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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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排球少年│兔赤] 與眾不同的貓頭鷹 [G](2022/12/25更新,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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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0 20: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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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此為撰寫於2021/02的兔赤小說本,刊物已完售,故釋出全文

  【本書閱前注意事項】

  ◆原作向,本誌進度,會提及本誌劇情

  ◆OOC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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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 『第一眼』

  木兔光太郎(16-17)、赤葦京治(15)


  赤葦京治是在比賽會場中發現他的。

  推開市立體育館的大門,此起彼落的加油聲立刻就傳到了他的耳裡。來自一樓和二樓看台的觀眾群皆是對著此時球場上的局面鼓譟不已,赤葦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眼前的景象。

  備受矚目的球場中,站在左側的那一隊明顯佔據了絕佳的優勢;不只是獲得了大量觀眾的聲援,彷彿就連勝利女神也都向那支球隊露出了微笑。

  以黑與白兩色為主要設計的球衣……他記得那是名校──梟谷學園的隊服。

  推測出此時正在大放異彩的學校後,赤葦收回視線,打算找個好位置來觀賞比賽。

  本該是這樣的。

  然而……

  「把球給我!」

  「交給你了,王牌!」

  比周遭的同伴都來得有精神、使對手聞風喪膽的強力扣球,光是聽到那人充滿元氣的呼喊,赤葦的視線便又不自覺地被吸引過去。

  隨著裁判的哨聲響起,梟谷學園也贏得了勝利。

  「……」

  注視著被隊友們圍在球場中央的英雄,赤葦停下腳步,逐漸和同行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背號十二號的少年映入他的眼中。

  原來這裡有個閃閃發光的明星球員。

  ──當時的他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

  木兔光太郎是在升上二年級時遇見他的。

  開學日當天、前往學校的路上。

  一如既往地把書包背帶掛在前額,木兔踩著輕快的步伐穿梭在目的地同樣都是學校正門口的梟谷學園學生群當中。

  「今天是招募新社員的日子……!」

  木兔之所以在開學日感到如此雀躍,不為別的,正是為了接下來的社團招生活動。當木兔一聽說今年有可能會招募到資質不錯的夥伴,他原本就不錯的心情立刻變得振奮不已。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已經先去參觀了?就像去年的自己一樣,因為太過期待,所以提前一個小時跑到排球部的社辦門口──想到這裡,木兔二話不說便決定要比任何人都更早抵達社辦。

  木兔加快腳步,魯莽前進的步伐時常使他一不留神就會撞到其他學生。

  接連向幾個被撞到的學生道歉後,木兔繼續向前邁進;即使他都有好好地向被撞到的學生道歉,可一心只想著要去社辦的思緒讓木兔無暇顧及周遭的行人,以至於他在行進的路上還是撞到了不少人。

  就是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赤葦京治。

  ……更準確地說,是撞上了赤葦京治才對。

  「啊、抱歉!」

  也許是先前因撞到人而道歉的次數早已多到數不清,木兔在撞上了對方的同時便開口道歉,他的視線不安分地左顧右盼,渾身上下更是散發出想趕快脫身的急躁氛圍。

  「……不,我沒事。」

  當他再度邁開雙腳時,對方的回應傳到耳邊。

  那嗓音沉著到幾乎可說是不可思議的地步,這讓木兔不禁回頭看了一眼。

  由於木兔回頭的舉動太過突然,因此赤葦在和他四目相對的瞬間,臉上浮現了些許錯愕的神情。

  「……」

  「……」

  他們雙雙對視了數秒,最終什麼也沒說、以木兔沉默地離去作為收場。

  總覺得還會再見面。

  ──當時的他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本文最後由 鏡 於 2022-12-25 11:5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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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發表於 2022-11-24 20:5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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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目標是?』前篇

  赤葦京治(16)



  「我叫赤葦京治,以前打的位置是舉球員!」

  自從在新生自我介紹時這麼說後,當天的練習裡,赤葦就不時感受到來自木兔的強烈視線。

  起初他以為這單純只是自己的錯覺,然而實際上並非如此。

  當天的訓練一結束,赤葦甚至連地板都拖不到一半就被木兔叫住了。

  「喂!你叫赤司嗎?」

  木兔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他啞口無言。

  「……我叫赤葦。」

  沒想到會被叫錯名字──預料之外的發展令赤葦愣在原地,他本想嚴厲指正木兔喊錯名字一事,不過看著對方的臉龐,不知為何,赤葦竟是連半句話都說不出口……他掙扎了半晌,最後只能用無力的嗓音報上正確的名字。

  「可以陪我練一下扣球嗎?」

  木兔極其自然地忽略赤葦的糾正,不只如此,對方甚至接連拋出了第二道問題……

  照這樣看來,木兔大概壓根也沒想要得到他的答案──赤葦看著面前的二年級學長,心中不免湧起一陣無奈。

  似乎也只能同意了,他想。

  他無奈於自己未來兩年都必須和這個太過特別的人相處,不過比起這件事,赤葦更無奈的是總會無條件答應對方的自己。

  明知道要是答應木兔陪他練球就肯定會練得很晚,加上社團平時安排的訓練菜單,一整天下來的運動量早就遠遠超出了赤葦的想像。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赤葦的腦中有時會浮現質疑的聲音。

  畢竟就連排球部的其他學長都特地跑到班上來關心他的狀況……

  面對前輩們一臉擔心的模樣,赤葦的腦中響起了第一次陪木兔練球時,對方向他說過的話。

  『赤司!你舉的球很棒喔!』

  被明星這麼說,無論是誰都會感到很高興吧?

  所以他認為繼續和木兔練球是不會有問題的。

  說到底,他就是沒辦法拒絕明星的邀約啊。

  ◇◆◇

  這是他在梟谷學園參與的第一場比賽。

  也許是因為梟谷首次嘗試新陣容的關係,球場上的六人彼此間配合得並不順利,最後也理所當然地輸了比賽。

  所幸這只是跟長期有在交流的他校隊伍進行的練習賽。

  經過此次實戰,眾人能夠更加清楚地找出需要改善的地方,更有人藉此實驗了自己的新招數是否可行……所以,儘管不甘心的情緒依然存在,可眼下最重要的是該如何吸收這場練習賽的經驗,藉此為這支球隊帶來最大的反饋。

  唯有木兔是最無法釋懷的人。

  「我說……差不多可以了吧?」

  面對不曉得已經躲在桌子底下多久的木兔,二年級正選隊員們面面相覷,最後由木葉說出了大家的心聲;木兔一反常態地默不作聲,只是把整張臉深深地埋進曲起的雙膝之中。

  赤葦從沒看過如此消沉的木兔。

  明明只不過是練習賽……原來明星是這麼容易感到消沉的人物嗎?

  即使拼命催眠自己別去管那些根本不了解狀況的事,可赤葦終究還是沒能忍住佔據在腦中的疑問;他看向木葉,試圖從已和木兔相處有一年之久的前輩身上得到解答。

  感受到他的視線,木葉怔了怔;木葉有些尷尬地移開目光、數秒後才又重新看向赤葦。

  「老樣子了,別太在意。」

  赤葦得到了一個更加令人困惑的回答。

  「……?」

  前輩們的舉動讓他難以理解,所謂的老樣子是指什麼?木兔現在的狀態嗎?

