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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IDOLiSH7│全員向] 惡之緣 [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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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澄 發表於 2023-4-15 00: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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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OLiSH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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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語+第一章

【警語】
本篇除了動物園以外,全員都會登場。會有點一直埋伏筆的寫法,所以前期世界觀角色觀偏多。

平行時空設定,是我一口氣看完星巡+死舞+萬華的衍生作品。類似於再衍生出其他世界故事,故事不代入官方任何世界線時間點。
OOC會,CP有(但不會談戀愛),劇情會虐,而且後期會殺瘋(所以是輔導級w),架空。
背景設定:現代背景,陰陽師與鬼怪,玄學存在的世界。
會以第三人稱,但一織的視角為主,偶爾切換其他人視角為輔。
雖然說標註全員向,但主要還是圍繞在唉娜娜七人組?。

私設如同聖母峰!角色不屬於我!

以下進入正篇。

第一章 相愛的人們

  『惡之緣的意思是,惡念所牽起的羈絆。用來形容我們的故事,最適合不過了,對嗎?』  
……


  若要提及和泉家族的歷史,據聞可以深掘追溯至源氏時期,改朝換代至今經歷無數風雨飄搖,有過興盛,也有過勢微,就這樣綿延至今,仍然在為世人所不見之物奔波忙碌。
  在氏族之中,其中和泉一族最別樹一幟之處,便是因為堅信因果,以至於信奉善惡多面從無絕對,也對於無理由殺害鬼怪之舉感到恥辱。
  這樣的信念,在和泉一織身上也不例外。
  和泉一族百年難遇的天才陰陽師,和泉一織從出生的那一刻就能夠看見、聽見及觸摸鬼怪。
  生在極陰之時的他,天生就屬於陰陽師界的瑰寶。
  天神的厚愛不僅僅賜予他陰陽界高級入場卷,就連思辨能力與記憶力也是非同一般。
  而這一身天賦和泉一織一點都不浪費,他不負眾望,從小就將和泉一族傳承下來的所有符籙典籍學了一遍。
  世人只道他奮發圖強,好勝心和毅力驚人。只有和泉一織知道,因為體質問題,他從小就是個事故招攬者,不僅命格極陰,還命座地劫,走在路上都能遇到鬼怪妄想吞噬他。
  每當這種時刻,他的哥哥和泉三月總會為了保護和泉一織而受到大大小小不同的傷口。
  不再讓哥哥為了自己犧牲,不再讓哥哥受傷,這才是真正迫使和泉一織比同輩人更為努力上進的理由。
  和泉一織渴望成為能夠保護哥哥的存在。
  就這樣隨著年紀漸長,相親相愛的和泉兄弟成為了新生一代的和泉雙玉,尤其是天賦異稟的和泉一織更是被冠上了平輩翹楚的美名。
  但無論在陰陽界多麼厲害,活在現代社會的和泉一織,在常世依然是尋常的高中生。
  說尋常,倒也不太尋常,畢竟完美主義的和泉一織即便是身處常世的校園,他也成功將全年級第一奪下了。
  「誒——這次的第一名,這是誰?」
  身邊傳來高年級生們相互驚呼的響動,人群過於躁動下,讓和泉一織不自禁順著聲源望去,發現了二年級的榜單確實是和上學期不同。
  因為第一名的寶座被替換了。
  他記得這次的二年級第二名正是去年一年級的第一名,此時此刻卻被另一個橫空出世的人領先八分,並且對方距離滿分只差兩分。
  「七瀨天……?」
  和泉一織下意識唸出了那個名字。
  他很快的注意到了榜單前有一名被眾人小心翼翼環繞著的少年。
  少年有一頭淡粉色的頭髮,一雙粉紫色的貓瞳,在人群裡面看起來瘦瘦小小的一隻。
  明明板著一張臉,卻還是不得不讚美他那張精緻的面容。
  淡色系的眉目肆意驕矜,自成一格的高貴氣質,比起名門少爺,更像是藝術浮雕上的天使真的從畫中走出來了。
  雖然七瀨天的姿容無瑕,但這不是使和泉一織在意起這個人的重點,而是,他看到了七瀨天的身側站著一道被人們全然無視的身影。
  不,不應該是無視。
  他們本來就看不到。
  明亮的紅色頭髮和寶石般的眼睛,與七瀨天不同,紅髮少年的眉眼上洋溢著幸福滿滿的笑意,給人第一眼印象是活潑靈動。
  那名興高采烈的紅髮少年在七瀨天的身邊手舞足蹈,彷彿有說不完的話,在和泉一織不吭聲的期間,對方反倒是滔滔不絕。
  大抵是認為根本沒有人能聽見,紅髮少年一點兒降低說話音量的意思都沒有,和泉一織很輕易就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天哥好厲害,明明轉學課本都不一樣,居然還能考到第一名!」
  「真不愧是天哥!天哥不管做什麼果然都是最努力也最厲害的!」
  和泉一織不敢直接打草驚蛇,他謹慎地觀察著七瀨天和紅髮少年的反應,很快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七瀨天似乎是礙於旁人的目光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但目光卻緊緊的鎖定在紅髮少年身上。
  這意味著,七瀨天看得到鬼怪。
  和泉一織有些意外。
  能夠看見且敢於直視鬼怪的普通人,七瀨天勢必也有著未被挖掘的「天賦」。
  「天賦」生在普通人家,這可以好事,但也可能是天大的壞事。不過,從七瀨天的反應來看,七瀨天應該是很聰明的傢伙,至今為止沒有遇上太大的麻煩吧?
  思考著思考著,和泉一織和七瀨天身旁的鬼怪忽然四目相對。
  他下意識踉蹌著後退一步,同時心中暗叫一聲糟糕了。
  「咦,你看得到我?」
  紅髮少年飄向和泉一織。
  這一舉動也將七瀨天的視線轉移到了和泉一織身上。
  和泉一織裝作不經意,他假裝自己如同人群一樣,只是單純的好奇傳說中的新生榜首,努力的無視掉靠近的鬼怪。
  「誒——天哥!這個男孩子身邊好舒服,不知道為什麼靠近他覺得心情變得超級無敵好?」
  「……!」
  紅髮少年的手在和泉一織的身體直接穿了個透心涼,和泉一織覺得身體一瞬間彷彿被放進冷凍庫凍過三天三夜。
  這種時候過人的天賦,讓他加倍感受到屬於鬼怪的溫度,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災難。誰知道他花了多大力氣才能忍住,表現出不動聲色的樣子。
  七瀨天聞言朝著和泉一織皺起眉頭,和泉一織也很坦然地順勢互相打量起對方,彼此都沒有開口。
  幸好,紅髮少年沒有久留,比起舒服的感覺,他更鍾意待在七瀨天身邊。
  「還是天哥比較好。」
  這還是和泉一織第一次被鬼怪「厭棄」了。
  但這不是什麼重點,隨著七瀨天離開人群,和泉一織也打定主意跟了上去。
  「天哥,剛剛那個第一名的男生……叫和泉一織吧?是一年級的第一名哦,他跟上來了。」
  「我知道哦,謝謝陸。」
  聽見七瀨天朝向名為陸的鬼怪道謝,和泉一織開門見山道:「七瀨同學,你果然看得到鬼怪。」
  「這是我要說的話吧?」七瀨天回過身,完全沒有對和泉一織看得到鬼怪這件事感到吃驚的樣子,甚至還反應極快地追問道:「請問你找上我是有什麼事嗎?」
  「既然知道是鬼怪,為什麼還願意讓他跟著你?鬼怪與人所屬不同,靠太近會讓你變得越來越虛弱。」
  七瀨天神色不愉,語氣不佳道:「這和你沒有關係。」
  「是和我無關,但基於身為和泉一族的陰陽師,我有義務為自己的因果承擔,勢必得做出提醒。我只是想告訴你,不止是你本身,和你靠太近的話,鬼怪也是一樣會受傷的。鬼怪長期靠近陽體,久了靈體就會變得千瘡百孔。」
  「什麼意思?」
  看到七瀨天的反應,和泉一織發現對方比起他自己,竟然更關注身旁鬼怪的安危。
  「七瀨同學,你和身旁的鬼怪先生已經相處很久了吧?我擁有一種鬼怪可以觸碰到我身體的特殊體質。但是有一種情況會出現例外,就是對方的靈體破碎。」
  「什麼是破碎的靈體?」
  「這位鬼怪先生想必停留於常世很長時間了,雖然不曉得鬼怪先生的心願是什麼,但恐怕你們都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七瀨天目光沉沉,而陸的神色惶惑,看向和泉一織的眼神變得驚慌。
  這個反應讓和泉一織不禁猜測,這個名為陸的鬼怪想隱藏的秘密,也許被他不小心給血淋淋的剝開,完完全全的在七瀨天面前抖得一乾二淨。
  ——「沒有多少時間了」這件事。
  陸伸手扯了扯七瀨天的袖子,制止了想開口說話的七瀨天。
  七瀨天朝陸看去:「陸……」
  「我害到天哥了嗎?你最近越來越容易頭痛,還有發燒……都是因為我……」
  「沒有那回事!」七瀨天聽到陸的疑問,立刻就回答的斬釘截鐵。儘管想握緊陸因為緊張和自責而蜷縮的拳頭,手卻穿過了陸的靈體,但他依然鎮重道:「陸沒有害過我,從來沒有,以前沒有,以後不會有。」
  「就算是天哥,哪有人可以保證以後的!」
  「我可是陸的天哥,沒有不可能的。」
  聆聽二人對話的和泉一織,完全沒有受到二人看似生離死別似的情緒所影響,他皺起眉頭,很快就對現狀得出了結論。
  對於七瀨天越來越虛弱,是自己所導致的這回事,陸完全不知情,但七瀨天卻一點也不驚訝。
  反過來看,七瀨天並不知道陸的靈魂破碎,而陸自身是知道的,卻沒有告訴七瀨天。
  敢情是他最不合時宜,戳破了他們彼此為了彼此用心經營的糖紙。
  「和泉同學對吧?你有沒有方法可以讓陸的靈魂復原?」
  「不存在那種方法,能夠修復靈魂的只有輪迴通道。」
  「不可能,一定會有方法的。陸,走吧!」
  聽到這個回覆的七瀨天說完這麼一句,連向和泉一織告別都沒有便轉身離去。
  「哦……」
  名為陸的少年在臨走之際,回頭對上和泉一織投去的擔憂視線,對方明顯地愣了怔。
  只見陸偷偷地朝和泉一織眨了眨眼,然後比出一個奇怪的手勢。
  陸似乎篤定了和泉一織會理解他的意思,比劃過後,踩著輕快的腳步跟上了他的天哥。
  和泉一織皺了皺眉,如果他沒猜錯,對方那套花里胡哨的手勢意思應該是——晚上九點這裡見。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20 18:0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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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4-15 01: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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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缺失的一角(1)

  「一織……」
  「一織……發生什麼事了?」
  「一織!」
  和泉一織嚇了一大跳,徹底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才注意到三月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站在身側,正憂心忡忡的看著他。
  「哥哥。」
  「我喊了你好多次,你沒有回我,我只好過來找你了。是學校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沒有什麼事。讓哥哥你擔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真的嗎?」三月一眼就看出來弟弟打算打馬虎糊弄自己,但礙於弟弟正在青春期,他又不好意思追問,深怕傷到正值青春期少年脆弱的心靈。
  出乎意料的,和泉一織只是猶豫片刻,便開始組織語言,朝三月開口道:「哥哥……我可以問你對一些事的感想嗎?」
  「當然!沒有!問題!」
  只見三月雙目睜圓,神情逐漸興奮,看向和泉一織的眼神亮晶晶的。
  和泉一織冷不丁恍惚一瞬,哥哥好可愛。
  不是,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哥哥,如果我變成鬼怪和你朝夕相處,這時候有人告訴你這是不對的,哥哥會怎麼做?」
  三月沉吟片刻,眉頭開始聚攏,似乎也對這個問題感覺到棘手。
  「這個問題對我來說有點難呢,畢竟我們本來就是陰陽師,應該只有我們對別人這麼說的時候……」
  「好像也是。」
  三月在心底咦了一聲,難道弟弟那麼垂頭喪氣的,就是因為遇到了這樣的事件嗎?
  「不過啊……」
  看著和泉一織立刻投來目光,三月下意識就順著習慣動作,笑著揉了揉和泉一織的頭髮。
  和泉一織害羞的紅了臉,剛想開口,三月就打斷了他沒能脫口而出的抱怨。
  三月輕聲道:「假如真的發生這種事,哪怕會讓自己受傷,我也一定要保護一織。因為一織一定也是一樣的。」
  「哥哥……」
  看到弟弟一臉感動的樣子,三月露出了很滿足的笑容,卻又瞬間板起臉道:「但是一織你遇到了像這樣情況的人,不要妄動私心,旁人的因果循環往復究竟是什麼模樣,我們無從得知,因此不可以忘記,不僅是鬼怪不該存於常世,陰陽師更不能插手生人因果,牽動別人的選擇結果。我們只是傳送人、守門人般的存在,不是神明。」
  「原來哥哥看出來了。」和泉一織苦笑道。
  「我們可是兄弟啊!」三月嚴肅道:「和泉一家雖然不肆意傷害鬼怪,但並不代表和泉家認同鬼怪以任何理由久留常世。人鬼殊途可不是什麼勸世的話語,而是實話。哥哥雖然不知道你想到了什麼方法,但還是建議你不要那麼做,因為你以後一定還會遇到很多這樣子的案例,但你不可能挽救所有的悲劇,不要妄想承擔他人的命運,因為每個人的命運都只屬於他人己身。」
  和泉一織垂下眼,他知道三月是正確的。被作為繼承人培養的哥哥在發現他的想法時,還能如此委婉的提點他,他其實很感謝。
  因為拯救鬼怪,想讓鬼怪存於常世的念頭若為他人所知,這在陰陽界可以說是直接被宣判是邪魔歪道,誤入歧途了。
  想起了那個紅髮鬼怪單方面的邀約,和泉一織思考片刻,決定爽約。
  不對,其實也不算爽約吧?
  他根本就沒有答應對方!
  「謝謝哥哥,幫了我大忙。」
  「不客氣,很榮幸能夠聽到一織找我聊聊心事呢!我們去吃飯吧!」
  -
  翌日一早,拿著和泉三月親手製作的便當,和泉一織踩著腳踏車去往市區一中。
  十字路口轉彎之際,厄運降臨,一道黑影飄過,和泉一織閃避不及,迎面撞上了對向車道的汽車。
  重擊之下的碰撞聲迴盪在山間變得格外驚心動魄,儘管汽車的司機趕忙踩住剎車,和泉一織還是連人帶車翻倒在一旁的人行道。
  幸好對方車速不快,他的身上目前也看不出有傷。
  和泉一織倒是沒有太生氣,反倒懊惱起自己的粗心大意,明明知道自己的體質卻沒能做好萬全的防護,因為還在和泉本家的山路,他以為這段時間應該是不會有車輛的。
  總之也有他的問題,才釀成了這次的事故意外。
  對方駕駛人熄火下車,看都沒看自己的高檔車一眼,直接朝和泉一織大步流星走來。
  這名男士有著一頭白色的俐落短髮,還有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五官非常俊秀,身板筆挺,氣質雖然很溫軟,卻非常吸睛。
  完全可以成為明星了。
  對方的臉龐陡然懟近他面前,和泉一織輕而易舉可以看到對方的眼神滿是愧疚擔憂。
  「你沒事吧?」
  「小壯你才沒事吧?真是危險啊!他是被一個山精拉了車子才摔倒了。」
  關心的問句來自於眼前的男子,而另一道關心「小壯」的男聲則來自於和泉一織的身後!
  和泉一織驚嚇之際,猛然回頭,就看到一個漂浮在半空中,看起來有些破破爛爛的少年。
  少年的年紀看起來與他一般大,卻有著顯而易見的稚氣,淡藍色的頭髮與眼睛精準的與和泉一織四目相對。
  「啊?啊!小壯,他好像、好像看得到我!?」
  被稱作小壯的白髮青年朝和泉一織露出歉意的笑容,道:「請問您知道和泉家嗎?啊,不對,我應該先問你,你有沒有哪裡受傷?站得起來嗎?」
  「……我沒事。你在找和泉家,是因為我頭上這位鬼怪嗎?」
  「太好了!你竟然看得到!」對方一下子沒有收斂好過度的雀躍,幸好對方也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輕咳了幾聲後道:「是這樣子的,我聽聞和泉家就在這座山上,但礙於沒有路牌,我找了許久都找不到。」
  「我可以問問你,是想將這位鬼怪先生送往輪迴嗎?」
  對方楞然片刻,搖了搖頭。
  「不是的,我打算向和泉家請教能夠讓環陪在我身邊的方法。」
  想必對方口中的環就是鬼怪的名字。
  「怎麼又一個……」和泉一織聽到對方的請求,沒忍住小聲碎念道。
  「什麼?」
  「沒什麼。既然如此,有客自遠方來,自然以禮相待,我先自報家門,我是和泉本家的陰陽師,名字是一織。」
  和泉一織說著,從袖口拿出一張對折無數次的白符,將其點燃後,名為環的鬼怪逐漸變得透明起來。
  等到白符的效力完全釋放,和泉一織忍不住為自己所看見的畫面感到難以撫平的震驚。
  「你在燒什麼?」鬼怪向他詢問。
  「一種能夠看清楚靈流力量的符咒,我本身的陰陽眼太強大了,所以對我來說你們怎麼看都太過於實體的。」
  雖然這位名為環的鬼怪不同。
  因為光是見到對方的第一眼,和泉一織就對於對方為什麼還活著感到無盡的好奇。
  連他的眼睛看起來都破破爛爛的鬼怪,之於其他人眼中可能已經支離破碎了吧?
  「聽不懂。」
  「用力量來描述的話,力氣大的人分不清楚力氣小的人到底誰的力氣更小,但力氣小的人可以透過細節很清楚知道誰比誰力氣更大。」
  「不懂。」
  「比如語言,在地人是不清楚不會的後天學習的人到底理解到什麼程度,不理解到什麼程度,講起來是什麼感覺……我好像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和泉一織想了想,還是覺得放棄解釋好了,這對鬼怪來說學會了對鬼生也沒有多大的幫助,不如放過他也放過自己吧。
  一旁的白髮青年倒是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說天才不理解凡人的苦,凡人不理解天才的腦子。」
  「謝謝您鋒利的精闢,另外,環先生的靈魂破損程度是我見過最嚴重的,倒不如說您居然還能站在我面前活蹦亂跳,這套到常世簡直就是醫學奇蹟的概念。您究竟幾歲了啊?」
  環簡那個名為陸的鬼怪,是還要嚴重上十倍的存在。
  他原先還以為還跟自己的年紀差不多大,但從對方的靈魂破碎程度,這絕對又是一位停留常世超過十多年的老靈魂!
  「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從睜開眼看到小壯之前的記憶什麼也沒有。」
  「那您和……」和泉一織這才想到對方還未向自己自我介紹,他不由得為難的看向青年。
  「真是不好意思,太專注聽你說話了。我叫逢坂壯五,初次見面,您好。」
  在逢坂壯五主動自我介紹後,鬼怪先生也變得很興奮道:「我叫環!一織織你好!」
  「啊,你們好……嗯?一織織?什麼鬼?」
  「這樣喊起來比較親切。」
  「不用那麼親切也沒關係。」
  和泉一織皺起眉頭,自認為自己拒絕的雖然宛轉,卻也十分明確了。
  但環就像是看不懂和泉一織的意思一樣,笑嘻嘻的咧開嘴角道:「不要緊的,我不介意。」
  「我介意啊!」
  「習慣就好了!小壯一開始也是這樣的!」
  「他一開始是怎麼樣和我有什麼關係啊……」
  一旁的逢坂壯五輕咳一聲,覺得這話題在延續下去,受傷的極有可能會是自己,他決定當機立斷打斷這個話題。
  「如果您不介意,能不能告訴我和泉本家應該怎麼去?」
  和泉一織皺著眉頭,視線牢牢鎖定著環。
  環自己看起來無知無覺,沒心沒肺,而逢坂壯五更是普通人而已,他們都不知道,環在和泉一織的眼中可不僅僅是透明得快要看不見而已。
  環的身體纏滿了紅色的線條。
  而這大概就是環能夠於常世存活久久不散的根本。
  因為那些線條正強行將他的靈魂綑綁縫補再一起,讓他的靈魂「看起來」沒有消逝。但估計線只要一鬆綁,環馬上就會魂飛魄散了。
  究竟是誰對環施下這種咒術?
  「我帶你去。」
  「欸,可是……您應該是要去學校吧?」
  「無所謂。若沒有本家人帶領,你們進不去的。」
  而且他非常在意環身上的咒術。
  如果他的記憶不錯,猜測也不錯,環身上的咒術也許是他曾在一些古籍中閱讀過的一篇,來自千葉家族所保管,以惡毒聞名的千葉氏的禁咒之一。
  「哇!一織織是在翹課嗎?小壯從來都不翹課,一織織做得好!學校一點都不有趣,小壯的學校超級可怕的!」環追憶起記憶裡逢坂壯五就學期間書桌上如山的各學科攻略寶典,表情顯得很是猙獰。
  「才沒有那回事。」逢坂壯五道:「我只是做了學生的基本功。」
  看見環立刻表現出完全不能苟同的神情,逢坂壯五只好默默地嘆氣。
  「說起來,剛剛語言那個……我好像被罵了?」
  這個反射弧好長。
  和泉一織微笑著道:「沒有那回事。」
  「沒有嗎……那好、吧……?」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20 18: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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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4-19 22:3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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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缺失的一角(2)

  和泉一織帶著身後的一人類一鬼怪甫一踏入和泉本家的大院,就看到哥哥三月雙臂攬胸,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看起來似乎正在恭候他們的到來。
  和泉一織不禁因為翹課而心虛了幾秒鐘。
  應該早在他們一踏入本家的山路的時候,哥哥就已經感覺到有陌生人穿過和泉本家的護山結界了。
  畢竟,哥哥的感覺與和泉本家是相互連結的。
  「一織織,這個人是誰?」因為習慣了普通人看不見自己,環下意識的就朝能夠回答他的和泉一織詢問。
  和泉一織正想解釋,就看見三月便朝著他搖頭,和泉一織領會了哥哥的意思,主動安靜退讓到了幾步的距離外。
  「好奇別人是誰的話,環先生應該要先主動問我,而主動詢問別人的名字之前,要先報上自己的名字才是禮貌的哦。」
  「誒——!!!」
  忽然被人指教一番,環一驚一詫的模樣,讓三月忍不住笑出聲。
  只見環那浮誇的驚訝表情褪去後,瞬間兩眼變得閃閃發光,整個人都興奮起來道:「這裡的人難道都看得到我嗎?這就是是傳說中的陰陽師啊!好厲害哦!小壯你看到了嗎?他看得到我哦!」
  「好啦,冷靜一點。環很高興我知道了,但應該先跟對方自我介紹。」
  「哦哦……你好,我叫環!你呢?」
  對於長年以來交流對象只有逢坂壯五的環來說,能夠好好地聽話做出自我介紹,逢坂壯五就已經非常滿足了。雖然還是有很多想糾正的地方,比如說敬語什麼的,不過就先這樣吧,他可以優先做出良好的示範。
  「陰陽師先生打擾您了,我叫逢坂壯五,是環的監護人,此番叨擾是有委託想請求於你們。」
  三月忍不住心想,這兩個人的說話方式還真是南轅北轍啊!
  「你們好,我是和泉家現任家主,我叫和泉三月。既然你們有幸遇到一織,甚至還說服了一織帶你們來這裡,那就代表你們與我很有緣分,所以不用覺得冒犯或失禮。」
  「緣分啊……」
  「是啊,堅信著緣分的存在,和泉氏的人都很浪漫吧?」三月笑著道:「先進來吧,大家都一直站在外面不太好!至於一織你……」
  聽到三月點名,和泉一織頓了頓,畢竟他對於逢坂壯五和環的故事非常好奇。
  短時間內碰上了相似事件,他認為留下來,對於在陰陽師界不過是初出茅廬的自己一定會受益匪淺。
  腦海急速運轉,優等生和泉一織卻發現愣是想破頭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逃課理由。
  逃課確實是一種課程學問啊!
  三月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天才弟弟此時此刻心中的那些彎彎繞繞,只是道:「既然翹課了,就請假吧?難得一織像個普通學生了啊!」
  「哈啊?」
  「欸?」三月看著和泉一織一副始料未及的模樣,他露出了更生動的震驚表情:「不至於吧?你還想回去上課嗎?不想翹課也沒關係哦?」
  「……我想留下來。」
  和泉一織就這樣看著三月聽到自己的回覆後,神色頓時放鬆了下來,甚至露出了非常慈愛與縱容的笑。
  和泉一織:「……」隨便吧。
  一路上環與逢坂壯五顯得非常興奮,前者蹦蹦跳跳的,一路上不斷發出「哇!哇哇!」的驚讚聲,後者則口中不斷鉅細靡遺的讚美著一路上看到的木製迴廊上的景物。
  「該怎麼說,這兩位還真不只是說話方式截然不同而已?」在路途上時,三月甚至朝著一旁的和泉一織偷偷摸摸地吐槽道。
  和泉一織點了點頭,心想:確實是這樣子呢。
  進入和室內後,三月從和服領口拿出剪裁好的部分式神,對著式神紙說道:「麻煩你們拿一些招待客人的點心。」
  「小、小壯!你看到了嗎!」
  「我看到了!」
  「好帥!超帥的!太神奇了吧!」環沒忍住捏起其中一隻小紙人,只見小紙人胡亂蹬起四隻,像是在掙扎一樣,環便立刻將祂放下道:「對不起啊,看起來好像弄痛你了。」
  小紙人就像是聽懂了環的道歉一樣,腰身反覆用力對折,加強自己的彈跳力,就這樣蹦到環的腿上,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身體。
  「被反過來安慰了呢。」和泉一織道。
  三月呵呵笑著道:「環先生真是個好人。」
  「也沒有啦——」
  「不用謙虛哦。接下來,兩位請坐,我們來聊聊你們的委託吧?雖然你們應該和一織說過了,但我還是想聽聽委託人親口說你們的故事哦~」
  主人發話,客人落座。
  環顯然還處於有些亢奮的狀態,一旁的逢坂壯五悉知環的脾性,因此在聽到三月的話後便自然接話回應道:「啊,那就由我來說明吧!其實在遇到環之前,我本身便擁有陰陽眼,我猜大概就是所謂的『小孩子的眼睛很乾淨』,所以才看得到吧——」
  逢坂壯五是從自己認識環開始說起的。
  在五歲的時候,逢坂壯五遭遇到了一場綁架。綁匪將逢坂壯五綁到了一棟位於深山內荒廢已久的舊宅。
  周圍陰涼荒蕪,身處斷壁殘垣,共處的人群則是持著凶器的惡漢,且正喝著啤酒。
  綁匪醉意醺醺時,就想拿弱小當作出氣筒。
  就在對方拳頭即將打下來的時候,逢坂壯五聽到了一個非常清朗的少年音正充滿憤怒地大喊住手。這聲「住手」對年幼的逢坂壯五來說,則是一生都必須銘記的聲音。
  救他的人身上有著幽幽白光,逢坂壯五在看到救命恩人時當下瞪大了眼睛摀住了嘴。
  因為他發現了救命恩人的身體是半透明的,他的視線能夠穿透對方的身體,清楚地望見牆壁上斑駁的噴漆繪畫。
  他瞬間就明白了,這就是叔叔告訴過他的,所謂的「常世的訪客」。
  「如果遇到了他們,不論是被幫助了還是被惡作劇了都要裝作看不見哦!因為他們很需要玩伴,可是能夠看見他們的人很少,所以他們總是很孤獨。但要是被他們纏上了,很容易就會發生不幸。」
  這是在他向叔叔傾訴說自己所見的鬼怪給叔叔聽時,叔叔給年幼的逢坂壯五的告誡。
  可是當惡人被擊倒在地,更這位「常世的訪客」蹲在他面前,只是問候般地關懷一句「你沒事吧」的時候,逢坂壯五很奇怪的想,這樣的存在,為什麼要去無視祂,讓祂難過呢?
  他沒有做到無視環,他也做不到無視環。
  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發自內心對於讓祂感到孤獨這件事,非常的不樂意。
  在見到環的第一眼時,環大概不知道他那頭藍色的頭髮和幽光相互交織,為了他而憤怒的樣子,他的內心有多麼的悸動。
  就好像是,他居然遇到了這一生一世、一生一次的神明降臨。
  即便時至今日,逢坂壯五也仍然覺得,環就像是獨屬於自己的守護靈。
  在逢坂壯五敘述完片段的事件經歷時,和泉一織不由得皺起眉頭,他疑問道:「是因為崇拜所以悸動嗎?」
  「或許一開始是的吧,畢竟無從證實『不是』的可能性。」逢坂壯五不曾否定過那時候的念頭,他對環更不只有崇拜或感激而已,他坦然地道:「如今環之於我早已形同親人,而我的家人此時生病了,我必須要找到救治他的方法。」
  「你們能夠愈見對方真是太好了。」三月笑得很溫柔,他看得出來,這不僅僅是逢坂壯五一個人的單相思,環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只有互相喜歡,才能夠讓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人互相退步,久久共處。
  喜歡是很渺小的感情,卻因此能夠溶入這世間萬物,包容歲月裡面滋生的歡喜痛苦,慢慢地釀成醇厚的愛。
  環大力點頭道:「沒錯!小壯也是我的家人,所以みっき拜託你!」
  「みっき嗎?那我也喊你環怎麼樣?」三月朝著環笑道。
  「當然沒問題!」
  和泉一織忽然道:「我有一個疑問,希望你們能夠細說,是對環先生的疑問。」
  「……我的?」環歪了歪頭,手指指向了自己。
  和泉一織開口道:「環先生說過自己在遇到逢坂先生之前沒有任何記憶,甚至用了『睜開眼』來形容,就表示你應該一直都沉睡在那棟舊宅裡面,對嗎?」
  「應該是……?」
  「那你睜開眼,幫助了逢坂先生以後,你有嘗試過自己一個人走出舊宅嗎?」
  「沒有啊……從一開始就是抱著小壯走出去的。」
  一旁靜默許久的逢坂壯五仔細回憶著當年的細節,片刻後忽然道:「那個……我有印象,環把其中一個成人給打飛了,可是追擊時候被很用力的打回來了。這是關鍵點嗎?」
  「被打回來嗎?人類打回鬼怪?」三月有些驚訝地語氣反應道:「人怎麼可能把鬼打飛,又不是陰陽師。」
  環:「陰陽師可以嗎?好厲害哦!」
  和泉一織:「陰陽師也不能打飛鬼怪啦!」
  「那些人確實本來是毫無招架之力的,只有片刻的情況逆轉。就像是環不過是不小心失手,被那些綁匪抓住了可趁之機,可是之後便再也沒有爭取到優勢過。」
  「如果環的靈魂是固定在那棟舊宅裡面,而逢坂先生你是帶環離開的鑰匙……哇嗚,這是不是開始有點陰謀論了?」
  和泉一織看了三月一眼,他的想法和三月幾乎一模一樣,但在三月自我懷疑的時候,和泉一織已經直接認定了結果。
  逢坂壯五就是帶離開環的鑰匙,是禁錮環的「陣眼」無庸置疑。
  「只靠符籙不可能有這麼強大的持久性,要做到將靈魂長期困守一地的方式只能是陣術。陣術製成的規矩繁複嚴苛,筆畫差之毫釐失之千里,過程不容許錯誤,因此陣眼通常是絕對的。但益處就是,每一個陣術都不同,只適用最初繪者制定的,獨一無二的規則,好比一扇門,天底下只有一柄鑰匙能解,不容許任何外物投機取巧的破壞,且這扇門堅實強大還耐久驚人。」
  和泉一織解釋了那麼多,左右意思就是指,逢坂壯五本身就在規則裡面,才能做到將環帶離開舊宅的結果。
  逢坂壯五就是唯一能夠解開門(讓環離開舊宅)的鑰匙。但從年紀來講,這件事件值得推敲的地方有太多了。
  和泉一織:「逢坂先生,請問您幾歲了呢?」
  「20歲哦。」
  和泉一織:「從現在時間點推敲,環先生看起來是死於和我差不多的年紀呢?如果從逢坂先生五歲開始算起,環先生現在至少有37歲吧?」
  「啊?怎麼算的啊?」環快要將臉皺成一團。
  逢坂壯五理解道:「我是陣眼的話,那就是從我出生開始加上環死亡年齡,我出生即環死亡的前提下,就是最低年紀的可能性了吧?」
  「若是推理合理,你們這些年一直以來都是形影不離的話,那環身上的紅線一定是在逢坂先生五歲之前綁上去。」
  和泉一織無法感受這個結果。
  這樣推敲下來,環的靈魂存在於常世至少二十年,頂著這般殘破不堪的靈體滯留在常世,搖擺在灰飛煙滅的邊緣二十年。
  一個人究竟是多大的怨恨,遭人如此針對?又或是多大的執念,甘心情願的在見過轉生到機會時放棄不要?
  看著眼前樂天派的環,和泉一織開始覺得自己無法捉摸這個人。
  「好複雜,我不行了。」環弱聲弱氣的道,有些頹靡的將頭靠在桌面上。
  「不,環先生你根本一開始就沒試過。」
  「沒關係我有小壯。」
  「我想不太可能,環應該是更久以前的靈魂。」三月忽然開口打斷了幾個人的對話。
  和泉一織和逢坂壯五同時疑惑地朝三月看去。
  「雖然你們的推理並非不可能。首先環身上的紅線,我可以肯定是出自千葉的禁咒。但是,千葉的禁咒早在22年前就被千葉家主親自毀去了,但你們提出的可能性是建立於環是死於20年前。」
  「也就是說……」
  「除非兇手將禁咒內屬於《紅繩》的篇章完整的背下來,並且施在環身上,這假設才會成立。但也可以合理反推,將環禁錮住的人,是來自年齡22歲以上的千葉家族的直系陰陽師。」
  再更合理的推斷,能夠熟讀千葉的禁咒的直系陰陽師,同時具備完美施展陣術的能力,一定是有相當的實力和經驗積累,所以對方是有一定深度資歷的,且能夠對付人高馬上的男子高中生的人。
  範圍一下子就排除掉很大一部分了呢。
  考慮到問題被上升到了幾乎是父母世代的年紀,和泉一織暫時沒有提出這個可能性。
  畢竟如果他猜測正確的話,這件事是會上升到陰陽師家族對立的程度的。
  一旁三月仍繼續道:「按理來說,千葉氏透過『言靈』動用禁咒的代價是必須拿自己的壽命等量地換取,為了防止這種行為,千葉氏的孩子一誕生下來,身上就會被父母使用『言靈』賦予族規,其中一則就是『一旦使用禁咒,家主會立刻得知』的言靈。先不提千葉氏隱瞞消息,我只是認為不可能有人施展了這種如此龐大的禁咒後還能平安無事……也就是說,就算找到了解咒人,也很有可能對方早就死了。」
  「但是有例外吧?」和泉一織說道:「要說到千葉氏,最多的不就是叛徒嗎?」
  「一織?」三月眉頭微鎖。
  「叛徒不受限於族規的控管,剛好22歲是個分水嶺,以上的兩位前輩,以下的一位大叔。要找前輩們不難,而通過前輩找到大叔也是最迅速的方式。」
  「以下的一位大叔?一織織你是不是說錯了啊?」
  「沒說錯喔,就是一位愛喝酒,愛鬧彆扭的大叔。」
  「既然是叛徒,就表示是壞人嗎?」
  「不是的。」三月立刻反駁道:「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沒有所謂的好壞。只不過……對於千葉氏的立場來說他們確實是叛徒而已。」
  「哦、哦?」
  三月揚起精神飽滿的笑容道:「雖然是叛徒,但那也只是針對千葉氏的立場。對於和泉一族來說,他們可是很好的工作夥伴哦!」
  「可以利用的人才都要利用起來,這就是效率。」
  「這麼說也沒錯呢!」逢坂壯五聞言露出了非常贊同的神色:「為商之道亦是如此,沒有永遠的敵人!」
  環:「???」聽不懂。
  「來做個結尾吧!逢坂先生,你的委託,和泉家會盡全力協助你們,在等我聯繫到我們的得力夥伴後,我會立刻聯繫你們,到時候你們過來只要順著感覺開車,和泉家會引領你們到訪的。」
  「謝謝您!謝謝你們!」
  「謝謝みっき!!」
  只見狀五雙膝跪地,一百八十度般對折自己的身體,用一種最虔誠最恭敬的儀態,想要傳達自己百分之百的感恩之心。
  「這太隆重了有點受不住啊,快點起來吧!我們交換聯繫方式吧!」
  「不,這根本不及我心中感謝……」
  「齁齁,陰陽師用智慧型手機,好奇怪啊!」還在一旁咧開嘴角,笑著看三月拿出最新型的智慧型手機道:「這個是RabbitPro!みっき好潮!」
  「謝謝誇獎,但我想你可能有什麼刻板印象。還有,快加好友!」
  「好、好的!」
  「以防萬一,逢坂先生也和我加個好友吧!」
  「沒有問題!」
  「只有我沒有手機……」環在一旁看著三個人的互動,忍不住扁起嘴來。
  三月笑道:「到時候我打電話,環可以直接和我聊天哦!即便是電話,我也能聽到環的聲音!」
  「我也是……沒有問題。」
  還興奮地大步上前惡狠狠地擁抱住了和泉兄弟,使盡吃奶的氣力撒嬌道:「みっき和一織織最好了!!!」
  「太好了呢,環。真是太謝謝你們二位了,今天這趟行程真的是來對了!」逢坂壯五笑得很高興,他是發自內心的替環能夠被人注意到而感到開心。
  環是很熱愛世界的孩子,卻總是遭到這個世界的忽視。
  如今,他好像找到了一個可以待著,可以不斷地被注視著的,再也沒人會忽視他的世界了……?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20 18: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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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4-27 01: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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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玫瑰與狐狸

  「哥哥接下來是想立刻聯繫折笠前輩嗎?」
  「哈哈,聯絡折笠前輩是沒用的,那傢伙手機之於他根本就是會叫的高級擺飾品。找人真是一種技術活啊……」
  三月打開手機的聯絡簿打開,一路直奔向M開頭的聯絡人,然後俐落的按下撥出。
  電話的另一頭似乎是個手機沉迷患者,因為接電話的速度非常快,幾乎是秒接。
  為了讓和泉一織也能聽見對話內容,三月果斷按下擴音,而對面傳來了非常活潑開朗的聲調道:「三月先生,好久不見啊!真是好久沒有跟您聯絡了,您怎麼了?是心情不好了嗎?還是三月先生這次做了什麼好吃的蛋糕嗎!?」
  「謝謝關心,不過都不是!但百要是想來,蛋糕什麼的隨時隨地都可以做!」
  「哇!小百聽了覺得好高興!」
  「能讓你高興真是太好了。」三月笑了一聲,隨後道:「如果不打擾你的話,我有件要事和你說……應該說是麻煩你。」
  似乎是三月難得認真的態度,對面的百奇怪的「咦」了一聲。
  「不不不,三月先生您親自打電話過來,說什麼都不可能會打擾的!」
  電話的那頭剎時傳來一片兵荒馬亂的聲音,完全可以想像另一頭的百大概是正襟危坐,戰戰兢兢的等候他開口,彷彿他的每一句話都是聖旨。
  和泉一織下意識抿嘴,不禁覺得這樣的崇拜應該是讓人很有壓力的呢,真虧折笠千斗招架的住啊……
  「折笠前輩現在在百的旁邊嗎?」
  「找千大哥?是、是的,他過來在我旁邊了!」
  「那太好了,果然打給百準沒錯!百在哪折笠前輩就在哪呢!」
  「也沒有啦——我幫三月先生開好擴音了哦,千大哥就在旁邊。」
  「喂——」
  聽到折笠千斗肯定是剛睡醒的慵懶嗓音,三月感動不已,能夠順利聯絡到人真是幸運啊!
  「太感激了——」三月為了忍住失控,輕咳幾聲,開門見山的直奔主題:「我們這邊接了一位有關『千葉禁咒』的委託人,我想向折笠前輩請教一些內容。」
  「蛤?怎麼會去接下這種委託?」折笠千斗直白的語氣表達出了濃濃的不愉悅。
  「實在是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靈魂魂飛魄散啊……」三月苦笑一聲:「只能拜託前輩了。」
  「魂飛魄散……好嚴重啊,對方是什麼症狀?」
  「渾身纏滿了紅繩,將支離破碎的靈體勉強捆綁在一起,然後釘在另一個以人為媒體的陣眼上。」三月盡量地省略掉了不必要的贅詞和故事過程,將事件嚴重的核心問題直接帶給折笠千斗。
  折笠千斗沉吟了一會,他道:「很遺憾,我沒有印象這部分。『千葉禁咒』並不是無條件全部開放的,這種強行維繫陰陽生靈,完全違背法則的篇章,應該是只有直系一脈才能知道。」
  「一下子把範圍完全鎖定了,居然這麼容易嗎?」
  父母時代的長輩、千葉直系和能夠對付男子高中生的體能。
  「這個聲音……一織弟弟也在啊?」
  「是的,折笠前輩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哦。」
  直系相傳的話,環身上的陣術只能說千葉族長親自下咒,或者是前代族長。
  而千葉家族護短是出了名的不講理,他們是斷不可能做出拆自家人臺的事情。
  現任族長是不可能動前代族長的陣術的。
  三月苦笑道:「……這下真的只能找大和了。」
  「二階堂那傢伙的話,我上次和他聯繫已經是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曉得他去哪裡。」
  「怎麼會……」和泉一織聞言皺起眉頭。
  「年前也無所謂,只要跟我說他最後一次去哪裡就可以了。」
  「哦哦,真不愧是三月啊,好像很有自信哦。我上次見到他是在——市區一中哦。」
  「一織的學校?」三月瞪大了眼睛。
  「沒錯。」
  「說起來,這個可以問嗎?折笠前輩為什麼會去那種地方。」和泉一織好奇地提問。
  「是可以回答的問題呢。百要回答嗎?」
  一織愣了怔,為什麼要問百?
  只聽見一旁的百興高采烈的說了一聲「沒問題」後,折笠千斗用著明顯是揶揄的笑語道:「因為我家百要轉學了,期待嗎?一織弟弟。」
  「……什麼意思?……該不會!?」
  「沒錯!小百我剛好明天就會去轉學報到!一織今天翹課的事我不會去告狀的!一織不用擔心!」
  「誰擔心……」
  「難道說了也沒關係嗎!?」
  「為什麼要特別去提到這件事啊!」
  感覺到和泉一織的氣急敗壞的百笑得像是偷腥的貓,不討喜卻很燦爛。
  三月聽到了畫面對面傳來的竊笑聲,不禁心想,某方面來說,和泉一織很好逗。看來百和折笠千斗也發現這項有趣的休閒活動了。
  緊接著一陣喧鬧過後,話筒裡面傳來折笠千斗似乎是說著有些要和家主單獨談論的事,接過百的手機,走向陽台。
  隨著高樓獨有的風聲傳入話筒,折笠千斗道:「現在是三月拿著電話嗎?」
  「是的。是一織也不能聽的事嗎?」
  「不會,一織弟弟也要知道哦。我本來近期也打算聯絡你們的,因為我這邊也有一件事要麻煩你們。」
  「請說吧。」
  「我希望你們可以收留百一陣子。」
  「誒——」
  「我有一些沒辦法將百帶在身邊的事,留著他一個人又太危險。只要一陣子就好,大概幾個月的時間。」
  「兩位已經商量過了嗎?」
  「在百成年以前,我就是百的監護人。」
  看來折笠千斗完全是單方面做出留下百的這種決定的。
  「前輩你說這種話可是會讓百很傷心的。如果我也這樣對一織的話,前輩也會阻止我的不是嗎?」
  一旁的和泉一織聽到了三月的勸說詞,不禁望向三月的雙眼變得キラキラ的,感動萬分的將手背抵在唇前,想遮住害羞的表情。
  「但是百不是一織弟弟,一織弟弟很冷靜,但百一定會不顧自己想盡辦法跟上來的,這只是徒增危險,最後可能還為說出更傷人的話。」
  折笠千斗沒能忍住,發出悠長的嘆息。
 「從百小時候我不管去哪都會帶著他,對他來說,和我一起經歷危險已經是生活的理所當然……我希望他能夠過上尋常的生活,他不適合這個世界,你明白的吧?」
  三月不由得沉默半晌。
  和泉一織知道三月的共情能力很強,此時的沉默無非是帶入了他們兄弟二人的景況。
  如果和泉一織不是陰陽師界的天才,估計三月也會選擇將和泉一織送離開和泉本家。
  陰陽師的世界很殘酷,沒天賦就是不適合,它並非是一行靠後天努力就能成就的職業,硬著頭皮去做,可想而知,到最後只會落得悽慘的下場。
  但一旁的和泉一織卻出乎意料的開口道:「那又怎麼樣呢,將百帶到這個世界的,是你們啊。你要讓百認為你們兩個都要拋棄他嗎?」
  「就只有這一次不可以。」
  「前輩您究竟想去什麼地方?」見折笠千斗這般堅持,任誰都能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一織的眉頭鎖起,神色漸沉。
  「你應該有聽說過我為什麼叛出千葉氏對嗎?」
  「是的,是因為前任搭檔……」
  和泉一織所知道的大概也只是折笠千斗的前任搭檔,是一位名為「萬」的陰陽師,也是少數擁有占命天賦的大陰陽師,最後卻因為「千葉禁咒」失蹤了。
  「我好像,找到他了。」折笠千斗說出這句話的聲音,就像從胸腔深處發出的震顫,喉腔如同繃緊的琴弦被硬生生的大力彈撥著,是拚盡全力才能滾過喉嚨發出的聲音。
  是又啞又低沉的,幾近破敗的弦樂器。
  即便數年已去,再次提及故人,折笠千斗依舊無法抑制自己悲慟。
  「他身上的禁咒是『會使自身與旁人遭遇不幸』的詛咒,很不可思議吧?但其實這對於萬來說,一定很痛苦,他是那種不拿自己當回事,完全只想保護他人的陰陽師。明明是那麼好的人……創造出禁咒的人,和使用他的人真的是都應該去死一死才好。」
  「明明當初對方針對的人是我,他卻替我承受了這種罪過。」
  折笠千斗當然知道,創造出禁咒的人早就死了幾百年了,此時的他不過是一個陷入低迷,正在胡言亂語的人。
  而折笠千斗的狀態,讓和泉兄弟不由面面相覷,彼此都思考起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陰陽師界有一句話是「禁咒是絕對的」的說法,至今為止成功解開禁咒的人——一個都沒有。
  毫無疑問,對方既然也身為千葉氏的族人,不會不知道禁咒的嚴重性。
  所以,從一開始折笠千斗的搭檔根本沒想過自己的安危。更不惜在中咒以後,獨自負重離去。
  這就好比,生者往往比死者更久痛,且他們更是兩方生者都互相折磨。  
  「我一想起我們的最後一面……如今甚至我連他死了我可能都不知道,我必須找到他,我不願意讓他這樣一個人……但是,我不能讓百有危險,我只能拜託你們了。」
  「……前輩你要怎麼說服百不起疑心呢?你們向來是形影不離的吧?」
  「我會以我承襲自千葉氏的咒術不能傳授給他,但我會將他送到你那裏進修為由。」
  「百要當我的弟子嗎?」三月有些吃驚道:「百應該算是前輩的弟子吧?」
  「百學不了我的方式,但如果是擅長使用式神與符籙的,最貼近常人的和泉一族,多多少少,一定有專門讓凡人使用的符籙可以供百學習。我不會懇求你教導他和泉家族內部的術式,只是希望……你們能幫幫我。」
  千葉氏除了禁咒以外,起初便是以「言靈」的能力起家的。
  言靈是比陣術更簡單一些,卻比所有術式都更注重天賦的術式。
  符籙、陣術以及言靈,符籙掌管式神、紙符,入門很簡單,但深入鑽研後,強者可以以皮膚,甚至是凌空描摹。
  陣術從入門到深鑽都非常困難,亦是最穩固的,號稱陰陽術中的銅牆鐵壁。
  而言靈是最瞬發式且飄渺難以掌握的一股最無名力量。
  依照順序,相對掌握程度的家族,分別是和泉氏、九条家和千葉氏。當然,這些結果都跟他們的家族歷史和族中立意有淵源。
  但不可抹滅的就是,再簡單的方式都無法避免的需要擁有「靈力」,這就是陰陽師世界的入門劵。
  他們都很清楚,若不是因緣巧合,百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百沒有這張入門劵,他再有執念,註定與陰陽師這個身份有緣無份。
  折笠千斗真的是很難得考慮了這麼多,他向來隨心所欲,根本不在乎世俗說他什麼,只是一直追尋自己的目標。
  如今他卻也懂得停下腳步去替旁人著想了。
  最初有過一段時期,大陰陽師「千」有一個珍若性命,捧在掌心的廢材弟子,這樣子的傳聞在陰陽師之間流傳著。
  折笠千斗在初次聽聞這些傳聞以後,直接登門拜訪諸多門戶,將傳言者全部送入急診。還有一部分是,兩隻手的數不過來的仇家裡難免有些不乏宵小之輩,從一開始就是針對百而出手,但最後全都引起了折笠千斗的震怒。
  在那以後,所有人對於折笠千斗的恐懼增長,同時也對他愛惜百的心情有了更深一步的認識。
  「保護普通人本來就是和泉一族的族規……不要說拜託,我也會答應的。」
  「謝謝你,謝謝你,三月。」
  三月會答應折笠千斗,和泉一織一點都不意外。即便是他自己遇上了這種事情,大概有百分之兩百的概率也會答應下來的。
  寧可錯救,不願不救。
  他們一直都是這樣子的。
  常常有其他家族玩笑說,每個和泉氏的孩子都有很嚴重的救世情結。和泉一織自身也無法去否認這種說法,但倘若這種情結有排名的話,三月肯定會名列前茅。
  有時候和泉一織總會沒由來的覺得,三月就是那種願意為了世界奮不顧身的人,是一種幾乎神化的自毀傾向,讓人感到心悸。
  「哥哥,既然答應了,就不要一臉怎麼辦的樣子。」和泉一織朝著憂心忡忡的三月微笑道:「我會一直幫哥哥的,不用擔心。」
  「一織真可靠啊~」

  ……

  「千大哥談完了嗎~?」
  「嗯,談好了。我與和泉家主商量了一些事。」
  「剛剛看到千大哥的臉色很沉重,沒關係嗎?」
  「……其實我有一件事想和百你商量一下。」
  折笠千斗在百擔憂的目光下,盡量維持平靜的模樣,將自己先前說過的話潤飾過,告訴了百想將他送去和泉本家的決定,最後朝著百笑問:「你會高興嗎?」
  「我真的可以學嗎!」百興奮的瞪大自己那雙粉寶石般的眼睛,激動的像是一條活潑的狼狗,歡快地搖著看不見的尾巴。但他隨即意識到:「千大哥不一起嗎?」
  「我剛好有接下一些事,還可以順便去看看二階堂有沒有去過,畢竟答應了嘛。」
  「千大哥會去很久嗎?」
  「不會,大概兩個月左右?」
  「這很久啊!」
  「不久,我們出遠門可都是半年起跳的。而且學習陰陽術式,兩個月不過是班門弄斧而已。」
  「可這是我第一次跟千大哥分開,好擔心啊……萬一,萬一我學不好!三月先生會不會很為難啊?」
  百已經開始有些憂心起自己的學習跟不上進度,小小地焦慮感升起,讓他忍不住揉了一把自己的腦袋瓜,頭髮頓時變得亂糟糟的。
  「即便三月很為難,百還是會努力學下去的,所以三月也會很認真的對待你。」折笠千斗還想到了一點有趣的事,更不要說一織弟弟還是非常斯巴達的教育類型,百如果不認真起來是不可能。
  但為了不讓百有太多壓力,他還是不要說好了。
  「千大哥好相信小百!」百睜著霧濛濛的大眼感動地道。
  「對,我最相信我家的小百了。」
  折笠千斗面帶笑容,順著百的話語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話。心裡卻想著,百無論做什麼,哪怕根本就不擅長,一切都要從零開始,他都會全力以赴。
  百的名字,大概是指百分百的意思吧。這名字真像是言靈一樣,好適合百。
  「百的名字真的取得很好呢。」
  「都是千大哥取得好!」
  折笠千斗微微恍神,在百的注視下,才驚覺地輕飄飄應了聲:「……嗯,那當然啊,」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19 19:2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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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想讓他們當父子很久了(歪歪斜斜的笑) 2023-4-27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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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4-29 02:0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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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七瀨的雙子

