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巨人│利威爾X自創男主] Ｆ‧Ｌ‧Ｙ [PG]

伊斯一天天的長大，就如同字面所說的……這孩子從來到調查兵團後在分部已經過了五個月。

這稱不上長的時間內，伊斯已經成長到將近普通孩子的三、四歲體態，不管是學習還是心智上都有著超齡的成熟，儘管如此在眾人的刻意保護下這孩子仍舊保持著一顆毫無汙染的純真童心。

成長的完全出乎眾人想像的小伊斯，早在能吃米飯後就不喝牛奶了，他最喜歡的食物是雞腿……

還記得第一次吃到那難得的鮮美肉品時，那張軟嫩小臉上出現的滿足樣。

自那之後，利威爾兵長每個星期都會默默的到菜單上添上：雞腿，這兩個字。

不得不說……雖然這名監護人總是一臉冷淡陰沉樣，但對伊斯那孩子是少有的溫柔以及寵暱。

現在每一個禮拜利威爾還是會親自帶著伊斯到夏和醫生那裡做身體檢查，就連買衣服、生活用品部分都是他一手包辦，從不假於他人之手，即使他每天都因為公務忙到昏頭、仍舊雷打不動的維持在快傍晚前帶孩子出門散步的習慣。

附近的居民們也因為伊斯的關係和利威爾混了個半熟。

民眾們難免會覺得孩子的外表和成長速度很奇異，可看到那張天真無邪的可愛笑顏後……所有的疑惑都丟到一旁了，依舊十分熟絡疼愛。

況且說實話伊斯非常的好帶。

乖巧聽話、雖然偶爾會愛玩調皮……但都拿捏著分寸不會做過頭，比起尋常的熊孩子簡直是小天使般的存在。

他最愛的是晚上拿著故事書賴在自家爹地懷中要求後者唸給他聽，不然就是比手畫腳的說著今天和老師一起玩了什麼、做了什麼事。

利威爾常被他吵的沒辦法，只好拿起書本用背書一樣沒有絲毫陰陽頓挫的口吻唸起來，伊斯也不嫌棄、非常認真且滿足的聽到睡著。

看著孩子那純真開心的笑顏，一向沒什麼耐心的最強人類難得喜歡這種略微吵鬧、卻從未有過的平凡生活。

小伊斯的活潑可愛也帶給所有調查兵們新活力，現在所有士兵只要看見那小小身影就會走過去摸摸對方的水藍腦袋，不然就是聽孩子那鬆鬆軟軟的奶音叫著『哥哥』、『姊姊』來撫慰訓練時的辛苦。

至於保母班們就更不用說了，老是喜歡和小伊斯玩鬧，奧路歐甚至還曾跟小孩玩騎馬打仗玩到不小心弄倒大廳的櫃子、被某兵長給踹到一邊反省的案例。

韓吉也常常和米克分隊長一起到訓練營中找孩子玩，後者照慣例的將鼻子湊向小身軀聞了聞味道，難得的……一直以來都會抬高臉鄙視別人的米克居然挺喜歡這孩子的味道，之後跑的比韓吉還勤。

佩托拉和格塔等人，前者每天都會空出幾個小時陪孩子學習跟玩耍，後者等人則是三不五時就喜歡買一些糖果跟新奇小玩具之類的東西來給小伊。

然後就能得到孩子甜甜的一聲：「謝謝叔叔。」──只是叔叔如果能夠換成哥哥或爸爸會更好。

莫特這傢伙則老是企圖拐帶小孩要出去玩，只是常常被利威爾以『白癡會帶壞小孩』為理由給擋在外頭，害的這位小士兵玻璃心碎，哭喪著臉跑去找美女搭訕以療受傷的心。

忙碌的艾爾文團長雖然後來不常到宿舍去了，但有空閒時也會帶一些他自己珍藏的書籍給伊斯閱讀，然後跟孩子聊書中內容聊得很開心。

有時候伊斯的童言童語反而更能讓艾爾文對內容有另外的感悟，年紀差什麼的一點都沒有影響，頗有些忘年之交的味道。

只能說，原本生活中充斥著訓練跟任務的調查兵團在小伊身上體會到一般人家所擁有的日常生活和溫暖。




唯一令眾人煩惱的是──

前段時間，伊斯老是喜歡跟著利威爾去訓練營看著士兵哥哥、姊姊們訓練，孩子監護人見此向艾爾文提了一個建議：提早讓伊斯接受訓練。

這個決定讓保母班們各個發出嚴重抗議聲，只是在見到一旁乖乖坐在位子上面露沮喪的小伊斯後……任何的反對都噤聲了。

艾爾文明白利威爾的用意，早在幾個禮拜前他就已經和對方討論孩子對立體機動裝置感到好奇的問題，那時候除了盡量別讓伊斯去接觸這一塊外也別無他法。

而現在……雖然小伊沒有吵著大人們，可是每每見到下午坐在營地旁樹下的小身影一臉渴望和落寞的樣子總令人為之不忍。

利威爾曾經直白問過孩子為什麼會對裝置如此熱衷──

實際年齡可能還不到一歲的孩子，遲疑了好一會後很小聲地回答：「伊斯想永遠跟爹地和大家在一起……」這句話帶著些小心翼翼，這埋藏於內心許久的話深怕讓大人們覺得自己任性、無理取鬧。

軟軟的聲音一向都甜進眾人心坎的，這次卻讓所有人的心紛紛緊揪了一下。

一直以來都靜靜地注視著一切的孩子，自悟到自家的爹地跟爸爸媽媽、哥哥姊姊們總有天會穿著那身裝備離開他，伊斯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內心焦急迫切的需要一個身分跟能力可以待在這群人身邊，因此才對士兵的裝置如此熱衷。。

那時候，在場的所有大人都被伊斯再真摯不過的童言給震的說不出話來，最後是佩托拉抱著眼前小小軟軟的身軀，掉著眼淚緊了緊手臂不語。

其他人的眼眶也跟著微微泛紅。


──永遠在一起嗎？


在平凡人家這個詞是如此的平常，對將生命獻給兵團和民眾的調查兵而言……這詞是種奢望──奢望的幸福哪。

眾人在這幾個月裡都瞞著伊斯偷偷做任務，就連艾爾文都刻意不讓孩子接觸到巨人這一塊知識，但到頭來這孩子還是知道了……

自從那次後，眾人對於伊斯閱讀格鬥術、裝置用法相關書籍等等再也沒有任何的反對。

他們知道，總有天孩子還是得接觸這些東西，所有人都希望越晚越好，沒想到的是……

伊斯自行察覺到調查兵團的責任和義務，衍生出那天真奢侈的願望。

如果可以大家都不想要這潔白無瑕的小天使碰觸到殺戮和鮮血、以及死亡……但只要待在調查兵團裡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於是，艾爾文團長破例讓支援裝備的後勤人員做出一套縮小版的立體機動裝備。

至於刀刃部分怕孩子會誤傷自己，所以只拿士兵們練習打鬧時用的假刀──當然也是做成迷你版的。

在小伊斯來到這裡的第九個月，利威爾親自替孩子穿上訓練兵的制服，小了好幾號衣服套在小小身軀上，他心中有些酸澀。

那一刻這位被稱為人類最強的男人，也只是個對於自家孩子的成長及懂事感到不忍心的普通父親。

利威爾唯一能做的只有……由自己親自來訓練這小鬼。



Ｘ



接受訓練的當天，利威爾帶著孩子來到訓練場中──

「小鬼，接下來我會狠狠地訓練你，你做好準備了嗎？」利威爾嚴肅的看著眼前還不到自己腰部的小娃兒，這將是兵團內第一個年紀最小的訓練兵。

利威爾知道接下來的訓練別說對於小鬼而言，就算是現在的調查士兵都覺得嚴苛，但既然都要讓孩子接受訓練了……為了提高將來出城牆時的生存機率，訓練嚴格是必要的。

「伊斯準備好了，爹地！」伊斯水碧色的眼眸充斥滿滿的堅定，有著不同於他現在體態和真實年紀的意志跟成熟。

伊斯很早就明白的……不變強的話有天爹地他們會留下他一個人走掉。

他有這樣的預感。

書上記載著人類的歷史以及各個兵團的使命以及義務，伊斯看的半懂不懂的。

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爹地、艾爾文爸爸、佩托拉媽媽、莫特哥哥、韓吉姊姊、米克叔叔、艾爾德大叔叔、奧路歐二叔叔、格塔小叔叔等人……都有可能某一天就成了書上『犧牲者』名單之一。


所以伊斯的願望很簡單。

他想擁有一對翅膀，一對被就算被拋下都可以奮起直追的翅膀。

不為理想、不為自由，只願……




──永遠跟在他們身邊。








來到兵團的第二年春至，小伊斯接受了調查兵團的特訓。


──為了成為真正的自由羽翼之子。






＃自由之翼章節‧完。

作者的話：寶寶生涯在此告一段落，接下來便是小正太成長史，在下篇章節前會放幾篇伊斯寶寶的日常小故事，因篇幅較短所以分開置放，之後如果有想到其他小故事也會做增加。

調查兵團的瑪麗亞分部，有一棟特別宿舍……

它以前特別的原因在於裡面住的人，但現在就連室內的擺設都奇異了起來，每次其他調查兵們要報告事情進來時總是有種走錯地方的感覺。

其實這個地方幾天前還是很正常的，跟一般其他宿舍樓沒什麼兩樣，一切的事發原因在於三天前──





「小伊，那個不可以吃啦！」大廳內，一名剛下樓還有些睡眼惺忪、頂著一頭亂糟糟亞麻色頭髮的男子，在看到某個水藍身影爬在桌上、正拿起類似杯子的物體要咬下去時，所有的瞌睡都被嚇跑了。

「姆……？」水碧大眼朝出聲並往自己衝來的男子望去，白皙圓嫩的小臉蛋透著滿滿疑惑。

莫特搔了搔亂髮後將寶寶手中的小熊馬克杯給拿走，忍不住抱怨：「真是的，到底是誰洗完杯子不拿回去放好……」

「姆姆！」伊斯寶寶露出好奇的神情，看著杯子上兩隻排排站的小熊圖案，一雙水碧眼眸流轉著興奮和開心。

莫特見此，沉默了一下，接著帶著無奈的表情將杯子往寶寶遞了過去，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緊緊拿著。

只見伊斯寶寶伸出胖呼呼的小手開心的摸著杯子，可沒一會又把嘴巴給靠了過去，想要咬看看那兩隻小熊……

「哎、你怎麼什麼都想咬阿。」莫特見到寶寶的舉動，搖頭失笑的將杯子抽回來，拍了拍那顆小腦袋道。

這陣子寶寶老是喜歡咬東西，不論物體體積是大是小，為了不讓寶寶吞下奇怪物體或是咬到硬物牙齒受傷，眾人很自動的將一些公眾區域的小東西都收了起來，但難免還是會有疏忽的時候……

「莫特？你起來啦。」正當莫特走到一旁的櫥櫃，準備將杯子給放回去時，佩托拉剛好拿著奶瓶從廚房內走了出來，見到一向假日都要睡到快中午的同僚不禁感到意外。

莫特懶懶的瞥了一眼現在變的超賢慧的隊友，然後將杯子收好後說：「要不是我今天難得早起，那位小寶貝就要咬起杯子來了。」

「啊……抱歉，我想說只要離開一下下所以就先放在桌上了，下次會注意的。」佩托拉想起她要泡牛奶前先把杯子順手放在大廳桌上，於是不好意思的坦承錯誤。

擺了擺手，莫特的意思是別介意。

就在兩人好一番話家常（？）之後──

「話說……寶寶呢？」佩托拉看著空無一人的大廳，問道。

「不就在桌上嗎……奇怪，人勒？」莫特原本不以為然的語氣在看見大廳空蕩蕩沒有那抹小身影時轉變為疑惑。

兩人互視一眼，接著趕忙找起了小孩。


《咖咖──》


什麼聲音？

就在佩托拉和莫特一個準備往外找、一個要到樓上找寶寶之際，聽到了一道微弱的聲音。


《咖咖咖──》


又來了……這次很清楚知道是從大廳內傳出來的。


《咖──》


莫特和佩托拉慢慢的移回腳步，納悶的走到長桌旁。

「總覺得這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佩托拉微微蹙了下眉道。

「好像在下面？」非常仔細在聽聲音來源的莫特沉默了一下後，指了指桌底下說著。

兩人蹲下身往桌子底下探去，只見原本消失無蹤的小身影正抱著一處桌腳──

「姆？」寶寶看到人反射性的笑了一笑，但莫特和佩托拉總覺得孩子的笑容似乎沒像以前一樣這麼燦爛……而且帶點心虛的感覺？

佩托拉靜靜注視著寶寶好一會，然後將目光轉移到後者抱著的桌腳，在上面看到可疑的水痕……

不會吧？！

「小伊，桌腳不可以啃啦！」某保母趕忙鑽進桌底將孩子給抱出來。

「哎哎哎？難不成剛剛的聲音都是這孩子在咬桌腳發出的？」慢半拍反應過來的莫特驚呼道。

「難怪我覺得聲音很熟悉……這根本和寶寶在咬嬰兒床時的聲音一模一樣。」佩托拉抱著孩子從桌底下出來，無奈的擦了擦寶寶嘴角的水痕說。

「杯子等等的小東西可以收，桌子怎麼收？」莫特苦笑的問。

「……」好問題。

……只能說，寶寶已經到無所不咬的境界了。




最後查覺到孩子不會咬毛茸茸東西的佩托拉，連同莫特一同把倉庫裡還有剩餘的毛布拿出來、黏在各個家具的轉角處，這才解決了孩子咬家具的問題。




Ｘ




但他們終究還是太小看伊斯寶寶咬東西的決心──

「啊，利威爾兵長你回來啦，正好……我有事得出去一下，小伊就交給你了。」佩托拉在見到自家長官剛脫下鞋子踏進大廳時，趕忙將懷裡的孩子遞給對方。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很順手接下寶寶的利威爾，墨黑眼眸掃過眼前無所不在的軟毛，帶點詫異的語氣問道。

「這個說來話長……總之就是防止小伊咬東西。」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簡單用一句話帶過的佩托拉在門口穿好鞋後轉頭回答士兵長。

「這小鬼難不成……」咬起家具來──後話還沒說完，利威爾就感覺到自己肩膀處被溫熱的東西給含住。

本來還趕著出門的佩托拉此時驚愕的看著眼前景象，就連利威爾也少有的愣住了。

「姆……」趴在保父懷中，剛將嘴巴從某人肩膀處鬆開的某寶寶，表情有些困惑。


「小鬼你──！」


「爹地……比角角好。」伊斯寶寶剛剛似乎在比較桌腳和肩膀間的差異性，比完後得到這個結論。


「噗哧。」


「佩托拉不准笑！」


「是的兵長，但是……噗──」被命令不能笑的某人仍舊忍不住偷笑了出來。


不明白自家保母在笑什麼的伊斯寶寶，歪了歪頭看了眼黑臉瞪著佩托拉麻麻的爹地，接著咯咯笑了幾聲後又再度將頭湊了過去。

「小鬼你還咬。」利威爾沉著臉推開某顆小腦袋，但再見到那張寫著『不可以嗎』、『真的不可以嗎』的可憐小臉樣，無奈的嘆了口氣。


於是，就在佩托拉不斷偷笑、某兵長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情況下，寶寶很開心的找到新的磨牙玩具。






──最後，那些軟毛也沒被撤下，毛茸茸大廳也成了調查兵團中的奇景之一。




＃短篇日常０１‧完。
＃看來兵長的肩膀很適合拿來磨牙（被踹）

格塔不知道正常孩子學講話是什麼情形，可是伊斯寶寶在牙牙學語時倒是有個很大的特色：疊字。

有時候疊字會讓眾人稍微有些不明白小孩子要表達什麼意思，但在某種情況……疊字這東西很實用，例如──



「小伊，葛格帶你出去玩嘿。」格塔抓下掛坐在他肩膀處摸著自己頭髮玩的寶寶笑道。

伊斯寶寶很主動的抓著對方的手指頭露出笑顏回答：「鼠鼠、玩！」

第十二次，格塔糾正作業依舊打上不及格。

算了，鼠鼠就鼠鼠吧──某人自暴自棄的想著，然後牽起寶寶的手一起到外頭逛街去了。

「呦、小夥子，今天是你帶孩子出門啊。」走到街上，一名賣雞肉的大叔叫住格塔爽朗的笑問。

「這位是格塔先生吧？小伊今天還是這麼可愛。」一名女子拿著菜籃走到寶寶面前，蹲下摸了摸後者的小腦袋。

「姊姊、漂漂！」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在誇獎他，伊斯很開心的微瞇起眼笑道，而聽到這話的婦女樂的將籃子裡的幾顆水果分給了在一旁的格塔。

「謝謝小伊喔，這是我一點點心意，還請格塔先生收下。」見到牽著寶寶的年輕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拿著水果，女子笑著說了這句。

格塔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下對方的好意說：「謝謝，小伊……也跟對方說謝謝才有禮貌。」

伊斯露出笑容、軟軟的奶音說著：「漂漂姊姊，謝謝。」這一聲簡直把聚集在兩人旁邊的諸多民眾給萌的傻愣好一陣子。

「好可愛啊，來來來、小朋友……叔叔這裡有幾包餅乾。」一名留著鬍鬚的大叔樂陶陶的從自家攤子裡拿出一堆餅乾。

「多多！鼠鼠謝謝。」伊斯見到突然間一大堆的餅乾忍不住張大嘴驚呼，這開著嘴巴驚訝的表情更是讓一票人覺得心裡又軟了一塊。

「小伊是想說叔叔吧？」見到有些人不明白『鼠鼠』是什麼意思，賣雞肉的老闆笑著解釋。

「喔喔喔──原來是叔叔，沒關係……鼠鼠也很可愛啊。」餅乾鬍子大叔笑著揉了揉水藍小頭顱。

「小伊啊，阿姨這裡也有一些糖果呦。」

「糖糖！姨姨謝謝。」伊斯笑得很燦爛，那雙清澈的水碧大眼閃亮閃亮的。


哇喔喔喔喔喔──！


──眾人在那瞬間似乎看到了藍頭髮的小天使。




接下來發生的暴動只有短短幾秒鐘……



「這些也給你吧……小孩子要多吃青菜才會健康。」接著一堆蔬菜水果通通往格塔身上塞。

等等！情況怎麼好像不太對勁了。 格塔手忙腳亂抱好那些蔬果，突然覺得不太妙。



「肉啦！不吃肉怎麼會長高長壯，來來來……我這裡有一些。」本來價錢不低廉的珍貴肉品此時像是免錢一樣的丟給某平頭男，一手還牽著小孩的格塔此時快被一堆食物給掩埋了。

不會吧！哎哎哎哎哎？！  某人已經開始看不到眼前的路了，只有一大堆的東西。




「衣服才是最重要的，可愛的孩子就要穿上適合的衣服！」食物不夠再來換成衣服褲子，一件件漂亮的衣物再度填上某士兵手中的物資高山。

還來啊？！ 小伊也沒辦法用到這麼多東西啊！





「你們啊！這麼多東西那位年輕人怎麼拿的動，我這裡有一輛馬車……」

「……」被物資徹底埋住的格塔已經放棄了。









傍晚，格塔帶著伊斯寶寶回到分部後──

「格塔，你帶小伊出去採購？也買太多了吧！」剛準備進去的韓吉看著那輛載滿東西的小型馬車，半揶揄半認真的道。

「姊姊！多多。」伊斯跳下馬車，樂顛顛的跑到韓吉面前，開心地指著馬車喊。

「……我只是帶孩子到街上散步而已。」神情有些疲憊的格塔苦笑著解釋。

「啊、又發生了嗎？小伊的暴動效果。」似乎明白事情因果的韓吉分隊長恍然道。

前一段時間，奧路歐曾帶著孩子上街去……回來時也是一輛馬車，附帶一堆食物跟生活用品，當時莫特還開玩笑的說這是小伊的疊字魅力所造成的暴動。

事實證明……還真有這麼一回事。



「但這麼多我們也吃不完吧？」看著那輛戰果馬車，格塔皺眉咕噥著。

聽到同僚擔心的自語，韓吉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肩道：「放心吧！衣服那些我是不敢保證，但食物的話……可能三天就沒了吧。」

前陣子格塔沒回來分部，所以不知道奧路歐那次的最終結果。

「哪可能……分隊長妳別開玩笑了。」某平頭男擺了擺手不相信的笑回。

「呵呵呵……」漢吉只詭異的笑著，沒有反駁。

反正，今晚他就能明白了。







「……？！」晚餐時間，格塔坐在位子上手裡拿著刀叉一動也不動，像是被人給定住似的，目光直直的看向某一處表情充滿錯愕。

「小鬼，吃慢點。」發覺到有個木頭人僵在位子上，利威爾拍了拍身旁的小人兒淡定的說著。

「唔……？」嘴巴塞滿食物、鼓著臉頰的伊斯眨了眨眼，不解的望向某保父，下一秒仍舊以非常駭人的速度在掃蕩桌上的東西。

「利威爾開口的話……那麼這已經是小伊吃東西最慢的速度囉。」坐在格塔旁邊的韓吉邊進食邊小聲的對某人說明著。


──最慢的速度？！！

他只看到食物正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消失啊！


「寶寶的黑洞喝法，變成黑洞吃法而已，不必這麼吃驚吧？」莫特在一旁不以為然的說著。

「……」


難怪他想說民眾給了這麼多的食物，士兵長他們為什麼都不會阻止並且將東西還回去，原來這就是真相……







──真相就是，小伊斯的食量是由全民買單的（？！）。




＃短篇日常０２‧完。
＃調查兵團快被小伊斯給吃窮了，只能接受民眾贊助。

在保母班裡頭，最常帶小伊斯出去玩的應該是利威爾，雖然某兵長很忙……但只有他帶寶寶去逛街時不會發生暴動。

因此，為了不要每次寶寶街沒逛成反而拿了一堆東西回來，利威爾只要放假或有空閒時就會主動帶孩子出門，而有時候出門就會發現一些教育問題──







「爹地。」緊緊握著利威爾的手指，小伊斯在看到很新奇的東西時都會習慣的閃亮著眼睛轉頭望向一旁的監護人。

「嗯？」早就習以為常的利威爾回了個疑問單音。

「那個……那個哥哥是不是在欺負姊姊啊？」伊斯不解的指向一旁小巷入口處。

那裡有一位長得十分猥褻的男子正和一名長髮女子講話，女子不知所措的表情讓小伊斯以為長髮姊姊被欺負了。

「嗤，又是那傢伙……」似乎認出男子是什麼人的利威爾露出不屑又厭惡的神情，接著默默的將某個好奇望著那方的小頭顱給轉向。

「沒事，那個『哥哥』是在跟姊姊聊天。」某人講到哥哥兩字時加了重音。

小伊斯仰起頭有些納悶自家爹地怎麼突然間一副想踹人的黑臉樣（參考範例：莫特哥哥被踹前），可最後仍是乖巧的點了點頭說：「伊斯知道了，那個哥哥是在搭訕姊姊對不對？」

小伊斯語畢還偷偷轉頭瞥了一眼那兩人，最後得出結論：「姊姊長的很漂亮。」難怪那名大哥哥會喜歡姊姊。

伊斯正獨自一個講的很開心時，一旁的兵長大人表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小鬼。」帶點沉的嗓音響起。