  儘管內心的疑問不減反增,赤葦卻覺得現在並不是追問的好時機。禮貌地向木葉點頭道謝,他轉身繼續收拾球場上的用具。

  豈料……

  「……赤葦。」

  那個躲在桌子底下、令赤葦在意得不得了的少年忽然喊了他的名字。

  「是!」

  完全沒料到自己會被點名,赤葦著實被那道毫無精神的嗓音嚇了一大跳;他回過頭迅速答聲,反應快得彷彿早就知道對方會呼喊他的名字般。

  只見那人不知何時已然露出側臉,木兔仍然把頭部貼在膝上,鬧彆扭的神情再加上縮在桌底下的行為……赤葦總覺得內心深處似乎有哪一處不太對勁。

  「……陪我練一下扣球。」

  當時木兔的表情令他印象深刻,而他又再次驗證了自己無法拒絕對方的事實。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顆球了。

  為什麼他要自討苦吃……!

  一面在心中埋怨答應木兔的自己,赤葦趁著空檔喘了一大口氣,同時也把落向自己的球高高地傳了出去。

  「木兔前輩……!」

  「喔!」

  木兔這一記扣球發出的聲音格外響亮,被擊打出去的排球重重落地,最後無力地滾落在球網的另一端。

  沒有多做停留,赤葦緊接著從置球車取出下一顆球。

  「扣得好,下一……」

  自從和木兔一起進行額外訓練開始,赤葦就認知到了,除非有特殊情況,這段時間的所有動作是不會停歇的;不過當他習慣性地準備把球拋出去而看向木兔時,對方此刻所展露出來的表情卻使他不得不停下手邊的動作。

  木兔低頭看著剛才扣球的右手掌心,隨後高興地瞇起眼來。

  猶如晴朗天空中的燦爛豔陽,木兔臉上的笑容簡直藏也藏不住。

  非常地耀眼。

  特殊情況、指的就是現在吧?

  赤葦試著讓自己別太過沉浸在木兔那張過於耀眼的面容上,他嚥了口唾液,謹慎地向對方開口。

  「木兔前輩……狀態回來了嗎?」

  「嗯!」

  木兔那雙宛如貓頭鷹的眼眸轉向他,赤葦因此得以正視那艷陽般閃耀的笑臉。

  「多虧了赤葦!」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赤葦發自內心地這麼認為。

  果然明星最適合閃耀在球場上了。

  「不過……木兔前輩,有件事讓我覺得很意外。」

  將社辦大門上鎖後,赤葦向站在一旁的木兔開口道。

  果然,他還是很在意。

  「嗯?你指什麼?」

  木兔不以為意地回應著,他將書包背帶掛在額前,過於前衛的造型依舊和初次見面時沒有什麼不同──雖然赤葦希望對方和他一起走的時候別這麼做就是了。

  見木兔並沒有不讓他提問的意思,赤葦悄悄地做了個深呼吸,接著提出心中的疑問。

  「原來木兔前輩也會有消沉的時候。」

  「那、那是當然的吧!」

  像是被抓住了弱點似的,木兔在第一時間便極力反駁;他抬手撓了撓後腦杓,非常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而且……」

  「想在我超級看好的舉球員後輩的面前大展身手,這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聽到木兔的話語,赤葦徹底愣住。

  看好的舉球員後輩……

  赤葦的腦中迴盪著這句話。

  先前那股不對勁的感覺再度從內心深處浮現,赤葦無法理解那是什麼感覺,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很想笑。

  「唔哇,赤葦的表情好怪……!」

  「抱歉。」

  他只是對於自己在明星球員的心目中擁有如此份量的評價而感到喜悅罷了。

  ◇◆◇

  黑色的瞳孔注視著被高高拋起的排球。

  「赤葦,給我一個好扣的球!」

  「是!」

  伴隨著排球鞋有規律地摩擦著地面的腳步聲,左側傳來了木兔的呼喊;赤葦僅是簡短地應了聲,在確認排球滯空到最高點時,他舉起雙手,並把球傳給了向自己要球的木兔。

  這次也是個不曉得究竟是今天第幾次的完美直線球,安全落地的木兔將右手抬到雙眼之上,做出遙望著球網對面的動作;早已習慣總會突如其來地做出奇怪舉動的赤葦則是抱著排球,靜靜地等待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赤葦。」

  「是?」

  在寂靜中忽然開口的木兔神情異常嚴肅,見狀,赤葦的心中雖然有股難以言喻的違和感,但還是以相同嚴肅的口吻稍作應答。

  「不覺得這次的直線球超棒嗎?」

  「……」

  以為木兔打算說出什麼大事的自己果然還是修行不足……赤葦默默地想,隨後照實說出了對木兔剛才那一球的感想。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不如說,每一球都超棒。赤葦原本是想這麼說的,不過為了避免對方過度膨脹,他選擇把真心話悄悄地藏在心裡。

  聽到這句話的木兔側過頭來,他看著赤葦,佈滿汗水的臉龐被純真的笑容佔據。

  「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好餓──終於可以吃東西了!」

  用輕快的步伐踏出便利商店的自動門,木兔迫不及待地拆開剛買來的飯糰。

  「說到底,木兔前輩只要早點結束特訓就不會餓肚子了吧?」

  走在木兔身後的赤葦精準地吐槽道,有別於急性子的木兔,他拆開飯糰包裝的動作顯得謹慎許多。

  通常最後離開體育館的人要負責整理環境,長期自主訓練的木兔和赤葦也算是這項規定中的常駐人員了。整頓完畢時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經過一整天的密集訓練,餓著肚子的兩人一致決定先到學校附近的便利商店買點東西充飢再回家。

  「那可不行!」

  大口吃著飯糰的木兔有些激動地反駁,他吞下嘴裡的食物,一個轉身便擋在了赤葦面前。

  「今年的大賽快開始了,赤葦,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我知道。」

  被擋住去路的赤葦十分乾脆地配合對方停下腳步,鼓起的雙頰依然規律地咀嚼著口中的米飯;赤葦慢悠悠地將其下嚥,最後才平靜地回答了木兔的問題。

  「正選名單……對吧。」

  「沒錯,就是這個!」

  木兔拿著飯糰的手直指向他,臉上透露著躍躍欲試的表情;面對被木兔直指鼻頭的情景,赤葦只擔心對方是否會突然手滑而犧牲手中的飯糰。

  「為了確保正選名單有自己的名額,最近必須加倍努力啊!」

  「木兔前輩已經是王牌了……不用這麼拼命也沒問題吧?」

  赤葦會這麼認為並不是沒有根據的,雖然隊上每位正選隊員的得分能力都很強,不過在他所看過的、有木兔出賽的比賽中,大家的戰略明顯是偏向把球集中給木兔,並由木兔給予對手一次又一次沉重的打擊……

  大家很強,但是,木兔是走在更前方的人。

  既然已經走得比任何人都還要更加往前,又為何要這麼拼命地練習呢?

  「赤葦,你知道嗎?」

  「是……?」

  赤葦的雙眼集中在木兔身上,他看著對方把最後一口飯糰吃下肚,接著充滿氣勢地雙手插腰、用那張信心滿滿的笑臉做出宣言──

  「人只要稍微有點鬆懈,就很容易被其他人追過去喔!」

  木兔的話語迴盪在赤葦的腦海裡。

  不止步於眼下的成就,而是不斷地向前邁進……這就是王牌腦中所想的事嗎?