  「嗯……?回來的人數好像跟預計的不一樣誒?」
  於和泉本家的內院中,和泉兄弟、百與陸四個人面對面而坐。這個面對面是三月單獨坐在桌子的一邊,另外三個人則坐在三月對面的這種面對面。
  在三月的打量的目光下,和泉一織非常地緊張。
  因為和泉一織表現的非常緊張,連帶著身旁的百與陸也跟著正襟危坐,將腰桿子打的筆直,尤其是陸的眼睛視線發直,雖然乍看很精神,但真的很讓人懷疑他到底在看哪裡?
  「三月先生,好久不見!」百首先打招呼道。
  「百弟弟好久不見,歡迎你來和泉家!和以前一樣隨意走動,去哪裡都無所謂哦!唯一的規定就是不能破壞房子,一定要記住哦!」
  「好、好的!」
  雖然一直都不理解為什麼破壞房子會成為重要的交代,但百依舊是非常認真的點頭,將三月的話記在腦海。
  「這個送給百。」三月拿出一張剪紙式神,兩面分別繪畫出了不同的紅色繁複紋路,三月道:「送給你,碰水了,遺失了都無所謂,它會自己回來的。」
  「好帥!是護身符吧!……欸?欸欸?」眼尾的視線忽然發生變化,讓百立刻警惕的抬起頭,就看到了自己先前的座位,坐在中間的一織旁邊還有一位少年,他驚呼道:「這就是陸嗎!?哇,好可愛的美少年!」
  「咦咦一一百看得見我了欸!一織!」
  「不,為什麼要特別喊我?」
  「因為百看見我了啊!」
  和泉一織無言以對,所以說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我終於感覺到自己融入這個空間和對話裡面了。」百心酸地掬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淚水。
  「真是太好了呢,百!」
  百不知道為什麼很自然地就和陸雙手交握,看著兩人過分的感動,和泉一織感覺自己完全共鳴無能。
  三月淺笑著看向一臉無語的和泉一織問道:「陸先生是委託對象嗎?」
  「……啊。」
  在這放學的路上很遺憾地,和泉一織沒能組織好語言。
  倒是陸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立刻打起三分精神,認真地問候道:「您、您您您好!和泉先生!我叫陸!」
  「可以不用那麼緊張沒關係啦,這裡有兩個和泉先生哦?你要不要和百用一樣的稱呼就好?」三月笑著倒了一杯茶遞給陸道:「要喝喝看嗎?」
  「欸?」
  陸不禁困惑地看著三月,鬼怪不能觸碰常世之物,三月作為身份崇高的陰陽師家主不可能不知道這種常世。
  抱著遲疑的態度,陸依舊出於禮貌想將三月推過來的茶杯接下,卻當即詫異地張大了嘴。
  他、他、他居然碰到茶杯了!
  「三月先生太厲害了吧!比一織還厲害!原來這就是熱呼呼的感覺嗎!?」
  「茶杯是冷的,茶才是熱的。」和泉一織道:「還有一踩一捧是一個很不好的習慣,你知道嗎?」
  陸將茶水端起來一飲而盡,第一次喝茶的他,口腔被苦澀的味道完全包圍,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七瀨天總是想分享給他的「美味」的感受。
  陸是看不到自己的顏面神經有些呈現失控,綻放出誠懇又浮誇,但毫無形象可言的笑容。
  話說鬼怪有顏面神經嗎?
  「這是什麼表情哈哈哈,喝太大口了會很苦的。」三月體貼地從身後的抽屜櫃拿出放滿了仙貝的零食籃子給了前面的三位小朋友,道:「不要吃到等等晚飯吃不下,我會生氣哦。」
  「好、好的!」陸乖巧地點頭,滿眼藏不住興奮地拿起眼前的仙貝,發現上面有很多他以前就很好奇的口味,他立刻拆開包裝,將鮮美爽脆的仙貝大口咬下。
  好、好、吃!
  食物的味道真的是他無法依靠貧乏的想像力幻想出來的!
  陸感動地看著三月。
  「點心配話題剛好,陸先生是哪裡人呢?」
  「我是東京……嗯,東京鬼,畢竟我還沒出生就死掉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可以跟著天哥一起長大欸!」陸一直都對這個狀態感覺到驚喜,他笑著說:「我遇到的很多鬼怪都會在死去以後停滯生長。」
  「這確實是不多見的情況,但並不是很稀奇。」
  陸有些意外道:「我以為很稀奇的說……!」
  和泉一織解釋道:「鬼怪的型態是表象,表象萬千,隨心而動。你之所以會成長,自然是和你的心願有關係。」
  百聞言,好奇提問道:「因為心願停留在世上,所以也會圍繞著心願出現變化的意思嗎?」
  「原來我想和天哥一起長大啊……」
  「這不是你的心願嗎?為什麼聽起來是疑問句?」
  「也不是啦……只是大部分時候我只是很單純的想著『我要陪著天哥』而已。」
  鬼怪的表象有時候比言語更具象化,言語不能詮釋的,或者是過於複雜的說明,都不如祂們的心願直接體現出來的結果。
  就比如陸的這一份陪伴裡面,包涵了渴望一起成長的心願。
  三月看著陸道:「天哥是你的親哥哥對嗎?」
  「嗯,我們本來是雙胞胎的,可是我太虛弱了……但沒關係,鬼怪的我更強大,也可以陪天哥很久很久,萬一我一生下來就總是倒在床上,天哥一定會每天光是看著我就很難過吧?我不喜歡這個可能。」
  百提問道:「這就是陸先生對於自己是鬼怪這件是接受的很坦然的原因嗎?」
  「很坦然嗎?」陸自己也疑惑地含蓄一笑,他說:「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坦然耶……」
  陸稍微簡單地向在場的三個人敘述起自己的往事。
  起初是,他發現沒有人能夠看到自己的時,感覺很無助。可是,他依舊選擇跟著七瀨天一起日常進出,或許是他想體驗自己錯失的生活,也或許是雙胞胎的緣故,他天生就對七瀨天感覺到親切和喜愛。
  直到某一天,七瀨天忽然對著他所在的位子跟他開口說話了。
  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七瀨天只是一直裝作沒發現他,他們都是一樣的在偷偷觀察著彼此。
  自交換過身分後,陸就成為了七瀨天最大的秘密。
  陸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認為,哪怕自己的父母看不見自己,他更希望自己的雙生哥哥永遠都不要感覺到悲傷與難過,他想好好地陪伴著七瀨天,直到七瀨天百歲後,走入自己世界的那天,他們那時候也能夠牽手跟擁抱。
  可隨著時間拉久,看著七瀨天因為自己變得虛弱,免疫力下降,生病愈發頻繁,他總是會從內心生出一種無法抑制的無力感。
  這份無力感,幾乎是所有負面情緒與負面念頭在長時間下一點一滴,擰成解不開的死結。
  七瀨天發燒了,需要打針,需要掛水,甚至偶爾半夜過於嚴重的時候也曾送入急診,看著父母為此東奔西走,生活因此焦頭爛額,這些他什麼都幫不了。
  他沒有金錢,也觸碰不到七瀨天。
  給不了他任何實質上的幫助。
  那種僅僅是一個擁抱,都不是他能給予的滋味,只能通過言語去安慰的感覺,他從來不知道語言竟然可以這樣的蒼白無力,什麼都幫不了。
  「我也不是沒想過,如果我是七瀨陸就好了。」
  『我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消失……不想被忘記……——我好想成為七瀨陸,活在這個世界上,和天哥並肩同行。』
  真正地被冠上姓氏,能被人看見,被父母喜歡,能生存於常世。
  靈魂是孤獨的,只有擁有軀殼才能夠聚集起家,家總是以姓氏與血脈作為分界點,但是靈魂並非如此。
  每個靈魂都是個體,有的甚至連名字都沒有。
  所以陸的名字,是七瀨天給的。
  意指無垠的天地在遠方匯集一線,哪怕他們來自於兩個世界,最終也一定會跟對方走到合為一體。
  「你的哥哥,聽起來真的很溫柔。」
  「天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那麼,陸先生,你來這裡是因為什麼呢?」
  「我、我想留在這裡……我不想要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天消失了,就真的不被記得了。」
  常世從死亡到遺忘,是一個過程。而鬼怪從死亡到遺忘,是一個瞬間的結果,他們就像是世界的 BUG,擁有不尋常的力量,卻被剝奪了控制權,失控地流連在常世,曇花一現後消失。
  彷彿被常世認定為錯誤的存在後,一鍵刪除,徹底從常世之中格式化。
  三月溫柔的笑著道:「原來陸先生的請託是想活下去嗎?」
  「誒?」
  「你擁有渴望活著的心情,我們又怎麼忍心就這樣驅除你。」
  能夠用溫柔且寬容的心為他人設身處地,這就是三月最強大的地方。
  雖然偶爾內心也會感覺到委屈,但看到了對方的笑容——被治癒也只需要一瞬間。
  「只是很遺憾,如果讓你和你的哥哥待在一起會有違和泉氏的宗旨,但是,倘若是讓你安逸地感受生命最後的旅程,這對我來說並不是難事。」
  「真的嗎——!!!」
  「嗯,只是我必須事先申明,我無法給予你絕對的自由也沒關係嗎?」
  「無法給予絕對的自由……?」
  三月遲疑著思考該怎麼去解釋,片刻才道:「和泉本家是一棟非常特殊的古屋,在這裡法則相對薄弱,普通人可以透過簡單的方法和鬼怪溝通,鬼怪也能夠在這裡獲得平靜。就比如,陸先生現在很放鬆,也能夠和百說上話,可是你們一旦離開了和泉本家的範圍後,一切就會回到最初的狀態。」
  「那我以後只能在和泉本家裡面移動嗎?」陸露出懵懂的眼神。
  「這個意思也對。」
  陸明顯露出為難的神色,他暫時不想就這樣放棄天哥,可是,又是他自己主動向和泉一織請求跟隨的。
  和泉一織明明被弄得很為難,卻仍願意帶他回到和泉家,如果這時候他再提出很多要求,陸感覺對大家都很抱歉。
  「鬼怪的消亡是不可逆的,陸先生已經虛弱到瀕臨消逝的地步了,即便是待在能夠讓鬼怪感到舒服地和泉本家,也不過是一種體驗慢性的安樂死的感受。大概就像病人吸入了麻醉劑,感受不到痛意,是因為被喪失敏銳度,並且身上的疾病也依舊在侵蝕身體。」
  對比三月相對溫和且抽象的概念描述,和泉一織直接舉了一個很貼切的例子,考量了陸的環境,想來陸應該對醫院並不陌生。
  百將自己腦海發揮的想像用語言形容道:「可以理解為,和泉本家就像是鬼怪的臨終病房嗎?」
  三月笑道:「這樣描述起來,和泉本家一下子就變成生活鬼屋了。」
  「是可以這麼理解……聽起來就像是專門處理遺願的方便屋呢。」
  「那就成為午夜奇幻的風格了~」
  「其實也有另一種方法……」儘管猶疑了一下,但想到自己都已經選擇將話開了頭,和泉一織還是堅定地提出自己的想法道:「在我跟陸先生身上繪製符簶,這樣陸先生就能夠以我為中心行動,只不過這是很損害雙方隱私的做法,而且對陸先生來說也相對不公平,因為你會一直在我的監視之下。」
  百好奇道:「為什麼能夠這樣?」
  「和泉氏之所以追求血脈傳承,當然是有其理由的。」和泉一織苦笑道。
  這樣的解釋,雖然不明朗,卻又非常好理解,百識趣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
  「我先確定一下,這樣做對一織你會有傷害嗎?」
  陸的眼神怯怯,有些事情他是真的不想再經歷了。
  和泉一織聞言,屬於少年獨有的驕傲從笑容中流露而出。
  「你在說什麼啊?我可是和泉家百年不世出的天才,是為了鬼怪而生的存在,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倒下。」
  「可是我記得一織不是一直想送我走嗎?」
  「我如果直接送你走,你還能站在這裡嗎?」和泉一織的雙手環抱胸口,解釋道:「送你走,是因為離開是保護你也保護七瀨天最好的做法。」
  「好帥氣的一織弟弟!」
  「好帥氣的一織!」
  和泉一織皺緊眉頭,怒視兩人一眼。
  「對欸,現在真的很帥!可、可是我沒有覺得被保護……額額,我不是說現在哦,是一開始。」陸急急忙忙地舞動雙手,生怕和泉一織因此就生氣了。
  「那是因為陸先生做出了選擇。如果陸先生選擇繼續陪伴在七瀨同學身邊,我也只會靜靜地旁觀,等待你們終結的那天,我就會再去一趟的。但你選擇了離開,我不想讓你孤伶伶的流浪,我也希望你不要認為『一織願意帶我來和泉家是我強求的』的這種想法,因為根本沒那回事。」
  陸目瞪口呆的望著非常認真的和泉一織,怔然片刻才忽然喜笑顏開道:「一織真的很帥誒!」
  和泉一織:「你是怎麼總結的?」
  「這是秘密。不過聽到一織的話我覺得很高興,超高興的!」
  設身處地思考陸的角度,和泉一織知道,自己一開始幾近冷漠的態度,無疑會給人高高在上的感覺,後來再次碰面,他更是再度漠視了套近乎的陸。
  因為那時候的陸沒有離開七瀨天的決心,而和泉一織尊重了他們的選擇。
  可是,陸既然改變了選擇,他也勢必要跟著改變自己的作法。
  和泉一織不能讓鬼怪孤伶伶的飄泊流浪,對於和泉氏的陰陽師來說,能夠幫助的鬼怪就盡量幫助,不能幫助的,如果鬼怪願意,和泉一織也會聆聽祂們的遺言,費盡心思陪伴祂們最後一程。
  這就是和泉氏的陰陽師應有的驕傲。
  「三月先生,一織同學還有百同學,我想問你們,和泉家,甚至是陰陽師,你們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陸的提問,讓三人下意識交換視線。
  百附議道:「確實是讓人很好奇的提問,我一直以來也很想問三月先生或一織弟弟……」
  在收到和泉兄弟二人意外地的眼神,百尷尬地笑了笑道:「因為千大哥一直以來給我的答案也很模稜兩可。」
  「他是怎麼說的?」三月很感興趣地追問。
  百:「陰陽師是一群非法管制的流氓。」
  「折笠前輩的風格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粗暴直接。」
  百:「這對三月先生來說應該是很失禮的話吧?畢竟也是陰陽師家族之一的家主。」
  「沒有哦,我很喜歡。陰陽師之所以是高危職業,就是因為百分之九十是道德低下的混蛋沒錯哦。」三月是發自肺腑的笑出聲,嘴角高高揚起,看起來是真的對折笠千斗的話很是讚同。
  「誒誒誒——百分之九十會不會太多了?」百驚詫道,可他自己僅僅是停頓了一秒後,發現自己從小到大,似乎只有四位陰陽師對他抱持善意,他發現三月先生的比例可能說錯了。
  陰陽師難道 99.99%都是人渣?
  感覺陸的提問會硬生生地被這兩個人越拉越遠,和泉一織沒有參合兩人的打趣,而是向著陸道:「我來回答你吧。說起來會有點長,我一邊畫圖一邊跟你解釋會比較快呢。」
  「那就麻煩一織同學了!」
  「一織老師的小課堂啊!」
  「不要那麼興奮啊……!」
  而且作為經驗底蘊更豐富的哥哥竟然也露出興味盎然的表情翹首以盼!
  迎著眾人期待或看好戲的目光,和泉一織開始畫出表格,說明道:「首先是人類所在的世界,我們稱呼為『常世』,鬼怪的終點世界稱呼為『奈落』,也有人比較避諱,會稱奈落為『那邊的世界』——」
  常世與奈落之間偶爾空間重疊的時候,會有誤入歧途的存成,即為「訪客」(也就是百稱呼的客人)。
  「心願」過於強大的鬼怪,是指躲避了前來迎接他們的奈落,滯留在人間,力求找尋能夠看見自己的人類幫助自己實現心願的傢伙們。
  不過,畢竟鬼怪是身處不屬於自己的世界,會慢慢地被常世吞噬。而鬼怪一旦沒能夠在遭到常世完全吞噬殆盡前回到奈落進行轉生,就會魂飛魄散,永遠地消失在三千世界內。
  還有一種情況是指那些過於虛弱的鬼怪不能夠憑藉自己走過通往『奈落的橋』,這時候就需要陰陽師的幫助『送魂(超度)』。
  上述是屬於和平一點的情況,因為並不是所有鬼怪都很安分,願意配合陰陽師去往他們應該去的地方。
  部分的鬼怪也會為非作歹,陷害生人(活著的人類)的鬼怪。
  因此陰陽師為此已經爭執不休幾百幾千年的光陰,分成諸多派系。
  以東京地勢為主,陰陽師分五種類型,分別是和泉氏、四葉氏、千葉氏、九条家和無派系。
  和泉氏是自古以來最待人親切的陰陽師家族,研製諸多奧妙的符籙或式神之術,希望將難以學習的術式化繁為簡,讓沒有靈力的人也能憑藉外物自我保護。
  另外,足夠強大的陰陽師施展控神之術(操控式神),是能夠做到憑依(讓鬼怪附身於式神紙)的。
  化繁為簡這個特色在說話方面呈現的最明顯,腦子想一堆,嘴邊三兩語。
  四葉氏則是已經覆滅數百年的家族,其怪異點是於歷史完全無法考究,從和泉氏的古書記載也只能得知,四葉氏滅亡於一夜之間的引火自燃,同時有關四葉氏的記載也一字不存。
  但是依然有雜談內的隻言片語記載說,四葉氏的直系陰陽師生來能窺天機,曉千古,通人心,神乎其神。
  千葉氏則是他們的血脉之中生來就對於「言靈」有一定的操控性。
  這也是為什麼強大的禁咒會保存在千葉家的緣故,因為根本沒有人能夠敵得過他們與生俱來彷彿半神的能力。
  由半神來守護魔鬼般的不知從何而來的禁咒,誰敢反對?反對的人也承受不起禁咒的荼毒,因此禁咒慢慢地就被稱呼為「千葉禁咒」了。
  而九条家則是一個與和泉氏從術式到理念都完全相反,他們廣納有天賦的孩子,血脈傳承的概念也是最薄弱的。
  歷任九条家的領導人對於陣法的研製造詣都奇高,更恨不得將所有事物絕對執行,對於不願意被『送魂』的鬼怪,他們更是信奉認為直接除掉就可以到鐵則。
  無派系就比如折笠千斗這種有特殊原因的類型,或者師承本來就是無派系的陰陽師,比如百。無派系的陰陽師們,勢單力薄往往是缺點,但也有難以琢磨其實力與人脈廣泛的傢伙,舉例對象依舊是折笠千斗。
  「九条家聽起來好可怕……」陸在一織的解釋下,眨巴眨巴著大眼睛,露出有點後怕的神色道:「我們學校沒有九条的陰陽師吧?」
  「沒有,陰陽師之間地域還是很明顯的,九条家應該會更傾向東方,和泉氏是南方。」
  「沒有遇到九条家真是太好了!!!謝謝一織!」
  「這不用謝謝我吧?是你運氣好而已。」
  「其實九条家的陰陽師不是那麼糟糕的人,相對之下,千葉氏的人可怕多了。」百的指尖把玩著自己的衣角,很多不好的記憶盤旋在腦海,讓他沒好氣地道:「正是因為沒有一定的準則,遇到他們的話,還是躲開會比較好哦。」
  陸似懂非懂地點頭道:「只有和泉氏是不用躲嗎?」
  「這未免太兩極化了。」三月搖了搖頭道:「雖然我是家主,但我也不能保證和泉本家所有的人都不傷害你,更不要說整個和泉氏,人心難測,對待任何人都要保持警惕。」
  陸聽話地點了點頭。
  和泉一織:「七瀨同學將你保護的很好呢。」
  陸:「哥哥當然將我保護得很好啊?」
  所謂一拳打在棉花上,和泉一織完敗,他無奈地笑了笑:「嗯。」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20 18:4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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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5-3 20: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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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百科全書一織織

  「嗯……?回來的人數好像跟預計的不一樣誒?」
  於和泉本家的內院中,和泉兄弟、百與陸四個人面對面而坐。這個面對面是三月單獨坐在桌子的一邊,另外三個人則坐在三月對面的這種面對面。
  在三月的打量的目光下,和泉一織非常地緊張。
  因為和泉一織表現的非常緊張,連帶著身旁的百與陸也跟著正襟危坐,將腰桿子打的筆直,尤其是陸的眼睛視線發直,雖然乍看很精神,但真的很讓人懷疑他到底在看哪裡?
  「三月先生,好久不見!」百首先打招呼道。
  「百弟弟好久不見,歡迎你來和泉家!和以前一樣隨意走動,去哪裡都無所謂哦!唯一的規定就是不能破壞房子,一定要記住哦!」
  「好、好的!」
  雖然一直都不理解為什麼破壞房子會成為重要的交代,但百依舊是非常認真的點頭,將三月的話記在腦海。
  「這個送給百。」三月拿出一張剪紙式神,兩面分別繪畫出了不同的紅色繁複紋路,三月道:「送給你,碰水了,遺失了都無所謂,它會自己回來的。」
  「好帥!是護身符吧!……欸?欸欸?」眼尾的視線忽然發生變化,讓百立刻警惕的抬起頭,就看到了自己先前的座位,坐在中間的一織旁邊還有一位少年,他驚呼道:「這就是陸嗎!?哇,好可愛的美少年!」
  「咦咦一一百看得見我了欸!一織!」
  「不,為什麼要特別喊我?」
  「因為百看見我了啊!」
  和泉一織無言以對,所以說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我終於感覺到自己融入這個空間和對話裡面了。」百心酸地掬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淚水。
  「真是太好了呢,百!」
  百不知道為什麼很自然地就和陸雙手交握,看著兩人過分的感動,和泉一織感覺自己完全共鳴無能。
  三月淺笑著看向一臉無語的和泉一織問道:「陸先生是委託對象嗎?」
  「……啊。」
  在這放學的路上很遺憾地,和泉一織沒能組織好語言。
  倒是陸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立刻打起三分精神,認真地問候道:「您、您您您好!和泉先生!我叫陸!」
  「可以不用那麼緊張沒關係啦,這裡有兩個和泉先生哦?你要不要和百用一樣的稱呼就好?」三月笑著倒了一杯茶遞給陸道:「要喝喝看嗎?」
  「欸?」
  陸不禁困惑地看著三月,鬼怪不能觸碰常世之物,三月作為身份崇高的陰陽師家主不可能不知道這種常世。
  抱著遲疑的態度,陸依舊出於禮貌想將三月推過來的茶杯接下,卻當即詫異地張大了嘴。
  他、他、他居然碰到茶杯了!
  「三月先生太厲害了吧!比一織還厲害!原來這就是熱呼呼的感覺嗎!?」
  「茶杯是冷的,茶才是熱的。」和泉一織道:「還有一踩一捧是一個很不好的習慣,你知道嗎?」
  陸將茶水端起來一飲而盡,第一次喝茶的他,口腔被苦澀的味道完全包圍,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七瀨天總是想分享給他的「美味」的感受。
  陸是看不到自己的顏面神經有些呈現失控,綻放出誠懇又浮誇,但毫無形象可言的笑容。
  話說鬼怪有顏面神經嗎?
  「這是什麼表情哈哈哈,喝太大口了會很苦的。」三月體貼地從身後的抽屜櫃拿出放滿了仙貝的零食籃子給了前面的三位小朋友,道:「不要吃到等等晚飯吃不下,我會生氣哦。」
  「好、好的!」陸乖巧地點頭,滿眼藏不住興奮地拿起眼前的仙貝,發現上面有很多他以前就很好奇的口味,他立刻拆開包裝,將鮮美爽脆的仙貝大口咬下。
  好、好、吃!
  食物的味道真的是他無法依靠貧乏的想像力幻想出來的!
  陸感動地看著三月。
  「點心配話題剛好,陸先生是哪裡人呢?」
  「我是東京……嗯,東京鬼,畢竟我還沒出生就死掉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可以跟著天哥一起長大欸!」陸一直都對這個狀態感覺到驚喜,他笑著說:「我遇到的很多鬼怪都會在死去以後停滯生長。」
  「這確實是不多見的情況,但並不是很稀奇。」
  陸有些意外道:「我以為很稀奇的說……!」
  和泉一織解釋道:「鬼怪的型態是表象,表象萬千,隨心而動。你之所以會成長,自然是和你的心願有關係。」
  百聞言,好奇提問道:「因為心願停留在世上,所以也會圍繞著心願出現變化的意思嗎?」
  「原來我想和天哥一起長大啊……」
  「這不是你的心願嗎?為什麼聽起來是疑問句?」
  「也不是啦……只是大部分時候我只是很單純的想著『我要陪著天哥』而已。」
  鬼怪的表象有時候比言語更具象化,言語不能詮釋的,或者是過於複雜的說明,都不如祂們的心願直接體現出來的結果。
  就比如陸的這一份陪伴裡面,包涵了渴望一起成長的心願。
  三月看著陸道:「天哥是你的親哥哥對嗎?」
  「嗯,我們本來是雙胞胎的,可是我太虛弱了……但沒關係,鬼怪的我更強大,也可以陪天哥很久很久,萬一我一生下來就總是倒在床上,天哥一定會每天光是看著我就很難過吧?我不喜歡這個可能。」
  百提問道:「這就是陸先生對於自己是鬼怪這件是接受的很坦然的原因嗎?」
  「很坦然嗎?」陸自己也疑惑地含蓄一笑,他說:「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坦然耶……」
  陸稍微簡單地向在場的三個人敘述起自己的往事。
  起初是,他發現沒有人能夠看到自己的時,感覺很無助。可是,他依舊選擇跟著七瀨天一起日常進出,或許是他想體驗自己錯失的生活,也或許是雙胞胎的緣故,他天生就對七瀨天感覺到親切和喜愛。
  直到某一天,七瀨天忽然對著他所在的位子跟他開口說話了。
  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七瀨天只是一直裝作沒發現他,他們都是一樣的在偷偷觀察著彼此。
  自交換過身分後,陸就成為了七瀨天最大的秘密。
  陸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認為,哪怕自己的父母看不見自己,他更希望自己的雙生哥哥永遠都不要感覺到悲傷與難過,他想好好地陪伴著七瀨天,直到七瀨天百歲後,走入自己世界的那天,他們那時候也能夠牽手跟擁抱。
  可隨著時間拉久,看著七瀨天因為自己變得虛弱,免疫力下降,生病愈發頻繁,他總是會從內心生出一種無法抑制的無力感。
  這份無力感,幾乎是所有負面情緒與負面念頭在長時間下一點一滴,擰成解不開的死結。
  七瀨天發燒了,需要打針,需要掛水,甚至偶爾半夜過於嚴重的時候也曾送入急診,看著父母為此東奔西走,生活因此焦頭爛額,這些他什麼都幫不了。
  他沒有金錢,也觸碰不到七瀨天。
  給不了他任何實質上的幫助。
  那種僅僅是一個擁抱,都不是他能給予的滋味,只能通過言語去安慰的感覺,他從來不知道語言竟然可以這樣的蒼白無力,什麼都幫不了。
  「我也不是沒想過,如果我是七瀨陸就好了。」
  『我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消失……不想被忘記……——我好想成為七瀨陸,活在這個世界上,和天哥並肩同行。』
  真正地被冠上姓氏,能被人看見,被父母喜歡,能生存於常世。
  靈魂是孤獨的,只有擁有軀殼才能夠聚集起家,家總是以姓氏與血脈作為分界點,但是靈魂並非如此。
  每個靈魂都是個體,有的甚至連名字都沒有。
  所以陸的名字,是七瀨天給的。
  意指無垠的天地在遠方匯集一線,哪怕他們來自於兩個世界,最終也一定會跟對方走到合為一體。
  「你的哥哥,聽起來真的很溫柔。」
  「天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那麼,陸先生,你來這裡是因為什麼呢?」
  「我、我想留在這裡……我不想要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天消失了,就真的不被記得了。」
  常世從死亡到遺忘,是一個過程。而鬼怪從死亡到遺忘,是一個瞬間的結果,他們就像是世界的 BUG,擁有不尋常的力量,卻被剝奪了控制權,失控地流連在常世,曇花一現後消失。
  彷彿被常世認定為錯誤的存在後,一鍵刪除,徹底從常世之中格式化。
  三月溫柔的笑著道:「原來陸先生的請託是想活下去嗎?」
  「誒?」
  「你擁有渴望活著的心情,我們又怎麼忍心就這樣驅除你。」
  能夠用溫柔且寬容的心為他人設身處地,這就是三月最強大的地方。
  雖然偶爾內心也會感覺到委屈,但看到了對方的笑容——被治癒也只需要一瞬間。
  「只是很遺憾,如果讓你和你的哥哥待在一起會有違和泉氏的宗旨,但是,倘若是讓你安逸地感受生命最後的旅程,這對我來說並不是難事。」
  「真的嗎——!!!」
  「嗯,只是我必須事先申明,我無法給予你絕對的自由也沒關係嗎?」
  「無法給予絕對的自由……?」
  三月遲疑著思考該怎麼去解釋,片刻才道:「和泉本家是一棟非常特殊的古屋,在這裡法則相對薄弱,普通人可以透過簡單的方法和鬼怪溝通,鬼怪也能夠在這裡獲得平靜。就比如,陸先生現在很放鬆,也能夠和百說上話,可是你們一旦離開了和泉本家的範圍後,一切就會回到最初的狀態。」
  「那我以後只能在和泉本家裡面移動嗎?」陸露出懵懂的眼神。
  「這個意思也對。」
  陸明顯露出為難的神色,他暫時不想就這樣放棄天哥,可是,又是他自己主動向和泉一織請求跟隨的。
  和泉一織明明被弄得很為難,卻仍願意帶他回到和泉家,如果這時候他再提出很多要求,陸感覺對大家都很抱歉。
  「鬼怪的消亡是不可逆的,陸先生已經虛弱到瀕臨消逝的地步了,即便是待在能夠讓鬼怪感到舒服地和泉本家,也不過是一種體驗慢性的安樂死的感受。大概就像病人吸入了麻醉劑,感受不到痛意,是因為被喪失敏銳度,並且身上的疾病也依舊在侵蝕身體。」
  對比三月相對溫和且抽象的概念描述,和泉一織直接舉了一個很貼切的例子,考量了陸的環境,想來陸應該對醫院並不陌生。
  百將自己腦海發揮的想像用語言形容道:「可以理解為,和泉本家就像是鬼怪的臨終病房嗎?」
  三月笑道:「這樣描述起來,和泉本家一下子就變成生活鬼屋了。」
  「是可以這麼理解……聽起來就像是專門處理遺願的方便屋呢。」
  「那就成為午夜奇幻的風格了~」
  「其實也有另一種方法……」儘管猶疑了一下,但想到自己都已經選擇將話開了頭,和泉一織還是堅定地提出自己的想法道:「在我跟陸先生身上繪製符簶,這樣陸先生就能夠以我為中心行動,只不過這是很損害雙方隱私的做法,而且對陸先生來說也相對不公平,因為你會一直在我的監視之下。」
  百好奇道:「為什麼能夠這樣?」
  「和泉氏之所以追求血脈傳承,當然是有其理由的。」和泉一織苦笑道。
  這樣的解釋,雖然不明朗,卻又非常好理解,百識趣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
  「我先確定一下,這樣做對一織你會有傷害嗎?」
  陸的眼神怯怯,有些事情他是真的不想再經歷了。
  和泉一織聞言,屬於少年獨有的驕傲從笑容中流露而出。
  「你在說什麼啊?我可是和泉家百年不世出的天才,是為了鬼怪而生的存在,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倒下。」
  「可是我記得一織不是一直想送我走嗎?」
  「我如果直接送你走,你還能站在這裡嗎?」和泉一織的雙手環抱胸口,解釋道:「送你走,是因為離開是保護你也保護七瀨天最好的做法。」
  「好帥氣的一織弟弟!」
  「好帥氣的一織!」
  和泉一織皺緊眉頭,怒視兩人一眼。
  「對欸,現在真的很帥!可、可是我沒有覺得被保護……額額,我不是說現在哦,是一開始。」陸急急忙忙地舞動雙手,生怕和泉一織因此就生氣了。
  「那是因為陸先生做出了選擇。如果陸先生選擇繼續陪伴在七瀨同學身邊,我也只會靜靜地旁觀,等待你們終結的那天,我就會再去一趟的。但你選擇了離開,我不想讓你孤伶伶的流浪,我也希望你不要認為『一織願意帶我來和泉家是我強求的』的這種想法,因為根本沒那回事。」
  陸目瞪口呆的望著非常認真的和泉一織,怔然片刻才忽然喜笑顏開道:「一織真的很帥誒!」
  和泉一織:「你是怎麼總結的?」
  「這是秘密。不過聽到一織的話我覺得很高興,超高興的!」
  設身處地思考陸的角度,和泉一織知道,自己一開始幾近冷漠的態度,無疑會給人高高在上的感覺,後來再次碰面,他更是再度漠視了套近乎的陸。
  因為那時候的陸沒有離開七瀨天的決心,而和泉一織尊重了他們的選擇。
  可是,陸既然改變了選擇,他也勢必要跟著改變自己的作法。
  和泉一織不能讓鬼怪孤伶伶的飄泊流浪,對於和泉氏的陰陽師來說,能夠幫助的鬼怪就盡量幫助,不能幫助的,如果鬼怪願意,和泉一織也會聆聽祂們的遺言,費盡心思陪伴祂們最後一程。
  這就是和泉氏的陰陽師應有的驕傲。
  「三月先生,一織同學還有百同學,我想問你們,和泉家,甚至是陰陽師,你們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陸的提問,讓三人下意識交換視線。
  百附議道:「確實是讓人很好奇的提問,我一直以來也很想問三月先生或一織弟弟……」
  在收到和泉兄弟二人意外地的眼神,百尷尬地笑了笑道:「因為千大哥一直以來給我的答案也很模稜兩可。」
  「他是怎麼說的?」三月很感興趣地追問。
  百:「陰陽師是一群非法管制的流氓。」
  「折笠前輩的風格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粗暴直接。」
  百:「這對三月先生來說應該是很失禮的話吧?畢竟也是陰陽師家族之一的家主。」
  「沒有哦,我很喜歡。陰陽師之所以是高危職業,就是因為百分之九十是道德低下的混蛋沒錯哦。」三月是發自肺腑的笑出聲,嘴角高高揚起,看起來是真的對折笠千斗的話很是讚同。
  「誒誒誒——百分之九十會不會太多了?」百驚詫道,可他自己僅僅是停頓了一秒後,發現自己從小到大,似乎只有四位陰陽師對他抱持善意,他發現三月先生的比例可能說錯了。
  陰陽師難道 99.99%都是人渣?
  感覺陸的提問會硬生生地被這兩個人越拉越遠,和泉一織沒有參合兩人的打趣,而是向著陸道:「我來回答你吧。說起來會有點長,我一邊畫圖一邊跟你解釋會比較快呢。」
  「那就麻煩一織同學了!」
  「一織老師的小課堂啊!」
  「不要那麼興奮啊……!」
  而且作為經驗底蘊更豐富的哥哥竟然也露出興味盎然的表情翹首以盼!
  迎著眾人期待或看好戲的目光,和泉一織開始畫出表格,說明道:「首先是人類所在的世界,我們稱呼為『常世』,鬼怪的終點世界稱呼為『奈落』,也有人比較避諱,會稱奈落為『那邊的世界』——」
  常世與奈落之間偶爾空間重疊的時候,會有誤入歧途的存成,即為「訪客」(也就是百稱呼的客人)。
  「心願」過於強大的鬼怪,是指躲避了前來迎接他們的奈落,滯留在人間,力求找尋能夠看見自己的人類幫助自己實現心願的傢伙們。
  不過,畢竟鬼怪是身處不屬於自己的世界,會慢慢地被常世吞噬。而鬼怪一旦沒能夠在遭到常世完全吞噬殆盡前回到奈落進行轉生,就會魂飛魄散,永遠地消失在三千世界內。
  還有一種情況是指那些過於虛弱的鬼怪不能夠憑藉自己走過通往『奈落的橋』,這時候就需要陰陽師的幫助『送魂(超度)』。
  上述是屬於和平一點的情況,因為並不是所有鬼怪都很安分,願意配合陰陽師去往他們應該去的地方。
  部分的鬼怪也會為非作歹,陷害生人(活著的人類)的鬼怪。
  因此陰陽師為此已經爭執不休幾百幾千年的光陰,分成諸多派系。
  以東京地勢為主,陰陽師分五種類型,分別是和泉氏、四葉氏、千葉氏、九条家和無派系。
  和泉氏是自古以來最待人親切的陰陽師家族,研製諸多奧妙的符籙或式神之術,希望將難以學習的術式化繁為簡,讓沒有靈力的人也能憑藉外物自我保護。
  另外,足夠強大的陰陽師施展控神之術(操控式神),是能夠做到憑依(讓鬼怪附身於式神紙)的。
  化繁為簡這個特色在說話方面呈現的最明顯,腦子想一堆,嘴邊三兩語。
  四葉氏則是已經覆滅數百年的家族,其怪異點是於歷史完全無法考究,從和泉氏的古書記載也只能得知,四葉氏滅亡於一夜之間的引火自燃,同時有關四葉氏的記載也一字不存。
  但是依然有雜談內的隻言片語記載說,四葉氏的直系陰陽師生來能窺天機,曉千古,通人心,神乎其神。
  千葉氏則是他們的血脉之中生來就對於「言靈」有一定的操控性。
  這也是為什麼強大的禁咒會保存在千葉家的緣故,因為根本沒有人能夠敵得過他們與生俱來彷彿半神的能力。
  由半神來守護魔鬼般的不知從何而來的禁咒,誰敢反對?反對的人也承受不起禁咒的荼毒,因此禁咒慢慢地就被稱呼為「千葉禁咒」了。
  而九条家則是一個與和泉氏從術式到理念都完全相反,他們廣納有天賦的孩子,血脈傳承的概念也是最薄弱的。
  歷任九条家的領導人對於陣法的研製造詣都奇高,更恨不得將所有事物絕對執行,對於不願意被『送魂』的鬼怪,他們更是信奉認為直接除掉就可以到鐵則。
  無派系就比如折笠千斗這種有特殊原因的類型,或者師承本來就是無派系的陰陽師,比如百。無派系的陰陽師們,勢單力薄往往是缺點,但也有難以琢磨其實力與人脈廣泛的傢伙,舉例對象依舊是折笠千斗。
  「九条家聽起來好可怕……」陸在一織的解釋下,眨巴眨巴著大眼睛,露出有點後怕的神色道:「我們學校沒有九条的陰陽師吧?」
  「沒有,陰陽師之間地域還是很明顯的,九条家應該會更傾向東方,和泉氏是南方。」
  「沒有遇到九条家真是太好了!!!謝謝一織!」
  「這不用謝謝我吧?是你運氣好而已。」
  「其實九条家的陰陽師不是那麼糟糕的人,相對之下,千葉氏的人可怕多了。」百的指尖把玩著自己的衣角,很多不好的記憶盤旋在腦海,讓他沒好氣地道:「正是因為沒有一定的準則,遇到他們的話,還是躲開會比較好哦。」
  陸似懂非懂地點頭道:「只有和泉氏是不用躲嗎?」
  「這未免太兩極化了。」三月搖了搖頭道:「雖然我是家主,但我也不能保證和泉本家所有的人都不傷害你,更不要說整個和泉氏,人心難測,對待任何人都要保持警惕。」
  陸聽話地點了點頭。
  和泉一織:「七瀨同學將你保護的很好呢。」
  陸:「哥哥當然將我保護得很好啊?」
  所謂一拳打在棉花上,和泉一織完敗,他無奈地笑了笑:「嗯。」



【一織小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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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澄 我也覺得第六部之後就是要換一個大主線開搞了,應該說官方寫給經紀人的信中的內容感覺根本明示就是要這樣做了,劇場版(Live Beyond Period)只是銜接過去的跳板(希望可以利用跳板順便解決一下海螺小姐時空的問題XD) 至於回憶男人最貴的問題⋯⋯阿官啥時不搶錢了呢?(看向expo事後通販&gaogao周邊)不搶錢了我們才要怕吧w不搶錢了才要怕阿官是不是要收了 2023-5-10 01:14
@稜鏡行空 謝謝~~~~ 最近阿官要出新劇情啦XDD祈禱成功?而且還是西方童話世界>< 第六部的收尾感太強,都有一種阿官想換一條大主線開搞的感覺。我真的一度都要覺得,阿官是不是都不打算讓zero登場www還是要讓zero永遠只能活在回憶里wwwwwww沒有什麼比回憶更傷更騙錢的了(正色)(意有所指)(看向那個最貴的男人) 2023-5-9 18:40
@伊澄 我是覺得ZERO這個坑蠻大的,基本上除非寫劇本的人沒靈感不然不填的機率不高啦,只是就是不知道會獨立出一篇番外、還是讓小偶像們從現代回頭去解謎哪種形式而已。外表人設好看、故事動人的話,出個卡池來(騙)抽(課),或是出周(騙)邊(錢),以商業角度來看這不香嗎www 嘛我自己是很喜歡同人文出這樣子的啦~會覺得根本就像是在看官方出的故事(對官方你故事出太少啦!!給我出多一點!你看看隔壁棚偶夢每次活動和卡池都有附劇情的!),再加上這設定是真的很完善,大大的文筆又好,所以雖然不太敢說是不是大家都喜歡,但我一定會一直肯定這一篇的! 2023-5-7 01:28
@稜鏡行空 我也好希望有天可以看見ZERO本人的圖樣登場XDDD但感覺希望不大。 原來是這樣嗎!!!我一直以為寫很長比較不討喜,因為笑點不大(也可能是我是個喜感不夠的人(???)),CP粉大多也不熱衷。不過我還是會寫自己高興的XD 其實我也不織到水草可以幹什麼 我是為了寫這篇同人文所以才註冊的XDDDD 2023-5-6 23:42
@伊澄 我其實也沒有做什麼特別的理解啦XD自從全曲出來到現在也因為忙碌來不及做太深入的分析,只能按照以前對前半部的感覺+我曾對Dis One.做的小分析幾個要素綜合起來大概的去反推一下Zero可能消失的原因。如果說Dis One.是他最後的掙扎與呼救,Incomplete Ruler也許就是道別的花束了。 但當然現在線索還是太少,很大部份的拼圖還是只能靠妄想去填補啦~這些很多也是看著劇中「疑似」最接近Zero的陸去填補的。第六部出來的時候我看視覺圖一整個超級怕.jpg,因為給我一種大家都要消失的感覺(瑟瑟發抖)。再來也有用老九條挑中的人選(千、天、悠、理等)的特質去填拼圖,再加上包含第五部劇情在內至今為止對Zero的所有描述,綜合起來大概推算出了四、五種可能的Zero型態(型態是三小😂),每種其實也是大同小異就是了。總之結論就是不管我自己怎麼推算腦補,終究還是希望官方能有一個解答啊~ 2023-5-5 08:05
@稜鏡行空 謝謝你\( ^▽^ )/~被誇的有點不好意思。我本來一直想說,同人寫成這樣世界觀會不會有點太大,導致接受度很低XD(但我每次想想官方都帶頭搞事了應該不要緊啦(X)) 2023-5-4 20:08
@稜鏡行空 你理解的好好~讓我又重新把歌詞理解了一遍>A<)感覺陸就像是過去的ZERO的心聲,天是現在的ZERO想對九条說的話(像是勇於去改變或不會再逃避)。剛好舞台劇內容提到說是對唱其實是「自己與台下的觀眾」變成「自己與自己的對話」。我剛開始因為帶入陸劇情的心聲,理解成陸內心深處想對天說自己不願意再被保護起來XDDD不知道是不是換了一個角度覺得,Dystopia用來形容ZERO存活在被九条拱起來的世界當明星,其實真的也很貼近歌詞。越想越覺得你理解的超棒的>/////<挖屋 2023-5-4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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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5-6 23: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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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The Daisy,』

  幾番商量之下,陸暫時決定跟著和泉一織行動。之後如果有異議或變化,就會由三月接下照看陸的責任。
  再那之後用過晚餐,三月將百留下,還擺出一副促膝談心的姿態,和泉一織便帶著陸先行離開了。
  陸走在廊台(*くれ縁),亦步亦趨的跟著和泉一織,沿途發現沐浴在月光下五顏六色的花朵逐漸褪變成越來越多開得正鮮豔的深紫色花叢。
  明明只是轉了一個方向,景色就能夠變得截然不同,如果剛才的大院是朝春明媚,那這裡就像晚夏清幽。
  陸忽然閃過一個想法,這裡比起大院,更有和泉一織的感覺。
  「和泉本家真的好大,我以前都沒想過自己會來到這麼漂亮的古建築,走在裡面就好像穿越了一樣,真的是感覺哪怕只看過一次就會記得一輩子吧!」
  「你很喜歡這裡嗎?」
  「很喜歡啊,這裡這麼漂亮。難道一織不喜歡嗎?」
  「……我不喜歡。」
  陸本來是懷抱笑意的心態聊天,沒想到和泉一織卻給出了意料之外的回應,讓他不由得呆怔怔地追問:「為什麼?」
  「陸先生,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和泉家好像是陰陽師家族裡面最好相處的家族?」
  「難道不是嗎?……我是不知道其中有什麼內幕,但我遇到的人裡面,對我最好的陰陽師就是一織和三月先生。」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管是哪裡的陰陽師都沒有例外。陸先生,你太相信別人了,萬一我們其實是想將你騙過來變成供我們差遣的小鬼呢?」
  「騙人的人也不會這樣跟我說吧?那一織你有在騙我嗎?」陸歪了歪頭。
  「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一般來說,哪有人這樣子直接詢問對方的?
  也太犯規了吧!
  陸才不知道和泉一織的那些彎彎繞繞,他很單純,也很率真,只是說出自己所想的話。
  越是直接的人,才越讓人難以招架。
  「我就當一織你在關心我吧。但是,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是一織你吧?你最反反覆覆了,一開始明明跑來關心我和天哥,後來又不理我,雖然你解釋過了,後來又同意我跟著你回來了,現在卻好像又後悔了——我的存在讓你很為難嗎?」
  和泉一織驚訝地看著陸,對於陸的敏銳與將情緒具體化的能力,他感覺到有點驚豔。
  本想著陸只是被七瀨天保護的很好的少年,對待事情總是帶著一股天真,和他說話的時候更是充滿了撒嬌任性的感覺。
  難道他是在裝笨嗎?
  「……是我太武斷了,認為你很天真。我很抱歉。」和泉一織覺得自己應該要好好地審視陸這個鬼怪,他似乎有點太怠慢了。
  「三月先生剛剛也是這麼跟我說的呢。」
  「哥哥說了什麼嗎?」和泉一織有些訝異。
  「他是說『人心難測』。」陸笑著道:「我從誕生的時候就一直活在人類的周圍,其實也沒那麼天真吧?只是我認為懷疑很簡單,可如果不願信任,有很多事情就無法開始。因為我相信一織,所以現在才能站在這裡和一織說這種感覺很討人厭的大話不是嗎?」
  「……你還真是個奇怪的傢伙……很抱歉,對你說了那麼多奇怪的話。」
  「沒關係哦,我不介意,倒不如說你能跟我說真是太好了。」
  「是嗎……」
  和泉一織望著面前表情十分認真的陸,這是他沒有遇到過的類型。
  他大部分的時間都獻給了陰陽術,要說他為什麼努力,那肯定只有一個原因——因為三月。
  三月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和泉家,一織作為和泉家的次子,百年不遇的天才,他當然也是三月犧牲一切的對象。
  三月對於和泉一織刨根究底的態度,總是會踩住煞車,點到為止,他們無法談論內心話。明明對彼此最為熟悉,卻無法用明確的言語表達。
  「說起來一織你一直喊我陸先生,明明喊百就是直呼名字。」
  陸就這樣輕描淡寫的轉移了話題,一點也沒讓氣氛沉寂下去,和泉一織不禁微愣。
  看著和泉一織傻愣愣的樣子,陸笑道:「說話啊。」
  「……因為我剛開始認識百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姓氏,折笠前輩只是說『這個孩子叫小百』而已。」
  「可是你也沒有因此喊百先生啊?!」
  「一開始喊了,但那時候折笠前輩一臉(눈言눈)的樣子……」
  耿耿於懷的和泉一織在哥哥的幫助下,成功徵得折笠千斗鬆口解釋,其實是他實在沒想到小不點一織對同齡的孩子語氣也是這麼一板一眼,所以和萬前輩打了賭,結果輸的一塌糊塗。
  至於到底賭了什麼,折笠千斗是打死都不說了。
  「可是我還是希望一織可以喊我的名字就好,總是加上敬稱,總覺得很生疏很奇怪。」
  「……也沒有很奇怪吧?」
  「很奇怪。超奇怪!」
  「……我知道了……陸。」
  「哈哈,這樣聽起來很親近,太好了!」
  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隨著和泉一織推開其中一扇障子,約莫十六坪米的空間裡地上鋪滿疊蓆,擺放著鑲嵌式的和室櫃,琳瑯滿目的書籍被明確劃分出了學校與陰陽師的區間。
  雖然鬼怪不需要睡眠,但和泉一織還是從壁櫃內拿出新的一套備用床組給了陸。
  「那個,一織,我不用睡覺哦?」
  「我知道,但你逛累了還是可以回來躺著。我稍微說明一下,在和泉家內你可以隨意移動,但離開和泉家後,哥哥給你的符籙就會生效,你不能離開以我為中心半徑十五公尺。」
  「很長嗎?」陸捧著自己脖頸上特殊製成的紅玻璃掛飾,很是神奇的把玩著。
  「這就看你怎麼認為了,五層樓高差不多吧。」
  「……感覺普通呢。」
  「畢竟學校很大,你離太遠的話我就不能及時感應到你,所以沒辦法再延長了。」
  「一織可以這樣幫我已經很好了啦,一織你也不要一臉抱歉的樣子。」
  這個人是微表情專業精修嗎?
  和泉一織不自在的轉過身背對道:「我只是對自己的實力覺得還有進步空間,並沒有覺得抱歉。」
  陸擺出一副好啦好啦無所謂你說什麼的表情道:「說起來明天是周末,一織有打算要做什麼嗎?」
  「我要去打工……這麼說來,你也要和我一起去了。」
  「一織是在什麼地方打工?」
  「是咖啡廳。」

