睡過就跳到用拳頭說話,我以為我們關係還不錯,難得下來居然走里佩雷那套,未免也太傷人。」 無視席格的緊繃,他像與空氣對談,自問自答續道:「好吧,你要說之前那些不算溝通,我承認,咱們公平點,在外面的時候,無論是幹活還是狗咬狗等級的鬧事,你都沒太多開口的機會,怕生嘛,緊張是自然的,我能理解,別看我好說話,就連我也沒辦法成功跟里佩雷相處一整晚而不去想要怎麼弄死那頭水牛,廢話可以省省,你該聽懂我說的吧?否則我說我不是敵人的時候你沒罵個兩句反對,扯些其他的也行,我還以為你算間接認可夥伴意識的概念,畢竟……」食指朝上比後左右晃盪,「幾乎成功的計畫,你卻選擇收手,怎麼看都像臨時改變心意,想跟我來點深度交流。」

席格咬緊牙根,依舊拒絕出聲,面對配合意願為零的對手,態度輕浮的年輕海軍自顧自露出略顯浮誇的困惑問道:「怎麼?你不打算補充細節?跟的人是尤金這種貨色,船上東西是自然毀損還是人為加工,痕跡差的可多了,我要是連這點都看不出來敢跟他們搭夥,不是太傻就是準備當被他們牽去賣的豬,混什麼混,找棵樹自行了斷才是聰明之舉,香都不必幫我插。倒是你,選在那種地方下手也挺有種的啊,都不怕誤傷,多虧我反應快,證據直接幫你扔海裡。」隱晦的威脅與指責夾在字裡行間,外貌尚未完全脫去青澀氣息,襯著滿臉雀斑,倒有點孩子氣的純真惡意,比起說服,更像在抗議席格的不懂事,「你看,無論是你的貨物,你的小計劃,因為被戴斯洛拖下水產生的委屈,還是你的寶貝羊,我都說了我會幫你照顧,別看我這樣,我很珍惜夥伴的。」

翠綠色的匕首松散握在手中左右晃盪,席格皺著眉頭,好不容易找到語言輸入系統的使用方法,正想開口,卻沒料到Ace下句話直接毀滅他岌岌可危的腦神經。

「我又沒跟他們共享,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

他轉身,貼著席格泛紅的耳朵,親暱的扔出一個小秘密:「你知道嗎,我確實有理由待在下面。」

「我在盤點物資的時候,發現少了一箱額外寫在清單底部,不該出現在下面並且消失的珍貴水果,散發紅寶石般色澤的小巧果實,發酵後自帶酸甜的香氣,難以在常溫下保存,通常只有在產地附近才吃的到。」



「我想那頭羊吃了我的櫻桃。」



怒火瞬間點燃,人影吐出充滿恨意的低沉咆嘯,平頭海軍面目猙獰衝上前,無視障礙物阻攔,氣勢強硬撞開貨物後刀尖直往Ace的臉上刺,直指要害完全無收力跡象,少年全神貫注緊盯,以半吋的差距側身靈活閃過,身體前屈壓低姿勢,右腳狠狠朝席格的脛骨掃去,成功破壞對方重心的同時雙手觸地扭身側翻,帶起腳後跟直接撞上席格下壓的額頭與鼻樑,Ace一落地馬上拉開一個半的身位,席格則痛苦摀著臉半趴於地,刀在空中盲目揮舞,掌心撐著地面腳步踉蹌迅速爬起身,順手抄起被撞飛的木箱蓋子,以扔飛盤的方式直往Ace方向甩,「你們這群惡魔,垃圾,畜生!」那種憤怒幾乎讓空氣燃燒,吞噬所有觸及之物,已無任何惡毒的詛咒能宣洩他現在的情緒,不顧後果的粗暴辱罵肆意掃射,「全都該被丟到海裡處決的人渣,你們不配當人,不配碰他!」席格身材並不像艾克或里佩雷那般高壯充滿威脅性的肌肉,對暴力習以為常,拳頭比髒話更先到位,平時不起眼的精悍矮小身軀此時卻像顆發射的砲彈,燃燒的意志鑄成堪比金屬的堅硬外皮,無法平息也拒絕認輸,放頭盛怒的野牛來跟他對撞都不一定能撞贏,抬腳踹破飛來的木板,Ace在席格貼近的瞬間再次壓低身姿橫過手臂為盾,格檔住席格的動勢,抬起右腳卡在兩人之間,左手反扣住對方手臂限制移動範圍,揮落的短刀在兩股相反的力量施加下停在半空,承接者不得不順著衝擊力道往後倒,席格欺身而上,將Ace壓在地板,貨物與人之間的死角,烙印在視野內,兩種截然不同的熱度死命爭奪控制權,太陽穴爆出青筋,Ace不改挑釁態度,毒液近距離噴在席格臉上:「信不信由你,這套罵法至少過時十九年,我覺得我脾氣收斂很多,天使你懂嗎?鼻孔上打個環拉頭驢都沒我聽話,現在道歉,我可以勉強原諒你的野豬脾氣,你該慶幸你遇上的人是我。」

「去死。」席格雙眼近乎全紅,施壓力道逐漸加大,刀尖緩慢下墜,鋒利的殺意逐漸逼近,等不到討饒臣服,尖銳而諷刺的笑聲凌遲他遭嚴重踐踏的自尊,Ace假裝思考,故作好心的建議:「提醒你,搞死我後面還有一堆人等著排隊,他們存心想整你這中途插隊的外人,GL繞完一整圈繞到船沉都輪不到你做主,我倒想看里佩雷把戴斯洛綑成一顆粽子扔下來當看門狗養的畫面,搞不好骨頭都吃的比我高級,至於你,船長室外面的船桅是個有趣的新選擇,套條繩子,這次找條堅固點,裡面纏鐵絲不容易斷的那種,你想待半世紀都不會出現第二個蠢材不識好歹搶你地盤。要抗議就去吧,你有本事殺光船上每一個人,不用下令要我舔你的鞋底,我直接就問你想看怎樣的姿勢,我很乖的。」他說的字字有理,卻句句不離威脅,缺乏談判意願,半點帳都不買的席格眼神越發陰狠,彷彿Ace執行的每個動作都是鞏固他殺人滅口的決心,「廢話太多,動不了他們,至少現在知道的人,只有你。」

兩方僵持不下,雖然很難從表象看出優劣,但短刀確實在顫抖中逐漸遠離少年,見Ace隱約有凌駕他力道的跡象,席格果斷放手後低吼著仰頭想改採另一種攻擊,在頭槌落下前,Ace卡在兩人之間的右腳發力猛踢將席格頂開,左腳空踏腹肌使勁翻了個跟斗成半蹲姿,借著席格再度撲上來的攻勢起跳,單腳卡上海軍肩膀下勾拉起身體,跨部貼住席格的臉遮蔽視線,揮舞的刀鋒割開Ace衣服劃出醒目血痕,少年雙腿夾緊奮力朝反方向扭動,直接將重心不穩的海軍掀翻在地,「怕你的小朋友變心?放心好了,我敢保證至少會有人願意愛他!」整條手臂重摔直撞手肘與腕關節,尖銳疼痛震的短刀脫手而出,在地上不規則地打轉,沒想纏鬥的Ace趕著想搶奪武器,視線一偏離即迎來席格重拳直擊側臉,他悶哼,如獵豹靈巧的身姿迅速在晃蕩的視線中抬手接住席格殺過來的拳頭,手腕施力使勁朝外側翻,把握短暫的開放空間拉近距離,額頭不管不顧與席格猛烈對撞,想藉此擺脫對手,Ace匕首來不及抽出即被席格連人帶刀側踢踹開,兩把刀在混亂中雙雙飛到暫時搆不著的角落,沒等Ace站起身,席格從背側連撲帶拉抱住少年腰間迫使他跪地,整個人騎上去拚死想把Ace控制在低處打,後者在挨了數拳後忍著疼痛四肢發力硬撐起身體,一個側滾搭配針對側頸與下巴的揮擊,曲起的手指刻意掃過席格毫無保護的眼部,成功換得平頭海軍慘叫,Ace趁機爬起身,抬腳直往席格腹部踢,見對方還有抵抗能力,火氣上頭就是一陣狂踢。

喘著粗氣,單腳踩在席格頭上,黑髮少年手指粗魯抹過帶血的嘴角,苛刻的評論他的行徑:「不識相的白癡,像我這麼溫柔的人不多了,你懂什麼照顧,給他飯吃都該感謝我,既然你都送上門了,不如叫小傢伙出來,我們好好認識認識。」

無視席格因疼痛而弓起身體縮成蝦狀趴倒在地,Ace毫無情緒聽著呻吟,隨意的補上幾腳,平心而論,席格的格鬥方式全是海軍帶出來的那套,訓練紮實一板一眼,遇到無名氣的小海賊或地痞流氓尚有一點武力優勢,可偏偏遇上Ace這種正規與野路子全混在一起打的實戰派,能擊中少年全靠運氣及狂怒的氣勢,一旦Ace回神,戰況毫無懸念呈現一面倒的差異。

席格抱著肚子痛苦呻吟,Ace見他在地上掙扎爬都爬不起來的慘樣,頓時失去搏擊的興致,半是嘲笑半是宣洩怒氣直往背部重踩,迫使席格面朝下緊貼於地,腳跟殘酷輾動,海軍無助揮舞雙手試圖想推開Ace,少年短暫享受了一下懲戒的樂趣,大發慈悲移開施虐的腳,單膝跪在席格身旁,語氣一改下手時的狠勁,帶著閒談的輕鬆語調悠哉分享:「聽戴斯洛說是蛇口出來的東西?怪不得你緊張得要死,藏的也挺深,不過等他認清誰才是該服從的主人,嗯……這麼說吧,我每天都過得很愉快。」恨鐵不成鋼的嘆氣此時顯得格外諷刺,乍聽之下還以為暴殄天物糟蹋珍貴物資的人是正被嚴厲教育的席格而非施暴者,Ace脫去染血外衣,神情愉快的補充:「你想嘛,席格,新品都沒幾個人會珍惜,何況二手貨,送去本艦白白替他們補充消耗品幹嘛?遇到我算例外,你該放心才對,我可是正確的再使用他呢。」

吐出的飛沫全染上血色,席格狼狽咳著嗽,陰狠的反駁:「你懂什麼……你們這些人渣,垃圾,不把命當命的傢伙……尤金的婊子……你什麼都不懂,對這片海一無所知,你,咳咳……你……你們就像搗毀農地的野豬,再髒的東西……都能下口的鼠輩……珍惜?操你媽的,都是幌子,都是藉口,你——」