  赤葦聽得有些失神,毫無察覺的木兔則是冷不防地朝他拋出了下一道問題。

  「赤葦的目標是什麼?」

  「……誒?」

  「我啊,目標是站上全世界的舞台,然後讓所有人都記住我!」

  不等赤葦反應過來,木兔逕自說起了自己的理想;突然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大吼大叫難免會引來旁人側目,儘管木兔本人並沒有意識到,不過跟他待在一起的赤葦可就沒那麼輕鬆了。

  「這、這樣啊……」

  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視線使赤葦備感壓力,他不安地重新看向木兔,神奇的是,在看見木兔充滿自信的神情後,旁人帶給他的壓迫感就變得不那麼強烈了。

  「所以啊,只當上梟谷的王牌是不夠的。」說到這裡,木兔猛地向赤葦踏出一步。「而且……」

  「木兔前輩……?」

  「『確保自己是正選名單的其中一人』,這句話也包括你哦,赤葦!」

  說著王牌抬起右手,將寬闊的手掌搭在赤葦的肩上。

  「你可是我看中的舉球員!」

  木兔的話語讓赤葦徹底愣住。

  這是木兔需要他的意思嗎?

  應該是吧?

  如果不是的話不就糗大了?

  不可能不是吧?

  赤葦的腦中瞬間浮現好幾道疑問,然後、他產生了一個念頭──

  和明星球員一起打排球,鐵定能走得很遠很遠。

  毫無根據卻充滿說服力的想法讓他的思緒冷靜了不少,赤葦先是垂下頭,數秒後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赤葦也訂下一個目標吧?從簡單的開始!」

  「呵呵……那就從這個開始好了。」

  「想和木兔前輩一起打進全國。」

  高一的赤葦京治立下了目標。

  他想成為木兔光太郎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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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發表於 2022-12-4 19:5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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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目標是?』後篇

  木兔光太郎(17)



  他在排球部今年招募到的新生中看見了上學時遇到的人。

  「我叫赤葦京治,以前打的位置是舉球員!」

  ──舉球員。

  聽見少年說出這個詞彙的瞬間,木兔覺得對方彷彿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他立刻就向對方提出了一起進行額外訓練的邀請。

  木兔很喜歡少年舉給他的球,穩定得不可思議的傳球軌道偶爾會使他險些看得入迷,扣起來的順手程度也是難以言喻的好。

  「你這傢伙,找別人練扣球好歹也喊對人家的名字啊!」

  「誒?他不叫赤司嗎?」

  「赤葦啦!他不是還糾正過你嗎?」

  「有嗎?」

  「真是──」

  面對隊友們的指責,木兔有些無所適從地抓亂了自己的頭髮。

  也許是因為太想了解那個人的實力,所以才會沒注意到最基本的事情吧……木兔感到十分懊惱,同時也默默地記下了少年正確的名字。

  赤葦京治,這個名字已經確實地刻進了他的腦海中。

  ◇◆◇

  升上二年級後,木兔成為了排球部新上任的主將。

  他的社群帳號被邀請加入了一個群組,那是和梟谷學園男子排球部長年都有進行交流的學校所創立的群組。

  群組裡包括木兔只有四個人,分別是音駒高中的黑尾鐵朗、生川高中的強羅昌己,以及森然高中的小鹿野大樹,他們都是今年新上任的主將。

  小鹿野 大樹:『晚上好!』

  強羅 昌己:『晚上好。』

  黑尾 鐵朗:『喲。』

  洗去一身疲勞、身上飄出沐浴乳香味的木兔才剛回房間,書桌上就不斷傳來的收到訊息的提示音;他關上房門走向桌前,一發現是主將們的群組正在聊天,木兔便想也不想地馬上拉開椅子坐下。

  小鹿野 大樹:『怎麼樣?各位今年有招收到厲害的新生嗎?』

  黑尾 鐵朗:『這是在刺探敵情嗎?』

  小鹿野 大樹:『才不是!這是關心!關心!這個群組不是單純讓我們能夠互相交流嗎?沒那麼黑暗吧!』

  強羅 昌己:『不過,了解一下各校的情況也是必須的吧?這不就是交流的一環嗎?』

  一看到各校主將相談甚歡的樣子,木兔逐漸按耐不住想參與話題的心情;鬆開拿來擦頭髮的乾毛巾並任由它滑落在肩上,木兔抓著手機,用螢幕上的鍵盤快速地打出一行字。

  木兔 光太郎:『大家聽我說,有一個超棒的舉球員到我們學校來了!』

  此話一出,群組頓時安靜了下來。

  「嗯?怎麼回事?」

  為什麼大家突然都不說話了?

  螢幕上顯示的已讀標記讓木兔不解地偏了偏頭,他在聊天室中貼了一張頭上打著問號的貓頭鷹貼圖,這次同樣是三個快速的已讀標記。

  「什麼嘛,這些傢伙!」

  木兔不滿地噘起嘴,半鬧脾氣地放下手機,他彎下身,從書桌最底層的抽屜中取出吹風機。

  在木兔把頭髮吹乾的期間,他的視線依然直盯著面前的手機;不曉得過了多久,聊天室才響起了訊息通知。

  黑尾 鐵朗:『你怎麼知道對方很厲害?』

  等了老半天卻只是收到這樣的訊息,木兔關上吹風機,並隨手把遮擋視線的瀏海撥到側邊;在回覆這個問題的時候,木兔並沒有停頓太久,他只是自然而然地敲打著鍵盤,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寫出來。

  木兔 光太郎:『聽到他在自我介紹時說自己打的位置是舉球員,我就跑去找他練扣球啦!真的超厲害的,他舉的球很好扣!』

  有別於他流竄於文字間的雀躍,其他三人的反應則顯得有些複雜。

  小鹿野 大樹:『和木兔練扣球啊……』

  強羅 昌己:『那個人答應你了啊……』

  黑尾 鐵朗:『啊……很不妙呢……』

  各校主將們的反應讓木兔的內心湧起一股不安,他握著手機的雙手稍稍收緊,就連打字的指尖都變得比先前還要遲鈍了幾分。

  木兔 光太郎:『喂,你們什麼意思?』

  他想立刻搞懂眾人之所以會有這種反應的原因,所幸這次並沒有讓他等太久,主將們的回覆很快就逐一顯示在螢幕上。

  黑尾 鐵朗:『木兔你啊,要是希望那位舉球員留下來,記得不要把他嚇跑哦。』

  小鹿野 大樹:『加入排球部第一天就訓練過度,是我的話肯定馬上逃跑了……』

  木兔 光太郎:『誒、誒?會嗎!』

  這他倒是完全沒考慮過,看著螢幕上的訊息,木兔感到震驚不已。

  畢竟他認為和排球相處的時光是很開心的事。

  黑尾 鐵朗:『一般來說絕對會吧。除非那傢伙超喜歡排球。』

  ──那麼,赤葦喜歡嗎?

  隨著雙眼在螢幕上接收到的訊息,木兔的腦中浮現了這道解不開的難題。

  黑尾的訊息讓木兔在意得不得了。

  但一個人煩惱是沒有用的,他決定用最快的方式解決──當面詢問本人的話,就沒有問題了吧?