伊斯燦著一張天真無邪的可愛笑容抬起頭問：「什麼事？爹地。」

「搭訕這個詞……你在哪裡學到的？」那位啟蒙老師不太可能會給孩子教這個詞彙，唯一的可能就是小鬼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聽到學會的。

小伊斯很認真的想了一想，最後非常誠實的回答：「是莫特哥哥教的，哥哥說以後要教伊斯搭訕……還說培養眼光要從小開始。」

說完後伊斯還問道：「爹地，什麼是培養眼光？」

眼光……是眼睛的光嗎？ 眼睛為什麼會發光？

就在某寶寶還在糾結眼光這個詞彙時，利威爾的臉已經整個黑掉了，似乎只要某人一出現在他眼前就會立馬宰掉永除後患的模樣。

「小鬼，以後不准跟那白癡混在一起，聽見了沒？」蹲下、大掌抓著那顆水藍腦袋，非常認真的交代這隻很容易就學會新東西、也很輕易會學到一些壞東西的小鬼。

「伊斯聽爹地的話。」小伊斯直直望進自家爹地那雙墨黑眼瞳中，接著聽話的答應下來。

「嗯。」聽到孩子肯定的回覆，利威爾非常滿意的直起身來，準備繼續帶著孩子逛街。

兩人剛走沒幾步，利威爾就聽到一旁某寶寶軟軟的呼喚聲：「爹地。」

「嗯？」墨黑眼眸望向身旁的小身影。

「什麼是白癡？」伊斯寶寶的眼神非常真切，表情寫滿了『我不懂』的無辜樣。

「……」

這一次利威爾倒是發覺到自己錯了。





Ｘ





而不只是上街會有這種問題，就連在宿舍時：

小伊斯學語言很快，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相對的這孩子也很喜歡問問題，每天幾乎都有十萬個為什麼要問，身為最常帶孩子的監護人而言，那些為什麼已經成了背景音──

某日，利威爾在自己房間內很認真地看著一些關於訓練方案、報告書等公文。

「爹地！」一道軟軟童音響起，水藍色的小身影蹦蹦跳跳的躍上利威爾的腿，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盯著對方。

連看都不必看，某人就知道有個小鬼又充滿好奇心的想來問問題。

「什麼事？」看著手中的文書，面無表情地問。

伊斯迅速地丟出他的問題：「爹地很厲害嗎？」那張圓潤可愛的小臉蛋紅撲撲的，眼神充滿天真。

利威爾目光依舊在他的公文上，連頭都沒有移的回道：「嗯。」

這報告是哪個蠢貨寫的，還有檢查的人是眼睛瞎了嗎？連這破東西都能過。 看見公文上亂七八糟的報告某兵長不悅的皺起眉。

似乎不在意自家保父的敷衍，小伊斯依舊非常興奮的繼續問下一個問題：「那爹地是不是很嚴格？」

「嗯。」依舊單音節回覆。

該死的，等一下一定要給那群最近吃的太好、腦袋都裝屎的傢伙震撼教育才行。  利威爾越看越覺得這份報告非常的礙眼。

「所以爹地是調查兵團中最強的囉？」伊斯仍舊還在問著。

利威爾將手中那份廢物報告給丟在一旁，非常敷衍的回：「嗯。」

「爹地就是士兵哥哥們口中說的士兵長？」一連問下來已經得到很多資訊的小伊斯咕噥著。

「嗯。」淡漠反射性的回答。

先看下一份好了……  利威爾拿起下一張報告書繼續閱讀。

「伊斯知道了！矮冬瓜原來指的就是爹地。」突然間爆出這個結論的小伊斯笑的很燦爛，似乎因為解決了一項問題而開心。

一直對於孩子的提問都心不在焉的某兵長回了聲：「嗯……」

「謝謝爹地。」問完問題的某小孩準備要從保父腿上跳下去，直到這時利威爾才猛地察覺剛才的對話有問題──



等等！那小鬼剛剛說了什麼？！



「小鬼。」

「爹地，什麼事？」伊斯的動作暫停，神情疑惑的望向自家爹地。

「你重複一下上一句。」利威爾要求著。

伊斯歪了歪頭，似乎不太明白為什麼爹地要提出這個要求，但仍是很聽話的說：「謝謝爹地？」

「不對，在上一句。」

「矮冬瓜原來指的就是爹地？」小伊斯說完後雖然還是不太明白利威爾的用意，但對方能理睬他倒是令這孩子十分開心，也順便將原本要去問別人的問題說出口：「對了爹地，到底什麼是矮冬瓜啊？」跟甜甜西瓜一樣嗎？可是為什麼爹地跟西瓜一樣……

「......」

利威爾沉默了好一會，原本就因那些報告書而不爽的怒火再度往上攀升了好幾階。

「你為什麼會問這個？」下一秒，某人恢復原來動作，只是抓著公文的手似乎冒了些青筋，似乎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莫特哥哥跟訓練兵哥哥說的阿，他說調查兵團的士兵長很厲害……但卻是個嚴格的矮冬瓜！」伊斯一開始只聽懂『很厲害』，在經過一番確認過後他才知道『調查兵團的士兵長』跟爹地是等號的。


──所以爹地就是矮冬瓜！


「莫特啊......」利威爾手中的公文已經被捏成一團，可想而知等一下某位士兵會死很慘。

伊斯很體貼地讓表情似乎黑掉的爹地認真思考殺人（？）大法。

等到利威爾平復情緒後，他拍了拍眼前的捲捲藍髮，示意對方下來。

但一向聽話乖巧的伊斯這次沒有乖乖地跳下離開，而是嘟著嘴歪頭用一雙哀怨的大眼看著對方。


「爹地......」


「嗯？」


「你還沒告訴我什麼是矮冬瓜。」軟軟的童音很委屈的道。


「......」莫特‧塔庫拉你這傢伙！









身在某處的莫特小士兵打了個噴嚏，「……是誰在想我嗎？」他搔了搔頭自語著。




──只能說孩子你珍重，某位人類最強現在的確在想你……


在想如何削了你。





＃短篇日常０３‧完。
＃所以兵長大人，到底什麼是矮冬瓜呢？

在伊斯來到分部的十個月後，眾人發覺到一向整天笑嘻嘻的孩子這陣子總是很沉默似乎有什麼煩惱的樣子。

而為了這個保母班們決定集合開秘密會議──





「所以……有人知道小伊最近怎麼了嗎？」佩托拉滿臉擔憂的問著眼前的同僚們。

自從小伊斯開始進行訓練與她相處的時間就少了很多，直到昨日看到對方坐在宿舍旁附近的樹上煩惱的樣子，這才驚覺自己很久沒有關注孩子的情況了。

「是不是訓練太嚴格啊？」利威爾兵長一向不知道何謂節制和手下留情。 艾爾德想了一下後開口道。

眾人皆是一陣沉默，然後各個覺得這種事非常有可能，就連他們幾人還有其他調查兵們有時都受不了兵長的訓練方式，更別說那麼嬌小雉幼的孩子……

「我想應該不是，小伊接受訓練都一個月了。我有去看過……的確很苛刻，但小伊很堅強。」韓吉托著頰說著，腦海中浮現她當初看到的景象──

那時候孩子似乎在進行體力訓練，當時看到那小小身影背負著比他身體還龐大好幾倍的重物一圈又一圈的在訓練場中跑著時，她腦海裡只有：『利威爾是魔鬼。』這想法。

可即使訓練再艱難苛刻，韓吉從來沒從那張小臉上看出沮喪或是任何負面的情緒、也從來沒看過那孩子哭泣過，只能說……那孩子真的很堅強。

「分隊長妳居然跑去偷看？！要是被兵長知道肯定會被踹。」格塔在聽完韓吉的話後忍不住驚呼道。

韓吉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說：「別被發現就好啦。」

「所以……如果不是訓練的問題，那麼會是什麼？」莫特趴在桌上，皺眉苦思著。

這段時間看到那總是精力旺盛的活潑身影像消了氣一樣，心情總是不太好受。

所有人開始講了一堆可能因素，但越討論總覺得越離題了──

就連：「該不會小伊遇到戀愛上的問題。」之類的都出現了，只是說出這話的某白癡被眾人給了一記衛生眼。

「會不會是兵長要去內地出差三天的關係？」一直以來只聽著眾人討論沒開口的奧路歐，一出口就讓還在議論不休的眾人瞬間安靜。

「怎麼了？猜錯了也不必這樣看我吧。」奧路歐發現同僚們的目光通通集中在自己身上忍不住道。

「奧路歐，你難得的真相了耶。」韓吉笑著拍了拍捲毛大叔的肩膀說著，其餘的人也是一副恍然樣。

對嘛！他們怎都沒想到小伊最近沒精神的原因是因為士兵長呢？  

總算找出一個合理理由的眾人，笑著開始討論要如何讓那位很黏爹地的孩子別太想念某兵長。

「直接把那小子丟去給內地的兵長？」剛才意外聰明了一下的奧路歐，此時腦袋又變笨的出了個歪主意。

「白癡啊，想也知道不可能。」莫特很順口的說道，但他剛講完就有許多目光朝他望了過來，表情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我這還是第一次聽到白癡罵別人白癡耶。」韓吉用很欠揍的語氣驚呼。

「什麼啊！」某白癡嚷嚷抗議著。

「莫特，我建議你這時候沉默就好。」佩托拉很貼心的笑著提點，其他幾人也十分配合的跟著點了點頭。

「……」




就在所有人離題、胡鬧、鬥嘴了好一陣子後，歷經了三個小時的討論會議總算告一段落──

最後的結論是：直接帶小伊出去散心，直到利威爾兵長回來。




於是，小伊斯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被保父保母們給硬拖出去玩了三天，這段時間孩子的確玩得很開心，但在士兵長回來的同時，也讓所有人知道某孩子的煩惱其實最主要原因不是因為利威爾。

因為兵長回來後小伊仍舊露出一臉苦惱樣，這情況讓保母班們決定直接向孩子的監護人求救了。




「小鬼。」也發覺孩子不對勁的利威爾在吃完晚飯時，喚了聲剛將最後一盤青菜給掃蕩光的小身影。

「唔？」水藍頭顱轉向一旁的自家保父，因為嘴裡還有東西只悶哼了一聲，神情疑惑。

「你在煩惱什麼？」向來不知道委婉為何物的士兵長直接將問題問出口。

小伊斯很快速的將嘴中的食物給吞了下去，遲疑了好一會後回答：「頭髮……太長了。」語畢還摸了摸已經長到快遮住眼睛的瀏海。

成長快的伊斯頭髮也自然長得十分快速，原本的短髮此時已經到超過肩膀的程度了，捲捲的水藍色長頭髮讓原本臉龐就很漂亮有些像小女生的伊斯更加像個可愛女娃娃。

「耶？！」還以為有什麼很驚天動地煩惱的保母班們，在聽到小伊的答案後忍不住發出驚疑聲。

「那有什麼好煩惱的。」利威爾聽完倒是沒太大反應，只是淡淡地說了這句。

是啊，這的確是稱不上煩惱的問題……  眾人十分認同長官的話。

「那爹地要幫我剪嗎？」伊斯露出期盼的眼神笑著問。

「嗯。」沒有遲疑的，淡漠的聲音回答道。


「啊──？！」


聽完這對父子的一問一答後所有人立刻僵愣住了，目光在某兵長和小伊身上徘徊，腦海中逐漸浮現水藍色略中分、局部後腦頭髮剃光的模樣……


「不可以啊兵長！」眾人被腦中那景象冷寒了一下，邊哀號邊阻止已經要帶孩子去剪頭毛的兵長大人。


小伊雖然不論剪什麼都好看，但絕對不是您這髮型啊啊啊啊──！



「嗤、吵死了。」








──這時候保母班們發現他們錯了，頭髮太長的確是很嚴重的問題，尤其是要讓某人類最強剪的時候……



＃短篇日常０４‧完。
＃利威爾兵長走在時尚尖端。

調查兵團的特別作戰班是極其特殊的一個隊伍，大家習慣稱之為『利威爾班』，因為這支隊伍是由目前公認的最強人類──利威爾兵長所率領的。

其他支隊伍除了聽從自己隊長的命令外往上還有分隊長、士兵長，但利威爾班不用、他們只需服從士兵長，而士兵長只聽令於團長。

要進這支特殊隊伍唯一的條件就是獲得士兵長的認可，也是等同於實力要整個調查兵團最強的幾個人才有資格進隊，這是一種榮耀跟證明。

「所以說……最厲害的隊伍是利威爾班，最強的人是利威爾兵長，是這樣嗎？」剛加入調查兵團還懵懂無知的新兵很認真地聽完前輩的介紹後問道。

「沒錯，所以惹誰都不可以惹到這幾個人。」某位調查兵老鳥點了點頭，隨後露出苦惱的樣子遲疑開口：「阿、除了……」

「前輩，除了什麼？」新兵好奇的問。

「如果你真的不小心惹怒他們了，記得叫人去找一名叫伊斯的孩子過來。」老兵微微一笑回答道。

「那個叫伊斯的孩子到底是誰啊？我剛入隊時隊長也是這麼交代的。」旁邊另一隊的新兵湊過來問。

老兵看了眼面前幾個滿臉好奇跟疑惑樣的新兵們，嘿嘿笑了幾聲打馬虎眼說：「等你們待久一點後自然會知道的。」

「前輩，這話什麼意思啊？前輩！」幾名新兵還想再追問，但那名前輩已經不願再答轉頭走了。

後來某天第二隊在訓練時間偷閒聊八卦，運氣不好的恰巧被士兵長逮到，此時幾人正瑟瑟發抖的挨訓。

偷懶被長官抓到大不了挨一頓團規的懲罰，可被利威爾兵長抓到可就不是一頓懲罰這麼簡單了。

那位大人向來不理會別人的勸解跟規定，怎麼粗暴怎麼來，一陣單方面毒打是少不了的，簡單來說就算被團長罰都好過被士兵長逮住。

「快、快去找小伊過來！」剛才因公務不在現場的第二隊隊長姍姍來遲，見局勢不妙抓來一名圍觀的士兵慌忙道：「他現在應該在另一個訓練場，快點帶他來！」

要是讓兵長『親自』罰他的隊員們，接下來幾個禮拜他可就沒隊員可用了……

「隊、隊長……」在二隊隊長站到利威爾面前時，幾名快被兵長那龐大的煞氣給嚇到尿褲子的新兵們，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向他求救。

叫我有啥用？！我自己都要自顧不暇了。  二隊隊長面露苦澀的瞥了眼自家隊員。

「喊誰都沒用，二隊隊長沒盡到管教之責也要一起受罰。」利威爾看著這幾個小兔崽子瑟瑟發抖的模樣，黑著臉沉聲道。

聽聞自己也要受罰，二隊隊長臉色發白垂著頭不敢有絲毫反駁之意，只盼望某人可以趕快過來解救他們……

正當利威爾準備親自教導他們什麼是『正規』格鬥訓練時，一道軟萌嗓音突兀的從遠至近響起──「爹地！」

我的媽阿，這位小祖宗總算來了！  

二隊隊長僵硬的身軀明顯鬆懈下來，腳也不再不受控制的顫抖。

隨著一道水藍色小身影撲過來，利威爾蹲下接住的同時蹙起眉問：「小鬼，你怎麼跑來了？我現在在忙你去旁邊待著。」

小伊斯抬起頭瞥了眼站在旁邊不敢吭聲的士兵們，再把注意力轉移到眼前滿臉寫著不爽二字的自家保父，他扁了扁嘴說：「可是爹地……人家想你了，我們快點回去吧。」語氣十分委屈可憐。

「小鬼你……」利威爾先是一愣，接著瞪了眼把伊斯帶過來的某士兵，聰明的兵長大人豈可能不知這些兔崽子在搞什麼鬼。

「爹地……」見到利威爾神情有軟化的跡象，某小孩繼續加把勁抓著對方的手撒嬌喚著。

「你……算了，你們幾個自己去找分隊長領罰，以後再被我抓到可不像現在這麼好說話。」利威爾明知眼前的小孩在耍花招，偏偏看著那張討饒的小表情就什麼氣也發不出來，也沒那個心思去調教那群混小子了。

感受到長官怒火平息下來，所有人皆是暗地鬆了口氣，紛紛立正鞠躬回了聲：「是！」

一物剋一物這句話還真有它的道理，誰也沒想過那個凶神惡煞的利威爾兵長居然會因為孩子的一句話就降了火氣。

從此之後，新兵親眼見識過殺氣騰騰的兵長幾句話被哄好、饒過他們小命的案例，立刻明白之前前輩沒說完的話。

這個總在兵團晃悠的孩子，可是關鍵時刻可以救他們一命的人啊！




Ｘ




「你這小鬼，看把他們給慣的，一個個像什麼樣子。」

「沒有，伊斯是真想爹地了……你出去好久都沒回來。」小伊斯語氣坦然且真摯，這番話將利威爾原本還有些餘怒的氣給順平不少。

還有些沒好氣的利威爾牽著孩子的手，慢慢往休息室方向走，邊走邊檢討自己似乎有些太縱容某個小鬼頭。

「爹地，抱抱……」小伊斯拉了下某保父的手，央求著。

利威爾看著那水潤的雙眼充斥著孺慕和依賴，上一秒還在反省自己太寵小孩的某人瞬間投降，他微嘆口氣認命的抱起眼前的小糰子。

或許是上輩子欠這小鬼，這輩子來還債的。  利威爾忍不住在內心想著。

「爹地。」夕陽餘暉下，被抱著的小伊斯看著利威爾冷峻的側臉，輕喚一聲。

「又怎麼了？」這小鬼怎麼毛這麼多。

「沒有，只是覺得爹地好溫柔阿……」

「……」第一次被人說溫柔的利威爾有些反應不過來。

「少說那些有的沒的，下次你再護著那群混小子我連你一起揍。」某兵長似乎忘了這句話上一回他也這樣跟孩子講過。

「好的爹地。」深知自家爹地嘴硬心軟的脾性，小伊斯爽快的回答，那張小臉上漾著幸福快樂的燦爛笑容，他環抱著對方的脖頸心滿意足的閉上雙眼。

感受著懷抱裡小小軟軟的身軀，利威爾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思被撫平下來，他舉止自然地摸了下那顆小腦袋，陰沉的表情柔和下來、嘴角帶些似有若無的弧度。

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們就成了彼此最親密的家人。

這份尋常人家的陪伴和依戀對利威爾來說十分陌生，尋求陽光的溫暖是生物的本能，而孩子那顆毫無保留炙熱的心就像朝陽般暖化了他。

從排斥到抗拒再到接受，這解封過程如雪崩般迅速且不可逆。

不管未來如何，至少此刻──

他們體會到了這番微小平凡、卻貨真價實的『幸福』。





＃短篇日常０５‧完。
＃兵長無庸置疑是個溫柔的男人。

那是她第一次遇見他。

比起一般孩子堅韌光滑的鱗片，他只有一身皺巴巴、看起來只要輕輕一捏就會粉碎的身軀，但那雙漆黑的眼眸卻是如此清透、充滿旺盛的生命力，像是在告訴她：我想活下去！

所以，她對他伸出了手，即使知道這舉動觸犯的是亙古不變的輪迴齒輪。

──她終究還是觸犯了禁忌哪。





Ｘ




典雅華美的宮殿內，一名擁有垂及地銀白髮絲的女子趴坐在大殿中的王位上，精緻柔美的臉龐微微閃著淡藍光暈，不只是臉上、女子整個人都被光輝給壟罩。

不同於周遭金碧輝煌的擺設，女子只身著一件袖口、衣襬處印著暗金長紋的簡潔白色袍服，袍上擁有繡製精細的水波圖案，只要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那些圖案隱約的在流轉著、引起陣陣漣漪。