咒罵斷斷續續,Ace掏著耳朵,聽到後面不耐煩打斷他缺乏重點的廢話:「你知道嗎,我真的以為你是個講理的人,私吞何必下狠手,我又不是唐納,盟友可是很珍貴的,一個偷渡客能賺多少錢?別跟我提良心,這世界光活著就是場噩夢,那頭羊連名字都沒有,你能把他送去哪裡?四海?樂園?新世界?哈!別逗我笑!」揮著破損的制服,Ace繼續鼓舞人心的演講:「算我求你動點腦子,你穿的可是海軍的衣服,有軍牌,有號碼,咱們都是上面養的寵物,你努力橫跨大半片海域抵達的隱密據點對其他支部的人來說搞不好就像進後院,上頭要做的事情只有動動手指撥打電話蟲,用不了多久就會出現整群忠誠的士兵盡責毀掉你的心血,速度快到你連掉眼淚的時間都不會有,根本不存在百分之百安全的地方,你覺得你在做對的事?你認為的大義就是把他從一個火坑送到另個火坑,幹嘛?為了正義還是成就感?我敢保證你一離開,馬上就會有人遞補空位,自我滿足也有個限度,留著給大夥享受至少能讓他吃飽喝足,戴斯洛搞不好還會去買幾件新衣服給他穿,對的都是自己人,一人一把錢賠你損失,大不了不夠抵的部分我出,順位靠前嘛,算起來我還賺到。」他俯身在席格爾邊低語:「你不想參與,至少識相點,別來妨礙,酒多喝幾口,菸抽個幾支,閉上眼睛當噩夢一場,過去了就過去了,反正用的又不是你的嘴。」

「閉嘴!我跟你們不同!什麼榮耀!像你們這種人——」恨意衝破極限,席格奮力推開Ace想重新爬起來再戰,黑髮少年快他一步直接翻到海軍身上,膝蓋頂著脊椎骨,單手掐住席格後頸把人給制住:「有一點我能對你發誓,打從我下來開始,我可從來沒有弄痛他,應該值得表揚才對。」

「你這該死的畜生!狗養的,毫無人性的垃圾,操——」毛骨悚然的喀喀聲突兀響起,自體內發出的悲鳴,直接打斷席格後續謾罵,他渾身僵硬張著嘴,慘叫隔了幾秒才傳出,如壞掉的風箱發出遭催毀的音色。

「別叫。」Ace殘忍下著命令,俯身粗魯摀住席格的嘴,撕裂的尖叫悶在布料底下,男子痛的渾身抽蓄,汗水沾濕整件衣服,雙腿發狂似的踢動,徒勞的想甩掉施暴者,可惜黑髮海軍完全無動於衷,他貼心的等待席格適應,好繼續下個步驟的進行,「唉,我實在不是專家,卸關節什麼的,平時很少有機會練習,你看,尤金就很熟練,你就委屈一點吧,不過脫臼問題可大可小,我讓你選,你想要哪種?」手指在剛卸掉的肩膀區域或輕或重按壓,難以理解的回答混在啜氣聲中,唯有「去死」兩字清晰可辨,淚水模糊他的視線,席格無傷的左手又是抓又是推想抵抗,Ace假笑,順從的抓住新目標,沿著手臂一路向上,停在腕骨關節處,無視顫抖的手,散發無法拒絕的氣勢威脅道:「最後通牒,認輸,叫那小鬼滾出來,否則我們就來看你有多少骨頭可以折,在我動手前,你都有選擇的機會。」

他等待著,聆聽席格強烈的內心鬥爭,視線緊盯獵物沾滿胃酸,唾液,血絲,鼻涕與淚水的狼狽側臉,沉重的空氣塞滿絕望,動物吵雜的鳴叫聲無法掩蓋席格的悲痛,拒絕給予更多喘息時間,Ace緩緩在手指上施加壓力作為警告。

海軍轉過頭,眼神坦蕩,全然赴死的覺悟,抱著最後尊嚴準備踏入酷刑遍佈的墳場,吐出帶血的口水,聲音沙啞,堅定萬分的給出最終答案。

「作夢,我死也不會同意讓你碰他一根手指。」

閉上眼睛,憎恨崩解的秩序與自身的無力,繃緊神經,祈禱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前都不會對惡魔屈膝。

他在黑暗中默數,卻沒想到苦心堆疊的心理建設完全派不上用場。

殺意消失無蹤,平靜的彷彿兩人只是酒席進展到一半,舉手投足間帶有微醺的慵懶,席格過了整整五分鐘才發現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出現,先前對峙的緊張感轉為某種奇特的寧靜,他小心翼翼睜開半隻眼睛,Ace仍騎在他身上,腿部不再緊緊箝制他的腰,肌肉放鬆毫無壓制意味,一張過於燦爛的笑顏取代令人作嘔的嘴臉,彷彿小孩子在完成某種精心編排的盛大惡作劇之後露出的得意神色,過於耀眼以至於席格愣了半天硬是無法回神,Ace靈巧的從他身上爬起來,拍去塵土後對著摸不著頭緒的席格伸出手。

「好,我相信你。」

Ace說,一字一句,慎重的有如誓言。

昏暗的空間裡,黑髮黑眼的少年不知為何隱約散發微光,強烈的意志投射其中,宛如一顆充滿希望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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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叼根菸 發表於 2023-4-1 00:3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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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輕點指尖默數——前景不明的航行計畫,配上幫派色彩濃厚,目的導向鮮明,缺乏紀律與組織榮耀感的船員,陳舊陌生的貨船以備戰狀態而言太多缺點,笨重,缺乏攻擊能力,整艘拉走甚至直接貼心地替掠劫者提供大量豐沛物資,些許財物及至少二十名外觀無缺損可轉賣的健康奴隸,本該協防護衛的海軍軍艦斷訊時間逐步拉長,未在可視範圍活動代表烏納克號受到襲擊時很難預期軍艦會在第一時間現身履行任務,種種不利條件疊加,船上氣氛緊繃如弦,這種時候隨便找個人強迫他體驗底牌一次被掀光的錯愕,盡情玩弄恥笑他的弱點,補上威脅後揚長而去,要想毫無顧忌坦然接受經歷壓倒性暴力營造出來的絕望,並能在臨時劇本結束當下迅速回神一笑置之,不是傻到被賣還幫忙數鈔票,就是具備能以武力或智力駕馭任何困難的游刃有餘,可惜後者顯然是個悖論,而席格半點都不符合。

藉著平頭的海軍尚在驚嚇未能抬手制止他的空檔,Ace迅速處理完席格脫臼的肩膀後立即放手遠離傷患(以及掃過來的防禦性揮拳,輕微晃蕩的閃避幅度彷彿只是在調整姿勢),無視席格尖銳怒視與可能的動作,Ace讓出毫無防備的側身,彷彿對爭吵及拳頭能造成的傷害皆失去興致,眼神掃過周遭滿地狼藉,單手叉腰,搓著臉頰嘆氣,認命從腳邊開始整理,草草將東西放回翻倒的木箱,堆疊完推至柵欄前的小空地,角度巧妙阻擋開門時看到的視野,撿起散滿地的餐盤及曾經是餐盤的碎片,連同破木板塞進土褐色的麻布袋,拉過繩索重新綑緊臨時搭建的床鋪區,髒掉的衣服揉成鹹菜乾式造型堆在床角,檢查掉落的書籍是否破損並撫平折頁,他能感受席格警戒的目光,如兩把懸空的利刃瘋狂找尋下手的時機點,視線在Ace趴在地上伸手勾出卡在雜物底下的短刀時急速增溫,黑髮海軍抽出後反手把席格的短刀拋到他面前,精準插在海軍腳前五公分的位置,沒費神去找自己的匕首,拎起掃把開始探查柵欄內的情況,輕聲安撫受驚的動物並替他們添加新鮮的飼料(略過那群永恆憤怒的鵝,把他手指當零食啃的蜥蜴及悠哉咀嚼菜葉的大陸龜,背上坐著一隻正在洗臉的兔子),濕溽的毛毯奢侈的泡滿酒香,攤開後披在同樣微濕的木箱上,忙碌的身影雖在席格的視線範圍內來來回回移動,少年仍不動聲色放出探查的火焰確保整層船艙沒有好事者圍觀的惡意氣息,Ace花了整整一小時按部就班在做自己的事,直到席格的呼吸聲從劇烈動作後的急促,焦慮的粗重,一路降回到與正常相差無幾的平緩節奏,Ace才放下手邊工作,毛巾粗略擦掉身上髒污,選定位置,認真地與席格對視。

「我想我們可以談談。」Ace說,晃蕩的光線照出一張青澀但意志堅定的臉孔。

若以第三者中立的角度來評論,席格約略有五十種恨他的理由,誰叫Ace釋出的訊息全都充滿負面誤導性,熄燈前最後一次接觸效果跟從站在懸崖邊的人身後補一腳同樣狠絕,燒毀席格理智的導火線,促使他扣動板機,無論槍口是朝著自己亦或目標,彎彎繞繞耗費時間的頭腦戰他用不來,讓目標自爆主動進攻才是最快的方式。

計畫歸計畫,Ace也沒真蠢到藉著武力優勢擺出高姿態,拒做解釋降低空氣中蔓延的敵意,他現在缺的遠非敵人,而是盟友,是同夥,是可以給出解答的人。

直貼抬出他對整系列行為目的與猜測,拒絕解釋細節,強迫席格全盤接受應答與下一步規劃?想自殺其實可以有更聰明便捷的做法。

「通常在這種時候我應該說我們之間有點小誤會,你需要冷靜下來聽我解釋,但這個講法爛到我自己都想吐,」Ace拿出談判該有的冷靜,仔細觀察席格神情,謹慎挑選用詞:「就像你沒把其他人當同伴,我同樣沒理由相信你,或尤金,唐納,邦德拉,這艘船上的任何一個人,除了最開始指定的地點,想移動負責區域只能透過尤金或者賭桌進行,這是規則,是,我們換了位置,我唯一目的就是擺脫戴斯洛跟里佩雷,請想像當我發現船艙裡的小客人時會是什麼心情。」與在外面行為痞氣言行輕挑的態度大相逕庭,黑髮海軍聲音平穩,未帶任何指責或激烈的情緒起伏,僅僅是單純陳述,未給席格插話的空間,Ace接續道:「你該慶幸你沒傻到找人合作,中途上來的外人誰會無聊到去跟你做背景介紹,你以為他們只是混得很熟,或曾待過同個基地敢開各種惡劣玩笑?差的可遠了,填寫烏納克號船員名單的重責大任上校才懶的幹,到嘴的肥肉尤金怎麼可能錯過,別太驚訝,他替他們做的髒事多到偶爾能換類似的特權,你既沒在預定好的名單內,看起來又是特別難搞的類型—沉默,固執,該死的海軍正向風氣,他們多層堤防很自然,講白點,席格,多虧你在賭局裡有點用處,我猜他們對你的耐心也差不多到頭了。我不認識你,不瞭解你,也不知道你的目的,你聞起來既非里佩雷的同類,缺乏邦德拉為了生存培養出來的厚臉皮,表面敷衍沒錯,真要你屈服的時候估計整個人都比紅土大陸還硬,講到腦子,我至少給你超過十次能弄死我的機會,唐納閉著眼睛瞎猜都能猜中的送分題,你卻一次都沒注意到,你不求援,拒絕解釋,放棄拉攏關係,迂迴保命的手法通通放棄,老實說,席格,你給我的選擇單手就能數完,現在的烏納克號沒給我們慢慢試探互相套話的時間,等你想通再來找我,八成太遲了,我能怎麼做?直接激怒你,讓你主動來找我是最快的做法,換做你應該也會對我做類似的事,試探一下對方目的,給你錯誤的資訊讓你自己更正,手段粗暴點也無所謂,判斷哪些是真話哪些是假話,最後再決定要不要加入。」