  「赤葦,你喜歡排球嗎?」

  今天已經是赤葦連續第四天留下來陪他進行自主訓練了,也就是說,在木兔為了這個問題困擾不已的期間,對方也默默地跟著他做完大量訓練……

  既然如此,赤葦會討厭排球的可能性應該很低吧?木兔開始懷疑同樣身為排球部主將的友人是不是說錯了。

  「不討厭,但也不到很喜歡。」

  扣球練習因為木兔的問題而被迫中斷,赤葦停頓了一會,隨後給出一個略為模糊的答案;木兔看著他拿起水壺補充水分,心中不知為何感到有些焦躁。

  他湊了過去,忍不住又向正在休息的赤葦發問。

  「那你會繼續待在排球部嗎?」

  「也許會吧?」

  他沒有漏看從赤葦臉上一閃而過的遲疑。

  赤葦猶豫了,木兔腦中只剩下這個想法。

  「這樣啊!」

  室內安靜了下來,直到木兔笑著回答對方,短暫的沉寂才有了終點。

  儘管臉上在笑,可木兔內心的焦躁卻一點也沒有減少。

  也許?

  那是什麼意思呢?

  「猿杙,『也許』是什麼意思?」

  翌日,直到下午的訓練都告一段落了,木兔還是相當在意赤葦話語中的意思。為了確實搞清楚那句話的意義,木兔向同年級的隊友尋求更詳細的解釋;被詢問的猿杙則是露出了有些無奈的表情,儘管如此,他還是放下手邊的事情,好好地回答木兔的問題。

  「……就是可能會、也可能不會的意思。」

  「唔……會不會都有可能嗎……」

  猿杙的解釋使木兔陷入了沉思。

  也就是說,他還不能肯定赤葦百分之百會留在排球部。

  「怎麼了木兔,突然問這個──」

  大概是聽到這邊的談話,原本待在角落收拾個人物品的木葉好奇地湊了過來。

  「赤葦說,他也許會繼續待在這裡……」木兔並未排斥突然加入話題的木葉,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對方,接著苦惱地抬頭仰望逐漸轉為橘紅色的天空。「我希望赤葦能留下,他是很棒的舉球員。」

  明明他是如此煩惱,可眼前的猿杙和木葉卻用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出了解決方案──

  「那麼,在比賽上展現出我們的實力就足以說服他了吧?」

  「我贊成,這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誒?」

  木兔的視線木然地在兩人身上來回移動,注意到他的樣子,木葉有些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

  「木兔你啊,這麼簡單的結論都想不出來嗎?」

  他還真的沒想到──木兔張了張口,卻因為過於驚訝而擠不出任何聲音;他花費數秒找回自己的聲嗓,說出口的第一句話卻和木葉的問題毫無關聯。

  「你們也太可靠了吧?!」

  不顧兩人緊皺眉頭摀住雙耳的舉動,木兔震驚地大喊。與此同時,他心中的思緒也忽然明朗了起來。

  他明白了……!

  簡單來說──只要在下次的比賽中獲勝,赤葦願意留下的機率就會是百分之百了!

  他失敗了。

  空氣好沉重,地面的重力似乎比平時還要強。

  今天的他沒能和排球產生共鳴。

  由於木兔的失誤過多,加上新隊伍尚在磨合期,梟谷學園輸掉了今天的練習賽。儘管身邊的隊友們並未苛責任何人,可木兔就是沒辦法原諒頻頻失誤的自己。

  明明是第一場有赤葦在的比賽,他想帥氣地表現一回──然而越是這麼希望,失手的機率就越高。

  太過在乎勝負的結果,就是不但沒能獲勝,甚至還會因為過度在意,導致自身失去在比賽時所擁有的快感。

  木兔消沉地窩在放置桶裝飲用水的桌底下,腦中盡是考慮著為了收拾用具、正在球場上東奔西走的後輩此刻會是何種心情。

  在他腦中所描繪的、向赤葦展現出王牌氣魄的計畫完全泡湯了。

  赤葦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即使如此,木兔心中的苦澀依然絲毫也沒有減少。

  ……果然、他還是很不甘心。

  「……赤葦。」

  回過神來時,木兔已開口呼喚了赤葦的名字。

  撇開自己不經大腦的行為不說,赤葦立刻回過頭來的反應力讓木兔更加錯愕了。

  「是!」

  赤葦看過來的眼神有點古怪……木兔分不出那是在擔心他,還是對他感到不安的表情,不過現在的他無暇顧及這件事。

  「……陪我練一下扣球。」

  此刻的他最想做的、是扣下赤葦的傳球。

  首先是距離適中、高度剛好,簡單俐落的舉球。

  木兔扣得很順,可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麼……他站在原地皺著眉頭沉吟了一會,隨後對赤葦提出了心中的理想。

  「赤葦,能再傳得快一點嗎?」

  他知道這有些突然,因為赤葦明顯露出了遲疑的表情。

  可是,他認為赤葦能夠做到。

  至少在木兔的內心深處是這麼深信著的。

  「我試試看。」

  即使面對突如其來的要求,赤葦的沉默也只持續了片刻;他很快地接受了木兔的需求,並開始嘗試實踐它。

  緊接著是一連串不間斷的舉球和扣球,體育館只剩下排球落地的聲響,以及赤葦提示他要繼續下一球的說話聲。

  然而不管打出了幾次扣球,木兔依然覺得少了點什麼。

  這不是赤葦的問題,赤葦的舉球一直都很優秀,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問題在於他自己。木兔不甘心地握緊雙拳。

  「……赤葦。」

  「什麼事?」

  「梟谷有這樣的王牌真是遜斃了,對吧?」

  木兔側過頭來,朝赤葦露出勉強的笑容。

  「一般來說,根本不會有人想和這種王牌同隊──」

  這麼說似乎頗有小孩子鬧脾氣的感覺,木兔自己也清楚,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比起其他夥伴,赤葦給他一種就算這麼說也沒關係的安定感。

  「木兔前輩,你在說什麼?」也許是連續的扣球訓練太過緊湊,赤葦喘了一大口氣;他轉身從置球車內取出一顆排球,並做好開始下一球的準備。「……總之先找回手感再說吧?」

  「……」

  自己一連串的任性話語就這麼被忽略,木兔不禁目瞪口呆。

  赤葦看似無情的回應提醒著木兔該把精神集中在何處,雖然有些委屈,但木兔還是配合地收回視線,將注意力放在眼下的訓練之中。

  「木兔前輩……!」

  「喔!」

  他感覺得到排球從赤葦手中拋起時所造成的阻力,也聽得見赤葦舉球時,由排球本身發出的、劃破空氣的俐落聲響;木兔仰望著高高地懸掛在空中的排球,彷彿感受到了球在呼喚自己的聲音。

  助跑的雙腳不再沉重,這次的感覺像是踩在雲朵上──木兔高高躍起,抬起的右手分毫不差地擊中排球。

  這是木兔今天第一次和排球產生共鳴。

  「扣得好,下一……」

  木兔聽得見赤葦的聲音,可他只是沉默地低頭看著碰觸到球面的右手掌心。

  剛才的感覺實在是太完美了,比以往任何一球都還要完美。

  意識到這件事的木兔瞇起眼來,對這一球的滿足感毫不掩飾地顯露在臉上。

  「木兔前輩……狀態回來了嗎?」

  「嗯!」

  聽見赤葦的提問,木兔從沉浸中回神,如貓頭鷹的雙眼伴隨著豁然開朗的笑容轉向對方。

  「多虧了赤葦!」

  他笑著說道,與此同時,心中沒來由地竄過一股暖流。

  果然,以他為王牌的話,梟谷這支球隊是絕對需要赤葦的。

  即使事後被赤葦發現弱點而有些困窘,木兔的想法依舊沒有改變過。

  ◇◆◇

  「五號,舉球員,赤葦京治!」

  「是!」

  木兔抱著雙腿,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赤葦上前接過教練手上的五號球衣。

  「赤葦,恭──」

  祝賀的話語尚未說完,教練就有些壞心眼地用調侃打斷木兔的話語──

  「我們的王牌需要細心照顧,這個重責大任就交給你了。」

  「誒?!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四周傳來一陣笑聲,木兔只覺得自己完全被當成問題人物了──儘管確實如此。