  -

  陸從前一天晚上就十分好和泉奇一織口中打工的咖啡店會是什麼樣子,終於苦苦熬到太陽升起,他跟著和泉一織搭坐電車來到了市中心。
  在和泉一織站定的地方,那是一間非常有春季色彩的咖啡廳,門外栽種著一盆又一盆櫻色的花朵。
  「店名是『The Daisy,』卻種滿了其他花呢。」
  「那是仙客來。店長說這種花代表喜迎貴客,是慶祝生意興隆的花。」
  「好漂亮啊,又好看又有很好的寓意呢~那一織的房外那一片花海又是什麼花?都是看起來就很精細照顧的花朵呢。」
  「是桔梗,都是哥哥種下的。和泉本院的花朵全都是哥哥種的。」
  「三月先生也太厲害了。」簡直就是傳說中的人妻屬性滿點!
  和泉一織推開店門,門扉掛著的玻璃風鈴發出悅耳的響動。
  在吧檯處,長相俊美的店長正舞動著巧手,醇厚的咖啡餘香繞室,伴隨著輕音樂,店內的氛圍彷彿是隱匿於鬧市之中,能夠帶給客人享受與世隔絕的清淨與安寧。
  因為處於開店緩衝的時間,店內暫時不會有客人到訪。
  在聽到風鈴聲的時候,帶著一頭金色短髮的店長抬起頭,深邃的五官上,一雙藍寶石色的狹長眼眸微微彎起,很自然地親切笑著道:「morning, dear friend. I hope you have a good mood today.」
  陸:「咦!歪果仁!」
  和泉一織忍不住斜睨了身旁大驚小怪的陸一眼,還是淡定地向店長問安道:「早上好,六彌先生,也祝你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被稱呼為六彌的店長先生笑容愈發燦爛道:「Thanks.我發自內心的為收到你的祝福覺得開心。」
  「我先去更衣間換上制服。」
  「OK.」
  「一織織織織,你工作的地方都要講英文嗎!?」
  「只是店長恰好是外國人而已,而且六彌先生的日文非常好,就算不會英文也沒關係。」
  「那真是太好了~」
  「陸並就不會跟六彌先生說上話,根本不需要覺得緊張吧?」
  「看到外國人下意識就會緊張嘛。」
  「那是無所謂,只是在我工作的時候,我們得約法三章,我沒辦法及時給你回應,你可以在店內隨意跑動,但請不要跑太遠,同理我昨晚說過的原因,我無法及時感應到你,萬一遇到了其他陰陽師或什麼人,會很危險的。」
  就在跟陸對談的過程中,更衣室的門忽然被打開,嚇得兩人陡然禁聲,猛然轉頭。
  「啊,和泉已經來了啊!早上好!」
  看到來的人是負責在內場工作的同事十龍之介,和泉一織禮貌地問好道:「十先生,早上好。」
  「我剛剛聽到和泉你好像在跟什麼人說話,是我聽錯了嗎?」
  「對,是你聽錯了。」
  看著和泉一織從善如流的回應,陸沒有忍住,在一旁小聲道:「沒想到一織還是個擅長說謊的男人。」
  和泉一織的笑容一僵。
  ——好煩人啊,陸先生。
  礙於十龍之介是普通人,如果和泉一織直接將惡語吐出口,大概就會被當成是怪人,萬一因此被人注意到自己總是對著空氣說話,那就不妙了。
  被迫啞巴吃黃蓮的仇,和泉一織就這樣暗自記住了!
  「原來是這樣子啊!」十龍之介很輕易地接受了和泉一織的反駁,他轉換了話題重心,向著一織提問道:「說起來,和泉你今晚有空嗎?」
  「要約晚飯嗎?」
  「晚飯要改天,因為這次主要目的是這個!」說著,十龍之介自己配著「登愣」一聲,從口袋拿出了兩張門票道:「——樂團演出!」
  「啊,十先生之前提及在大學組成的樂團嗎?」
  「沒錯!最近加入了新的成員,我一直很想跟店長先生還有和泉你分享,剛好最近能登台演出,沒有什麼比現場演出更棒的分享方式了!」十龍之介滿身都是掩不住的喜悅,笑語之間滿滿地都是在訴說著對於夜晚的期待。
  和泉一織看著手上的入場劵,他疑惑道:「為什麼給我兩張門票?」
  「和泉你不是有一位哥哥嗎?一起來看吧!」
  和泉一織愣了愣,旋即搖頭道:「哥哥他……工作很忙,回家就不怎麼出門了。」
  「是這樣啊……」看出和泉一織的為難,十龍之介體貼道:「那就跟店長先生一起來吧!」
  「謝謝。」和泉一織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在對話的過程裡面,十龍之介與和泉一織早已換裝完畢,甫一踏出更衣室,十龍之介就開始跟著店長介紹自己今天的精采安排。
  六彌凪看著自己手中那張設計的非常精美的門票,他驚喜道:「oh——龍的Live Band邀請!I look forward to tonight!」
  「我也期待在晚上看到和泉跟店長先生哦!」十龍之介笑著道。
  「我一定會去的。」六彌凪給了十龍之介一個wink道:「我非常喜歡這個surprise.」
  「太好了!」
  在時間流逝下,不知道是不是仙客來真的有魔力,六彌店長的咖啡店確實比陸一開始所預期的生意昌隆。
  尤其是女性客人,簡直是絡繹不絕。
  十龍之介在內場製作看起來十分可口的義式料理,和泉一織則是在前台幫忙收零,同時兼職甜點和飲品的製作,六彌凪身為店長,除了用那張絕世無雙的臉龐拉客以外,外場的送餐也幾乎被他包下了,三個人展現絕佳的默契配合,完成了高難度的壓榨工作。
  時至下午,將餐盤的部分送進了店長重金砸下的自動洗碗機,幾人才有了片刻的休息時段。
  將落地玻璃的窗簾暫時拉上後,和泉一織和十龍之介都坐在店內抓緊時間用餐,六彌凪卻依舊不慌不忙的為自己泡了一杯黑咖啡。
  趁著休息時間,和泉一織將自己不用晚飯的訊息發送給了三月。
  「店長先生該說是有著用不完的體力嗎?」十龍之介無奈地苦笑。
  「白天是屬於勞動的時間,能夠好好地保持優雅完成自己的工作,對我來說是非常有意義的。」六彌凪笑著道:「當然,像龍和一織這樣好好地放鬆的生活方式,我也很喜歡哦。」
  「我們的店長先生這麼溫柔真是太好了。」
  「thanks,龍。很高興能得到你的讚美。說來,你們有沒有認識需要工讀的朋友呢?大家的工作太繁重了。」
  「打工的話……我可以回去問問看一位朋友。」
  和泉一織一瞬間就想起了最近剛來東京的百,應該也會需要找工作吧?
  畢竟百可是一位打工魔人,雖然折笠千斗應該挺富有的,但百還是很堅持地認為自己想要的東西應該要自己賺取,再加上百這個人似乎沒有什麼升學的慾望,因此對於打工的內容不挑,導致常常找到一些糟糕的工作。
  「我會期待一織你的消息的。那麼龍呢?」
  「……沒有呢,樂隊內大家都有自己的兼職了。隊長對於蕎麥麵很執著,非常熱愛自己的外送工作,甚至每次團練練習室都是蕎麥麵的味道呢。」
  「你下次可以帶著店裡的義大利麵battle。」
  「店長先生,不要在這種奇怪的地方有勝負心。」
  「一織,你不知道味道可是經營店鋪的關鍵嗎?!」
  「那我們主打的也是咖啡和甜品吧?……但是為了這種理由不管帶什麼去都不對吧?!」
  作為被慫恿的話題主角之一的十龍之介還沉浸在六彌凪的提議,腦海正模擬著那個不怎麼樣的畫面,最後喃喃道:「他們會生氣的吧……?」
  聽著六彌凪的發言,陸也在一旁對著一織道:「室內☆異國料理文化大對決,最終受害人是未知的新成員呢。」
  和泉一織抬頭看了陸所在的位子一眼,忍不住笑了笑,心想確實是這樣呢。
  陸在注意著和泉一織的同時,因為開著六彌凪的玩笑,而抬頭看向吧檯的位子,卻忽然地迎上六彌凪含笑的目光。
  陸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瞪大眼睛,正要驚呼出聲,卻聽見六彌凪開口說話。
  「一織面前的燈泡是不是有點黯淡?」
  「似乎是壞掉了呢。」和泉一織順著六彌凪的視線望去,發現吊燈的燈泡對比其他的確實有點黯淡,但在白天下如果不仔細觀察是看不太出來的。
  「那我等等換一顆新的吧。」
  「辛苦你了。」六彌凪非常愉悅地向十龍之介道謝後,繼續非常悠閒地品嘗著自己的咖啡。
  陸緩過自己過度震驚的心情,慢慢地吐氣,回想著六彌凪那一瞬間變得十分銳利的目光,原來只是錯覺——嗎?
  內心的怪異感在變得忙碌的下午被慢慢地淡忘,直到和泉一織正式宣布下班的時候,陸瞬間露出了一臉不可思議的狀態。
  『The Daisy,』是一間很神奇的咖啡店,從早晨看到店長是外國人開始,以及午休不經意地對上視線,還有下班的時間,通通都很不可思議。
  在回家的路上,陸還在震驚道:「只經營到六點的咖啡店???」
  「因為七點是電視播出的時間,店長認為動畫比客人與財富更重要一點。」
  「太任性了!」
  和泉一織想著,能被陸評價為任性的店長先生確實是應該好好地審視一下自己的任性嗎?
  陸雖然很驚奇六彌凪的行為,但他也沒有過分焦點在這件事上, 反而是提及了早上十龍之介向和泉一織發出觀賞樂團表演的邀請。
  「我好期待今天晚上十先生的演出!」
  「演出八點才開始,我要先回家將東西收拾一下。」
  「要找百一起去嗎?」
  「……我想他應該沒空。」
  陸原先還有些困惑於和泉一織的發言,直到回到了和泉本家後,看到了正在被一群宛如暴風雨一般持著紙刀子的式神紙追逐到無暇歡迎他們回家的百,他才理解了一織的意思。
  陸還發現了那些式神紙的頭頂上都頂著一道小月牙的圖號。
  和泉一織說過,那是三月為了讓式神在和泉本家內不被族人以為是誤入的式神而特意用靈力繪製符號。
  一旁與陸看著相同場景的和泉一織心有戚戚焉道:「看來哥哥在授業的部分依然還是會變得很不假辭色呢。」
  「……百要加油啊。」陸此刻發自內心送上最虔誠的祝福,同時對於和泉一織的童年感到了無盡的好奇。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19 19:23 編輯

留言

真的是太棒了全員的名字都登場了!撒花!這店長真的好逗,而且超級不ooc,感覺Nagi如果真的去做咖啡廳店長就會是這樣呢!然後被三月的式神追殺的百好好笑www 2023-5-7 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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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5-9 18:4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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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Intriguing

  六彌凪:〔Sorry,一織,我現在會使用magic奔向你所在的地方(´;ω;`)〕
  六彌凪:〔我居然放任未成年的一織在危險的夜晚等待〕

  和泉一織:〔不用擔心,我已經預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了〕
  和泉一織:〔我會先進去會場的,六彌先生請慢慢來,路上小心〕

  因為不想等待堅持在動畫最後一秒鐘的六彌凪,和泉一織回覆了六彌凪的訊息後便收起了手機,選擇跟陸一起先進了地下音樂會場。
  彷彿在耳邊炸開的重低音的喇叭,震盪著整個地下室的空間,舞台上不知名的樂手們彈奏著帶動現場的搖滾音樂與底下的觀眾們熱切互動,這樣的環境不論是和泉一織還是陸都是第一次體驗。
  十龍之介說過他們的樂團演出時間是在晚上八點十五分,現在還距離一小小段時間,受到周圍氣氛的渲染,和泉一織也不禁好奇地探索起這個別有他日常風格的空間。
  「如果不是被邀請到這裡,只看在咖啡店工作的十先生,會覺得他簡直就是很適合帶動小朋友唱跳的大哥哥呢!」
  跟在和泉一織的身邊,陸也不免俗被周圍歡動的氣氛所影響,視線咕嚕嚕的轉動,對著眼前的一切感受都新奇不已。
  「確實是會這樣呢,因為十先生很親切。我記得十先生說過,他擔任的是KB手,隊長八乙女先生則是爵士鼓手,新成員沒猜錯的話,會是一位吉他手,因為十先生說過他們很想找一位吉他手。」
  「KB?」
  「鍵盤手或電子琴手,因為十先生大部分說的時候還是用『KB』,有沒有這種簡單直譯的說法我倒是不確定。」
  「原來如此。」陸理解的點了點頭,他笑著說道:「原來還有這樣的世界啊,要是和天哥在一起應該就來不了了。不過天哥也會彈電吉他,他還買了很多不得了的效果器,彈起來都超厲害的!每次看著天哥彈電吉他唱歌,我都覺得他是全世界最耀眼的天使了~」
  陸總是會很遺憾自己碰不到常世之物,不然他一定會跟七瀨天一起組一個他們兩人的樂團。
  每當陸失落的神情太過明顯時,七瀨天就會加倍努力去練更多陸不曾聽過的高難度樂譜。
  特地為了陸而彈奏,不厭其煩地告訴陸很多有關電吉他的事情。
  就算陸觸摸不到,七瀨天也想讓陸參與這個常世萬物。
  「哦——玩樂團的年級第一名,這可真是不得了的人。」
  「這麼說一織也很不得了呢,當陰陽師的年級第一名。」
  「陰陽師對我來說不是興趣,是我的一切。至於年級考核,那是對學習態度的考驗,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第一名往往也有運氣的成分。」
  「運氣的成分?那麼說天哥跟一織一定都會成為世上最幸運的人了吧!」
  「和泉——!」
  吵雜的會場中忽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泉一織正想尋找聲源,就被寬大的手掌從身後捏住肩膀。
  和泉一織回頭一看,果然是那個人高馬大的十龍之介。
  「呼,不好意思啊,剛剛才看到你的Rabbitchat。」十龍之介氣喘吁吁的向一織道歉後,詢問道:「店長先生沒有來嗎?」
  「目前才剛八點整。」
  「啊,這麼說還在路上呢。」十龍之介也很清楚六彌凪對於動漫的狂熱,便理解地的點點頭道:「那一織你還可以嗎?我很擔心你不太習慣這種地方。」
  因為和泉一織總是給人「很文靜的優等生」的錯覺,不過對象如果換成店長,十龍之介就不會有這種問題了。
  「不會,我很喜歡這裡的氛圍。」
  「你能喜歡真是太好了!我一想到要在那麼厲害的店長面前彈琴,手掌心都緊張得冒汗了。」十龍之介緊張地搓手,他有些害羞似的笑著道:「自從聽到店長先生的鋼琴後,總覺得在他面前彈琴很不好意思。」
  和泉一織聞言,學著六彌凪的語氣道:「店長先生要是聽到你這麼說,一定會對你說:『No sweat !』」
  「sure !」十龍之介有樣學樣地跟著模仿起來。
  「原來我在你們心中是這麼sunshine的指標。」
  和泉一織:(☉д⊙)
  十龍之介:(☉д⊙)
  陸:(*°▽°*)
  在咖啡廳打工多年,那個永遠西裝筆挺,髮膠隨身,警惕著要保持優雅與性感的儀態才能夠隨時不讓美麗的少女們失望的六彌凪,此時此刻穿著一件灰撲撲的帽T和非常接地氣的束繩運動褲,帽子嚴嚴實實地蓋住了他那張引人矚目的臉,看起來就像是……
  「好像誤入地下音樂圈的宅男呢(*°▽°*)」 
  「……六彌先生?」
  「一織、龍,這可是我們三個人首次的全體員工團聚!」
  「這不是因為六彌先生你每天都想看動畫所以才約不到晚飯的嗎?」
  「畢竟店長先生是魔法少女的忠實粉絲呢。」十龍之介無奈地笑聲迴盪在幾人之間,同時他鼓動氣氛道:「既然是第一次員工首聚,請兩位在吧檯點餐的時候都報上我的名字吧,這次換我請大家一餐。」
  「Thanks!龍真是大方的好男人呢!」
  「哪裡,店長總是不嫌棄我們帶走店裡的甜品,累積下來我只請了你這一次,還請你不必客氣。」看著六彌凪那麼興致高昂,十龍之介也覺得十分高興,但礙於時間問題,他只能向兩人提前告辭,道:「我還要先回到後台,店長先生跟和泉一定要盡興而歸哦。」
  「Sure!這真是太Exciting了!」六彌凪握緊了雙拳,嘴裡發出哼哼的笑聲,招呼著和泉一織道:「一織你要不要吃吃看這個?Very intriguing.」
  「Intriguing……用在食物上感覺不是很美妙呢,這是什麼?」
  和泉一織皺著眉頭,這玩意雖然是麵包,不過上面的顏色就像是飽和度不夠深的芝麻糊,結構看起來也有點鬆散,應該不是高筋麵粉製作的麵包,乍聞起來味道還有點似曾相似。
  話說六彌凪居然還先繞去買了這種特殊料理才開始尋找他們嗎?
  是放棄了動漫的片尾曲就直接飛奔過來了吧?
  「一織你這是偏見,美麗的server偷偷地告訴我,這是蕎麥粉製作的麵包。是其中一團樂隊的鼓手提供給他們的菜單,我覺得非常的美味~」
  「我好像能猜出是哪一位鼓手了呢。」和泉一織笑了一聲。
  「但是,我忘記買飲料了。」六彌凪懊惱地抓了把自己的頭髮。
  「換我去買吧,畢竟好不容易才佔到位子。」
  「那就謝謝一織了~」六彌凪露出了計畫得逞的笑容。
  陸沒有選擇跟著起身離去和泉一織同往吧檯,而是停留在原地好奇地打量起六彌凪。
  他幾乎整張臉都快懟到了六彌凪的臉上時,舞台上激烈地閃爍著的燈光熄滅,上一場演出的結束讓氣氛持續於歡動之中,而下一場演出,作為初來乍到的新樂隊,只見台下的人群們相互交頭接耳的議論與期待。
  在這吵雜的談話聲裡,陸很明確地從耳畔捕捉到了六彌凪的聲音正訴說道:「Lovely boy,你靠得太近了,我很害羞的。」
  陸的鼻尖已經幾乎貼到六彌凪的鼻尖,六彌凪的呼吸完全打在了陸的身上。
  陸有些意外地發現,六彌凪的呼吸非常的冰涼。
  人類的呼吸對於鬼怪來說,呼出的氣息是冷、是溫還是熱,這是一種判斷對方身體狀況的標準。
  像十龍之介是目前最火熱滾燙的,而和泉一織和百的氣息都比三月溫暖,三月跟七瀨天的氣息則偏溫涼,而六彌凪——簡直是冰涼了。
  「果然不是我的錯覺,我對看得到我的人很敏銳的!」陸有些得意。
  六彌凪朝著陸揚起了淺淡的笑容道:「Yes,but It’s between you and me.OK?」
  「呃,你是想讓我保密嗎?我要想想呢……因為欺騙一織是不好的。」
  「你的誠實真是美好的品德,但這會讓我變得很為難呢……」
  「為什麼?」
  「因為陰陽師們總是很喜歡招攬看得到的人,可是我只想好好地平靜地生活,所以鬼怪朋友可以幫幫我嗎?pretty please!」
  陸:(*°▽°*)!(OH!——一織!金髮帥哥在對我撒嬌!)
  在舞臺的那方,三位男孩的樂團,他們登上金屬舞台,伴隨尖銳地一聲嗡鳴,是電吉他手正接上效果器後調整音量大小,所有的節奏從最響亮的那聲和弦開始,宣告著他們的演出即將開演。
  緊接上來那歡快的爵士鼓,以及高昂地把控著所有音符的電子琴聲。
  舞台燈在最巧妙的時機亮起,彷彿是因為湧出喉間的那三人的歌聲也成功驚艷了流光。
  這是一首大膽且縱情肆意的樂曲。
  「——!」陸猛地回過頭望向舞台。
  那頭粉色的短髮,讓他不禁瞪大了雙眼。
  一瞬間陸仗著自己能夠通行無阻,直接直奔到了舞台的最前位,漂浮於半空中,與中心位的主唱四目相對。
  那是他眼中獨一無二,最耀眼的天使。
  然而七瀨天的目光穿透了整座舞台之下,在這小小的空間裡面,數百人的觀眾裡有誰,他都能夠一目瞭然。
  他的目光穿過了陸,注意到一位意料之外的人出現在會場裡。
  還有,七瀨天瞇了瞇眼,真沒料想到和泉一織這種人也會來這樣子的地方,倒是人不可貌相。
  就在這一瞬間的目光滯留,讓七瀨天有了意外收穫。與和泉一織對視的剎那,和泉一織沖著他喊的口型絕對不是「七瀨天」,而是——陸。
  七瀨天不會笨到以為和泉一織將根本就是異卵雙生的他們倆人錯認,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陸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看著他此刻的演出。
  和泉一織也立刻就發現了主唱竟然是七瀨天,他將視線望向舞台的地方,就看到一隻紅毛鬼怪正漂浮在空中,他情急之下便大喊了出了陸的名字。
  但幸好的是,在吵雜的環境裡面,大吼大叫的人此起彼伏,僅僅只是一聲似是而非的簡短呼喚,根本就對周圍的人見怪不怪。
  只是最讓和泉一織震驚不已的事則是在下一個瞬間發生。
  陸的周圍飄起了奇怪的黑色符文,陸也立刻注意到了異狀。
  這些符文就像是鐵鍊圍出了一塊空間,讓他完全無法逃離,甚至連回頭也做不到。
  正當陸著急不已的時候,胸口散發出溫熱的氣息,一張剪裁地極為精巧的,頭頂著月牙的小鹿式神有模有樣地查看著陸身周的怪異鐵鍊。
  是今天早上三月送給他的式神!
  小鹿式神在片刻後,身上出現了龜裂的痕跡,身體分解成了斑駁的碎片覆蓋在黑色的符文上,剎時,陸清晰地聽到了分明身在遠處的和泉一織那一聲鏗鏘有力的「破!」。
  陸當機立斷掙脫黑色符文,看向首號嫌疑犯的位子,只見六彌凪帽兜下的臉正朝著他露出一如既往大大方方的笑容,甚至聳了聳肩,纖長的手指指向了逃生出口的方向。
  下意識地順應六彌凪指引的方向,陸看到了一位帶著長方形鏡框的男子。
  尤其在鏡面反光之下,怎樣看都會覺得對方肯定是不懷好意的壞男人。
  「一織,那裏!」
  「!!!」和泉一織立刻奔向逃生出口的所在,卻根本來不及補抓對方身上任何特徵。
  但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剛剛陸身上的黑色符文他在小時候曾看見有人使用過,而且不只一次,那是千葉家族的附加了禁咒的言靈。
  眼看人越跑越遠,和泉一織索性將自己塞入斜背包內的式神紙全部擲出,所有的式神在和泉一織的靈力下,全部都以一種詭譎且飄忽的方式疾馳離去。
  「那個人帶著長方形的眼鏡!還有看起來很像壞人!」
  「看起來很像壞人也太抽象了!最重要的是,陸你沒有受傷吧?!」
  「我不要緊的!多虧了一織還有三月先生!他好像是想直接殺死我……但卻被三月先生的小鹿和一織的陰陽術擋住了。」
  對方出手的方式幾乎是瞬間爆發,熟練且俐落的技巧,企圖明目張膽地將陸的靈魂一分為二,完全破碎殆盡。
  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
  這種手法讓和泉一織立刻就聯想到前幾天到訪和泉本家的那位名為環的鬼怪,靈魂也是支離破碎的型態。
  更奇怪的地方是,對方很明顯在注意到和泉氏的式神以後便沒有再加強術式的意思,否則禁咒絕不是那麼輕易能夠破解的。
  「我想到了!那個、那個人的臉上有刺青!隔太遠了,看起來像是一堆藤蔓一樣!」
  「……!」
  與此同時,和泉一織的手機在口袋內發出靜音震動,來電的人好巧不巧地就是和泉一織此刻心中正想聯絡的人。
  『哥哥』
  和泉一織牽著陸順勢拐進逃生出口內,甫剛接起電話,不良訊號傳來微微地雜音後,便是三月那聽起來既著急又惱火地聲音道:「你們沒事吧?!」
  「哥哥放心,這次全都多虧了哥哥你在我們出門前給的式神,真是幫了大忙。」
  「你們遇到了什麼人?居然還有陰陽師敢動和泉氏的人?!」
  三月有些激動的聲音透過電磁聲傳來,和泉一織和陸光是想像都能猜測出三月此刻的臉色應該陰沉地能擰出墨水。
  對陸來說,今天傍晚的印象非常深刻的植入他的內心,三月感覺上就像是小小的身體裡封印了非常不可思議的大魔王一樣!讓人下意識就心生敬畏呢……
  「……哥哥,你冷靜一點,千萬不要太激動。」
  「……什麼意思?」
  「我、我覺得,我好像遇到了二階堂大和。」
  「……誰?」
  和泉一織在內心發誓,電話裡面傳來了三月很細微的咋舌聲。
  「我說我好像遇到了二階堂大和。」
  「你遇到了二階堂,然後那個垃圾大叔還打了你?」三月這一字一頓,讓人聽了都生怕他硬生生把牙齒崩斷了,他最後繃緊自己的理智線道:「確、定、是、他、嗎?」
  「禁咒練到臉上都爬滿了禁紋,而且還能夠收放自如的人,應該只有二階堂一個人吧?他好像是因為看到了哥哥的式神才住了手。」
  這樣的判斷其實乍看並不合理,但考量到對方是出身於隨心主義的千葉氏,怎麼可能只因為看到有其他家族的陰陽師在場就放棄本身的目的。
  所以最不合理的才是最合理的,那就是對方認識和泉一織,或者是和泉三月,並且存在情份。
  而作為社交技能零點五的和泉一織,認識的陰陽師可是寥寥無幾,更不要說還是在鎖定範圍內。
  「呵呵,說得好像我應該要謝謝他一樣。」三月輕笑了一聲道:「我知道了,你們回家的路上小心。」
  就這樣,三月直接將電話切斷了,只留下和泉一織和陸兩個人面面相覷。
  尤其是陸的內心簡直是五味雜陳,面對重新見到正在搖滾樂隊的天哥的興奮和愉悅感似乎都被一系列變故攪的渾沌不清。
  「到底都發生了什麼啊?」
  「哥哥一直在找這位二階堂先生。」
  看著陸一臉迷糊的樣子,和泉一織體貼地替他將內心的疑問慢慢地規整,解釋道:「二階堂先生是個身世有點複雜的人,和哥哥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兩個人總是一起切磋陰陽術,感情很好。那時候的哥哥和二階堂也常常跑下山去很多地方玩。但不知道為什麼,從某一天開始,二階堂再也不來我們家了,哥哥也變了很多,最大的變化大概是哥哥再也沒有踏出過和泉家半步吧。」
  那應該是在發生在三月16歲,一織12歲的時候,是一場非常沉默的變故。
  所有事物的起源是二階堂大和用一種非常高調的方式叛出千葉氏,並且帶走了《禁咒》的傳聞甚囂塵上。
  那段時間的三月也變得非常焦躁。
  後來,三月的個性逐漸變得內斂許多。
  即便如此,作為長子的他身上依舊承擔著和泉氏的責任,帶著和泉氏的陰陽師們接下了一份據說前所未有的高難度未公開委託,結果卻是去的人死傷滿員,倖存者僅有被眾人守護而歸的三月。
  回來以後的三月最初可是連房間都不肯出來,只是靠著式神拿走了屬於自己的三餐。
  等到和泉一織終於熬到了三月願意踏出房門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周。
  雖然三月願意離開房間了,可是三月仍然沒有開口說過任何一句話,看向每個人的眼神都顯得非常陰鬱。
  那時候誰都沒有辦法靠近渾身像是長了刺的三月,只有身為親弟弟的和泉一織是唯一能夠靠近三月的對象。只是,和泉一織所能夠做到的,也只是靜靜地,亦步亦趨地尾隨著哥哥。
  就算接納和泉一織的親近,彼時的三月也沒有對和泉一織說上任何一句話。三月在面對想安慰自己的和泉一織,至多也只會輕輕地撫摸和泉一織的雙眼。
  誰也不知道三月究竟經歷了什麼,三月從來都沒有透露過半句。
  一個月過去,某一天三月就在和泉一織的房間門口種下滿滿的一片桔梗花海。
  那些桔梗無預兆的盛放在雪地之中,和泉一織永遠都無法忘記那一晚的記憶。他的視線裡,比花朵更鮮豔刺目的,橫倒在血泊中的三月。
  和泉一織知道那些花朵一定是來自於和泉氏的本家繼承人才能夠學習的秘術。
  桔梗花不合理的在四季裡盛開不敗,且每一朵都是充斥著三月的靈力。
  在桔梗花事件發生以後,三月昏迷了一個月,醒來的最初因為肌肉流失,連行走都變得困難,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摔倒再站起來,重新學習行走的能力。
  就是這樣的三月,在重新看到和泉一織的第一眼時,長達兩個月未曾開口的乾啞的嗓子,用一種極其撕裂的聲音問著他道:『和泉一織,我該怎麼樣才能保護我珍惜的東西?』
  『哥哥想保護什麼?和泉家嗎?』
  在年幼的和泉一織不明白三月忽然間稱呼他全名的含義,在面對三月的提問時,他只是覺得,這是一道不用多加思考就能夠回答的問題。
  和泉一織的世界裡最重要的存在也只有和泉氏,而其中,裡面的某個人是至高無上的珍寶。
  正因為答案太過理所當然,讓年幼的和泉一織忍不住反問三月。但是他等了很久,三月都沒有回應他。
  和泉一織在三月沉默地注視下,冥冥之中已經領悟了什麼。
  於是和泉一織對著和泉三月承諾道:『不管哥哥你想保護什麼,我都會幫你的。』
  『你只要趕快變得強大起來就好了。』
  在那沉默且壓抑的一年裡,三月倘若聽到了二階堂大和的名字總是會停頓很長一段時間,再之後,就是三月委託了無派系的陰陽師折笠千斗替他尋找二階堂大和,也就是那時候,和泉一織才正式地認識了百。
  如今能夠平淡地提起舊人的姓名,和泉一織並不清楚三月是怎麼樣說服自己故作無事,但他只能配合。
  因為三月的自尊心非常高,容不得和泉一織開口戳穿。
  「他們是不是吵架了呢?」
  雖然和泉一織沒有將詳細的經過完全地透露給陸知情,但在得知這段故事的時候,陸的表情顯得很難過。
  一半是到目前為止,他仍然對先前的黑色符文心有餘悸,那種讓人動彈不得的靈力非常強大,尤其是在三月先生的式神和其對抗的那瞬間,他就好像是被兩股靈力擠壓在中間的肉餅,而另一半的難過來自儘和泉一織表現的很冷靜,陸卻覺得他不過是把悲傷都壓抑在心裡。
  陸不知道為什麼,也無能為力。
  原來像和泉一織那麼聰明的天才也會遇到這樣的事。
  和泉一織淡淡的開口道:「我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不過他居然會那麼果斷出手對付你……太奇怪了。」
  在有限的記憶裡,二階堂大和是非常溫柔活潑且外向的哥哥,對於素昧平生的鬼怪也能非常健談的交談。
  二階堂大和也曾經手把手地教導過和泉一織有關破除一些禁錮術的方法,每次和三月一起偷偷地遛下山,回來時也總會帶上很多餅乾點心給和泉一織。
  如果二階堂大和是一個跟和泉氏的宗旨完全相反的人,小時候他們根本不可能玩在一起,大概光是吵架爭執就夠夠的了。
  為什麼每個人在經歷過去的事情後,都性情大變,二階堂大和甚至還躲著三月過生活?
  這幾年三月毫無疑問一直都在透過折笠千斗聯繫二階堂大和的消息。
  但是,除非涉及到了報酬十分豐厚的情況,二階堂大和大部分都無視掉了其他訊息。
  看著二階堂大和逃離的方向,和泉一織沉默著思考了許久。
  「先回去和店長先生交代一聲,然後我們先回去吧,雖然很對不起十先生。」
  「我們?」一道聲音在背後響起,如同碎冰尖銳刺骨的聲調帶著不合時宜的笑意道:「不是說不想插手嗎?和泉同學,還有陸。」
  站在門扉處的七瀨天很明顯是一下台就快跑過來的,此時臉上的汗水仍然浸透著濕漉漉的瀏海,一雙貓眼睛直白地盯著陸所在的位子。
  「誒?天、天天天天哥!?不是在舞台上嗎!?」
  在陸還有些不能理解的狀態下,對於靈力非常敏感的和泉一織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他不客氣地開口道:「你跟九条做了什麼交易?」
  七瀨天微微睜了眼,但心裡根本沒有理會和泉一織的意思,只是朝著陸伸手道:「陸,我們該回家了。你看,我也能學陰陽術,所以你擔心的事情一件也不會發生。」
  七瀨天的提議對陸來說簡直是天籟之音,上帝恩賜。
  可他懨懨地低下頭顱,小聲道:「……如果我再繼續跟著天哥,天哥你會因為我死掉的……」
  「不會的,你看和泉一織不也沒問題嗎?他不也只是學了陰陽術而已,我也有天賦,我也可以學,所以我們不用分離。陸也想要一直跟我在一起不是嗎?」
  「真的嗎!?」陸期待地看著七瀨天,又回頭看向一織道:「一織?」
  「你能學陰陽術,那麼陸呢?早就已經不是你生死的問題,而是這傢伙在繼續待在常世,他會魂飛魄散的!」
  「不就是造路嗎?」七瀨天冷冷地道:「我會做到。」
  和泉一織難以置信地望著口出狂言的傢伙。
  「是誰告訴你這種觀念的……你這個人簡直是不可理喻,你付出的這些,都是陸想要的嗎?」
  「造路是什麼?」一旁的陸提問。
  「所謂造路就是……」
  「和泉一織閉嘴。」
  「蛤ㄚ?你憑甚麼讓我閉嘴?自私又狂妄,獨裁又聽不懂人話還很喜歡講大話的傢伙。」
  「你什麼都不清楚,就這樣置喙別人的家事,難道你還有理嗎?」
  和泉一織整個人都被弄得火大了起來,朝著陸道:「造路就是指抽盡自己的靈力造一條通往奈落的路。陰陽師的靈力源頭是自己的靈魂,靈魂強大,能力就強大。但即便是曾經最有名最強大的陰陽師,在造路以後,靈魂也碎的乾乾淨淨了。這種自我犧牲有意義嗎?」
  對於另一邊的世界來說,御盆節裡面點燈引魂的開河道,就是正規的通道,而造路則是一種偷渡。眾所周知,乘坐小舟渡過海峽是一件多荒唐的行為,這種時候,人就會向神靈祈求平安,此時的陰陽師就好比是鬼怪的神靈的存在。
  但神靈有可能對人每次的祈願都做到百分之百嗎?要知道世間有千般萬種願,神明卻不是全能全知的。
  所以造路何其危險,不言而喻。
  「外人閉嘴就可以了!不用來干涉我們的決定!陸,和我回家!」
  「……我不要。」
  「他們不會保護你的!」
  「胡說!一織剛剛就保護了我!」
  「剛剛?你遇到危險了?」七瀨天臉色丕變,看向和泉一織的眼神要說有多不友善就有多不友善,他對著陸道:「怎麼知道你遇到危險不正是因為他?陸,你聽我說,跟在陌生人身邊太危險了,你和他們並沒有任何關係,他們根本沒有理由要保護你。」
  「夠了,你從上次就一直不聽我說的話,我才不要聽你講什麼!我就是不要是因為我一直遇到危險!你不要一直因為我往危險的地方走!氣死我了!」鬼怪是沒有腦袋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陸總覺得他最近總是可以體驗到什麼叫氣得頭昏腦脹,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吼七瀨天的,但他依舊不能自己,大聲道:「反正你也抓不到我!我不會跟你回去的!一織,我們走!」
  陸發洩完了自己沉積多日的怒火,哪怕他一轉身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說不定之後會很後悔跟七瀨天吵架,他也完全在此時此刻告訴自己冷靜下來。
  靈魂直接穿過了樑頂,和泉一織能夠感覺到陸正在向門外行動,他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剛剛才發生這種事,這傢伙怎麼一到氣頭上就讓自己陷入落單!
  和泉一織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的七瀨天,最後轉頭跑向了陸所在的地方。
  「陸比你想的勇敢多了,作為鬼怪他敢於面對自己的死。你不是他的哥哥嗎?相信他一點啊!」
  「不用你說嘴!」

  

【如果劇本很誇張,那一定是因為都是Nagi寫的(X)】
【Nagi你真的很難寫,可是你好可愛 (By.英文苦手) 如果有拼錯、錯誤口語,歡迎指正,因為英文我大概在校稿一百年我也覺得都沒問題(?)】
【還有其實我都有設定一部分字型,但發現好讀版面顯示不出來QQ雖然也有用雙引號區隔,但介意的話可能用論壇版面看會更省力一點】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19 19: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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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5-12 12:5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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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從現在開始


  大概只有像是宇宙的存在,才能夠無條件地接受繁星無時無刻不斷爆炸的威能後,仍想擁繁星入懷。
  在這蒼茫夜空裡,總是在上演這種看似不可能的可能。
  街邊的路燈因為年久失修而閃閃爍爍,臉上佈滿藤蔓紋路的男子——二階堂大和正不耐煩地將身後追趕的式神紙一一破除。即便如此,依然有些式神成功突破他的言靈,不厭其煩地一而再再而三的進攻。
  他開始惱火起來,咋舌一聲。
  「沒有聽力的東西就是麻煩!」
  殘存為數不多的式神紙逮住了機會,正打算埋首鑽入二階堂大和的斗篷,一雙手從它的腳跟將之拖出,同時伴隨著一聲溫柔的問候道:「你沒事吧?」
  出手幫助了二階堂大和的那一位青年在看見二階堂大和的臉龐時明顯地楞在原地,倒是對方身側的少年直接驚呼一聲:「哇,好可怕!!!」然後將高大的身軀藏在瘦弱的青年背後。
  「你躲在一個比你體型還小的人後面有什麼用啊?一個鬼怪還會怕鬼也太丟鬼臉了吧!」
  還有,現在一人一鬼的組合這麼普及嗎?
  「是你半夜這樣子嚇人不對吧?!」少年哭喪著臉,大聲反駁道:「還有,這世上才沒有小壯打不倒的敵人!」
  「好啦好啦,環冷靜一點,對方是人類哦,人、類,」
  「到底為什麼要刺成這樣啦,好恐怖。太嚇人了吧!」
  「喂喂,太失禮了吧?至少要說『好酷!』才對吧?」
  「一點都不酷。」少年抬頭看了一眼二階堂大和,果斷地將頭顱重新埋回青年的背後,重新強調一次:「真的!一、點、都、不、酷!」
  「環——」
  青年皺起眉頭的瞬間,沒禮貌的少年果斷地安靜了。
  少年甚至露出了好像青年比鬼更可怕的眼神,偷偷摸摸地看了青年一眼,收回視線,再看一眼,反反覆覆,看起來害怕極了。
  「你好,我叫逢坂,你沒事吧?」逢坂壯五看著自己手上的式神,他遲疑地道:「我是不是撞上了你們的內鬥?」
  「不不不,沒有內鬥,只是跟弟弟有點誤會,謝謝你的幫助,逢坂先生。你真是幫了我大忙,萬一被那東西纏上了,我現在應該會口吐白沫,等待急救。」
  「什麼東西啊?你們兄弟打架太可怕了吧?!」
  人類怎麼都那麼兇殘,動不動就喜歡拿刀子、用電鑽,他還以為只有小壯才會這樣,原來不是嗎!?
  「是——啊,明明小時候那麼可愛,長大居然會使出這麼過分的招式。」二階堂大和真的也是沒想到和泉一織出手居然跟他的哥哥一樣過分,他無奈道:「都說大恩不言謝,我也沒有什麼大礙,所以告辭!」
  隨著二階堂大和走遠,逢坂壯五忽然開口道:「不好意思,可以請你等等嗎——!既然你也是陰陽師,我想請教你一些問題,不知道能不能打擾您片刻呢?」
  二階堂大和回過頭道:「如果只是問問我倒是不介意,你可以現在問問看。但先說好啊,我不插手。」
  「啊,現在?」
  「我不喜歡和陌生人坐在一起聊天。」
  「好、好的!我明白了,其實我是想請問您有聽說過能將鬼怪縫補在一起的『紅繩』嗎?」
  「縫補鬼怪?是想說縫補靈魂?你還真是有很可怕的想法……」
  「沒錯,小壯超可怕的。」
  「環!」
  環比了個拉上嘴巴的動作,別開了頭。
  「哈哈,但是這種可怕的方式怎麼可能會存在,還是不要去想那麼危險的想法才好。」
  「才不是小壯去想危險的想法,我就被縫起來了啊?」環不太高興地看著二階堂大和。
  因為沒想到逢坂壯五身旁的鬼怪語出驚人,二階堂大和聞言一時愣住了。
  「不好意思啊……冒犯一下。」
  二階堂大和重新鎮定了精神,將目光望向環,他輕輕地說了一聲「現」,便被眼前所見之物震驚不已,一時半會都無法言喻。
  「哦哦哦——眼睛會發光,好帥!」
  環看著眼前雖然長得很可怕的人的眼睛,在一串他聽都聽不懂的咒語之下,散發出幽微的光芒。
  這是二階堂大和將自己的靈力集中到了眼睛的象徵。
  「有在發光嗎?」
  什麼也看不見的逢坂壯五歪了歪腦袋,他很好奇環眼中的世界。
  「我說吶,眼睛發光應該才更可怕吧?為什麼這種時候反而喊好帥啊?」二階堂大和嘆了一口氣道:「我不知道你們惹上了什麼人,但我再說一次,我不插手你們的是是非非喔!」
  千葉氏的族人之間,就算得知了彼此在外的秘密,通常是互不干涉的,不論善惡。雖然他已經叛離家族了,不過也是真的不想平白無故招惹滿身腥。
  「不會麻煩你的,只是我想聽更多有關這方面的知識,我需要更多的資訊來源,才能證明我的想法。」
  「我直說了,鬼怪兄弟身上是一種非常嚇人的咒術。」
  「是千葉氏的禁咒,我知道哦~」環得意洋洋地道。
  「看來你們知道很多了啊?」二階堂大和奇怪地道。
  逢坂壯五聞言卻搖了搖頭,道:「我想知道更詳細的內容,拜託您了!」
  「是嗎?那我想想看怎麼講……他身上的玩意是叫『血繩』,製作的方式相當滲人。」二階堂大和看了一眼膽小的環,他聳了聳肩膀,省略了製作的這部分後,再繼續道:「血繩最初綁住靈魂不散,本意是出自是要將靈魂禁錮於肉身之中,畢竟靈魂不屬於常世造物,所以需要由常世造物來保護,這個常世造物就是肉身。一般來說,健康的人類就是所謂的靈肉合一,可是肉身很脆弱,如果衰敗或傷亡,很可能就守不住靈魂,因此陰陽師創造了一個能夠在肉身康復前取代肉身作用的方法。」
  「也就是環身上的繩子嗎?」
  「正確。失去肉身的靈魂無處可去,只能任由常世消磨,渾身疼痛,生不如死。」
  逢坂壯五有些意外眼前的男人似乎非常博學,竟然能夠將他的疑問回答的鉅細靡遺。
  「可是環……」
  「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受盡折磨的樣子嗎?」二階堂大和早就發現了,他道:「說不定是有人正在替你承受痛苦呢,這可真是了不得的愛情。」
  「愛、愛情!?」逢坂壯五驚恐地望向一臉懵懂的環。
  「我沒有談戀愛啊。」
  「我只是隨口說說,誰知道呢?不然也沒其他解釋了,看來是個幸福的小子啊~」二階堂大和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用一種很羨慕的語氣道。
  聽到陌生人羨慕自己很幸福,環一臉理所當然道:「因為我有小壯啊!」
  「多元成家真勇敢,那你可要好好珍惜重要的人。拜拜~」
  「多元成家是什麼?」
  「多元是——等等!我等一下再解釋,我還有一個問題!」逢坂壯五連忙伸出手。
  忽然被人扯住長衣,讓二階堂大和剛抬起腳就差點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
  「很危險欸!」
  「不、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問你,鬼怪跟人類是不是有可能可以一直在一起!」
  「怎麼又是這種問題。」
  「齁齁,陰陽師們的吐槽都一模一樣欸~好好笑。」
  環想起了和泉一織在第一次聽到他們的提問的時候,也是這樣一臉他們的問題很不可理喻,而且還聽到有點膩味的嘴臉。
  真的是超明顯的不耐煩的。
  「噓——環,請讓我發問就好,你答應過的,要做到哦。」
  逢坂壯五倒抽一口氣,差點嚇得叩首跪拜在地,生怕環把別家陰陽師的消息全部都抖得一乾二淨。
  二階堂大和不想理會兩個人的小劇場,他直白地回應道:「我給你的答案是——絕對不可能。」
  「為什麼?」
  「你問我為什麼……人鬼有別,陰陽兩極,即便是很厲害的陰陽師,也做不到讓鬼怪一直跟在身邊。人就是人,鬼就是鬼,在一起久了可不會發生陰陽調和,只會互相傷害而已,陰陽師也不過是靠怪法子比別人多,所以撐得久一點。」
  所以這種玩命的行業,這可是要有很偉大的奉獻心,並且熱衷於燃燒生命的人才是真正的天選之人。
  只要人世有幸,舉凡這樣的人只要誕生一位,行止之間都是造福百代。
  「我明白了,謝謝你!那、那個……」
  「不用在意稱呼,我回答完了,也算謝謝你的舉手之勞,告辭啦!」
  「謝謝你……刺青的先生……」
  ……刺青的先生。
  二階堂大和擠擠眉頭,好像也是沒問題啦。
  只是走的尚未遠矣時,他還能聽見身後的對話。
  環對著逢坂壯五道:「小壯,你在難過嗎?」
  「我沒事的。」
  「可是一織織他們……」
  「他們也沒有給我們明確的答案哦。」
  逢坂壯五無奈地搖了搖頭,那一天回去後,他仔細地思考過了他們那天的對話,因為太緊張太陌生了,以至於想了很多天他才注意到,看似很豐富的對話內容裡,其實他最初的目的全部被繞開了。
  「我會一直陪著小壯的,如果我不在,就沒有人會幫小壯難過了。」
  「謝謝你,環。我們去買布丁吧!」
  逐漸安靜下來的周圍,只有他的足音磨擦聲迴蕩在夜晚裡。
  不遠處的路燈下,白色的頭髮被燈光照耀的像是月神降臨的傢伙,抱著雙臂在胸前,那雙看著二階堂大和的眼睛彷彿下一秒立刻就能噴火。
  「你不要站在路燈下啊,都要跟燈光融合在一起了,你反光很嚴重誒?」簡直晶瑩剔透到像是一顆會發光的夜明珠。
  這是收留了他的大學朋友,八乙女樂。
  同時也是他的現任房東,這位房東的優點是*歲星入命……太專業了,反正就是,房租、水電跟借錢都接受拖欠,並且仗義與冤大頭只有一線之隔的人。
  這種人可愛的地方大概是會無條件的援助飢荒的朋友。但都屬於八乙女樂的缺點就是此人援助菜單內只有蕎麥麵這種品項——爛透了。
  「我、說、啊,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啊?」八乙女樂一看到二階堂大和,整張俊臉垮到變形道:「你跑去什麼地方了啊?我找你好久欸!害我慶功晚會都推掉了!不過也還好,他們兩個人一下舞台都臉上都風雲變色的,真不知道怎麼的,等等關心一下好了……」
  「哦,讓你擔心了真是不好意思,剛剛遇到了一點麻煩,不過解決掉了。」
  八乙女樂皺著眉頭,語氣不善道:「不會又是你家派來追殺你的人?」
  「這次不是。」
  「那是什麼?」
  「你問題好多啊……喜歡追根究底是談戀愛失敗的開始你知道嗎?」
  「我是擔心!擔心懂嗎!還有不喜歡追根究底的傢伙也沒有女朋友好嗎?」
  「懂懂懂,都懂都懂,非常謝謝您無微不至的關心,所以我現在非常餓了,您有沒有意見發表一下?」
  「那你想吃什麼蕎麥麵?」
  「我想吃蕎麥粉製品以外的任何東西都可以,比如烏龍麵好了。」
  「開什麼玩笑,居然想往我家帶烏龍麵?你搬出去吧?」
  「你也太偏激了吧!?」二階堂大和難以置信地看著無視了他直接轉身走進便利商店開始購買蕎麥粉的男人。
  八乙女樂嫌惡道:「我唯獨不想聽到一個翹家的酒鬼這樣說我。」
  「吶,我給你假設一個問題哈。」
  「幹啥?」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壞事,卻是為了保護你不要死,你會怎麼辦?」
  「怎麼問這麼肉麻的問題啊——」八乙女樂搓了搓無預警爬滿全身的雞皮疙瘩,他道:「比如殺人放火?」
  二階堂大和點點頭道:「就比如殺人放火。」
  「這有什麼難的,我會帶著你去自首,既然你是為了保護我,那就代表這本來是我應該要遭遇的結局吧?」
  八乙女的想法總是很簡單,也很直白,這樣的人本該是會輕易引起別人的厭惡的。
  但八乙女樂不一樣,能夠和他的簡單直率與之比肩的,是他對於自身的驕傲與責任感。
  心口如一,言行一致。
  對於墮落的人來說,八乙女樂太耀眼了,卻還是會忍不住好奇地想看看,如果八乙女樂是自己,會用什麼方式面對黑暗。
  有的人,天生就是破開黑夜的那道曙光。
  「按理來說,你不應該要恨我嗎?」
  八乙女樂一臉不能理解地道:「我本來是要死掉的,但你替我幹掉對方的話,我作為從犯,我是從死亡變成坐穿牢底,我不虧吧?」
  「……好像很划算誒?」二階堂大和被繞進去了一瞬間。
  「對吧?」八乙女樂指了指自己的腦子,驕傲地哼了聲。
  等到二階堂大和的腦袋終於跟上了八乙女樂的神邏輯,不由得想著,這世界應該好好修補的法律漏洞,否則八乙女樂的邏輯正確和邪惡思維簡直無敵。