「……就是演過頭忘了收力,你可能需要冰敷。」抱歉啊。尷尬的道歉配上塞滿無辜的大眼睛,前半部談判風格明顯帶著某人強勢的影子,卻在收尾時變回原本十幾歲青少年呆傻的模樣,Ace盡可能展現真誠的態度,席格則面色鐵青,像聽了一場荒謬的笑話,單手壓著隱隱作痛的肩膀,警戒坐在斜對角,前者則在試圖拉近距離失敗後順從地靠坐在木箱上,「唉,別這樣,」Ace說,雙手高舉十指微張,標準的我未攜帶武器而來,單方示意和平,「我承認我們之間開始的有點太……粗暴,每段話中間都插個兩三拳是里佩雷的做派,重來怎麼樣?我不想推卸責任,這原本是我跟戴斯洛之間的問題,但最初提到羊的人是皮奧多,他要是知道小傢伙的存在,那在烏納克號基本上就是公開的訊息,哪還輪的到我下來?」

「你跟他們是一伙的。」粗重喘息聲夾雜,依舊燒紅的雙眼怒視著Ace,賭局之夜的對話再次浮現於腦中,懸在半空未平復完全的情緒再度被沸騰的呼吸給激起,席格緊咬牙根,努力控制指責的力道,避免聽起來像個歇斯底里的瘋子:「你跟他們……那些對話,暗示,你沒、你沒否認,換艙那天、在甲板上,你提到的、的……手感、體重,還有、還有滋味——」憤怒讓他說起話來像個結巴的傻子,席格惱怒的咳了幾聲,「你以為我沒聽出來?你提了部位,你敢說那不是暗示?Portgas,禽獸沒有分等級,你跟他們一樣噁心。」拒絕重複內容,他灌注足夠多的仇恨好強烈傳達當時對皮奧多厚顏無恥大肆暢談的過程中感受到的全部厭惡,海軍腐敗向來是公開的秘密,民眾願意容忍僅僅是因為這顆吸附貪婪豢養數百年的巨樹根扎得太深,光是需要被砍去的枯黃落葉都能輕易活埋兩三個完整國家,數百萬人的求救聲經歷種種障礙抵達統治者的跟前,與螞蟻的尖叫相比,後者甚至都更加清晰幾分,匯聚的龐大權力成為世界基礎,在基石上被允許跪著生活的人,早已忘卻抬頭的滋味,席格曾經天真的以為制服帶來的團體榮耀感至少能與禽獸做出一定的區隔,事實證明他錯得離譜,瘋狂增長的焦慮正逐日惡化判斷力,憤怒沮喪交錯堆疊,每次眨眼都被迫意識到他是如何清醒的沉入沼澤中,人渣組成的隊伍,私慾在船上蔓延,填滿每寸縫隙,多虧那份制式文件,榮耀也好醜聞也罷,無論未來發生哪種情況,必然都將掛勾在一起,此等屈辱足以讓他將昨天的晚餐連同胃酸吐滿半個甲板。

至於另一方,他傾倒情緒的對象正沉穩吸收席格激烈的波動,回以類似真空的透明屏障:「如果我真的跟他們是一伙的,你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裡——至少不是完整,四肢俱全,牙齒健在,隨時都想跳上來咬人——超級健康的狀態。」缺乏喜怒等易辨識的高低起伏,Ace用平靜到有些單調的語氣提出他的觀點:「好好想想吧,想像一下,現在坐在你面前的是其他人……隨便舉例,在你動手之前,尤金或唐納也許肯玩心理戰那套當消遣殺點時間,海牛都能感覺到你頻繁的小動靜,夠閒的話順便開賭局猜你何時會自爆,比看誰的陷阱更有創意,能把你活埋,嘲笑你的愚蠢等等,但他們對露出牙齒狂吠的狗容忍度是零,特別是敢露齒咬人的狗,別想趁他們落單的時候下手,那是假象,生存守則第一條,遇到沒把握的架?那就逃啊白痴,捕蠅草都懂要營造輕鬆的環境讓獵物上鉤,現在你只是被綁著或是被關著,隔兩天就會祈禱誰能好心朝你頭上開一槍,艾克或里佩雷相對直接,假設你足夠莽撞選他們當對手,那兩個混帳差別在艾克發洩完就發洩完了,人是死是活跟他無關,就算你的大計畫會讓半艘船的人被炸掉,沒燒到他身上他才懶的管,前提是經過拳頭的洗禮後你得活的下來,至於里佩雷?他會在打斷你的膝蓋骨之後坐在你身上,邊喝酒邊折光你的手指,」Ace像尊石像冷硬的觀察席格鐵青的神情,稍作停頓後聳聳肩繼續補充:「好消息是你死不了,對,里佩雷雖然長的跟野牛一樣,頭骨也硬的可笑,但他不蠢,一點都不,他會把你扔給唐納去處理,那就回到第一條路線,!」搭配音效,比出槍型的手指戲劇性的從太陽穴旁彈開,Ace偏著頭如是說,「咱們就幾鳥人個,你願意的話去把船員名單拿來,我可以從名單第一個講到最後一個,講完剛好吃早餐,順帶一提,邦德拉你連考慮都不該考慮,他是尤金養出來的水蛭,負責吸別人的血過活,除非你有海軍本部中將以上的硬實力,能讓他心甘情願倒戈,改抱新的粗大腿過活。」

「……你有你的說法。」席格憋了半天後勉強擠出回應:「都是狡辯……你的角度,的說詞。」

「皮奧多鬼扯的時候我可沒贊同他,你沒聽到里佩雷說的嗎?那種嗜好,你以為我喜歡?別太看得起我,低標至少也要是個吃了動物系惡魔果實的能力者,最好是幻獸種,閃亮亮的傳說生物帥爆了好嗎,騎在上面超級威風。」黑髮少年諷刺的冷笑,「我喜歡動物跟我喜歡動物可以有很多種解釋,尤其當比較對象是上面那群傑出的人渣,我建議你去基地地牢待半個月,不,一星期就好,你會發現食腐蟲有多溫和討喜純情可愛,至於這裡?你要我抱著整窩兔子坐在烏龜身上盯著雞下蛋,我很樂意,真的。」

「你說你想保留神秘感!你沒有反駁!至少制止他們——」

「制止?哈!」席格一本正經提出來的荒謬論點讓原本諷刺喜劇楞是改往恐怖驚悚方向靠攏,瞬間讓理智化成灰,Ace雙手抱胸,跳起身瞪著眼前散發正義光芒頑固不講理的耿直海軍,「從哪裡開始?你也在場,你來告訴我整個晚上有哪些地方你覺得我該制止?在一群豺狼裡面搶當聖人,用大義感化他們,祈禱他們流下來象徵反省的眼淚百分之百真誠!」挺起胸膛,Ace故意掐著嗓音用做作的嚴肅神情模仿上層訓話:「以金錢購買女人換取性愛是最粗俗的行為,低級、粗俗、缺乏尊重!汙錢威脅搞賄賂等行為皆嚴重違反軍規,哪來顏面背負身後的正義,那是身為海軍最重要的精神!罵完順便替他們上個課,矯正一下腐爛到地心的大腦,多天才的點子!監察部的人絕對會熱淚盈眶把你找去就職,公關部太你這種疾惡如仇正直光明的門面,活生生的人才,可惜我們在海上!海上!嫌命長跟找死你選一個?你甚至連我一個人都打不過,沒錯,一拳往他臉上砸讓整群鬣狗閉嘴也許很爽,順便滿足你的正義感,但到晚上,到睡覺的時候,甚至吃飯、上廁所、在儲藏室內、在甲板上,你能扛住每分每秒都有人計畫要把你搞掉的風險嗎?除非想接替當第二個目標,否則整船的人都將參與,躲完一個危險馬上又來一個,我猜有些人甚至都懶得掩飾想弄死你的意圖,笑著割斷你的安全繩,風浪大一點掉到海裡去有什麼稀奇,別忘記船後面拖的那整串殺人蜂,孤島上哪裡找盟友?甚至連退路都不存在,別告訴我你想一輩子窩在下面,烏納克號是有主人的,你脆弱的避風港跟地獄入口沒啥差別!」

「你懂我的意思——拜託,哪個傻子會在那種情況下唱反調,我甚至都摸不到你的羊!」

暴怒的低吼聲在昏暗的空間內迴盪,灰塵震顫著飄動,席格雙手握拳跳起來怒視高他半個頭的假想對手,危險程度堪比插滿長矛殺紅眼的野牛,錯誤的用詞選擇,Ace在憤怒中看見暴動的影子,吐出來的氣息皆帶著灼人的熱度,少年壓抑住煩躁情緒,嘆氣躲在最偏僻的角落。很好,談判的第一步,耐心,冷靜,耐心,他擺出退讓的姿態,降回低沉,稍顯安撫性的語調:「……好,你不信我,總可以去問問唐納,戴斯洛或者隨便什麼人,里佩雷也行,你去問問他們,尤金這夥人裡面誰最菜,誰在基地裡過到混不下去被他們好心撿來養,我連尤金啥時把我寫上調度名單都沒頭緒,上船那天還是老狐狸親自來押人呢,他們才是一伙的,至於你,席格,你什麼也不是,把我換下去就是最大證明,剛好順了里佩雷那混帳的意,滾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唐納不信任你,把你調上來是方便他們就近觀察,皮奧多逮到機會起了個頭,老實說,要不是你勾起我的好奇心,這餌誰都能吃,對一個想保有秘密的人而言,你的破綻實在太大,再說了,戴斯洛或許還有點底線,可那個?」他指著不遠處的柵欄,羊的住所,「相信我,戴斯洛最多幫忙送三餐降低罪惡感,一但尤金搞清楚前因後果——喔他會讓你說的,我保證,他在基地就是幹這個的高手,惡名遠播的專家,斷指虐待狂,我他媽都懶的描述細節,這會讓皮奧多聽起來像個學齡前的小白痴,反正,貝里的厚度絕對能讓戴斯洛閉上眼睛睡個好覺,他哀傷的時間就跟我們動手殺魚產生愧疚的時間差不多長。」

平頭的海軍沒有接話,表情僵硬,像尊草草完工缺乏靈魂與細節的石雕,沉默是駐紮在中央的小型火山,間歇性吐著灼熱的岩漿,惡毒的攻擊性字眼瀰漫在其中,反反覆覆凌遲著神經。