  「你們別笑啦!我這個叫做內心纖細!」

  「是是是,內心纖細的木兔同學──」

  「唔──」

  木兔不滿地鼓起雙頰,他轉向赤葦,發現對方只是沉靜地揚起了微笑。

  「今後也麻煩木兔前輩多陪我練習了。」

  「喔、喔!」

  剎那間,木兔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變快了。

  他不確定是因為被後輩拜託而感到高興,還是因為赤葦笑起來讓人移不開視線的關係……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就算答案是後者,木兔依然能夠欣然接受。

  「作為交換,我會幫你排除所有障礙。」

  「哦哦?!赤葦說得好帥氣……!」

  「唔哇──完全沒退卻耶……」

  頂著那張笑容說著這句話也太犯規了吧──木兔拼命壓抑著想這麼說的心情,看著赤葦和正選隊員們交談的情景,對方手中抱著球衣的身影悄悄地在木兔的腦中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這個瞬間,木兔明白了,自從和赤葦相遇開始,心中偶爾會出現的焦躁感是因為什麼而引起的了。

  他喜歡上赤葦京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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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發表於 2022-12-7 20: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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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情意漸長』前篇

  赤葦京治(17)



  今年的夏季合宿多了一所學校。

  「各位,這次新加入的烏野好像快到了,黑尾已經出去接他們了!」

  為了讓正在體育館熱身的眾人聽見這個消息,小鹿野鼓足氣勢朗聲喊道;室內頓時只剩排球滾落在地的聲響,大家安靜了數秒,隨即七嘴八舌地討論起神秘的新夥伴。

  「海,你們學校和烏野打過練習賽吧?是什麼樣的隊伍?」

  森川高中的主將,強羅昌己隨口打探著烏野的消息,並把掉在地上的排球撿回手中。

  「嗯……是很多變的隊伍呢……」似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回憶,海在回答的同時,視線也緩緩地飄向別處。「而且超有體力……」

  「是經歷了什麼啊,你們……」

  看見海的舉動,強羅不禁也露出了複雜的神情;另一方面,夜久也湊了過來,並熱心地提供自己所知的情報。

  「他們的自由球員很厲害!」

  「竟然能讓夜久給出這麼高級的評價,烏野的自由球員到底有多強啊?!」

  不久前的寂靜早已消失無蹤,此刻的體育館再度恢復成嘈雜的狀態。

  木兔卻沒有參與其中,這令赤葦感到有些意外;木兔靜靜地繼續熱身,赤葦則是默默地協助對方,使熱身能夠更加順暢地進行。

  「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一支隊伍。」坐在地板上伸直雙腿、正在拉筋的木兔忽然開口,他抬起頭,仰望著站在身後幫忙支撐背部的赤葦。「真令人期待呢,你說是吧?赤葦!」

  木兔渾身散發出迫不及待想要比賽的氣場。

  赤葦沒想到的是,不知不覺間,自己也被這份情緒感染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情變得這麼容易隨著木兔起伏了呢?

  赤葦無法肯定心中的疑惑,不過至少能夠確定的是,只要木兔享受著某件事,自己也會跟著感到心情愉快。

  「確實是呢。」

  赤葦揚起了不明顯的微笑,並開始暗自期待即將迎來的對手。

  烏野高中會是什麼樣的隊伍呢?

  ◇◆◇

  等到所有人都到齊、各校結束熱身後,合宿的訓練也就正式展開了。

  毫不意外地,木兔的表現是最受眾人矚目的焦點。

  「那就是梟谷的王牌哦。」

  「哪個?那個很吵的人嗎?」

  「對對對,就是那個長得像貓頭鷹的人!」

  「王牌……!貓頭鷹……!」

  「噗,那是什麼啊?」

  「喂,你們這樣說太沒禮貌了!我們是新加入的學校,不可以這麼無禮!」

  「唔哇,大地前輩!」

  「對、對不起……」

  球場外的烏野成員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木兔的表現,正走向對面球場的赤葦注意到他們的談論走向越來越微妙,甚至在最後被主將教訓了一頓……滑稽的場面使他不禁輕笑出聲。

  「嗯?赤葦,在笑什麼?」

  忽然間,木兔的聲音從旁響起。

  「啊……」

  赤葦稍稍愣住。

  他不認為自己笑得有多大聲,即使如此,為什麼還是被木兔注意到了呢?

  赤葦總覺得被木兔關注的頻率比平時還要再多了些,當大腦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一股難以言喻的心情就這麼湧上心頭。

  「木兔前輩,烏野的人在談論你。」

  由於無法消化這份心情,所以他選擇刻意忽略這份陌生的情感;為了不被木兔有所察覺,赤葦盡可能地在回答時保持平常心。

  「哦哦!」所幸木兔並未發現赤葦的變化,宛如貓頭鷹的雙眼瞥向待在球場邊的烏野成員們,木兔的語氣中明顯多了分期待。「是在稱讚我嗎?」

  悄悄地注視著木兔的側臉,赤葦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啊。」

  因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赤葦心想。

  下一秒,愉悅的心情毫不掩飾地表現在木兔的臉上;木兔自豪地抬頭挺胸,那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更是閃耀得令人難以忽視。

  「今天的我,狀態絕佳……!」

  確實是狀態絕佳──赤葦不自覺地在內心附和對方的自語。

  不過就算認同這句話,他還是忍不住想調侃對方幾句。

  「如果平時也能保持這個水平就好了呢,畢竟木兔前輩很容易就會突然消沉。」

  此話一出,木兔頓時心虛地渾身一顫;木兔機械式地回過頭來,看向赤葦的臉上寫滿了委屈。

  「唔、赤葦!這句話是多餘的啦!多餘的!」

  看見原本還十分得意的自家王牌轉眼間就馬上出糗,赤葦撇過頭,盡可能不讓他人發現自己的笑容。

  自從發現木兔的情緒會隨著他的話語而出現不同的轉變,赤葦的心裡總是會不由得地騷動起來。

  不由得地、認為自己對木兔而言是特別的存在。

  有趣的是,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自己竟然不覺得討厭。

  他甚至……還有點喜歡。

  「不過,說到烏野……」

  待木兔恢復冷靜後,話題便回到了正軌上。

  赤葦的視線再度移向木兔,這時,他注意到對方的雙眼正直勾勾地盯著某處。

  循著木兔的眼神看去,赤葦的雙眼最終聚焦在烏野的、戴著眼鏡的高個子身上。

  「那個戴眼鏡的一年級很有攔網天分!」說著,木兔收回視線。他伸手指向球場上的某人,並朝赤葦揚起了一抹充滿朝氣的笑。「再多加磨練就會變得很強,你說是吧,赤葦?」

  「大概是吧?」

  赤葦同意木兔的看法,但他總覺得有股詭異的不協調感在干擾著自己的思緒。

  明明他只是一如往常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心底卻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