她是龍族的第三任龍王，王號：淼漣，當然這是用龍族語硬翻過來的，在龍族的語言中這象徵著：蘊含無窮力量的水之靈。

稱號能影射出一位王的個性和能力，漣王比起前兩任龍王不論在個性或是能力上都偏溫婉。

當初為了評斷這位大人是否能有能力帶領整個龍族而引起不少爭論，最後是由剛出生不到百歲的漣王展露出王者不可逆的強大力量才鎮壓住反對派。

自從那次以後沒有人敢在小看這位屬性為水，外表也總是冷漠、清淡樣的小小龍王。

在那蕩漾漣漪底下隱藏的是淼之力，無法為之抗衡的水之力量。




濃密的白金色睫毛微微的顫了下，已經為之沉睡百載的漣王緩緩的睜開眼睛，一雙如豔陽般燦金的眼眸沒有初醒時的茫然和惺忪，有的只是一貫的無波瀾。

龍族繁衍至今已經有十幾萬年歷史，每位龍王的生命都擁有萬年以上，所以只有剛繼位時的千年會選擇無眠性的改革、維持秩序、制定新的方綱。

當一切都安頓好後將會斷斷續續的陷入沉睡之中，不是為了減少消耗力，只是單純藉由沉睡來適應漫長時間的流動。

但現在才睡了一百零三年歲月的漣王在利用力量查看了下整個領土，發覺到沒有什麼重大事情會引起自己的提早甦醒而有些疑惑。

可現在醒都醒了，漣王決定起身活動一下，正當她反射性地將力量由遠至近逐漸收攏回來，在經過一個特殊空間時動作停了下來。

她感覺到有個弱小稀微的生命脈動正在掙扎著，這種情況很少見、但也並不是沒有過……只是這次有點奇怪。

「龍王大人！」就在漣決定前往該地親眼確認一下時，兩名高壯的龍族男子身穿貼身深藍戰鬥服、外頭披上一件只達腰部繡著王族衛兵符號的黑斗篷走了進來。

漣沒開口回應，燦金眼眸微微瞥了他們一眼，依然往自己要去的地方移動。

「大人，您要前往何處？剛甦醒應該要到靈池好好沐浴休憩一下的。」一名擁有火紅髮色的青年快速走到漣王身旁說著。

「本王要到罌粟池。」跟那張沒什麼表情看起來十分冷漠的臉龐不同，漣王的聲音溫轉輕柔、清脆如風鈴聲，十分動人好聽。

察覺到這次龍王醒來後行動有些不似以往，兩名龍王的左右護衛皆互視了對方一眼，接著偏智囊角色的綠髮青年向同伴搖了搖頭，要他聽從龍王的話。

於是，兩名高大的龍族戰士就這樣亦步亦趨的跟在自家主子後頭，一起前往位於宮殿南方被稱為：亡者沉眠處，禁地的罌粟池。




漣一靠近那扇被各式禁咒保護的暗紅大門，纖細白皙的手從寬長袖中伸出、輕輕觸碰了下……接著藍光從她的指尖處傳到門上、沒多久如水一般半清透的光芒流淌覆蓋整扇門，所有的禁咒瞬間消失無蹤、門緩緩的敞開──

「你們留在這。」漣王說了這句話邁步進去，門也在她走進去後便迅速闔上。

兩名貼身護衛望著對方面面相覷。













在那時，漣王撿回了一名畸兒。

從來不干涉生死的水之龍王，第一次為了這個脆弱、心靈卻異常堅強的畸兒破了例。

──那是個開端，不論是對於漣王還是這名畸兒，亦或是……整個龍族及其他族群。

隸屬於調查兵團訓練營一部份的樹林區，一道矯健玲瓏的小身影在裡頭飛快穿梭著，好幾名身穿著戰鬥制服的調查士兵在林中操控著一個個人形狀的大木板，木板後頸處是特意被加工過最符合巨人肉質強度的人工肉塊。

「來了喔。」兩人一組的調查兵，其中拿著望遠鏡的人在探望了好一會後發現一道水藍身影朝著這方迅速飛躍過來，趕緊朝身旁拉繩子的同伴提醒道。

「好。」拉著繩子的士兵開始手中的動作，只見在他緩緩拉扯下原本半垂的木板巨人抬起身動了起來。

這是使用立體機動裝置的訓練之一：樹林模擬戰。

訓練兵要使用立體機動裝置，在廣闊的樹林間找尋隱藏在各處的巨人木板、接著削其後頸肉，這不僅要考驗使用者對裝置的操作靈活度、還有瞬間判斷性、體能耐力、對瓦斯刀刃的消耗控制等等，屬於全方位的訓練，同時也被當作訓練兵團畢業考核項目之一。


《刷──》


剛準備完所有動作的兩人都還沒看清楚來者的全貌，一道強勁的風從頭頂颳過、伴隨凌厲破空聲下一秒就被金屬的反射光給閃了一下，半瞇起的眼睛只隱約看到一抹水藍色殘影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削下那塊人工後頸肉。


《啪──》這是被削下來的肉塊掉落在地的聲音。


這一連串的過程不到兩秒鐘，而且已經看不到出手人的背影，獨留被消除後頸肉的巨人木板在原地左右擺動，顯示方才的剎那景象並非幻影。

「……剛才那是？」完全被驚駭住的士兵呆愣的望著那塊人形木板，有些沒反應過來。

「不會吧？這速度和流暢度就連我們也做不到。」另一名拿著望遠鏡的調查兵瞪大眼看著地上的人工肉塊，不敢置信的喊著。

這兩名士兵是調查兵團裡隊長和副隊長級別的人物，戰鬥能力也算是數一數二，所以這模擬訓練的最終階段才會找這兩人來監測，只是……

「該說真不愧是利威爾兵長教導出來的嗎？」第三小隊的副隊長露出崇拜的表情喃喃道。

調查兵團每個人都知道利威爾兵長在替一名外表不到８歲的小孩子做特訓，剛開始所有人都覺得兵長和同意的團長都瘋了，居然讓一個年幼脆弱的小娃兒接受士兵鍛鍊。

但……離那孩子接受訓練的時間還不到５個月吧？

一名能做到靈活使用立體機動裝置的士兵至少需要一年時間，而這個小孩用短短幾個月就做到了，且不論準度、力道、速度都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我倒是真心佩服伊斯這孩子。」身為隊長的調查兵笑著拍了拍身旁還不斷在誇讚士兵長的隊員，轉身準備回去將手中的模擬訓練報告交給上級。

那孩子剛接受訓練時的第一個禮拜，利威爾兵長還允許有人在旁圍觀，當時他可是親眼看見那位被尊稱為最強人類的士兵長是如何操練伊斯的──

只能說……太殘酷、也太不人道了。

從一開始最基本的體能培養，兵長那魔鬼式的苛刻訓練完全震撼在場圍觀的眾士兵們，被其他部隊揶揄成保母班的利威爾班更是被許多士兵給架住才沒衝出去，當時他們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還猙獰。

但他能體會利威爾班眾人的感受，因為就連不常接觸那孩子的他都將視線轉向一旁不忍再看一眼……實在是太慘不忍睹了。

接下來的時間，第三隊隊長一面走著一面開始說那短暫卻撼動整個兵團的訓練過程。

「你當時不在場對吧？我永遠記得……那孩子在接受格鬥訓練時被利威爾兵長給撂倒在地，兵長每一下都毫不留情地往脆弱地帶打。」

「但那孩子一次次的不斷掙扎爬起來，即使全身傷痕累累……」第三小隊的隊長帶點不忍的語氣述說著。

那時候已經不能說是訓練，而是單方面的挨揍了，要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兵長在虐待小孩，下手冷酷無情且毫不手軟，非常慘無人道、怵目驚心。

只是這樣的情況到了第三天時突然間好轉起來，原本一直都處於挨打狀態的孩子似乎找到了訣竅也開始進行反擊。

從前兩天被修理的慘兮兮中體悟到的靈敏閃避動作、有些生疏卻俐落的攻擊……招招都不客氣地往利威爾身上招呼，那時候在場所有人皆發出了雀躍歡呼聲。

但問他們為什麼要如此激動喊叫卻講不出所以然，只是覺得內心莫名有股譟動和感動……

「所以有今天這個成績絕非只有利威爾兵長的功勞而已，我由衷的敬佩那孩子。」他說完後默默的將右手放置左心臟處，第一次不是對著長官等人、而是一名年幼的孩子──

雖然外表雉幼……卻擁有一身不屈的傲骨，是個不折不扣的戰士。

聽完那段短暫卻撼動人心的過程，某副隊長沉默了好一陣。

「隊長說的對，那孩子真的令人敬佩。」語畢，右手握成拳也跟著放至左心處。

從那時候起，兩人已將那名孩子視為夥伴，一位值得尊敬的同伴。




Ｘ




伊斯的課程是由艾爾文團長安排的，除了戰鬥、體能方面的訓練外還有許多需要學習的事物，例如：對立體機動裝置的了解、巨人的弱點以及生態等等……

利威爾班的所有人以及韓吉、米克分隊長都是教官，他們雖然是群怪人但各個都有不同的專業本領──

首先，對於巨人弱點及生態講解部分是由韓吉和佩托拉負責……其實佩托拉真正的專才並不是在這，可艾爾文考慮到韓吉一講起巨人就會興奮的不知節制所以才會特意請佩托拉幫忙。

一方面輔助韓吉截長補短講重點、另一方面適時阻止那個研究狂對巨人的熱情。

再來是立體機動的部分，所有利威爾班的隊員都是兵團裡的菁英，但談到對裝置的使用上最純熟的非某位白癡莫屬，沒錯……那就是：莫特‧塔庫拉。

他使用刀刃的準度和力道上不如其他夥伴，所以討伐次數上明顯低於其他人，但輔助討伐倒是整個兵團裡的佼佼者，就連利威爾也無法否認。

某位最強人類曾說過：「那個白癡什麼優點都沒有，就是很會鑽、每次都能從巨人手中逃過一劫，死都死不掉。」語氣雖然十分可惜加扼腕，但還是無法抹滅莫特對於裝置的靈活使用是頂尖的。

於是在裝置部分就由莫特來教導，至於他所不足的準度以及力道等等則是由利威爾兵長補強。

除了以上兩種外，還有關於一些身為士兵該知道的武器知識等等，例如：固定砲的填裝保養、發射，葡萄彈和榴彈的差別和使用情況，以及其他有的沒的相關知識……

這些就是交給格塔、奧路歐兩人負責，一個負責說明、一個負責實際操作。

至於艾爾德則是帶著孩子了解三種兵團的其特質和負責項目、以及一些戰術用語等等。

最後就連艾爾文團長都是教官之一，他和米克分隊長擔任孩子的戰術教官。

艾爾文很早就看出伊斯在觀察方面特別有潛力，雖然目前還沒有關顧大局的視野但這是可以培養的……

而米克則是單純發現孩子的感官比一般人敏銳很多，由他去引導伊斯如何使用自己與生俱來的天賦。

最後的最後當然就只剩下戰鬥技能方面，自然是由人類最強士兵的利威爾來指導。



小伊斯在知識吸收以及裝置使用上沒有任何問題，強悍記憶力以及如海綿般的吸收力、還有聰慧的頭腦往往舉一就能反三，應該說這孩子簡直是世間絕無僅有的天才級別……

所以他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就完成了所有知識的培養及學習，剩下的就只有戰鬥方面的特訓。

剛開始做特訓的時候伊斯每天都渾身是傷、體力透支的狀態讓利威爾給抱回宿舍，直到幾天之後這孩子漸漸開始抓到技巧，不論是攻防、速度、瞬間判斷力等等都以非常人的速度在進步。

那段時間不論是對孩子、還是對其他保父保母們而言都是段艱辛而痛苦的日子，但小伊斯沒有放棄更沒有服輸的跡象，只是一遍遍的爬起來再戰、咬緊牙關再衝過去，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

佩托拉等人永遠都不會忘記當時的訓練景象，正因為感受到那嬌小身子底下倔傲又堅毅的骨氣，他們才寧可邊掉眼淚邊看著也沒有試圖去阻止。

只能說……那孩子在某方面而言像極了士兵長。

看到那雙始終屹立不搖的堅定眼神後，所有人都會忘記這雙水碧色眼眸的主人只不過是個外表約七歲大的孩子。







「一旦開始訓練就不准插手，我們誰也沒有資格污辱那小鬼的決心。」當初在決定孩子的特訓課程後，利威爾離席前丟給了所有人這句話。







利威爾從一開始就看出來了。

──伊斯即使豁出生命也要達成的決意。

傍晚，街廓上摩肩接踵的人群逐漸散去，所有攤販開始收拾東西回家吃晚餐，一名黑髮男子揹著水藍小身軀從訓練營走出也準備回宿舍休息吃飯。

沿路的調查兵們都露出心疼樣看著士兵長背上的孩子，而後者只是露出純真笑顏向每一位士兵哥哥姊姊打招呼。

「爹地，今天晚飯吃什麼？」全身無處不痠痛、連動動手指頭都有心無力的小伊斯，趴在自家保父的背上好奇的問。

利威爾盡量把腳步放穩讓動盪別太大，接著回答孩子的問題：「有你最喜歡的食物。」專注在走路這件事上的男人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陰沉樣，但語氣明顯放柔許多。

「太棒了！爹地我們趕快回去，佩托拉媽媽她們一定也在等我們。」伊斯興奮開心的說著，即使因為沒什麼力氣導致語調有些虛弱，仍掩蓋不住裡頭那滿滿的喜悅。

「嗯。」利威爾將步伐給加快不少。



一路上，只聽見孩子鬆軟的童音不斷在說著話──

「爹地，我今天有沒有進步？」期盼的聲音在利威爾耳邊小聲地響起。

「有。」沒有任何猶豫的，某兵長回答道。

說真的，伊斯的進步快到超乎他想像，從最初的五個月前那孩子還只是個完全不懂打鬥的脆弱小鬼，直到現在居然已經能和他打起消耗戰。

雖說小鬼因為體力不足的關係總是耗盡力量落敗，可依照這樣繼續訓練下去的話……

「那總有天我就可以打敗爹地了對不對？」夾帶期盼和得意的童音打斷利威爾的思緒。

某人類最強沉默了好一陣子後冷哼說：「小鬼，你還久的很。」

「爹地好壞，安慰人家一下又不會怎樣。」伊斯鼓起臉頰，半撒嬌似的抱怨著。

「……」利威爾沒有接話。

感受到身後小身軀微微動了一下，然後一陣陣的撞擊感傳來，男人帶點無奈的喚了聲：「小鬼。」

「唔？」剛恢復些體力、還在用那顆小腦袋輕敲著自家爹地後肩膀處的小伊斯，悶悶的發出聲音。

「……總會有那一天，所以別撞了，等一下那些傢伙一定又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對於伊斯幼稚的抗議舉動利威爾沒好氣的說著。

每次抱或揹著這小鬼回去時，佩托拉等人雖然都沒說什麼，但總是眼眶含淚的看著他，被一群人用那副表情這樣盯著利威爾總是渾身不對勁。

這次要是連小鬼唯一完好的臉被看到額頭紅紅的，肯定又要被眾多譴責目光給注目了。

聽到自家爹地沒好氣妥協的聲音，停下撞擊、將頭埋在對方頸窩處的伊斯悶悶笑了幾聲。

在外人眼中利威爾看起來難以相處，可伊斯知道自家監護人那冷淡模樣下是一顆柔軟的心，縱然笨拙卻真心實意的照料跟給予關心，對孩子而言利威爾既是嚴父也是慈母。

伊斯把已經能動的小胳膊輕輕環抱住利威爾的脖子。

小巧鼻子微微抽動一下，嗅著此生第一個熟悉的味道，難以言喻的滿足和孺慕之情從心底湧出，恍惚間小嘴一張很自然而然的說了句──

「……歡。」模糊不清的聲音傳到男人耳裡，因為實在太小聲了所以沒有聽清楚。

「嗯？」

「喜歡爹地。」微仰起頭、鬆軟的聲音小小的覆在對方耳旁說著，這一次利威爾清楚的聽到了。

「體力恢復了就安靜休息，別廢話那麼多。」利威爾拍了拍孩子因為訓練而滿是髒汙的腿，淡漠的說──如果忽略那明顯揚起的嘴角話。

「嗯。」胳膊緊了一緊，稚氣小臉上露出笑容然後聽話的不再開口。



──有些事情不需言語就能明白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大一小的人影充滿了溫馨、和諧的氣氛。





Ｘ





晚餐時間，已經暫時先換上乾淨衣裳的小伊斯一如既往用很驚人的速度在掃蕩著桌上食物，對這景象已經很習慣的眾人悄悄的減少夾取盤中物的次數，寧可餓肚子也想讓孩子再多吃一點。

「兵長，小伊要進行入團考核的事情是真的嗎？」吃了六七分飽便停下進食的佩托拉看了眼還在努力往小嘴中塞食物的孩子，想起什麼把目光轉向自家長官問道。

從伊斯開始接受特訓以來已經過了八個月，這段時間不論是在知識還是戰鬥技能上這孩子都已掌握了八九成，離成為真正士兵這一步剩下的就只有考試了。

在今早，保母班的眾人從韓吉分隊長那裡聽說團長似乎開始在準備伊斯入團考核的相關事務。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對於一直渴望要正式加入調查兵團的小伊而言可是個好消息。

「嗯，艾爾文的確有這個打算，但詳細情況還不清楚。」拿紙巾擦了擦嘴角，利威爾回答。

「唔？」聽到有關自己的事情，小伊停下手上的動作鼓著頰望向旁邊的監護人。

利威爾看向吃相像隻倉鼠一樣的伊斯，皺眉叮嚀著：「吞下去再說話，還有吃慢點……吃太快腸胃會消化不良。」

因為特訓的關係伊斯原本每個禮拜的身體檢查已經變成三天就要去一趟，而昨天夏和才剛交代利威爾別讓孩子吃東西吃太快，快速消耗體力下食物的營養補充很重要，所以每一口最好都要細嚼慢嚥。

滿嘴食物、現在沒辦法開口講話的孩子點了點頭，然後放慢了塞東西的速度。

「艾爾文說這兩天會確定下來，到時候再問他。」看到小鬼乖乖放慢吃飯速度，利威爾滿意的拍了拍那顆水藍頭顱以示讚賞，接著掃了部屬們一眼後道。

眾人了解的點了點頭，就在所有人談著其他事情聊了好一陣後打算先將一些空碗盤等等收拾起來，猛然發覺原本還有四分之一量的食物突然間消失無蹤，頓時所有的目光皆朝某娃看去──

「爹地，我吃飽了。」伊斯摸了摸鼓起來的小肚子，撒嬌的往利威爾身上蹭去，但這舉動很明顯有掩飾什麼的味道。

「小鬼，不是叫你吃慢點嗎？下次再這樣一個禮拜都沒有雞腿吃。」沒讓孩子的撒嬌政策忽悠過去，利威爾臉色不善、沉著聲音警告道。

一聽到以後沒有雞腿吃，某個陽奉陰違的小孩笑容僵了一下，他懦懦的小聲說：「……爹地我知道錯了。」被揪出來的伊斯皺著小臉，可憐兮兮的坦承錯誤。

「嗯，去拿好衣服在房間等著。」原本繃著張臉的利威爾神色緩了下來，抱起還賴他腿上懺悔的小鬼放到地上後起身吩咐。

其實以伊斯現在的年紀（外表年紀）早就可以自己處理洗澡這等事，但礙於某個超級不喜歡水的小傢伙總是喜歡裝傻不洗，所以到現在還是由利威爾幫前者洗澡。

「好……」一聽到又要洗澡的伊斯喊了這聲後，表情不甘不願的離開飯廳。

眾人就這樣目送著那小小水藍身影有氣無力的走到樓上，格塔率先搖頭笑道：「呵呵，小伊到現在還是不喜歡洗澡阿？」

「是啊，每次兵長不在時，要幫那小子洗澡都像在打仗一樣。」奧路歐邊收拾著桌上的碗盤邊說著。

奧路歐此句一出，其他人比較常待在宿舍的人也跟著認同的點了點頭。

小伊那孩子什麼都好，就是討厭洗澡到麻煩的程度……小時候還可以直接抓著小孩硬洗，現在長大了每每洗澡前都會一溜煙跑個不見人影，害的他們都得費盡千辛萬苦到分部各個角落去抓小孩。

就在艾爾德等人聊著伊斯逃避洗澡所使用的千奇百怪招式時，在一旁的士兵長突然開口：「說到洗澡這陣子那小鬼……」

利威爾話沒說完就停止了，似乎在猶豫著什麼微微蹙起眉，這讓眾人都是一陣疑惑。

「小伊怎麼了？」剛將碗盤放到洗手槽從廚房走出來的佩托拉，恰巧聽見自家長官那句話，不解的問道。

「沒事，快把東西收一收。」神色恢復原樣的利威爾說完便走進廚房，不理會其他被激起好奇心的部屬們。

「剛剛兵長到底想說什麼？」佩托拉不明所以的轉頭望著同僚問。

莫特回給她一記聳肩後說：「誰知道，可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如果是公務上的事情以兵長個性是不會像這樣吞吞吐吐的。