算了,你要來就來吧。Ace斷開與席格的眼神接觸,將目光移往地上的混亂,下定決心對方要想撲上來多貓個幾拳發洩讓他去就是了,特地準備的餐籃慘烈捲入兩人貼身混戰,食物撒在地上攪成一坨泥,他讀著秒數,算出冷靜的間隔,在三次斷點後開口:「……這樣吧,至少先告訴我他的名字,我去替我們找點東西吃,剛那麼一鬧,小東西估計嚇壞了,你去看看順便安撫他——或者你可以讓他多吃點東西,讓他睡在柵欄以外的地方,我試了幾天都沒成功過,等你冷靜下來,想想我說的話,我們再來認真討論。」

席格緊咬下唇,堅守沉莫,Ace鬆開手,比個了你隨意的姿勢,轉身朝外走去。





出乎席格預料,那天晚上,Ace帶著些許熟食返回貨艙後並未延續稍早前的話題,僅當著海軍的面將食物一分為二,端著較少的那份窩到角落去埋頭大吃,「你想下來待著我沒意見,但別再搞突襲,拜託,我剩沒幾件衣服,全弄壞我就得打赤膊了。」Ace無奈地指著變成抹布的報廢上衣,順便提醒席格注意時間,畢竟他們還是有規定得遵守,別讓其他船員找不到人起疑心,兩人各據一方在沉默中進食,偶有銅鈴發出輕響,兇悍的大白鵝在騷動平息後便大搖大擺走回老巢去,壓力凝聚在胃部,平頭的海軍頹喪地坐著,彷彿塞滿彩帶準備大肆噴發的氣球卻被人悄悄戳了針孔大的洞,本該緊繃的橡皮表面逐漸布滿皺褶,降落後死於寂靜,席格神情複雜端著盤子,一小部分的食物分到碗中,置於柵欄前的木箱上,黑暗深處毫無動靜,猶豫半晌,他開始機械性的吞嚥,注意力在少年與潛伏於陰影中的目光間飄移,缺乏條理的心思盤據腦中,計畫以他從未想過的方式被改寫,參入該重新考量的條件,眼前道路已不復他希望的那般清晰堅定,正當他掙扎著規畫新的路線,腦細胞燒毀前卻聽到突兀的打呼聲,男子皺起眉頭,緩緩起身查看,卻見Ace背對他枕著手臂睡的正沉,空餐盤隨手放在身旁,腰間原本繫著匕首的位置空無一物。

短刀的存在感頓時變得異常鮮明,手指忍不住纏上刀柄,無機物的冰冷反倒燙的席格身軀有如火燒般刺痛,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對浮上來的衝動竟是抱持著評判立場,如此簡單的認知大幅改變他再次蓄力的衝勁,躁動的心跳似敲在太陽穴上的木棍,撞擊視線聚焦狀態,靜止的事物輪廓開始晃蕩,層層影子相疊,模糊目標輪廓,也間接抵銷飄渺的殺意。

身體呈現突襲前的半縮姿勢,他嘗試過,卻怎麼也找不回最初伏擊時的果決,握有武器,唯本該尖銳的刀鋒鈍的引人發笑,兩種相反主張拖累軀體移動速度,席格嘆了口氣,鬆開握著刀柄僵硬而疼痛的手指,走到Ace身旁,稍加整理後帶著兩份空餐盤回到上層,恰好趕在夜間巡邏的人員視察前備好正常的假象。

他還有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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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叼根菸 於 2023-4-1 00: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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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叼根菸 發表於 2023-4-1 00:3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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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Ace舉止端莊有禮異常只存在於兩種情況,一是我真的做錯了我有在反省別念了,二是他準備幹點大事,為了避免引起額外關注必須拿出計算過精心擬態的外皮——對輕鬆調笑以中指回敬,偶爾為之的粗口,略高於最低水平的行事效率。

吸氣,平緩,穩定的吸入更多氧氣,直到胸腔鼓起如擱淺於長灘上盡情膨脹的鯨魚,但在毀滅前便往浪的深處捲去,將噪音隔絕在高壓的水面下,血液沸騰的時候保持寂靜,任何文字在失控前都得熬過唇齒的研磨,或者改在其他地方焚燒,熱度可以維持,但絕對不能凌駕於思考之上。

他以為他對世界,對血統,對現狀多年累積下來的憤怒已是難以逾越的高牆,Ace直到今天才發現惡意根本無從丈量,你以為的終點往往是另個奈洛的起始,門後永遠都有新一輪的下限等著挑戰。

關押畜牲的柵欄,剝落的指甲,果實暗紅的表皮,三樣彼此間毫無關聯的東西輪番佔據Ace心神,畫面如同跳針的機器反覆回放,他從未有過如此浮動的情緒,焦慮激起層層漣漪,自內心深處無限擴散,他在輪值表單上照著固定好的格式運轉,正確的於錯誤軌道上晃晃蕩蕩行走,懷抱著無以名狀的愧疚,導致作嘔的並非羊騷味,他清晰意識到在結構性壓迫的中心,成為鎖死生路的其中一枚螺絲代表的意涵,念頭深植腦中,這是侵犯,他想,但主體是誰,理由為何,將持續多久,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瘋狂纏繞,沒有立足點能心安理得停留,當他知道甲板下的某個角落有人正在陰影中掙扎,Ace甚至都不太敢對上其他人的眼睛,深怕想起之前聽到的對話會在瞬間驅動拳頭直往他人臉上送。

Ace仍記得看到那雙傷痕累累的手從黑暗中伸出來時,從體內竄升而出兩種極端溫度,想不顧一切破壞的怒火在皮膚底下焚燒,毀掉整艘船太容易了,可有另一種寒意壟罩全身,凍的少年一度停止思考,人們對於不願接受的現實總有種逃避心態,他掙扎著想與統治現實的絕望妥協的勇氣在瞬間化作落至海面上冰冷的灰,沒讓Ace瞬間成為海軍叛徒全因糢糊的現狀很難構成完美的逃亡,她從哪裡來,會送去哪裡,是否有人在追捕,離開藏身處後能頂著壓力逃跑多久,現在的Ace已不敢單憑滿腔熱血魯莽的給出浪漫的承諾。

蒐集情報,清點資源,搞清楚羊跟席格之間的關係,再來思考後續,完整計劃方能確保他成為堅強厚實的守護盾牌。

險些造成小型末日的怒火轉化成強大動力,Ace在自我調適完後便開始新一輪的計劃。

在席格按耐不住偷溜進貨艙,兩人進行稍嫌激烈的交流前,他跟羊的距離就好比從前哭的再大聲都要跟緊緊的Luffy與一心想叫煩人的累贅包袱滾去其他地方涼快放他自由的Ace,差別在不理人的腳色如今換成別人來演,經驗沉痛的告訴黑髮少年,死纏爛打是徹頭徹尾的反效果。

火焰反射性在空中排出潦草的文字。

——假設她沒有呼救的能力。

暴力面前脆弱的有如一張受潮的紙,遭到多次摺疊,蹂躪,佈滿再也無法撫平的痕跡。

稍加思索,心情頓時沉入谷底,可負面情緒對改善現狀半點用都沒有,Ace想了又想,決定在兩人之間保留一段緩衝距離。

也許你該等他自己過來。

他可以待在柵欄外面,現在羊已經知道Ace隨時都能走進去,也知道看不到人不代表Ace真的離開貨艙(好吧,糟糕的開局得用更多力氣弭補,信任不是水壺,空了以後可以重新裝水進去,他得先證明水壺可信),施壓、逼迫、引誘等行為通通停止,改以被動姿態,也許能換取對方好感(Marco的手段又更高明些,他給了Ace很多選擇,但選擇通常都會導向唯一結果,屢試不爽)。

這也是為什麼Ace每天晚上都跟神經病一樣坐在堪比布萊梅樂隊的組合中瘋狂講著他過往英勇事蹟的原因。

「……我們就想快點把事情做完,時間夠的話能去其他地方幹點正事,我們可是很忙的,誰知道曬衣桿會撐不住Luffy在上面旋轉的力道?Luffy比一袋米輕耶!好吧可能他玩的是有點瘋狂,小孩子的破壞力又能強到哪去?那個曬衣桿要是垮掉也就算了,最多重洗衣服嘛,沾點泥巴也要囉囉嗦嗦,到底誰才龜毛……想是這樣想啦,那群混帳平時聚在一起也沒啥膽子,體格卻都壯的跟牛一樣,隨便拿兩三件衣服縫在一起綁好都能拿去船上當風帆,早知道我們何必辛辛苦苦存錢買海賊船,直接就能出航啦。總之就是我們三個那時候身高勉強到Dadan的大腿吧?冬天收衣服根本就是在棉被堆裡面滾,我那蠢弟弟掉下來之前抓到其中一件衣服,風吹來啪的一聲跟滑翔翼一樣張開來帶著Luffy瞬間往上衝,我跟Sabo拉都拉不住,Luffy又怕衣服沒了回去會被罵死不鬆手,飛在上面狂喊高度太高,叫他跳下來又不敢,叫都叫不聽只會哭,害我跟Sabo一路狂追差點跳懸崖才用樹枝把他勾下來,結果等我們回去曬衣場,衣服早就飛到剩沒幾件啦,還有一些掉到河裡去直接往下游沖,哈哈!Dadan氣得要死,追著我們三個打要我們賠衣服的錢,我都沒怪他曬衣桿不牢靠呢,要是Luffy真的飛走還是被壓傷怎麼辦?好歹是我們最小又最弱的弟弟,我跟Sabo哪能放心啊?雖然他身體就是橡皮很耐打,可惜他超怕痛,一點小傷就能哭半天……後來我們去市中心從店裡面弄了一些漂亮衣服跟酒回來給Dadan,他才勉強消氣,有夠難搞的傢伙,那陣子看他們每個人守著自己最後幾件內褲的畫面超好笑,洗不夠還偷偷反穿,哈哈哈哈。」

「……Dadan老放話沒貢獻的人沒資格吃晚餐,他養不起太多張吃白飯的嘴,却,也不看看獵物都誰打的,那星期我們什麼都抓過啦,野豬,老虎,鱷魚,還有一條大到能把驢吞下去的蟒蛇,你知道那條蟒蛇有多白痴嗎?我跟Sabo想說去山谷那邊繞繞,想引個啥東西離開巢穴來追我們,Luffy實在太能吃了,忙半天打整窩兔子回家也不夠那小子塞牙縫,他認真吃的話島上兔子應該會被吃到絕種,魚就更別說了,他就是陸地上的鯨魚,每餐都是整群魚在吞,唉,聽他整天喊餓,咱們選的目標怎麼樣也得是個大傢伙,對不?像野豬就很適合,別看牠們那樣,脾氣暴躁,有獠牙,喜歡衝撞,弄對陷阱他們比鱷魚好搞定,你抓過鱷魚嗎?鱷魚會瘋狂翻滾擺脫繩子,以前我們想抓鱷魚的時候就差點被拖到水裡去,想起來那次全都是Sabo的錯,他說他在書上看到有種鳥會下水抓魚,把嘴張開當網子拿來撈,漁夫知道牠們的習性跟構造,就在鳥的脖子上套條繩子,鳥抓到魚後因為喉嚨伸縮的地方被繩子限制住,沒辦法把魚吞下去,只能吐在漁夫的船上,等漁夫滿載而歸回家才會分些魚給鳥當獎勵,Sabo才講完,Luffy馬上說什麼都想抓一條鱷魚來試試,誰叫我們那邊沒有這種鳥,鱷魚感覺很合理,你看,都是抓魚的高手。」