  像是打不開的結、像是拼命呼吸卻感覺不到氧氣的存在、像是雜訊滿滿的電視機……赤葦的思緒頓時陷入混亂之中。

  此刻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當木兔對其他人產生興趣時,自己竟然會有這種心情。

  ──他覺得很不是滋味。

  ◇◆◇

  烏野一年級的高個子名為月島螢。

  那是個尚未察覺出自身強大之處、不願對排球注入熱情的少年。

  在這次的合宿期間,每當一整天的練習告一段落後,和木兔、黑尾以及灰羽一同前往第三體育館進行額外訓練已是赤葦每天的固定行程,今天也不例外。

  不過這天……似乎發生了點預想之外的事。

  原本還在鬥嘴的木兔和黑尾忽然不約而同地看向大門的方向,緊接著兩人立刻放下手邊的事;他們默契絕佳地跑向門口大聲嚷嚷著,就這麼把碰巧經過的月島強行拖進這場額外訓練之中。

  月島雖然一臉不樂意的樣子,但站上球場時,那所謂的不情願卻會在轉瞬間消失無蹤;在受到前輩們的指教時,儘管頂著一張十分不高興的表情,月島還是會盡可能去嘗試用前輩們的方法來改善缺點。

  赤葦這才發現對方對排球的熱愛程度並不遜色於其他人,這讓他忍不住將更多技巧分享給月島,就如同木兔對後來加入的日向傾囊相授,赤葦其實還挺喜歡這群來自宮城縣的新夥伴。

  更重要的,是──

  「啊!赤葦和阿月又偷偷練了什麼絕技嗎!」

  在某日的一對一訓練中,站在球網對面的木兔猛然朝赤葦和月島所在的方向大聲喊道。

  「絕技……」

  「只是普通的一人時間差而已。」

  「赤葦前輩倒是反駁他啊……」

  月島一如以往地嫌棄木兔的用詞,赤葦則是十分平靜地做出解釋:由於赤葦完全沒有針對木兔的措辭說點什麼,以至於他也跟著被月島投以嫌棄的眼神。

  「可惡……好帥氣……赤葦前輩,可以教我嗎?」

  「我也可以教你喔!」

  「好吵……」

  靜靜地聆聽木兔、月島和日向的對話,赤葦轉身取出了置球車裡的最後一顆排球。

  「……」

  更重要的是,經過這幾天的額外訓練,赤葦發現……

  當他意識到自己被木兔搭話時,宛如令人心曠神怡的輕快旋律,他的心跳會變得很快。



  「哦?阿月的攔網好像總算有點樣子了嘛!」

  抬眼望向被漂亮地打回對面的排球,黑尾不禁發出驚嘆。

  比起前幾天還不成氣候的攔網,今天的月島展現了飛躍性的成長,他早早就成功攔下木兔的扣球,彷彿昨天漏洞百出的技巧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

  「別那樣叫我……」

  無視月島近乎放棄的抗議,一直從旁指導的黑尾稍感訝異地看著落地的排球;他挑起眉,朝木兔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還是說木兔變弱了?」

  「哈?!那是不可能的事!」

  「是阿月變強了吧!」木兔十分輕易地就被對手成功挑釁,他不悅地抬起右手直指月島,並有些理直氣壯地轉向站在身側的赤葦。「你也這麼覺得吧?赤葦!」

  「木兔前輩,別這麼簡單就被黑尾前輩牽著鼻子走。」眼見目前的氣氛似乎還沒有要進行下一球的意思,絲毫不打算催促對方的赤葦索性將雙手背在身後;他先是精準地提醒木兔該注意的地方,隨後才看向站在球場對面的黑尾。「黑尾前輩也是,麻煩稍微收斂一些。」

  「唔……知、知道了,赤葦。」

  「為什麼連我也一起……」

  兩校主將紛紛心虛地別過視線,直到赤葦認為可以繼續這場被迫中斷的練習賽,一聲嗤笑清晰地從球網對面傳了過來。

  「……?」

  赤葦稍感愕然地抬起目光,原先還不敢直視他的兩人也和自己面面相覷,僵持了數秒後,他們才將視線一同聚集在月島身上。

  「……你們幹嘛?」

  月島立刻向後退了一步,看向三人的眼中充滿了防備。

  「剛才是阿月在笑嗎?」

  「我覺得應該是……」

  「阿月會笑……」

  「木兔前輩,這樣說太失禮了。」

  赤葦在驚訝之餘也不忘提醒木兔,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卻看見月島正用拼命忍笑的猙獰表情望著自己。

  「……?」

  赤葦不解地偏了偏頭,大概是看懂了他的表情,月島也不再隱藏;在看見月島露出的高傲笑容時,赤葦聽見對方這麼說──

  「這麼關心木兔前輩,赤葦前輩還真是喜歡他呢──」

  這句話讓赤葦深深地蹙起眉。

  他知道月島的話語中沒有別的意思,可大腦卻不受控制地往另一方面的「喜歡」去思考。

  喜歡?

  他,對木兔?

  ◇◆◇

  盛夏是閃耀的,是炎熱的,是最有活力的時刻。

  在連續幾場對戰後的休息時間中,能吃到冰鎮過的西瓜簡直是一大享受。

  「西瓜、西瓜!」

  眼看眾人紛紛往體育館外走去,木兔也踏著輕快的步伐離開球場。

  赤葦卻沒有這麼做。

  他來到體育館的牆邊,盡可能快速地從個人物品中找出了防蚊液,接著才三步併作兩步地追上木兔;木兔跑得很快,赤葦最後幾乎是以要跑起來的速度才勉強趕在對方離開前追上的。

  「木兔前輩!」為了避免好不容易追上的木兔跑得更遠,赤葦沒有多做思考便抓住了對方的右手腕。「擦點防蚊液再出去吧,這麼高溫的酷暑是不能小看的。」

  「啊、好!」

  聽到赤葦的提議,木兔回過頭,隨後十分爽快地停下腳步。

  得到了木兔的同意,赤葦便開始進行防蚊措施;他先是請木兔將手臂打直,接著用罐裝防蚊液往手臂上噴了兩下,最後再把防蚊液均勻地推開至每一處。

  期間他不得不刻意忽略從指尖感受到的、從木兔手臂上傳遞而來的每道線條、每塊結實的肌肉……赤葦覺得自己的臉可能跟對方被按壓而升高溫度的手臂一樣熱。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那麼仔細地觸碰木兔的身體。

  「好了。」

  努力甩去腦中雜亂的思緒,赤葦加快了塗抹防蚊液的速度。

  然而當他放開那雙手的瞬間,大腦再度產生了奇怪的想法。

  ──他竟然想被那雙手擁抱。

  這個想法對赤葦而言實在太過陌生,可他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自己依循本能而產生的第一個念頭。