「是喔……」格塔望著那開始潔癖起來、已經在清理廚房的長官，覺得有什麼隱情。

「趕快收一收吧，不然等會又要被罵了。」艾爾德拍了拍還在糾結的格塔說著。

艾爾德才剛說完不久，就聽到廚房裡頭傳來不悅的喊聲，眾人互視對方一眼後趕緊加快收拾動作。

整理完廚房後，利威爾回到自己的房間，剛打開門習慣的找尋某個小身影……

印入眼簾的是乾淨整潔的擺設，唯獨沒看到總是喜歡賴在地上的小孩，他微皺了下眉走進去後關上門，喚著：「小鬼？」不是叫他在房間待著嗎？跑去哪了……

小伊十分厭惡洗澡這件事利威爾再清楚不過，應該說只要會碰到一定量的水那孩子就像炸毛一樣非常排斥，這點從小到大都沒變過。

只有在給自家監護人洗時伊斯才會乖乖聽話，所以這還是利威爾第一次遇到回房看不到孩子蹤影的情況。（這情形保母班等人倒是常常有）

臉色沉下來的士兵長正準備要到外面去找小孩，突然聽見浴室裡傳出稀稀疏疏的聲響，他原本要踏出房門的腳步一頓、轉身走到浴室門前。

「小鬼你在裡面嗎？不是叫你乖乖待在……」就在利威爾不悅的邊碎唸、邊轉開把手要進去……


《碰──》


一道碰撞巨響掩蓋了男人的聲音、也令他臉色微之一變、動作急促地衝了進去──

「小鬼！」利威爾完全不管門被他大力一開一撞已經呈現遙遙欲墜的情況，在看到洗漱用品散落一地，不著衣物的小身軀閉著眼癱軟在地的模樣，心跳漏了整整好幾拍。

「喂！小鬼……你在搞什麼東西！」三步併作一步的來到孩子身前，利威爾趕緊將還在灑著冷水的水龍頭給關掉。

「伊斯？」利威爾第一時間確認生命跡象，發現還有呼吸心跳後喚了幾聲、也輕搖了幾下，孩子卻毫無動靜……

他看著那張神情安詳到彷彿只是睡著的稚氣臉蛋、回頭拿衣服蓋到那從剛才開始就一動也不動、濕淋淋的小身軀上，沒有任何猶豫的抱起小孩就往外頭跑。

「該死！」那小鬼的身體越來越冰，到底是怎一回事？！ 利威爾緊緊抱著伊斯往樓下衝，準備直接帶著孩子殺到夏和醫生那裡。

「兵長？發生什麼……小伊！小伊怎麼了？！」正準備上樓的佩托拉看見自家上司臉色非常難看的抱著一團白色物體腳步匆忙的下來，正疑惑的同時突然看見那貌似襯衫的白物體露出熟悉的藍色髮絲……

「不知道！呼吸和心跳都正常，就是體溫很低、完全沒反應。」利威爾回答某個慌張到極點的屬下。

利威爾回答佩托拉的聲音因為緊張帶點半吼，導致原本在大廳的其他人都聽到了，眾人就這樣跟在長官後頭以最快的速度一起奔到夏和醫生的家。


《碰──》


「醫生！夏和醫生在嗎？」等不及房屋主人前來應門，利威爾直接抬起腳踹開大門快步走了進去。

剛去沖泡咖啡的夏和走到客廳，對於自家大門差點被踹爛沒有任何慍怒之色，他平靜淡定地問了聲：「利威爾？」例行檢查不是明天才到嗎？

夏和疑惑的同時也看見這個一向沒什麼表情變化的男人神情帶著明顯焦急的模樣，頓時詫異一愣。

下秒黑眸轉向對方手裡緊抱的物體，第一個反應就是：「小伊怎麼了？」相處幾個月以來夏和十分喜歡那孩子的天真無偽、聰明貼心的性格，早已和伊斯混得很熟。

所以猜測出小伊斯可能發生什麼意外的醫生趕緊上前掀開襯衫檢查──

一向神色都是淡然無波瀾的夏和，在稍微觸診了下後表情逐漸凝重起來，這讓利威爾和後頭的保母班們都一顆心懸在半空、有些提心吊膽。

「把孩子抱到裡頭的診療室，然後全部待在客廳。」夏和嚴肅正色道，眾人第一次聽到醫生如此凌厲的語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反倒是利威爾立刻把伊斯給抱到那間有著各式醫療器具的診療室後默默退回到客廳。

「利威爾兵長，我們……」艾爾德剛開口，就被自家上司難看的臉色給震得說不出話來。

「那孩子不會有生命危險的，相信我。」夏和靜靜的與那雙掩蓋不住濃厚不安的墨黑眼眸對視，口吻堅定的說著。

「嗯。」利威爾全身肌肉都十分緊繃，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可怕，不論再怎麼深呼吸都無法控制內心那份焦慮，滿腦袋都是那小鬼癱軟在地、生死未卜的畫面。

「在這裡安靜等著，如果你們真的希望小伊好的話。」瞥了眼躁動的利威爾班眾人，夏和微沉著嗓音吩咐，他在說完後便走進診療室、將門給關了起來……

「拜託，小伊一定要沒事啊……」佩托拉望著那扇厚重的深色木門，雙手合十低頭禱告，其餘的人見此也跟著一同雙手交握請求那從來就沒信過的神明。

調查兵團的人都不信神的。

因為他們是將生命託付給自己以及夥伴，並且將心臟獻給兵團和民眾的一群人。

看慣了生死，所以不再信那虛無飄渺的神明，反正對方也從沒給過他們回應跟奇蹟。

只是現在……利威爾班的菁英們首次祈求起那不知是否存在的神秘力量。

如果這世上真有神蹟的話，請憐憫這個潔白的小天使吧。




Ｘ




牆上時鐘滴答滴答的響，在這靜謐空間內顯得格外清晰。

明明才只過了十分鐘，眾人卻有已經好幾個小時的錯覺，第一次感覺時間是如此的漫長。

利威爾班等人頭次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天真，以為已經看慣各種生離死別……就算下一秒身旁的夥伴死於巨人手上，也覺得自己可以忍著悲痛繼續前行下去。

所以當初在伊斯發出永遠宣言時，即使內心再擔憂、不捨卻也支持那孩子往入團這條路前進。

……真的太天真了哪。

這次只是小伊昏迷不醒還沒確定死亡大家就恐慌成這副德性，等將來到牆外進行遠征真有辦法做好孩子會活生生被巨人吞食的心裡準備嗎？

不是他們太悲觀，而是只要待在調查兵團裡與巨人戰鬥的一天，就得隨時做好犧牲的準備──不論是自己亦或他人。

不約而同的，佩托拉等人都想到了這現實的將來，臉色一個比一個還要沉重。

如果伊斯這次平安無事就勸團長和兵長把小孩偷偷託付給平常人家好了，或許這才是最正確的決定……

訓練、出征什麼的，對那孩子而言太殘酷了啊。



「你們、比那小鬼還懦弱。」倚在牆邊的利威爾掃過一眼所有人那副帶點怯弱又擔憂的神色，不難猜出這些人在想什麼，他一記略帶斥責的冷喝聲令沉浸在思緒中的眾人身軀猛然一顫。

沒有人敢開口說話，表情都是充滿凝重。

「你們知道那小鬼經歷過幾次死亡危險嗎？」看不過那群人槁木死灰般的臉，利威爾撇過頭去，目光停駐在那扇已經過了十幾分依舊沒聲沒響的木門。

利威爾班以及其他調查士兵只看過剛開始的一個禮拜戰鬥訓練──殊不知，那一星期是士兵長最仁慈的一段時間了。

之後好幾次那孩子都在生與死當中徘徊著，但一次又一次的熬了過來，就算精疲力盡也會堅持爬起來繼續將訓練給做完。

那時候別說其他人，就連利威爾也差點看不過去想要乾脆把人給打暈，他承認一開始出刁難的任務是為了讓那小鬼知難而退，直到最後反而是他開始後悔了……

不論出再多、再刁難的訓練，利威爾從來沒在那雙清澈的水碧眼眸中看到退卻或喪氣過，只有一貫的專注及堅定。




＃



幾個月前，有次利威爾到下著暴風雪的山上將體力透支、身體還失溫的孩子給硬拖了下來，那時候一邊生火幫那僵硬的小身軀回溫、一邊夾帶火氣開口──


『小鬼，為什麼你要這麼拚命？你這次差點就凍死了知不知道！』利威爾那時背對著伊斯氣急敗壞的質問，心裡既憤怒又帶些自己也沒發覺的自責。


『……』


就在男人沒聽到回應正覺得疑惑準備轉頭時，下秒腰部被身後人緊緊抱住……在火光照映下因凍傷而造成紅通通的胳膊印入前者眼簾，這對如此瘦弱纖細、根本無法整個環住他的小手臂正微微顫抖著。


『……會怕。』鬆軟的悶聲從背後傳來。


『每次訓練都好怕……怕閉上眼睛後就再也看不見爹地。』伊斯說到底也是個剛出生可能還不到兩年的孩子，縱然再懂事成熟有些事情他還是會感到恐懼。


每一次的嚴苛訓練，孩子即使體力透支了都會盡量維持清醒，就是害怕當闔上雙眼後就再也睜不開。


伊斯最喜歡的其實就是任務達成之後自家爹地就會立刻出現在眼前，然後抱起他……喜歡那溫暖的懷抱和對方讚賞性的輕拍。


『但比起這個，更怕哪天爹地和大家丟下伊斯再也不回來……』


『所以會不斷努力，努力不成為爹地你們的負擔、努力得到能夠永遠待在大家身邊的力量……』


稚氣的嗓音很緩慢、很緩慢的說著，一句又一句，十分淺白卻再真摯不過的語言深深地敲打進某人的心。


那時候，利威爾只轉過身、把說完話因為疲倦而睡著的小身軀納進懷裡，說了一句：『傻瓜。』




為了這個而不惜拚命，小鬼就是小鬼。




＃



也從那時候他才明白了──

「那小鬼這麼拚命的原因只有一個：永遠待在我們身邊，不論生死。」

「所以別比一個孩子還要軟弱，你們該想的不是如何讓伊斯離開兵團，而是該怎樣提升自己的實力去保護自己和那小鬼。」

微垂下眼，利威爾緊了緊拳、似乎在提醒自己一般，隨著講完一長串話神色已經漸漸恢復原有的鎮定。



──士兵長沉穩的聲音迴盪在所有人耳中，並且在心中扎下了根。

在利威爾班因長官那番話各自陷入思緒當中時，一直等候的開門聲總算響起，夏和醫生脫下手套和白袍若有所思的走出來，從他臉上平靜表情看的出伊斯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小伊怎麼樣了？」最靠近門邊的佩托拉憂心忡忡地率先上前問道。

夏和沒回答反而讓出一條通路，眾人見此也不再多囉嗦的走了進去，只見房間充滿著各式各樣的醫療器具，有大型的也有小型的……更有不少是從來沒見過的機器和裝置，這裡的科技發展彷彿高出外界一個次元。

要是以往可能會忍不住好奇的多瞧看幾眼，可此時大家心裡掛念著孩子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觀察周圍。

「小伊？」輕輕的喚了聲沒聽到回應，佩托拉自覺的把腳步放輕許多，她和其他人走到最中間白色的床鋪旁，上頭躺著穿著病服的藍髮孩子。

佩托拉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那像是睡著般平靜安詳的小臉蛋，觸及的溫度有些偏低。

「現在已經沒事了，孩子進入深層睡眠，推測明早就會醒……」夏和在一旁寫著病歷資料，邊開始講解伊斯的情況。

「那小鬼怎麼了？」利威爾望著熟睡的孩子，不可否認的他在聽到伊斯會醒過來後已經不像剛才那般焦慮。

夏和停下筆，望向孩子的監護人道：「剛送來的時候意識不清、體溫急速下降，脈搏逐漸微弱……」如果再晚些的話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為什麼會這樣？」格塔聽到這麼嚴重忍不住開口問。

夏和看向發問的平頭年輕人，搖了搖頭回答：「目前找不出原因，事發緊急我只能先做急救，所以這段時間麻煩讓他暫時在我這裡做些檢查。」說到這裡，他將目光轉到利威爾身上。

「可以，但我要在旁邊。」難得的某兵長爽快答應，只是附加上條件。

「嗯。」夏和應完這聲，看向手中的資料思索一下正準備開口要補充說明──


《碰──》


這是醫生家的門二度遭受暴力對待。

正當夏和要出去查看一下，一道褐色身影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在大家還沒看清楚來者何人就聽到一連串慌急的問話：「聽說小伊發生事情了？他怎麼樣了？是受傷還是生病？」

正當那熟悉的微沙嗓音令眾人一愣時，沉穩的男性聲音跟在後頭傳來：「……韓吉，別每次都這麼莽莽撞撞的。」

來的人是接獲到消息趕忙過來的艾爾文團長以及韓吉分隊長。

就在韓吉跑到床邊查看伊斯是否沒事、一面聽著佩托拉等人敘述剛才的過程，艾爾文望了眼那道被眾人團團圍住的小身影，接著看向一旁的夏和問：「阿夏，小伊的情況怎麼樣？」

夏和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要如何表達，接著開口：「那孩子已經沒事，但發作原因不明所以得留在這裡幾天做檢查……」說到後來，平靜黑眸望進對方那對湛藍雙眼，以眼神暗示著什麼。

夏和表達的很隱諱，但跟這名醫生認識十幾年的艾爾文仍舊敏銳察覺出對方有一些不適合現在說的事情要告訴他，於是轉頭對著那群還圍繞在孩子床邊的部屬們說：「你們先回去，小伊我和利威爾會在這裡照看。」

「韓吉……回去之後跟米克解釋一下並且壓下消息，真的防不住就向外說明是受風寒。」艾爾文神色凝重的交代著，見此所有人皆各個正肅以待。

看著利威爾班眾人一個個摸了摸那顆藍色小腦袋後紛紛離去，艾爾文熟練自在的拖出擺在角落不顯眼的椅子，他搬到床鋪不遠處的地方坐下問：「是關於小伊的事吧？他的身體到底怎麼了。」

艾爾文認識夏和這麼久，早就熟知對方自我要求很高，是個不允許在醫療及研究中草率的人，往往面對病人家屬即使實話再殘忍不過，這名淡漠的醫生仍會將一切給說的明明白白，但是剛才說明小伊的事情太多不確定跟含糊地帶了。

利威爾一雙墨黑銳眸朝著夏和望去，後者見此問了一句：「利威爾，你知道孩子背後的事嗎？」此話一出，原本神態恢復往日冷靜的利威爾凝重的皺起眉點了點頭。

「小伊的背怎麼了？」看著這兩個人用他所不明白的方式在溝通什麼，艾爾文沉聲問道。

「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我用藥劑穩定好這孩子的體溫後，才察覺他背後的地方似乎透出寒氣，翻過來才知道造成他體溫急速下降的源頭似乎是在這裡……」夏和一邊說明，一邊走到伊斯旁邊將孩子的身子給微微翻動，讓兩人能夠看到後者的背部……

艾爾文和利威爾紛紛瞪大眼表情錯愕，後者雖然早隱隱發覺不對勁，可比起現在眼前的景象他之前所看到的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攤在兩人眼前的是：孩子光滑白皙的後背上長出兩塊相連的詭異肉塊，四周有著一片片由肉團為中心往外擴張的菱狀拇指大小透明物，那些菱形東西在光的照射下不時閃著反射光，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不停膨脹收縮、上頭還有著數條明顯血絲的肉團……

夏和戴起手套，從一旁的透明盒子拿起一片透明物，接著把盒子遞到兩人面前解釋：「這個是掉落下來的部分，像是魚鱗的東西非常堅硬銳利。」語畢，還將沒戴手套的左手攤開、上頭有著幾條已經凝固的細血痕，好印證話裡的『銳利』。

「阿夏，早就叫你不要以身試驗！你還……」艾爾文看見夏和手上的細痕皺眉斥責道，在視線轉到那張一直以來都是副雲淡風輕樣的臉後不悅的停下。

「算了，反正你也聽不進去。」

面無表情的夏和注視著明明已經是個成熟大人、卻還像個孩子一樣撇過頭生悶氣的艾爾文團長，嘴角微微的勾起，雖然不甚明顯。

「這是不小心的。」夏和將兩副手套拿給兩人，平淡的解釋著。

知道這位總是喜歡拿自己當試驗物的某醫生不是故意的，團長大人的表情這才緩了過來，他戴上手套打開透明盒拿起一片像魚鱗的透明菱狀物，發現這東西非常輕薄，感覺只要稍微用力就會扳碎，不似夏和口中的『堅硬』。

「那些東西不能拔除嗎？」正當艾爾文認真研究他手裡的東西，站在旁邊對鱗片不怎麼感興趣的利威爾，目光依舊停留在小鬼背上那詭異的肉塊。

他是不知道為什麼伊斯身上會長出那些東西，可看起來對孩子造成很大的不良影響，既然會造成生命危害能拔除是再好不過的。

這幾天，利威爾幫伊斯洗澡時就已經發現孩子背上突然冒出像痘痘的東西，只是想不到昨日還是銅板大小只隔一天居然變成拳頭大的肉團。

「還沒確認拔除不會影響孩子身體前，不能任意碰它。」夏和認真的回答，接著將伊斯半側的身體平放，這時候兩人才發現原來床有漏個洞，這樣才不會壓到那還在不斷脹大收縮的不知名肉團。

接下來，已經把隱瞞的事情給說完的夏和醫生沒有再開口說話，眾人皆是一陣沉默。

「唔……」一道細碎的呻吟聲從床上的小身影傳來。

最靠近孩子的夏和伸手摸了摸額頭處，發現體溫又開始下降，正當他準備縮手要去拿藥劑，一隻手掌從他旁邊伸過來覆上了那顆水藍小腦袋，像是安撫似的輕輕拍了幾下……

看著孩子不安穩的神色逐漸平靜下來，原本下降的體溫也慢慢的回到正常，夏和抬眸望向那名緊繃著張臉、動作卻是出奇溫柔的男人。

艾爾文原本因為苦思而緊皺的眉，在看到這幕後舒緩了下來，露出淡淡微笑道：「這段時間小伊這孩子就暫時交給你了，阿夏。」至於後續那些問題，他相信總有辦法解決的。

──利威爾你就留在這。 這句，艾爾文並沒有說出口，他知道孩子監護人早已做了這個決定。

「好了，我先回去交代些事情。」某團長起身，拍了下夏和的肩便離開。

夏和瞥了眼這一大一小身影，沒再多說什麼的也跟著起身拿著透明盒出去，頓時整間醫療室就只剩利威爾和熟睡中的小伊斯。






無數次的夜晚──


『爹地，我睡不著……』


『嘖，麻煩的小鬼。』看著鑽進自己懷裡的孩子，語氣不耐煩的男人動作十分熟練的拍了那顆小腦袋幾下，在他輕輕撫著那柔軟髮絲時懷中的小身軀逐漸放鬆、安穩的睡著了。










「麻煩小鬼……」

這晚，利威爾一夜無眠，撫著孩子的手也沒有停下過……

伊斯做了個好夢。

他夢見自己躺在草地上曬著太陽，暖暖的冬陽照在身體上很溫暖很舒服，躺著躺著睡意席捲而來，一雙水碧眼眸開始失焦無神漸漸的闔上……

半睡半醒之間，隱約的感覺到頭頂被覆上了比陽光還溫暖的東西，有節奏性的輕輕地拍著、撫著，伊斯認得這個感覺……





「……爹地？」


還分不清楚夢境和現實的孩子迷迷糊糊的，過了好一會緩過神來的伊斯發覺到四周的景物不太一樣──這裡並不是利威爾的房間。

「小鬼。」看見剛醒過來有些迷茫和疑惑的孩子，一直守在床邊的利威爾喚了一聲，從神情隱約的笑意來看不排除是小伊剛醒過來就喊著『爹地』所致。

「爹地！」本來還因為睡醒突然就在陌生地方而有些茫然不安的小伊斯在轉頭看見熟悉的陰沉臉（？！）立即露出笑容撲了過去。

「爹地，這裡是哪裡？味道很熟悉……感覺像是醫生的家。」開心賴在自家保父懷中來個早安撒嬌的孩子在嗅了嗅後不解的問道。

伊斯的感官比一般人還來的靈敏，在米克分隊長的幫助下嘗試控制這樣的天賦，將來有極大可能成為第二個像米克那樣能夠遠遠就感覺到巨人行動的存在。

「你昨天昏倒，在醫生這裡睡了一夜。」利威爾小心翼翼的不碰到孩子背後的東西，解釋著。

「小鬼給我老實說，昨天你到底是怎一回事？」想到昨夜的浴室驚魂，男人沉著臉開始質問起來。

伊斯先是因為聽到自己昨夜昏倒而被送到醫生家的事情感到震驚，接著歪了歪頭回想：「昨天……我聽爹地的話到房間拿好衣服，後來想說先到浴室等爹地……」腦中的記憶到抱著衣服走進浴室前都還很清晰，那後來呢？

「然後呢？」看著努力回想的小孩，利威爾蹙眉問。

伊斯努力想著在那之後發生的事，但不論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


──後來呢？


「唔……」小伊從原來的苦思開始變成痛苦神色，一陣陣強烈悶痛猝不及防從腦海深處洶湧而出，讓他忍不住抱起頭整個人捲縮了起來。

「小鬼！停下，別再想了聽見了沒有！」察覺到孩子不對勁的利威爾趕緊制止，他抓下那還抱著腦袋的小胳膊低吼著。

「爹地，我想不起來，而且頭好痛……」停下思考、被吼了一聲的小伊斯帶著無辜委屈的神情望著臉色極差的男人，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突然這麼生氣。

知道自己嚇到小孩的利威爾緩緩情緒、微嘆口氣拍了拍那顆水藍小腦袋說：「頭痛就別想，你生病了這幾天要待在醫生這裡做治療，所以最近不去訓練。」

聽到自己生病的小伊斯眨了眨眼沒什麼表態，只是乖巧的點了下頭然後往爹地懷裡蹭了蹭，他敏銳的感覺出後者的心情不怎麼好。

正當利威爾想說些什麼時，突然發現伊斯背後的兩團肉塊似乎縮小很多，而且變成扁平狀了，周圍那些像魚鱗的東西也消退到只剩下肉塊旁邊稀稀落落的還有一些。

「小伊。」夏和穿著一身白袍打開門走了進來，看到窩在利威爾懷中已經恢復精神的孩子有些鬆口氣，雖然他昨日信誓旦旦的保證孩子會醒，可有什麼突發狀況誰也沒辦法預料……

小伊斯聽見後將頭抬起來望向夏和笑著喊了聲：「醫生。」

習慣性的摸了摸孩子的頭，夏和拿起一旁的病例坐到床邊，他先是探查伊斯的體溫、檢查一些生理狀況，然後問著：「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小伊搖了搖頭。