他戲劇性長嘆一口氣,獲得大白鵝尖銳的叫聲,Ace站起身,挑釁的往張開翅膀威嚇想咬人的白鵝頭上戳:「又不是吃你們,吵啥?我是想啊,要抓自己抓就好了,靠什麼鱷魚,Luffy大概覺得那跟養條狗幫忙打獵是一樣的概念,他們鱷魚是抓到了,就是抓的有點太……健康?鬧到後來要不是我逼他倆放手,咱們三個都要當鱷魚的下午茶,哎呀、我扯太遠,剛說到哪裡……喔對,蟒蛇!總之啊,我跟Sabo忙著在找目標,Luffy掛在樹上晃——沒辦法,他太吵動靜太大,想搞埋伏突襲有他在跟拆房子沒兩樣,人體活動廣播設施一個——等我們聽到尖叫聲跑回去,哪還有Luffy的影子,早就被蛇捲成麻花,我差點被嚇出心臟病,馬的那條蟒蛇跟水桶一樣粗耶,纏太緊根本拉不開,」明明是驚險的場景,Ace卻莫名開始傻笑,用近乎唱歌的愉快音調說:「你猜怎麼了?我跟Sabo忙得滿頭大汗,Luffy那臭小子卻從蟒蛇的身體中間被擠出來,那條蛇本來晃著腦袋吐舌跟我們叫囂,欠揍的要死,他一看到Luffy,哈,那個表情真是有夠難忘,牠當蛇都沒當的這麼丟臉過,還解開身體看原本好好纏在裡面的人跑到哪去,其實有點可憐哈哈哈哈哈,我說了嘛!Luffy身體跟橡膠一樣,喔不對,他就是橡膠,彈性柔軟易捏好伸縮可隨意變形,他個頭又矮,以前連水桶都能裝他,對蟒蛇來說就像在抓蚯蚓,空隙剛好讓他逃生,Sabo趁那條蛇放空的時候把他揍暈丟到我們帶的網子裡面,我們還在山谷裡耶,扛回去遠的要命重的要死,結果當然是扔給Dadan去處理,他看到的時候差點把我們耳膜都叫破,沒想到他也是個挑食的人。」

講到興致上,Ace早忘了最開始那種自言自語的尷尬,也不管聽眾是誰,雙眼發光興奮的對著整窩雞分享關於他曾經因為好奇跟貪吃,偷走一顆大小有如人頭的鳥蛋,結果發現那不是鴕鳥,而是另種兇悍,破壞力驚人的犀角食火雞的蛋,爪子尖銳硬如鋼鐵,配上能輕易踹破鋼板,踢碎岩石的踢擊,Ace被足足追殺一天一夜,最後全靠天空飛來的神奇大鳥驚險拯救,否則就要去跳海了。

「蛋?我當然沒還他!開玩笑,我就是想吃啊!還他的話我前面不就白跑了嗎?」

他興致盎然訴說著漫長而瑣碎的故事,情緒生動起伏,偶爾搭配自製音效,鍛鍊的時候也應景的講些他跟他兄弟們之間荒唐的對決,最小的弟弟永遠都在研發奇怪無用的招術,什麼橡膠橡膠槍,打倒對手前先把自己給搞暈,至於年紀相仿的兩位哥哥大抵上平分秋色,在固執上,Ace也許略勝一籌。

帶著真誠的笑意,Ace幾乎將他人生前半段遇上的所有好事,全分享給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轉折點始於一次柵欄內傳來的細微動靜,那時候Ace正輪流抱著幾隻兔子,認真替他們梳理打結的毛髮,嘴裡繼續嚷著:「……居然命令我們不准挑食!拜託,沒有廚藝的傢伙先反省一下煮的東西能不能吃好嗎?我是指,炭烤香蕉耶!還有清蒸玉米配西瓜,中間塞雞肉塊!那是人吃的嗎?去一趟市中心學的都是什麼怪知識,上層貴族要是都吃這種鬼東西,我還寧可當流浪漢,海軍供的餐雖然無趣,至少味道還可以,絕對不是廚藝白痴端出來的整容廚餘,我吃一口就全吐出來,嘔——臭死了!他還扯什麼我不懂他的藝術,我看他的味覺才該去看醫生矯正矯正,富含蛋白質的前提是那盤東西沒被他煮到變質才對吧?Sabo吃到第二口就哭了,Luffy是吞太快來不及反悔,誰叫他吃飯都用吸的,哼哼,得到教訓了吧!我們隔天就想啊,聽說昆蟲也很有營養,我們那裡森林裡的蟲都超肥美,拿去釣魚很好用,既然他想吃就讓他吃個夠,走路半天的距離跨過小溪後有幾個隱密的洞穴,裡面住的蜈蚣跟……呃,比現在的我還要再大一點?我們就去撈了幾隻回來,晚上做成串燒替大家加菜,沒想到去腥成功烤完味道還不錯,就是畫面有點驚悚——」



他知道身後坐著一個人,Ace沒有轉身,沒有回頭,沒有停頓,哼著歌替兔子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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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原作者| 叼根菸 發表於 2023-4-1 00:3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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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小艇默默垂放到海中,四人載著兩大麻布袋,神色凝重地往軍艦方向前進,高壓使得無人敢開口詢問,掌權者們總習慣將消息藏於少數人口中,任由謠言與揣測雜交,誕生新的荒謬論點,樂此不疲。

戰場上躁動的煙硝味逐漸侵蝕船員們的耐性,本就寄生於血液中的暴力迅速繁衍,在每次交談間相互感染,頗有統領全船的趨勢,輕鬆不著調的玩笑大幅被尖銳的怒罵給取代,本該熱鬧的牌桌邊空蕩冷清,刻意壓低的交談聲成為最新的背景音,神經質窩在甲板上探查的人楞是比平常多了一倍有餘,飄在海面上的殘骸都被過度放大檢視,他們在日落前曾發現本該替烏納克號護航的軍艦出現在視線範圍中,兩船間維持著尷尬的距離,既無貼近的跡象,又沒有全速遠離拋棄貨船的打算,薄霧圍繞,隨著陽光逝去,熟悉的船影一點一滴融於黑暗,散成肉眼無法具體描繪的輪廓,電話蟲垂著頭,消極的執行著任務,詭譎氣氛沉寂壓迫眾人神經。

「你說他們該不會想棄——」一名船員趴在欄杆上,低聲與旁人交談,海浪拍打的背景音大幅降低聲音的清晰度,替他多一層遮蔽,即便如此,腹部仍接到示警性的肘擊:「閉嘴!傻了嗎你?想被接替不成?說什麼屁話!」旁人咬著牙罵道,微微偏過頭眼神環視周遭,緊張兮兮確認甲板上並無其他人對他們投出額外關注視線,瞭望台也無傳來異常,見海軍揉著側腰表情有如便秘般苦悶,只得無奈靠過去以耳語的音量迅速解釋:「反正輪不到我們瞎說,下面也還有那些可以用呢,等著看吧,就本艦那態度……以後的事誰還管的著?他們如果接手,老子陪你一起哭到破音。」

他朝海裡吐了口口水,沉默好一陣子才憤恨的說道:「操他媽的,咱們都還在船上,有種換個地方,保命比啥都重要。」

豆大的水珠落在臉上,他們同時伸手望向天空,厚重的雲霧終於達到飽和,轉眼間降下大量雨水,不再多言,兩人急忙跑回各自的崗位。





過去三天,白天的席格仍舊維持著無恥的跟蹤狂模式,忍受他人苛刻嘲笑,艾克心血來潮的威脅與Ace意味深長地凝視,一到夜裡巡視的空檔,海軍隨即迅速地溜到另一人負責的區域,表情尷尬行為彆扭,一方面想挖出更多資訊,一方面卻又對Ace的存在感到牴觸,相對於他彎彎繞繞的矛盾情緒,Ace從未顯露過厭煩或急迫,他準備三人份的食物,準備乾淨的清水,準備船艙內小傢伙可以穿的乾淨衣物,讓出大量空間以示尊重,一連三天都是同樣的模式,不知是對祕密失去興趣,亦或等待席格主動開口。

棋子一一被調動,局勢的齒論開始轉動每個人的航向,信任與否,留給他的時間都所剩無幾了。



彷彿接受到Ace按耐不住的拳頭隱隱躁動的跡象,就在黑髮少年下定決心要把席格拖下來談判前,當事人終於主動打破僵局。

「你對托姆了解多少?」

席格低頭盯著手中捧著的酒杯低聲問道,正蹲在地上清點貨物檢查繩結重新打包的Ace反射性回答:「整體不比海圖上知道的多,四十七個大大小小的島嶼組成島鏈,其中八個具有可停靠大型船艦的港口及城鎮,負責主要商業交流,沒印象這裡是加盟國,估計也不可能是,船艙聽到的八卦也就那些,硬要補充的話就是天氣很爛—喔不對,是超爛,外圍勉強還像人呆的地方,越往中間靠跟開進海裡面沒兩樣,有可能情報漏了或有人工作沒做好,沒聽說這裡是霧區。」刻意吐出舌頭表達憤慨,可惜沒能起到舒緩氣氛的作用,席格沉默許久後才艱難的開口,音量微弱含糊不清,彷彿害怕被人聽去似的。

「四十七……沒錯,對外來說是這樣的,你聽到的版本對也不對,畢竟這裡連國家都算不上,外人不明白也很正常。」席格的嘆氣藏在解釋底下:「Grand Line有七條磁道,直到香波帝群島之前都無法變更選擇的路徑。」Ace乖巧的點點頭,雖不明白為什麼要特地提起常識性問題,但多點鼓勵加強席格談話意願他還是挺樂意的,要知道他倆之間可沒有開玩笑的餘裕,席格看了他一眼,權衡再三後問道:「……假設,我是說假設,有這麼一個地方,在抵達之前經過的前三個島嶼都缺乏補給能力,毒氣遍布寸草不生的火山地形,經歷戰爭洗劫建築破壞殆盡基礎建設全毀於大火中,能找到的活人都是對生命失去希望的流民,趴在地上一心等死,身旁就是大型亂葬崗,以及缺乏大型植被,毒蛇遍布的恐怖小島,除此之外,指針引領的航路中間一定會經過某種肉食性大型生物棲息巢穴,就算船員有能力應付,也很難解決長時間缺乏乾淨水源與食物的困境,假設他們命夠硬全部挺過來,堅持航向下一個指標地,那個地方剛好是唯一一個可以滿足倖存者們所有需求的天堂,只要有足夠的貝里,大部分的船隻都能平安無事的渡過。」