  「謝謝你,赤葦!」

  木兔朝他揚起燦爛的笑容後便轉身離去,被留在原地的赤葦則是悄悄地露出不明顯的微笑。

  「赤葦,也借我防蚊液──」

  忽然間,身後響起了黑尾的聲音;赤葦回過頭,他十分乾脆地把罐裝防蚊液交到對方手中。

  「好的,請用。」

  空氣在剎那間變得尷尬了起來。

  「誒、這是……差別待遇?」

  「小黑可能被討厭了吧。」

  「不會吧?!」

  黑尾的話語讓赤葦意識到一件事。

  他發現自己對待木兔的方式和別人是有明顯差距的──這確實是差別待遇沒錯。

  「赤葦!我幫你挑了一片大塊的,快點過來一起吃吧!」

  遠處傳來木兔的呼喊,望著從體育館外探頭張望的木兔,赤葦沉默了數秒,隨後邁開腳步,朝那道總是耀眼得令人難以直視的身影走去。

  『這麼關心木兔前輩,赤葦前輩還真是喜歡他呢──』

  忽然,月島說過的話既不合時宜、卻又合情合理地浮現在赤葦的腦海中。

  即使月島的話語中並不包含其他意思,他還是忍不住和自己現在的心情產生連結。

  因為,毫無疑問地、他喜歡木兔光太郎。

  ◇◆◇

  皎潔的月光從窗外灑入室內。

  難得的合宿、涼爽的夜晚,大家湊在一起玩煙火是再適合不過的活動了──赤葦卻沒有參與其中。

  由於這並非是強制參加的活動,所以除了赤葦以外,也有少數喜歡室內活動的人選擇待在分配給各校的寢室裡休息。

  赤葦也不是不想參加這項活動,他只是單純地感到心煩意亂、想給自己一個能夠靜下心來的個人空間罷了。

  「呼……」

  靠著窗邊坐下,赤葦任由自己的身體向右側靠在窗框上。

  沒想到一旦放鬆下來,身心竟然會這麼疲憊──赤葦無力地想。

  戶外的嬉鬧聲透過敞開的窗口傳遞到耳邊,赤葦緩緩地闔上雙眼,感受著颯爽的夜風拂過肌膚的溫和觸感。

  他似乎沒聽見木兔的聲音。

  照理來說,在這種場合上,木兔會是最吵鬧的其中一人──

  「……!」

  思緒『啪』的一聲被迫中斷,赤葦意識到自己又不自覺去在意木兔的事了。

  抬手擰了擰眉心,他正努力試著讓心情恢復平靜。

  與待在外面玩得不亦樂乎的眾人相比,赤葦此刻正因為腦中雜亂的思緒而困擾不已。

  他喜歡木兔,然後呢?

  要告白嗎?

  一想到接下來即將迎來的比賽,赤葦便篤定告白絕對不是個好主意。

  多餘的情感會使球隊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即便沒有人知道詳細情況,可身為正選的他和木兔肯定會對球隊造成不同的影響。

  告白成功不是好事,要是其中一方太過專注在兩人世界,那也許會荒廢排球也說不定;告白失敗更是糟糕,先不說木兔是否會感到不自在,就連他都不曉得該如何面對拒絕自己的心上人……

  在腦中模擬出成功與失敗的預想後,赤葦也做好了暫時不把心意表明的決定。

  即使如此,他仍然感到心煩意亂。

  「……」

  這時,寢室的門扉被拉開了。

  毫無預警的突發狀況讓赤葦反射性地閉上雙眼裝睡,以至於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回到寢室的人是誰。

  「嗯?赤葦?」

  那人開口,這聲音不是別人,正是赤葦先前還在困惑為何沒在窗邊聽見那道嗓音的木兔。

  「睡在這裡會感冒的吧……」

  木兔的聲音再度響起,緊接而來的是一陣悉窸窣窣的翻找聲;赤葦有些好奇對方在做什麼,然而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認為還是繼續裝睡來得好些。

  畢竟他剛才還在煩惱木兔的事情,偶爾任性一下應該沒關係吧?

  忽然間,一股柔軟的觸感覆蓋至他的肩上,赤葦稍稍遲疑了一瞬,隨即意識到蓋在自己身上的是學校的運動外套──而且是木兔的運動外套。

  赤葦頓時無言以對。

  一般來說,看到這種情況應該都會把人叫醒吧?這樣一來,他不就完全找不到可以醒來的時機了嗎?

  「雖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經醒了……因為外面很吵嘛,我覺得赤葦應該不可能睡得太熟?」

  木兔的話語讓赤葦心裡一驚,正當他還在猶豫是否要乾脆睜開雙眼時,對方接著說下去的話語使他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用回答我,現在還不是時候……」

  與平常的樣子不同,木兔的聲音很輕,彷彿再小聲一點,夜風就能將這道嗓音所說出口的話語全數帶走。

  「赤葦……我喜歡你。」



  是的,現在還不是時候。

  為了春高,他們不能太過深究。

  沒想到在談戀愛這方面也能和木兔想到同一個地方去,該說不愧是彼此的搭檔嗎。

  十七歲的夏天,他和喜歡的人心意相通了。

  但是,為什麼呢?

  他竟然覺得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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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發表於 2022-12-11 21: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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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情意漸長』後篇

  木兔光太郎(18)



  每年夏天最令木兔期待的活動,毫無疑問就是在位於埼玉縣的森然高中所舉辦的夏季合宿了。

  他喜歡和這些長期保持聯繫的學校們進行切磋,即使大家不在同一支隊伍裡,木兔依然十分享受和這些穿著與自己不同球衣的人們共同成長的過程。

  對木兔而言,聯盟的大家都是他的夥伴。

  更讓他期待的,莫過於聯盟在今年合宿增加了新夥伴的消息。


  ◇◆◇


  「可惜──還差很多耶,阿月!」

  「嘖……」

  又是一記乾淨俐落的大斜線扣球,木兔才剛穩住雙腳,便馬上迫不及待地向球網對面的月島示威;對方則是不悅地皺起眉,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動作。

  「別太囂張,下一球我們絕對會攔死!」

  惡狠狠地回望穿過攔網、成功被木兔得分的扣球,黑尾不甘示弱地回道。

  大概是黑尾的挑釁引起了不小的動靜,原本還在一旁進行魔鬼訓練的灰羽興致勃勃地湊了過來。

  「怎麼了?需要我幫忙嗎?」

  「不需要,列夫你先把接球練好再說吧!」

  「噫……是……」

  看見黑尾和列夫你一言我一語、月島則是一副完全不想扯上關係的樣子,木兔忍不住大笑出聲。他掄起袖子,用充滿幹勁的嗓音將對手的注意力全數搶了過來。

  「辦得到的話儘管試試!」木兔先是放聲說出宣戰發言,隨後用堅定的眼神看向站在身旁的赤葦。「赤葦,今天也要全部贏下來哦!」

  「雖然不太可能不被攔到,但我會努力的。」

  赤葦的回答不像木兔那般熱血,可對木兔而言,光是赤葦的一句話就足以讓他對於接下來的勝利抱有深信不疑的意念。

  每當木兔這麼想的時候,他對赤葦的喜歡就會再增加一點。

  「我會讓你相信這是能做到的事,赤葦!」

  他笑嘻嘻地說,赤葦則是沉默著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真受不了。」

  趁赤葦走到底線去發球的空檔,站在球網對面的黑尾忽然出聲。

  黑尾的低語使木兔感到困惑,一頭霧水的表情也毫不掩飾地向對方展現出來。

  而黑尾──唯一一個知道他喜歡赤葦的人,此刻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木兔你啊,要是沒有赤葦該怎麼辦?」

  「咦?」

  怎麼辦?