「嗯……身體沒有問題。」夏和這句話是說給利威爾聽的，同時也發現伊斯背後的轉變，手中的書寫動作停了下來。

「小伊，你有沒有覺得背後哪裡奇怪？」夏和問道。

伊斯露出不解貌，接著搖了搖頭。

夏和見此戴起手套、傾身伸手碰著肉團旁邊的鱗片問：「有沒有感覺？」他要確認碰觸那些東西伊斯會不會有觸覺。

這次小伊點了點頭，然後在夏和往上碰到那已經變成扁平狀的肉塊時，孩子的身體明顯顫了一下，連帶的肉塊也猛地收縮。

微瞇起眼，夏和收回手想了一會後開口問：「小伊，你感覺的到自己背後有長東西嗎？」他懷疑背部那些詭異東西不像是腫瘤這麼簡單的物體，本來如果是腫瘤的話只要不是惡性就可以考慮切除，但現在……

豈知，伊斯的下一句話令在場的大人微微一驚，因為孩子用很天真很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背後不是本來就有東西嗎？」

從剛才就抱著小伊斯沒有開口打擾夏和做檢查的利威爾忍不住問：「小鬼，意思是你一直都覺得背後有長東西？」

伊斯眨著大眼，坦率的點了下頭，還非常不解地反問他們：「難道爹地和醫生沒有嗎？」語畢他瞄了眼聽完答案後臉色複雜的自家保父和一旁沉思的夏和醫生。

夏和沒有回答孩子這個問題，反而吩咐道：「小伊，你試著動一動背後的『東西』。」他不明白那是什麼，看起來似乎還是未完全狀態，只好在看出是什麼物體前暫時以東西代稱。

「動一動？」伊斯不太能明白醫生要他做什麼，也從來沒試著去動後背的『東西』，可既然是對方要求他乖巧的試著照做看看。

夏和和利威爾只見孩子滿臉認真和正用力著什麼的模樣、片刻那兩團扁平肉塊上下擺動了幾下，也因此兩人才發現原來肉塊並不是完全緊貼的，在肉塊顫動的同時連帶扯到跟背部相連的皮膚，血液緩緩從那處撕裂傷口流下來。

「像這樣嗎？」伊斯在肉塊動了幾下便面不改色地看向醫生，似乎沒感覺到痛。

「可以了，從現在開始不要再動它。」兩個大人看見傷口紛紛蹙起眉，夏和低頭檢查一下，發現並不嚴重後替對方做處置並吩咐道。

「果然有神經和肌肉嗎？」夏和喃喃自語，他起身拍了拍那顆因為剛才用力過度而流汗的小腦袋說：「小伊你暫時要留在這裡做些檢查，而且不能亂跑……知道嗎？」面對孩子，夏和顯然不像對外人般的冷淡、寡言。

「知道，爹地有說過。」剛剛就被利威爾交代過的伊斯點了點頭，雖然他很想問自己生了什麼病，可在看到醫生和爹地都一臉沉重樣到嘴邊的疑問又吞回肚子裡。

夏和將乾淨的無菌紗布蓋住伊斯背部大部分面積、然後固定好，接著替孩子換上另一套背後沒有挖洞的寬鬆白色病服。

即使伊斯穿著長過膝蓋的白病服看起來像個忍人憐愛的小天使，但利威爾仍舊看那身打扮不太順眼。

「我這裡沒有小孩子的衣服。」察覺到某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病服上，夏和淡漠的解釋道。

聽夏和醫生的語氣似乎可以穿一般的便裝，利威爾打定主意等會回去收拾一些東西也替小鬼拿些換洗衣褲來。

瞥了眼在思索要打包什麼東西的監護人，夏和補充一句：「最好拿些寬鬆的，如果要帶孩子出門的話。」阻止一個現齡愛玩、活力旺盛的孩子出門也太苛刻，況且小伊又不是得了什麼無法活動的疾病，出門散散步是可以允許的。

剛提醒完利威爾的夏和在病歷本中整理了一下剛才所得到的資訊，半晌，闔起筆對著一大一小說了句：「我去準備早餐。」便出去了。

對於夏和會弄早餐這件事利威爾和伊斯倒是有些驚訝，這個獨居醫生感覺像飲食非常不正常、也不太會煮東西的人，事實上味蕾很挑剔的夏和不論是煮咖啡還是食物都由自己來，很少假借別人之手。

在醫生出去弄大家的早餐時，伊斯突然想到什麼，抬頭看向自家保父欲言又止遲疑了好一會，忐忑問：「爹地也會住在這裡嗎？」

小伊斯雖然也很喜歡醫生，但知道要好一段時間不能回家神情隱約有些落寞。

利威爾看著明明很想要他留下來卻又不直接開口的小鬼，難得的惡作劇回：「不會。」

在某兵長剛講完話的那一瞬間，那張原本還抱著期待的小臉蛋瞬間垮下來，垂頭喪氣的緊抓著利威爾的衣服，將一臉的失望埋進對方懷中。

這小鬼真是開不起玩笑。 看到孩子陷入沮喪氛圍中的利威爾搖了搖頭、用力揉著那顆水藍腦袋說出實話：「我會待在這裡，所以小鬼你別想自己偷跑出去。」

此句一出，原本失落的小伊斯抬起臉露出欣喜的笑容確認：「真的嗎？」

「嗯。」利威爾淡漠的應了聲。

「爹地最好了！」小伊一聽到利威爾要留在這裡，第一個反應就是喜悅，就連生病不能去訓練這件事也顯得不是這麼糟了。

「啊啊……那剛剛爹地故意騙我！爹地好壞！」上一秒還說對方好的孩子，在察覺到自己被騙後忍不住嚷嚷著。

「再吵就不留。」利威爾好氣又好笑的彈了下不斷喊著『爹地壞』的某小鬼額頭。

伊斯吃痛摀著被攻擊的額頭，鼓著臉嘟嘴露出一副『爹地都欺負我』的委屈表情，一雙水潤眼睛直盯著對方。

「吃早餐了。」門外，夏和捧著一盤三明治和麵包，探頭向這對玩得很樂的父子喊道，伊斯一聽到有吃的立刻跳下自家保父的腿，樂顛顛的朝著麵包香味追去。

利威爾見此整了整身上被小鬼給抓的皺巴巴的白襯衫，然後從容起身往客廳處走。





──這是利威爾和伊斯在醫生家暫時生活的開始。

在三人吃完早餐後，伊斯搶著要收拾碗盤，至於利威爾則是回宿舍整理行李。

這段時間雖然是陪小鬼暫住在夏和醫生那裡，該做的工作還是得做，所以晚點還得去找艾爾文。 利威爾邊走邊在腦海中歸納等會要處理的事情。

「利威爾。」正當某兵長剛踏進宿舍，就看見一道金髮修長的身影朝他走來。

艾爾文的臉色不對勁──利威爾看到對方那張異常凝重的表情，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

不等對方回話，團長大人說了一句：「跟我來。」便逕自往外頭走，見此利威爾再度確定絕對有什麼糟糕的事情發生。

兩人快步走到團長辦公室，艾爾文不像以往替自己泡一杯茶或是詢問對方要喝什麼，直接坐到沙發上直搗主題開口說：「出征日期要提前了。」此句一出，不出意料看見眼前的男人直皺眉頭。

說好今年出征日是十月初，現在提早……不就表示最早要在九月份就得出牆外了嗎？ 現在都八月底了！

「艾爾文，你明知道現在那小鬼……」利威爾第一個所想到的就是伊斯的事情，話才講到一半見到上司露出愧疚和沉重貌便停了下來。

「我知道現在不是出征的好時機，但因為一些因素……我也是迫於無奈。」面對少有的屬下兼朋友，艾爾文老實說出他的感受，他知道現在以伊斯的情況利威爾絕對不可能接受離開孩子到牆外去。

「嘖。」發洩式的，利威爾將身子用力往後拋進後頭的沙發椅背，翹起腿、滿滿的不爽樣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又是那些豬玀搞的鬼？」他當然知道以艾爾文的個性不可能會做出這麼急促的決定，肯定又是王政府或是那群整天沒事幹的貴族搗的亂。

艾爾文沉默不語，說實話他也是今早才接獲最慢九月初得出牆的命令，至於裡頭的隱情他也不清楚，只能暗自猜測。

「關於小伊方面我會安排好的，其實我們現在出征對那孩子而言也算是個好事……」艾爾文將雙手交握托在下巴處，這是他思考事情時特有的習慣動作。

伊斯背後的事情還不能曝光，現在調查兵團出征最麻煩的在於……要是在牆外的這段時間內孩子發生什麼事，他們遠水救不了近火。

反之，有個好處是今年的出征可以拿生病為由將那孩子留在城內，艾爾文知道總有天伊斯還是會跟著他們進行牆外遠征，但能拖延就盡量拖延……

某兵長當然也明白這點，只是在所有人裡頭最了解孩子的莫過於這位監護人，利威爾知道伊斯並不像外表般這麼乖順、聽話，反之那小鬼的脾性可是既固執又桀傲，一旦想做就會堅持到底的人。

伊斯最大的目標就是今年加入兵團，跟著大家一起到牆外遠征……現在突然要跟那個以此為動力努力整整八個月的孩子說不准他跟去？

別說伊斯了，換成是其他人站在相同的立場也絕對無法接受這種結果。

沉著臉，利威爾開始想像的到那小鬼抗爭到底的模樣，他抬眸望向對面還在沉思中的艾爾文，開口：「要有個理由，生病只會讓那小鬼不服而已。」況且就連到底是不是生病他們都不能確定了，要拿這點來阻止孩子不太夠力。

其實利威爾和艾爾文不理會孩子的心情，直接派個人看守住伊斯也可以，只是他們都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況且對方真想溜的話整個利威爾班菁英都拿他沒轍，更別說其他士兵了。

「……那以他還未入團為由呢？」艾爾文也曾見識過小伊固執起來的樣子，所以對於利威爾所想的他非常贊同，於是提出另一個方法。

「嗯，就用這個。」利威爾想了一下後點頭同意。

「預定六號進行牆外調查，所以這段時間要安排路程跟陣型，下午記得準時過來開會。」艾爾文交代道。

利威爾起身回了句：「知道了。」

討論完正事，艾爾文目送那道矮小卻渾身充滿強者氣勢的黑色身影離開，他知道此刻對方內心肯定在煩惱要怎麼跟孩子說這件事。

昨晚，佩托拉他們已經跟某團長轉述過利威爾那晚在診療間外所說的話，寥寥幾句卻是深入人心。

艾爾文也是這時候才知道那總是滿臉笑容、一副無憂無慮樣的孩子心中真實的想法，真不知道該欣慰對方的懂事，還是該心疼那份越齡的成熟……

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孩子，他坐在沙發上帶著複雜情緒輕輕地嘆了口氣。




Ｘ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佩托拉等人被艾爾文團長命令暫時不能去探望伊斯，畢竟一堆調查兵團士兵老是往一名醫生住處跑實在很可疑。

保母班等人縱然很想念也很擔心孩子，可也明白事情的輕重，所以只好讓每天都會回到分部來開會的士兵長帶些口頭關心跟小伊喜歡的零嘴回去。

留在醫生家的小伊斯非常配合夏和的各種檢查，連續好幾天這兩人都待在診療室中一待就是幾個小時，在孩子出門散步玩耍、休息的時候夏和就研究那些掉落下來的鱗片。

要不是伊斯都會跑進實驗室裡拼命喊餓且聯合利威爾一起將他拖出去，不然某醫生肯定會因為不眠不休的研究而暴斃在裡頭。

至於牆外遠征的事情，利威爾過了好幾天才告訴伊斯，他毫不意外的看見孩子露出打擊和驚愕樣、還直嚷嚷著自己沒生病也想跟去。

最後以『未加入兵團』為由堵住了孩子的吵鬧，當時伊斯的臉色沒有任何不甘心或是沮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看不出喜怒哀樂的神情，那雙清澈的湖水綠眼眸頭一遭讓利威爾讀不出眼睛主人的想法。

在兩人沉默對視了好一會後，伊斯撲進利威爾的懷裡、雙臂緊緊的抱著後者不語。

過了半晌，收拾好心情的孩子這才鬆開手、抬頭笑著說了句：「我會乖乖待在醫生家的。」

當時在那笑容中利威爾並沒有瞧出強顏歡笑的感覺，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對了爹地，我在跟醫生學一種很特別的文字喔。」還容不得利威爾多想，小伊斯就拉著對方興奮的來到一間不大的書房中，然後跑去桌旁拿起早上醫生教他特殊語言的書本。

這是最近當利威爾下午去開會時，伊斯在屋裡無聊翻書時找到的，夏和醫生家裡有很多這種書。

「這是什麼？」利威爾拿起孩子獻寶似舉著的舊書，翻了幾頁發現裡頭的字都是從未見過的，字體方方正正而且筆畫非常多看起來很複雜……

小伊斯得意的向他家的監護人解釋道：「醫生說這叫做『中文』喔！」語畢還拿起一張小紙條，上頭也寫著三個看不懂的字。

就在某兵長準備開口要問上頭寫了些什麼，門外傳出夏和的聲音，雖然不大聲但兩人還是清楚聽到對方喊的是孩子的名字，伊斯一聽見便將手裡東西塞給利威爾後就跑了出去。

獨留下被突然塞了紙條還有些不明不白的男人在原地。

「……」小孩子總是這樣毛毛躁躁的。

利威爾低頭看著紙上那些歪歪扭扭的方塊字。

雖然看不懂上頭寫的是什麼，但從筆跡上能看出寫的人很努力地想要把每一筆每一劃都寫好，甚至上頭還有不少修改擦拭痕跡。


──他能想像的到某小鬼在桌前努力擦擦寫寫的模樣。


想及此，利威爾將紙條小心翼翼的摺起然後放進口袋內，邁起步伐往小伊斯和夏和最有可能待的地方──醫療室，走去。

清晨，伊斯被窗外吱吱喳喳的鳥叫聲給吵醒，其實他早醒的原因並非那些鳥兒、是因為這陣子都睡得十分淺眠。

水碧眼眸往旁邊還在睡夢中的男人望去，目光停留在對方平日總是緊繃著、只有在睡覺時才柔和許多的臉孔上。

這個人就是他的爹地──調查兵團的士兵長。

聽士兵哥哥姊姊們說他的監護人是個很厲害、很強大的一個人，在訓練期間跟爹地對戰過後在他內心中最強和對方已經成了等號。

他的爹地很嚴格、訓練的時候毫不留情，平時又會罵他唸他、總是擺張臭臉……

但他還是想親近這個總是語氣冷淡、有張兇惡臉的男人。

縱然有時候會露出不耐煩的神色，語氣也總是不像艾爾文爸爸、佩托拉媽媽他們這麼溫和，可是爹地會用特有的方式寵著、護著他。

吃飯時會關心他吃太快會消化不良，洗澡時會顧慮到他討厭水而耐著性子哄著，逛街時會擔心他走丟緊緊牽著，睡覺時因為他睡不著輕拍他的頭、安撫著……

就連平時訓練完也會第一時間出現在自己面前，毫不猶豫揹或抱著他回家；即使特訓對戰中十分粗暴無情回去後也皺著眉替他擦藥按摩。

他的爹地是個不擅長用語言表達情感的人，嘴上跟做出來的行為總是差異極大非常矛盾，可是他能從對方的一舉一動中感受到最真切的關愛。

所以伊斯最喜歡的就是這麼一個不坦率卻強大溫柔的利威爾。

正當小伊斯趴在床上，靜靜的注視著自家保父的睡臉獨自傻笑時，被認為在熟睡中的男人突然半睜起眼睛道：「小鬼，看夠了沒？」後者從孩子醒來當下就已經被吵醒了，也知道有個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這一聲嚇了某孩子一大跳，或許因為被抓到在偷看的關係，小臉蛋上有著可疑的紅暈，「……才、才沒有看！」伊斯窘迫的下床，然後手忙腳亂的拿起衣物往浴室裡頭衝。

在那道明顯慌亂的小身影消失在眼簾之前，利威爾只聽到一句：「我先去刷牙洗臉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孩子露出如此尷尬羞怯的模樣。

一早醒來就看到這麼難得的景象，利威爾顯然心情很好，但又不禁好奇起那小鬼為什麼會突然這麼慌慌張張的。

其實伊斯也曾大方說過『喜歡爹地』這種話，可剛才盯著自家保父的臉看到恍神而且還沒注意到對方早就醒來了，最後甚至還被當場抓到，被嚇到的某孩子自然覺得尷尬丟臉。

好一會後，盥洗完也冷靜下來的小伊斯從浴室裡走出來，只見他鼓著臉滿臉哀怨地看著露出似笑非笑、帶點揶揄神情的利威爾。

「姆……爹地都裝睡。」將換下來的睡衣摺好放到床邊，小伊斯埋怨道。

「小鬼說什麼呢你。」利威爾看著明明是自己緊盯著別人看、被抓包還露出無辜樣抱怨的小孩，很順手的揉了揉那頭已經梳整過的水藍捲髮。

「哇啊啊，弄亂了啦──」伊斯閃著那隻行凶的手掌，護著自己的頭毛退好幾步想離自家保父遠點。

利威爾見到小鬼氣呼呼地鼓著頰炸毛的樣子也沒有繼續捉弄下去，他起身走到浴室裡頭梳洗，至於伊斯則在看到對方進去後將一團亂的頭髮給整理好、接著坐到椅子上等人出來一起到樓下弄早餐。

在夏和家的日子，除了第一天是由那位實驗狂醫生做早餐外，其他時候大部分都是由小伊斯和利威爾在弄，味蕾很挑的夏和難得接受了別人做的東西……但只限於早餐。

來到這裡的第五天，每天早飯都由這對父子來準備，接著伊斯就會到實驗室拖出每每都熬到早上的醫生，三人一起吃完熱呼呼的早點後，夏和就會被孩子用裝可憐政策逼迫回房間睡覺。

至於利威爾就會帶伊斯到戶外走走，有時會跑跑步當作無法訓練時的運動，通常孩子都會安安靜靜的跟在監護人身旁，不然就是找話題一個人講得很開心，利威爾即使很少搭話卻很專注地把孩子講的每一句都聽進去。

有時某兵長還會從對方口中知道一些他所不曉得的奇聞軼事、或是很少聽聞的故事傳說，這些據說一部份是伊斯從艾爾文那裡聽來的，另外一大部分是從夏和醫生的藏書閣裡翻出來的書，裡頭更是有一堆本該由憲兵團管理、關於牆外世界的禁書……

利威爾越聽越懷疑夏和真是個普通的醫生嗎？不論是那間規格明顯非凡的診療室亦或無數禁書，都不是尋常人能夠擁有的。

伊斯也知道關於那些書的事情不能說出去，所以都只有用說故事的方式告訴自家爹地。

利威爾聽著伊斯每次都不一樣的『讀書感想』，看著那抹正滔滔不絕的小身影，他突然開口說了一句：「小鬼，等出征回來後就讓你進行考核。」

「啊？」還在說著美人魚故事的小伊斯反應不過來的愣了一愣，接著抬頭看向利威爾神情不解。

「你的入團測驗，日期確定了就在九月底。」他和艾爾文仔細思索、再三商量後才決定讓孩子在九月底時進行考核。

其實團長的意思是預計明年初，但自從伊斯聽到兵團要遠征的消息平日裡雖然表現出活潑開心的樣子，實際上卻非常擔心落寞、每晚都睡不好覺，看到這種情況利威爾就覺得入團測驗這種事還是越早越好，況且他也並非盲目的寵孩子，也是因為伊斯的實力早已經可以接收考核才會做如此決定。

「真的嗎？！爹地沒有騙我？」聽到自己原本遙遙無期的入團考核確定下來，小伊斯露出欣喜的神情抓著對方的衣襬問道。

「我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嗎。」望著那雙充斥著喜悅的水碧大眼，利威爾突然領悟他當初為什麼會覺得孩子的笑容很不對勁了。

──當時的小鬼表情雖是笑著的，那雙眼中卻少了每次開心時都會閃亮閃亮的感覺，就像是湖泊明明在陽光底下卻反射不出美麗光芒一般，特別的違和。

「太好了！」小伊斯高興地到處蹦蹦跳跳的。

看到孩子繞在自己身旁毫不掩飾的興奮開心，利威爾也感染了那份喜悅，原本因為要出征而忙碌不已的疲憊心情放鬆許多。

「爹地，你看……這樣像不像翅膀？」起了玩心的伊斯將外頭罩著的斗篷抓起撐開，將雙臂攤開上下不斷擺動，漾著笑顏跑在前面回頭喊道。

小小身影如鳥兒展翅般不斷揮動雙臂，水藍色髮絲揚起在豔陽下折著美麗光芒，嬌小可愛的臉蛋上掛著這世上最無偽燦爛的笑容。

利威爾突然覺得眼前的小人兒十分耀眼，就連陽光也相形失色不少……



──或許小鬼曾說的故事裡那象徵幸福的『青鳥』真的存在吧？

因為此時此刻他似乎就已經看到了，那隻青鳥。



墨黑雙眸看著眼前雀躍的小身影，嘴邊掛著淡淡的溫柔笑意。






Ｘ





下午，陪伊斯玩了一整個早上的利威爾照往常到兵團分部去處理公務跟開會，而孩子被自家爹地帶回醫生的家後，很自主的開始做起一些家務事。

雖然屋子主人曾告訴他不必這麼做，可這孩子卻意外地堅持，且對於環境整潔上也開始有某兵長的風範……

伊斯在將屋裡屋外打掃過一遍就會跑進醫生的房間叫醒夏和，之後雙雙窩在醫療室開始一些例行性的檢查、還有一些對孩子身體沒有影響的小實驗。

這樣的例行工作通常會持續到下午四點，在吃晚飯前的時間伊斯就一邊等利威爾回來一邊跟著夏和學中文認字。

「醫生，我今天跟爹地講美人魚的故事喔，美人魚最後有跟王子在一起嗎？」看著桌上一本醫生說是『童話』的中文書，對於結局很好奇的小伊停下寫字的動作，抬頭問對面正在看書的夏和。