似電源被人拔起來的喇叭,海軍突兀地陷入奇妙的沉默中,嘴張著,卻沒半點聲音,Ace經歷短暫沉默後困惑的發現席格似乎沒有繼續的打算,他的說法其實十分怪異,暗示過於拙劣,邏輯前後矛盾,任何一個有點智商的人都能把前後兩段話連在一起,遲遲沒有後續,Ace權衡過後決定直接切入核心替雙方省去中間試探步驟,:「我上過島,雖然不是全部四十七個都走過一輪,港口的樣本數也夠了,他們缺乏足夠的武裝,別跟我說快倒的酒吧是前線基地,小木屋裡面塞滿軍火,大部分居民也不像鍛鍊過,除非靠外援,照你說的,跨越死線的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橫豎都是死,沒有不拚的理由。」試探成分塞的恰到好處,Ace平靜地提出自身觀點:「一無所有單純求生的瘋狗群要像個良好市民遵守規則,真的別太看的起他們,除非島的地基用人骨堆起來,堆的夠高,高到無需望遠鏡就能看到,有這種傑出名聲,傳出去四海都能當恐怖故事在看,住的又怎麼會是一般人。」

真存在的話,酒吧老闆娘沒必要特地換裝,祈禱佛萊知難而退,中間離開的時間絕對夠他找人來處理不速之客,更大的可能是他太過於絕望以至於把異常視為合理,那情況會比他們預期的糟上許多,「我沒想跟你吵的意思,席格,但我想聽的是事實,你沒回答我的問題,最基本的問題——船艙裡面怎麼會有小孩子?」蓋上木箱綑緊繩索,Ace放下手邊工具,神情嚴肅地站到席格的對面,他的聲音沒有審問時的尖銳苛刻,但態度亦不容席格推諉閃避。

Ace也許沒注意到,他的問法很大程度已經洩漏他對席格本身的判定,即席格的一切行為都是出於「傳統意義上的正派」處於劣勢時才有的防備與激烈反應,而非其他種可能。

「……我很清楚我動不了你,你沒必要……那樣。」煩躁地抓著鼻樑,席格在躁動邊緣努力保持冷靜,Ace則回以官方式的營業用笑容:「感謝稱讚,你無聊的話可以繼續嘗試,前提是先讓我知道你跟他的關係,以免你在暗殺的過程中意外

搞死自己,咱們兩人之間總得有一個人活下來對事情負責,無論你有什麼理由。」他厭惡的補了句:「你該清楚我對人口販運的感想。」

雙手抱胸,平頭海軍挺起背脊,用幾乎是惹怒人的愚蠢固執諷刺:「感想?呵,我可沒聽你對誰發表過演說。」

「啊,你願意的話我當然可以天花亂墜的說一堆屁話,正義必勝,對吧?我是不擅長,你想當聽眾,可以,但如果你這樣就信任我的話,該防備你的反而是我啊。」年輕的海軍豎起三跟手指,逐項數著:「輕信、膚淺、好擺弄、缺乏原則,就算是邦德拉都會服從他的主人,我們要求至少得比他還高。」

遭到侮辱的席格瞬間脹紅著臉低聲咆哮:「膚——你懂什麼!如果只有赫瑟我根本不需要這麼緊張!」

「所以他叫赫瑟,好名字。」

見他討論的對像又像頭尾巴著火的牛,分分秒秒想撞過來,這回Ace可就沒再退縮,雙手抱胸堅守立場:「就像你說的,你打不贏也殺不了我,席格,你只能賭,無論你背負的隱情有多沉重,你現在唯一的籌碼就是賭我能不能信任,賭我願不願意合作,好解決背後的大麻煩,既然你人都願意回到這裡——」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指向柵欄:「三天的時間夠你想出一個結論,睜開眼睛看看外面,要度假拜託改天,讓我把話說死,要嘛相信我,我們一起想辦法,要嘛我在這裡解決你,扔到海裡不是太困難,對吧?尤金也許會更信任我也不一定,至少我替他解決無關痛癢的小隱憂,我能跟你保證,他甚至都懶得問我整個過程,最多就是叫我把證據處理乾淨,別給他惹麻煩,至於赫瑟,在任何人發現他之前……」

「東海是個好地方,雖然號稱是四海最弱,我剛好知道某個平和的小鎮,遠離世界政府、海賊、貴族與其他狗屁倒灶的爛事,出於某些理由,我懷疑世界上有哪個白癡敢去找那地方的碴,離開這片海,就算不快樂也能好好活著,那比什麼都重要。」

沒錯,好好的活著,那裡有善良親和的酒吧老闆娘,粗魯嘴賤但重情義的山賊,固執盡責的老村長,想到就出現的海軍英雄等,能包容惡魔果實能力者,逃跑的貴族繼承人,以及遭到全世界憎恨唾棄,受詛咒的海之惡魔的遺孤,考慮到前述三人的出生背景,再來個無名國家繼承人也不是太稀奇的事。

「你沒有管道,只有海軍的船能穿過無風帶,我們連托姆都離不開,你——他、他還在這裡!」

「你要選擇當海底的珊瑚,我尊重。」Ace聳聳肩,對海軍慘白絕望的神情無動於衷,嘴角上揚,眼神卻冰冷無比:「要知道尤金找我上船可是有理由的,讓你猜猜看細節,猜我在這個團體裡面負責的角色?我大可把你扔到海裡去,我沒這麼幹的唯一理由是我怕小傢伙傷心,他願意直接從你手上拿東西代表他對你的防備沒有對我來的高,直接把人送走的作法太粗暴,再說一次,你該提防的是這房間以外的人,你不想告訴我全部的內情沒關係,至少給點方向。」

「赫瑟是從哪裡來的,你又想把他帶去哪裡?」

同伴——考慮到彼此立場而被定義的人,透過脅迫建立關係是最糟的方式,席格瞪著眼前存在感暴增的年輕海軍,威壓感巧妙地維持在使人警戒卻又不至完全潰堤的邊緣,汗水沿著臉頰滑落,浸濕胸前衣領,濕悶的環境加深男子的煩燥感,吸——吐——吸——吐——沉重呼吸聲卡在鼻腔間,胸口堆疊的煩悶情緒壓迫著理智,恐慌應排列在處理順序的最尾端,回頭的選項在開口的時刻就以遭到剃除,悲憤的重拾心理建設,他情緒複雜的面對眼前唯一的路:「……操,好吧……好吧。」

氣焰似被風吹熄的蠟燭,席格塌下肩膀,煩躁抓著頭皮,啤酒一飲而盡,沉思半晌後機械性的開始未完成的後半段說明:「托姆……托多姆萊利是統稱,實際上這裡有兩個不算國家的勢力在分據整個島鏈。」他說,嗓音死氣沉沉有如年過七旬的老人強撐著身體努力讀稿:「內戰的原因其實都蠻類似的……幾百年前的國王在決定出王位繼承人之前意外過世,留下一對頗有才幹的兄弟,雙方勢力跟人望相當,幸與不幸的是兩邊皆無法吞併彼此,為避免底下的人爆發衝突造成龐大損失,兄弟倆商量好平分地盤各自為政,對外仍宣稱是一個國家,私下則屬結盟狀態,維持整個區域的穩定和平,頭幾代沒出太大的問題,畢竟原本也都是同個島嶼名下的人,兩邊多少也有通婚狀況存在,不過小衝突,且是用百年為單位累積的小衝突,親人也會變仇人,實際上哪些島嶼屬於誰只有他們自己人才清楚,赫瑟來自陀伊斯,他們的對手則叫索克托。」

「我剛剛問你,假設有一個地方,地理位置剛好掐住往來船隻的喉嚨,這個地方會如何,你說島上的人沒有抗衡能力,你有沒有想過,附近一沒加盟國二沒基地,海軍為什麼要在這裡出現,而且是常態性執行任務?托姆無論重要性或名聲都遠遠比不過水之七島或夏波帝諸島,你聽過哪個地方的海軍會代替平民開貨船載東西?別告訴我這裡真的有稀有到貴族堅持指名要的特產,最大的原因就是錢,而且是源源不絕的錢。」他嚥了口口水,苦澀的說道:「那些人,應該說負責托姆的人,很早以前跟索克托搭上線,他們沒必要武裝,海軍就是最好的武裝,提出一些無關痛癢的請求,搭配高額的報酬,至少上面想找碴的時候還有點東西能讓他們吐出去交差。」講白了就是以世界政府的權勢收過路費的意思,托姆充當雙方的白手套,他們把聖地馬力喬亞那套作法應用在這個未被重視的小地方,「陀伊斯的人比較保守,他們堅守島上信仰,對外來勢力沒有太多興趣,索克托則不一樣,大海賊時代開始,非加盟國以外的地方除非本身實力夠硬,有能力對抗外來者,或者位置夠偏僻難以抵達,大部分島嶼居民遇上有點實力的海賊團都只有求饒的份,加上前面海域的問題逐漸惡化,索克托繼任的島主很清楚,老祖宗的小生意只會越做越限縮,需求的破洞懸在那邊,切割島與命脈,不變的現狀很大機率會帶領所有人踏上死亡,所以才拼命往外找盟友,以這種破碎的地形來說,托姆的索克托算發展得不錯,用不了十年,兩邊差距已經大到陀伊斯根本無力與索克托抗衡,我說過他們要做外來者的生意,原本索克托定期提供金錢給海軍換取保護,奇怪的是海軍跟索克托最近貌似達成新的協議,慫恿上面派人直接去陀伊斯抓人,赫瑟在陀伊斯的地位相當高,雖然實際地位我不清楚,可以確定的是,一但赫瑟離開陀伊斯並送到索克托手上,整個陀伊斯等同於處於滅亡邊緣,不會有人幫他們的。」

不復先前拒絕合作的惱人固執,席格疲累揉著臉,道出他的困境:「這些都是不公開資訊,你懂我的意思了吧?我們除了要從自己人手上搶人,還得躲過當地人的眼線,想辦法把赫瑟偷偷送回去。」

突然多了一堆名稱需熟記並理解彼此間的關係,努力不被海量資訊沖走,腦細胞差點原地自燃的Ace艱辛消化的同時連忙提出質疑:「等等等等,你是說托姆有兩個,呃、先把他們當部落好了,兩個部落,然後現在海軍跟其中一邊合作要併吞另一邊,對吧?但他們不是拿到錢了?而且既然赫瑟這麼重要,又怎會跟你一起藏在烏納克號上?」