  -

  「居然全都被解決掉了……」
  和泉一織感受著自己擲出的所有式神,連最後一隻都被處理時,他有點受挫。
  怎麼會這樣,是平常的努力不夠嗎?
  和泉一織開始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檢討。
  突發事件讓陸還在氣頭上,正窩在電車上頭不願意下來,美其名是夜風可以冷靜腦袋。
  和泉一織這下也很想跟著跑上去冷靜冷靜,但他不會飛,爬上去大概會直接變成陸二號。
  趁著他還能夠乖乖地當個好市民的坐在電車內,他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逐一記錄在手機的記事本上。
  總覺得自從遇到了這對雙胞胎以後,短短的幾天裡過的比一整年份的日子都精彩。
  御盆節將近,三月正著手處理著許多事宜,還要一邊照顧百,如今二階堂大和也是不知道何故,蹤跡出現在東京。
  一個想躲著三月的人,如今卻深入和泉氏所主宰的東京地域。若不是有不惜將自己陷入險境也要達成的目的,還能是因為什麼呢?
  和泉一織嘆了一口氣,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
  他將整理完的思路存放在記事本後,點開與三月的聊天窗口,輸入文字道:『哥哥,今年的御盆節可以由我來操持嗎?我記得哥哥也是在17歲的時候就操辦了這些。』
  三月回訊息的速度很快:『要回家了嗎?可以哦!這麼說起來御盆節只剩下一個月左右了呢!一織是因為小陸才想要主持的嗎?還是是想體貼我?笑』
  和泉一織:『怎麼可能,他跟我沒有關係,哥哥也不需要我擔心。我只是認為這是成為合格的陰陽師必要的經歷。』
  三月:『是這樣子嗎www我知道了~小心不要玩太晚哦!還有今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是在兇你,也請你替我跟小陸轉達』
  『你才是不要因為聽到了二階堂的消息就……』
  望著即將打出的嘮叨,和泉一織的指尖微頓,又將自己輸入的全部文字刪除,最後發送給三月的內容只有剩下短短一句話。
  『我知道的,哥哥你也是,請不要將兇了我們的事放在心上』
  三月:『謝啦!』
  在和泉一織重新陷入沉思的時候,坐在電車頂端放風的陸忽然察覺到輕微的異樣,回頭看向自己的身後,發現居然有一張剪裁的歪七扭八的陳舊白符,上頭畫著「」的表情,白符絲毫不受高速行駛的影響,就這樣靜靜地凝望著陸的狀態。
  照常理來說,這是十分詭譎的場面。但如果是靈異生物遇上靈異事件的話,好像顯得大驚小怪的人才有問題。
  在陸發現了白符以後,白符的臉孔彷彿變得靈動鮮活起來,那雙小點的眼睛似乎真的能夠與之四目相對,原先的表情也變成了「:-D」。
   「好破爛。」陸下意識道:「畫的是糯米糰子嗎?」
  白符聽到陸的話之後,表情頓時變成了「:-l」同時蔫蔫地背過身。
  小小的背影上浮現出了文字:『你還好嗎』
  大概是陸的遲遲不回應,小紙人身上的文字再度變換幾次。
  『被欺負了嗎?看起來真難過』
  『為什麼和陰陽師待一起呢』
  『他們很可怕』
  「你背對我怎麼知道我看起來很難過?」陸伸出手把它掰轉到正面,悶聲回答道:「你是天哥派來的間諜嗎?一織才不可怕。」
  『好吧,一織不可怕』
  『但是陰陽師很可怕哦』
  「陰陽師應該沒有不可怕的吧?一織也是那麼說的。」
  『Oh,so sad.一織成熟的讓人難過』
  『那我告訴你一織的秘☆密吧』
  『所以你不要出賣我:-( please』
  這個說話方式……既視感也太強烈了吧?
  「店長先生……?!」
  陸在震驚的同時,臉上的表情也誠實地露出了「該死的,可是我好想知道」的表情。
  紙片人頓時從「:-(」變成了「;-)」
  『Bingo.』
  『你願意接受我的賄絡嗎』
  『我還很擅長預言哦,什麼都能回答你』
  『Lovely boy.笑一個吧』
  電車抵達站點,不再說話的「小醜」式神自顧自地貼在陸的掌心,就這樣隱沒其中,沒有任何感覺。
  陸眨了眨眼,出乎意料地不作反應。
  『謝謝』
  陸愣了一楞,不是因為式神向他道謝,而是這一句道謝並非無聲文字,而是有一道聲音彷若貼在他的耳畔迴盪。
  是很溫柔,很親切,甚至有點憂鬱感的聲線,能夠讓人一下子聯想到晴雲細雨的畫面。
  這是誰的聲音?
  這聲音肯定不是店長的。
  因為店長沒有那麼溫雅。
  但時間不夠陸用更合理的角度思考出結果,素昧平生的兩人,怎麼判斷都是妄想,還不如原地放棄無謂的猜測。
  和泉一織在看到陸跟上自己的腳步以後,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原本他還有點擔心陸要是不願意下來,自己該用什麼方法把人給哄下來。
  只是出乎和泉一織意料地,陸忽然問:「一織你是怎麼發現『The Daisy,』的呢?」
  「為什麼會忽然提到店裡?」和泉一織奇怪地問。
  陸解釋道:「因為好奇,而且想聊聊開心的事情,不想聊自己的事情。」
  這是實話,也是臨時想出來的藉口。
  和泉一織心裡怪道:不想說自己的事,於是就想聊別人的事?
  但考量到剛才的陸的情況確實不太好,他前思後想下,就將吐槽憋回心裡了。
  「升學考的前天,週末班打算最後加強,下課延後導致我遇到了正在收拾店鋪垃圾的店長,似乎是因為十先生那天請假的緣故,我看店長對日本的垃圾分類很苦惱,而且垃圾袋根本沒有包好,沒辦法,看不過去就幫了他一把,結果他就一臉感激的邀請我去他的店裡兼職。」
  「那時候的一織才15歲吧!」
  「是啊,不過我可不算童工,我的生辰在一月末,也就差幾天的時間。而且六彌先生開出了1500的時薪,哪怕只是周末工的功夫,一個月八天可是九萬六!*」
  要知道,那位喜歡玩樂隊的十先生甘願在這麼勞碌的店面兼職,就是因為相同的理由被誘拐進咖啡廳的。
  畢竟玩音樂的世界,錢就是寶貝。
  「這可是很多巧合湊再一起的緣分啊!」陸笑著道:「玩音樂真的很燒錢呢!隨隨便便一個效果器就要幾千塊了!」
  因為陸時常跟著七瀨天去逛樂器商品,非常能理解十龍之介遇到六彌凪的時候,大概是覺得財神降世了吧?
  只是陸還是驚訝的地方,他問道:「六彌先生平日是自己一個人工作嗎?」
  「『The Daisy,』平日是不營業的。我在被邀請兼職前,一直以為這間店根本就沒開張過。」
  和泉一織在兼職之前,周末的時間不是練習術式,就是奔波升學衝刺,根本沒想過要出去遊玩,以至於他每次經過『The Daisy,』時,一直覺得這間店應該早就已經倒閉了吧!
  「……真有六彌先生的個性啊。」陸難以置信的道,傍晚六點下班,平日還罷工,他喃喃道:「店長先生家裡一定有礦吧?」
  「確實是很不可思議的一個人。」
  簡直不可思議到讓人驚訝這世上還有這樣子的人,並且活的還不錯。
  甚至比許多人的人生來說,還是個當之無愧的人生贏家。
  「『The Daisy,』其實在我出生之前就存在了,哥哥說他曾去過一次,是我兩歲的時候,所以我根本也不記得。」
  「那三月先生說不定看過店長先生小時候的樣子,白白的金髮小精靈,感覺就很可愛。」
  「可愛嗎……?」
  和泉一織在腦海內構思著六彌凪小時候的樣子,或許會像是精緻的洋娃娃,然後穿著最好看的小西服?
  他不禁輕咳幾聲才開口道:「我也問過這個問題,但哥哥說他那時候去『The Daisy,』的時候,裡面還不是如今的咖啡廳,只是單純地販售玻璃展示櫃上的甜點,店內只也有一位漂亮到不可思議但頭髮染壞的頹喪系男子,但那雙像是死水沉寂的藍眼睛讓他至今記憶猶新。」
  陸一臉匪夷所思,好奇道:「是店長爸爸嗎?聽起來跟店長先生是完全不同風格的帥哥欸!」
  「這我就不清楚了,畢竟誰會向自己的老闆詢問老闆的家庭私事呢?」
  「也對齁。」
  雖然很好奇,但這種事註定只能一直這麼好奇下去,過度刨根問底他人的家事是很失禮的。
  「三月先生為什麼只去了一次?」陸換了一個問題。
  聽到了陸的問題,和泉一織忽然笑了一聲。沒等陸再提問,他就回答道:「哥哥說,他這輩子沒有吃過那麼難吃的東西。」
  所以和泉一織每一次經過『The Daisy,』的時候,才會覺得這間店應該是早就倒閉了,只是空屋一直沒有出租而已。
  畢竟那麼難吃的甜點店要世代經營在日本商業競爭力最高的東京,簡直難如登天。
  誰料到結果總是脫離常理。
  和泉一織踩著腳踏車回到和泉本家後,客廳裡的百神采奕奕的打了招呼:「一織和小陸,歡迎回來!」
  「哦~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和泉一織回應了百的問候後,立刻接著道:「百,我記得你說過兼職的事情,你要不要試試看我正在打工的地方呢?」
  「我記得一織在打工的地方是看起來非常高級的咖啡廳吧!?」
  「不要緊,我們缺的是外場,而且百你一定很快就能上手。工時是周末九點到晚上六點,中午兩點到三點會休息,時薪是1500(日幣),店內供午餐,下班後甜點也可以任意打包。」
  「這是什麼夢幻兼職!?店長先生是涅槃再世嗎?這是財神了吧!」
  「我想對店長先生來說,只要帳本不是赤字,支付得起薪資,賺多少他根本就無所謂吧?」
  因為六彌凪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依靠店鋪維生的人,反而更像是出自於興趣而兼營了咖啡廳,只是礙於作為員工,詢問老闆這種問題也很奇怪。
  百喃喃道:「是超級有錢人的感覺呢……」
  陸跟著道:「是神秘的超級有錢人呢……」
  「不神祕吧?」
  「很神祕哦~」陸瞇了瞇眼,道:「百覺得呢?」
  「該不會是王子殿下出逃國外,開了一間咖啡廳,想要邂逅十年前相遇而念念不忘的初戀……啊呀,好浪漫>////<」
  「如果初戀是指動漫周邊也不能說錯誤。」
  「一織你這樣沒情調還怎麼找到可愛的女朋友?可愛的人會討厭你哦!」
  「這和情調一點關係都沒有,會因此討厭我的人我也不會喜歡。」和泉一織面無表情的反駁百的話,他對於這種垃圾話一點興趣都沒有,他道:「陸跟百你們先聊吧,我要先去找哥哥把這幾天的事情簡單匯報一下。」
  「辛苦了~」
  「本份而已。」

  ——

  「想不到你們竟然遇到了這種怪事?那個大叔……」
  在和泉一織的報告現場情況時,三月顯得比一開始在講電話的時候相對冷靜了不少。
  「哥哥打算怎麼做呢?」
  「我也不知道,但小陸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就這麼跟大叔算了,對吧?」
  看著三月俏皮地眨了眼,和泉一織露出了淺淡的微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二階堂比以前厲害了很多,我原本以為打出去那一遝式神裡,少說也有一個可以傷到他,沒想到他居然都解決掉了。」
  「大叔真是不得了呢,說不定是有人幫了他。」
  如果二階堂大和在場,大概會對三月的猜測驚嘆地表示一聲:知己!
  和泉一織的基本功很扎實,跟那個總是喜歡偷懶的大叔不一樣,越是基礎的招式,和泉一織的優勢就越明顯,連三月都不一定有把握可以好好解決發瘋時的和泉一織甩出的那一遝式神。
  「如果是帶著同夥回到東京,他是想做什麼呢?明明繼續躲著就好不是嗎?」
  「在我面前這樣說不太好呢。」
  不過正如和泉一織所說的,折笠千斗聯繫過二階堂大和無數遍、無數遍,二階堂大和從來都沒有回應過三月對他提出的邀請。
  「我想他應該是來找我的。」
  三月雖然說了「應該」,但那副姿態儼然是已經確信自己的猜測了。
  「哥哥好像很篤定他會來找你是為了什麼呢。」
  「他能和我聊的事情也只有那一件了。」
  「哥哥,很抱歉這樣唐突,但我一直以來都很想知道,你當初到底和二階堂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們一織也長大了,會問哥哥的私事了。」三月似笑非笑著道:「不過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情,一織不知道也不會有影響,但要是下次再見的話,一織可以替我請他來喝杯茶。」
  眼見三月還是一樣什麼都問不出,什麼都不肯說,和泉一織也不意外這個結果。
  他沒有回應三月狀似玩笑的真心話,所幸三月也沒有強迫和泉一織表態的意思。
  三月道:「這是給陸的餅乾,還有式神我重新畫了一張。」
  「哥哥,這個我來給也可以的。」
  和泉一織看著自己手上的那張精巧的月牙小鹿,上面的繪紋精細又可愛,充滿了三月的巧思,裡面藏了許多陸一定喜歡的童趣感。
  但是看起來,哥哥好像沒有做他的份(。í _ ì。)
  「你一整天都要保持兩人的牽引關係已經很辛苦了,繪製符紋的事情我來就可以。」
  「辛苦你了,哥哥。沒想到會給你添麻煩。」
  「不要這麼說,我只要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基本上也沒覺得辛苦過。」




  【*歲星的意思就是大家前陣子很喜歡用『錦鯉(幸運)』形容幸運好的人的概念,這個人身邊發生任何事,都會向外膨脹發酵,很主角命的感覺。比如他會比旁人更慷慨,更大氣、更粗神經、更幸運、更不幸、更有勇(失)氣(控)、人生更大起大落,並且這種膨脹永不停息】→很適合樂總其實XD

  【*考慮到東京的物價,我覺得差不多XD
  不精算為前提,東京的基礎時薪大概是1200,大概是台幣270,而Nagi給的是1500,大概是台幣340,所以是高出70塊台幣的時薪,一天會比基礎時薪多賺五百多塊。
  加上東京咖啡廳的單品售價都蠻不客氣的,考慮到帥氣的闊氣小王子Nagi的店鋪也沒打算設定成為承租店。】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19 19:2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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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5-19 19:5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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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變化的溫度

  月圓之夜,萬裡無雲的晴空,朦朧的月光一寸無差的撒滿在水面之上,折射的光點將庭園點綴成幻。
  陸坐在房頂上抱著三月特地為他烘焙的脆餅打發時間。
  和泉一織自從回來後不知道一直在寫什麼,寫完以後好像很累,立刻就睡著了,百也因為馬不停蹄的練習一整天的陰陽術,沾牀即陣亡。
  陸自己又不好意思去打擾三月,只好望著眼前的花海,卻控制不住自己去聯想到和泉一織在回家的路上告訴他的故事。
  『我建議你不要吃比較好哦』
  「噫!」
  夜深人靜,突然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陸嚇得發出了小小聲的驚叫。
  陸意思意思的拍了拍根本不存在心臟的胸脯,他驚奇地道:「你居然還可以發出聲音嗎!好神奇!你想吃嗎?」
  說罷,陸拿起一塊脆餅遞給了小傢伙。
  『我吃不了 :-( 』
  『我在想你體內的種子』
  『一織可是我看了一年多的孩子,他一定不會害你,甚至會很積極的保護你』
  『他可是靠近那邊的孩子』
  『原來是和泉家主』
  『根本不提防的話,也難怪一無所知』
  這小傢伙沒頭沒尾的話語一句接著一句,將陸繞得一頭霧水。
  「我的體內沒有種子啊?」
  『種子的意思是,花種』
  『真厲害,可以自己做到這種地步,和泉家的天才另有其人呢』
  『他打算怎麼做?還差言靈呢!是誰在幫他呢?……啊,難道是那個叛徒嗎?』
  陸苦惱地看著自說自話的傢伙道:「你再繼續自言自語的話,我完全聽不懂喔。」
  不管是花種還是對方口中的「他」跟「叛徒」,陸全部都一知半解,但他唯一可以得知的就是,六彌凪應該是刻意打著他聽不懂的啞謎。
  『Sorry』
  『我的意思是,餅乾不可以再吃了』
  『雖然一直在自說自話,可不可以請你相信我』
  『你替我瞞住一織了,對吧!』
  『我記得日本人有這種禮儀吧?登門報恩,真誠地感謝對方的禮節。』
  『所以作為預言師,我想提醒你,千萬不要再吃這個餅乾了』
  「不要再吃和泉三月製作的餅乾,總之就是這個意思?」
  看著式神的紙片頭對折再對折,陸不忍心的伸手將對方又好好地攤開。
  他神色莫測的,吞下了走到嘴邊的話。
  已經很醜了,不要再醜下去了。
  陸輕咳了一聲道:「雖然我覺得六彌先生你不像是壞人,但感覺聽了你的話我便照做,就好像我是很輕易地就會對自己熟悉的人失去信任一樣,我不喜歡。」
  若是在小時候,有個人告訴七瀨天,說陸未來一定會傷害他,而七瀨天也因為陸是鬼怪,因此對於一切針對陸會傷害七瀨天的言論都深信不疑的話,陸肯定自己會感覺到受傷。
  陸猛然這麼一想,七瀨天到底是相信還是不相信他……?
  三月跟和泉一織都幫了他很多忙,讓他不用顛沛流離,不用孤獨一個人,也答應了讓他能夠自由自在地享受直到轉世前的時光,再也不用因為身處常世感到頭腦昏昏脹脹,還能吃到以前不可能吃到的食物。
  這都是因為和泉氏的給予才擁有的。
  六彌凪的出現很奇怪,也總說著陸不能理解的話。比起相信六彌凪,任誰站在陸的位子都會選擇相信三月跟和泉一織。
  六彌凪顯然也思考了到了這點,態度坦然地道:『語人是非確實是我有失風度。』
  『那我們做個test吧?』
  『明天試著將餅乾在和泉家主面前拿給一織。』
  『如果良心正在譴責你,那就怪罪到我身上吧^ ^因為我欺負了你。』
  『若是家主先生沒有制止你,那就讓我送你一份禮物。』
  「禮物?」
  『一份你跟一織都會受益的禮物,我已我的靈魂向你起誓。』
  陰陽師比普通人背負著更沉重的因果,誓言的不可抗力,常世的人族,沒有誰會比陰陽師更明白這件事。
  當六彌凪以起誓的一瞬間,陸已經能夠判斷出六彌凪心中這件事的嚴重性。
  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相信六彌凪對於危機程度的判斷,但他認為六彌凪不像是會拿生命當作玩笑的人。
  因為他自己渴望活下去,也因為七瀨天渴望陸活下去,所以陸比任何人都清楚,渴望著生或死,這兩種人的眼神多麼的不同。
  「我可以提議嗎?」
  『Sure.你真是太讓我感到surprise了!』
  「我想請六彌先生你告訴我花種,還有花種有關的全部,可以嗎?」
  陸的想法很簡單,既然他不想出賣六彌先生,也沒辦法詢問其他人自己是從哪裡知道這種詞語,那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問提出這個詞語的人了。
  『your made a wise choice.』
  「欸……」陸愣了一愣,指尖在自己的臉頰點點,有點害羞。
  『這個時候你應該要說I feel the same.』
  「I feel the same?」
  『good for you.』

  —


  山間的早晨濕氣沾染成露,從聚滿芬多精與鮮花的香氣中甦醒,和泉一織甫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懟在自己眼前的那張放大版娃娃臉。
  「好  可  愛。」
  這是夢吧?
  是美夢吧?
  「什麼?」看著早晨睜不開眼睛的和泉一織,那張俏臉上的五官皺在一起,陸不禁大聲笑出來道:「哈哈,是醜醜的一織欸。」
  「好可……欸!?」
  神遊天外的意識瞬間回籠,讓和泉一織猛地鯉魚打挺驚坐起,坐在他身上的陸剎時伴隨著驚叫聲不受控地後仰,頭殼重重地向後一砸。
  要不是鬼怪沒有重量,這估計是要直接腫一大包。
  但也正是因為沒有重量,所以陸坐在和泉一織的棉被上時,和泉一織一點感覺都沒有。
  「為什麼要在別人睡覺的時候坐在別人的牀上啊!?」和泉一織大驚失色的斥責道。
  「因為想……叫你起牀吃早飯。」
  「中間的停頓很可疑啊?」
  「那你就不要那麼多疑。」
  「我可以理解為,你大清早的在我的房間裡麵做出奇怪的行為以後,還想要找我吵架嗎?」
  「纔不是吵架,是要喊你起牀吃早飯!」
  「行,我醒了,你成功了,可以下去了。一個大活人坐在自己身上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這實在是很可怕的體驗……」
  到現在為止清醒的驚嚇感還讓和泉一織後怕不已,整顆心臟怦怦地跳動,懸在控中搖搖欲墜似的,他感覺自己下一秒就會因為心率失調死亡,並且等到三月發現以後還會求償無門。
  這真的可怕的因果鍊條。
  換上便服,整理好揹包,和泉一織推開拉門就看見像隻小狗殷殷盼望的陸正盯著自己。
  陸看到和泉一織出來以後,還嘟著嘴巴嘟囔道:「一織好慢。」
  「我相信如果你也是人類,需要打理儀容的時候你一定會比我更慢的。」
  「纔不會呢!」
  「*鬼說的話連鬼都會笑。」
  「啊?明明是一織你先提起的吧?」
  「不要吵架不要吵架不要吵架,說三遍就不會再發生啦~」
  遠遠地,少年爽朗的聲音響起,見到走在紛爭邊緣的和泉一織跟陸,他立刻就踩住了勸架的立場。
  「早安,小百!」陸興高采烈地朝著從走廊另一邊探出身影的男孩打招呼。
  「早安,小陸!一織弟弟!」
  「早安,百。」看著兩個人膩呼呼地擁抱在一起,和泉一織的內心無可言說的怦怦兩下,輕咳著道:「你們這樣我過不去!」
  「那就一起過去就好了!」陸一邊說著就立刻挽起兩個人的手臂,隨著兩人「哇啊」的驚呼聲,三個人的陣容在狹小的走廊裡也會顯得浩浩蕩蕩。
  「什麼什麼什麼——哇——」
  和泉一織想著,這樣熱(驚)鬧(嚇)的早晨,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這種三個人擠在走廊裏麵的感覺,曾經覺得令人煩躁不堪的當下,如今卻變得懷念。
  「你怎麼總是那麼粗魯。」和泉一織言不由衷道。
  「沒有關係沒有關係,這樣也很好玩啊!像連體嬰一樣朝著三月先生出發吧!」
  百反手勾住陸的手臂,兩個人默契異常地分開佔位,一左一右的挽住和泉一織,像是馬拉鬆的槍聲板機按下,兩人大喊一聲「GO!」後,立刻拔腿狂奔!
  和泉一織:「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泉.男子高音.一織的叫聲成功地將正在廚房忙碌的三月喚起共鳴,也大叫著跑到外頭一看,發現是三個小孩子玩瘋了地在走廊上肆意打鬧。
  「……」
  四人面面相覷,其中三人略顯心虛。
  「不!可!以!在!走!廊!上!奔!跑!」
  小小地身影拿著剛洗淨而濕漉漉的鍋杓,平均地往每個人的頭頂咚、咚、咚地敲下。
  「摔倒了怎麼辦?被木頭戳傷了怎麼辦?」
  望著三月面帶怒容的訓斥,三位小朋友一改頑皮,立刻乖巧的不像話。
  「對不起……」百立刻道歉。
  「對不起……」陸也立刻道歉,只是他道歉以後有點困惑:「可是我……」不會摔倒也不會受傷欸?
  三月(눈言눈):「啊?」
  「對不起!!!」陸識時務的噤聲一瞬,立刻改變態度大聲道歉。
  因為三月忽然變得好可怕!!!!
  「還有一織的道歉呢?」
  「……」和泉一織深深地呼吸吐氣,明明自己是被牽連的,可是在兩小隻投來戰戰兢兢的目光後,他只是低下頭顱,默默地道:「對不起,我不該在走廊上奔跑跟喧嘩。」
  「下次都不要再犯了!這可真是差點把我的心臟嚇到跳出來!」
  「是……」
  看著垂頭喪氣的三小隻,三月無奈地笑了笑。
  「不過很難得看到一織玩得那麼瘋。」三月不禁感嘆道:「弟弟真的交朋友了呢!」
  三月這聲宛如家長看見孩子終於長大了的喟嘆,立刻就引起了和泉一織的不滿。
  「我纔不是自願……摀摀摀!?」
  陸和百當機立斷,雙雙攔下差點讓他們功虧一簣(?)的和泉一織,百一巴掌直接呼向和泉一織的嘴巴,陸則連忙打斷了和泉一織。
  「對了對了,三月先生這次烤的餅乾也很好吃!這次有很多口味,巧克力、草莓,居然還有布丁,三月先生真的好厲害!」
  「你喜歡真是太好了。」三月笑著道。
  陸福至心靈,回過頭看向眼睛似乎正朝著他噴火的和泉一織道:「一織你要吃嗎?我有特別把每一個口味都留一個!」
  生氣中的和泉一織一時感到受寵若驚,接過陸的餅乾。
  他不會承認說自己昨天晚上也想過跟哥哥討一份餅乾的。
  「只有一織有嗎!?友誼的小船翻的太快了!」百先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後,眼神難過的看向陸。
  「百也一起……」
  「不可以哦。」
  陸楞然地看著三月。
  或許是因為昨晚的涼風還覆蓋在靈魂上,也或許是六彌凪的聲音過度信誓旦旦,三月親切的聲音,讓陸內心升起一股說不明的恐慌。
  但毫無疑問地,陸跟六彌凪之間的賭注,是陸輸了。
  三月笑著歪了歪頭道:「為什麼這樣看著我?那個餅乾裡麵有硃砂,對人類是有毒的,但不加的話鬼怪是吃不到的哦。」
  「原來是這種方法!」百驚訝地道:「這種方法也是隻限和泉家嗎?」
  「對。」
  「原來是這樣子啊,真不愧是三月先生,居然能想到這種方法!」
  心中大石落地,讓陸崇拜地點點頭,同時安心地長舒鬱氣,三月真的是好體貼的人!
  正當他認為自己想太多時,卻注意到站在他身側的和泉一織趁著三月背過身面向廚臺,連百也沒注意到的剎那,不動聲色地將餅乾悄悄地順走了幾片。
  分明有嚴重潔癖的和泉一織就這樣將餅乾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而和泉一織的臉龐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容,上下嘴皮子一翕一張,看不出半點可疑。
  「真不愧是哥哥,居然想到這種方法,有機會的話可以跟我細說嗎?」
  同時地,和泉一織對上了陸的眼睛,和泉一織將指尖對準脣瓣中央,無聲地噓了似乎有些感到啞然的陸。
  「哈哈,連一織也這樣誇我,我會很害羞的。」
  「對了,哥哥抱歉昨晚忘記跟你說了,今天的店面是由我來開門,所以必須要提早出門。」
  「不吃早飯了嗎?」
  「抱歉,再麻煩哥哥你替我冰起來吧,我晚上回來會吃的!陸的那份也一樣!」
  「好吧,路上小心!」
  「我出門了。」和泉一織點點頭道。
  「我也出門啦!小百今天也要加油啊!」陸在一旁有跟著有樣學樣地道別。
  「哦哦哦!小陸和一織路上小心!」
  和泉一織用一種不慌不忙的速度走出和泉本家的大院後,看到陸要開口,他瞪了陸一眼,搖了搖頭意識他不要說話,然後踩起腳踏車往山下去。
  直到腳踏車徹底離開了山區,兩人站在車站前,和泉一織才終於在這人山人海裡將悶在胸中的那口氣吐出。
  他裝模作樣地戴上耳機,實際上卻是在跟身側的陸說話道:「只要身處和泉本家的那座山,哥哥隨時都能聽到我們的聲音,所以像剛剛那種時候,你別問我不能答的問題。」
  「一織知道我要問什麼嗎?」
  陸不可思議地看著和泉一織,在他心中和泉一織要升級成會通靈的存在了。
  不對,和泉一織好像確實是會通靈。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會將餅乾放在口袋吧?」
  「沒錯!」
  因為和泉一織的潔癖可是重到他明明只是阿飄,卻都不允許他在牀上翻滾的程度。
  明明就沒差!
  「那就看在我猜對了你的提問的份上,換我先問你吧。」看著陸瞠著大眼睛看向自己一臉無辜的模樣,和泉一織不禁有些微妙地煩躁感,他道:「能不能請你回答我,為什麼你會在哥哥告訴你我不能吃的時候,露出那種表情呢?」
  「表情?」
  「彷彿天要坍塌了一般。你是故意在哥哥面前提問的嗎?你預先做了假設,假設的內容是哥哥絕對不會說不同意,但事與願違,所以你才會失望,而這份失望讓你很難過。繞回原點吧,為什麼會有這種假設?」
  「……等等、等等、等等。」陸連忙驚呼三遍,但他內心卻正在咆嘯道:一織是魔鬼嗎!!!?
  「我簡單一點問,你為什麼懷疑哥哥?」
  太簡單扼要了,簡直是一擊斃命的提問。
  陸頂著苦瓜臉看向神色淡漠的和泉一織,殊不知和泉一織此刻內心也不怎麼平靜,心海洶湧,思緒紛雜。
  和泉一織想不清楚,陸為什麼會懷疑三月?
  凡事一定都有端倪,所以端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
  再說,和泉一織私心不願無緣無由地抨擊任何人,尤其這個人是他想伸出援手的對象。
  陸是和泉一織第一個親自帶在身邊,並且實際上完全由自己負責任的鬼怪。
  這種具備了感情的象徵,是很複雜的。
  「……」陸低下頭,小聲道:「我答應不說的,我不能食言。」
  「我明白了,是有人告訴你的。」
  陸擡頭望天,這都是和泉一織自己猜的,跟他一、點、都、沒、有、關、係、哦!
  「那我繼續猜測吧,也算整理我自己的思路得以正確。能夠告訴你的人,一定是在昨天出現的,因為你今天才出現異狀,而昨天在店內,你幾乎都在我的視線範圍內,恪守禮儀沒有亂跑,這部分說起來我很驚訝。」
  「這不是當然的嗎?」陸係指的是恪守禮儀的部分…
  「確實應該是當然的。」但對象是陸就不是那麼一定的了。
  和泉一織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而是繼續猜謎道:「是晚上的音樂會吧?是二階堂大和?」
  「我不知道。」
  陸乾脆兩手擋住自己的臉,不能再讓和泉一織觀察他的表情了。
  「……那就先這樣吧。」
  目前他第一個懷疑的,唯一一個懷疑的,都是二階堂大和。
  其他人暫且先不列入考慮,到此為止的猜測內容都能夠晚一點再重新思考,因為現在有更首先重要的事情。
  看著眼前鐵捲門拉起一半的『The Daisy,』直接鑽了進去,樓上的倉庫傳來響動聲,大概是提早來整理倉庫的十龍之介。
  和泉一織並沒有去打擾他,而是走進廚房拿起一臺新的小型果汁機,將餅乾和水充分地打成泥漿後,又拿了小碗去了門口挖出一小盆土壤,跟餅乾泥攪混合成,在他耐心地等待了足足半個小時後,從櫃檯的小櫃子內取出了土壤重金屬檢測儀插入土壤內。
  「這麼粗暴的方式真的沒問題嗎?」
  「也可以拿去實驗室,但我不覺得我們有那麼多錢和時間。」
  兩個腦袋瓜探在小小的電子螢幕前,最後滴嘟一聲,宣判一瞬間降臨。
  「……果然啊,不過以防萬一可以留著這盆土多測幾次看看。」
  「怎麼會這樣……」
  「我們的六彌店長將土壤保持的很好呢,難怪花可以開那麼好看。」
  和泉一織先是顧左右言他地寬慰,至於寬慰的是自己還是陸,他也說不上來。
  ——重金屬無一超標。(硃砂是礦物中的硫化汞)
  和泉一織動身開始收拾殘局,在會計紙本上報上自己損壞器具的名目,一切都有條不紊地處理著。
  陸的語氣鬱鬱道:「一織好像不太意外呢?」
  「很意外哦。如果你願意再透露給我你為什麼懷疑哥哥,我可能會舒服一點吧?我現在一點頭緒也沒有,就算讓我想,我最後也只能去逼問哥哥,但我要是逼問得出來,這幾年來根本就不會發展成這樣。」
  「……唉。」
  看陸的內心還在天人交戰,和泉一織也沒有再催促。譴責拷打別人的良心要適可而止才能達到想要的效果,陸的道德標準不低,和泉一織只要善加利用自己弱勢的一面,就勢必能得到他要的結果。


【*原句是 来年のことをいうと、鬼が笑いますわよ 討論著明年的事,連鬼都笑的。 引用自《獅子文六
意思是「世事難料,討論這些事情沒有意義」,最初是比較偏黑暗的意思(江戶時期比較廣泛使用),現在是比較通俗,沒那麼黑暗了。
這邊我用來代表一織嘲諷陸身為鬼怪還丟鬼怪的臉的意思www】
【至於重金屬檢測方式...嗯,純屬扯淡,蝦到爆的扯淡。】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19 19: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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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5-19 20:3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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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自負的天才

  「和泉!?」剛走下樓的十龍之介立刻就注意到站在櫃台處的和泉一織,他有些驚訝道:「怎麼那麼早就來了?」
  「啊……早上好,十前輩,因為臨時有點事情,很抱歉,我擅自挪用了店裡的東西。」
  「啊,是金屬探測器啊,我想店長先生應該不會介意的,這是店長先生放在店裡的私人物品……盆栽也一樣哦!」
  「誒?」
  「不用寫到損壞紀錄本沒關係啦——既然提早來了,和泉介不介意順便幫我一下呢?」
  「還請您不必客氣。」
  「太好了,因為是週日,店裡的人潮總是很多,我差點以為自己要壓線準備這些東西。」
  「店長先生呢?」
  一般來說這些東西都是六彌凪和十龍之介一起負責的吧?
  「他昨晚似乎熬夜了,今天早晨打了一通電話,一開始還說了很多我聽不懂的話呢,直到後面終於用日語說了加班時薪乘以二……」
  「所以您就被打動了呢。」
  十龍之介傻笑著點頭道:「在玩音樂的人面前金錢就是上帝啊!」
  和泉一織笑著道:「既然是雙倍的工資,事不宜遲,我們趕快動手吧!」
  和泉一織眼角的視線下意識追尋著陸所在的位子,發現陸一直坐在面對街道的落地窗前。
  表情很認真,就好像是在等待著誰。
  但礙於工作,昨天已經給十龍之介添了麻煩,和泉一織不好意思再讓對方擔憂,只好轉身走進了內場。
  注意到和泉一織迫人的視線終於離開,陸全身心靈放鬆下來,呼出一口氣道:「一織果然是魔鬼……」
  『確實是魔鬼,so terror.  :-(』
  「六彌先生你不是應該在補眠嗎!?」
  『大概是一織的靈壓回流到了我這裡,我不禁害怕地醒來了。』
  「誒——一織好厲害啊!」
  耳畔響起了對方被逗樂的輕笑聲,卻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只因為對於天真的孩子,輕輕地為他們籠罩住童話世界才是大人應有的責任。
  『陸輸了哦』
  「我知道……真是不甘心。」
  『但我一樣可以告訴陸,因為陸是為了一織的對嗎?』
  「是沒錯……?真的可以告訴我沒關係嗎?這樣六彌先生你很吃虧吧?」
  『那麼只要陸你回答的很好,我就不計輸贏的給予你想要的回覆。前提是答案是我喜歡的哦!』
  「是要問我問題吧?可是這聽起來很不公平呢。」
  他都還不知道六彌凪的秘密,反倒是自己的秘密好像就要被抖乾淨了。
  『要放棄嗎?』
  「怎、怎麼可能!這可是唯一的機會!」陸頓時緊張起來,又生怕和泉一織會注意到自己的動靜,壓低聲量道:「我才不會輕言放棄呢!」
  『Wow.你應該為你此刻的勇氣鼓掌!那麼問題開始!』
  『你會犧牲自己來保護你的親人嗎?』
  這個問題確實很突如其來,讓陸有些錯愕,但他很坦誠地道:「……我已經這麼做了哦,但我不後悔。」
  因為「陸」不屬於這個世界啊。
  『真是了不起,那麼第二個問題——』
  『如果你所呵護的親人為了你不惜傷害自己,不顧任何人的攔阻就為了將你帶回他身邊,你知道以後,你會怎麼樣呢?』
  「我會很憤怒,一定會在見到他以前想很多很多對他生氣的話,可是見到他的時候,可能就做不到了。因為他是我不惜一切都要保護的人,我不願意成為傷害他的人。」
  『……這樣子嗎?很像他的答案。』
  「他是六彌先生的親人嗎?」
  『是我的摯友。』
  「……他不在了嗎?」
  『他無可替代。』
  有些問題,註定得到凌駕於是與否的回答。哪怕是尚未聆聽的故事,都能使人感受到它的沉重。
  有的人,在生命定義的死亡裡死去,卻又以更恆久的方式不死,只因有的人相信,哪怕世上僅有一人心中仍銘記的亡者,都不算死亡。
  也有的人,從一開始就未活過。
  「我在聽到六彌先生提問的時候,真的開始相信六彌先生應該是非常厲害的預言師了……」陸苦笑一聲。
  因為六彌凪的每一個問題都差點難到讓陸不知道怎麼樣去回應。
  每一個問題都好像一柄纖長的薄刃,輕輕地挑剝開他的皮肉。
  『Thanks,my lovely riku!這真是對我來說無上的讚美!那麼,因為我非常喜歡你的答案,So——』
  『所謂的花種,乃至於所謂的——千葉氏的禁咒,其實並不如外界所傳言的是一本完整的書冊哦。』
  「咦?」
  《禁咒》只是一張薄紙,雙面書寫著極其一種繁複的陣術概念。
  這個陣術的理念起點確實是配得上「禁咒」這樣聞風喪膽的字眼,因為那位創作它的陰陽師本來就打算用無數的人性命來保護他最珍貴的寶物。
  它來自於某位陰陽師心中至純至真,至高無上的愛所演變的龐大惡意。
  但這份陣術最初的不完整,使得創作者在使用以後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了創作者藏匿起來的寶藏。
  多年後,有人將這一份危險的陣術從埋骨之地重新挖掘而出,森然地獄重現人間。挖掘出的人一樣是一位造詣不凡的陰陽師,他承襲自創作者的理念,再添加了諸多得以鞏固其陣術不穩定處的方式,無論是言靈、式神乃至於陣術堆疊,他無所不用其極地將全部方法用盡,只為了創造出完美的陣術。
  而如今大部分外流的散落篇章,就是這些圍繞著未公開主題,且非常複雜的言靈、式神和失去主陣的次陣術。
  自從前到如今,無論是術法、理念還是初衷,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
  時光流轉百年,始於愛的禁咒被後人反覆編改,成了如今赫赫有名的殺人書。
  直到有人意識到它的危險性後,終於開始將不完整的資料收集,主要以千葉氏為首,將散落的記載集合成冊,而《花種》就是列於言靈、式神與次陣術三者相容的鞏固方法之一。
  『我猜測如今千葉氏手上的那本禁咒合輯裡,應該是沒有主陣術的,知道主陣的人當初都已經死了,有關主陣的記載更是本來就不多,而且也被大火付之一炬了。』
  陸沒有想到自己一時之間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但因為身邊沒有另一顆大腦,他冥思苦的沉吟很久後,才慢慢地道:「也就是……千葉氏手中的禁咒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花種》非常的殘忍,它是一種用血滋養而出的花,被賦予靈力後植入靈魂內,以靈魂作為養分,培養而出的靈花就會是靈力精華。』
  聽起來就像是,從屍堆中生長的彼岸花總是開得最鮮豔。
  「我的體內有這麼可怕的東西?是可以拔除嗎?」
  『就算拔除,你的靈魂也已經受傷了,恐怕轉生後,肉身依然會變得很脆弱。』也就是陸的下輩子恐怕註定會體弱多病。
  「但在這樣下去,我會連脆弱的機會都沒有就喀嚓了。六彌先生,你能夠拔除花種嗎?」
  『為什麼不想先問一織呢?你應該更信賴他不是嗎?』
  聽到六彌凪的提問,陸沒有任何遲疑就道:「如果一織知道三月先生做出那麼過分的事情,會很難過。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做一輩子的美夢啊。」
  『真意外,是一位過分的人呢』
  「咦?我嗎?」
  『我想一織不是脆弱到需要你這樣小心保護的人哦?相信他,就像他相信你一樣吧』
  即便被否定,被傷害,私底下付出永無止盡的努力,和泉一織都只會相信自己親手創造的結果才叫做真實。
  和泉一織不需要憑藉誰,又或是任何世俗定義上的意義和藉口,去織造自欺欺人的美夢。
  面對和泉一織這樣的人,光是想著如何保護他,是走不進他的視線的。
  儘管為了自己全力聲張捍衛,肆意發洩脾氣也好,將好的壞的全盤托出。
  六彌凪想讓陸相信,相信和泉一織擁有肉眼看不見的,這世上最珍貴的溫柔。
  和泉一織視陰陽師為榮耀,永遠不會忽視最真實的聲音,哪怕它是骯髒的、糟糕的甚至不堪入目的,和泉一織就是為了拯救這樣的靈魂而存在的。
  所以和泉一織才是最具備天賦的陰陽師。
  奉獻他人換作成就的同時,和泉一織不曾因此否定他人的努力。
  即便他認可了對方,同時間,他也對自己的能力自信不疑。
  不會因為他人自卑,不會因為天賦自大,不會無視他人痛苦,不會忽視自己的聲音。
  和泉一織所追求的完美,其實沉重的讓人無法呼吸。
  正是因此,和泉一織就算是死亡,也會選擇要死在他自己認為最值得的地方。
  既驕矜又自負。
  一瞬間,與一織相似的影子從陸的心中綻放浮現。
  「我會先跟他商量的。」
  『你做了很勇敢的決定,very good.』

  -

  和泉一織正在店裡頭忙得腳不沾地,忽然眼角掃見一抹紅影,他斜斜地睨看過去,果不其然,陸站在抽風機正下方。
  和泉一織不知道陸剛才一個人坐在落地窗前想了什麼,導致現在無精打采,一副有話不敢說的樣子。
  實在是讓人忍不住想幫他趕快打起精神。
  「頂著最熱血的顏色就不要那麼垂頭喪氣啊。」和泉一織用著輕飄飄地語氣吐槽道。
  「髮色是天生的好嗎!它不能剝奪我傷心的權力!」陸反駁道,同時又問:「一織這樣直接和我說話不要緊嗎?」
  「清潔區的油煙機很吵,小聲一點說話十前輩是聽不到的。」
  雖然陸也可能耳朵不好使導致聽不到。
  這麼說來,鬼怪的耳朵也有強弱差嗎?
  和泉一織不禁有些狐疑的看著陸。
  「穿著廚師服的一織感覺好神奇啊,黑色的襯衫跟白色的圍裙,看起來好乖。」
  「這什麼形容啊?真讓人不舒服。」
  「這些白白的東西放到模型裡烤出來會變成甜甜圈嗎?」
  「你喜歡甜甜圈嗎?」
  和泉一織問出口後才猛地頓了一下,但陸並沒有介意,只是笑道:「我不知道,以後會有機會的吧。」
  只是那時候他大概沒辦法回答和泉一織了。
  和泉一織就好像察覺不到陸的傷感,他用著很堅定的語氣道:「會有的。」
  陸不禁有點好奇道:「一織是指我會有機會吃到甜甜圈還是我會有機會告訴一織我喜歡不喜歡甜甜圈?」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兩者。」
  即便只是不會被實現的少年義氣,陸此刻都感覺到無與倫比的歡欣。
  而被人一直注視著的和泉一織,再怎麼樣都能察覺到陸還有話想對自己說。
  只是每當和泉一織無奈地抬頭看向陸時,陸又會急忙的撇開視線。
  就這樣一來一往的反覆無數次後,向來憋不住心裡話的陸才默默地起了話頭:「一織,你聽說過『花種』嗎?」
  《花種》。
  他當然知道。
  和泉一織霎時沒能收住力量,手上的雞蛋整顆敲碎在鋼盆邊緣順流滑下,他心下懊惱,開始清理殘局。
  「為什麼會問這個?」
  「我啊,昨天遇到的陰陽師跟我說,我……身上有花種。」
  陸省略了六彌凪對自己的提問的部分,將後半段的內容悉知告訴,卻發現和泉一織不望著自己的臉色面若深墨,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以前二階堂先生,背誦過禁咒的序章時我聽見了,是裡面的一種咒紋吧?」
  和泉一織猜測著,所以跟陸有所聯繫的陰陽師,果然是二階堂大和?
  「對。」陸知道六彌凪此刻一定也在旁聽著,所以他並不擔心自己說錯。
  陸有些神遊天外的想到,和泉一織只聽了幾次,連看都沒看過就這樣記住了禁咒的篇章?太可怕了吧!
  和泉一織在聆聽的過程中,從他手邊的動作可以看得出他以往的從容變得暴力,似乎正在透過動作宣洩自己洶湧的情緒。
  「謝謝你告訴我。」
  預想中的憤怒一點兒都沒發生,陸驚訝地看向和泉一織。
  「不用那麼意外地看著我,我相信你的好意,但那個躲在你背後,透過你來告訴我這些事的遮遮掩掩的傢伙,我不相信。」
  「也沒有遮遮掩掩……還挺光明正大的吧?」
  「光明正大?那為什麼我不知道?」和泉一織皺著眉頭道:「這不就是見不得光嗎?」
  「一織你也不是光……」看著和泉一織投來一道冷冰冰地目光,陸識時務的收斂起玩笑話道:「但他見我了啊?」
  「見你有什麼用,重點是見我吧?」
  「為什麼見我就沒有用啊?」
  「難不成你可以自己摘掉花種嗎?」
  「……不行。」陸眨了眨眼,掙扎道:「可是告訴我我也可以轉告一織。」
  「這不就是我一開始說的嗎?而且多了一道工程,難道對方不清楚傳話向來是越傳越不精確嗎?」
  眼看兩人的終點搖擺在吵架與理論之間僵持不下,六彌凪——的紙人也沉不住氣的跳出來。
  『No,no,no!不要為了我吵架!』
  和泉一織被突然乍起的驚呼狠狠地嚇了一跳,然而髒兮兮的手讓他連拍自己胸脯安撫自己的權利都沒有,只好看著眼前的式神,果斷評價道:「好醜。」
  到底是什麼樣的審美才可以將自己的式神弄得如此……藝術抽象。
  『So sad.我非常受傷。』
  「一織!太沒禮貌了!」陸連忙扶起脆弱地折腰的式神,趕緊替它撫平身上的摺痕。
  看著眼前荒唐的畫面,和泉一織盡力想控管住自己的表情,但他猜想應該是有點失敗的吧。
  「抱歉……只是這個聲音……好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畢竟不是原來的聲音了啊!這不是很合理嗎?我一開始也沒猜出來哦!」陸笑著道。
  出乎意料地,一旁的很醜很醜的式神表現出比和泉一織還要驚訝的模樣,整隻小紙人向後一仰,完全能夠感受到對方是發自內心的驚疑。
  『不一樣嗎?』
  「自己的式神為什麼是跟別人確認啊?」和泉一織忍不住吐槽道,同時感覺奇怪地打量眼前慘不忍睹的剪紙式神。
  『畢竟我自己聽不到啊!』
  和泉一織困惑著,這個聲音他是真的有點印象的。他前思後想,將認識的人的聲音在腦海裡滾過一輪後,詫異無比的瞪大了眼睛。
  因為和泉一織想到的那一位對應人物,是他根本就不熟悉的人。
  但是一旦起了疑心,就會收不住萌芽的種子。
  「——逢坂先生?不可能吧!?」
  不論是指是逢坂壯五還是指逢坂壯五可能是陰陽師,應該都是不可能的吧?!
  他見過本人,很清楚對方就是貨真價實的普通人,甚至是靈體相當虛弱的類型,根本不可能適任陰陽師,能夠讓鬼怪貼身跟在身邊那麼久,純粹是因為環也很弱,弱到無力去搶奪逢坂壯五的靈氣。
  『:-O Ah……?』
  陸怔怔地歪了頭:「誒……?誰?」
  「這個聲音是逢坂先生吧!」
  『真的不是原來的聲音嗎?』
  「不是哦……」陸也跟著詫異地望著式神。
  和泉一織聽著對方說話的方式和內容,如果聲音不代表本人,那就只能從說話習慣來判斷了。
  說實話他根本完全無法想像用這種可以稱之為……嬌嗔的方式說話的人是二階堂大和或逢坂壯五。
  「……」
  要說他身邊這種說日文像英文,說英文像日文的傢伙,好像只有一位……
  一織覺得自己的此刻心緒跌宕有如大海呼嘯,山崩地裂。
  用著奇醜無比的式神,拿著別人的聲音,口音還沒有被替換掉的詭譎感……這種驚悚到無法言喻的感覺,他甚至想吐槽都無從開始的感覺,有夠難受!
  真的,非常!非常難受!