聽到孩子的問題，夏和的視線從書中轉移，然後遲疑一陣才回答：「……等你學會後自己看不是比較有趣嗎？」

「對呢，那我要快點學會中文。」依舊懷著童心的小伊斯在想了一會後認同醫生的話點頭笑道，接著非常專注的低頭繼續練習寫字和記字。

至於沒將結局說出來的夏和，神情雖然平靜但那雙幽深的黑眸帶點複雜看著眼前的伊斯，然後暗自決定這段時間還是跟孩子講結局比較美好的故事……

因為這幾天每次在做檢查時，夏和總是看見小伊神情一片呆滯的模樣，隨著兵團出征日期越來越近，這小孩完全放空的時候也越平繁了。

那孩子其實很不安的吧？  夏和如此想著，然後把注意力轉回手中的醫書上。

正當兩人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整個書房內只有伊斯練字時刷刷刷的書寫聲時，某小孩突然停下筆望著門口方向好一會後跳下椅子喊了一句：「是爹地回來了！」

就在小伊喊完丟下紙筆、急如風火地衝出去沒多久，夏和就聽到熟悉的開門聲傳來，接著就是好一陣吱吱喳喳的雀躍說話聲。

──傍晚五點，利威爾就會準時回來。

伊斯並不是看時間辨認，是聽到自家爹地的腳步聲做判斷的，孩子不只嗅覺靈敏就連其他感官都比常人要敏銳許多。

起身、將手中的書放回櫃子，某醫生默默地到廚房洗手準備晚飯。

夏和知道等會吃完晚餐小伊就會搶著收拾碗盤，如果試圖阻止對方還會生氣，至於小孩的監護人會靜靜的坐在位子上，翻著一些從分部帶回來像是公文和資料的東西，等到晚些時候才會抓著不是很想洗澡的某孩子回房。

接著三人便會去做各自的事情，直到明天早晨。






很固定安穩的生活，但夏和知道……這種平靜生活不會持續太久。


距離調查兵團的牆外調查日，還有兩天。

巨人在７４３年前突然出現，原因不明，對於人類以外的生物毫無興趣，由於考量到在沒有人類的情況下都可以存活百年，因此推測牠們吃人的動機並非捕食而是殺戮。

牠們擁有３米至１５米的巨大身軀，體溫奇高，大部分為男性軀體但並無生殖器官，所以繁殖方法目前還是未知。

巨人除了在體積上擁有先天的優勢外，其自身的皮膚堅硬無比、生命力頑強，就算頭部整個被炸飛出去，只要一兩分鐘便會再生，所以巨人被稱為是人類無法抵抗的天敵。

牠們出現的早期，在巨人眼中孱弱如蟻的人類根本無法與這些怪物相抗衡，直到躲入三座巨壁後於７８０～７９０之間一位名為安海爾的工匠開發出名為『立體機動裝置』的物品，他與當時的調查兵團團長赫爾費先生一同證明了巨人是可以殺死的。

──那是人類在巨人迫害下的重大轉捩點。

之後立體機動裝置則由一位名叫裘克洛的人首次成功用來討伐巨人，致使本來一直使用砲彈、槍械、弓孥等遠程武器來進行作戰的士兵們大大改變了戰鬥方式，也奠立了兵團的訓練方法……



在夜深人靜的時刻，獨自在實驗室中挑夜燈的夏和醫生，翻閱著手中一本詳細描述人類對抗巨人的歷史以及各種武器的演變等資料書。

那本書看起來頗有年代，紙張泛黃書皮也破舊不堪，裡頭的資料有許多關於武器的開發研究，寫這本筆記的人已在幾十年前就與世長辭，在這之後的紀錄皆是由那人的後代親筆填入。

望了眼擺在桌上一把只有１０公分長的斷刃，夏和翻到寫著有關立體機動研究的部分，他雖然早已將整本書的內容給背下來，但有些地方要再確定一次……

裝置主要分成圓筒式的主體和固定式發射機、裝著瓦斯的氣筒、固定在身上好可以幫助自身做出三維動作的皮帶、加上裝著刀刃的劍鞘。

立體機動裝置在初期很簡陋，裝著瓦斯的鐵製氣瓶會漏氣，就連控制把手和刀柄也尚未合併，至於身為砍巨人必備的武器：鋼刀，也是未完全狀態。

後來利用一種叫做『黑金竹』的特殊植物，空心的材質做成了裝著瓦斯的氣瓶，這才解決氣瓶不夠耐用的問題。

當作推進力的瓦斯則由『冰爆石』，一種產自寒冷洞穴裡的礦石，在常溫下會氣態化──來代替。

鋼刀材質是黑金竹，根部吸收金屬成分後長成兼有金屬特性的竹子且保留竹子的彈性與重量，纜繩也是用黑金竹竹葉所抽出的纖維編成，黑金竹和裝置只能在工業都市加工與製造……

那時候要加工黑金竹可是耗費了工匠好大一番心力跟功夫，因為其堅硬程度根本不是當時的武器能夠相比擬的。

翻了翻後頭幾頁，都是關於黑金竹的生態和加工製作等等，並且註明了到現在為止黑金竹仍舊是最堅硬的素材……

「看來這論點將要被推翻了。」闔起書，夏和淡漠的看著桌上的刀片和旁邊在燈光下微微閃著藍反光的菱狀物，聲調毫無起伏的自語著。

夏和會沒來由的翻起這份紀錄本原因很簡單──他想再度確認黑金竹是否真是這世上最硬的素材。

立體機動裝置的鋼刀有辦法切開巨人那堅硬的皮肉，到目前為止也還沒有它無法切入的東西存在，可是夏和卻在這幾天發現了比鋼刀更硬、更銳利的東西──

一片小小的，比黑金竹的葉子還要小上好幾倍，卻有辦法輕易劃斷由黑金竹所製成的鋼刀，當然那劃的動作是用手拿著下壓用力才可能造成，不然當初某醫生的手指早就不見了。

這段時間夏和不只有做這個實驗，也包括拿鐵鎚敲打、用火燒、低溫凍，而這些都無法在那小小鱗片上造成任何的刮痕，更別說粉碎或斷裂，跟它那輕薄的外型完全相反，異常的堅不可摧。

即使現在還看不出這些鱗片的實用性，可憑著這份硬度可塑性極大。

知道自己並不是專業的工匠，所以夏和思索一番決定要把這些鱗片交給一位老友來處理，如果能夠找到方法加工的話將來士兵的武器將會提升很大一階。

想及此，某醫生默默的拿起紀錄本開始寫著一些這陣子他對這些鱗片的觀察和實驗，正當他剛好寫到一個段落時實驗室的門從外頭被人輕敲了幾下……

早上了嗎？  

這陣子都過著日夜顛倒生活的夏和書寫的動作停了下來，接著在一道水藍小身影開門進來時將筆記給闔上。

「醫生早安。」小伊斯露出笑顏很有朝氣的向夏和道早。

一向都因為太專注於研究中，往往對周圍聲音產生不聽不聞不應狀態的夏和，今天卻向孩子回了聲：「早安。」並且還主動起身往外走。

「怎麼了？」看見伊斯一副詫異的模樣，夏和不解地問著，絲毫沒有發覺到是自己反常的因素。

「沒、沒事……」小伊斯乾笑著擺著手回答，然後轉身跑回客廳準備要跟自家爹地分享醫生『自主性從實驗中回神』的稀罕現象。

望著那嬌小背影跑走，夏和想起孩子背後那到現在還找不出任何線索的肉團以及鱗片，為什麼那孩子身上會長出那些東西？之後會不會危害到孩子的身體健康等等……

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不能輕易去剝除或切除那兩樣東西，這是他到至今為止最妥定的結論。

「醫生，快點來！不然麵包就要被吃光光了！」在夏和站在門口恍神的同時，小伊催促的喊道。

「來了。」聽著那開朗有精神的童音，夏和原本疲倦的感覺消淡許多，他將身上的白袍脫下走到衣架上掛好便前往大廳準備吃熱騰騰的早點。




Ｘ




在吃完早飯後，利威爾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帶著孩子出門，因為前者明日就要跟著兵團進行牆外調查，在出發前一天還有很多事情得再度確認和準備，所以只好交代某孩子乖乖待在醫生家。

伊斯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自家爹地很忙碌，所以也沒有吵著要跟去，而是一個人乖乖拿著書在大廳窩著……

至於夏和也沒有回房睡覺，他坐在大廳椅上跟著拿本書閱讀起來。

正當小伊斯準備要開口勸勸熬夜整晚、現在還不睡覺的醫生大人時，夏和先開口問：「小伊，今天下午做完檢查後要不要一起去趟市集？」

「我要去！可是醫生……你要先睡覺啦，不睡覺會沒精神喔。」這還是醫生第一次約自己出門，小伊斯沒有多加考慮的就答應下來，還貼心地勸對方先去睡覺。

「沒關係我昨天有睡一下，現在稍微休息下就好。」面不改色地將謊言說出，夏和平時為了不讓孩子擔心都會回房間躺一下，即使沒有真的睡著，但今日不一樣……他不放心讓小伊一個人在客廳內。

某個不曉得自己被呼嚨的孩子應了一聲，接著把注意力轉回手中的書本。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整個空間除了翻書聲外沒有其他聲響，十分的安靜──這就是夏和和伊斯相處時常見的氣氛。

熬了一整夜，開始感覺到眼睛酸澀的夏和闔起手中的書本稍微閉眼，半晌，睜開眼時不自覺的看向某個孩子，這時候他才發現對方手裡拿的是有關於巨人生態的教科書……

正當夏和考慮要不要拿本適合小孩讀的書籍給對方看，伊斯正好看完抬起頭來問：「醫生，你有看過巨人嗎？」他的語氣很認真，根本不像是一般孩子因為好奇心才問的。

或許正是因為小伊的神情很認真的因素，夏和一時間有些不曉得該不該說實話，最後沉默了一會後才回答：「曾經看過，但離那時候已經很久了。」

「醫生看過啊……」小伊斯微微瞪大眼，帶點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夏和醫生。

不知為何，看著那雙有些吃驚的水碧大眼，夏和突然冒出一句：「小伊見過嗎？」這話一出連開口的本人都覺得突兀，內心卻又隱隱覺得自己很早就想問這個問題的感覺，十分矛盾。

至於伊斯的回答也著實讓夏和出乎意料，「小時候見過。」非常肯定的答覆從孩子口中說出。

小時候？印象中這孩子不是出生不到兩年嗎？ 夏和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開口問：「你有剛出生的記憶？」本來他是想問『你有小時候的記憶』但後來想到在去年的７月時這孩子還是個嬰孩模樣於是改了問法。

伊斯點了點頭，還納悶地反問：「醫生沒有嗎？」他很清楚的記得剛睜開眼睛時第一眼見到的就是爹地，然後四周都是一片綠色……

「醫生的記憶力不好，不像小伊記得這麼清楚。」夏和伸手拍了拍那顆水藍腦袋解釋道。

「喔……那醫生我跟你說喔，當時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爹地，爹地的表情好可怕就像這樣。」伊斯扳著臉微皺起眉、學著利威爾平時的模樣，還用手拉平嘴角處想表達出不高興的樣子，夏和看到這逗趣的模仿秀難得的露出笑容。

「利威爾的表情一直都是這樣不是嗎？」夏和微笑著問。

小伊斯被醫生這麼一說才恍然道：「對呀，爹地的表情一直都是這樣，但是在『教訓』莫特哥哥時會更可怕喔……」教訓那個詞是佩托拉媽媽說的。

「是嗎？怎樣的可怕法？」看到原本從早上利威爾出門後情緒就有些低落的孩子恢復到原有的活潑，夏和借勢繼續問著。

「就像這樣、這樣！」學上癮的孩子繼續模仿著自家保父，除了表情外連聲音跟語氣也一起學了起來，整個非常生動。

「原來這麼可怕啊。」夏和驚呼著，即便他那張萬年不變的面攤臉依舊平淡無表情，但很努力地用語氣來捧場某孩子。


「還有還有喔！這是爹地不耐煩的時候……」


「小伊學得真像。」


「對吧！爹地最沒有耐心了。」


「然後這是艾爾文爸爸的招牌表情……」



整個早上，伊斯都在說著利威爾、艾爾文以及保母班們各式各樣的事蹟還有經典表情動作等等，手舞足蹈地講的好不開心。

夏和看著那率真又活潑的身影不禁意外小伊也擁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畢竟這段時間在這裡那孩子表現出來的都比一般小孩來的懂事成熟。

「二叔叔很喜歡學爹地的語氣喔，雖然佩托拉媽媽他們都覺得很不像……哈啊……」或許因為太久沒這麼興奮了，講了一整個早上的伊斯打起呵欠、眼皮開始沉重起來，語氣也漸漸沒一開始那麼雀躍。

「然後……小叔叔啊……」

看著越講內容越少、也開始呈現斷斷續續情況的孩子，夏和起身將已經開始在打盹的小伊斯抱到一旁的單人坐沙發上，然後摸了摸對方的頭輕聲說著：「睡吧，等你睡醒時你的爹地就回來了。」

眼睛已經半闔起的小伊斯在睡著前聽見夏和說的話，咕噥的說了一句：「嗯，醫生……爹地雖然最兇，但他人很好喔……」

「艾爾文爸爸……媽媽……還有叔叔，人都很好喔，你會喜歡他們的……」小伊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是啊，你有一個很好的爹地，和一群很好的家人。」夏和替孩子蓋上小被子，認同地道。

孩子紅潤的小臉蛋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像是在無聲的認同夏和所說的話。




──那是代表幸福的笑顏。

對小伊斯而言，那些人都是他最重要的家人，這份羈絆超越了血緣關係深深地刻進彼此的心。

忙了一整天直到下午快六點才回來的利威爾，一回到夏和住處就看到角落沙發有一團水藍身影。

墨黑眼瞳望著那整個身體和臉蛋埋進被子中、只露出水色髮絲捲曲成蝦子狀的小糰子，默默地走到旁邊拉了張椅子坐下。

「那孩子睡了一個下午。」拿杯咖啡從廚房走出來的夏和，看了眼剛回來的利威爾接著將目光轉到孩子那裡道。

「嗯。」很少跟夏和醫生有交談的利威爾回應了一聲後就沒再開口。

這段時間沒有誰比利威爾還要清楚孩子的睡眠狀況了，尤其是這三天伊斯都淺眠的很根本沒什麼睡，某兵長想到這裡決定讓好不容易睡著的孩子再多睡會，晚餐晚點再吃也沒關係。

正當利威爾起身決定先到樓上換衣服時，原本捲縮在被子裡的小伊斯動了一動，接著像是被什麼嚇到般猛然驚醒──

「爹地！」水藍小身影彈坐起身，水碧大眼中充滿慌亂和驚恐、額頭還不斷冒著冷汗、呼吸急促……

看到這幕景象的利威爾停下邁步的動作，轉而坐在孩子旁邊皺眉拍了拍後者的小腦袋道：「小鬼，做惡夢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小鬼嚇成這樣。

伊斯感受到頭頂上傳來的安撫輕拍，原本恐慌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似乎因為惡夢太可怕了一時間還沒法完全緩過神來。

等過了幾秒鐘後，某孩子這才知道剛剛那恐怖的景象只是個夢，那個夢太過真實太過可怕了……就算腦袋認清那是夢，身體仍是止不住地顫抖。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雖然現在已經醒了過來不太記得夢中影像，那份恐懼像驅除不掉的寒意般入侵進骨子裡，腦袋的記憶是模糊的，可是身體卻完全體現出那份強烈的懼意。

感受到手下那無法忽視的顫動，從手心上傳來的不只是髮絲細柔質感，還有股被壓抑住的恐懼，利威爾是不曉得伊斯到底被什麼給嚇成這樣，但可以察覺出對方是真的很害怕，怕到一向連不安都可以化為笑容的堅強孩子都無法掩飾。

「爹地……」看著眼前令人安心的身影，小伊斯撲進男人懷中緊抱著，如同溺水者抓到浮木一般。

不在意那已被冷汗弄得全身溼透的小身軀會弄髒自己的衣服，利威爾靜靜地抱著孩子，懷中的溫暖讓伊斯感到惡夢中的冷意被驅散開，原本止不住地顫抖也緩緩的平靜下來……


《撲通、撲通……》


男人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隔著衣服傳進小伊斯的耳裡，那一聲聲穩定又富有節奏的脈動像是在給他打了一劑強心針。

爹地在這裡，不可怕的，剛剛那都是夢……不是真的、不是。  伊斯依偎在利威爾懷中不斷在內心對自己說話。

「小鬼，還會害怕嗎？」感覺出原本僵硬的小身軀已經放鬆之後的利威爾，摸了摸那顆被汗水弄濕的小腦袋問。

「不、不怕了，爹地……再一下下好不好？一下下……」將頭抬起來仰視著那張明顯表露出擔憂神情的臉孔，伊斯露出脆弱乞求的神情，小手緊抓著對方的衣服，指尖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發紅。

這叫不怕了？聲音明明還在抖，「……麻煩的小鬼。」某兵長看著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蛋，撇過頭手臂緊了一緊，將那個從小就是個麻煩的小鬼給緊抱在懷中。

他能說不好嗎？看到那小鬼露出這模樣……  

眼角瞥著那抹水藍色的小身影，一直以來都沒伴侶、更沒有孩子的士兵長第一次覺得內心有種悶悶的感覺，他也說不出那是什麼感受。

只知道……他不喜歡。

不喜歡那雙清澈眼眸黯淡徬徨的樣子，也不喜歡那張總是露出燦爛笑顏的臉蛋露出如此脆弱害怕的神情。

那孩子適合笑容，肆意的笑著、自信開朗地笑著，宛若小太陽般閃耀地綻放那身光芒。

所以這陣子利威爾看著那一直以來不論遇到再大困難都會笑著的孩子，每到夜晚都輾轉難眠的模樣，說不擔心是騙人的。

而在兵團出征的前一日好不容易入眠了……卻做惡夢嗎？即使不知道伊斯是做了什麼夢，可聽到那聲淒厲的『爹地』利威爾猜也知道是什麼因素導致那孩子的夢魘。

「小鬼，你當我是什麼人？」將孩子的臉抬起來，利威爾拿出手帕仔細的把對方臉上的殘汗給擦拭掉，動作雖然粗魯了些、伊斯卻覺得這舉止令他內心一暖。

「我可是調查兵團的士兵長，人類最強士兵的稱號不是拿來砸的。」將那張小臉蛋擦乾淨後，男人突然伸手彈了下孩子的額頭，語氣帶著自信和專屬強者的傲然霸氣，這麼囂張的話除了利威爾外沒有其他人敢如此大膽說出。

水碧大眼眨了眨，望著那雙永遠都是這麼冷靜、孤傲的墨黑眼眸，小伊斯在愣了一下後明白自家爹地想表達什麼了。

「嗯，爹地是最強的，爸爸、媽媽、哥哥、姊姊、叔叔們也都很強。」精緻可愛的小臉露出釋然笑顏，比起說給對方聽、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大聲說。

「這不是廢話嗎？笨小鬼。」捉弄似地用力揉了揉眼前那顆想這麼久才想通的石頭腦袋，利威爾有些沒好氣地道。

小伊斯微微瞇起眼，任由自家保父肆意揉著，方才因為惡夢產生的無助害怕在對方那迂迴安慰下消失殆盡。

在這對父子做了一番溝通、交流完以後，剛才識相先到別的地方晃悠的夏和醫生這才回到客廳來，還坐在利威爾腿上撒嬌的小伊斯見到醫生這才想起自己答應下午要和對方去市集──

「啊啊！都六點半了……」伊斯看著牆壁上的掛鐘，發現現在已經晚上了，知道自己睡了一下午的孩子露出愧疚的神情望著夏和醫生。

「醫生……」某孩子的『對不起』三個字還沒講出來，夏和就先開口說了句：「是我突然不想去所以才沒叫醒你，你不必道歉。」下午說要出門主要是要帶伊斯出去逛一逛，好讓這孩子別一直想著明天的事情，但現在……似乎沒必要了。

「我去煮飯，利威爾不先帶小伊去洗澡換套衣服嗎？」夏和順手將客廳的東西收拾完後，看向那對父子道。

「現在還早啊……」一聽到要洗澡的小孩苦著張臉咕噥著。

怕小孩感冒也有此打算的利威爾一聽立刻拎著孩子起身、準備往樓上走，還不忘向那個正在想什麼歪主意、好延後洗澡時間的某小鬼說：「現在不洗，等一下就不准踏進房間。」

聽到這個赤裸裸的威脅，水藍糰子肩頭一垂，無精打采地任由自家保父拎著自己去洗澡，不敢在腦中想什麼藉口來逃避了。

認命歸認命，伊斯還是嘟著嘴埋怨道：「爹地沒有創意，每次都用這招……」

「不老實的小鬼還敢抱怨。」利威爾哼了一聲回答。

要不是每次這小鬼都找一堆藉口和理由想拖延，他會喜歡用威脅的嗎？還敢說他沒創意。

就在兩人一邊鬥嘴、一邊回房洗澡時，夏和已經在廚房弄起今晚三人的晚餐。

這一晚，依舊很平常地過了──

不曉得是不是利威爾開導過的關係，小伊斯今晚依偎著對方很安穩的睡著，至於某兵長則是等到孩子呼吸平緩、進入熟睡狀態後才闔上眼、慢慢的進入夢鄉。







即使要出征面對那些人類恐懼來源的傢伙，他也會平安歸來。

──這是身為人類最強士兵的利威爾向孩子做的保證。






Ｘ





９月６號，天未曉時刻。

全副武裝、披著自由之翼的披風，一個個墨綠身影看起來都是如此的挺拔不屈，在城門前列隊的調查兵團士兵，正準備進行第２８次的牆外遠征──

在不顯眼的城鎮巷口中，有著兩道一大一小人影，黑髮青年牽著一名藍髮孩子靜靜地注視著這群即將出征戰鬥的士兵背影。

一雙清澈的水碧眼眸很專注的看著，即使在這裡看不見家人的身影。

在調查兵團集合前，利威爾有事先帶著伊斯、夏和回去一趟分部宿舍，即使佩托拉等人沒太久的時間可以和孩子道別，但雙方已經很滿足了。

當時，小伊沒多說什麼話的走向前給了所有人一個擁抱，最後還瞇起眼笑著揮手看著他們上馬離開。

只有牽著孩子的夏和知道，掌心裡的小手握的是如何地緊、而且還微微顫抖著，洩露出手掌主人的真正心情。

「醫生，他們會回來的對不對？」直到再也看不到利威爾他們的背影小伊斯這才放下揮動的小手。

那時候夏和因為角度和對方瀏海關係並沒有看見孩子的表情，從語氣上聽似乎很平靜，卻莫名讓某醫生的心微微痛了一下。

「會的。」遙望著遠方，夏和輕聲說了這句。




《噹、噹、噹──》隨著鐘響城門齒輪開始轉動，厚重的外門逐漸上拉。

「３０秒後開門，全員準備出發！」

「開始第２８次牆外調查，所有人前進！」位於最前頭的艾爾文團長，非常有氣勢的喊了這句，在城門完全開啟時駕馬衝了出去，跟在後頭的是各分隊長、利威爾以及他的小隊，然後每一名士兵皆緊追其後。