「因為去陀伊斯抓人的海軍軍艦,就是我原本服役的船。」

發出慘烈而破碎的笑聲,席格揉著太陽穴,狼狽地解釋起整件事情的始末

蛇口的船隻光明正大出沒的消息不僅引發附近居民恐慌,也嚴重觸怒到當時正在附近巡航的海軍,權威遭到嚴重挑釁,軍艦負責人勒福雷上校氣急敗壞令人殺到座標附近想突襲,卻怎麼找也抓不到老鼠的尾巴,礁石與分散的島群使搜尋難度大為提升,正當他們滿腹怒火無處發洩時,海軍收到來自托多姆萊利的消息,看完密報的勒福雷上校隨即派人前往指定地點,自己則在航線上埋伏,多虧當地人的協助,計畫順利進行,最終他們成功抓到數十名來自蛇口的犯人。

「摩吉耶上校是接在我們行動後才抵達的,你們不太可能收到公開的相關消息。他們從陀伊斯帶走的人就關在牢裡,我原本以為赫瑟是特殊……客人。」席格的表情有些微妙,「其實托姆不是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在濃霧襲擊前,岸上一直都很熱鬧。」

蛇口,人口販子,分裂的國家,小孩,消失的女人。

Ace猛然察覺到故事裡不順感是從何而來,兩人角色互換,Ace也可能跟席格陷入同樣誤區。

他把事情搞混了。

從頭到尾他的設想都是錯的。

當佛萊抱怨他悽慘的經歷時,唐納曾提到另種情況。

「嗯……只是猜測,再回去走走,應該也遇不到小孩子,他們缺餌。」

每年遭到綁架失蹤的孩童,光帳面上願意記載的就有一百萬之多,能成功回到原生家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少數一兩個奇蹟上報的案例不過是為了替世界政府與海軍門面做宣傳精心安排出來的戲碼,平衡一下報紙上永恆瀰漫的血腥指數,考慮到加盟國與非加盟國的懸殊比,這個數字絕對遠遠被低估,根據規則,發現被蛇口綁架訓練成炸彈的孩童都需要經過嚴謹的精神狀況評估,決定是送去照護所,其他地方,亦或是讓家庭收養等等,可悲的是理想與實際差異在於絕大多數案例都是在送到指定地點前就被秘密的處理掉,除非是可供使用的特殊種族,畢竟沒人想白花錢養被洗腦過的不定時炸彈,忠誠向著誰,醫生也難以給出具體保證。

任何機密對基層海兵來說都過於遙遠,聽命行事是他們唯一功用,負責照護囚犯三餐的席格本就抱持著複雜的情緒在看待蛇口眼中所謂的商品,弱小,無助,缺乏道德觀,對世界的理解全來自於惡意的單方澆灌,沒有轉圜餘地的未來光是想像都沉痛地讓他無法忍受,海軍檯面上不承認有虐囚的行徑,強烈抵抗遭斃、傷重不治、牢中自盡、逃亡失足、內鬨、落海,重複濫用的理由抄寫在紙上,每次參與完類似任務都會讓席格憂鬱萬分,但憑他一人,要想將人救出去,談何容易。

「唐納說的那件事你有印象嗎?」未察覺Ace逐漸混亂的心理活動,席格貌似也對當時的錯誤感到慚愧:「起先我以為赫瑟是犧牲者,或者……或者炸彈本身,畢竟勒福雷上校的目標從頭到尾都很一致,赫瑟無論是年紀還是性別都相當符合那群人渣的胃口,接上船沒跟其他囚犯一起關在下層,他有另外單獨的小房間。」

「原本我職責只有負責看守囚犯,不過……突擊隊帶回來的唯一一名倖存者其實是托姆委託的目標,勒福雷上校下令要我好好照顧這名客人,不得有任何閃失,我從旁得知托姆當時提供蛇口的藏匿地點是因為島上一名身分尊貴的孩子意外被綁架,托姆願意支付龐大報酬請求海軍協助。」金額想必足夠誘人,使海軍未採用招牌的焦土式轟炸搗毀整個蟻窩,罕見的冒著損失的風險大費周章上岸,確保赫瑟安全無虞。

赫瑟的真實情況只有少數人知曉,席格低調不愛社交的個性是守密的最佳人選,整整兩周時間,赫瑟從未見過席格以外的人,也就是當他輪著兩邊跑的時候,從其他囚犯口中得知了完全不一樣的故事。

「他們指責我是掠劫者。」難聽的笑聲迴盪在灰暗的貨倉中,拒絕與Ace對視,船身包裹的溼氣泡的骨頭都有些發酸,疲乏的精神狀態壓在無力的身軀上,就連憤怒都顯得吃力,他沉痛地回想起當時情況。估計囚犯在下層沒少被教訓,遇到像席格這種連理都不理會單純送飯的獄卒,囚犯自然會多股親近之意,若能勾起席格的同情心,後面產生的操作空間就有相當多的可能,悲情牌打不動,他們冀望真相能夠依靠,當嘗試各種手段都未能引起席格注意,辱罵就開始了。

「說來可笑,我剛跟你講的那些,全都是聽陀伊斯的人跟我說的,上校根本半個字都沒提過。」

「垃圾,兇手,殺人犯——我們才是受害者啊!你們這幫人、你們這幫人打著徵收的名義,拿武器威脅我們把人交出來,赫瑟對陀伊斯的人來說非常重要,平白無故被海軍綁去索克托,陀伊斯的人從今以後拿什麼跟索克托抵抗?有種直接殺了我們還比較痛快,別拿我們的屍體去成就你可恥的名聲!」

「什、別胡扯了!明明是我們接到托姆的委託說島上有孩子被綁架,希望能把人找回來,什麼陀索克!才沒有你說的那些地方!幾歲的小孩都不放過,什麼抵抗,你們準備好上處刑台吧!」

應是打鬥的過程中傷到臉,泛黃的牙齒全染上深淺不一的粉,編號75259的囚犯單手抓住欄杆,猛然伸出手想拉住席格,後者連忙退出一段距離躲避,神情緊張,無論是否存有抵抗力氣,柵欄那頭,數十雙眼睛展現出的情緒清一色是毫無保留的恨,憤怒急速擴散,溢出狹窄的囚室,張揚的想將席格拖進牢籠中暴虐的撕扯好感受他們千分之一的疼痛,血液與唾液飛濺,75259尖銳的怒罵:「把人帶回家?那裡就是他的家!哪還有其他地方能去?陀伊斯一向不管外面骯髒生意,我們與海軍無冤無仇,你們卻為了錢想殺光所有居民,對海神發誓,陀伊斯絕不會輕易投降,我們有覺悟,絕對會死守到最後一條命,正義?我呸!蠢貨,把人往火坑裡推還認為自己在做好事,捧著索克托那幫透過雜交生出來的賤種拉出來的屎吃得跟什麼一樣,沼澤都沒你們腐敗,不愧是世界政府養的走狗!」像是要把生命最後的能量全用在此次對談上,75259即便喘不上氣也要把話說完:「托姆的歷史都不懂的混帳,連站在誰的領土上丟人都不知道,動點腦子,如果你們要送他去的地方真的是她的家,如果那裡真的有在等待她的家人,你看她有半點想要回家的意思嗎?什麼家!別把自己看得太高尚!」


眉間的紋路又加深幾分,Ace以沉默保留質疑,稀奇的是席格看到他的表情後並未閃避,直接回覆Ace腦中的疑問:「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所有守過牢房的人都知道那條鐵則,囚犯的話絕不可信,不可同情,不能回應任何問答……可是……」滿懷期盼追求認同的意念飄散在空中,席格把曾經的掙扎交付至Ace手中,令他檢視錯誤的可能:「假設你站在我的立場,要是他們說的是真的,那我們跟罪犯有什麼兩樣?我們有能力驗證,對吧,我當然不會去找上校或其他人對峙,風險太大。」

東西砸落在地的聲音震的席格幾乎是連滾帶爬逃出牢房區,帶著混亂的思緒,他在船上漫無目的地游蕩,最終,他站到了赫瑟面前。

放下空瓶子,撬開的瓶蓋發出輕快的氣泡聲,講到講到口乾舌燥的平頭海軍仰頭大口灌著酒,「你問我赫瑟怎麼來的。」他神經質的抓著嘴唇,臉頰與頭皮,見Ace點頭後才開口:「這是摩吉耶上校沒跟你們說的第二個情報,也是你們接替的原因之一,『囚犯卑劣襲擊獄卒後搶走武器逃出牢籠,利用通訊設備暴露所在地,聯合趕來的同夥內外夾擊勒福雷上校的船艦,夜裡放火燒毀船體企圖將船給弄沉,所幸暴動很快被平息,不過船身也因此受到損傷,需要靠岸維修,引發叛亂的人全數被處死,少數逃走的則由另艘船艦前去追捕,同時找回被掠奪的重要貨物。』」 雙手在空中比出引號的姿勢,席格逐步補上Ace亟需知曉的情報,「當然,你可以想像勒福雷上校對我有多滿意。」

「赫瑟當然沒跟他們走,那些人選則犧牲自己轉移注意力,第一次靠岸的時候,我把赫瑟藏在雜物裡,想找機會夾帶出去,無奈我連我在誰的地盤都很難分辨清楚,陀伊斯,索克托,托姆的問題只有生活在托姆上的人才懂,問錯人就跟自殺沒兩樣,幸好當時我沒讓赫瑟跟著下船,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赫瑟失蹤的時候上校第一時間雖然暴怒,但也就只有暴怒,從他的行為來看不僅沒有追究到底,還有點……怎麼說,放縱?我覺得很奇怪,才讓赫瑟先在船上等等,事實證明那果然是個陷阱,上校大概懷疑船上有內鬼吧,例如我之類的,或有人沒逃跑成功躲在貨物內想偷溜下船,於是下令把所有送下船的貨物全部開箱檢查,袋子也一樣,直到他滿意為止,結果還真的被他找到一個傷患,當場就被處死,你看過那個夾層吧,最開始的時候赫瑟也藏過酒桶,我在他上面蓋了一大堆番茄才躲過搜查,再來就是船實際受損比預期嚴重,離開沒多久就發現負擔過大必須再次檢查維修,停靠的港口又恰好沒有足夠的材料能將船身完全修復,上校他們為了減輕重量,決定把部分東西留在島上,讓附近接替的船隻分批帶走——勒福雷上校到這時候才正式表現出他對我的厭惡,大概是認為自己搞錯懷疑對象吧,面子掛不住遷怒到我身上,說我連人都顧不好,只配顧畜生,那群羊就是這麼來的。」