【大家可以自行想像壯五畫的國王布丁正用壯五的聲音模仿nagi說話,不知道你們覺得怎麼樣,反正我是很想看(X)】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19 19: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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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5-22 21:4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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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被缺失的角

  叮鈴——
  屬於店鋪的玻璃門被推開而發出響動的陶瓷風鈴聲。
  「六彌先生!你是不在補眠嗎?!」看著此時應該正在躲懶的六彌凪出現在自己眼前,十龍之介震驚過後,露出了難過的眼神道:「我的雙倍時薪……」
  「Oh……don't worry.我絕對不是那種食言而肥的bad boss。」
  「太好了!」十龍之介霎時露出了爽朗的微笑。
  「雖然你見面的第一時間是關心薪水讓我有點難過……」六彌凪裝模作樣的捧住心口。
  「欸欸,店長先生……」
  和泉一織在看到六彌凪出現的時候,稱不上禮貌地重新打量了對方一眼,隨即笑著打斷了兩個人即將開始的演出。
  「營業時間就快到了,聊天就等到午休的時候吧。」

  -

  因為十龍之介是普通人,基於陰陽師的共識,絕不違逆陰陽師不能打擾普通人的守則,因此這一拖就拖到了店鋪打烊。
  六彌凪端著屬於他獨享的VVVIP級別特濃黑咖啡,視死如歸地矗立在落地窗前,身前站立著兩位面容稚嫩的少年,其中藍色頭髮的那位氣勢如虹,自帶威壓,壓得他的小心臟下一秒可能快要跳出來了。
  和泉一織的臉色被蓋在展示燈下,陰影側重,就好像電影裡面的恐怖人物。
  「能不能麻煩六彌先生,將告訴陸的話全部再說一遍給我呢?聽了陸的內容以後,我也想聽聽當事人的說法,合理的收集,合理推測出合理的答案。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再說說,為什麼您的式神用聲居然是逢坂先生的聲音呢?」
  「Oh……好多敬語。」
  和泉一織聞言,冷冷的無聲一笑。
  他是真的忍著怒火,把衝動全部壓抑下來,只為了寬容地給予六彌凪解釋的時間。
  但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和氣勢,不用多餘的動作,便彷彿已經架起一柄大刀架在對方的頸側隨時準備落下。
  常世之中的尋常高中生,在這一刻屬於完全地展露出身處另一方世界裡面久居上位的姿態。
  面對六彌凪不正經的話語,和泉一織只是道:「陰陽師最講究俗禮,對前、輩我是絕對不會馬虎的。」
  無論是溝通,還是戰鬥,哪怕眼前只是一根草,和泉一織都會全副武裝,全力以赴。
  「我想向您再請教幾個問題,為什麼會跟著陸?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根本不記錄在正史野史之中的秘聞?以及,您是隸屬什麼勢力?」和泉一織冷冷地問:「還請您慢慢地說,如果忘記提問,我一定會替您牢記,反覆讀誦。」
  「……」
  面對笑容凝住的六彌凪,反觀和泉一織揚起了淡淡地微笑道:「我相信六彌先生您不會做出臨陣脫逃的事情的,畢竟您一向很帥氣,對吧?」
  「OH!一個大棒一個甜棗!」
  陸跟六彌凪此刻在心底無預期地合拍,雙雙思考,是不是陰陽師才是耽誤了和泉一織的前途呢?
  「我想一個問題,一個回答,這樣如何?我猜想您對我們應該很了解,畢竟闖入了和泉本家後還無人知曉的全身而退,拿著很奇怪的式神做出了超出常人能力的行為。」
  「不奇怪!一點都不奇怪!」六彌凪將陸身邊的式神重新喚起,將式神召來自己身側,臉色鎮重地道:「It’s my friend!名字是KING!」
  「……好威風的名字啊!」陸微笑著讚美道。
  「……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陸說的完全正確。」六彌凪捏了捏掌心的KING,因為他一直都靠著式神旁聽。
  「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監視陸的?」
  「我沒有監視,一織第一天帶陸來到『The Daisy,』的時候我就注意到陸了,那應該是他身上剛被種下花種的初期。這位花農非常了不起,他只花幾天就將這顆種子催生到瀰漫了陸的靈魂,強大的讓人生畏。」
  六彌凪很努力地想盡量營造出舒適的氛圍,但是聰明如和泉一織依舊無可避免的在第一時間意識到真相,以至於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沉默渲染了每個人的心。
  「承如你的疑惑,我與《花種》有點淵源。我的摯友曾因花種死去,我感到非常後悔,我發誓這一輩子一定要想到解開它的方法。而我的摯友與陸非常肖似,他們擁有最純淨的靈魂,讓『我們這種人』趨之若鶩。」
  「我也曾和你一樣,是靠近那個世界的人。」
  和泉一織在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目含驚訝。
  「我一直想找尋著摯友的靈魂,找了很久很久……直到看到了你們,我想,如果陸連想法跟與他相似,說不定,這是Jesus給我的指引。」
  一個破除他心中魔障的指引。
  六彌凪傾訴的語調非常真誠,就像是敬仰著一本經典的說書人,滿心滿眼都在思念著一個人的樣子是藏不住的。
  儘管那份思念裡面,還有和泉一織看不明白的悲傷與慶幸。
  「陰陽師說什麼jesus……」
  「啊!一織!我正感動著!」陸癟嘴道。
  「不要被別人拉著情緒跑。」
  和泉一織無奈地看了陸一眼後,重新將重心擺回和六彌凪的交談上。
  「你說你是靠近那邊的人……據我所知,近百年來,只有我擁有這種體質。你很厲害,所以我不認為你是無隸屬的陰陽師,但有隸屬的話,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和泉本家不可能會不知道的。」
  「你擁有著截然不同取向的智慧,我衷心地佩服你。」六彌凪沒由來地,就像是為了吹捧而讚賞的話語讓和泉一織眉頭緊緊皺起,只是不等和泉一織開口駁斥,六彌凪很快地便接著道:「你的猜測沒有錯,我並無隸屬陰陽師,我現在屬於九条家。我向他們提供我的知識,而他們供應我每一代新生的陰陽師的消息。」
  「每一代新生陰陽師的消息……?」和泉一織不解。
  陰陽師的存在因為歷史綿長,自古以來保留下許多規則,使規則制度和階級體系都非常森明。
  為了很好的控管,確實大氏族之間都會保留下相關的手稿紀錄。
  依據和泉一織的印象中,古往今來,並沒有以六彌為姓氏的家族。那麼六彌凪究竟是陰陽師中的外姓還是假名?
  外姓的話,六彌凪憑借一己之力爬上能夠觀看「手稿」的地位,六彌凪的過人之處就絕對不是目前所表現出來的這樣。
  「是的,每一代。」六彌凪笑著丟出一記驚雷道:「我已經百來歲了呢。」
  和泉一織和陸兩人同時瞪大了雙眼。
  人類活了上百年確實是生物奇蹟,但並非不可見。可問題是,如果上百年都是以這副姿容,那肯定是驚世駭俗。
  六彌凪就是這麼坦蕩的說出來,一瞬間讓人覺得他簡直是在胡扯。
  「人類怎麼可能長生不老?」和泉一織生氣地望著六彌凪道。
  「不是長生不老,而是活的比較久。」
  陸在六彌凪語出驚人後,他遲疑了片刻後啊的一聲道:「一織說過,百年前有一個覆滅的家族擅長預言!」
  陸之所以會在此時說出這種話,那勢必是因為六彌凪曾經在陸面前「預言」過什麼,並且情況真實發生了。
  和泉一織不可思議道:「四葉氏?」
  「看來連陸都是惡魔,惡魔與魔鬼的組合真可怕。」
  這下六彌凪完全就跟默認和泉一織跟陸的猜測沒兩樣。
  「……四葉氏在覆滅之前保留下的觀念非常老舊,這麼說來六彌先生是混血兒?」
  「我想這不是我們今天focus的部分。」六彌凪委婉地拒絕回應和泉一織無意間喃喃提出的疑問。
  「再怎麼說,百年到底還是……」
  真的很讓人難以相信啊!
  「百歲的不老容顏,It's a miracle,任何證明都不具備說服力。」
  「雖然不太相關,但我可以好奇地問問六彌先生你與一織一樣年紀的時候是在日本什麼年代呢?」
  「很狡猾的問法哦。」六彌凪笑著道:「是如今稱之為明治維新的那個年代。」
  陸驚喜道:「是日本現代化的時代呢!」
  「Yes,那是非常夢幻,一切都會讓人為之新奇的年代。我還保存了許多那時候留下的寶藏,陸想看看嗎?就在倉庫裡!」
  「真的可以嗎!?」陸側頭看向和泉一織,兩眼變得水汪汪地,眉眼彎下,露出哀求的表情道:「不可以嗎?」
  「這是你們決定的吧……比起這個,我還有問題想問。」
  如果六彌凪真的是明治維新時期的人物,好像喊著上帝穿和服好像就顯得很合理嗎?
  和泉一織很想抱住自己的頭顱,拜託這些奇怪的畫面快從腦子離去!
  「Please.」
  「六彌先生,您會拔除種子嗎?」
  雙方談判,一是降低自己在對方手上的把柄傷害性,二是提供有利可圖的條件。
  和泉一織不知道三月圖的究竟是什麼,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降低把柄帶來的危險性——也就是身上種植了花種的陸。
  誰發現問題,就先找誰解決。
  陸瞪著眼睛,望著優先於自己開口的和泉一織,畢竟他都還沒有開口,和泉一織就決定幫忙這件事實在是讓他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
  反觀六彌凪露出狐狸般的笑容,一瞬間就能猜測出和泉一織想提什麼,於是他跳了過多的對話,直言道:「如果你想,我可以教你,只是這樣子一織就變成我的徒弟了,沒關係嗎?」
  「沒有關係。」和泉一織嚴肅道:「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制約可以優先於我的信仰。」
  陸不合時宜的好奇提問:「一織的信仰是什麼?」
  「我也想知道呢。」
  「這有什麼好問的?」和泉一織有些為難地掩嘴,有些惱怒地回答:「當然是身為和泉氏陰陽師的榮耀,不會放棄任何人與靈活下去的機會。」
  生命延續,就是最至高無上的。
  他不知道禁咒究竟散落了多少篇章,但他清楚地知道,他決定插手這件事,只是因為。這世上不僅僅只有陸為禁咒受到傷害,以及加害人可能是來自於三月。
  即便換了場景,換了人物,他都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這件事只是迫使他正視這件事的催化劑。
  正因為目標遠大,倘若連身邊的人都救不了,連過路上的人也見死不救的話,和泉一織認為自己憑甚麼揚言要幫助所有人?
  「和泉應該為擁有了你而感到無上的幸運。」六彌凪笑著說:「以你的資質不難的,在這方面簡直比我的大徒弟還要好呢。」
  「六彌先生的大徒弟?」
  「是啊!」
  「他隻身一個人想拜師,恰好被我碰上,我就把他從別人的手上搶過來了。畢竟那地方不適合那孩子,他眼裡的感情太真摯了,不適合孤零零地踏進那種吃人的地方。」
  「聽起來是一位很有勇氣的人。」
  「Yes,他的靈力與陸也很相似,就像是高低的海波可以相互連成一線。」
  陸哇嗚著笑道:「聽起來好不可思議!好想認識他看看!」
  「會有機會的!」
  眼見陸快要和六彌凪聊起天來,和泉一織在一旁輕咳幾聲,語調平靜道:「聊天的話之後還有的是時間,可以麻煩你們先處理正事嗎?」
  「我的教學向來是我做一遍,你就要學起來哦!」六彌凪瞇著狐狸眼睛,似乎是在說笑,卻又讓人覺得他是認真的。
  「是斯巴達教育啊……」
  「沒關係,這個我很熟悉。」
  隨著室內只留下唱片機的悠悠旋律,六彌凪居然是眼睛一下都不眨地開始在倉庫空曠的領域內拿起粉筆。
  這是一副六彌凪花了百年為彌補遺憾的畫。
  裡面參雜應用了太多古咒,有的花式繁雜到和泉一織一時之間都想不起自己是從哪一本典籍上閱覽過。
  可見六彌凪的腦子裡面究竟存放了多大量的知識力量,他那句「向他們提供我的知識」恐怕不是虛言。
  這是一位天才在百年時間仍孜孜不倦換來的成品。
  歲月所孕育的智慧,讓和泉一織都只能沉默以待,用最專注的態度宣告著自己的欽佩和敬重。
  明明為人那麼不著調,現在甚至可以說是為老不尊,卻偏偏腦子裡面裝載的東西,哪怕只是一星半點,都足以震撼年歲尚幼的兩人。
  「我想過,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再遇到我想為之解咒的人,我一定要徹底根除掉他的種子,一點根莖花葉我都絕不容許。」六彌凪的態度堅定,他笑著對兩人道:「請陸和一織都走進去吧。」
  和泉一織驚訝地確定道:「我也要?」
  「花是很嬌貴的,要慢慢地浸潤土壤,才能成功的拔除。」
  「我明白了。」
  和泉一織藏在口袋深處的手用力地捏緊了自己的今天攜帶的所有式神,隨後深呼吸地,彷彿壯士斷腕地走進去陣法之中。
  六彌凪忍不住笑出一聲,和泉一織聞聲瞥去一眼怒視。
  「在花種摘除的一瞬間,和泉家主就會知道你發現全部事實了。」
  「……我想哥哥應該已經猜到了,他可不是那種會笑著詢問別人的悲傷是為什麼的人,那是他在掩蓋自己的慌張。」
  正是因為三月無心的舉動,和泉一織才會那麼當機立斷的做出帶走餅乾的行為。
  在陸明明一臉祈求與哀傷的表情下,三月卻只是笑著問陸為什麼這樣看著自己。
  往常時候的三月會比任何人都提早發現身側的人們在難過,然後積極地為難過的人打氣,三月甚至是會忘記為了自己辯解,是優先去處理別人的情緒,關懷別人的情緒的笨蛋。
  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比和泉一織更了解三月。
  所以當三月優先表現出不對勁,才讓他能這麼平靜地聆聽陸提出的懷疑吧?
  陰陽術一起,如盛春將至。
  六彌凪吟唱的無名咒語之中,陸的靈魂深處開始攀爬而出的藤蔓延到了和泉一織與六彌凪的腳跟前。
  鮮豔的九重葛,花團錦簇,深深地驚艷了他們的內心。
  依靠陸的靈力而生長的九重葛,沒有人能比和泉一織更直觀地感受到其中的靈流,而在陣法之外的六彌凪也是為著眼前的盛景感到深深觸動。
  「好漂亮的靈魂……」
  「非常純粹且乾淨的soul.」
  花香醉人之間,和泉一織將靈力完全集中在掌心,伸手輕輕地將陸的靈魂中心浮現而的出種子捧起,一點一點地取出心口,而來自六彌凪的式神悄悄然地替他們拂掉帶著惡意企圖想攻擊和泉一織,來阻止自身死亡的花藤。
  所有的靈力都是涓涓細流在流動,身處其中超然於一切的感受,輕易地就能讓他們這種徘徊於邊界的人流連忘返。
  和泉一織擺放在斜背包內的手機在這一瞬間震動響起卻無人發現。
  當和泉一織感覺到自己的雙腳似乎重新踏足地面時,六彌凪的式神依舊包圍著他們,無聲地保護著脆弱地陸與方才失神的和泉一織。
  直到和泉一織徹底找回了意識,六彌凪的式神才慢慢地退回陸的周圍,繼續不遺餘力的穩固住陸的靈體,和泉一織見狀也連忙跟著幫忙。
  他扶著根本沒重量的無力的陸,回頭看向施術者所在的地方,那裏躺著已然昏迷倒地的六彌凪。
  和泉一織一邊拖跩著沉重的六彌凪,還要嚴防另一手的根本沒重要的傢伙掉落在地,等到他終於騰出一隻手將電話撥打給百的時候,對面才剛響起一秒的歡呼後,立刻變成了尖叫。
  救兵沒討到,反倒還多了麻煩。
  「有人闖進來了!」
  「什麼人?」和泉一織下意識就問。
  「一個淺白色頭髮和一個藍色頭髮的鬼怪!」




  (時間回到拔除儀式進行結束時,在和泉本家的景況。)
  「為什麼會有人知道拔除花種的方法?」三月坐在廊台下,望著眼前一片顏色絕艷的花海,他的眉頭始終緊鎖深皺。
  和泉一織也沒有接他撥打的電話。
  他猜測和泉一織或許知道了自己的行為會很失望,但他確實沒想到性格孤僻乖張如和泉一織,身邊居然擁有這種本事逆天的人物。
  放眼現今的陰陽師界,三月完全想不起來有誰能夠做到這種事。
  即便是二階堂大和跟折笠千斗都不可能。
  排除實力不濟,就是前者也不會做出背叛他的事情,而後者早就為了尋找根本不見蹤影的搭檔迷了心眼,是不可能會為了搭檔和百以外的人鞠躬盡瘁的。
  「三月先生!三月先生!有人闖進來了!啊不對,三月先生!救鬼啊!」
  「咦咦?」
  正當三月搞不清狀況時,只見風風火火的百身後出現了一位淺色短髮的青年,雙手正抱著比他要高大許多的,正一臉痛苦至極的鬼怪。
  「逢坂先生?!」三月驚呼。
  在逢坂壯五的背上,環痛苦地將自己的身軀扭曲蜷縮,幾乎是快要脫離人體工學的範疇。
  逢坂壯五一看到三月的當下便立刻跪倒在地,聲音戚戚道:「和泉先生!拜託你,拜託你救救環!我不知道環怎麼了!明明一開始還很高興地和我聊天,忽然間就這樣了!」
  在逢坂壯五放下環的瞬間,環的意識也沒能在和泉本家得到緩解,只是不間斷地痛苦哀叫著逢坂壯五的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呼喊著自己好痛苦。
  一直以來蔓延在靈魂上糾纏紛雜的紅線也前所未有的清晰,原來這副靈魂早已斑駁的就像曾經有人拿著一柄鋒利的薄刀凌遲無數遍。
  和泉一織沒有半點浮誇。
  這樣的畫面下,背景裡的月色與鮮花都變得淒厲詭異。
  三月望著痛苦的環,他告訴逢坂壯五道:「不能猶豫了,如果現在不強行將他投入輪迴,他會直接消失的。紅線會失去效力的!」
  「求求您,只要能救環,什麼樣的結果我都可以承受!」
  三月的眼睛微微地瞇起。
  「將他放在花海之中吧,那是我培育許久,透過預存靈力讓鬼怪可以投入輪迴的陣術。」
  逢坂壯五二話不說,抱起環就是箭步衝刺踏入花海之中,向來拘謹守禮的他在這一刻都忘記為了自己的失禮感到抱歉,只是在看到環停止抽蓄,陷入昏迷的時候,他幾盡失聲地對著三月道:「謝謝您,謝謝您,和泉先生。」
  「接下來,百順便幫我的忙吧。」
  「欸欸!好的!」
  百快步走到環的身旁,同時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電子腕表傳來振動,彈出了一則訊息框。
  和泉一織:〔快跑!〕
  「欸欸欸?」
  沒等他驚疑完,下一秒腕表再次呲呲振動。
  和泉一織:〔帶他們到『The Daisy,』!〕
  「欸欸誒——」
  和泉一織:〔絕對不要走進花裡!〕
  「什麼東西啊!」
  和泉一織你以前沒有話不說清楚的壞習慣啊!!!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19 19:4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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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5-25 14: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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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萬事無不盡

  腳下絢麗的微光點點升騰,夏夜飛雪自百花叢中起,就像是童話故事裡雲色的天堂近在眼前。
  百在看到和泉一織的訊息時完全摸不著頭腦,只能牢牢地抱著陣術中的環,震驚地看著眼前無與倫比的夢幻。
  這就是和泉本家的領導人的力量嗎?
  那一點點的光點形成了光幕,慢慢地包圍住他們,微溫的感覺,就好像被整個世界擁抱了。
  靈力感知最弱的百在這一刻也能從中感覺到三月浩瀚如深海的靈力圍繞著他,一點一滴的飛入他們的胸口。
  百聽到了陣法外圍傳來了逢坂壯五的驚呼道:「和泉先生!您咳血……」
  「不要緊,我一定會成功的。」
  因為微光成幕,百看不到三月的臉龐,但能聽出來,三月幾乎是拼勁全力咬緊牙關才能給予這一聲回應。
  三月究竟是在做什麼?
  為什麼和泉一織在聽到這兩個陌生訪客時會那麼緊張?
  忽然手中傳來異樣的觸感,百低下頭,頓時心生駭然,想要大叫出聲卻發現自己胸口微熱的觸感頓起,鎖住了他的聲音!
  護身符!
  是三月送給他的護身符!
  百慌張地看著環的靈魂裂縫處逐漸生長出了綠葉,而從中漸漸地再生長而出的紫色花蕾,最終一瞬間盛放。
  百注意到了懷中的環,狹長的眼眸不知何時已然睜開與他四目相對,濁暗的藍色眼瞳裡倒映出星光滿點。
  環不知從何時起,不再哀嚎痛哭,只是陌生地注視著百。
  「說點什麼啊?」
  懷裡的少年聲音明明很沙啞,卻又帶著他年紀特有的稚嫩。
  形容成「年紀特有」好像又不對,畢竟鬼怪都把容貌和聲音封存在自己最喜歡自己的時候。
  所以,這個是三月先生的治療有效嗎?
  「喂,你沒事吧?」眼看環又想閉上眼睛,百試著將學校學習過急救法套用在鬼怪身上,大力地拍了拍肩膀道:「不要睡著!有人在等你!」
  「才沒有。」
  百先是一愣,緊接著意識到環是在回答自己的話語。只是這個出乎意料的回應讓百瞪大了眼睛。
  「明明就有!外面不是站著一位嘛!」
  「你是笨蛋嗎?」
  有鑑於對方從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就非常不溫柔,現在甚至不客氣地直接罵人!
  百果斷迎擊道:「你才是笨蛋吧!」
  「你才是笨蛋,說什麼治療啊?是被利用了吧?」
  「什麼意思?」
  百困惑地詢問環,然而環只顧著答非所問的道:「好煩啊,為什麼自作主張啊!」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為什麼不跑?」
  「我?」百指著自己的鼻尖。
  「也沒有別人吧?果然是笨蛋嗎?」
  「你從剛才開始就很沒禮貌欸,我跑了你不就完蛋了嗎?三月先生說我要進來才能幫忙救你。」
  「笨——蛋,反正也來不及了,我沒力氣幫你。」
  「啊?」
  隨著環不再理會百,選擇閉上眼時,周圍的光幕逐漸彙集成團,霎那之間以浪湧之勢推搡入陣中之人的胸口,百感受到身體像是被無限重力擠壓肺腑,讓他在劇痛之下硬生生地咳出血來。
  百強撐著眼,看到了自己咳出的血中藏著一團白紙正在異常地扭動著,緊接著白紙解離成了複雜的咒文。
  與此同時,從他的身體裡迸發出的另一股力量反彈而上,氣勢洶洶的追逐擊退那道鑽入體內的白光。
  那股自他體內產生的光,是如同銀河般炫目的色彩。
  「什麼嘛,有人把你保護的很好欸!難怪什麼都不會還跑進來,原來是有恃無恐?」
  百聽見了懷中的鬼怪用著一種既羨慕又陰陽怪氣的語氣如是道。
  他一瞬間好像明悟了什麼,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哼嗤一聲抱起了輕飄飄的環就急忙道:「沒力氣你就給我付喪吧!」
  環聞言瞪大了眼睛,像是聽到玩笑話,正要開口嘲諷時,轉眼就被百貼了一道符咒在額頭!
  百對著錯愕的環道:「對對對我是普通人,就是陰陽師才習慣瞧不起普通人,每天都在綁架我,但那又怎樣,我有千!千大哥,懂嗎?我的力量不好用,我可以用千大哥的啊!你!才!是!笨!蛋!」
  誰明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夠還不趕緊地把大佬給的寶貝隨身攜帶!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始折笠千斗的式神紙被實力在他之下的三月給鎮住,但似乎因為剛剛那道銀河色的光將三月的陣術撞開一道巨大的缺口,百二話不說將付喪後的環帶著跑出花圈之中,迎上了三月陰沉且震驚無比的目光。
  那是他第一次在三月的臉上看到這種陰鬱的表情。
  這種表情,一點也不合適三月。
  三月想要殺掉他?
  百不由得感覺到心悸。
  剛剛身上的咒符一定是他面臨死亡才被迫激發的東西吧?
  興許是折笠千斗趁著百不注意的時候餵食進去的。
  這樣強大的保護,他不知道折笠千斗那邊會不會因為自己而受了傷?
  百腦子裡一團亂麻,對於三月的做法不敢確信,也不願意確信。
  他一探出身子就注意到因為急迫而待在陣術最近處的逢坂壯五,急促扯起了他道:「白髮的帥哥!你家的鬼怪我帶在身上了!快跑!」
  「咦!」
  「不要咦啦,跟著跑就對了!」
  「欸!環在哪!?」
  兩人身後的三月二話不說,指尖放在唇間一咬,浮出的血珠子被他點化在所有的式神上,全速朝著兩人的地方攻擊而去。
  百的口袋只是湧出更多的式神紙與之對抗。
  「折、笠、千、斗。」
  三月恨恨地咬緊牙關,他不明白為什麼會失敗。
  剛剛的陣術究竟是誰衝出破口的?
  那道銀河色的靈力不是折笠千斗。
  但是眼下,一旦讓百衝出了陣術之外的地方,依照折笠千斗的個性,玩命了也會把百安全地撤出和泉本家。
  再或者,三月要是弄死了百,折笠千斗弄不死三月,就一定會弄死和泉一織。
  因為折笠千斗也是個為了親人而變得狂躁的瘋子,跟三月一樣的腦子不正常。
  可是。
  「還是想再賭一把。」
  三月喃喃之間,所有和泉本家的出口應聲關閉,整間大屋就像是擁有了靈識一般,花草樹木盡然盡皆如同山海騰躍,朝著百迅速撲過來。
  「這不是陰陽術!這是妖術!是妖術吧!?」百放聲大叫著。
  「和泉本家怎麼還是那麼噁心啊!廚房近嗎?去廚房啊!」環也跟著大叫著,他付喪在式神紙上,視線直接被奔跑中的跑翻轉再翻轉,重新把世界用不同視角認識一遍又一遍,他忍無可忍道:「不要一直晃我啦!」
  「怎麼可能不晃啊!廚房比大門近!」
  百聽到了環的指示,眼下匆促,誰能有意見就先聽誰的,因此他二話不說,牽著逢坂壯五拔腿狂奔。
  「不要回頭,保護你的人能力都很強!快跑快跑快跑!」環大聲道。
  「當然啊,千大哥是最棒的!」
  「你不要講話浪費體力啦!」
  「哦。可是千大哥真的超棒哦!」
  「閉嘴啦!!!」
  正如百所說的,古舊的設計裡面,一般廚房為了不讓氣味和噪音干擾到客人,也都會設計在後院偏僻一點的地方。
  百跑進一個拐角後,鑽進了廚房。
  「別關門!潑油!點火就對了!」
  「啊?這可是燒、燒燒燒房子啊!?」
  「這可是和泉本家,不燒了他們家怎麼出去啊!」
  「為什麼和泉本家一定要用燒的啊?」
  百真心是百思不得其解。
  逢坂壯五喘著粗氣道:「環怎麼知道那麼多?」
  「我不告訴你們。」
  「欸!?」逢坂壯五難過得驚呼出聲。
  「快點火啦!」
  百哦了一聲,立刻將所有的沙拉油向外潑灑,就連三月做點心的豬油都沒放過,打開鐵蓋整桶整桶的往外丟,最後注意到製作餅乾的麵粉。
  他靈機一動,連麵粉有通通揮舞到半空中,便重新拔腿狂杯,一邊使出人類的高科技產品——打火機,蓄力飛擲入那滿是危險物的身後。
  火花加麵粉,再來一點油花,配上木頭製作的房子。
  還有什麼能夠挽救這場大火的烹調?
  隱約地,百覺得自己聽到了三月的慘叫聲,但他已經沒有餘力回頭。
  「放火燒山,牢底坐穿!我的人生沒有了!嗚。゚ヽ(つД`)ノ゚好想念千大哥……。゙」
  百痛哭著翻起了牆,雖然大門被關起來了,但只要有充足的時間,憑他的體能翻牆也不是難事。
  不知道為什麼,隨著大火燃燒,三月的式神居然完全沒有再追上來。就連逢坂壯五慢吞吞地爬過了牆也仍然沒有追上來。
  「為什麼會這樣?」
  百對於剛剛發生了什麼都還沒能清楚,下意識的就想問看起來知情且最有主見的環。
  但是環完全沒有理會他。
  百這才想到,他是因為三月才能看到鬼怪,現在三月的護身符失去效力,他已經聽不到環的聲音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所、所以……環沒有事吧?他完全不說話……」
  逢坂壯五欠著身,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的拍壓著快要從嘴巴跳出來的心臟。
  「我不太知道,先去『The Daisy,』吧!那裏會有人接應我們!」
  「我的車應該在附近!」
  「哇!有成年人真是太好了!」

  -


  在車上,百終於找到時間可以回應和泉一織的消息。
  一滑開腕表就看到除了和泉一織以外,折笠千斗給自己打來好幾通未接來電,難怪那些式神動作比尋常時候更舉止俐落!
  一定是因為折笠千斗耗損很大的靈力在遠方保護著他。
  但眼下他手機丟在和泉本家沒辦法回電,看著那火勢,大概要直接去買新機了。
  想著正事要緊,百問著隔壁的逢坂壯五道:「請問可以向您借手機嗎?」
  「……好像被燒掉了。」
  剛剛跑的路上掉出去了。
  「哇嗚,我有罪……這就下車!」
  「千萬不要這樣!」
  很感謝在受了這麼大的驚嚇後,逢坂壯五依舊能夠把車開得四平八穩,這讓百在這心驚膽戰的一小時裡終於找到一個幸福的微小安心感。
  高檔車一停在『The Daisy,』前,百就看到害得自己一路辛辛苦苦地戳按腕表訊息的兇手之一和泉一織也是孤孤單單在大門等待他們。
  和泉一織一看到百,立刻就打開了門扉將人迎入店裡,道:「你沒有受傷吧!」
  「沒有沒有,我很好,儘管放心?」
  主要是火剛燒到一半,做為半個家主的和泉一織要是發現自己家的燒掉,應該會崩潰到想嚎啕大哭吧!?
  和泉一織看著笑吟吟的百,知道他在故作無事,內心非常自責地想著,要是他能夠早一點發現三月打那麼多電話,早一點通知百……
  到最後,他所能說的也只不過是一句:「你們沒事真的是太好了,我先去給你們泡熱茶。」
  「一織……」
  百才剛要開口安慰,另一道暴躁至極的聲音乍起:「好什麼好?是要放我出去了嗎!?」
  「那個,百先生……對嗎?環說他要出來!」逢坂壯五在一旁傳達道。
  「對對對了!一織弟弟,我不會解開付喪,而且我離開和泉本家又變得什麼都看不到了,所以拜託了!」
  「我聽見了。」
  在和泉一織的幫助下,環終於能夠字面意義上的腳踏實地。
  只是環甫一踏穩,又立刻痛的彎住整著靈魂。
  「好痛,痛死了痛死了痛死了……乾脆把我放回去還舒服一點!」
  「怎麼可能讓你進進出出的。」和泉一織趕忙扶助了環快要彎下去的身體。
  「不可以說這種話!」一旁的逢坂壯五抓住了環的另外一側道。
  「小壯,我好痛,不要晃我……」
  逢坂壯五只能安慰著環,帶著求救的視線望向和泉一織,內心卻很躊躇。
  主要是三月的舉止歷歷在目,讓逢坂壯五至今心有餘悸。
  「你用這種懷疑的目光看著我,我也沒辦法……倒不如先告訴我你們遇到的情況。」
  由於逢坂壯五跟環之間因為疼痛感而沒能好好地回應,所以最終由百為主導,逢坂壯五勉強地輔助著百,將剛剛的事情全部交代出口。
  「……都怪我。」
  「這和一織你沒有關係!」
  「不,我明明知道我一旦拔除陸的種子哥哥就會馬上知道,卻忘記了其他可能性,如果我從一開始就拖延時間多做點準備就好了。」
  「小陸也被種了花嗎?小陸沒事吧!」
  剛剛環身上艷麗絢爛的花朵對於百而言簡直是觸目驚心,至少五年十年內,這段記憶肯定都會清晰的烙印在他的腦海揮之不去。
  「他沒事,有人幫了我很大的忙。但是……」
  和泉一織還是很處於自我譴責的狀態裡。
  「但是,你不會放著危難之人身處危險之中多待一分一秒。這樣的溫柔應該要自豪,不應該這麼自責。」
  和泉一織回過頭,看到了那個本應該正在沉睡的男人,他依舊是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一步步地朝著環所在的位子走去,而他的手上正捏著奇形怪狀的KING。
  雖然語言上正安慰著和泉一織,六彌凪卻目不斜視的直接走向環,彎下腰對著痛苦的環道:「朝著紙上吹一口氣。」
  環在六彌凪靠近的一瞬間,用力的拽住了六彌凪的西裝褲,在劇痛之中,不惜分出僅存不多的力氣抬起頭,對上了六彌凪的笑顏。
  環沒有照著六彌凪的意思做,也沒有說話。
  六彌凪卻好像一瞬間理解了環的意思。
  「沒有關係的,我不會有事了。」
  說著,六彌凪將自己的臉貼近了環的面前,他伸出手撫著環的臉頰,臉上的笑容不減。
  「你看,冷冰冰的呼吸著,所以放心吧,我不會痛。」
  隨著六彌凪的話語,逢坂壯五低聲驚呼:「環!?」
  環在聽到六彌凪用著極其溫柔的聲音和自己時說話,明明先前身上的劇烈疼痛都沒能讓環哭泣,但在這一刻,環的眸光盈滿傷悲,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不爭氣的從眼眶中滾落。
  他在六彌凪的柔和的目光裡,聽話地朝著KING吹出一口靈氣。
  環察覺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全數消失。
  「痛痛都飛走啦,不必再哭了。」
  「消失的痛感,轉去到哪裡了?」
  面對環的質問,六彌凪笑而不語。
  於是環對著六彌凪說道:「小凪居然還留著醜醜的式神嗎?」
  「這是藝術品。」六彌凪笑著回應,隨後有些沮喪地道:「我以為我可以再多撐一下,沒想到幫了個忙就不支昏倒了。要是我再厲害一點,環你就不會突發地遭遇到這種事情。」
  「小凪已經夠厲害了,小凪唯一的缺點就是是小偷。」明明是在生氣指責,卻讓人覺得環似乎非常捨不得對六彌凪發脾氣的樣子,最後用一種抱怨的語氣道:「把我的記憶跟感覺都偷走了。」
  這樣的矛盾感出現在誰身上都不奇怪,但直來直往的環也這樣的話,很難想像六彌凪對於環來說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存在呢?
  這一刻一團又一團迷霧壟罩在所有人的關係裡。
  「我是當成寶物保存起來了。」
  「那你就是管理不當,罪加一等。」
  「Oh……I'm sorry.」
  「給我一張我就不怪你。」環指著的是六彌凪手上的式神。
  「OK.當然沒有問題。」
  「環認識這位先生嗎?」逢坂壯五愣了愣,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慢慢地等他品味過兩人的對話後,他才復問:「環想起生前的記憶了嗎?」
  「對,想起來了。都怪小凪東西不藏好,所以想起來了。」
  「你們是朋友嗎?」因為外國人實在是很難從外表判斷年齡呢。
  「不是,我們是家人。」
  「這位先生也是鬼嗎!?」
  不只是逢坂壯五內心難以平復,就連在一旁的和泉一織聽到環的回答也瞬間都瞪圓了眼睛。
  六彌凪先前才告訴和泉一織跟陸,他是從明治維新時期活下來的不死人啊!
  「環先生也,幾百歲了?」和泉一織艱澀地問出口。
  「小凪不是鬼,幾百歲的話大概吧!回想起來以後就覺得這個世界變化好大,車子居然變得可以涼涼的,以前一到夏天就像是把人關在裡面烘炸,超級可怕,而且還有很多東西看起來都好新,好想多看一些東西。」
  「……」和泉一織感覺自己此刻無法言喻情緒,只好將拳頭抵在唇前。
  就算六彌凪先前說謊,但是此刻的環應該沒有。
  所以真的是明治維新的人物,而且有兩位,是老鬼與老怪物呢。
  「這麼說……」
  逢坂壯五忽然想起了之前夜半遇到的那個眼鏡陰陽師,因為自己好像幫助到他很大的忙而得到的情報。
  「之前有個陰陽師說過,有人在替環承受著應該承受的痛苦,就是您嗎?」
  環質問了六彌凪的問題,逢坂壯五無法選擇裝作聽不見。
  「這不是他應該承受的痛苦。」六彌凪好像不意外逢坂壯五能夠立刻察覺得出這個疑問。
  「不應該……?」
  六彌凪沒有再回答下去,而是朝著逢坂壯五笑了笑道:「您好,我叫六彌凪,是這間店的店長——初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
  「小凪……」
  「很高興認識你,我叫逢坂壯五。」
  「那個,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各位,我叫百,全名是春原百瀨,不過各位喊我百就可以了。」
  「小壯說的那位陰陽師是千葉的傢伙哦,真不得了,他臉上都是反噬,大概是很缺德的傢伙吧。」
  逢坂壯五驚訝地看了環一眼,沒想到環就這樣把對方的身份抖得一乾二淨。
  更沒想到恢復記憶的環能夠一眼看出對方的來頭。
  看著環臉上坦坦蕩蕩的樣子,一點也沒有感覺說錯話,逢坂壯五也順其自然地道:「明明第一次見到對方喊得最大聲的就是環,結果記憶恢復以後完全變了一副態度呢!」
  「因為都知道是什麼了啊,而且追殺他的式神我剛剛才想到是一織織的吧?雖然我感覺退步了,但想起來以後很多東西就撿回腦袋了。」
  「我的?我最近放出去的式神只有追殺二階堂大和而已吧?」
  和泉一織說完,忽然想起環方才說過對方身上爬滿了禁咒的紋路,這不就是二階堂大和特有的特徵嗎?
  這麼說來,和泉一織無奈至極地道:「我還奇怪自己怎麼可能一張式神都打不到他,原來是你們幫忙了。」
  和泉一織的式神不只是機動性高,加上他還很注重區別外物靈力的能力,因此他的式神是絕對不會妄自攻擊無辜的旁人的。
  若當初是有路人伸出援手,那麼式神直接就地罷工,也就難怪他以為自己的式神相較二階堂大和的實力力有不逮。
  環聞言摩挲著自己的下巴,直白地回應道:「那都不重要,我的事也跟你們沒關係,我跟小壯是被牽扯進來的,現在你們應該要討論みっき的事情吧?」
  「你說的沒錯。」
  和泉一織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變得邏輯清晰還有些冷漠的傢伙。
  因為認識環的時間不足夠剖析過多本人的個性,但在發現逢坂壯五似乎也對於眼前的環感到非常震驚時,他就知道自己的感覺沒錯。
  果然有了幾百年的記憶後,會讓一個人發生不小的變化。
  環雖然講話變得事不關己許多,但直言直語的個性還是保持的很好。
  「那就讓我先把情況整理給各位,後面的部分,再麻煩百跟逢坂先生告訴我了。」
  「沒問題。」逢坂壯五道。
  「好的!話說,陸有在這裡嗎?我現在看不到鬼怪,其實不太清楚大家說了什麼……」
  和泉一織咬破自己的指尖,將血點在百的眼皮上,念著一串百聽不懂的咒文後,道:「雖然不如哥哥,但我的血很靠近那邊,如果只是短時間看得到,我還是沒問題的。」
  「如果把一織放血後的珠子埋在腦子裡我是不是永遠就能看見了?」
  「不要講這種恐怖的東西,所謂的看見是把靈力集中在眼睛上,你就是不過是因為我在你旁邊,你才能這樣借用我的靈力。」
  「好殘酷的現實。」百沮喪道:「還以為是好方法呢。那麼陸不在這裡嗎?」
  「他在休息。」
  「休息?」
  和泉一織藉著百的提問,將自己剛才的經歷仔細地講述給在場所有人得知後,除了已知者六彌凪以外,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環。
  環看向六彌凪道:「就是因為幫助那個叫陸的,你才會維持不住『紅繩』嗎?」
  「是的……」六彌凪嘆息著。
  「不用難過啦,明明都燒掉了,居然還能自己完善出這種半調子的《花種》,這一輩的和泉很不簡單欸!」
  「明明剛剛也跟著一直在大叫。」
  百看著一副長輩姿態在評鑑和泉氏的環,他面無無情的戳穿對方的厚臉皮。
  「你也知道花種嗎?」和泉一織問道。
  「當然,我生前也是陰陽師……普通人怎麼可能跟陰陽師比啊?不過說到陰陽師,我以前真的超厲害的!」
  「那麼說,你應該也想起自己的名字了?」
  「嗯,我叫四葉環。」
  環是陰陽師,是個爆點,但大家經歷了大風大浪後,覺得都還能接受。
  但是四葉……
  百:「四葉!?」
  和泉一織:「四葉氏!?」
  「別吼啊……耳朵好疼,都死光的家族有什麼好吃驚的啊……」環不滿地地揉著鬼怪根本不可能覺得痛的耳朵,道:「好煩,從剛剛想起來的時候就很煩,為什麼要擅自用別人的咒術啊……」
  六彌凪:「環……」
  「一醒來就差點被自己家的咒術幹掉,怎麼可能會高興啊。」
  「《花種》是你們家的是什麼意思?」和泉一織沉著聲問。
  「……唉,完蛋了。」六彌凪抓了把頭髮,無可奈何的嘆息著望向情緒激動的環,他道:「雖然環也幾百歲了,但他一直都在睡眠,所以嚴格說起來……和一織你們一樣大吧?」
  最初只活到十七歲就死掉,後來遇到逢坂壯五時記憶空白,是跟著年幼的逢坂壯五一起長大的大孩子,所以無論是哪一段人生經歷,環都是處於少年時期。
  還真是永遠的少年啊。
  「和我一樣大的話,十七歲也是高中生的年紀了,基本的語言組織能力會沒有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一織織你不準兇小凪。」環生氣地道:「我們的東西就是我們的東西,聽不懂人話的是一織織吧?我們創作的,我們寫出來的,我們帶來這世上的,哪裡不懂啊?」
  「當然不懂啊,六彌先生說過的吧?『因為那位創作它的陰陽師本來就打算用無數的人性命來保護他最珍貴的寶物。』這種話。」
  「寶物……?小凪是這麼說的?」環看了六彌凪一眼,兩手一攤道:「那就是這樣子了。」
  「騙人至少也要騙的有誠意一點吧?!」
  環根本不理和泉一織的怒火,只是撇過頭當作沒聽見。
  「環……」逢坂壯五把他的臉重新擺正,凝視著他道:「可以請你告訴我們嗎?」
  「……小壯?」
  「我們約定過要一起找到答案,你先找到以後就不告訴我了嗎?」
  環被迫嘟著嘴巴,只能眼神委屈,模模糊糊地說著話:「小壯的話沒關係吧?但可以不用告訴一織織……小凪不想讓他們知道不是嗎?」
  「但和泉先生也是當事人之一不是嗎?我們剛剛還燒掉人家的房子,現在卻不告訴對方事實,太過分了!」
  「小壯!!!你怎麼說出來了啦!」
  「欸?可是等一下百先生也會說的吧?」
  「是這樣沒錯啦……話說警察多久以後會來抓我啊?」百汗顏道,但他沒想過會用這種自爆的方式說呢。
  雖然說他們當下實在是情非得已,不得不放火燒山,但終歸是煽情一點才比較好求得原諒吧?
  和泉一織:「……蛤?什麼鬼?」



【讓我們恭喜本章最大受害人—所有藍色頭髮的人物(X) 自己發現自己笑】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19 19:4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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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5-30 00:3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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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生的禮物

  「……雖然不清楚你們到底經歷了什麼。」
  和泉一織的表情從驚訝到無言以對,如同萬花筒一樣千變萬化,讓百情不自禁的緊張起來,瘋狂吞嚥著急遽分泌的口水。
  「百跟逢坂先生不知道就算了,環先生既然是四葉氏為什麼還那麼慌張?」和泉一織無奈地問道。
  「不是我燒的,是百百燒的。」
  「哦咦?百百?」忽然被用了愛稱呼喚的百瞬間登出嚴肅的對話頻道。
  和泉一織默默地將人重新連接上線,提問道:「百明明遭遇過神隱,難道沒有好奇過為什麼所有陰陽師本家中,只有和泉本家的結界特殊到能夠遠觀百里,甚至讓你拿著哥哥的靈符就能見鬼嗎?」
  「難道不是因為三月先生超厲害嗎?」
  「才不是咧。」環嘲笑道:「是因為和泉本家是大妖怪。」
  「你這個『才不是咧』讓人聽了很不高興欸?」和泉一織皺著眉頭發表了心情後,再度將重新將重心擺回到重點上道:「不過正如環先生所言,因此和泉本家是燒不壞的,也不會有警察來找你。」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是所謂的九十九神嗎!?」百倍感新奇地道:「所以我沒有燒山!對吧!?」
  「對——哦。」
  環雖然散散漫漫的拉著長音,但這聲長音在百的耳中簡直是天籟,讓他頓時破涕為笑。
  「原來環是大好鬼!」百苦笑著道:「我今天的心情還要峰迴路轉幾次QUQ?」
  百一開始還以為環因為跟逢坂壯五很親近,不願意讓逢坂壯五的人生前途葬送,所以才刻意讓他來縱火。
  畢竟大家都要逃亡的情況下,肯定還是讓不重要的人去犧牲會更好吧?
  原來是他太小心眼了!
  「不知道欸。」環說道:「話說一織織真的不介意嗎?」
  「房子嗎?不介意啊,如果你們能夠成功逃跑是再好不過的。」
  「不是房子啊,我是說みっき。」看著和泉一織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環也跟著困惑地道:「我記得你們和泉的直系很有病吧,家主不是都自願被吃掉來保全全族的嗎?超有病的奉獻情結。」
  「……?」
  「……難道你不知道嗎?」環少有的敏銳了一回,捕捉到了和泉一織的錯愕,他直言道:「みっき跟和泉本家是共生關係。」
  「共生關係?哥哥他沒有跟我說過這種事……不,沒有人跟我說過這種事。所以這會怎麼樣?」
  「和泉本家受到的傷害,みっき都會感同身受吧?所以我們是趁著他受不了痛苦的狀況才能跑出來的。」
  「……我不知道……」
  「意思是,我剛剛的那把火相當於是……」百在聞言後,表情也跟著不對。
  「只是共感,傷害並不會轉移到家主身上,只是痛苦的感覺確實是足夠他喝一壺了。」
  「不,我想問……不對,抱歉,我現在腦子很亂……我沒有要責怪誰……只是這是什麼意思?我想知道你們知道的……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惶惑不安的感覺籠罩了內心,好不容易解決了陸的種子,也平復了百繼人差點因為自己的疏忽死掉的心情,和泉一織都已經決定好要去找三月對峙。
  但為什麼,他從來不知道和泉本家跟家主之間的關係呢?
  「這應該不是什麼外人都可以知道的吧?為什麼環跟六彌先生好像很理所當然的認為我一定會知道的樣子?」
  「為什麼?因為這就是理所當然的啊!不是什麼秘密吧?和泉本家的家主一輩子都不能離開和泉本家,是因為與妖怪融合在一起,獲得妖怪的力量,所以才會有『和泉本家是無敵的』這種說法啊,根本沒有人可以正面在和泉本家內打贏和泉的人,更不要說是家主。」
  「也就是他是犧牲自由,而不是不願意出去……」
  和泉一織一直以來都是這麼認為的,認為三月是因為遭遇了變故才開始討厭外面的世界。
  「我見過的古籍裡面提及過一些記錄。」六彌凪道:「源氏時期,為了保護他人與妖怪交易的和泉氏成為了一方勢力,他們披上妖怪的皮骨為殼,從此和泉氏的族人將受到永遠的庇護,其代價是,要奉獻上和泉先祖血脉的孩子,以此延續契約——一織聽過這個故事嗎?」
  「沒有,除了源氏時期就存在以外,所有的內容都沒有,哥哥不曾提過,二階堂也沒有,因為很小的時候長老們都在一場意外死去了……」
  和泉一織愣了愣,是了,長老們——全部死掉了?
  他駭然的瞪大了雙眼,這是頭一次,他無助地抬起頭望向身邊的人們。
  他一直認為三月一個人背負著血淚,承擔起失去了中堅勢力的和泉氏非常辛苦,因此,他也總是盡力的渴望自己快點成長到能夠替三月分擔重量的時候。
  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嗎——謊言的起點。
  和泉一織總是認為著三月只要可以振作起來,想做什麼都無所謂。
  為什麼他不願意去想到,三月若是真的很想再見二階堂大和一面的話,為什麼三月從來都不願自己親自去尋找呢?
  他不是認為三月是這世上最勇敢的人嗎?三月會因為吵架、起爭執或產生厭惡就再也不願意踏出一步,當先於付出的人嗎?
  怎麼可能?
  三月分明是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學習「不要過度奉獻」的類型,怎麼可能會吝嗇於付出。
  仔細一想,有關和泉本家的疑問,和泉一織每次都會向三月請教,而曾經的三月總是會細心地回答他。後來三月成為家主以後,也並不吝嗇僅限家主以外的祕聞書冊,和泉本家的藏書室是為和泉一織敞開的。
  而和泉一織對於書上吸收整合的知識只要合乎常理與邏輯,便不疑有它。作為半是兄長半是師長存在的三月也很清楚和泉一織的學習習慣,知道和泉一織只相信「透過自己五感學習的一切」。
  那麼,欺騙和泉一織最好的方法是什麼呢?
  從小開始,七分的實話,三分的謊言,精雕細琢而成的,長時間的潛移默化。
  ——像楚門的世界嗎?還是像夢幻的烏托邦呢?
  和泉本家是三月耗費多少心血所創造,經營給和泉一織的世界?
  所有的人事務都必須因為和泉一織做出變遷,不服從的人就從根本解決,會暴露的古籍就先處理掉,等到他可以正式踏入那個世界時,已經是三月整頓過後的,專門迎接他的世界。
  只是將不想讓和泉一織知情的內容處理掉,清除掉的東西即是不存在與不可考,這樣一來,根本也沒有謊言可謂,這一切依然是真實的,時間、空間和人物都是真實的。
  虛假且真實。
  依照三月的性子居然能夠想出這樣子縝密的計畫,和泉一織不得不感佩這樣的巧思與耐心。
  可是,三月全部的手段,針對的對象全都是他。
  「我要回去。」和泉一織說著,便瞬間奪門而出。
  他說過,他對陸也好,對自己也好,他都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要是能夠質問得出三月口中的答案,他早就問出來了!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他是不是質問不出結果以後,就開始逃避了?
  如果真的想知道答案,不惜撕破臉也蠻橫地擠入三月想要掩蓋的事實裡,哪怕他只伸手過一次,不要藉著乖孩子的名義去逃避的話,只要一次,他不顧三月的意願拽著他踏出那道和泉本家的大門,這場謊言就會破解了。
  他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早發現啊,三月的變化不是出自於三月本人的意願。
  「——一織!」
  與一織身影相隨而去的是快到讓人看不見的紅色身影。
  「小陸!?」
  百睜大眼睛望著那道身影,他不太清楚和泉一織想到了什麼,但他知道依照他的能力盲目追上去會給和泉一織添麻煩。
  不過他並不是毫無能力的,此刻也有他應該可以做到的事情。
  百向著身側的六彌凪道:「店長先生!我跟您借一下電話可以嗎!我想聯絡千大哥跟二階堂先生!他們兩位一定可以幫我們的!」


  -(三月視角)


  「……明明剛剛就被燒成灰燼了,現在居然又變回來了。」
  三月跪倒在青磚石坂的道路上,伸出手看著眼前結實的骨肉,一點也看不出灼傷和腐爛的模樣。
  左右張望兩側,和泉本家此時空盪盪的,陷入了一片靜謐。
  這也是當然的,因為所有的式神都被燒掉了,當然不會有所謂的「人煙」。
  所謂的本家也不過是一棟空屋而已,早在好幾年前的時候就變成這樣了。
  除了他親手種植的滿園鮮花不復從前,一切景色依舊。
  他又一次伸出雙手在自己的面前晃動,發現視線比剛才又模糊了許多。他的身體問題越來越嚴重了,剛剛不惜拼命的那一下,真是太過得不償失了。
  夜晚的風一下子把他的腦海中的思考吹得迷迷糊糊,感覺自己想到了很遙遠的過去,可一下子又被吹得分外清醒,想到了剛剛的孩子們。
  「對不起……沒必要。」
  想說聲對不起,但其實也沒沒什必要。
  若是再給三月一次機會,三月肯定自己會做得比剛才更慎重。他不會把陸交給和泉一織,也會從一開始把環留下,他還要將和泉一織和百槌暈在花壇裡,讓三貴子降臨都別想阻礙他的計畫。
  明明不應該失敗的。
  但還是失敗了。
  是誰解決了陸身上的花種?
  還有百,身上居然有強大到能夠衝破和泉本家的靈力,這也是他沒有想到的,他一直認為百只不過是被折笠千斗保護的小鬼而已。
  他花了很多年的時間,消磨掉折笠千斗的防備心,這回更是成功將折笠千斗支開。
  他幾乎將一切可見的變因都處理的非常妥貼。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折笠千斗大概都沒想到那個孩子還有凌駕在他之上的人正保護著吧?
  連折笠千斗都想不到的,他當然也想不到吧?
  這一仗,三月怎麼想,都覺得自己是輸給所謂的命運。
  要不然怎麼想都很冤不是嗎?
  起初陸身上的種子被拔除時,他很慌張地希望和泉一織可以停手,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撥打電話給和泉一織,結果和泉一織沒有接。
  但三月如今也想著,萬一那時候和泉一織接起電話,他又會跟和泉一織說什麼?
  大概會吵架吧,因為他沒有什麼可以跟和泉一織說的。
  「三仔。」
  「……哼?」
  一道陰影壟罩在三月的臉上,三月吝嗇的分去自己的目光。
  看到了久違的舊人,三月扯了扯嘴角,懶懶地笑了笑。
  「你……算了,歡迎回家?」
  二階堂大和看著三月憔悴的模樣,他想,要不是三月此時此刻沒有餘力,與這張笑臉伴隨而來的,恐怕還有一道巴掌。
  「……我回來了。你好像不意外我回來了,是阿一跟你說的嗎?」二階堂大和在三月的身旁坐下道:「我不敢挪動你,我怕把你內臟搖壞了。」
  「哈哈……」
  三月笑出聲來,牽動了內傷,停不下自己的咳嗽,讓一旁的二階堂大和佯裝不住無謂的態度,有些緊張起來。
  三月卻好似真的半點不在意自己的狀況,他半是玩笑半是實話地道:「你這一拖應該就死了吧?」
  其實三月沒想到自己再一次見到二階堂大和會是這樣的場景。
  他居然那麼落魄地倒在地上,看著二階堂大和一臉垂頭喪氣。
  明明應該要反過來才對啊?
  「對不起。」二階堂大和道。
  「你在對不起什麼?」
  「很多,很多,很多都應該跟你道歉……我膽小的爽約了,逃跑了,現在也來遲了,我答應你的事情一件都沒有做到,我還想著你見到我應該會罵我。」
  「……我是很想罵你,可是我沒力氣。我怕我罵下去越來越生氣,被你氣死多不值得。」
  三月舉著手用力壓在胸口上,現在光是講話都覺得五臟六腑生疼,可是難得遇到了一個知道他全部秘密的人,他忍不住自己想要倒苦水的衝動。
  憋了太多的秘密,負重而行太久。
  從方方面面來看,他大概也快到自己的臨界點了。
  「我對你來說應該也不值得,這樣就算扯平了,快點滾,不要在別人不想見你的時候才出現!到最後一秒都還打算那麼惹人厭嗎?」
  不是這樣的。
  二階堂大和想告訴三月,不是這樣的。
  在二階堂大和的心裡,和泉三月始終都值得這世上最好的感情。
  可作為背板者說出這樣的話,在三月的耳朵聽來,是不是顯得太過刺耳?
  「……是我太膽小才逃跑的,我太害怕了,從那以後我只要看到一織和百,我總會害怕被他們記恨。」
  「這算什麼啊……所以你就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了。」
  「是啊……」
  「那你現在才在這裡又算什麼呢?」
  「我想阻止你,我前幾天遇到一織,我發現了他身邊有個紅髮的小鬼,他身上的種子快要成熟了,只是……」
  「只是,你沒想到我那麼快就動手了,而你還剛好在我失敗以後來找我。」三月接過了二階堂大和猶猶豫豫的話語,他道:「無論你想做什麼,現在真的可以滾了,就像你一開始說的,你沒有一件事來得及過。」
  三月的話語鋒利的就像一柄刀子深刻地刺入二階堂大和的心中。
  而他不敢拔出這柄刀子。
  在事實之中掙扎,只是讓傷口越裂越大。
  二階堂大和垂下視線。
  「這次一定來得及……三仔,你還記得我們猜測過,要是和泉本家與家主一起消失的話,會不會『詛咒』就解除了呢?」
  「什麼啊,當初不就是覺得會失敗嗎?」
  當初三月就是因為不能夠接受失敗的可能性,所以才沒有選擇讓嘗試這種未知可行的方法。
  「但眼下,我們可以試試看了。」二階堂大和揚起自嘲的笑容道:「因為我們只剩下這個方法,不試試看太可惜了。因為你想做的方法已經失敗了,那麼再多失敗一個也沒有什麼,對嗎?」
  「不行的,一個人是不行的。」
  「是這樣呢……可是我比以前強大很多,哥哥這幾年可不是白活的啊!阿一肯定也厲害很多了,所以不是這回我們都不是一個人。」二階堂大和望著三月逐漸混濁的眼睛道:「告訴阿一事實吧,讓我們三個人一起去做吧?」
  「我不想要……失敗了怎麼辦……」
  「可你現在也正在失敗著,三仔,或許我不可信,但你從來都對一織深信不疑不是嗎?我這幾年認識了很多人……有個人告訴我,來到這世上從來都是不得不,但如何活著,是否接納遭遇,都應該是由自己來決定的,無論是你,還是一織。」
  又或者是二階堂大和這個人。
  他們自作主張的決定了和泉一織的命運,卻從來不曾過問和泉一織對於自己的宿命又有什麼樣的看法。
  三月這個人,口頭上說著對和泉一織的深信不疑,但頭來卻未曾放手過讓稚鳥飛翔。
  擅自掠奪稚鳥的命運,擅自否定稚鳥的能力。
  二階堂大和稍微的頓了頓,他道:「是三仔你教會了我,這一生都要勇於改變,用盡最大的努力,換取最大的喜悅或難過,不是嗎?」
  「你是想說壞與更壞擇一的意思嗎……」三月扯了扯唇角。
  「說要保護阿一,讓阿一從身到心都健康無比的可是你。如果他在你死掉以後才知道,他會痛苦一輩子也沒關係嗎?你只想讓你自己心滿意足,不帶遺憾嗎?」
  「怎麼可能……」
  和泉一織是和泉三月人生裡唯一的意義。
  三月喃喃著,從看到和泉一織的第一眼,一直到後來知道了和泉本家的秘密以後,和泉一織一直以來都是他最後的稻草。
  長時間下來,慢慢地,和泉一織在三月的心中如同信仰,而和泉一織永遠都不會知道。
  和泉三月一直以來都是和泉氏的異類,他不想為了陌生人奉獻自己。但他又確實是和泉氏的直系血脈,因為他也為了「世界」奉獻全部。
  他的世界,就是和泉一織。
  「試試看,用你的方法,我會配合你,無論是成為陣眼,還是死掉都無所謂。」