這眾馬奔馳的畫面和聲響震撼人心，每一個調查士兵即使心中再害怕忐忑在這時候都義無反顧地衝出城牆，沒有一個例外。

就算在外面即將面臨的是危險及地獄，為了自由和人類他們都願意抬起胸膛走出去，因為他們都是背後頂著自由之翼的調查兵團士兵！

用看不到底的犧牲和血肉來換取一個未知的未來……究竟是對還是錯的？

再渺茫的希望、夢想依舊美麗地讓人如飛蛾撲火般無法自拔，走出牢籠的羽翼之子們將展開雙翅為了廣闊的芎空而戰。

至死、不悔。





望著最後一批調查兵出城，雕刻著瑪麗亞牆標誌的厚重城門在最後一名士兵出去後重重關上阻隔了牆外世界……

印入水碧雙瞳中的是高聳巨牆與靜謐空無的街景。

幾分鐘後，伴隨太陽升起、晨曦之光灑落在廣場上透出一股安寧卻又淒涼的景色。

小伊斯已經明白了在城內等待的士兵家屬是什麼感覺……

左心處有些空空涼涼的，還有隱藏不住的憂慮和不安，但同時又為那些勇敢的戰士們感到由衷的敬佩和驕傲。

將右手擺上左心處，佇立在無人的街道上，一抹小小身影擺出完美的敬禮手勢──






「要平安回來喔……」天真卻又如此真摯的話語，輕巧巧的飄散在風中。

在目送調查兵團出城後，夏和帶著伊斯回到住處開始收拾一些行李，這段時間孩子什麼都沒有問，就只是照著醫生的吩咐去打包衣物以及日常用品。

揹著隨身行李、外加一個簡便醫藥箱，夏和看著只拿一個麻袋包包的孩子，蹲下身解釋：「小伊，我們先暫時到醫生以前的房子住，等到你的爹地他們回城後再回來。」

暫時離開這座位於城鎮區的屋子是艾爾文特地要求的，但即使對方沒有這麼說夏和也打算先帶著孩子到郊外去，這是為了小伊斯的安危。

伊斯雖然不明白裡面的彎彎繞繞，可他能感受到醫生是真心為自己好的，夏和醫生是唯一在那群家人之外他最信任的人，對於醫生的話也從來都不會去質疑。

「醫生，我準備好了。」緊抓著肩膀處的背包帶，小伊斯露出乖巧笑顏朝夏和說。他的行李很少，除了一兩套衣物外就是盥洗用品，外加少數利威爾的衣服……這是爹地留在這間屋子中唯一方便帶走的。

夏和摸了摸眼前那顆水藍小腦袋，像是在讚賞對方的堅強，接著叫孩子先到後門等他並且走到大廳環視一眼周遭，檢查是否有東西遺漏，突然的在椅背上看見一件墨綠的東西……

醫生拿起那件繡著自由之翼的斗篷，這件在他們一同出門時還沒有看見，難道是那人特地回來……？

夏和拿著簡便行李以及那件斗篷來到很少進出也非常隱密的後門處，伊斯瞥見掛在對方手臂上的墨綠東西水碧眼眸閃過一絲詫異。

「醫生，那是爹地的？」小伊斯不明白自家保父的斗篷為什麼會在醫生手中，難道爹地沒有穿上嗎？不對啊，明明早上時爹地全副武裝的，自由之翼斗篷也好好的穿在身上。

「是啊，這是利威爾的。」夏和露出一抹極其淡的笑容，然後蹲在孩子面前將手中自由之翼斗篷給披上那小小肩頭，對於伊斯而言這件斗篷太大了、原本只到腰際處現在長到都可以遮住孩子的膝蓋。

「我想這是他特地留給你的，等利威爾回來你要親手拿給他。」用帽子蓋住那頭蓬鬆水藍髮絲，夏和把剛剛為了替伊斯穿上斗篷而暫時放置在地的麻袋包包遞給後者。

被大帽子給遮掩住整顆腦袋的孩子接過行李、緊緊抱著，接著微仰起臉蛋瞇眼露出欣喜的燦爛笑顏回了聲：「好！」

緊緊牽著醫生的手，小伊斯跟在夏和旁邊離開這間三個人共同生活一個禮拜的磚塊小屋。

兩人從小路走出城鎮，接著徒步行走在郊外，四周的景色也從房屋街道漸漸變成一片綠意盎然、以及商隊每年行走過後留下來的幾條泥路。

他們就這樣相伴趕路著，有時累了就找個陰涼處席地休息，休息夠就繼續前進。

路途稍微遠了些，但夏和預估能在傍晚前走到，且身旁的孩子體力比他所想的還要好，或許是因為被磨練過的關係吧……他這個大人論體力和耐力居然完全比不過小伊斯。

沿路上，伊斯都靜靜的跟在夏和身旁，時而看看一望無際的草地、時而仰頭望著綿延雲朵在湛藍天中翻捲，更大部分的時間都低著頭不曉得是在發呆還是在想事情。

到了中午，炙熱的豔陽曬在兩人身上，夏和經不住熱的牽著孩子走比較多樹蔭卻也比較小條難走的路徑，前者似乎對這些地方很熟悉，只見他到吃午餐時間就領著伊斯找到一塊大石頭，然後將行李放置一旁、將早上弄好的糧食飲水拿出來。

「來，我們吃飽休息一會在上路，還剩下三分之一的路程。」夏和將一份糧食遞給站在一旁等待的孩子、拍了拍長著短草的乾地。

伊斯也學醫生把行李放到一邊、席地而坐，在背靠近石頭時覺得有一股沁心的涼意從石面透出來……

察覺到伊斯轉頭看向石面有些疑惑遲疑，夏和坐到孩子旁邊然後大剌剌的將背靠了過去，熟悉且久違的沁涼感透過衣服傳進體內，「這是寒石，一年四季都是冰涼的。」夏和解釋道。

「醫生很常來嗎？」其實在路途上某孩子就感覺到夏和醫生對於這些小徑很熟悉，不太像是只走過一兩次的模樣。

「嗯，但也很久沒來了……還好跟我記憶中沒相差太遠。」夏和吃著麵包、看向小伊斯回答。

接下來的時間雙方都沒任何交談，直到都吃飽後伊斯無聊觀察著附近的花花草草，發現這裡有一株長的矮矮小小的，樣式跟平日所見的三瓣草十分相像，但多了一瓣。

「醫生，這是什麼植物？」小伊抱著雙膝，指著地上一株草抬頭問向身旁對他而言無所不知的夏和醫生。

瞥了眼孩子指的植物，完全不必思考夏和就回答：「那是酢醬草。」

「可是它多了一片……」也知道什麼是酢醬草的伊斯納悶的道。

夏和收拾著東西，一邊分神回答孩子的問題：「酢醬草大部分都是三瓣，但也有四瓣的。」講到這裡似乎想起什麼般停下手中的動作，然後注視著附近的三瓣、四瓣的酢醬草。

「小伊，四片的酢醬草還有個別稱。」比著一株葉片有四枚的小草，夏和望向身旁對著花草頗有興致的孩子說著。

「什麼別稱？」伊斯充滿好奇的水碧眼眸看著醫生，期待後者說出答案。

看著那雙閃亮清透的大眼，夏和淡漠的黑瞳浮現一抹溫柔笑意。

他不算是喜歡小孩的人，偶爾還覺得小朋友吵鬧起來令他感到厭煩。

可是眼前這個孩子……從出生開始夏和就看著對方不斷長大，那擁有孩子的天真無邪、更有超齡成熟的懂事體貼，讓他對伊斯這小孩既感到心疼又欣慰，忍不住想去多照顧他。

「是幸運草，四片酢醬草又稱為幸運草，傳說找到它的人會得到一次許願的機會。」語畢，夏和還意有所指的用下巴指了指那片埋藏在眾多酢醬草中不是很明顯的幸運草。

「可以許願嗎？」像普通孩子一樣喜歡童話故事的小伊，在聽到能夠許願後眼神猛然發亮，直勾勾看著那株不起眼卻又特別的小草。

「嗯，許一個願吧，我到旁邊等你。」輕輕拍了拍孩子的頭，夏和揹起行李走到幾十步外的距離等著，留給對方空間，小伊斯見此臉上帶著興奮的看著地上那株四瓣草。

等候在一旁的夏和只見那抹水藍小身影雙手交握、闔上眼，神情非常認真的對著幸運草許願，不禁覺得擁有童心的孩子真的很可愛。

沒有太久，小伊就許好願然後抱著自己的包包快步跑到醫生旁邊，小臉蛋上還有些許開心的紅暈，一掃早上那給人抑鬱的感覺。

「醫生，走吧。」伊斯將帽子戴上，主動抓著身旁大人的手，微瞇起眼笑道。

「嗯。」


──不論那株四瓣幸運草是否可以實現願望，至少……它已經帶給那個孩子一種名為『希望』的祝福。


微微勾起嘴角，牢牢牽著掌心中的小手，夏和領著伊斯往那位於山區的新住處前進。





Ｘ





「小伊，你知道酢醬草的花語嗎？」鮮少會有人經過的小徑上，一名黑髮青年牽著墨綠小小身影，踏著穩定輕快的步伐走著。


「花語？」稚嫩的童音夾帶疑惑的反問。


「嗯，每種花都有它的花語，就像是賦予它一種特別的涵義一般。」青年平淡的嗓音此時有種輕柔的感覺。


「酢醬草是什麼花語？」尚年幼還未變聲、帶著雌雄難辨的鬆軟童音問著。


「有很多種呢，像是……燦爛的心。」


「燦爛的心嗎？」


「是啊，但還有另一種喔……」黑眸說到這低頭望向一旁的墨綠小身影。




他在幫小伊斯做檢查或小實驗時，會幫對方打一些麻醉讓他睡著，有時會聽到一些令人心疼的夢話從那原本該無憂無慮的孩子嘴中說出。

在那時候夏和隱約的知道了。

那段出征前的日子，孩子不只單單因為自己心繫的家人們要出城牆這個原因而感到不安，真正壓在小伊心中的……



「另一個花語是……絕不拋棄你。」



聲音很清淡，彷彿剛出口就會飄散消失，但仍是傳進了那抹小身影耳裡，夏和感覺到右手中傳來了一陣輕顫。


「所以小伊，不要感到害怕。」


伊斯將臉蛋給埋進斗篷內，聞著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味道……水碧眸中閃過絲絲淚光，這次再也不是空無的表情了。



孩子的小手緊了一緊，像是一個回覆。

身後飄揚的自由之翼標誌，在陽光底下異常的耀眼。

……絕不拋棄你，這或許就是那人將斗篷留下時真正想傳達給孩子的話吧。

澄紅的晚霞印在天空上，讓這世界被染上艷麗的橘紅色彩，在快入夜前夏和和伊斯總算到了他們的目的地：一間位於半山腰處的小木屋。

說是小木屋，其實從外觀上看也不算小……反而是別墅級別的，兩人剛打開門一股濕氣和霉味瞬間直衝鼻間，讓一直以來感官就很靈敏的小伊斯在毫無防備下被嗆個正著，至於夏和臉上表情倒是沒什麼變。

「看來要清過才能住人。」幽深黑眸掃視過這間家具一應俱全、上頭卻覆滿厚厚一層灰塵的房子，將手中的行李放到看起來比較乾淨的一角。

夏和隨意拿了張椅子壓住門，好讓大門不會因為風吹的因素而關上，順便通通風好散掉那些令人不適的濕霉味。

在小伊斯還在觀察四周環境時，某醫生已經從不知道哪裡拖出來幾把掃具，孩子見狀很主動的也把行李放著然後拿過抹布。

「附近有個小河，我先去提水。」提著兩個水桶夏和向孩子交代道。

夏和去提水的這段時間小伊斯就將門口附近的落葉給掃成堆、等到對方回來後一起擦起屋子，在掃除時間某醫生不知道該哭還該笑……

該笑的原因是小伊非常勤快且非常擅長這些工作，做起來效率很高，他們很快就在太陽下山前把屋子主要的地帶，例如：客廳、廚房、臥室等處給清完了。

該哭的是……

「小伊，那間臥室我擦完了。」剛準備要去掃隔壁間的夏和，看到水藍身影走進他剛剛才掃過的房間時提醒。

小伊斯只是看了醫生一眼，然後走進去用手抹了下地板和床頭等地方後，非常認真的去搬水桶和拿抹布進來，「醫生都沒有擦乾淨……」孩子邊提水桶邊鼓頰抱怨著。

從小跟在那重度潔癖的男人身邊長大，耳濡目染下伊斯對於『乾淨』的標準似乎有些超乎常人。

「……」

看著那抹小小身影非常仔細的擦擦抹抹，佇立在門口的青年突然有股說不出的感傷。

──小伊啊，那個地方他起碼擦了三次呢，是你的標準太苛刻了。



這一天，徒步行走大半天又清了屋子的一大一小都十分疲倦，所以在吃過晚餐後兩人就各自回到臥室休息去了。

這間屋子的房間總共有三間，剛開始夏和本來只想清出一間，只是後來小伊主動說他自己要一間……雖然覺得有些讓人不放心，但他仍是依著孩子的要求讓對方一個人睡。

過了幾個時辰，身體雖然疲憊可晚上常常不睡覺的夜貓子醫生，決定起來去找點事情做或是看些書好幫助入眠。

就在他要前往那間久違的書房，經過伊斯房間時發現裡頭的燈還是亮著的──怎麼，那孩子還沒睡嗎？ 抱著這個疑惑的夏和悄悄的開了個門縫。

只見昏黃的燈光下，穿著淺色睡衣的孩子坐在床上拿著一張紙條發呆著，夏和猶豫現在要進去試著哄孩子睡覺、還是就當作沒看見給對方一點獨處空間悄然離開。

就在青年躊躇不定之時，伊斯發現夏和偷看的身影，露出笑容喊道：「醫生。」

看起來情況似乎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某人在見到那張笑顏後情緒稍稍放鬆了些，接著大方走進去坐到孩子身旁。

「怎麼還不睡？」夏和看著伊斯正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紙給摺好放進一旁的白襯衫口袋中，語氣閒聊似的問道。

「要睡了。」伊斯瞇起眼笑著回答，接著手腳俐落的將那件明顯不屬於自己的衣服摺的工工整整放到枕頭旁邊，然後抱著墨綠斗篷躺下，表現出『準備睡覺』的姿態。

「晚安。」夏和摸了摸那頭捲捲藍髮，輕聲道。

「醫生晚安。」孩子乖巧地回了句後就帶著微笑閉上眼。

看到對方平穩的睡著，夏和將燈給熄滅、輕手輕腳的離開房間，他能感覺得出孩子的心情似乎好轉許多，這是好事吧……雖然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小鬼，給我睡覺不准胡思亂想。』──

宛若印刷體的工整筆跡，已經深深刻印在孩子心中，撫平了最後那點不安情緒。

即便相隔千里之遠，這番始終如一的關愛依舊溫暖人心。




Ｘ




早晨，夏和和伊斯不約而同的很早就起床，吃完早餐便繼續昨天未完成的打掃工作，整整忙了一個早上才將裡裡外外給清掃乾淨。

接下來的時間，夏和就揹著竹籃牽著孩子到附近找一些可吃的野果蔬菜、外加撿木柴，途中伊斯上了一堂很豐富的植物課，在孩子心中醫生等同於無所不能的百科全書，感覺什麼都知道似的，而問醫生他只是敷衍回答一句：「書裡學到的。」

……究竟是不是書中學的這點就有待考證。

在木屋中的生活很悠閒，柴米油鹽的事情夏和醫生都有辦法處理好。

為了別讓伊斯這個正齡玩耍年紀的孩子太過無聊，夏和前幾日都會帶他去外頭冒險，直到附近都探過好幾遍，這才放心讓孩子自己去玩。

這附近反正也沒什麼兇猛的野獸，醫生在交代小伊不可以走出超過他們探過的區域後就任由孩子亂亂跑了，至於他自己則是在家繼續做研究。

就這樣……小伊斯和夏和醫生在調查兵團出征期間就這麼在這座山裡一天天的度日子。




就在兩人一同在木屋住了一個禮拜，第八天的下午時刻──

《嘩啦啦──》

一場大雨沒有預警的砸了下來。

啊啊，怎麼突然下起雨了？！ 在樹林中撿著木柴的伊斯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雨給驚著，然後趕緊戴起斗篷帽遮雨、一邊抓著剛撿到一半還未滿的木柴架急急忙忙往小木屋的方向衝。

正當他想要快點回到屋子裡加快腳步時，前方樹木的死角處突然跑出一道褐色身影，水碧眼眸撞進那雙碧綠中，雙方都在彼此眼神間看到滿滿的錯愕。

在欲撞到對方之前伊斯反應速度很快的趕緊煞住步伐，所以最慘的撞車情況沒有發生……反倒是對方因為嚇了一跳不小心腳下一滑──

「哇啊啊──！」

《碰──！》

伴隨著一聲慘叫，傳進小伊斯耳中的是非常結實的撞擊聲，某孩子本來反射性伸出一半想要幫忙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中。

「好、好痛……」那名滑倒的褐髮小孩狼狽的叫著。

「你沒事吧？」伊斯也沒有想到這個從樹叢冒出來的人會突然滑倒，所以他愣了一下後靠近把手伸到對方面前。

還在揉著自己撞到地方的褐髮男孩，看著眼前那隻纖細白皙但稍微有些髒污的小手後微微一頓，接著碧綠大眼望向手的主人──那是個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年幼的小孩，脫落的斗篷帽讓他看清楚了對方的樣貌。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眼前所見的……除了五官精緻可愛外，最引人注目的大概就是那頭被雨水淋到半濕的水藍色頭髮，還有……

在褐髮男孩觀察伊斯的同時，後者也默默的在觀察對方，而第一印象是……



「你的眼睛，好漂亮。」



一站一坐，個性和外貌大不相同的兩名孩子，在此刻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句話。

水碧和碧綠的雙眸皆微微瞪大，然後不曉得是誰先笑了出來，兩個孩子皆露出開懷的笑顏，一隻滿是泥濘的手掌不再猶豫的抓住眼前的手──





在這場雨中，他們相遇了。

這是伊斯第一次接觸到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孩子，褐髮男孩則是遇到了他童年中第二個朋友。

原本生活完全沒交集的兩人在這偏遠山林中意外的碰見彼此。

所謂的緣分，就是這麼奇妙。

厚重陰鬱的積雲籠罩整片大空，雨勢像傾倒般洶湧而下，磅礡大雨洗刷整片山林，即使只下了一瞬便轉為小雨仍將底下的兩個孩子給淋個濕透。

伊斯把褐髮男孩拉起來後，問了句：「你要不要先到我家避雨？」在野外風吹雨淋時間一長可能會著涼，要盡快將身體弄乾會比較好。

這座山夏和醫生說過只有他們這有住人，而且很少會有人來……起碼伊斯在這邊生活了一個禮拜從沒看過其他人的蹤影。

他知道自己沒有經過醫生同意就帶著陌生人過去是有些莽撞，但他直覺性的認為對方不是壞人。

況且現在雨下這麼大，放著一個小孩在山裡不太好，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你住在這裡嗎？」褐髮男孩本來想拍掉身上的汙泥，可是身上早就又濕又髒，也就作罷。

小伊斯露出微笑點了點頭道：「對啊，我和醫生住在附近的一間木屋。那你呢？」他繞過對方，往自己和醫生的住處方向前進，至於男孩則稍微頓了一下後才跟上來。

從這小小的動作和對談能知道這名小男孩有一定程度的警戒心，並不是那種傻傻跟著人家走的孩子。

「我……我是跟爸爸一起來的。」講到這邊男孩莫名的窘迫了起來，似乎有什麼事情讓他感到難以啟齒。

小伊斯偏頭納悶的問：「所以你迷路了？」既然是跟著父親一起來這座山裡的，身旁應該要多一個人才對，現在這位看起來身高比自己高一些、年紀似乎也比自己大一點的哥哥卻獨自一個在樹林中亂闖，那很有可能就是迷路了……

「啊、對啦......誰叫這片樹林這麼大，而且不論走到哪裡都長一樣。」前面的話男孩惱羞成怒的喊著，後面那句則是語氣帶著不滿的小聲咕噥。

身旁總是環繞著長輩的小伊斯，頭一次遇到跟自己年紀相仿、且講話似乎很有趣的小孩，不禁笑了幾聲。

只是跟在他身旁的男孩卻誤以為對方在拿迷路這件事取笑自己而感到不悅。

小伊斯在那碧綠眼眸中看到毫不掩飾的憤怒，這才驚覺到對方似乎誤會了趕緊補充一句：「那個……我不是在嘲笑你，只是第一次遇到小孩子覺得很開心。」在伊斯以前的生活中大部分接觸的都是二十好幾的大人，不然就是更年長些的，所以這次遇到男孩其實他內心十分開心和興奮。