在烏納客號之前我等了三班船,其他人跟東西都在前面裝載完成,你們是最後一組。

席格的聲音聽不出悲喜,讓曾經景仰的海軍上校失望,他已無太大波動。

「我原本以為來的烏納克號上面會是一般人,而且尤金——」

「不對。」Ace突然打斷他,在席格驚訝的目光以一種難以違抗的嚴肅語調緩慢地說道:「不對,你錯了。」

他揮手阻止想反駁的席格,身體在焦慮地晃動與克制間取得僵硬的平衡,「先讓我們重來一次,你說赫瑟是上頭以剷除人口販子的名義,派人去陀伊斯抓人,目的是要讓陀伊斯失去反抗能力,好讓海軍能與索克托聯手,這是你的說詞,沒錯吧?」黑髮少年咬字異常強硬,盯著席格的眼神彷彿有火焰在燃燒,後者被Ace的氣勢壓過,迅速回想一輪後堅定的回答:「對。吃下陀伊斯,托姆的負責人跟索克托能各分一半利益,上島抓到人,剩下全交由索克托處理,海軍無法在此設立據點,索克托不必擔心合夥人取得陀伊斯的領地後翻臉,反過來把索克托併吞,算是雙贏的局面,且風險幾乎都由索克托承擔。」

閃現而過的混亂結論使得雞皮疙瘩瞬間豎起,明明船艙內部空氣悶熱潮濕,Ace卻像摔進極地的海水中,眼睜睜看黑暗以險惡的姿態吞噬逃生道路,他艱難吞了口口水,大腦快速計算著時間,同時以奇異緩慢的節奏對滿臉困惑的席格說出他的猜測:「我們全部的人都被騙了」

「這個任務,這艘船,全都是幌子,烏納克號不需要攻擊能力,也不需要真的像頭牛一樣四處東奔西跑裝載貨物,從頭到尾我們就是被扔出來的餌,你以為調派令是什麼?一張白紙,寫有軍籍,姓名,年齡,照片,有這些資料就夠了,那就是張可以更改內容的紙,隨時能被犧牲,上頭沒理由承認烏納克號的存在與海軍有關,他媽的,這是民用貨船,更加分的一點是非加盟國的民用貨船,海軍若要在烏納克號沉船後出兵報復,得先承認中間有掛鉤,扯到的問題又更廣,他們不願意也丟不起那張嘴臉。」

「你是說那些人是假的?但是、但是陀伊斯的人不可能不派人出來,他們跟索克托都在找——」

「陀伊斯?你是說這幾天追著我們跑的,全都是陀伊斯的人?跟暴民或索克托都無關,是嗎?」席格呆愣張著嘴,像隻脖子被掐住的雞,Ace試圖維持鎮定,忍著想吐的衝動質問席格:「我問你,攻擊海軍船隻的人,你能百分之百肯定他就是來自陀伊斯,不是索克托,也不是其他不相干的人嗎?」

兩種答案中間都存在著超大矛盾,尾隨的究竟是貪婪自大想搶奪貨船賺一票,亦或是毫無選擇被迫追著烏納克號走。

「一艘基本規格的海軍軍艦,護航一艘缺乏自我抵禦能力的笨重貨船,站在他們的角度思考,貨船必定具有某種價值,想要有更多談判籌碼,首先該做的應該是拿下烏納克號才對,你說赫瑟對陀伊斯的人而言跟心臟沒兩樣,他們最有可能的機會只有現在,敵人明確,數量與火力皆可預期,放哨出去確保海軍跟索克托都無法介入,一部份的人與護衛的本艦纏鬥,另一部份的人趁亂攻上來,他們是本地人,占有地理優勢,應該知道要把船引往哪個地區對他們最有利,比現在無意義消耗合裡太多。」急促分析著違反常理的地方,Ace大步來回走動,結合種種疑點,勾勒出令人不安的現況:「席格,你難道還想不明白嗎?海軍從陀伊斯搶了人要送去索克托,假設那些真的是陀伊斯的船,海軍擊沉也就算了,沒必要放任他們浪費人力跟時間一路追著烏納克號騷擾,況且赫瑟在船上待的時間絕對夠海軍去兩趟索克托,我沒說錯吧?他們卻沒馬上把人送去,假設追擊的人來自索克托,你說托姆的負責人跟他們有協議,只要讓陀伊斯無法反抗,那攻擊索克托的船又是為了什麼?摩吉耶也好勒福雷也好,他們根本沒認真對付那些『像蒼蠅一樣煩人的賤民』,我猜那幾個混帳可能發現一些沒列在協議裡的東西,覺得原本的交易虧大了,想多削一筆,就像你講的,外人根本分不出陀伊斯跟索克托的差別,他們當然可以攻擊尾隨的船,推說是索克托想撕毀協議,索克托到頭來也無法證明那不是他們的人,抽身的海軍加上憤怒的陀伊斯,多筆懲罰性賠償,避免即將席捲索克托的風暴,你說他們能不付嗎?」

「那幾隻老狐狸早就知道赫瑟在烏納克號上面,一定有某種辦法讓勒福雷認定人就是在你手中,現在該想的是,他們到底有什麼打算,是想等索克托妥協,還是乾脆讓托姆內鬥打得兩敗俱傷再來接手,至於帶著炸彈的你,又想怎麼做。」

「海軍,陀伊斯,索克托——現在有三組人盯著烏納克號,席格,我倒是想問你要怎麼閃開這堆混亂把赫瑟送走,中途還沒把自己的小命搞丟。」咱們現在可是真真切切處在暴風中心,僅用雙手就想護住一根隨時會吹熄的柴火,Ace諷刺的想著那個畫面。

「囚犯。」席格喪氣的吐了兩個字出來,音量小到Ace還以為自己聽錯:「你說什麼?」

男子雙手大力拍了一下臉頰,鼓起胸膛重新振作起精神,試圖保持對答案的肯定:「對,囚犯,你們接手的時候應該有收到一份清單,勒福雷上校是處決一批人沒錯,不過當時追出去的船艦也有帶回幾個傷患,考慮到他們抵抗能力比較低,也沒有名到值得大費周章送去推進城,其他船不願接手,就被轉移到烏納克號上,我猜是想留著利用吧?你看,原本的船員受傷是一回事,就是因為有囚犯存在,烏納克號才必須由海軍操控。」

「告訴我陀伊斯跟索克托的那個囚犯75259……不,應該叫他羅姆尼,他說在海軍找上門前,陀伊斯的居民雖然一致同意要把赫瑟送走,卻在採用哪種管道上缺乏共識,想離開托姆也不能保證護衛能順利逃過包圍網,守住赫瑟安全,即便讓陀伊斯的人都開上船隻出去當煙霧彈混淆海軍視線,能剩多少人平安回來,未來是否存有跟索克托抗爭的能力,都是個問題,據說在島民爭執大半天的時候,有個少數離開過陀伊斯的年輕人戴夫向長老提議要找外援,他在商會跟海賊船上都待過,戴夫說他有一組特殊聯繫號碼,拼命強調這是他曾幫過某個大人物底下的幹部,對方送給他的報酬之一,戴夫離開陀伊斯的時候正是索克托積極朝外發展的頭幾年,生活差距漸漸顯現出來,戴夫跟那名幹部分享托多姆萊利的問題以及他對陀伊斯消極發展產生的憂慮,聽完後那名幹部向他保證,假設真有一天陀伊斯被迫面對滅族的威脅,只要戴夫開口求援,電話那頭的聯繫對象就一定能幫他把他的家人帶出去,不計任何代價。問題是要想抵達陀伊斯的核心,一定得由陀伊斯的人帶路,假設赫瑟沒有成功離開,陀伊斯的秘密等於洩漏給第三者,甚至可能直接引狼入室,陀伊斯也不用想其他辦法了,長老們拒絕承擔如此大的風險,決定拒絕年輕人的提議,他們奪走戴夫的東西,找人看守他,避免他擅作主張……」

微微挑眉,Ace諷刺地說:「我猜他最後還是打了那組號碼,只不過你們已經殺到門前,想補救都太遲了。」席格無奈聳肩,Ace在努力接收訊息的同時,語速緩慢的問了另個重點:「那組號碼……戴夫有提過聯繫的對象是誰,那個大人物的幹部又是誰嗎?至少有個暱稱之類的?我沒有要攻擊的意思,但像陀伊斯,或者說整個托姆都離新世界太遙遠,真正的怪物可是住在Grand Line的後半段,過魚人島之前的地方被戲稱為樂園是有原因的,搞不好隨便來個船大人多的海賊團都能被他視為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船長實際懸賞金連億都不到。」屬於樂園弱者們的思維,想藉由群聚力量挑戰險惡的航道,沒想過在強者面前,一隻螞蟻與上百萬隻螞蟻的本質毫無差別。

針對Ace關鍵性的提問,席格卻滿臉羞愧,焦慮抓著頭皮尷尬的表示:「當時的羅姆尼可能……不太信任我,或他認為不重要,能跟他們好好坐下來談的時間、機會都有限,其他人隨時會進來,我告訴他們,我沒辦法介入或阻止戰爭,但至少不能是因為海軍介入,用不公平的方法才導致陀伊斯連抵抗的能力都沒就消失,因為這樣才有後面的合作計劃。不過羅姆尼倒是有提到,戴夫在突擊中身亡前,從沒有把號碼給過其他人,路線等於斷掉,再去想沒有太大意義。」席格努力回想當時的對話,略顯猶豫地說:「也難怪長老當時不同意,羅姆尼說當其他人問戴夫說要怎麼躲過監聽把消息往外傳,他給了一個很奇怪的答案,戴夫說:『只要跟對方講,聚餐會在六個星期後如期舉行,關於晚餐的菜色,很遺憾前陣子進口的巨岩皇帝蟹品質不如預期,主廚臨時將主菜做了變更,後續會以信件的方式做通知,也請前往的客人不需依流星祭的傳統攜帶粉紅色的羊角,今年會是與傳統做出變革的一年。』」

羅姆尼倒是背的挺熟,Ace忍不住在內心吐槽,他沒出聲打斷,讓席格一次把話說完:「我剛說要靠囚犯,羅姆尼他們是跟赫瑟一起從島上被帶走的,不清楚被抓之後托姆發生的變化,移轉來烏納克號的囚犯則是經歷過突襲也參與後續追擊的人,他們說留在陀伊斯的人想通了,索克托敢來第一次,未來就會發生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手段只會越來越狠,直到陀伊斯正式滅亡為止,利益使他們不顧同族血緣情分,喪心病狂跪在地上對海軍搖尾乞憐,連無辜的孩子都下狠手,那早就不是他們認識的索克托了,索克托完全沒有要談和的打算,他們要的戰爭,是陀伊斯的領土,被逼到絕境的長老們為了報復冷血的索克托及卑鄙的海軍,傾全島之力向惡魔提出交易,陀伊斯要毀滅索克托,那怕最終結果是整個托姆一起滅亡也在所不惜。」

「我們需要陀伊斯的人帶路,他們是沒有說出長老們交易的對象,陀伊斯封閉歸封閉,往來的船隻那麼多,總會結交幾條管道……」



席格嚥了口口水,虛弱的扔出最後一枚震撼彈:「說到底,有能力可以與海軍抗衡的,也只有新世界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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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叼根菸 於 2023-4-1 00: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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