  -


  當和泉一織趕回和泉本家時,他一直都知道和泉本家能夠返還歸零至原有的面貌。
  可是,當他理解了這份特殊背後的故事,看著附近的焦土與截然無傷的和泉本家時,他的心境與從前皆然不同。
  他升起了一種對於未知之物的後怕。
  尤其是走進了本家內部後,看到了從前的花草完全不見,甚至連塵埃都不見蹤影,完全就像是已經被人用心打掃過的樣子。
  他踩著小路,在進入三月的院子時,看到了血泊。
  能夠在時間歸零後留下血跡的人,只有從頭到尾都在這裡的三月。
  三月就在房子裡面。
  「這是我第一次走進哥哥的房間。」和泉一織苦笑著。
  陸擔憂地望著和泉一織,只見和泉一織用力地深呼吸無數遍。
  「沒問題的。」
  向來善於安慰人的陸,與和泉一織此刻內心所能告訴自己的,都只剩下那麼蒼白的一句話。
  沒問題的。
  當和泉一織拉開門扉,燈火通明的裡屋,他驚訝地看著眼前龐大的粉筆痕跡組織出一道符籙與陣術並用的精密陣術。
  從筆跡上可以看出完全出自於同一人之手,但卻不是三月的手筆。
  「你先站遠一點。」
  和泉一織小聲地將陸往自己身後推了一把,同時塞給陸一遝自己寫好的符籙。
  看著和泉一織的背景,陸感覺到了害怕,他不希望和泉一織抱著這種宛如壯士斷腕的心態面對接下來的問題。
  「一織,等等!」
  和泉一織回過頭,困惑地望向陸。
  陸扯了一把和泉一織的衣袖。
  「不管三月先生跟你說了什麼,你絕對絕對都不可以想著自己一個人解決哦!我、小百還有大家都會替你想辦法的!一定!」
  「我知道,謝謝你,陸。」
  和泉一織點點頭,轉身率先進門,只是繞過浮世繪的屏風,便與倚坐在榻上的三月兩兩相望。
  而三月的身側站著的是他久未謀面的千葉氏陰陽師,二階堂大和。
  三月蒼白的臉龐上,只是朝著和泉一織露出了很溫柔的笑容,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彷彿和泉一織只要想當作沒事發生,三月立刻就會順著台階而下,替和泉一織遮住雙眼。
  「哥哥……還有二階堂先生。」
  「阿一長大了欸,以前明明都會喊我大和哥哥的。」看到一織立刻皺起眉頭的樣子,二階堂大和笑著道:「還是跟以前一樣像個小老頭子動不動就皺眉。」
  「我們很久沒有見面了。」
  「大概有好幾年了,阿一已經對我很陌生了吧?敘舊就先到此為止,阿一你應該有很多想問的問題,三仔已經沒什麼力氣說話了,所以我會代替他回答你的,無論任何疑問。」
  明明是許久不見的兩人,二階堂大和卻能夠替代三月來回答和泉一織的問題。
  和泉一織目光晦暗,輕易地就明白了,當年兩人分道揚鑣的事,原來自己也屬於當事人之一。
  和泉一織擅長猜測,但他討厭無謂的猜測。
  「……好,那我就先問,為什麼你有辦法代替哥哥回答我的問題?你們明明吵架了很多年吧?」
  「因為我是三仔的共犯。」
  「共犯……與其把發生的問題一個一個問,大概會問到地老天荒,所以我想請你直接鉅細靡遺的告訴我,五年前,我12歲那一年,哥哥16歲,你17歲的那一年,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哥哥會性情丕變,你會失蹤,甚至身上爬滿了禁紋,還有長老們也都死去了?」
  「果然只要給阿一你一點線索,就能夠分析出所有的問題點,串成真相。我們所打算告訴你的,也是跟五年前有關的,一直以來到現在,我們曾做下的計畫。」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19 19: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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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5-30 00:5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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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三人的過去

  【註:本篇為回憶敘述,時間倒退回了小時候的三人】

  「哥哥、大和哥哥,你們今天也會出去嗎?」
  細細軟軟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和泉三月回過頭看見和泉一織抱著最喜歡的小熊玩偶,正踩著小步伐往自己三步一小跳的蹬蹬蹬過來。
  被萌化的心軟的一塌糊塗,和泉三月毫不猶豫的張開雙臂抱緊了最後用力往自己懷裡飛撲小小和泉一織。
  「一織今天想吃什麼,哥哥都可以幫你帶回來哦!」
  和泉三月一邊說著,一邊放肆地蹭著和泉一織軟糯糯的小臉。
  對和泉三月來說,弟弟的臉龐就像饅頭一樣,又軟綿又Q彈,簡直讓他愛不釋手!
  「可是一織想跟你們一起出去……」
  和泉三月向來在面對和泉一織的撒嬌時,總是會束手無策的看向二階堂大和。
  收到和泉三月的求救訊號,二階堂大和無奈地笑著,也摸了把和泉一織細軟的頭髮,頂著和泉三月快要燒穿他掌心的目光下開口道:「現在不可以哦,因為外面對一織來說很危險。」
  「跟哥哥你們在一起也會很危險嗎?」
  「很危險啊,因為哥哥們還不夠厲害,自顧不暇,保護不了阿一,所以阿一你要趁我們出去的時候趕快把自己變得很厲害,就可以跟哥哥們一起出門了。」
  和泉一織聞言變得有些沮喪,他癟了癟嘴,但在看到和泉三月為難的目光時,他很快就振作起來。
  和泉一織笑著對兩人道:「那好吧……一織會變得很厲害,之後把哥哥跟大和哥哥都保護起來。
  和泉三月注意到了和泉一織拋來的目光,因為在意他所以變得謹慎的樣子,讓和泉三月說不出來的心疼,卻又感到感動不已。
  他將懷中的和泉一織牢牢鎖緊。
  「哥哥好高興一織想保護哥哥!為了努力的一織,哥哥今天會買很多蛋糕回來!」
  「大和哥哥也會帶可愛的兔子娃娃給你喔!」
  和泉一織聞言,一雙眼睛睜大,變得格外閃閃發亮。
  「謝謝哥哥還有大和哥哥!」
  「那哥哥先跟大和去跟長老申請外出令,一織先在自己的院子裡面加油好嗎?」
  「好,一織會等哥哥你們回來的。」
  和泉三月將和泉一織從懷裡放下,輕輕拍著和泉一織的髮旋。
  「一織好乖,哥哥會早點回來的。」
  「嗯!哥哥!Bye-bye!」
  「啊~我真是好捨不得離開一織啊……」
  弟弟那麼可愛,他到底要怎麼保持冷靜啊!
  「好了!時間快到了!」
  二階堂大和習慣成自然的拽住和泉三月往長老們聚集的本院而去,對於和泉三月跟和泉一織的黏糊勁兒,他既不能理解為什麼兩個人能夠有如此誇張的行徑,但不能否定的是他隱約感到一絲羨慕。
  所以看到他們兄弟二人能夠這樣,他在一旁也會覺得很高興。
  「一織——Bye-bye——」
  隨著腳步與和泉一織的距離漸遠,三月始終是背對行走,直到看不到一織小小的身影才停止揮別。
  和泉三月這時候才終於露出了有點喪氣的表情。
  「要是一織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哪怕是出去玩就好了。都怪當哥哥的我不夠厲害……」
  「我們都只是國中生,再厲害也辦不到屌炸天的事情,你們的父母對阿一的體質都束手無策,我們怎麼可能會有辦法。」
  「一織的體質啊……要是一織是普通的孩子會不會比較好?」
  「脆弱對於阿一是一時的,他的天賦早晚一定能夠勝過我們的,更不要說他是很努力的孩子,作為他的哥哥怎麼能比我更早說這種喪氣話啊?」
  「你也是一織的大和哥哥誒……」
  「……這樣說,比起體質,可愛的阿一不是女孩子才是最可惜的吧?」
  「變態大叔,你想對我弟弟做什麼?」
  「不要打我啦——到了到……了?」
  二階堂大和臉色微變。
  『家主的人選難道不能換人嗎?』
  從和室內傳來了長老們的對談,和泉三月愣了怔,與二階堂大和面面相覷,一時之間寸步難移。
  『大少爺的能力雖然不差,可如果是小少爺的話,應該可以撐得更久吧?』
  『小少爺這孩子簡直就是為了和泉家而生的。』
  『畢竟從來沒有過非長子繼任之事,如果突然更換繼承人,那兩個孩子會有異議吧?』
  『那就讓大少爺來勸說小少爺吧!大少爺這孩子從來很識大體,更何況這件事對於大少爺來說是基本上是有利無弊的吧?』
  和泉三月皺起眉頭,費心苦思,他們是在討論更換家主之位吧?
  為什麼?
  繼上任家主亡故,有鑑於兩個孩子的年歲未夠,和泉本家一直是採取由長老們分擔責權的方式進行各項事宜。
  但毫無疑問的是,和泉本家向來是由長子繼位家主,沒有例外過。
  為什麼長老們會提出「一織簡直是為了和泉家而生」的理由想要替換掉自己?
  二階堂大和帶著安撫意味地伸出手掌壓在三月握緊的拳頭上,然後伸手敲了敲木板道:「各位長老先生,晚輩二階堂大和與和泉三月,特來申請外出許可。」
  裡面的交談上剎時間陷入了一陣死寂,接著兩人才聽到裡頭的人開口傳喚。
  「快進來吧——」
  和泉三月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孔,慈面善目的容貌掛著祥和溫暖的笑顏,和剛剛他們私底下冷冰冰的談論著他與和泉一織時的感受截然不同。
  「晚輩向各位請早,以及特來請求今日的任務外出許可。」
  「大少爺您來得正好,老朽幾人有件要事想與大少爺您相談。」長老們相互交換過眼神後,對著二階堂大和道:「因為是和泉本族的秘事,能否請千葉少爺退後一步,留給我等一個空間呢?」
  「那是自然的,晚輩只是來向各位請早,既然長老們有要事處理,我便告辭一步。」
  「多謝。」
  二階堂大和拍了拍和泉三月的肩膀道:「我在外面等你。」
  「我知道了。」
  和泉三月輕負上二階堂大和的手,也反拍了一下,算是借走了一份底氣。
  在二階堂大和徹底退出和室後,在長老們示意之下,和泉三月席地而坐,接過了長老遞給自己的熱茶。
  「大少爺……老朽幾人也不拐彎抹角,我等想請您規勸小少爺,成為下一任的和泉家主。」
  和泉三月沉默地望著幾位拉拔他長大的長輩們,片刻道:「請繼續說吧,這麼鎮重的提議,不應該只有這樣子吧?」
  長老們似乎對於和泉三月的態度很滿意,相互頷首點頭後,便悠悠地開口。
  「這要從,很久以前的傳說開始說起了……」
  長老們口中的故事,是一個和泉三月自小就聽聞的古老傳說,是和泉三月小時候的枕邊故事,就如同童話一般的存在。
  而長老們此刻和泉三月,童話並非是童話,而是真實的歷史。和泉氏的崛起始於妖怪的軼聞,並非只是傳說。
  自上任和泉氏的家主長辭,和泉本家已經曠位十年有餘,如今到了適任新家主的時間了,而長老們則看中和泉一織更靠近「那邊的世界」的體質。
  沒錯,就是為此和泉三月總是對和泉一織小心翼翼的,一直以來感到擔心害怕的特質。
  原來這就是剛才長老們口中的「小少爺更適合成為家主」的理由嗎?
  「家主越是強大,越受和泉本家這隻龐然大物的喜愛,和泉氏的族人就會越強大嗎?」
  「是的,大少爺理解的很快。」
  和泉三月還是頭一次知道自己原來是屬於臨危不亂的類型,此刻他的大腦空前地清晰。
  或許是任何一種激素的分泌,他輕易地就做出了一系列的判斷。
  輕易地,僅僅幾秒的時間,將自己的未來送上歧途的判斷。
  視角就像是被抽離一般,他聽見自己自動自發的開口,一如既往的親和聽話,彷彿萬般理解長老們決策的無奈。
  三月他輕柔地笑著。
  「這樣子……一織確實會比我更適合成為家主耶。」
  「大少爺您能夠理解我等真是再好不過了!」
  「那麼我首要就是要替各位長老們規勸一織呢,只不過這樣子,一織就會取代我,永遠被禁錮在和泉本家內了……對嗎?」
  三月適時地流露出歉疚與掙扎的表情,他有些顫著嗓音,狀似害怕的將掌心伏於膝蓋前,手指不斷地緊握復又鬆開。
  「我這樣子做,難道不是把枷鎖丟給一織嗎?我會是個不合格的哥哥吧?」
  「大少爺,您怎麼會那麼想,您太溫柔了,可是您不過是做出了身為和泉氏族的直系長子應該做出的判斷!更何況您也會一直扶持著小少爺,絕對沒有什麼枷鎖,什麼背叛!」
  「既然各位長老們都這麼說了。」三月的掌心貼上自己的胸脯,語氣信誓旦旦地道:「晚輩一定會盡力而為,為了一織的未來努力。」
  「是的,一切都是為了小少爺,為了和泉氏一族。」
  三月聞言,笑彎著眼。
  「我明白了。」

  ……


  彎月額紋的式神從三月的衣袖中不要錢的一遝遝飛尋而出,成了精密的紙鍊將眼前的惡鬼以蠻橫的方式緊緊束縛。
  要知道和泉氏族可是秉持不願錯殺、亂殺的家訓在身,但眼看著三月快要將惡鬼勒死,卻還無動於衷的發著呆,二階堂大和皺著眉頭,言靈出口:『斷。』
  沒有防備二階堂大和的阻礙,三月的式神們頓時被兵解,三月愣愣片刻,沉默地看向追逐上惡鬼,並強行將惡鬼收入式神附喪的二階堂大和。
  「三仔,你怎麼了?從剛剛和長老們對話以後就變得很奇怪。」
  「吶,二階堂大和……」
  「忽然喊我全名很可怕誒!」
  三月看了他一眼,難得的沒有陪同二階堂大和調節氣氛的玩笑。
  「我和一織差了四歲,在我有記憶開始,一織就一直在我身邊。自從父親和母親死去,在遇到你之前,一織就是我的全世界,我沒有其他重心。」三月淡淡地說著道:「我想過,幸好我是哥哥,不像父母,我可以在彼此的有生之年裡面,保護他很久很久很久。」
  「……三仔?」
  「我一直認為,一織是這個世界留給我最後的寶藏,是父母給我的禮物,一織是我的奇蹟。」
  「你到底遇到什麼了?」
  「大和,如果我像你和千葉氏為敵那樣,我也必須與和泉本家為敵才能保護一織的話,你會幫我嗎?」
  二階堂大和時至多年以後,都無法忘懷這一刻的三月。
  鋪天蓋地的一腔孤絕,彷彿背離了整個世界,與所有人為敵,卻永遠不為人知的決心。
  二階堂大和想著自己逃離千葉本家的時候,他在面對三月的那一天也是用這種表情望著三月嗎?
  怎麼可能會有人招架得住重要之人這種義無反顧的踏入深淵的絕望?怎麼可能不做出回應?
  二階堂大和想著,萬一他猶豫了一分一秒,三月是不是就會將自己與他的界線自此往後涇渭分明?
  從此二階堂大和就會被推離三月的世界,然後三月會由著自己自我毀滅。
  「告訴我你想做什麼,不要自己一個人跑到我看不到的地方。」二階堂大和抓住三月的手臂,此時此刻的他顧不上害臊,表情認真地道:「你陪我的路,我當然也會陪著你再走一遍,告訴我,你遇到什麼了?」
  三月將先前和長老們的對話,以及自己方才在打鬥過程中不斷冥思苦想的解決方案全盤托出。
  「……就是這樣。」
  「這太瘋狂了……」
  「最近不是有山路遊覽車失事事件嗎?因為和泉氏現在沒有家主,長老們會集體舉辦送魂祭奠以後一定會變得很虛弱,這是唯一的機會了,我會以觀摩為名義,但和泉的秘術長老們遠比我更熟稔,最好的方法就是千葉氏的禁咒了。」
  「三仔,你沒有想過要和長老們好好地談一次嗎?」
  「如果是千葉氏,你會好好地跟你父親商量嗎?」
  二階堂大和一噎,他肯定不會。
  因為他們都知道,陰陽師的前輩們更在乎的是利益,是大局,相對之下,他們才是道理之下的自私自利。
  「等我當上家主以後,我會找到解除這個該死的詛咒的方法的。」三月冷冷道。
  回想起和泉一織還那麼小,他是絕對不會讓和泉一織承受這種恐怖的親情以及家族宿怨。
  「這可是個謀逆等級的抗戰啊!」
  「怕嗎?」
  「實話實說,哥還不知道。」


  ……

  從起心動念到出手,三月的行動力之高,百分之百是企業家等級。
  但是在這個時候,三月的計畫只不過是擬定好殺人計畫,以及他會繼續取代和泉一織承擔家主之位,僅此而已。
  可是三月卻越來越覺得不夠。
  他想得太遙遠,他開始擔心,如果他自己因故死亡,和泉本家如果自主選擇一織成為家主,他一樣是白費心機。
  於是他翻遍古籍,一邊銷毀,一邊閱覽,就連二階堂大和手上的千葉禁咒都快記得滾瓜爛熟。
  接受這樣高強度的學習,是曾經的和泉三月不敢想像的自己。
  和泉一織註定是和泉氏的直系,這讓三月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能夠規避這一點的方法時,二階堂大和剛好從折笠千斗的求助中,帶著春原百瀨出現在三月的世界了。
  那是折笠千斗和大神萬理不知道打哪裡救來的,被神隱的孩子。
  最初是打著送入和泉本家,嘗試讓和泉家主能夠鎖住春原百瀨的靈魂於肉身之內,拖延住最後一口氣。
  三月還記得,那時候的春原百瀨渾身是傷,大量失血的情況被送入急救,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是,和泉一織是當時唯一能夠輸血而不出現排異的人。
  體內擁有一織血液的春原百瀨,混合著兩人的血,如果他藉此混淆視聽,利用這份血液種植《花種》呢?
  等到整個庭院都充滿了春原百瀨的靈血種植而成的花,他可不可以引來春原百瀨,並透過自我獻祭,讓和泉本家誤認春原百瀨就是祂心心念念的和泉一織?
  等到詛咒轉嫁到春原百瀨的身上,和泉一織就會獲得自由,整個和泉氏就會獲得自由。
  這一份心思,三月放在心底,對誰都沒有說。
  再之後,就是和泉一織看見的,幾近發瘋且陰沉的三月,那段時間三月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他需要和時間賽跑。
  他失去了屬於他的年紀應有的快樂,從此失去了自己的自由。但等價的,他想換取而來的是更龐大的自由,所以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時候他對著年幼的和泉一織問過自己應該怎麼去保護珍視之物。
  和泉一織承諾了三月,不論三月要保護什麼,和泉一織都會成為他的助力與後盾。
  彷彿是得到了和泉一織的首肯一樣,三月徹底走入人生的獨木橋。
  面對小小的和泉一織,三月只是要他快一點、再快一點強大起來,等到和泉一織成年,完全有能力自我負責的時候,他就會想辦法將春源百瀨帶過來。
  一開始計畫都很周詳,和泉一織擔心卻沒有懷疑,唯一的差錯就是在和他一起殺了所有長老以後臨陣脫逃的二階堂大和。
  但幸好的是二階堂大和是個非常顧念舊情的傢伙,並沒有出賣三月的計畫。
  或者說,三月聰明地保留了計畫中會讓二階堂大和倒戈的部分,因此二階堂大和僅僅是以為三月為了保護一織可以不折手段傷害企圖攻擊和泉一織的人,僅此而已。
  殊不知,三月早已將魔爪伸向了與他也一同認識的孩子,以及其他無關此事的陰陽師和陌生孤魂。
  再更後來的,就是陰陽師大神萬理失蹤,折笠千斗帶著春原百瀨四處奔波,三月便時常藉機主動提出可以代為照顧,希望兩個擁抱相同的世界秘密的孩子可以無所顧忌的聊天為由。
  考慮到春原百瀨的需求,折笠千斗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三月也試探過無數遍,他只要有意的放出有關大神萬理的消息,折笠千斗就會不顧一切赴湯蹈火的往前衝。
  經歷了幾次,這時候折笠千斗心中就會建立起,他唯一能夠託付春原百瀨的地方就是和泉本家。
  ——畢竟和泉氏是熱衷於犧牲奉獻,自殘自傷的陰陽師一族啊。
  他還將所有的長老的靈魂都獻祭在那片花壇之中,但想要啟動如此龐大的陣術,只靠和泉氏這麼單薄的人口終究還差一點。
  不過他並不著急。
  孤魂是這世上最無人問津的靈力集合體,只要每一次的御盆節都偷走一點、一點點,你看,到最後,他的陣法就只差那麼一點點。
  這一點點卻成了他這五年計畫的敗筆。
  首先是陸,然後是環,還有一堆憑空出現的能者出手干擾。
  一道不起眼的裂縫越裂越大,百密一疏,一失足成千古恨。


  ……


  二階堂大和用很簡短的敘述,描述了這幾年和泉一織所看不見的三月。
  這一刻,他覺得三月這個人確實是人如其名,盈虧凹凸溢滿則損,動盪不安的月亮總是一邊映照著日光閃耀的同時,也擁抱著人們永遠也看不見的黑暗面,就這樣執著地繞著地球(一織)公轉。
  事實比想像中容易取得,卻比預想中難以接受。
  如果他就是三月為之瘋狂的理由,那麼他先前的所有憤怒又算什麼呢?
  無知者的憤怒還是加害者的呻吟……?
  「但你們並沒有放棄吧?否則是不會向我坦白那麼多的。」
  正如同三月熟悉和泉一織,和泉一織也很熟悉三月的要強,如果僅僅是規勸就能夠改變三月,那三月就不會被形容是個固執的傢伙了。
  「阿一你真的是越來越聰明了,這次的想法是你大和哥哥——我本人提出的。一直以來很抱歉,我們都瞞著你,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卻又不告訴你,你現在應該覺得我們很傲慢吧?」
  「……你也知道啊。」
  「很抱歉啊……但現在我們都不是從前的小孩子了,我想告訴你們我的想法,也希望阿一你有權選擇,是要在這裡拖延時間,等待你背後的同伴們一起制裁我們,或者是,再和我們拼最後一把。」
  到了這種無可挽回的地步時,才終於將一切全盤托出。
  這兩個人現在卻又告訴他,這是在給他選擇權嗎?
  這兩個人的傲慢根本沒有變化。
  「……你們想用什麼方式?」
  和泉一織強迫自己忍耐,只是控制不住地深鎖眉頭。
  「當年的長老們,是我使用禁咒殺死的,並且和三仔一起用禁咒封印在和泉本家底下的,就在這座房裡。」二階堂大和笑得頑皮,就像是在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道:「我想,如果我把禁咒毀掉,讓這些年三仔殺過的生靈連帶三仔一起把和泉本家做掉,你覺得呢?」
  和泉一織聞言,額角青筋浮起。
  「你在開玩笑?哥哥你也是跟著胡鬧嗎?『撇下事實』的提議向來都很荒謬,只憑這些靈魂就能鎮住和泉本家的話,你們到底把和泉本家當作什麼?」
  二階堂大和的意思,就是將當年三月濫殺的怨氣全部放出,怨氣憎恨三月,而和泉本家會保護家主,因此會與怨氣成為對手,邪物之間狗咬狗,而他們藉機行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但問題是,三月本身的本事仰賴於和泉本家,三月殺過的那些無辜之人是否又真的可堪與和泉本家一戰?
  二階堂大和顯然也想過這個問題。
  「只有這些人當然不行,但如果再加上我和三月的靈魂,由一織你來主持,為我們開路呢?」
  「靈魂……你們難道都想尋死嗎?!」
  一直沉默的三月在聽見和泉一織的質問時,他開口道:「我們身上都背負著不可避免的死罪。一織,你不是會成為最公正的陰陽師嗎?現在殘害了鬼怪,傷害了人類的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要包庇我嗎?」
  三月的話語,彷彿一顆沉重的大石重重地壓上和泉一織的心扉。
  三月明白和泉一織的理想,也明白和泉一織的理想就是和泉一織的弱點。
  而這也是他寄託於和泉一織的夢想。
  也曾是他的弱點。
  「結果你告訴我的時候,還是在替我做決定不是嗎?!你真的有想過我會怎麼做嗎?!」
  「我想過。」三月道。
  「你想過?!你想過卻還是做了這種決定的話,你又是想告訴我什麼?!」
  「我的弟弟……是即便他的哥哥傷害了他認識不過數日的鬼怪,也會不惜站在正義的天秤一端的人。他是最合格、最強大的陰陽師,無庸置疑。」
  「你是想告訴我,你是在逼迫我走向你希望的結局。」三月所希望的弟弟,不就是站在陽光下,意氣風發的追逐著理念的少年嗎?
  三月聞言卻搖了搖頭。
  「我會給你一天的時間,因為我的時間也不多了,就算一織你不願意,我也會去做。我一輩子的時間幾乎都用來嘗試突破和泉氏的枷鎖了,為了這個目標而死,對我來說不也算有始有終嗎?」
  「既然是自我安慰的話語,又幹什麼用疑問的方式來問我……」
  「好像也對。」三月笑了笑道:「那一織你聽好了,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
  『不管哥哥你想保護什麼,我都會幫你的。』這是和泉一織曾經給予三月的承諾,卻被三月反過來牽制住了和泉一織。
  ——『不要因為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卻感到愧疚。』
  這就是三月的話外之意。
  三月想告訴和泉一織的,不過就是沒有人有義務要為了別人的理想愧疚。
  他仍然用著自己的方法,無所不用其極的,一點都不珍惜自己的方式愛護著他的珍視之物。
  人並非一朝一夕就會改變的,哪怕是有所醒悟,也不能代表什麼。
  三月確實是和泉一織永遠的兄長與教師。用一種狠絕的方式,給和泉一織一場永生難忘的教育。
  「……我也會,按照我的方法來。」
  聽到和泉一織的答案,三月笑了起來
  「謝謝你,一織,很多方面都是。」
  ——太狡猾了。
  到最後,他也沒有對和泉三月破口大罵。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19 19: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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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6-4 01:5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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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交叉的螺旋

  「一織,你沒事真是太好……一織?你還好嗎?誒誒,怎麼看起來好像快要哭了——」
  在聽到陸的聲音時,和泉一織大概也能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有多麼失魂落魄。
  「陸……」
  和泉一織的嗓音沙啞,讓陸開始感到惴惴不安。
  「是三月先生說什麼了嗎?我沒有聽到你們吵架的聲音,所以就沒有衝進去。」
  和泉一織現在看起來還不如他跟七瀨天吵過一架的時候,就算下次見面還有再繼續吵一百遍的樣子。
  但是,陸眼下只覺得他應該把一織牽離這個是非之地。
  他拉住一織一邊向外走,一邊問一織道:「沒有成功告訴三月先生自己的想法嗎?」
  和泉一織細聲回應道:「我說不出口。」
  同時地,和泉一織凝視著陸牽著自己的手,恍惚之間,觸景生情的感覺讓他更不好受。
  而是他開始強迫自己想想別的事情,比如陸跟在他身邊才幾天時間,居然可以再次碰觸到他了,他之於鬼怪來說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說不出口?是因為想告訴三月先生的話太多了,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辦嗎?」
  雖然這好像對於伶牙俐齒的和泉一織來說不太可能,可是面對的是最重要的親人的話,變得卻步也是情有可原的。
  和泉一織只一眼就能猜出陸想到了什麼。
  「不是這樣子的,我明明都想好了,卻再也沒辦法說出口了。」
  兩個人停步在一織的私院內,和泉一織抱著自己蹲了下來,已經不想再繼續走了。
  陸無措地也跟著蹲坐在路上。
  只見和泉一織一副天塌了他也不想理會的姿態,強硬地將頭顱埋進自己的臂彎內,整個人像是一顆球體蜷縮起來,肩膀一聳一聳之間,還能聽到一織大口喘著粗氣的聲音。
  陸也曾聽過好幾次、無數次這樣子的聲音。
  他知道,這是人們強撐著自己不要哭,卻被鼻涕哽住,只好用喉嚨不斷地深呼吸的聲音。
  彷彿缺氧狀態,快要死去一般。
  原來剛剛一路上寥寥可數的對話,不是和泉一織在鬧脾氣,而是他又開始壓抑自己了。
  「一織,你想哭嗎?」
  面對陸的蠢問題,和泉一織覺得自己開始有點不想理他。
  「哭出來沒有關係,只有一個人的時候,不要連自己都厭棄自己的眼淚啊……你這樣害我也好想哭。還是我把我的眼淚借给你嗎?」
  和泉一織忍不住地瞪了陸一眼,眼淚這種東西還可以出租嗎?
  這種爛到沒邊的安慰,可是,他卻又比任何時候都需要。
  「一織……我也哭了啦……」
  陸都覺得自己這算是安慰的人要先陪哭的典範了吧!
  「……我一點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喑啞又撕裂的顫音從和泉一織的喉間輕輕地吞吐,明明字眼被含在喉間而顯得模糊不清,可當中傾瀉而出的悲傷是從過去到現在被忽視的情緒。
  情緒如同水流,當涓涓細流終於匯入大海後,才發現當中的自己已經瀕臨溺亡。
  陸根本就不清楚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這樣子不是正在對毫不相干的人發洩沒由來的脾氣嗎?
  他可以跟陸說明這些事情嗎?
  陸會明白嗎?
  彷彿一頭無助的幼獸,他將自己蜷縮的更密不透風。
  夜風和地面的冰涼貫穿全身,卻為什麼一點都不能將他內心的惱火平息?
  他是在生氣什麼,是自己還是三月?
  他有什麼對三月生氣的資格嗎?
  明明他也沒有察覺到三月的悲傷與無助,明明他才是一直被保護的,他才是那個罪惡的根源。
  如果沒有他,三月會為了他自己越來越劍走偏鋒嗎?應該不會吧?
  三月會甘之如飴的承受自己的命運,就像最初父親和母親死去時,三月毫不猶豫地承擔起照顧他的責任,成為多少人羨慕的理想中的長兄。
  和泉三月是為了和泉一織而反抗的嗎?
  反抗到連自己的人生都賠進去了,賠給了名為「弟弟」的責任裡。
  哪怕知道自責是陷入低迷的迴圈,可是和泉一織在這一刻,是真的完全不知道該從哪裡上岸。
  陸在一旁擤了擤鼻子,飄至和泉一織的身後,試著抱住了他,輕輕地,一下、一下的拍著和泉一織露出的髮旋。
  「吶,我要偷偷告訴旁邊的草先生,但不要讓一織知道哦。」
  「……?」
  感受著從頭頂傳來極盡冰涼的觸感,和泉一織沉默不語的等待著陸接下來的動作。
  「其實啊,我在第一次看到一織的時候我就想,他身邊很溫暖,但也只是這樣子而已哦。」
  這是因為和泉一織的生時使得他非常靠近那邊的世界,是被名為天地法則所指名靠近祂們那邊的人,理所當然的,身為鬼怪的陸如果靠近他就產生不適,和泉一織還怎麼成為天造之才的陰陽師?
  有別於一織腦內陷入的反駁,在陸察覺到和泉一織正在豎起耳朵聆聽他的話時,陸正在耐心告訴自己,要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變得更活潑,更輕快,直到能夠鼓動一織的心房為止。
  「後來我還發現,一織這傢伙真是不得了,認識他以後我遇到了很多不敢想像的事誒!我本來都做好準備,我接下來要慢慢地被這個世界拋棄了,我喜愛的人看不見我,我也觸摸不到他,我要一點一滴的感受著我被整個世界遺棄的事實。」
  「但是一織就像是……啊,就像是一座橋、一個燈塔,讓我重新得到方向,有可以回家的路一樣,讓我再次碰到人群,天哥上次也看到我了,還有讓我體驗食物的美味,這都是我曾經都不敢想像的的體驗。」
  「以前,我每次看到爸爸媽媽和天哥抱在一起的時候我都好羨慕,可是我現在不用羨慕天哥也沒關係,因為我可以跟一織和小百玩遊戲,就像是跟朋友合宿一樣!我覺得好開心!這都是因為一織將我帶回這裡,讓我不用成為無家可歸的鬼怪!都是因為一織的關係,我才得救了,否則我會一個人孤伶伶地消失在世界上,不用說這麼快樂的這幾天,連所謂的御盆節我都等不到……」
  「所以啊!這世上有一織,能夠遇到一織,我真的覺得好幸運!我還想過,如果我跟天哥一樣成為高中生,我一定不會跟身為後輩優等生的一織有任何交集,我們就會像平行線交錯,我會錯過這世上最好的緣分,最好的一織。」
  「我覺得光是想像我們會錯過,我就覺得很難過……說了好多好多,但我最想讓一織知道,我很清楚是因為三月先生的存在,如果沒有三月先生,我根本遇不到那麼好的一織,所以即便現在發生了很多讓一織自責不已的事,都無法改變我感謝三月先生讓我有機會遇到一織,有機會能夠吃到美味的餅乾。」
  「不是都說幸與不幸是守恆的嗎?三月先生間接地送給我的幸福,是像一整個新世界那麼龐大且美麗的禮物。所以當有人以命要脅我放棄,其實很合理吧?」
  「但我不知道一織有沒有像我喜歡他一樣喜歡我,他會不會願意把鬼怪當成朋友,能不能把他的心事告訴我,讓我分擔一點點也好?」
  和泉一織:「……」
  被陸抱住的和泉一織動了動肩膀。
  陸的語言裡充滿的真摯,確實很努力地傳達到了和泉一織的心靈,如果在白天的時候聽到陸這麼對他說,他應該會很害羞地想離開。
  可是現在,他卻覺得,言語並不像陸認為的那樣蒼白無力。
  因為這一刻,他感覺自己被鬼怪救贖了。
  就算是與問題不相關的溫暖,也會讓人覺得治癒嗎?
  陸趁熱打鐵地道:「草~先~生~一織會讓我分擔他的難過嗎?」
  「……這裡現在根本沒有任何一根草。」
  「啊!吐槽了!」看向抬起頭來望著他的和泉一織,陸笑著道:「一織哭得一點聲音都沒有,這樣不太好呢,不過眼睛都腫腫的,我的手可以借你冰敷哦!」
  「我不需要……喂,我看不到東西了!」
  「那一織你回答我,你願意告訴我剛剛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是假設哦,假設。」
  陸一聽覺得有戲,點頭如啄米的道:「好的,假設!我明白的!」
  和泉一織覺得陸可能不太明白。
  「陸你很生氣七瀨同學不顧自己的安危,不顧你的意願,一點也不相信你的選擇不是嗎?」
  「是沒錯,因為天哥很過分啊……你在鞭屍我嗎?」
  「我都說假設了,我還沒說完!」
  「齁哦……」
  「如果你之所以可以領略這麼多年的生活都是因為七瀨同學犧牲自己,還有傷害你的朋友換來的,你會怎麼辦?」
  「……假設嘛……應該不是真的吧?」
  和泉一織道:「是假設。」
  「那……我還是會很生氣,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也不知道怎麼面對朋友和天哥,因為我的幸福必須是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上,該怎麼說呢……彷彿,我本來就不配擁有幸福一樣,可是我又確實享受到了幸福,我得到我不該擁有的,卻又是我渴望擁有的……我完全沒有立場去責備天哥的做法。」
  「果然是這樣子嗎……」
  「可是,我還是會感覺到生氣,這是理所當然的吧?因為一方總是被動接受,會讓彼此漸行漸遠,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天哥,甚至朋友,全部可以遷怒的我都會變得想遷怒,難道連擁有這種想法都是有罪的嗎?——我不認為哦。」
  就因為自己被愛。
  就因為被深愛,所以不能有所怨言。
  被寵愛的孩子,不能有怨言。
  可是,被愛的人為什麼就不會受傷呢?
  感情明明就是一柄雙面刃,為什麼被愛的一方、得到愛的一方,就必須全部接下別人給予的愛呢?
  無論是友情、愛情還是親情,犧牲的人也好,甚至只是單純的付出的那個人,就一定是最偉大的嗎?
  為什麼「付出」可以成為道德的制高點?
  「我會從知道的的那一刻,追上去請他告訴我真相,再然後,我會放棄我現在全部的幸福吧?」
  「……放棄全部的幸福是什麼意思呢?」
  「明明知道會有人受傷,我沒辦法裝成不知道的樣子享受下去。如果是已經發生的事,沒有辦法改變的話,只能用盡全力彌補吧。」
  「你很勇敢。」
  「不是勇敢,我只是做不到眼睜睜看著有人為自己犧牲卻無動於衷,甚至還心安理得的享受下去。」
  而那些不勇敢的人,也不過是因為,他們做不到的事是「放棄享受」。
  於是他們相互誇耀彼此「勇敢」。
  陸鬆開了環住和泉一織的手,與和泉一織轉過身相對,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本來以為會很不安,沒想到他們好像都更放鬆了。
  「我啊,想的其實蠻簡單的哦,如果我與天哥真有那麼一天,天哥的罪也是我的罪,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共犯。」
  陸雖然是放鬆的笑著,但和泉一織能夠感受到他的態度非常堅定。
  而陸的這一句「共犯」也宛如子彈上膛後,帶著硝煙徹底打進了和泉一織的心底。
  讓他破開許多糾結,卻又燃燒起許多心緒。
  「即便我早就知道我們之間的相遇會充滿了罪惡,我一定也不後悔遇到你們。」
  「為什麼?」
  「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是沒有遇見你,一切就不會發生』的這種可能。」
  『我們是共犯哦。』
  原來這就是二階堂大和口中的「共犯」啊!
  「如果沒有三月先生善意的惡念,我們還會相遇嗎?」
  「善意的惡念……『通往地獄的路充滿了善意』,陸知道嗎?」
  「我知道哦,是《西拉書》,雖然我覺得這類型的書都很無聊,但這句話真的是很經典呢。」
  「是啊……」
  「如果去地獄的路上可以手牽手,可是通往天堂的路上只有一個人,一織會選擇什麼?我先說,我的話,只要可以跟重要的人一起,不管是什麼地方,我肯定都不會害怕了。」
  「我的話,應該會想要保護對方走過地獄吧,我想為重要的人護航。」
  想成為重要的人的生命裡,不可或缺的一角。
  和泉一織想要讓對方一想到做點什麼,就會認為非要兩個人一起不可。
  想要對方無條件地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一定會為他開闢出最幸福的結局。
  「一織,你很好、很好的陰陽師,雖然我還是不知道三月先生到底對一織說了什麼,一織又因為什麼在迷惘,但我想,一織已經得到答案了吧?」
  「你真的是很不可思議,陸。」
  如果和泉一織能夠更坦承一點,其實他更想對陸說的是——你也很好。
  「我在遇到一織以前,一直認為陰陽師什麼的,肯定會把鬼怪視如眼中釘。」
  因為陸和七瀨天待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出現過很多想要規勸七瀨天交出陸的,所謂的陰陽師。
  陸一開始也是這麼以為和泉一織的,可是又覺得和泉一織許多態度似乎跟以往碰上的陰陽師不太一樣,於是好奇心作祟,加上天時地利人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是一織你讓我知道,也有為了保護鬼怪而存在的陰陽師。真好啊,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美好到,總是會讓祂們心有不甘的同時,又心生留戀。
  渴望天堂和美夢,又耽溺於現實中沉淪。
  和泉一織聞言抬起頭望向天空,後腦勺恰好抵在了陸的肩膀上。
  「能夠遇到你,我覺得很幸運。而這種幸運,我希望還有更多人可以遇到。」
  明明是很迂迴的表達,但陸還是第一次將這種隱晦的話語聽得明明白白。
  要讓更多人遇到「這種幸運」的方法,就是為「這種幸運」堅持護航到最後一刻,只要「這種幸運」還徘徊在輪迴之中,終有一日,他們的盼望,一定會被實現。
  和泉一織是在向陸許下承諾。
  「什麼啊~」陸忍不住大笑出聲:「我相信一織的願望會被聽見的,而且我也會許願『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未來的大陰陽師要幫我一起祈禱哦!」
  「嗯。」
  「那我們去找店長先生吧,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有前輩可以提供意見,哪怕只是鼓勵,都是幫了大忙呢!」
  「我剛剛就這樣跑了,他們應該很擔心吧……百大概正帶著他們浩浩蕩蕩的趕來。」
  「因為一織你跑得很突然,我一瞬間就被扯著跑,竄出去的時候在店門口有看到一輛高檔車呢……他們會開車過來嗎?」
  「我很抱歉……」和泉一織當下根本完全遺忘了自己跟陸是被綁在一起的,道:「他們應該正在路上吧!」

  —


  「完全看不出來剛剛有人火燒亞馬遜森林的氣勢之火呢……」
  「不,小百我沒有燒亞馬遜,這是大過放火燒山的死罪,而且小百我也根本沒去過亞馬遜!」
  「亂說什麼~明明是火燒和……」
  「沒、有、燒!」百義正嚴詞,一字一頓的抗議過後道:「環先生跟六彌先生Out!」
  「沒能欣賞到東京的死亡谷……」
  「O——U——T!東京沒有死亡谷!沒有!還有死亡谷跟火也沒有任何關係吧!」
  「不過真的完全看不出山上有火勢呢,正常來說現在這裡應該到處都是消房廳的車子才對,可是大家就好像根本不知道這裡剛剛發生了大火。」
  逢坂壯五打轉著方向盤,在這條山路上開的頗為得心應手,還抽出了閒心插入大家的話題裡面。
  「沒想到這世上會有這麼大的九十九神,而且我就睡在他的胃裡好多次的樣子。」
  「噫,百百,好噁心的說法……一想到等一下還要走進去就好討厭。」
  「Oh, 和泉一點都沒有變,就像是被時光忘記了……」
  「小凪還記得這裡?我都快忘記了。」
  「Of course.我可是過目不忘的!」
  聽到兩個人對話,百生出了好奇心。
  「……我可以問兩位前輩以前的事蹟嗎?」
  「不可以。」環斬釘截鐵地道:「不告訴你。」
  逢坂壯五幽幽地看了環一眼,將車子熄火以後道:「到了。」
  「為什麼要看著我說……」
  「沒有啊。」
  「明明就有,就有就有。」
  「沒有。」
  「小~凪!」
  「Oh ……I'm sorry.愛莫能助。」
  「環為什麼要跟六彌先生求助?」
  「因為小凪本來就是……啊!小壯你想套我的話!差一點就被騙了……」
  踩過夜深人靜的深山老宅,沒有任何造景與翻新似的龐大古宅,截然不相襯的迥異感,讓所有人的腳步都跟著沉重許多。
  環非常沒有作為鬼怪的自覺扯著逢坂壯五的袖子,一雙眼睛骨碌碌的打轉。
  「嗚嗚……剛剛怎麼不覺得很可怕啊……」
  逢坂壯五一直被踩到鞋跟,差點絆倒無數次後,乾脆轉過身牽起已經閉上眼睛在走路的環,然後開始熟悉地踩著倒退走的步伐。
  一旁的百目瞪口呆。
  忽然,一路上都顯得沉默六彌凪抬起頭望向屋簷處,與一道散發著微光的眼瞳四目相對。
  「……!」
  對方在被察覺以後就立刻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
  「剛剛有個人在上面……」
  「誒?我都背對著沒有看到……」
  「咦咦咦——不要、不要這樣啦!」
  「我也注意到了……好眼熟……是不是式神?」
  「No.沒有靈力的式神是不存在的,那肯定是zombie。」
  「怎、麼、可、能、有屍體啊……嗚嗚嗚——」
  「趕快去找一織吧,環跟逢坂先生感覺快要不行了……」雖然這個不行是兩種意義上的不行。


  —


  「吵吵鬧鬧的。」
  「你們一群人在別人家一直大叫是怎麼回事啊……」
  幾個人看到和泉一織從小門處沿著小徑而來,心中的大石都稍微落定了。
  「一織織——你們家好可怕!」
  和泉一織完全不能理解。
  應該是很清幽的吧?可怕在哪啊?
  「一織弟弟!你沒事吧!?」百在看到和泉一織的瞬間便衝到了他的面前,將人抓著轉了一圈後長舒一口氣道:「嚇死我了,忽然不管不顧整個人衝出去店外!」
  「我沒事……」
  和泉一織覺得自己只是比較激動所以看起來有事。
  「我在來之前已經通知千大哥了,他說他早上就到!」
  「已經通知折笠前輩了嗎?早上的話……如果折笠前輩也能幫忙的話……」和泉一織嚴肅地板起臉龐,鎮重地朝所有人道:「我有一件事想聽聽你們的想法,也想麻煩你們幫忙。」
  發現和泉一織的視線焦點尤其鎖定的是六彌凪後,六彌凪也坦蕩蕩伸手示意道:「Please~」
  「……就是這樣,所以我想阻和泉三月。」
  而他所認識的人裡面,六彌凪和折笠千斗的能力都非常好,一定能夠成為他的助力。
  「想不到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一織做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定呢,只是你打算怎麼做呢?」
  「簡單地說,哥哥和二階堂擺明了是視死如歸的,如果可以,我想再一次打斷他們的陣術,我想和哥哥回歸本該屬於我們的生活,我已經爭得了很長時間的自由,這都是哥哥替我換來的,如今我只是回到屬於我的位子。」
  「才~不是這樣吧?」
  「環?」逢坂壯五意外地看向開口的環。
  「我、說、啊!みっき不是為了讓一織織你永遠自由才那麼做的嗎?你這樣做,みっき做得又算什麼啊?」
  「哥哥的意願是這樣沒錯,可是我不願意如此。我想要哥哥活下去,這有什麼問題嗎?」
  「……可是,一織織你厲害到可以阻止みっき嗎?你救了みっき一次,みっき只要活著,就會再想辦法死一次,這樣子一點意義都沒有。」
  在場的人在這一瞬間陷入沉默。
  並不是因為環說錯了話,相反的,是因為環說出的話語過度真實。
  大家都很清楚,這世上沒有人可以攔住一心向死的人,想死的人永遠會找到死去的機會。
  唯一能夠保持三月生存意志的存在是和泉一織,可如今的情況卻是三月的死可以成全一直以來三月想給予和泉一織的一切,這對三月來說,死亡簡直是另一種層面的理想完滿。
  「還有啊,施了這種陣術,みっき真的可以撐到那時候嗎?」
  「欸……三月先生這麼嚴重了嗎?」
  環口中的那時候,自然是和泉一織取代了三月以後,重歸自由的三月,彼時的身體狀況真的能夠體驗到跟和泉一織一模一樣的自由嗎?
  說不定三月人生久曠的旅遊地點跟最後一個旅遊地點都是同一個,叫做醫院的地方吧?
  「可是,還是會想試試看吧?」
  打破了因為環的敘述而陷入僵硬氛圍的人是逢坂壯五。
  「雖然是我個人的觀點,我認為如果有想法了卻不試試看,肯定會抱憾終生的。畢竟如果是環陷入絕境的話,我也會不惜一切,把環帶回來的。我想,一織先生之於和泉家主,以及和泉家主之於一織先生,在這方面上你們沒有不同,既然如此,乾脆兩邊放手一搏,勝者為王。」
  環:「……」
  「雖然我沒有辦法幫上什麼,但至少我是那麼想的。如果一織先生對我們說過的話,也能夠讓和泉家主聽見,讓和泉家主不能逃避就好了。」
  「那你認為的放手一搏是怎麼樣子的放手一搏呢?」和泉一織反問道:「打一場?」
  「不是的,與和泉家主暢快地打一場確實是必要的,但是最終目的是透過打架換取再一次面對面的交換想法的機會。哪怕結果總有人吃虧或退後一步,也不要到最後誰也不能釋懷,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說出想說的話……才是最重要的……」
  和泉一織也明白這個道理。
  他與三月之間,千言萬語都難以將彼此的心意說清楚,於是他們兩個人就乾脆各嫌麻煩的後退一步。
  最終一切都變得靜默無言。
  無論是想法還是感情。
  「小壯……」
  「這是環教會我的哦。」逢坂壯五笑著望向不知道為什麼表情很凝重的環,小聲地道:「但我不清楚一織先生讓環想起了誰,才會說那麼過分的話。」
  「我……」
  「逢坂先生……這真是一場精采絕倫的勸戒!一織,我現在也決定加入逢坂先生的陣營了!」
  「六彌先生!這也太不好意思了……」
  「No~你說得太棒了!very good!」
  「如果一織弟弟決定跟三月先生再談一次的話,就相當於拒絕了三月先生的提議了吧?」
  和泉一織搖了搖頭。
  「本來就不能被哥哥拖著鼻子走。」
  六彌凪撫上心口,露出俏皮的笑容道:「So,一織如果是為了跟哥哥好好的會晤一場,我一定會傾盡全力,替一織破開哥哥colses a door~」
  「那一織你打算怎麼辦呢?」



【無關緊要的碎碎念:在寫環大喊怎麼可能有屍體的時候,瞬間想到了卡巴內wwwwwww嗯,環寶,和泉本家裡面真的有屍(一)體(織)哦wwwwww】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19 19:4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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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6-9 19:3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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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骨を埋める

  「真是交了一群好朋友呢。」
  「你聽到什麼了?」
  「大概就是,他們告訴我可愛的弟弟要跟我為敵。」三月挑眉,開了個玩笑便接續道:「輕而易舉地選擇『再試試、再試試,說不定就會成功了』這樣的想法,這種時候才會覺得,一織跟我真的是兄弟啊!」
  雖然三月喜歡笑,與人總是很親切,體貼地照顧他人,個性反倒相當橫衝直撞,而和泉一織總是板著一張臭臉,對人刻薄還總是語帶嘲諷,卻總是會準備好許多選擇。
  明明就像是拼圖一樣的存在,凹凸互補,可是偏偏這兩個兄弟對於決定好的事,撞破南牆也沒想過回頭這一點簡直是一模一樣的。
  固執地選擇為了和泉一織而犧牲的三月,固執地追逐著渴望改變三月的和泉一織。
  誰都不曾氣餒後就放棄。
  他們都是這世上被喻為溫柔的人,卻又是最不可能做出讓步的人。
  固執地成為黑夜中,堅決燃燒的星星。
  是他擅自地將和泉一織當作他生命裡的黑夜,才顯得他所做的一切格外有意義。
  沒有黑夜的星星就不夠明亮。
  沒有和泉一織的三月,大概也會就這麼庸庸碌碌,無所謂的過著封閉的日子吧。
  「還真是沒想到會看到那麼很久違的人。」二階堂大和忽然道。
  「嗯?」
  「還記得小時候買過一間很難吃的蛋糕店來著吧?那裡的店長居然是一織的朋友,而且看起來一點都沒老,明明是西方的臉孔,居然還那麼凍齡。」
  「就是那位啊?」三月一下子就想起來了:「剛剛確實沒有注意到。」
  畢竟對方的眼睛很特別,是非常海藍的色彩,如果裡面有神采的話,一定會像是閃耀的海平面吧!
  「那時候根本就看不出來他居然是大陰陽師。」三月無奈地道。
  「是他幫一織的嗎?」
  「大概吧,畢竟其他人選都不可能,而且他也是第一個發現我蹤跡的人。」二階堂大和皺了皺眉頭,他道:「其實也有點奇怪,哪怕他都那麼直接地出現在我面前了,我還是一點都感覺不到他的氣息。」
  「是嗎……那可真是肆意妄為的客人。」    
  「我準備好了,開始吧。」
  「真的不等阿一嗎?會有遺憾的吧?」
  「不等了,就讓我到最後,連他也利用了吧。」三月說著,卻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笑容。
  他還真是花了一輩子的時間編織了無數的謊言用在同一個人身上。
  因為他們太像了,站在對立面時,根本沒有商談的餘地。
  如果有一天兩人立場置換,三月也不相信和泉一織會聆聽他的想法,放棄他的訴求。
  所以他對和泉一織也是這樣子的。
  「真好啊,我好喜歡陸那孩子所說的所謂的『共犯』。」

  -

  趁著時間有餘,和泉一織重新開始準備起可能會用上的符籙。
  「一織,外面!快看!」
  隨著陸的一聲驚呼望去,視線之內,景觀處的土壤深處再度萌芽出翠綠色的藤蔓,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捲起了驚楞之中的一織、百和壯五,將他們高高地甩上天空,擊飛出了建築以外的地方。
  「一織——!」
  「一織弟弟!」
  「小壯!!!」
  「逢坂先生——抓住我!」
  和泉一織顧著被捲入事故的百與逢坂壯五,手上只能來得及救下兩個人免於摔傷,根本沒有餘力躲過三月突發的襲擊。
  隨著被甩飛兩個方向的和泉一織和逢坂壯五,陸被動地也跟著被甩了出來,而環則是當機立斷的緊緊追上逢坂壯五。
  「糟了,店長還在裡面!」
  「小壯你沒事吧?!」
  「多虧了一織,我沒事,可是六彌先生……」
  「不會有事,小凪很擅長預言。」
  另一側,當和泉一織再次抬頭,震驚地望向被藤蔓築起的高牆綁縛的和泉本家。
  和泉一織一語不發地將所有可以利用的式神陡然暴起,變成了一柄巨大的砍刀,劈向這些仍然不斷生長的藤蔓。   
  ——你這次又為什麼突然動手?