「你自己也是小孩子啊，看起來比我還小。」男孩在聽到伊斯的解釋後臉色好轉許多，對於那聲『小孩子』仍是不太服氣的反駁道。

其實論身高而言，比起男孩伊斯的確稍微矮了點，但也不是差很多……照這個年齡段的標準他們都算是發育不錯長的算高的孩子了，重點還是後者那張白白嫩嫩的小臉蛋……比起男孩，小伊斯看起來就是年幼很多。

正當小伊準備開口說些什麼時，前面一道很熟悉的身影打著雨傘走了過來，而他身旁還有一名不認識的男子──

「醫生！」

「爸爸！」

兩個孩子在見到他們時，都露出欣喜的笑容飛奔過去，一個歸一個誰也沒有少。

「艾倫，我不是叫你要好好跟著嗎？結果你迷路了對不對。」被稱作艾倫的男孩在那名戴著眼鏡看起來非常斯文的男子說完後，訕訕然的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孩子全身都溼透了，這樣下去會感冒……耶格爾先生，詳談的事等會可好？」黑眸望著兩個全身溼答答的小孩，夏和對著艾倫的父親提議。

「這是當然，西薩先生。」眼鏡男子用一種客氣有禮貌的語態回答道。

男孩的父親──古利夏‧耶格爾是在夏和剛提著傘準備要去找小伊斯時遇到的，此時寒暄什麼的都因為兩名孩子的因素得先暫且放一邊，優先回小屋燒柴、讓他們換上乾衣服比較重要。

就這樣，兩個大人各自牽著一名孩子回到夏和跟伊斯居住的木屋裡，小伊斯很主動的把自己的衣服拿出一套讓男孩換上。

很快的孩子們就雙雙窩在爐火旁一面烤身體一面聊天，至於兩位大人則是到夏和的書房去談正事。

「你叫做伊斯？」小男孩雙手抱膝，轉頭望著坐在自己旁邊剛認識不久的新朋友問道。

「嗯，但大家都叫我小伊，艾倫哥哥也可以這麼叫。」小伊斯點了點頭笑道。

初次相識兩個人各自交換了些訊息，包括雙方的名字年齡、夏和醫生並不是小伊的父親等等資訊，至於艾倫則是說出他和父親是住在希干希納區的居民，是因為要來找人才會跑到瑪麗亞牆郊外……至於耶格爾醫生到底從哪裡得知夏和消息的，就不得而知了。

小艾倫被伊斯那聲『艾倫哥哥』給整整愣了好幾秒後才回神，他耳朵有些紅紅的將頭轉過一旁說：「那我就叫你小伊囉。」剛剛那是怎麼回事？總覺得心裡暖暖甜甜的。

身為耶格爾家的獨子、也很少有同年朋友的艾倫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喊他『哥哥』，這令小艾倫感到有些開心和害羞。

只是……這感覺不討厭，反而還挺好的。  彆扭的褐髮男孩將頭枕在膝上，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

「好。」小伊斯瞇起眼笑了笑，神情很是開心。

「你們為什麼會住在這山裡？」艾倫環視一眼四周家具超少、顯得空蕩的大廳疑惑問。

伊斯邊拿起一旁的樹枝添柴火，一邊回答：「因為爹地他們都有事出遠門，所以我和醫生就來這裡住了，等到他們回來就會回去的。」說到這裡，想起現在還在牆外遠征的調查兵團，原本有些亢奮的情緒略微澆熄了些。

「你們原本住哪？」艾倫聽到這個，好奇的問。他絕對不承認問這個是為了以後想去找對方玩。

「瑪麗亞牆的亞德里斯鎮。」小伊斯想了一會後回答。

「好遠喔……」小艾倫根本不知道伊斯說的地方在哪，只是一聽到不是在希干希納區就覺得對方住很遠。

小伊斯見到身旁人毫不掩飾的哀怨樣忍不住咯咯笑了幾聲，然後望了眼旁邊正晾著等烤乾的衣物後起身將衣服轉面、好讓它們乾的快些。

就在伊斯拿起墨綠斗篷，發覺這件比平常衣服乾的要快時，艾倫也直勾勾的盯著那件非常眼熟的斗篷，直到翻過面他看見那標誌忍不住驚呼：「那是調查兵團的……？」

聽到小艾倫帶點驚訝和興奮的呼喊聲，伊斯轉頭瞥了對方一眼微微納悶一下才將斗篷給整好、然後坐回原位。

「欸欸，那件是不是調查兵團的斗篷？」艾倫興奮的盯著那墨綠，接著抓著小伊的肩膀直嚷問，碧綠雙眸流轉著滿滿興奮之意。

「啊？嗯……對阿。」那是當然，爹地是調查兵團的士兵長，斗篷自然是兵團的啊。  

小伊斯不是很明白艾倫那份驚訝，畢竟他從小就在自由翼斗篷滿天飛的環境下長大的，自然不覺得調查兵團斗篷是多麼稀罕的東西。

「哇啊！能讓我摸一下嗎？一下就好……」很早之前就非常崇拜敢到牆外挑戰巨人的調查兵團，小艾倫露出渴望的星星眼問著。

「嗯，可以啊。」小伊斯有股第二位韓吉姊姊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錯覺，那份都快實體化的狂熱感是怎麼回事？

艾倫非常迅速的回了句：「謝謝！」就樂顛顛的跑到斗篷前面開始上下其手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艾倫不斷翻弄斗篷的模樣讓小伊斯心中有股悶悶的感覺，但還是沒小氣到去阻止對方，畢竟艾倫是他第一個交到的朋友，爸爸他們說過度量太小會惹人厭的……

「小伊你為什麼會有調查兵團的斗篷啊？」艾倫轉頭好奇的問。

「那是爹地的！」說到自家爹地，小伊原本鬱悶的神情一掃而空，露出非常驕傲的笑容，因為對這孩子而言利威爾不但是家人也是最崇拜的偶像。

「原來你爸爸是調查兵團的士兵啊，啊……那你指的有事出門就是牆外遠征對吧？」還記得剛才聊天內容的艾倫突然理解過來。

「嗯，沒錯喔。」不管對方說的『爸爸』是指艾爾文爸爸還是利威爾爹地，答案都是相同的沒毛病，所以小伊斯肯定的點頭回答。

「小伊的爸爸好厲害。」一直都把調查兵當英雄的艾倫很真誠的讚嘆道。

伊斯想起爹地他們出發前威風凜凜的模樣，還有在訓練時那矯健的身手，非常認同的點頭、露出得意的笑顏說：「那是當然的。」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孩子都在講調查兵團的事，小艾倫雖然覺得伊斯似乎對兵團太過了解而有些疑惑，但小孩子心性的他仍舊沒想太多，反而聊的樂此不疲。

只是他們講到後來也有吵架的時候，吵架起因在於──




不曉得是第幾遍，坐在爐火前的艾倫眼睛不自覺地瞄向那件墨綠斗篷，然後遲疑的問著：「……真的不可以嗎？」

正在講話的小伊斯聽到這句立刻閉上嘴，一陣沉默後回答：「真的不可以啦。」語氣帶著堅持和無奈。

「為什麼不行？一下下而已啊！」受不了被一再拒絕的艾倫小朋友炸毛了。

「就真的不可以啦！」一直被煩的小伊斯音量也跟著大聲了起來，這還是孩子第一次扳著張臉跟人這麼說話。

「小伊好小氣！」艾倫嘟著嘴不悅的罵對方。

「艾倫哥哥好煩！」小伊斯跟在後頭委屈地叫著。

「小氣小氣小氣鬼──！」被人罵煩的小艾倫惱羞成怒的撲到對方身上，捏著那張軟嫩小臉不斷重複『小氣鬼』這個詞。

似乎沒料到艾倫會突然出手的小伊斯在呆了下後也開始反擊──

只見被壓在下頭的嬌小身軀以非常猛烈的氣勢抓著對方翻了半圈，接著緊緊禁錮住那雙本來在自己臉上肆虐的手。

「欸？」伊斯的動作太快導致艾倫只覺得自己眼前的畫面顛倒後，突然就被人給壓制、就連手腳都無法動彈了。

艾倫的體型和年齡的確都比小伊來的高大，但後者八個月來的魔鬼訓練可不是練假的，莫說像艾倫這般大、完全沒練過功夫的孩子，就連體型比他大上許多倍的成年人都不是小伊斯的對手。

「唔……放、放開我。」望著那雙一旦開啟反擊狀態就會不自主退掉稚氣、只剩冷靜以及威壓的湖水綠眼眸，小艾倫艱澀的嚥了嚥口水害怕的說了這句。

「對、對不起！」不自覺投入戰鬥狀態的小伊斯終於回過神，他驚慌的趕緊放開手、起身退開。

然後兩個孩子並排坐在爐火前，陷入一種尷尬的沉默，直到艾倫先開口轉移話題氣氛才逐漸好轉。

只是……

「真的只要一下子就好了，不會弄髒的！」再一次，永遠學不會教訓的某小孩重蹈剛剛的覆轍。

「……艾倫哥哥真的好煩啊，就說不能了。」

「哼！」

伊斯看著撇過頭去生悶氣的艾倫哥哥，內心既糾結又無奈……




艾爾文爸爸曾說過做人不可以太小氣，在吝嗇跟慷慨間要拿好捏好分寸。

但……他真的真的不想要把爹地的斗篷給別人穿啊，這樣是錯的嗎？  

某位剛交到新朋友的孩子非常認真的苦惱了起來。







──就這樣，兩位小朋友就這麼邊吵邊複合，不斷重複著，直到兩位大人談好事情走出來才暫時停止這種幼稚循環。

夏和和伊斯的木屋來了兩名客人，一個是在城中聲譽很好的古利夏‧耶格爾醫生，另一個則是他的獨子一名八歲的小男孩──艾倫‧耶格爾。

從耶格爾醫生對夏和的態度來看，感覺的出兩人一開始似乎並不怎麼熟悉，如果硬要用關係來表達的話像是陌生的客人。

可是當這兩位大人從書房中走出來時，伊斯敏銳的感受到他們之間似乎談攏了什麼事情，態度也從陌生人轉變成暫時合夥人的感覺……

「這孩子就是西薩先生所說的小伊了吧？」察覺到某孩子視線的古利夏露出溫和笑容道。

「嗯。」平時不說正事就很寡言的夏和十分簡潔的應了這聲，表明了不是很想再多談的態度……對於這點古利夏倒是好奇起那個擁有特別髮色的孩子，但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去多涉入了解，還是很知趣的沒再多問伊斯的事情。

「艾倫，我們要在西薩先生家裡住幾天，要乖乖聽先生的話，還有別欺負人家小伊知道嗎？」古利夏走到艾倫旁邊揉了揉自家孩子的頭髮交代道。

「西薩……先生？」艾倫先是困惑的眨了眨眼，接著碧綠眼眸看向一旁正準備要去弄晚餐的黑髮男子，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方。

「跟小伊一樣叫我醫生就好。」平靜淡漠的黑眸瞥了眼褐髮男童，為對方解決稱呼的困擾。

「醫生，要做晚餐了嗎？」夏和剛說完，伊斯笑著問。

本來平常這個時間他們都已經開動了……只是今天有客人來所以做晚餐的時間遲了些。

「嗯，小伊過來幫忙。」某醫生在面對伊斯時和對耶格爾父子的態度明顯不同，原本就有親疏之別……他平時對外人平淡到接近冷漠的態度，此時因為有了小伊這個對比更加明顯起來。

「好！那耶格爾醫生和艾倫哥哥在客廳等一下喔，晚餐馬上就做好了。」在夏和走進廚房後，本來也打算跟在後頭進去的伊斯突然想起那兩位還站在原地的客人，轉頭替醫生補充這句。

看著那抹水藍小身影走進廚房，耶格爾父子一同坐到客廳椅上等著那忙碌中的一大一小弄好晚餐。

「爸爸，我們真的要在這裡住下嗎？」小艾倫在看著桌面上的木頭紋路發呆好一會，抬頭往向自家父親看去。

古利夏似乎在想什麼事情，聽到兒子的詢問聲後才緩過神來回答：「是啊，怎麼了？你想家了嗎？」摸了摸孩子柔順的褐髮，想起在家中還在等著他們回去的卡露拉（艾倫母親），心裡頭也是萬分的複雜跟無奈。

「嗯……還好，可是如果在這裡待太久媽媽會擔心的吧？」平常小艾倫雖然老是喜歡惹卡露拉生氣，但在他心中唯一能依賴的還是只有父母親，尤其是從小就在家裡照顧著他的母親。

「爸爸在出門前有先你媽媽談過了，沒事的……爸爸會快點把事情處理完然後就回家。」難得聽見兒子這麼懂事的話語，古利夏心中有說不出的欣慰感，他微笑安撫孩子。

「你這幾天要好好跟小伊相處知道嗎？不准欺負人家。」古利夏突然想起自家兒子的那副拗脾氣導致都交不到什麼朋友的事情，正色叮嚀著。

小艾倫露出無辜樣吶吶的說：「我才沒有欺負他……」說這話時還將頭撇過一邊，有點心虛的感覺。

「是嗎？那爸爸剛剛出來時怎麼看到你們在吵架？」知曉自家兒子脾性的某父親用非常懷疑的口吻問。

「那、那個是……」小艾倫脹紅著臉支支吾吾的，講到後來想起伊斯都不答應的事情不悅的生著悶氣。

「你果然欺負人家了吧？你這孩子啊……就不能好好跟別人相處嗎？之前也是這樣。」古利夏微微嘆口氣。

小艾倫聽到父親這句帶點失望和無奈的話，抬起頭來反駁：「哪有！是那些傢伙太欺負人了啦！爸爸你都沒看到他們是如何嘲笑阿爾敏的！至於小伊、小伊他是……」講到這邊，原本理直氣壯的孩子像是漏氣的皮球般洩了下來，因為他也覺得對方很好，也隱隱覺得自己有點欺負小伊的感覺。

「爸爸覺得小伊是個好孩子，你要好好珍惜人家知不知道？」不想深究這兩個小孩吵架的原因，古利夏退一步叮嚀道。

「我知道的。」艾倫小小聲的答應父親。

其實從剛剛的相處艾倫就很喜歡伊斯這個比他小的孩子，除去對方死都不肯讓他穿上兵團斗篷這件事，其餘的都很好……應該說好過頭了，彷彿看到了第二個溫和的阿爾敏，差別只在於他比後者還強的樣子。

這樣的朋友小艾倫在初見面時都抱持『交定了』這種想法，在兩個人滾成一團吵架前，他還暗中發誓要保護好這個看起來小小的、柔柔的新朋友……豈知到後面才知道原來對方比自己還厲害、根本不需要他的保護，想到這裡小艾倫有點喪氣。

「吃飯了！」就當艾倫還在沮喪自己的『哥哥責任』可能沒有了的時候，小伊斯捧著熱騰騰的飯菜走了出來。

接下來的時間很安靜，除了咀嚼跟碗筷相互撞擊時所發出的聲響外，兩位大人、兩個孩子都非常沉默的扒著自己的飯。

伊斯和夏和都有在用餐期間保持安靜的習慣，當屋子裡的主人都保持安靜時，身為客人的耶格爾父子自然也沉默地吃著晚飯。

「耶格爾先生，你和艾倫可以睡最後那間客房。」夏和默默的看著孩子收拾東西，順便還用眼神加搖頭制止本來也想要去幫忙的耶格爾父子，指了指房間的方向道。

「嗯，這段時間要麻煩西薩先生了。」艾倫的父親很有禮貌的點了點頭回應。

「嗯。」夏和那張看不出喜怒哀樂的臉，讓對方有些不曉得該如何應對的感覺。

就在古利夏將身旁的公事包拿起來、準備拿出一些文件時，察覺到對方要繼續談正事的夏和先一步交代伊斯帶著艾倫到房間玩耍。

剛跑去洗完碗筷加把乾了的衣服收下來的小伊斯，很聽話的抓著艾倫的手就往自己房間走，至於後者則是納悶瞧了瞧自家父親還有夏和後乖乖的被牽著走了。

「爸爸和醫生他們……」小艾倫忍不住想問父親和夏和醫生到底在做什麼，只是被一雙水碧眼眸中的制止暗示給住了嘴。

「醫生和艾倫哥哥的父親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談，所以我們不可以打擾他們。」伊斯放開艾倫的手，然後開門讓出條路示意對方先進去。

「喔……小伊你的房間好乾淨哪！」似乎也懂了什麼的小艾倫，在應了聲後看見異常安靜整潔的房間忍不住驚呼。

「咦？會嗎……爹地的房間比我的還乾淨呢，我都會偷懶沒有每天掃。」伊斯將門關起來後把手中的衣服先放到床上，接著非常熟練的摺了起來，這讓小艾倫有種看到媽媽的錯覺……

至於伊斯說的也是實話，利威爾的房間不論什麼時候都乾淨的一塵不染，那在於某個潔癖兵長不論每天工作多累回來都堅持要擦過的成果。

比起利威爾，小伊算是沒那麼潔癖了……

應該說他們兩人的潔癖點不太一樣，兵長是完美型，雖然這只限於回到分部或是安全的地方，在出任務和遠征時只能保持基本的自身整潔……而小伊斯則是屬於一旦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潔癖態度，平時倒是可以睜隻眼閉隻眼。

「至少比我的乾淨多了……」小艾倫坐到小伊旁邊，看著那小小人影非常專心的在摺衣服，頓時發覺自己很少做過家事感到絲絲羞愧。

「小伊你很喜歡看書嗎？你跟阿爾敏一樣都有好多書喔！」不知道自己現在要做些什麼的艾倫，無聊到處亂看發現一旁的櫃子上擺了許多書籍，好奇的問。

剛把手邊工作做完的小伊斯將視線轉到書櫃上，笑著回答：「那些大部分是醫生的，但我很喜歡看書，艾倫哥哥……阿爾敏是誰啊？」

「阿爾敏嗎？他是我的好朋友，他也很喜歡看書喔，而且非常期待有一天能出城牆去看外面的世界，我也好希望能看到他說的冰之大地、火之水……啊、還有聽說有一大片充滿鹽的水呢！」講到這邊，艾倫非常興奮的開始說著阿爾敏曾經讓他看過的『牆外世界』紀錄。

因為這些資訊還有書籍都屬於禁止範圍，也因如此阿爾敏才會被城內的孩子說成『異端』飽受欺負和潮笑，當然艾倫自己也受到不少異樣眼光跟霸凌。

所以這還是艾倫第一次向除了阿爾敏以外的小孩談到牆外世界……可想而知這孩子會是如何的雀躍跟興奮。

伊斯非常專注的聽著艾倫說話，不時也會講出自己曾看過的東西，頓時兩人又開始聊的樂此不疲，直到小伊聽見對方說了句：「我以後一定要加入調查兵團！」這種非常熱血的話時才吃驚地瞪大眼沒接話。

「怎、怎麼了？」一直處在高漲情緒中的艾倫察覺到氣氛冷卻下來，停下他的『入團宣言』不解的看向伊斯問。

「艾倫哥哥以後要加入調查兵團嗎？」小伊斯用既驚訝又疑惑的口吻問著。

「是啊……」不懂對方為什麼要露出這種詫異神情的小艾倫搔了搔頰道。

「為什麼？」伊斯退下驚訝情緒，表情有些好奇的問。

艾倫微微愣了下後開口：「你問為什麼……要知道牆外世界長怎樣只有加入調查兵團不是嗎？」更別說在他心中頂著那對自由之翼的士兵都是英雄，比起那些每天都懶散沒事做的駐紮兵團人員要好多了。

當然，駐紮兵團的士兵並不是每個都這麼懶散，艾倫在這裡指的是他認識的『某些人』。

「可是牆外很危險啊，艾倫哥哥不怕嗎？」伊斯是知道對方非常崇拜調查兵團，可沒想到艾倫哥哥居然將加入兵團當成人生志願。

「不、不知道……聽說巨人很可怕。」小艾倫被那雙水碧眼眸直直盯著，本來想大聲逞勇說『不怕』的話語頓時說不出口。

「但是要是沒有人去做的話，這世界總有天會被那些傢伙入侵吧？光躲在牆裡是無法解決問題的！」剛怯弱說完上句的某孩子，突然像是鼓起勇氣般喊出這句話，他說完後瞄了瞄對方的神情，看到那張雉幼臉蛋上是他所瞧不出的情緒。

「……是嗎？」小伊斯微微垂下頭輕聲說了這句，獨自困擾著什麼。

想要加入調查兵團的都是艾倫哥哥這種想法的人嗎？

爹地他們……也是這樣嗎？一直以來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的小伊斯陷入思緒中。

正當小艾倫感覺到對方的沉默有些不對勁，尷尬的想要轉移話題時，原本低下頭好一會的孩子將臉抬了起來，望向對方開口──

「我不知道怎麼樣做才是對人類最好的……」鬆鬆軟軟的童音躊躇緩聲道。

老實講，伊斯根本不在乎調查兵團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組織，又出自於何種目的去牆外殺巨人，更別說關心人類存亡這等深遠大義的事情。

「只是我也會加入調查兵團喔。」

「啊？為、為什麼？」方才小伊的疑問此刻被艾倫拿出來用。

「因為……我想待在家人身邊啊。」伊斯露出一抹非常純淨的笑容回答。

沒有任何花俏、崇高的理由，加入兵團的初衷始終如一。




對於人類的未來、滅亡什麼的，伊斯從來就沒有放在心上過，對他而言那是個太過遙遠空無的東西……他沒有那種想當人類英雄的偉大情操。

對那在牆外出生的水藍人兒而言……



那對自由之翼就是他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