  —

  發現一轉眼周圍只剩下自己的六彌凪,他眨了眨眼,倒是一點也不慌張。
  不需要任何人引路,他便清楚的走向家主所在的宅院,因為他過目不忘,總是很清晰的將去過地方,記憶的畫面全部銘刻在心。
  在這一路上,那些氣勢洶洶的藤蔓就像是感覺不到六彌凪的存在,完完全全無視了他。
  「好久不見了,店長。」
  迎接他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綠色頭髮的男子。
  對方正倚靠在障門前,站姿慵懶散漫。
  六彌凪愣了怔,沒有印象過這樣的客人,但他知道,這位是和泉一織所提到的二階堂大和。
  「不要那麼意外,上次去貴店已經是我六歲的事了,就算你是記憶天才,想不起來也是正常的。」
  「No wonder!我猜你們應該是不是故意漏下我,我就走過來來了。」
  「但很可惜,如果不是聽到腳步聲,我確實是漏掉你了,畢竟根本感覺不到你的靈力。」
  陌生的聲音從內室傳出,便看見二階堂大和連忙回過身,伸手攙扶住了搖搖欲墜的三月。
  在看到三月的一瞬間,六彌凪的神色頓了一頓,卻很快恢復原樣。
  對於三月來說,百是他知根知底的,環是本來都逃不出去他設置的陣法的破碎殘魂,逢坂壯五是還需要他幫助的普通人,還有陸,也不過跟環是差不多的存在。
  只有眼前這個人,三月一無所知。
  但也唯有這個人,不僅僅是靈氣流動,還有三月一直在這一行人裡面始終感覺不到六彌凪身為生者的氣息。
  「但你不是利用一織將我吸引過來的嗎?在短短的時間裡面,你的腦袋真是太驚人了。」
  三月只是用力的咳嗽著,渾身的臟器像是下一秒就會被他完全咳出身體之外。
  這樣的痛感,三月半聲不吭,反倒半點不示弱地道:「都是因為你多管閒事,現在才會這麼虛弱吧?花種不好拔吧?」
  六彌凪心想著,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大概是面前某人正在提著刀子自殘,結果這位某人卻反過來問你身上的傷痛不痛。
  是一種格外另類的窒息感。
  「放心吧,我沒有要對你做什麼,說要打開我心房的人,好歹說說話吧,店長?一織在店長那裏工作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呢?一定很努力吧?」
  六彌凪有些意外對方會自己改變話題,更沒有想到三月會主動跟自己聊起有關和泉一織的事情,但他還是如實的讚美起來。
  「Yes,一織非常Indefatigable。」
  「是好的評價吧?」
  「Yes.」
  他似乎很喜歡自己的弟弟備受讚美一樣,愉快地笑了一聲,卻很快地又被咳嗽聲淹沒了難得的快樂。
  等到迴盪在三人之間的咳嗽聲漸漸停止,六彌凪才聽見三月開口道:「我在想著,如果店長願意伸手幫助一織從而幫助陸,那應該會願意幫助一織本身吧?」
  三月望著等待他後文的六彌凪,似乎是因為忐忑,所以深深地呼出長氣,又道:「不願意嗎?」
  六彌凪一下子就猜到了三月的用意。
  「據說和泉家主死去的時候會被吞噬,從此身靈俱亡,之後再由和泉本家推拱,通過獻祭來告訴和泉本家選出的下一任家主是誰。而獻祭的時間差,得看前任家主的實力如何。」
  「你知道的還真多……」儘管感到有些意外,只是思考到對方未曾蒼老的容顏,他也很快就對這個滿身秘密的人釋懷,三月道:「上一任家主是死在我眼前的,所以我知道,和泉本家這次現身,奪回祂的雙眼與耳朵時,就是我死亡的那一刻。」
  ——祂必須死,否則死的就會是和泉一織。
  雖然三月沒有挑明意思,但在座沒有人是傻瓜。
  「But,我已經承諾了一織。我很重視他,所以他選擇生與死,我都會接納他,我有我的想法,但一織也是一樣的,我不會替他做出他的選擇。」
  六彌凪從和泉一織的口中了解到的三月,讓六彌凪一下子就清楚了三月特意留下自己的用意。
  三月想的,必然是他與和泉一織相處下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尤其在他幫助了和泉一織以後,讓三月確信了六彌凪與和泉一織的關係很親暱,親暱六彌凪到不惜自傷而協助和泉一織跟陸進行拔除。
  所以在三月的視角,六彌凪應該是對於身邊的人非常珍視的類型。
  還有,六彌凪猜測和泉一織一定也曾告訴過三月,和泉一織眼中的六彌凪是什麼樣的人。
  因此三月理所當然的,想用感情來影響他的決定。
  這是三月很擅長的能力。
  因為擅長治癒人心,所以也懂得怎麼掌握人心。
  與和泉一織是完全在同一個領域上的高手,卻側重不同面向。
  這兩兄弟在人心掌控上都是無庸置疑的天才。
  「你跟一織非常的相似,如同雙生的花朵,為什麼……」
  大概是明白六彌凪看穿了他的手腳,三月淡笑著打斷了六彌凪的客套般地勸導。
  「你接下來的話一定會讓我感覺很惱火,所以還是住口吧!你跟我旁邊這位大叔又不熟,不要跟他一樣,每每開口一聽就知道假揣關懷另有他意。」
  三月一直以來,用著充滿祝福意謂的花朵殺死一條條性命。
  形容他像是花朵,還真是往他的敏感處扎針似的,讓人不爽透了。
  「喂喂,不要把我拖下水啊。」
  「反正都無所謂吧。」三月笑瞇瞇地道。
  「Oh……」望著眼前不論是生氣、愉悅或悲傷,通通只會用笑容來表達的三月,六彌凪道:「您還真是強勢的人,很像一個我認識的孩子。」
  「我究竟像了多少人……」三月吐槽著道:「這世上還有另一個我的話,被他愛上的人會很倒楣哦。」
  「我看到的一織很幸福,只有發自內心感受到對方的愛,不論是生身,抑或者心靈都得到信服,才會讓人願意為之犧牲與付出,你們的愛很偉大,請不要為此貶低自己。」
  「太浪漫了吧?對想要坑你的人說出這種話。」二階堂大和忍不住道。
  「咳、咳咳…所以……才能和一織這種傻瓜當朋友。」
  鮮紅的血珠從三月的指間滾落,在地面濺開了花。
  二階堂大和伸手輕輕撫拭掉三月唇角的血。
  三月已經沒有時間了等待下去了。
  「出去以後再麻煩你告訴一織,我聽得到他的答案,不用白費功夫了。」

  -

  「哪怕知道和泉家主在和泉本家簡直就是神的存在,也沒料想過實力差距會如天壤之別……」
  從和泉本家被封閉開始,和泉一織始終都站在大門之前不曾歇息,滿地的殘骸無數,他奮戰許久都敵不過這些藤蔓再生長的速度。
  即便是用火燒,也很快就會被這些藤蔓包覆至熄滅。
  突然間,地鳴聲自深處撼動著深山,就像是一頭沉眠已久的怪獸甦醒後,正在發出飢餓的怒吼。緊隨來的,是大地搖晃,連壯碩的巨木都抓不住鬆動的土壤,發出了令人畏懼的斷裂聲,最終無數地黑煙自地面升起。
  和泉本家裡面傳出了房屋倒塌的聲響,讓在外所有人紛紛焦躁起來的同時,其中以百為首的腳下出現了些許的光暈,包圍住了身側的所有人與鬼怪。
  就連和泉一織都側目望向了幾人的位子,驚訝地望著百。
  「哇——結界!太給力了!小壯快進去!」
  「這到底是什麼?」百驚奇的看著這些黑色的氣團,他提問道。
  「是穢。」和泉一織回答。
  是很多很多的穢從地面升起,這些有多少是死在三月手上的亡靈的怨怒,又有多少是歷代家主主的怨怒呢?
  「一織弟弟!不進來嗎?」
  「不了,我想……那位前輩大概是只想過保護你,如今勉強待了兩個人已經很為難結界了,我自己可以的。」
  而且,陣法強大於一旦成型就不可撼動。
  所以必須耗費大量精力的施術過程,是他最後的破口。
  「很緊張嗎?」陸道。
  「緊張。但不論怎麼樣,我都想要告訴親口和哥哥說。」
  「我會一直跟在一織旁邊的。」
  和泉一織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專注地盯著眼前的大門。
  他已經比一開始冷靜很多了,也能想通透為什麼三月會突然地將六彌凪留在本院之內。
  六彌凪很厲害,但比他的實力更厲害的,是他的腦袋。他相信六彌凪一定還堅持著,並且會替他尋找到破口。
  畢竟他們剛剛才互相承諾過。
  而且他答應過陸,要求助,並相信身旁的人。
  和泉一織所猜測的內容,與六彌凪做的打算完全心心相映。
  陣術施術的時間很長,這是他們可以爭取的最後時間。
  三月完全地將人心計算到徹底,他會被和泉本家針對並吞噬,而為了讓和泉本家不能立刻吃掉三月,當年死於三月手上所有的亡靈都會洶湧而出,撲向他們最大的敵人——和泉家主,這時候和泉本家出於本能地,也會攻擊這些企圖傷害家主的亡靈。
  和泉本家會認為身為家主,求助於祂的三月是想解決這些亡靈,而忽視了身為三月身旁的人,二階堂大和設下的誅殺陣。
  而站在六彌凪的立場,他先決首要的,一定是保障三月不能死。
  作為陣眼的三月,眼下的狀態便是踩著三角拉鋸的模式,哪一邊的平衡都不是旁人能夠撼動的起的。
  在這樣下去,只要其中一方取得了優勢,第一個波及到的就是完全不屬於任何一方內的六彌凪,六彌凪只要想在夾縫中活下去,就必須選邊站。
  但是,對於六彌凪來說,和泉一織是他唯一來此的理由,他一定會選擇保護和泉一織。
  三月的死局幾乎是一場必然的落幕。
  以如今的時代來說,任何一個陰陽師世家遇到這樣的困境,為了防止天秤靠向九十九神,導致情況一發不可收拾,大概都只能認命認栽了吧?
  伴隨著驅動的詛咒從二階堂大和的口中呢喃響起,三月坐在陣心之中,等待著死亡來臨前,與禁錮了他這半生的半身第一次相見,也是最後一次相見。
  六彌凪看著赴死之姿的兩人,從自己的背包內抽出了整整齊齊一遝奇形怪狀的『KING』,數量龐大至極。
  那每一張『KING』的背後寫上的咒文,全是鏡面般,倒轉左右的咒文。
  陰陽師裡面,有像詛咒師一般的存在,當然也有祝禱師的存在。
  有聆聽天下眾人之願的存在,當然也有聆聽八百萬神之聲的存在。符靈、言靈也是一樣的。
  祝者亦咒,咒音亦祝。
  浩瀚的紙海在天空中飛舞,與所有的穢相互糾纏,唯有六彌凪的腳下是一方淨土。
  那是來自百年以前的祝聲,迴盪在空中,那是如同神樂鈴一般,清脆又柔和的節奏。
  彷彿真正的天神之靈。
  「居然能夠用這種方式拔穢嗎?怎麼可能……」
  當穢的數量越少,亡靈的能力就越弱,當天秤傾倒向一方時,正在外面靜待時機的和泉一織與抓住機會的六彌凪同時地朝著同一處出手。
  所有人幾乎想也不想地往險地而去,在發現和泉一織是和泉血脈的一瞬間,所有的藤蔓在攻擊至身側幾吋的距離戛然而止,這也意味著,和泉三月已經慢慢地失去了和泉本家的掌控權。
  「這是……好熟悉的聲音?」百喃喃道。
  和泉一織只是下意識地看了逢坂壯五一眼後,就轉身奔向了三月所在的院子。
  百也立刻追了上去。
  反觀是環又一次異常地拽住了逢坂壯五。
  「小壯和他們沒有關係吧?」
  「可是……」
  「不用去了,他們改變不了結果的。小凪不是沒說嗎?」
  「沒說?」
  「沒說和泉的家主不會死,那就代表一定會死。因為小凪向來都很肯定,才不會模擬兩可的問別人。」
  這種超出往常的冷漠,讓逢坂壯五意外地愣然凝視著環。
  環不自覺的繼續道:「雖然是天才,但是是只會拔除的天才,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

  在奔至目的地的那一刻,和泉一織所能見的,就是讓他瞠目欲裂的一幕。
  被誅殺陣緊緊地綁縛在中央,雙眼緊閉的三月與一道龐然大物的黑影,還有正跪坐在陣圈之外的,頭顱已然低垂的二階堂大和。
  不論是陣圈之內與陣圈之外,此刻四處都充斥著鮮血的氣味。
  他分不清究竟是誰的。
  黑影輕輕地動了一下,和泉一織瞬間與之對上雙眼,黑影的瞳孔是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洞。
  和泉一織如同被迷惑了一般,片刻的恍神就讓黑影剎那之間暴衝往和泉一織所在的地方!
  碎裂的陣術裡能夠衝破而出的怪物,當然只有和泉本家的「神明」。
  「一織弟弟!」
  「——小百!?」
  百在一旁伸手推開和泉一織,自己一下子被黑影撞的正著,重重地摔倒在地面時,黑影居然打算從他的七竅瘋狂湧入!
  百體內未知其名的力量在這一刻全數爆發,與黑影展開了再一次的廝殺,這時候所有人才注意到,那道炫目的光影凝結而成的模樣,是一道成年男性的身影。
  抓住這個喘息之際,和泉一織成功地抓回自己的神識後,立刻參戰,一起瞄準這位「神明」進行攻擊。
  居然在祈願之音之中降伏神明。
  這是一種何等諷刺的畫面。
  百注意到了身上的結界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胸口折笠千斗送給他的最重要的護身符正傳來溫熱的觸感。
  這種感覺百很熟悉,是每一次遭遇到綁架或被人挾持時,快要危及生命時,符靈正在作用。
  『百,聽得到嗎?!』
  『聽得到哦!我沒事!』
  咦?為什麼,現在才開始作用——?
  明明剛剛三月想殺他的時候都沒有……
  百心中產生了非常奇怪的念頭。
  和泉一織並不清楚身後的百跟折笠千斗聯繫上了,而是發現自己的隊友,那道奇怪的光影先生根本完全無法溝通,只是單純地像是一頭瘋狗一樣追逐著「神明」,完全是不死不罷休的姿態。
  但這也讓「神明」的矛頭完全轉向了光影,,和泉一織乾脆借助走位開始重新踩陣。
  光影越來越顯得斑駁,和泉一織的式神也趕在即時陣起,重新地將「神明」禁錮起來,而他與光影用著最絕對的速度與力量,將神明的身體前後穿刺而過。
  與神明悲痛的嚎叫一起瞬間碎裂開來的光影立刻包裹住了神明,補刀一般,發狠地緊緊勒住了神明的最後一口氣,直到彼此消逝。
  而祝音依舊在虔誠地詠唱著。

  —

  那一晚,隨著神明的死亡,和泉本家的建築傾倒,變成了蕭條廢墟。以往的榮光於眨眼之間灰飛煙滅,與之一同歸於塵土的,還有那些永遠被埋在泥裡的往事篇章。
  滄海變成桑田,有時候也不需要經過千年的光陰。
  沿路疾馳的折笠千斗在趕到時,看到的就是他最想算帳的對象正被和泉一織緊緊地摟抱在懷裡。
  兩人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在和泉一織的身側還有紅色頭髮的鬼怪正倚坐在他的一側。 
  而百的膝蓋上正躺臥著一道身影,折笠千斗走近一看,發現是二階堂大和。
  二階堂大和此時此刻看起來就像是正幕天席地而眠,而他的口袋裡面傳來聲頻極低的鈴聲與震動聲,一遍又一遍的響起,也不知道電話的另一頭是誰在著急。
  還有,如同雲霄之上流入世間的祝音綿延了整座山頭。
  機車喧鬧的引擎聲讓百一下子就注意到姍姍來遲的折笠千斗。
  百將二階堂大和的身體輕輕地抬起放下後,很安靜地走向彼此。
  而始終引導著祝音的人,聆聽著走向自己的腳步聲。
  他抬眼對視著對方,他輕輕地朝著望向自己,目光非常擔憂的環,溫柔地笑著說道:「My best friend,『我的靈力』快耗盡了。」

  —

  硄噹–—
  清晨,碗盤破碎的聲音從廚房接二連三的響起。嚇得昨夜因為徹夜練琴而同住屋簷下的二人從房間裡面急忙奔出,看向正站在流理台前懊惱地皺著眉頭的男子。
  「怎麼了?樂?」
  「我室友是第一次晚上沒有回家,電話也不接。」八乙女樂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那麼嚴重的不安。
  「再多打幾次,把他打到起床吧?」
  「好方法,我立刻馬上。」


  -

  此時距離御盆祭典,已然不到一個月。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19 19:4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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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10-8 03:2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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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心上的永恆

  和泉一織向學校請了一周的喪假。
  日本政府派遣了不少輛機械手臂,和泉本家的那座山頭上有關陰陽師的存在徹底清除。
  陸跟在和泉一織身側時,聽到了不少次那些人感慨著百年的古蹟竟然就這樣消失了。
  百告訴陸,根據他向折笠千斗打探的消息裡,有不少人向和泉一織提出收購和泉本家的古宅。
  畢竟是百年古蹟,依照日本文化的部分立場和諸多古蹟團隊都是強烈反彈拆除的提案,是和泉一織親自找上日本特殊防衛部作為後台,利用軍部的權力將這些主力來自於民間團體的提案徹底駁回。
  在經過這次三月的事件以後,陸愈發感覺陰陽師確實是一群越是認識越是讓人感到深不可測的族群。
  也許根本就不算在人類的範疇。
  大概就像和泉一織說的,陰陽師只是像是接口一樣的存在。
  這些事宜的處理也多虧了六彌凪的幫助,和泉一織承蒙不少恩情,就連現在和泉一織也是暫住在六彌凪的房子。
  還有百這幾天替和泉一織打手,代班了一陣子,每天晚上一到下班,都會跟著來到六彌凪的家中拜訪,關心和泉一織的現況。
  聽說十龍之介也相當擔心忽然提出請辭的和泉一織。但很遺憾地,作為普通人是沒辦法知道陰陽師的事的,因此大家雖然感到抱歉,也只能就這樣讓他擔心下去了。
  至於逢版壯五跟環,在事件結束後的第一天,逢坂壯五親自打電話過來慰問一番後,便沒有再聽說過他們的消息。
  但是,陸曾經撞見過環似乎自己一個人來找六彌凪,只是陸害怕自己被六彌凪發現,所以也沒有選擇旁聽。
  這陣子的和泉一織變得像是曾經知道和泉家的秘密後的三月,面容陰鬱,不發一語,只是沉默地接受著陸的陪伴。
  陸有些氣餒,他明明好不容易才讓和泉一織學會坦白心聲,卻又讓三月一下子把剛出殼的小雞又打回蛋殼裡了。
  唯獨幸好的事是和泉一織沒有像三月那樣掩蓋自己的動向,所以陸很清楚地知道,看似頹靡的和泉一織在這段時日裡進行過很多次祈靈與招魂。
  和泉一織肯定是想趕在御盆祭典前找到三月的魂魄吧?
  可是,三月從來沒有回應過一織。
  三月彷彿就這樣徹底消失了,如同計畫的那樣,事情的軌跡依照三月想要的方式發展,引出「神明」,然後與二階堂大和的性命一起,用一種壯烈無比的方式徹底地退出了這個禁錮了他十多年,好像從來沒有歡迎過和泉三月的世界。
  大概真的魂飛魄散了。
  與二階堂大和一起。
  這段時間,陸按捺不住無法詢問和泉一織的疑問,只能轉頭向其他人詢問。
  陸尋尋覓覓,發現其中能夠回答的最詳細的就是六彌凪了。
  六彌凪告訴陸,九十九神與所謂的靈魂結構完全不同。九十九神雖然和神字掛上邊,可卻是依靠自然或信仰而生的存在。
  九十九神可以靠吞噬同族得到成長,為此三月才遲遲不敢以直接且果斷的方式出手達到他的目標。
  因為三月擔心九十九神只要有片刻不慎,掙脫開他們的牽制,就會立刻吞噬深藏在和泉本家的穢,如此一來,九十九神一旦獲得能量上的修復,那情況就會變為極端劣勢的BOSS終極賽。
  而在那個決戰裡,百與和泉一織擺明都屬於和泉本家這頭龐然大物的可寄生者,現任支撐者的和泉三月萬一倒下,二階堂大和也沒能徹底擊潰對手時,九十九神一瞬間就會轉向這兩個目標。
  所以在最後,三月先生不僅是放棄殺死百,甚至還反過來救了他一命。
  這樣說也不對,百之所以陷入險境,也是因為三月的私慾。
  三月是真的很瘋狂,死得轟轟烈烈,永不沉寂於不可能實現的悲境,也不曾自怨自艾。
  若不是恰巧地碰上了能夠除穢的六彌凪,這件事根本不會那麼輕易的走向「趨近於悲哀」的「和平結局」。
  「就像是活在自己世界裡面的英雄一樣。」陸說道。
  「Hero?這麼說來,在中文的語意裡面,有一個更貼合他的名詞——梟雄。」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指三月先生這樣的人,用凶狡的智慧,驍悍的手段達成野心的人。」
  「……如果六彌先生不在的話,本來還應該更慘烈吧?我想了很久,三月先生一開始的計畫裡面肯定是沒有六彌先生。」
  「如果我只會殺死穢的話,答案是『YES』,畢竟他們在最後一刻沒能殺死神明,但就結果來說,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陸發現自己無法輕易地判斷三月究竟是好人是壞人。
  受到三月所傷害的他與小百,也時常忍不住地回顧起三月的好,心中難以平衡。
  而讓陸如此苦惱的三月與二階堂大和共同的告別式就在明天。
  百事先告知過陸,三月的為人在陰陽師之中風評很好,應該會有很多人來替三月追弔。不過他跟折笠千斗是不會到的,因為折笠千斗似乎對於三月的作為相當不能釋懷。
  在聽過和泉一織的剖析以及六彌凪的猜測後,陸可以說是請教了世界級的兩位智囊選手了。
  因此,幾乎可以確定折笠千斗的動向確實是因為被三月拿捏至死,才導致幾個小輩在這次事件裡面陷入窘境
  每一次聽人們解析一遍和泉三月,陸也忍不住開始跟隨著發出喟嘆。
  ——這就是和泉三月啊!
  目前日本的陰陽世家之間對於和泉氏的覆滅,不知情者眾說紛紜,而知情者則是默契地選擇將這份消息封入時間。
  但願痛苦的人們回首今日,能夠一笑而泯。
  最後就是,為了讓和泉家的小少爺能夠親自遠送親族,今年的御盆祭典的祭祀者,名目已經確定會落在和泉一織身上了。
  以陸的立場來說,和泉一織最初答應他的那件事情,和泉一織確實沒有食言了。
  但是,看著和泉一織的背影,陸還是沒有像和泉一織一樣那麼沉得住氣。
  陸還以為自己可以成為一位沉默的陪伴者。
  「一織,如果你不想一個人……」
  「我會親自送你離開。」
  數日未語的嗓音有些乾啞,但那一份默契依舊存在於兩人之間,因此當陸那句「我可以留下來陪伴你」即將脫口而出時,都輕而易舉的被攔阻了。
  「不用擔心,在那之前,我會好起來。」
  和泉一織獨自走進了房間裡關上了門,哪怕陸能夠輕而易舉地穿過牆壁,和泉一織也從來沒有在陸走正門時做出這種舉動。
  將鬼怪當作「人」在相處,是和泉一織刻在骨子裡的約束。
  但這個舉動如果出現在人與人之間,和泉一織也無異於是告訴陸,他不想再開口了。
  陸只能作罷。
  就這樣隔著門扉,忙活了數日的和泉一織終於得到了片刻的安寧。
  他背部倚靠著滑落,就地而坐的抱屈雙膝。
  好幾次、有好幾次,湧上數不清的委屈,讓他像個孩子一樣抱膝坐在地上的事,全都是跟三月有關的事。
  反正這次,肯定是最後一次了。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切入,唯有「最後一次」這句話,也肯定不再是自我安慰。
  而這次之後,和泉一織依舊會好起來,他會永遠地振作起來。
  他是陰陽師,哪怕死的是自己的親族,他的明天也一樣必須立刻要面對死亡和別離。

  —

  隨著窗外天色逐漸昏黃,鑰匙轉動,解鎖聲匡噹,厚重的鐵門被推開,熱烈地歡呼聲從門外響起,是百跟六彌凪拿著店裡的餐品回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自於愧疚感,這幾天和泉一織在兩人的呼喚下還是會夠走出房門,維持著冷漠卻聽話的態度,道著謝謝後,放任場面冷卻。
  「一織弟弟,我來了——」
  「一織——」
  百連續敲擊房門好幾下,到後面乾脆是用拳頭掄了上去,可是這回和泉一織是第一次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百立刻擔心起來,詢問道:「小陸在這裡嗎?六彌店長,可以幫我問小陸,一織怎麼樣了嗎?」
  「陸鑽進去了……」
  早在百用拳頭砸上門扉的一瞬間,陸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不顧禮貌的穿入和泉一織的房間。
  陸第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蜷縮起身體的和泉一織。
  「一織!一織!」
  陸不敢擅自妄動病人,他立刻朝著門外大喊起來。
  「六彌先生!救護車!快點!一織、一織他昏倒了!」

  ——……

  滴滴……滴滴……

  當和泉一織從醫院睜開眼時,吸入肺部的冰涼空氣讓他恍惚了一瞬間。
  在察覺到周圍的電子儀器與手臂上的針頭後,和泉一織望向窗戶外面,只見夜幕低垂,萬籟俱寂,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聲與心跳儀的聲響交織在一起,再也沒有其他動靜。
  這次清醒以後,他終於感覺自己有餘力將這幾天過多的思考彙集起來。
  一開始多少有些不理智的念頭,比如說乾脆不當陰陽師算了,因為做陰陽師,不要說社會利益跟他無關,他甚至在生理需求上,連作夢的權利都沒有,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夢見三月,一丁點幻想的空間都沒有,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執著這個身份?
  這個身份有什麼值得念想的?
  他一開始就是因為想保護三月才成為陰陽師的啊!
  他卻還曾經對著別人滿口仁義道德,明明三月不在那個瞬間,他就恨不得放棄全部。
  可是,每當這個念頭折磨著他的時候,陸就會出現在和泉一織的眼前,時時刻刻警惕著和泉一織還有別的諾言要實現。
  不光是諾言,還有他對於和泉氏族那幾近破碎的信仰,以及刻在和泉一織骨子裡的,對於「成為他人的救贖」的渴望。
  只是,等陸離開以後,他是不是就會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沒有和泉氏,也沒有任何的羈絆,只是活著,漫無目的的活著。
  他應該重新去追逐什麼?
  重建和泉本家?
  可是和泉本家早在他的意思下完全覆滅了,他理想中的和泉本家,本來就是不存在的。
  什麼「信仰奉獻的陰陽師」,不過就是一群踩著同類的血往上爬的惡鬼。
  現在唯一能夠讓和泉一織動起來的念頭,完全只剩下對於陸的承諾。
  「那至少要先讓這件事用完美的結局落幕也好。」
  正當他這樣子告訴自己的時候,陸竟然主動想提出留下來,不論陸的目的是想待在這世間久一點,還是單純地因為擔心他,他都聽不得那句話。
  那句話不能說的啊。
  不然他會發瘋的。
  再然後,就是陷入劇痛後的昏迷。
  手邊沒有手機,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是幾點幾分,和泉一織只好提著輸液器往走廊去。
  原本以為不在病房內的陸至少會在走廊外,但不知道為什麼,走廊上出乎意料地有些空蕩,是因為單人套房的關係吧?
  他下意識就往電梯的方向走,緊接著就聽見背後傳來唉呦一聲。
  他循聲望去,就看見一位紅色頭髮的少年從他對面的病房被無形的一股拉力拽出。
  兩人四目相對,陸依然是優先展露出笑容的那方。
  「一織!你醒了!沒事吧!」
  「我沒事……你怎麼會在對面的病房?」
  因為和泉一織終於開口說了很多字,陸的表情浮現出顯而易見的雀躍,看起來高興不已。
  「啊,對面是逢坂先生的病房哦!」
  「……逢坂先生?」
  「對,逢坂先生跟一織一樣,都是因為壓力型胃痛送醫的,所以我剛剛就去請教逢坂先生。」
  「為什麼要向另一個一樣對待身體都很糟糕的對象取經啊?」
  「因為環說逢坂先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種事情有經驗的人還是會說出一二三的吧?」
  「這不表示他根本將醫囑當成耳邊風嗎?」
  「是嗎?一織你要去哪?」
  他是想出來找人的,只是已經見到了,所以說出口的話自然而然地就變成了:「忘記了。」
  「哦哦,是不是餓了?」
  「我不想吃東西,等我吊完水我們就回去。」
  「不再多待一下嗎?還是我們去找逢坂先生?」
  陸有些擔心和泉一織一回家,就會變回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因此私心上,他還是希望和泉一織可以待久一點,最好是有人能夠陪和泉一織聊天。
  越能活絡和泉一織的腦部的對象越好,要是直接給和泉一織開闢一條長長長長長的思考方向那是最好。
  和泉一織稍微一想,也覺得打擾一下似乎無妨。
  他確實是應該拜訪逢坂壯五一趟,畢竟三月的事情,對於逢坂壯五和環來說,根本就是天災地變,是飛來橫禍,是人倒楣後喝涼水都塞牙。
  甫一進到對面的病房,就看見作為病人的逢坂壯五手上依舊捏了一遝厚厚的資料,半點身為病人的自覺都沒有。
  而且,和泉一織還是第一次看到逢坂壯五的的身側居然沒有環的身影。
  因為先前陸還提到了環,他都已經做好一踏進病房會被環責罵到臭頭,痛批一頓他將逢坂壯五搞得險象環生之類的。
  結果,沒想到根本沒看到人。
  逢坂壯五在聽到開門聲後抬起頭來,看到和泉一織的身影,他顯得有些驚訝。
  「和泉先生已經沒事了嗎?」
  看來這是已經從陸這邊知道了部分他的事情才會這樣詢問吧?
  「逢坂先生喊我一織吧。」
  逢坂壯五在聽到和泉一織的話後,這回倒是沒有過多推辭,直接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怎麼樣,身體還好嗎?」
  「我很好。」
  和泉一織實在是不想讓話題導向「Are you okay?」、「I am fine, thank you.」的方向,他看了一眼對方手上的文件,心裡頭有些意外。
  「在看有關祭典的資料?」
  「嗯,我有點想自己了解一些相關的部分。」
  「逢坂先生不是可以直接直問環先生嗎?畢竟也是前代的陰陽師,這部分的知識我想應該是有的。」
  「我想自己先知道一些會比較好吧,總是叨擾環跟朋友敘舊我會很抱歉。」
  「原來是這樣?」
  和泉一織望著逢坂壯五,迎上那張如同鐵壁一樣看不穿的虛假笑容。
  感情彷彿只差寫上「不歡迎」。
  「如果不嫌棄也可以問我,或許我現在之於逢坂先生有點信用破產,若是逢坂先生還願意相信我,那我會盡我所知的回答你,這種知識對陰陽師來說如同常識,就當作是我微不足道的補償。」
  「謝謝,不過實在是談不上補償那麼沉重的字眼。」
  逢坂壯五先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隨後眼神又黯淡了下來。
  「但還是算了吧。」
  聽到逢坂壯五疏離地拒絕了自己,和泉一織並沒有在唐突對方,而是明白的點了點頭,當作是已經慰問過了,便打算抬步離開。
  只是,當和泉一織起身離開,正擰動門把時,就聽見逢坂壯五叫住了他。
  逢坂壯五對他提出了似乎不意外,但他也沒想到的一個問題。
  應該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一織先生,雖然很抱歉……但我想問你,現在是如何看到和泉家主呢?」
  逢坂壯五提出的問題,可以說是和泉一織現在最不想聽見的。
  一旁的陸很清楚自己其實沒有心臟可以跳動,卻還是在聽到逢坂壯五的提問時,倍感心驚膽戰的望向面容毫無起伏的和泉一織。
  可是和泉一織發現自己在面對逢坂壯五此刻的提問時,他知道這個人不是出自於好奇心,而是真正地,似乎非常需要他的答案。
  彷彿逢坂壯五也正面臨著同樣的問題,渴望著一根稻草。
  和泉一織設想過,如果有人向他提問這個問題,他也許會感到很難應對。
  他覺得自己的大腦會陷入一片空白和雜亂。
  但此刻聽到問題的這剎那,他發現自己幾乎想都不用想的,腦海裡就湧出了千言萬語。
  並不雜亂,只是有太多想說的話,他感覺自己說不完。
  因為每一句都是重點,無法再精簡。
  每一句都是他的感情,是如同深海難填的感情,而感情永遠不會是隻言片語可以言表的。
  「抱歉,我現在還不清楚,甚至可能要用一輩子的時間找答案。但無庸置疑,我真的很愛我唯一的親人。」
  和泉一織選擇稍微地停頓了片刻,在場也沒有任何人去催促他努力地組織言詞。
  很快地,和泉一織慢慢地開口。
  「我不敢說我不怨恨哥哥,但我對他的敬仰沒有因此消失過哪怕一分一秒,就算如今我認為自己遭到背叛,可喜歡跟討厭本來就不衝突,要說有什麼詞彙能夠簡單扼要的說明我的感受,那就是我現在真的很累,非常累。」
  這不是一種身體上的疲憊,如果說是心裡,也仍然不夠深入。
  人最在意的是,用其一生完整的存在,人們稱之為「自我」、「主觀」或是「人格」,而他彷彿在這之上,被挖去了一部分。
  他知道,這一生,他會遇到許多色彩和圖形,但屬於這份缺陷的空白,註定不再完整了。
  「從今往後我哪怕只是看到聽到屬於橙色、太陽、月亮、桔梗或者我的名字,吃到美味的佳餚,都會想起哥哥,都會覺得很累,僅此而已……」
  「可生命裡面多的是累死自己,也還想去做的事,對我來說,哥哥永遠都是這樣的存在。」
  逢坂壯五在聽見和泉一織的答案時,和泉一織不明白對方聯想到了什麼往事。
  但他總覺得,他似乎給了逢坂壯五一份定心丸,讓逢坂壯五對於自己下的決定變得更加堅決了。
  而和泉一織祈願的是,希望逢坂壯五的決定發自於他自我的內容。
  「非常的謝謝你,很抱歉,提及你的傷心事。」
  「不客氣,希望我的肺腑之言真的能夠幫到正在迷惑的您。雖然我也不知道逢坂先生正在為了什麼迷惑。」
  離開了那間病房,重新呼吸著空氣,灌入肺腑的消毒水味正刺激的他的大腦又一次重新啟動。
  或許唯一能夠讓和泉一織保持清醒的方式,就是從一件麻煩事跳躍到另一件麻煩事,一直思考下去,他就會暫時忘記痛苦的感覺。
  於是他朝著身旁的陸問道:「他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知道。最近總是會看到逢坂先生自己一個人,但是環先生最近不是常常跑去找六彌先生嗎?」
  「說起來他們都是四葉家的人,終於見面了應該有很多想說的話吧!」
  「……但這樣逢坂先生看起來就只剩下一個人呢。」
  「環先生總會回來的,逢坂先生是他現在的家啊。」
  「說的也是。」
  看著陸放寬心的樣子,和泉一織將自己的想法吞回了肚子裡。
  六彌凪說過,禁咒是始於「守護」,但他的摯友卻是死於「守護」為名義的禁咒《花種》,所以他用了百年的時間鑽研出根除花種的咒語與陣術,從上次的大規模的祝音,現在回想起來,六彌凪的「靈力」就像是海一樣深沉,根本沒有盡頭。
  哪怕在和泉本家內,他的能力就彷彿不受限制一般,肆意揮霍著。
  這樣的力量,真的是靈力嗎?
  除此以外,六彌凪甚至花了百年時間,與其中大勢力的陰陽世家之一簽署條約,內容是對方必須供應他所有新生代的陰陽師的資訊。
  某方面可以理解為,六彌凪除了自己的心魔以外,還特定地在尋找某個人吧。
  那麼,他遲遲尋找不到的摯友,是至今仍未投生的環嗎?
  但是和泉一織回憶起六彌凪在看到環的那一瞬間,似乎不怎麼驚訝環是靈魂之身的狀態,甚至好像早以知曉,所以才能輕易地轉嫁掉疼痛。
  應該說,本來就是六彌凪在代替環承受「紅繩」的痛苦吧?
  而六彌凪沒有痛覺,所以一直以來根本沒有人察覺這件事。
  那麼環是不是也認識呢?六彌凪口中的那一位摯友。
  什麼樣的人會沒有痛覺?
  自律神經失調的患者?
  太靠近常世的思考模式,讓和泉一織一下子推翻再來,這回往陰陽師的方向去想,在和泉一織閱覽過的所有古籍裡面,只有一樣生物的存在是不懼怕疼痛的,那就是——
  「鬼」或者說「夜叉」。
  鬼不是人死後的亡靈成為鬼怪,也不是天然而成的妖精。
  他們更類似於東方神話中的殭屍,是都市傳說一般的存在,因為生前曾經遭受過劇烈且難以承受的痛苦導致一個人的體內匯聚了大量的穢與怨,同時生者無法釋懷之時,就會活生生地轉變成「鬼」。
  最初期的鬼甚至連意識都沒有,他們只知道服從死前最後的執念,憑藉愛恨的慾望,報復傷害自己的對象,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而大部分都鬼最終都成為了惡鬼,遭到了陰陽師的擊殺。
  鬼在白天時會全部都忘記夜晚的自己做了什麼,就像是正常人一樣生活。
  也有那麼一部份的鬼,祂們有幸清醒過來,可在真正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以後,絕大多數都陷入了完全崩潰,二度死亡,徹底永囚地獄。
  難不成身邊一直以來看似最單純的人,其實是最麻煩的存在嗎?
  和泉一織苦笑著。
  雖然不曉得六彌凪、環以及逢坂壯五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紐帶,但蒙受了幾人太多恩情的他,無論如何都必須伸出援手。
  無論是情義方面,還是因果輪迴上面。


  —   

  在這場肅穆且恢弘的葬禮上,和泉一織獨自一個人撐起了全部操持,將二階堂大和以及和泉三月用以最風光的方式葬入塵土之中。
  許多陰陽世家的人物都來了會場,尤其是千葉氏的族長大人,沉默地坐在他的位子上,這一坐就是直至日落。
  當然,也有不少只是單純走過場的人。
  而其中,屬於和泉一織熟識的人們裡,到訪時間最早的六彌凪,其身後還跟隨著十龍之介,而十龍之介的身側,還站著兩位俊逸的少年。
  一位是與和泉一織有著一面之緣的樂隊成員八乙女樂,另一位則是他完全沒想到的傢伙。
  八乙女樂是衝著二階堂大和的追弔而來,連帶著也對著他素昧平生的三月拜別。
  因為作為陪同,另外兩人也將禮數做到位了。
  最讓和泉一織感到驚訝的是,七瀨天再這之後起身走向六彌凪的面前,兩人似乎是相識已久一般聊起來了。
  明明認識了很久,甚至幾乎每周末都會見面,一起經歷過那樣荒唐的事蹟,六彌凪在和泉一織的心中卻越發像是謎團一樣的存在。  
  謎團如同雪球越滾越大,越認識越陌生,說的就是六彌凪這種人。
  你對他好像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但偏生不該知道的,也確實一件都不知道。
  和泉一織知道六彌凪曾經來生於四葉氏,擁有「預言」,如今隸屬於最不羈的九条家,也知道他能力很高超。
  他還知道六彌凪認識四葉環,兩人來自於同一個時代,感情甚篤,並且對於環身上的「紅繩」一點都不意外。
  環在甦醒過後,對逢坂壯五也有別於從前,其中細微的不同,就是更加地敢言敢斷。
  另外,六彌凪對於逢坂壯五,似乎也帶有一種有別於他人的親切感。
  那種親切跟社交面具是不一樣的。
  每當逢坂壯五開口提出什麼,六彌凪都會嘗試去想辦法讓所有人接納逢坂壯五提出的意見。
  雖然只有一丁點跡象,但對象如果是像六彌凪這樣善於隱藏自我的交際高手,跡象這種飄渺的東西,只要一點點就夠了。
  在覺察到和泉一織的視線時,六彌凪抬頭對上了和泉一織的目光輕輕一笑,朝和泉一織招了招手。
  「一織,這位是天, My students.」
  「……?」和泉一織詫異地望向七瀨天。
  「哼。」
  「Ah……你們已經認識了嗎?」
  「幾面之緣……所以您之所以會出手相助之因為七瀨同學是您的弟子,您的弟子是陸的兄長,無法做到坐視不管,而並非是出自於對於往事的悔悟。」
  聽到了一織的口中發出了無數的敬語,六彌凪剎時花容失色。
  同樣是肉塊組成的大腦跟語言能力,怎麼長在和泉一織身上一切都順其自然的陰謀論起來了呢!
  「No!both!還有因為一織是我非常珍視的Frtend!」
  在看到六彌凪慌亂地解釋時,和泉一織揚起與六彌凪高度相似的輕輕一笑。
  「我很抱歉誤會了六彌先生。那我可以好奇地問問看兩位是怎麼認識的嗎?」
  「Oh,一織……」
  「你不必知道也無所謂吧?」
  看出了和泉一織有意為之的態度,七瀨天雙手登時環在胸下,語氣不善。
  眼見兩個人之間陡然變得劍拔弩張,下一秒就會再大鬧靈堂的感覺,六彌凪將自己充當了緩頰。
  「STOP!」
  和泉一織鎖起眉頭,視線深深地鎖向六彌凪,大有一種讓六彌凪極限二選一的味道。
  六彌凪覺得自己彷彿是什麼劈腿的男人,想不到漫漫人生裡面,他一生一次的修羅場居然奉獻給了兩個漂亮的男孩子——真是太虧了!
   雖然這麼想,但是他可不敢說出來。
  「因為這孩子在陰陽術上,非常適合修練,他彷彿天生就適合為了他人而付出,無論是精神還是天賦。」
  和泉一織也知道七瀨天屬於在陰陽術有天賦的人,否則也不會天生看得到陸。
  有鑑於陸在力量削減後,七瀨天就看不見陸的情況,七瀨天最初夠看到陸清晰的輪廓可能是源自於孩童的眼睛很乾淨,以及雙生子之間的牽引。
  但是雙生子中的陸本身能夠憑靠自己逗留在世上,作為與他同時降臨來到世上的七瀨天,靈力的資質一定也是很高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雖然很殘酷,但靈力之於雙生子在母體內,主打的就是適者生存,能者勝之。
  「那麼,六彌先生為什麼會忽然想要收學生子呢?」
  「My dear friend,你太敏銳了。」
  接收到了六彌凪不打算深入話題的訊號,和泉一織沒有追根究底。
  「六彌先生,我還想再問一個問題。」
  「Please.」六彌凪立刻順著臺階而下。
  「我很好奇您的願望已經實現了嗎?」
  六彌凪驚訝地睜大了雙眼,似乎深感到不可思議而讓他不由自主的笑了一聲,他回應道:「Yes,because i met you.」
  和泉一織愣了愣,因為他本想著,要是六彌凪給予了他肯定的答覆後,他就會接著再問:是因為我的緣故嗎?
  但就像是他看透了六彌凪背後的祕密一樣,六彌凪也一樣看穿了他的念頭。
  即便如此,他一點被看穿的不適感都沒有,只覺得很幸運。
  百歲的光陰,不該相遇的人們居然也能有那麼深的緣分。
  「那真的太好了,店長。」
  因為葬禮需要操辦許多環節,和泉一織很快就因為忙碌不得不優先離開。
  七瀨天望著和泉一織離去的背影。
  「老師跟和泉同學是曾經的工作夥伴嗎?」
  「一織是我的忘年之交,是個聰明且堅強的Good boy。」
  「……老師,我想繼續再請教您為什麼『造路』也是破術的一種?」
  「它打破了陰陽戒律與空間,違背了人族與神靈約定的時間,強行將不屬於奈落的靈魂帶進去,自然就是破術。」
  「那您覺得……我需要多久才能夠做到呢?」
  「我曾讓你透過我的眼睛去看著他們,你現在還認為陸應該一直待在這個世界嗎?」
  「我認為,您要被丟下的人來回答很糟糕,很狡猾。」
  「也許在另一片天空下,另一個你也是一樣狡猾的人。」六彌凪聳了聳肩,笑著說:「日本不是有一句俗語是『生報自有時』嗎?」
  「假如真的是這樣,會發生這種事就代表我們的上輩子相遇並不快樂。」
  「那你寧願快樂但不相遇嗎?」
  「我沒有答案,我無法想像從出生就羈絆再一起的人不曾出現過的樣子。」
  「我喜歡大家的笑容,我希望我在乎過的Everyone,都發自內心的Laugh。」
  六彌凪的掌心撫上胸口,雙眼輕輕閉起,像是沉澱著不想傾訴的秘密,直到重拾平靜後,他才再次睜開眼。
  「現在這樣,就很好。但未來,會更好。」
  在臨近葬禮的最後一刻,一輛高級的灰色轎車才駛入停車場中,上面的駕駛人急急忙忙地下了車後,趕到了肅穆的會場。
  當他踩入葬禮會場的時候,第一個注意到他的,便是待在角落裡和三個孩子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話的六彌凪。
  六彌凪有些驚訝的對上了逢坂壯五的視線,同時也注意到了逢坂壯五是自己一個人來到這裡的。
  這倒也合理,畢竟帶一個鬼怪來到大陰陽世家們的葬禮,這怎麼想都太瘋狂了。
  逢坂壯五優先地向靈位之上的二人辭別後,便來到了幾人之間。
  「六彌先生,好久不見。」
  向著六彌凪打招呼的同時,因為不認識其他人,逢坂壯五只是輕輕地點著頭示意著打過招呼,其餘幾人見狀也點了頭算是回應。
  「好久不見。」六彌凪微笑著道。
  「我有一些事請向您請教,不知道六彌先生什麼時候方便撥空呢?」
  六彌凪笑容不減,因為他一點也不意外逢坂壯五的來意。
  「我想您是想向我詢問有關環的事情,但我想,屬於他的故事,應該由他先親自告訴你,如果你願意,請給他一點時間。」
  面對六彌凪迅速且圓滑的回應,逢坂壯五並沒有表露出任何多餘的情緒。
  與其說逢坂壯五隱藏住情緒,倒不如說,他本就做好了準備,因此六彌凪的任何答覆他都不會感覺太意外。
  就好像人在預料到災難降臨之前,會將做好萬全的準備一樣,如果擔心自己的心會受傷,那人也會提前將心房牢牢緊閉,削弱自己聽見自己聲音的能力。
  「任何問題都不能提問嗎?」
  「如果您願意配合的話。」
  「我明白了。」



*生報:果報中有四種報應,一種是現報,就是今生的罪孽今生來抵罪,俗生現世報,生報則是來世抵罪,後報,則是無數個來生,累世都在抵罪。最後一種是無報,顧名思義就是無因無果,無業無報的意思。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19 19:4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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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10-8 03:4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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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四葉的孩子

  當葬禮來到了落幕,天色臨近昏黃,逢坂壯五走出葬禮會場,天空中飄下了綿綿細雨。
  他不禁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
  等到他坐回到駕駛座時,才剛病癒的身體一瞬間就被洶湧而上的疲憊感轟炸的體無完膚,眼前暈眩糢糊了片刻,視力才重新開始清晰起來。
  一口氣喝了半瓶的運動飲料,他的手掌再度緊握住方向盤。
  既然連和泉一織都能窺見端倪,身為當事人的逢坂壯五也不是傻子。
  自從環的記憶復原以後,逢坂壯五可以感受到環似有若無的迴避著與他說話,眼神對視上了也會立刻撇開。
  儘管環會因為愧疚,再次將視線偷偷摸摸的投來幾眼,但逢坂壯五還是能夠理解到,他跟環的感情之間出現了一道溝壑,一道他現在處理不好的溝壑。
  他其實一點都不介意環找到自己的記憶以後,因為年紀和遭遇的不同擁有更多的主見,他也不害怕他們擁有不相同的往事。
  可是他會擔心他們之間的距離是他不敢想像的天塹。
  「究竟是為什麼?」
   Knock、knock——
  逢坂壯五愣了愣,望向車窗外站著的黑色剪影。
  他拉下的窗戶,望著站在窗邊,此時不該出現在此處的藍髮少年。
  「一織先生?」
  「是一織。這個給你。」
  和泉一織遞給逢坂壯五的,是一張裁工規整的符籙,上面用著金色的墨跡寫著複雜的花紋,以及附帶的一串捆綁好的金色頭髮。
  「我不敢保證一定有用,只是如果可行,那就表示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你又猜了什麼?」
  一旁的陸問出了逢坂壯五心中也同樣非常好奇的問題。
  「秘密。」和泉一織只是賣了個關子,他瞇了瞇眼經,對著逢坂壯五道:「從客觀角度來說六彌店長幫了我的忙,我還這樣倒打一耙似乎是挺壞心眼的。但再從六彌店長的角度來說,他知道『和泉一織是不會放棄任何人與靈的生命』,這是疑點之一,另一個就是,因為最近實在是太多變故,才會讓我忽略了一件最理所當然的事。」
  「一織……?」
  面對兩個人都困惑的雙眼,和泉一織只是笑著。
  「剪一束你的頭髮,然後壓在枕頭下面,就可以入夢了。」
  「入夢?!」
  「嗯,畢竟我可是最『深得民心』的和泉本家的少爺。啊,對了,逢坂先生知道丹麥的一位童話作家安徒生嗎?」
  「……略有耳聞。」
  「太好了,我前陣子拜讀過他一部非常冷門的童話故事——《雛菊》。」
  逢坂壯五一路上都在苦思和泉一織的意思,當他回過神以後,發現自己駕駛的方向,已經朝著當年與環相遇的舊址而去了。
  他應該尊重環,等待環做好了準備,親自告訴他,而不是私自去調查。
  雖然這麼想著。
  「果然還是去拍一些照片,如果環最後還是不肯說,那就拿照片給一織先生看看好了。」
  打定主意,腳下的油門徹底放飛,在彎道上,逢坂壯五全神貫注,因為落雨,本來就清冷的山路上,此刻幾乎暢通無阻。
  當他抵達的時候,抬手看了最近新購的腕表,晚上七點五分,即便是夏天的緣故天色還有一點亮度,但也撐不了太久。
  打開相機,逢坂壯五立刻行動起來。
  荒蕪的建築佈滿藤蔓,毫無生機的古宅陰氣森森,彷彿下一刻就會出現吞噬人的魔鬼。
  不過事實也和這種描述相去不遠,因為逢坂壯五當年確實是在這裡遇到了一位完全不懂得吃人的小鬼。
  在一樓打轉著,來到了當初的事發現場,四周的脊柱都爬滿了濕漉漉的青苔,空氣中帶著長年積累的灰塵,刺激著他的鼻腔陣陣生疼。
  很多東西隨著年代已經不可考,逢坂壯五專精的是商業,自然看不懂建築物上哪裡可能會有很大的問題,他只能照片一張接著一張的拍下,只希望能夠保存更多有用的消息。
  這棟古宅內有非常老式的電話,有些舊物看上去雖然非常破爛,卻隱約能夠看出曾經複雜的花卉圖案。
  這是一戶非常大的人家。
  逢坂壯五忽然間在樓梯的角落處注意到了一張小紙,他撿起來一看,發現這是一張非常具有紀念意義的舊年代郵票。
  踩上破舊而不斷嘎吱作響的樓梯,忽然眼角閃過一道影子,逢坂壯五驚愕地望去,與忽然出現在視野範圍內的人四目相對,將對方同樣錯愕的樣子收入眼底。
  「不是參加了葬禮嗎……?」
  「因為沒有很熟悉……所以沒有留下來幫忙……」
  逢坂壯五沒有想到環居然會待在這種地方。
  因為環移動的時候根本不會有聲響,也不需要呼吸,所以他根本沒有發現這間房子裡還有其他身影。
  逢坂壯五今天一開始打的主意是想找六彌凪,但計畫不如預期,留在那裡好像也不合適,只是他沒辦法將這些告訴環。
  原來他跟環也變成這種對彼此保有秘密的關係了。
  「哦……小壯為什麼會跑來這啊?」環的語氣乾巴巴地開口問道。
  「我想到了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所以、所以……」
  「所以就來了。」環意外地開口幫住了逢坂壯五補上了這拙劣解釋的句點後,環自己開口道:「我那一天看到小壯的時候我就想著,我必須要保護好你,可是為什麼要保護好你,我根本不知道。」
  那一天是哪一天,這是對於他們兩個人之間不需要明言的內容。
  但是提及不知道三個字的話,逢坂壯五大概能理解環的意思。
  「原來你找到答案了嗎?」
  「嗯,找到了。」
  這不就是在坦白他想起了身為人的時候的記憶嗎?
  「這樣子啊……」
  兩人頓時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環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逢坂壯五猜測環肯定是沒想到他自己也會有那麼彆扭的時候,所以正在懊惱吧?
  「……小壯手上的東西的是郵票吧?」
  「啊,環知道嗎?」
  「嗯,知道。郵便局出了很多,紅黃藍綠,浮世繪什麼的。」
  「這樣嗎……環以前也會收集這些嗎?」
  「不會,太麻煩了,才沒有人會喜歡這個。」環皺了皺眉道:「你要回家了嗎?」
  「嗯,要回家了。」
   「那個啊……小凪說,今天會跟小壯見面,他叫我來這裡的。」
  「誒?」
  這下子逢坂壯五是真的非常驚訝了,他來這裡應該是突發奇想吧?
  陰陽師應該是人類吧?
  怎麼像是能夠如同全知的神明一樣?
  「我想了很多,我不想要被小壯討厭,不想要被小壯記恨……那天一織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那天……是指我昨天在醫院的時候?那麼環代入的是一織還是三月先生呢?」
  「不是一織織。」
  ——這樣啊,你要離開了嗎?
  逢坂壯五低聲地問著,卻好像只是單純的無意義的呢喃。
  「如果對你來說離開是更好的未來,我會祝福你的——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希望你幸福。」
  結果最終說出來的話,也沒能表達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他總是不太清楚什麼時候應該要表達自己的感受,所以他總是將這份期待託付給環。
  表達感受是否會讓重要的人為難呢?
  表達感受是否會徒增重要的人的傷感呢?
  但如果不表達感受,重要的人依然會受傷,自己也會受傷。
  他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該怎麼辦。
  但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就可以一昧地遮住雙眼,把重擔都丟給對方嗎?
  「我離開,小壯也會幸福嗎?」
  「我會去找到幸福的,畢竟環你教給我很多幸福的樣子。」
  「小壯你不在意嗎?」
  「誒?」
  他怎麼可能會不在意呢?
  「我不想離開小壯……但小凪快要死了,如果小凪死了,我也會跟著死。」
  「這是……什麼意思?」
  逢坂壯五又覺得自己有些不能理解情況了。
  環不是本來就是死者嗎?
  還有六彌凪也會死又是怎麼一回事?
  「就是我說的意思啊。我這幾天和小凪待在一起想了很多辦法,但什麼辦法都沒有,小凪說我們活好久,已經太多了什麼的……而且,我如果不離開,小凪也會很痛苦。」
  環的眉頭始終牢牢緊鎖著,看起來非常地焦慮和無助,他對著逢坂壯五傾訴的時候,看起來更像是在對逢坂壯五發出微弱的求救訊號。
  「我不要離開小壯,也不要小凪痛。我該怎麼辦啊?小凪讓我什麼都不要說……可是好難受啊……」
  如果自己是陰陽師的話,是不是就能夠理解環現在的痛苦呢?
  逢坂壯五忍不住想,為什麼明明也曾看得到鬼怪的自己卻沒有成為陰陽師的資格,為什麼自己那麼的無能為力呢?
  「好不容易待在一起……只有幾天,一點都不夠……不公平!根本就不公平!」
  「環……」
  從環隻言片語中流露的,是逢坂壯五沒有參與過的,環與六彌凪的過去。
  是他所一無所知的環。
  在環還沒有尋找到記憶以前,對於逢坂壯五來說,環就是陪著他一起長大,一起領略世界樣貌的竹馬。
  可當有一天這個竹馬其實不是那麼純粹定義上的竹馬,他和他之間的過去並不平等,也不透明的時候。
  哪怕說不介意,這種感覺確實就好像背叛。源自於情感不理性的渴望著宣洩。
  但沒有關係,逢坂壯五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忍耐。
  因為這樣的事,沒有任何人有過錯。
  「四葉環是什麼樣的人呢?」逢坂壯五問道:「我想聆聽你的過去,不管是『環』,還是『四葉環』,約好了『不可以丟下對方』,你要說話不算話嗎?環。」
  如果環卻步了,那逢坂壯五就應該站出來,就好像當年的環勇敢地,朝他伸出手,撐起他往後行走在常世之間十多年的力量。
  他也想分出自己的勇氣。
  「我……前輩,還有小凪,是唯二在以前會搭理我的人。」
  「為什麼呢?環應該是四葉家的直系不是嗎?」
  從逢坂壯五所見的直系,特別是和泉兄弟,看得出來直系身份在陰陽界裡面是非常高貴,並且受人禮遇的。
  包括身為九条家族客席的六彌凪的弟子,也沒有人怠慢任何一丁點。
  「就是因為是直系啊……四葉家的能力不是『預言』嗎?」
  「嗯,這個我記得。」
  「好複雜……就『預言』也有很多種,有的人是看見、聽見、夢見或者感覺到,有人一瞬間就能夠知道自己屬於哪一種,也有人等到十三歲的時候,舉辦成年儀式就會知道。我一直到死掉的時候都沒有任何能力,我沒有『預言』的能力。」
  環是一位身為四葉長子,卻是『看不見、聽不見、睡眠也沒有預知夢』的人。
  直系的孩子卻沒有繼承到家族的能力,這對於古老的世家來說,簡直就是丟臉至極的事。
  環如果因此遭受到冷落……或者說,僅僅只有冷落,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就算我沒有辦法『預言』,可是攻術超好,不過他對我還是不滿意,搞得很像我非他不可一樣,真好笑啊。」
  「他?」
  「四葉家主。」
  四葉環是直系,那麼四葉家主就是四葉環的父親了。
  「但前輩和小凪,他們跟我不一樣。他們都是旁系的孩子,但是卻離奇地擁有很厲害的『預言』,所以被接回本家,尤其是小凪,他看得到,聽得到,夢得到,有時候還摸得到,我完全無法想像摸得到未來是什麼感覺……還有前輩,前輩的話,他可以看見,他說過,未來對他像無聲電影一樣,而他……他看到了自己的未來,會死亡,屍體支離破碎的死亡。」
  接觸了那麼多陰陽世家,逢坂壯五很了解陰陽世家對於命運都是篤定了不可抗力。
  預見了自己會以慘烈無比的方式死去,命運還無法抗力,所以這位前輩失去活下去的動力嗎?
  「還有小凪也夢到了我的未來……他跑了很長很長很長的路,追著我,差一點就迷失方向的時候,他看到了很多奇怪的鐵色牆壁,以及渾身纏滿紅繩,透明的,已經是鬼怪的我,還有一個……白髮的孩子。」
  「白髮的孩子跟鬼怪是指,年幼的我跟你?」
  六彌凪看到幾百年後的未來?
  觀世百年,這應該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吧?
  「小凪說不定認識大家很久了,很多事也早就知道……但每一次都改變不了命運,小凪每一年寫在籤紙的願望都一樣,希望自己是普通人,他也是。」
  逢坂壯五想,這時候環口中的「他」,應該是指那一位前輩吧?
  「『四葉的陰陽師,就是將自己的知覺出售給了天神』這是前輩告訴我的。前輩還說過:『也可以出售給有需要的人,畢竟不屬於自己,只是一件商品。』」
  「家族內的孩子大部分病弱,死很早,所以當我成為異類誕生的時候,只有前輩為了我感到開心。」
  自己的器官與感知不屬於自己,隨時都可以讓別人取代。
  看得到未來的人,對未來也不再充滿期待,一切都變得裡所應當。
  從看到、聽見或任何一種知覺降臨的那一刻,前一秒的祈願和寄託都會變成泡影。
  「我們永遠沒有『活在當下』的權利。」
  活在昨天,活在未來,一切的一切,唯獨只有今天是不存在的。
  光是想像,就覺得很可怕。
  就像是失去觸覺一般,從此再也感受不到腳底的實感,明明貼實於現實,卻感覺浮沉於空中。
  「說實話,我也不能理解……但是很痛苦吧。」
  「小壯也不能理解嗎?」環說著,卻出乎意料地道:「那真是太好了。」
  看著環發自內心地似乎真的是這麼認為的樣子,逢坂壯五有些疑惑不解。
  「為什麼太好了?」
  「因為理解的人,一定是因為遭遇過才能理解啊!不能理解,真的太好了!」
  逢坂壯稍微地將自己的想法重新整理後,他放緩了自己輕鬆的語態,認真地、緩慢地,且清楚地道:「環,你知道嗎?自從找到記憶以後的你,總是都很難過。」
  「我沒有難過啊?」
  「……應該說是悲觀。比起憤怒,你開始提及不可能、不可以或沒有任何意義,命運不可抗力,一切無能為力,我常常在想,這是陰陽師的固有思維嗎?」
  環沉默的聆聽著,兩人之間好像陷入了僵持,卻又更像是,彼此之間給予一點寬容的時間。
  最後,環開口道。
  「不知道,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
  是他並非一開始就如此,還是陰陽師們並非一開始就如此,明明是沒有頭尾的一句話,逢坂壯五卻覺得心氣平順了許多。
  ——就應該是這樣的。
  好像在他心中,四葉環,本就應該是不服從命運的代名詞。
  對於逢坂壯五來說,如果將他跩出惡夢的人都跪倒在命運齒輪下,那麼他接下來的想法,應該會變得很可笑。
  他跟環,既不是雙生,也不是血親。
  但他又自認他們比天底下任何連結都要可遇不可求,是遠勝過一期一會,沒有詞語可以匹配的緣分。
  逢坂壯五還注意到了環提及前輩這位人物似乎很高興環沒有四葉家的能力。
  為什麼會因為這種事高興?
  是投射了自己的人生,認為沒有能力的環不會像他那樣悲哀,還是……沒有能力就意味著,環身上沒有「病弱早夭」的詛咒呢?
  偏偏這樣的環,卻死在這麼年輕的歲月?
  夜晚,因為身體舟車勞頓而變得格外疲憊,逢坂壯五勉強自己打起精神,先將和泉一織交代的工作準備妥當後,又開始在網頁上面搜索關鍵文字。
  那是一篇非常短的童話故事,甚至以童話故事來說,《雛菊》顯得非常黑暗。
  既沒有《夜鶯與玫瑰》的華麗,也沒有任何的人與人對話來點綴故事。
  就只是一朵花,與一隻鳥死亡的故事。
  誰是花?誰是鳥?誰是鬱金香?誰是女孩與男孩?
  好多好多的困惑,就這樣被逢坂壯五帶進了非常深沉的夢境裡。
  於迷濛的意識裡面,他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座不亞於和泉本家壯麗程度的宅邸。
  還有,他的視線變低了。
  ……欸?我本來很高嗎?
  ……欸?我是誰?
  無法控制身體,他快步地穿過深藏在陰影的迴廊,隨著他的靠近,一道輕聲的啜泣聲傳入耳,他感覺到身體的主人乾脆直接跑了起來。
  轉過轉角,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穿著剪裁適宜的和服,留著及肩白髮的少年。
  他聽見了少年正在說話。
  「沒有天賦並不是壞事,擁有天賦的人就會受制於天命。」
  「天命不好嗎?」
  「嗯……你不能去你想去的地方,吃任何你想吃的東西,你只能為了別人的安危生活。」
  「那……聽起來真的很不好?」
  和少年對話的人,帶著軟糯的嗓音,臥在少年懷裡,嗓子還帶著先前哭啞的滯澀。
  那是一位遠比少年年紀小上許多的孩子,也是剛剛啜泣聲的源頭。
  也在這刻,他感受到自己所附身的這個人心中湧起的酸澀感鋪天蓋地,促使著這副身體用盡力氣的朝著那兩個人撲了過去。
  「老師!環!」
  圓月自黑簾深處探頭,在霧色光幕裡面,他覺得自己看到了兩道凌空的月。
  在模糊的微光裡,他輕易地就能從對方奪目的五官識別出對方的身份。
  他知道他們是誰。
  這是「逢坂壯五」與「四葉環」。
  眼前稍顯稚嫩的「逢坂壯五」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配合地蹲下身子,露出了非常靦腆的微笑道:「凪。」
  「小凪……」
  「環……沒事的,環就是環,沒有什麼不同。」
  白皙的掌心靠近了環的小臉蛋,身體的主人——六彌凪似乎正揚起大大的笑容。
  三個孩子在寒涼的夜晚裡相互擁抱。

  —

  「凪!!!」
  隨著四葉環的熱情呼喚,溫暖包裹住了六彌凪,是四葉環給六彌凪來了一個熱情飛撲。
  六彌凪發現是四葉環以後,便沒有再掙扎的意圖。
  四葉環過癮了才自顧自地鬆開擁抱,他瞪著自己大大的眼睛,一雙小小魔爪開始對著六彌凪上下其手。
  六彌凪脾氣很好,也任由四葉環擺佈,儘管說此時此刻他的內心充斥著許多無奈,卻也有幾分說不明的溫暖。
  「滿分!沒有受傷!」
  「嗯!今天的我非常perfect!」
  「太好了呢,凪。」這是一同跟在四葉環身後的逢坂壯五。
  「YES!讓你們擔心了!你們剛剛在做什麼?」
  「在補課。」
  逢坂壯五說著,將掌心的紙人擺弄了幾下。
  逢坂壯五手中的紙人剪裁相當歪七扭八,頭不像頭,身不像身,看起來就像是來自地獄的奇行種。
  四葉環也從自己的衣襟拿出了一張圓滾滾,短板手腳的超可愛造型剪紙。
   六彌凪心想著,從氣質問題來看,也許他們手上的剪紙應該互換一下才對?
  四葉環興奮地道:「小凪你看!我也有自己的式神了哦!我幫他取了名字!快問我!」
  六彌凪的態度自然非常配合。
  「環的式神叫做什麼呢?」
  「叫做KING!」
  「真不愧是環,這樣的名字一看就會讓人知道是環的風格哦!」
  「真的嗎!?」
  「當然!」六彌凪發自內心真誠地讚美道。
  「我在教環怎麼控制式神做到封術,不過我好像講的不太好。」只是在一旁的逢坂壯五暫時不太能與之同樂,他有些困擾的望著四葉環,他懊惱地道:「也許我應該將步驟更簡化一點會更好?」
  「更簡化一點?具體是哪一個封術?」六彌凪有些好奇。
  「是將式神凝成繩索,平均地將靈力攤在式神上,然後通過四周的草石,將敵人困在方寸之內的活動性封術……可是環根本記不住。」
  「這種東西才不會有人記得住……小凪,我說的對吧?」四葉環嘟囔道。
  六彌˙已經記住˙凪下意識地頓了頓,立刻笑著道:「封術確實是最繁瑣的項目,不然我們換破術試試看?簡單而且有趣,環應該會學得更好!」
  「這倒是不錯的想法!」
  「小凪不一起嗎?」
  「家主大人找我有事,我等一下再來找你們!」
  「……家主大人嗎?」
  「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快去快回,我們在這裡等你。」逢坂壯五搖了搖頭,輕聲笑著朝六彌凪揮了揮手。
   向兩位同伴短暫地告別以後,六彌凪一刻都不敢耽誤的來到面見家主的正廳,他挺直著背脊,仰望坐在自己身前的大人。
  作為四葉的家主,對方身上的蒼老之姿已顯,看起來遠比六彌凪初次見到這位大人時來得更具威嚴。
  「許久不見,你長大不少。」
  「晚輩六彌凪見過家主,家主近日安好?」
  「當然比不上年輕人。」四葉家主玩笑般地嘆了一聲長氣,旋即提問道:「六彌凪,在你眼中的常世是什麼樣子的?」
  雖然六彌凪不明白為什麼四葉家主會提出這種問題,但他還是道:「回答家主,晚輩眼中的天空是藍色的,草地是綠色的,一切都沒有不一樣的地方。」
  「那麼未來也會與世人相同嗎?」
  「回答家主大人,自從那一次以後,晚輩沒有再看到任何未來。」
  「是嗎?」
  「是的。」
  「六彌凪,你要清楚的知道,你是四葉家的希望,你擁有來自奈落的眼睛、耳朵、身體以及靈魂,你是不一樣的。」
  「家主大人,您實在是謬讚了,晚輩並沒有您想像中那麼厲害。」六彌凪惶恐地擺了擺手,他道:「晚輩甚至使不出什麼陰陽術,晚輩是天才什麼的實在是言過其實。」
  「謙虛不是壞事,但過了頭變成自卑就不好了。」
  「是,晚輩受教了。」
  「六彌凪,如果我想傳授你四葉家的秘術,你願不願意?」
  六彌凪一瞬間藏不住驚愕,他嚇得抬起頭,呆呆地望著四葉家主。
  「不願意嗎?」
  「家主大人,晚輩姓的是六彌,而非四葉。更何況四葉家還有環少爺,晚輩認為秘術這樣貴重的傳承,怎麼樣都不應該輪到晚輩。」
  「四葉環不屬於這裡,他看不見、聽不到也摸不著。如果你是不世之才,他就是中庸之人。俗世的中庸,於我四葉家來說堪比無用,四葉永遠不需要中庸之人,你是雲,他是塵。」
  六彌凪搖了搖頭,神色篤定。
  「但晚輩相信,環少爺有一天定會一鳴驚人。」
  「有一天?你若這麼認為,那就這樣認為吧,他再怎麼一鳴驚人,也不過是了不起一點,厲害一點的陰陽師,他永遠達不到四葉家應有的高度。我說的話,你可以好好考慮。」
  「晚輩知道。」
  「今天就這樣吧!你可以離開了!」
  「晚輩告辭。」
  向四葉家主告別以後,六彌凪在走廊上用力地奔跑,來到了方才和逢坂壯五以及四葉環約好的地方。
  看到他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逢坂壯五細心的遞給六彌凪一杯冷水,這份或許是四葉環不久前才特地拿回來的,因此溫度非常舒暢爽快。
  「歡迎回來,慢慢喝,不要嗆著了。」
  「Thank you!」
  「小凪小凪,你看!破術!!!」
  另一旁的四葉環迫不及待的想著要跟六彌凪分享自己的新成果,眼看招數就要往六彌凪身上打下去,幸好逢坂壯五眼疾手快的攔了下來。
  與此同時響起了逢坂壯五非常嚴厲的責備聲道:「環!不可以對著人用!我不是剛剛才說過這樣很危險嗎!」
  「我不是故意的……」
  「那麼道歉呢?」
  「對不……Oh,Nagicchi sorry.(ಠ⁠ಗ⁠ಠ)」
  「站姿端正!腰板打直!九十度!」
  「啊!六彌凪對不起!」
  「太大聲了!」
  「小壯你是不是故意找我麻煩啊?(#`Д´)ノ」
  「開什麼玩笑!?」
  看著眼前一唱一和的好友們,六彌凪掃去心中的陰霾,發出暢快的笑聲。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19 19:4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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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伊澄 發表於 2023-12-1 12:4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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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盛開的生命

  「想不到那位家主竟然說了這種話……」  在逢坂壯五的懷抱裡,愛撒嬌的孩子正埋首在其中呼嚕嚕的蒙頭睡覺,只留下天空色的後腦勺對外。
  大概是第一次找到屬於自己的領域,四葉環練得很亢奮,不知節制的代價就是意識和身體提早關機,估計明天還會全身肌肉酸疼也說不定。
  趁著四葉環還在呼呼大睡,六彌凪將自己白天跟四葉家主的對話告訴了逢坂壯五。
  「老師,我們眼中的世界真的跟環不一樣嗎?」
  「嗯……說起來,我確實以來都疏忽掉凪的特殊,所以一直都沒有問過你對於自己的能力是怎麼看待的呢。」
  「自從被接回四葉家以後,生活翻天覆地,忽然間成為了另一個未知世界的人上人,這種感覺真的很忐忑。以及,明明不在現場也被迫親眼見證母親的死……四葉家的能力真的是神的祝福嗎?我一開始是這麼想的。」
  聽見了六彌凪說的話,逢坂壯五垂下目光,六彌凪不清楚逢坂壯五是因為感同身受而難過,又或是他描繪的內容太過於壓抑,而讓人容易無言以對,只能靜默傾聽。
  「我也無法自由控制自己進出虛幻的世界,非要說的話,那就是我對於自己的能力很困惑,也很困擾。也許我無法使用任何陰陽術也是因為天賦取捨平衡也說不定,這樣一想,四葉的『預言』算不算是來自於神的詛咒呢?」
  六彌凪一邊說著,一邊將逢坂壯五贈予他的式神捏在指尖。
  有許多年幼的陰陽師,在幼時還不能將自己的靈力操控得當,就會透過大人的式神幫助自己,從小幅度的控制式神的手足,再到自創自己的式神。
  就好比如和泉一織的式神是非常正規的形體,三月的式神則是頭頂有著小月牙,折笠千斗的式神拖著彎月形狀的尾巴,四葉環的式神是圓滾滾胖呼呼的布丁娃娃,逢坂壯五的式神長得歪七扭八。
  可是六彌凪即使到了數百年後,認識了和泉一織的那時候,他也依舊使用著屬於逢坂壯五的式神。
  因為過度強大的天賦,導致他的身體再也無法額外負荷靈力流轉,所以也無法使用任何世俗定義的陰陽術。
  最簡單的那種都不行。
  有人因為沒有靈力被打入谷底,也有人因為沒有靈力被捧入神壇。
  歸根究底,無論是所謂俗人也罷,陰陽師也罷,他們只是單純地崇尚力量。
  「你幫助環找到了屬於他的路,和我一起討論新術式,凪,你是絕對不可能跟『無用』掛上關聯的人。我保證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在某一刻找到你想要的。」
  ——總有一天。
  『欺詐師。』
  六彌凪愣了一愣。
  剛剛有人說話嗎?
  似乎是六彌凪的錯愕讓逢坂壯五誤解了,使得逢坂壯五又一次的強調。
  「我是認真的,並非是祈願你過去、現在或未來的模樣是『有用的』,畢竟四葉氏是不會向天神祈願的。」
  逢坂壯五停下腳步,站在屬於六彌凪的庭院裡,那裏的櫻花正含苞待放,枝頭上的粉色在月色下折射著微弱的光,明明只是初春,卻好像已經能夠輕嗅到屬於櫻花的芬芳。
  而在六彌凪眼中,那個與櫻花相襯的人對著他道:「你擁有我見過最美麗的靈魂。」
  「最美麗的靈魂?」
  「每個人的靈魂都在無盡的永恆裡面單打獨鬥,但我認為,你一定會走向最好的路。在這個時代裡,神道已經模糊,許多神靈相融,你與環都是最好的證明。」
  「我不理解。」
  六彌凪一頭霧水的望著彷彿語說天書的逢坂壯五。
  「當你看見的時候,就會理解的。」
  時間用季節來呈現,春天總是最容易消逝的,而對陰陽師們來說,最隆重的盛夏祭典也隨之到來。
  獲得殊榮的巫者,揮舞著鈴音,代替神明與神靈之力共舞,親手編織出天河,讓萬物生息重歸於最初。
  自從四葉環喜歡上破術以後,總是喜歡去挑戰一些奇怪的試煉,逢坂壯五似乎也樂見其成,就這樣手把手地教導兩個孩子。
  只是大多時候,逢坂壯五想出來的試煉破術,是六彌凪想出解方,然後讓四葉環動得手。
  這段時光裡,六彌凪依然沒有找到使用陰陽術的方法,四葉環也沒有覺醒天賦的跡象。
  祭典懸掛著光緞般交錯的燈籠,將漆黑的夜晚照亮成白晝,身處其中都覺得星星彷彿飄近眼前。
  祭囃子合著人聲,四周熱鬧鼎沸。
  而在祭典晚會的場地中心,是一座搭建的非常華麗的舞台,有女子穿著色彩鮮豔的華服,精緻的面容上彩繪著淡妝,她的神情恭敬虔誠,雪色的手掌上握住了一柄神樂鈴,就這樣沉默地跪坐在舞台之上。
  這就是御盆節祭典最隆重的儀式。
  當舞台之上的女巫睜開雙眸,恍然之中,六彌凪覺得自己好像對上了她的眼睛。
  『如同霧藍色的寶石,流光溢彩,卻又暗藏狡慧,這該是多麼耀眼的一雙眼。』
  六彌凪下意識的挪開自己的目光。
  隨著視線擺動,能夠清楚看見街上的人群,有的人穿著西裝革履,也有的人身穿和服,還有一部分的人穿著洋裙。
  入眼的街道上,座落在平面的鐵軌上有著機械火車傾軋而過,路旁的汽車更是方方正正,看起來也相對窄小。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新奇。
  「環你看到了嗎?今年的女巫也是一位美麗的姑娘!」六彌凪先是讚美著所見所聞後,又道:「今年可是你第一次參加祭典哦!」
  四葉氏的孩子在覺醒天賦前,就像是薛定惡的定理一般,處於寶物與敝屣之間搖擺,而作為人口凋敝的四葉氏,他們不會放棄任何一位十三歲以前的孩子,因此十三歲之前,總是被要求宛如大家閨秀般,足不出戶。
  因此眼前的花花世界對於環來說是很不可思議的。
  在六彌凪身側的少年,隱約可見黑色兜帽下流露出了幾縷藍色的髮絲。在聽見六彌凪的話以後,敷衍地抬頭看了祭典舞臺上的女子後,嗯嗯幾聲又立刻移開目光。
  「環不高興嗎?」
  「不高興,小壯不來。他好像很不喜歡參加祭典?」
  「大概是因為討厭人多?環你想不想上去跳跳看?」
  「我上去嗎?不行吧!我除了打怪什麼都不行,那可是淨化誒,要也是小壯上去吧?」
  六彌凪聞言沒有接話,反倒是笑了笑道:「今天感覺真的非常的高興呢!」
  「為什麼?小壯沒有來耶?」
  「老師沒有來確實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不過,大概是沐浴神光的時候,讓我覺得身心靈都得到了不可言喻的治癒感。」
  四葉環露出困頓的目光,因為他完全無法感同身受六彌凪的念頭。
  對他來說祭典確實很好看,但是四周都是他不認識的陰陽師們,坦白講,除了六彌凪和逢坂壯五以外的陰陽師,四葉環都不喜歡。
  說白了,四葉氏的陰陽師又不歡迎四葉環這個人。
  所以四葉環只好說道:「沐浴、神光?我不懂這些……不過小凪高興就好。吶,我們等等去買什麼帶回去吧?」
  看到四葉環確實興趣缺缺,六彌凪也沒有去強迫四葉環要強顏歡笑。
  只是四葉環並不曉得,在他眼中看起來枯燥乏味的祭典,在六彌凪的眼中卻是另外的場景。
  斑駁點點如同螢火微光,飛舞環繞在巫者的身上,偶爾凝結成蝶,親吻著巫者掌心的鈴鐺。
  看上去就是一場莊嚴肅穆的美麗盛宴。
  這是神靈的力量,是神力的樣子。
  六彌凪已經是第二次見證了這樣美麗的奇景。
  六彌凪也很好奇,那麼他未曾見過靈力也會是這麼好看的東西嗎?
  正當大部人都沉靜於美好的時刻裡,四周陡然間乍起一片驚叫聲,人群逃竄間發出悚然的悲鳴。
  在這個一年一度的御盆節裡,除了聚集無數的陰陽師之外,也彙集了來自四面八方等待許久,在常世之中苦苦煎熬,就是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渴望得到轉生的生靈。
  舞台上的巫者用著向神明借來的力量,打開了通往奈落的路橋,以靈力為他們護航,祝音引導著他們前往正確的方向,讓輪迴得以有始有終。
  可當巫者中斷了儀式,這就跟「造路」崩塌,施術失敗沒有什麼不同。
  巫者失敗了。
  洶湧的惡靈流竄在人海,剛才還顯得神聖的場景不知不覺間已經哀鴻遍野,癲狂的人們嘶啞著、叫嚷著,逃跑著的他們,猙獰著容顏,痛苦的向任何一位陰陽師求救。
  陰陽師們當機立斷的圈住了被附身的人群,就連四葉環也加入救援行動,一行人整齊有素,用著最暴力的方式鎮壓來自兩方都暴動。
  這期間,六彌凪就這麼被四葉環給忘了,幸好的是六彌凪身上總是帶著四葉氏的前輩們給予的式神,因此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親近他的周圍。
  看著自己家財萬貫般地式神儲備,六彌凪忽然間生出了膽大包天的想法。
  他盯上了那位巫者的神樂鈴。
  心動,就立刻行動。
  這是六彌凪不變的原則。
  沒有什麼阻礙,六彌凪得逞的瞬間,甚至感覺一切都比自己預想中的還輕易。
  故事也如同童話一般,那個沒有任何靈力的六彌凪,在眾目睽睽之下,不仰賴外物和祭壇,使用了傳說中的神靈之力。
  飛旋的靈,幻化成漫天彩織,金色流雲自大地浮空直上,煙光畫屏裡的盡頭,隱約能夠看見如同倒影的常世。
  斑駁的星光流轉,晴空之上奔流無際的河水,都曾是鮮活的生命。
  祂們回過頭,望著站在舞臺之上的金髮巫者,即便靈聲無法透過穿過邊界,但在那一刻,六彌凪感覺自己聽到了無數虔誠的感激。    
  這是遠比和泉本家那凌天祝音還要盛大且瑰麗的——真正的引渡。
  四葉環藏不住地驚艷著眼前的六彌凪。
  六彌凪就像是童年的四葉環曾遙遙祈願過,神靈降世時理應該有的模樣。
  在這場祭典結束後,六彌凪於陰陽世家之間,一夜成名。
  彷彿曾經的問候都是浮雲假象,四葉氏的家主再也沒有掩藏自己的過度偏愛,不顧一切地將所有典籍都交給了六彌凪,儼然就是好一副望子成龍的姿態。
  可是,明明真正的繼承人是四葉環。
  幸好四葉環根本就不在意,口頭上對自己的父親也沒個輕重,看起來對四葉氏的寶藏全然是不屑一顧。
  反倒是作為上一代擁有天才之名的逢坂壯五,對著六彌凪的話越來越少。
  御盆節祭典結束後,四葉氏極盡鋪張的為六彌凪舉辦了一場規模宏大的家宴。
  赴宴的那個夜晚,六彌凪才終於看到了自己一週未見的朋友。
  六彌凪有些遲疑。
  「老師……?」
  「要一起去嗎?」
  看著逢坂壯五帶著善意的笑容,六彌凪幾乎想也不想的就打算應下。
  只是沒等六彌凪開口,一旁的侍從便無禮地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很抱歉打擾兩位大人的對話,家主大人要求先召見六彌少爺。」
  「等……」
  相對於六彌凪的不高興,面對侍從冷漠的態度,逢坂壯五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他甚至開了口,幫了那位侍從一把。
  「穿著那麼好看的衣裳,就不可以跌倒了。」
  逢坂壯五說著這句話時,臉上依然帶著笑,他朝六彌凪揮揮手,臨走前,他注目那名侍從須臾,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這樣離去了。
  也是這場家宴,四葉家主無視了六彌凪的意願,正式宣告對於六彌凪的傳承。
  身居高處,俯視滿堂座下,六彌凪輕而易舉能夠看到,有人歡喜,有人陰鬱。
  對於家主的態度,無人辯駁。
  可滿堂坐客裡,他入眼的唯有不見歡喜的那二人以外,心無旁騖。
  然而依然是這場家宴的那個夜晚,充滿是非的日子裡,天神再度悄無聲息的降臨。
  六彌凪作了一場夢。
  『夢世界裡,身在漆黑之中,他努力地游動自己的指尖,也抓握不到任何東西。
  只有馥郁到刺鼻的濃烈芬芳。
  有的香氣只在咫尺,也有的部分,他感到如隔天涯。』
  這一場毫無徵兆的「預言」,六彌凪只是沉默地將它放在心裡的最深處。
  再之後,六彌凪與四葉環依然保持著同進同出的關係。
  而在家宴以後,逢坂壯五就遊歷去了。
  六彌凪也沒想到那一天的逢坂壯五竟然是想來道別的。
  陰陽師總是習慣浪跡天涯,聚少離多,儘管孩子們老大不樂意,逢坂壯五依舊走得瀟灑。
  上次見到逢坂壯五是多久以前,連四葉環這個號稱逢坂壯五的牛皮糖都記不清了。
  在某個風和日麗的早晨,時值換上溫暖絨衾的季節,連枝頭上的飛鳥都還顯得昏昏欲睡。
  這段時間裡,六彌凪勤學不輟,明悟通透許多族中的秘卷和書籍。
  雖然他那一晚沒能見上逢坂壯五,六彌凪依然會在自己的書房收到一遝笑容明艷的「奇行種」。
  慢慢地,「奇行種」被六彌凪收集起來放入鐵盒裡,堆積了少說也有五公分。
  裡面還混了幾張KING,是四葉環有樣學樣,三分鐘熱度的時候寄給六彌凪的禮物。
  緊接著,春天的趕腳又初顯端倪,一年過去,隆冬的紅燈籠被收起,軟絨絨的毛衣換成了更紮實實的羊氈衣,成功的褪去了春雨帶來的拖沓感。
  這一年裡發生了很多的事件,值得一提的有三件。
  其中最大的事件,是四葉氏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慘案。
  身處於外地的四葉氏陰陽師們陸陸續續的離奇失蹤,可奇怪的事情是,至今為止沒有人看到過相關罪犯的「預言」。逐漸地,有關去年御盆節祭典的失敗,像是「這是天神的懲罰」、「有人違背的神的旨意」諸如此類的謠言甚囂塵上。
  在事件爆發的一個月後,失蹤的名單內也包括了逢坂壯五。
  從那以後四葉環又更常跟在六彌凪左右。
  六彌凪想著,也許四葉環是在害怕,害怕著自己有一天也會跟逢坂壯五一樣,消失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第二件事,自從六彌凪覺醒能力以後,總是會陪指派去各地發生死亡事故的地方進行引渡,但礙於六彌凪沒有任何硬實力的情況下,有一回終於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擊。
  被附身的人類提著來自新時代的槍枝,帶著可怕的爆炸聲,貫穿了六彌凪的腹部。
  等到六彌凪自昏沉的意識中掙扎起身,懸天之上的日月,已經交互交轉了五次。
  外頭的鮮紅的楓葉蕭索,風鐮沿著窗口,將他自睡眠中打醒後,第一眼就看到了伏案在書桌上沉眠的四葉環。
  每當這種時候,六彌凪都會覺得,四葉環也好,逢坂壯五也好,真的都很像是月夜見最寵愛的孩子一般,總是在長夜中擁有月光般美麗且耀眼的光彩。
  還有,也像月亮一般,總喜歡默不吭聲的付出自己的全部。
  六彌凪想替四葉環好好地蓋上薄毯,卻苦於身上的傷口讓他疼到不能動彈。
  忽然,床邊的鐵盒子傳來輕輕地「喀」的一聲,六彌凪嚇了好一大跳,循聲望去卻發現,它放在枕邊的「奇形種」居然沿著鐵盒子的隙縫一拐一拐地,像是抽紙張一般把自己的身體慢慢抽出。
  在六彌凪瞠目結舌的表情下,四張「奇形種」將折疊在床鋪角落的毛毯,用一種極為輕柔的方式,替沉眠中的四葉環蓋上了毛毯。
  再然後,「奇形種」就在六彌凪的眼前,無聲地自燃消逝。
  六彌凪也因此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第三件事,那就是延續自第二件事故,四葉環毅然決然地從自己最喜歡的破術改修攻術,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取得了非常驚人的成績。
  看來他只是單純不適合太複雜的術式。
  ——雖然沒有「預言」,但四葉氏的小少爺,從那以後,似乎也算是實至名歸的名門少爺。
  ——但沒有「預言」的四葉氏跟跛腳有什麼不同?再厲害也是殘缺!
  像是這種傳言,偶爾也會混在許多事聞裡面,傳入四葉環的耳中。
  只是四葉環向來對此嗤之以鼻。
  六彌凪總覺得離開了逢坂壯五後,四葉環一夕之間長大了很多,。
  就這樣,日子慢悠悠地過,四葉環的生日就這樣悄然而至。
  四葉環與六彌凪得到了來自執事堂第一次分發外地,離開東京的任務。
  任務的內容是,將那些遺落在外地的「家人」帶回四葉家。
  四葉環負責保護六彌凪,六彌凪負責在死亡現場「引渡」。
  任務的內容看起來很簡單,但誰又能保障每次去往的現場裡沒有生變的穢與妖物?
  六彌凪總是看著四葉環總是因為保護他而承受著或大或小的傷口,他內心感到刻骨的自責。
  「是我不好……」
  「我只是不小心失誤而已啦!但現在幾乎都沒有受傷了,肯定是我越來越厲害了吧!」
  四葉環搓了一把鼻尖,頗為得意洋洋的朝著六彌凪挑眉。
  「環確實越來越帥氣了!」
  「多誇點!多誇點!」
  四葉環一點都不喜歡喪氣的六彌凪,他喜歡六彌凪打打鬧鬧時,看起來跟他一樣沒心沒肺的嘴臉。
  就算他們都只是「看起來」,也沒有關係。
  時間和記憶都是蜿蜒的長河,就這樣馬不停蹄的流逝著。
  離家一年後再度歸來,四葉環跟六彌凪熬夜一宿,收拾完儀態走出居屋門外,卻在蒼翠的造景庭園裡看到了預料以外的場景。
  本來寂靜無聲的早晨此刻喧囂聲高揚,鬧得簷瓦凝露和著塵葉一併簌簌落下,本該暫歇於枝頭的飛鳥也被吵得不得安生。
  六彌凪望著小隊伍內每個人都來去匆匆的樣子,他意識到情況生變,果斷地抓住了一個過路的傢伙。
  「發生什麼事了?」
  「誰啊!」
  對方先是大聲斥責過後,意識到了抓住自己的竟然是一位貴人,便立刻端正了自己的態度。
  「六彌大人!是家主大人發佈朝令告示,逢坂大人、逢坂大人背叛了四葉氏……逢坂大人殺了族人……!」
  六彌凪鎖起眉頭。
  「胡說八道,逢坂壯五已經失蹤一年了!」
  「可是這是家主大人親自『預言』!咦咦?六彌大人您要去哪!您又不能打!」
  「不要強調我不能打!」
  回頭鄭重地表達抗議後,六彌凪便快步離去。
  四葉環表情陰狠很地跟上早已遠走的六彌凪,同時回頭望著呆愣在原地的親族。
  「你再講一句,我等等就回來打死你!」
  那位親族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說了逢坂壯五的錯處還是六彌凪的短板而慘遭自家少爺的要脅。
  不同於親族的心境,六彌凪再一次感受到,原來夏日的晨光也會讓人感覺沒有溫度,更像是一柄冰刀撩在皮膚上,渾身都讓人凍得發疼。
  「小凪你要去哪!找老頭子嗎!?」
  「先去老師的院子!」
  「呃呃,不應該先去找老頭子嗎!?」
  「……如果是真的呢?」
  「怎麼可能是真的!」四葉環駁斥道。
  「環,不管『預言』是真的還是假的,證明這件事的結果的證據都會在哪呢?」
  四葉環瞪大了眼眸,看向六彌凪,他停頓片刻後,啟唇道:「哪裡?」
  「Oh……當然是老師的房間。」
  逢坂壯五是四葉家主以外,目前四葉氏中實力最厲害的人。他是個天賦異稟,卻仍然夙夜匪懈,不曾有過倦怠的努力家,擁有過族內外姓第一人被四葉家主授予親撰咒術的殊榮。
  若不是六彌凪的天賦更為奇異過人,壓過了逢坂壯五的聲名,此刻逢坂壯五必定才是新一輩最風雲的人物。
  這樣的人,反叛了他的氏族。
  這之於他曾經所在的氏族是多麼天大的災難。
  六彌凪能夠想到的,四葉家主當然也能夠想到。
  兩個人甫一看見所有人包圍在逢坂壯五的院門前,六彌凪就知道他們不是在守株待兔,而是根本進不去。
  進不去……
  為什麼會進不去呢?
  因為逢坂壯五早就猜到了會有人擁有這種想法,已經在自己的院子動過手腳。逢坂壯五有這樣的防備心雖然怪異,卻最多還能安上一個過度謹慎的標籤,可是連氏族中的族長都阻攔,那就值得深思了。
  兩個人對視過後,同時選擇小心翼翼地從院後翻入。
  值得慶幸的是,這座院子沒有禁止他們的踏入。
  「這是什麼……」
  「……這真的是小壯的院子嗎?」
  滿園的花,五顏六色,攀附在牆壁之上的薔薇,連綿如海的鼠尾草,還有垂掛於支架上的仙客來,還有很多、很多、很多他們根本數不過來的花朵交織在這片庭園裡面。
  這裡面,四季已經失去了意義。
  所有的花乍看彷彿是被人精心培育,細心嬌養方能盛開的如此艷麗和豐饒。
  可正確來說,這整座花園實際上就跟被荒廢了沒兩樣,每一叢花朵都在相互爭豔,互相爭奪腳下每一寸土壤的養分。
  然而土壤的養分源源不絕,使得他們肆無忌憚的生長茂盛,變成如今的雜亂無章。
  從來沒有想像過,原來滿園香氣交織的世界,竟會如此讓人心生厭煩。
  六彌凪無法感受到這裡的異常,但四葉環不同,四葉環是能夠窺見靈力的陰陽師。
  當四葉環身處在這片花園裡的時候,他能夠清楚地從每一朵花感受到異常磅礡的靈力。
  「小凪,這裡每一朵花都是靈力凝聚的欸……這個正常人早就流乾了吧?」
  萬物有靈,這個靈並非只是靈性,有時候也代表靈力,但靈力與宿體強弱基本上呈現正相關性,區區一朵花,怎麼可能與生俱來擁有超過人體極限的靈力。
  這必須依靠外力作為媒介,輸入不屬於這朵花的靈力才有可能。
  將靈力描述成血液的話,這是多少人的血液加總,才能夠凝結出來的花園?
  他們無法想像。
  六彌凪蹲下身,撥開自己腳下的每一叢鮮花,再聽見四葉環的話語的同時,他也注意到花海的異常。
  有一部分的花朵,被綁上了一根極微細長的紅線,而這些被細線選中的鮮花上,花瓣都被塗上了硃砂,上頭的硃砂繪製著無數的零碎符紋。
  六彌凪嘗試在腦海中,沿著自己發現的那一端為起點,一路模擬出線圖的模樣。
  「這是陣法啊……」
  陣法的每一筆刻畫都是逢坂壯五精心計算後落筆的藝術品,是龐大且豔麗的靈紋凝織的力量。
  逢坂壯五還順手利用了這些溢出的靈力,設置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強大結界來阻擋靈力的外洩,完全是靈力自產自銷的供應鏈。
  可是一旦身在這個空間裡,就決計無法忽略這股宛如海洋深沉的靈力。
  六彌凪走向攀爬於牆壁之上的凌霄,正如他所猜想的一般。
  凌霄上面寫的又是有別於地面上的陣法咒紋,凌霄花牆的咒語勢必就是阻擋他人進入的媒介。
  「小壯究竟想要幹什麼……」
  「如果可以親自問到他本人就好了。不過,我們或許可以從這裡找到蛛絲馬跡也說不定?」
  「怎麼找啊,根本沒有頭緒吧?」
  六彌凪聞言,也只能無力的聳聳肩,表示自己暫時也還沒有想到。
  「……環,我們去的每一個地方,我真的確實有引渡到族人嗎?」
  每一次都因為不忍心,所以連四周的孤魂野鬼六彌凪都會伸出援手。
  不錯過任何一個假設為前提的話。
  這些靈力充沛的花朵裡面,掩埋的鮮活生命是從哪裡來的靈魂堆疊而成呢?
  在六彌凪思考著的同時,四葉環已經兀自推開了那扇久未開啟的門扉。
  逢坂壯五的房間裡面,陳設與他們的房間並無不同,是家族經費統一買下的家具。
  差異於逢坂壯五的書櫃裡面疊滿了他隨手記錄下的手稿,還有諸多陳舊的古籍或是遠洋而來的書冊。
  只是主人離開了太久,大部分都積灰了。
  「小凪,這些手稿會有你要的東西嗎?」
  六彌凪愣了愣,聽到了四葉環發出聲音的方向,只見四葉環探出一顆腦袋,朝六彌凪招了招手。
  看著擅闖他人房屋,目無禮法可言,並且一臉坦蕩的四葉環,他欣賞地喟嘆一聲。
  「你可真棒!」
  「那當然!」四葉環笑道。
  六彌凪每翻過一張紙,就不得不衷心地佩服逢坂壯五在陰陽術式上面驚人的造詣。
  攻、防、破、御,沒有逢坂壯五不能夠精通的領域,即便礙於部分的血統,導致無法全部使用到臻至完美,也已經是配得上十項全能的名號了。
  逢坂壯五做事總是非常細心,因此他的手稿擺放也很有規律,六彌凪不需要耗費心力整理就能夠閱讀。
  逢坂壯五的所有研究於手稿上面的再度註記,似乎都圍繞在他想模擬出某個陣術。
  一個可以殺死神明的陣術。
  六彌凪被這個念頭震懾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加速了自己閱讀的速度,很快地,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誤。
  因為逢坂壯五確實模擬出了一個他一時之間都找不到破綻的陣術。
  六彌凪攢住了掌心的一本手札,那是逢坂壯五的對於整個陣法的構思紀錄,也是畢生的精華。
  反覆地吐納氣息,他有些顫抖著雙手,打開了這本一旦流傳,畢竟為後世造成無數次屍山血海的術書。
  『
  一個人的靈力不足夠
  人類的壽命會有窮盡的一天
  但神靈是壽命卻能夠與天地爭長久
  單刀赴會,蜉蝣撼天
  問題:一人的靈力會窮盡
  解決條件:尋找更多的人,必須在最低人數限制,最大化靈力能量的陰陽師
  』
  但有多少人會心甘情願放棄自己擁有的力量、生命還有權利呢?
  這個疑問,逢坂壯五雖然沒有寫下答案,可即便年幼如六彌凪,此刻也是明白人性的。
  就結果論,逢坂壯五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來實現這個計畫。
  於是逢坂壯五想到了一個方法,一個在他將靈力注入式神,送給六彌凪當作武器的時候,想到的方法。
  『
  我能不能將靈力貯存下來,集中在某一個空間裡面呢?
  (如果可以,最好在嘗試衍生出更多的靈力)
  第一次實驗:
  四分象限裡面,指定於落點處
  注入靈力次數:30/符
  注入對象:櫻花樹、鯉魚
  第一次實驗結果:
  櫻花樹:可行(預擴大上限)
  鯉魚:超載(死亡)
  第二次實驗:
  1.重複落點處
  注入靈力次數:30+50/符
  注入對象:櫻花樹
  2.新設落點處
  注入靈力次數:50/符
  注入對象:…… ……
  3.UL實驗
  目的:推測動物體之適用性
  注入靈力次數:直至超載/符
  注入對象:實驗小鼠
  第N次實驗結果:
  1.櫻花樹承載:63/符(目前最佳植物體)
  2.列舉項目項:……
  3.人體承載:144/符(5f) 157/符(9s)
  最終確立結果:144/符
  』
  再往後動物實驗之後的數據,大部分都被逢坂壯五一邊紀錄一邊銷毀。
  只留下了最後一行文字。
  『
  實驗變故:預言
  變故發生性:100%
  』
  一旦有人「預言」到了他想要殺死神靈,一切都會變得沒有意義,白費功夫。
  「所以……」
  「嗯?」
  六彌凪看著四葉環投來無辜的目光,他數次的開闔唇瓣,卻始終問不出口。
  ——那些死去的人,都被藏在外面的花園的土壤裡了嗎?
  「預言」並不容易,精確掌握未來本身就是違背世界規則,操弄命運並不是陰陽師能夠主動掌控的能力,也因此人們才會被賦予命運擁有諸多神話,以及前代傳承下來的無數告誡。
  就好比六彌凪的能力,幾乎是將自己置身於另一個時間點,彷彿穿越時光一般。
  一旦這種能力能夠任意使用,那麼六彌凪根本就不是人的存在,而是神明了。
  既不自由,也不能選擇自己想看見的或不想看見的。
  這就是四葉氏能力最大的短板,就連六彌凪也不例外。
  曾經無意識的看見自己的未來後,發瘋般渴望改變未來的結局,這樣的人在四葉氏根本就數不過來。
  畢竟四葉氏,天生短命。
  可偏偏每一次的「預言」卻都格外珍貴。
  就好比……萬一真的有人預言到逢坂壯五的反叛,豈不是相當於自此飛黃騰達嗎?
  但是,那麼心細如髮的人為什麼還要留下這些證據?如果他掩蓋起來,六彌凪光憑自己根本不能想透這麼多事。
  『走開!不要碰他!我才不想管你到底要幹甚麼!』
  「環,你剛剛說了什麼?」
  「嗯?我沒有說話啊?」
  『都不在,四葉不在了……』
  六彌凪睜大了眼眸。
  就在他的眼前,四葉環沒有動嘴。
  ——「預言」,竟然和他認知的理解不同。
本文最後由 伊澄 於 2024-2-19 21: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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