  那種事他才沒想過。

  儘管他認為現在能和赤葦一起打排球就很快樂了,可黑尾這句話的意思依然讓他在意得不得了。

  說到底,如果黑尾說著這句話的時候,臉上不是一絲不苟的嚴肅表情,而是像平常一樣的笑容就好了。

  這樣的話,他就不會那麼在意了。


  ◇◆◇


  夏日的炎熱使他的思緒變得更加雜亂。

  「赤葦!我幫你挑了一片大塊的,快點過來一起吃吧!」

  探頭往體育館室內催促赤葦,木兔找了個和人群稍微有段距離的空位。沿著牆面將背部靠了上去,他抬頭仰望萬里無雲的晴朗天空,絲毫不在意此刻雙手拿著兩片西瓜的自己這麼做會有多麼滑稽。

  一股清新的香氣不時竄入鼻腔,那來自於赤葦在他手上塗抹的防蚊液所散發出的香味。

  朝夕相處下來,像這樣和赤葦產生的肢體接觸也不曾少過;只是比起以往任何時候,這次顯然令木兔感到更加心動。

  在近距離下觀察著赤葦專注的神情可不是常有的事,更何況是長時間感受來自赤葦手心的觸感……回憶起不久前發生的事,木兔的心就跳得好快。

  「木兔前輩,你怎麼跑到這麼遠的地方……」

  不遠處傳來赤葦的嗓音,木兔收回對著天空發呆的視線,看向赤葦的眼中多了份陽光也映照不出的光彩。

  「赤葦,你好慢啊!」

  即使從木兔口中說出抱怨的話語,他的臉上依然壓抑不住喜悅的表情。

  不管跑到哪裡去,赤葦總是能夠找到他──想到這點,木兔就雀躍得只剩下快樂的情緒。

  「抱歉……木兔前輩,你不吃嗎?」

  赤葦來到他的身旁,木兔則是遞出了手中的其中一片西瓜。

  「我等赤葦來再一起吃!」

  說著,木兔直視赤葦的雙眼,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那真是久等了,謝謝。」

  從木兔手中接過切面平整的西瓜,赤葦也將身體向後倚靠牆面;兩人相視而笑,隨即一同咬下手中的西瓜。

  「好甜……真好吃。」

  「嗯,真的好甜!」

  對赤葦的食用心得表示贊同,木兔偷偷地瞄向赤葦,對方的雙頰因為塞滿食物而變得圓鼓鼓的,臉上享受的表情也讓木兔感受到了幸福的滋味。

  他真的好喜歡和赤葦待在一起的感覺。

  在木兔的心目中,赤葦就是這麼與眾不同的存在。


  ◇◆◇


  木兔沉悶地盯著手中燃燒的仙女棒。

  一反常態地遠離喧鬧的中心,木兔一個人蹲坐在宿舍大門附近。

  雖說眾人都不禁關心起木兔的狀況……然而從他身上所散發的低氣壓卻讓人不敢隨意靠近。

  不過,總是會有人無視他周圍的低氣壓,並像平常一樣接近木兔──比如說正筆直地走過來的黑尾。

  「一個人躲在這裡真不像你。」

  黑尾的手裡拿著一支尚未點燃的仙女棒,作為打招呼的代替,他揚起自己的招牌笑容;為了讓手中的仙女棒被點燃,他將舉著仙女棒的右手伸向被木兔垂掛在眼前的、已經燃燒一半的仙女棒,並藉此獲得火源來點燃它。

  「唔,因為赤葦不在嘛。」

  也許是因為黑尾是知曉實情的人,木兔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這麼說真令人傷心,就算喜歡的人不在,也還有我這個好朋友不是嗎?」

  黑尾痛心疾首地說。

  黑尾之所以會知道他的感情狀況,純粹只是基於木兔的行為太過詭異──比如說,一起出門玩的時候,明明其他人的訊息都不會馬上看,可是當赤葦傳訊息過來時,他就一定會丟下身邊的同伴,選擇先回覆對方的訊息。

  以及開口閉口都是赤葦、手機裡雖然會存隊友們的照片,但赤葦的數量卻異常的多……諸如此類,這些都是黑尾告訴他的,否則他大概至今都不明白對方為何猜得到自己喜歡的對象是誰吧。

  「不一樣啦!」木兔不悅地反駁黑尾,他噘起嘴喃喃道:「難得可以和赤葦一起玩煙火……」

  「上去找他不就好了?」

  黑尾開始出主意給他,木兔鬧彆扭似的鼓起雙頰,一言不發地繼續盯著燃燒的仙女棒。

  「木兔,我覺得赤葦應該很在乎你。」蹲坐在木兔的左側,黑尾忽然提起了有關赤葦的話題。他學著木兔的動作,雙眼靜靜地盯著燃燒的仙女棒。「就我這幾天的觀察,他不管做什麼都會考慮到你。」

  「黑尾你為什麼觀察得這麼仔細?該不會,你也……!」

  腦中浮現了不好的預感,木兔警戒地往黑尾的反方向退了幾步。

  對此,黑尾則是沒好氣地打消了木兔歪得徹底的猜測。

  「哈?我可沒那個意思,你也想太多了吧?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不要順便嘲笑我啦!我聽得懂哦!」

  「是是是──那說正經的。」黑尾將手中的仙女棒往空中隨意地比劃,遠本眼前還一片漆黑的景色霎時多了幾道金色的光圈。「我是覺得赤葦大概對你也有好感……木兔你呢?有打算告白嗎?」

  不再拐彎抹角,黑尾單刀直入地將最重要的問題拋向木兔。

  幾乎是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木兔立刻對這個問題做出了回答。

  「告白什麼的,當然會想啊!」

  笨蛋才不想告白──木兔心想,可當他瞧見黑尾的眼中毫無笑意,心裡卻又不是那麼肯定了。

  「什麼時候?現在?」

  黑尾收起平時的笑容。

  「唔,這倒是沒想過……」心虛地不敢面對黑尾嚴肅的模樣,木兔咕噥道:「有關係嗎?」

  又來了,數天前的不安再度浮上來了。木兔心想。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你想想,要是現在告白,有成功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但如果被拒絕呢?」

  面對絲毫沒察覺到問題的木兔,黑尾不禁嘆了一大口氣,空中隨即又閃過一道金色的斜線。

  「兩人都會很尷尬吧?」

  「……是這樣的話又如何。」

  「喂,別鬧彆扭!」黑尾蹙眉,卻沒有真的制止對方耍脾氣似的行為,他只是把想說的話繼續說了下去:「然後呢?難道你認為在那種尷尬的氣氛下還能把春高的比賽打好?」

  「……」

  直到黑尾說出這句話,木兔才聽明白對方話語中的意思。

  言下之意,就是他必須壓抑這份情感,保持現狀。

  儘管理智上清楚這麼做是最正確的選擇,可是……

  為什麼他會感到如此的不甘心呢?



  木兔悄悄地拉開梟谷的寢室房門。

  皎潔的月光為黑暗的室內帶來些微光亮,木兔這才發現窗外是敞開的。

  他發現靠坐在窗邊的赤葦,對方看起來似乎睡著了。

  「睡在這裡會感冒的吧……」

  他喃喃道,隨即盡可能壓低音量,以最快的速度從行李中翻找出自己的運動外套。

  雖然他並不認為赤葦現在是熟睡的狀態──窗外的嘈雜聲可是一點也不小,就他對赤葦的了解,此刻對方就算睡著了,應該也不至於會完全進入夢鄉才對。

  儘管如此,木兔還是不想打擾到對方──尤其是自己剛和黑尾談論完那些沉重的話題後。

  小心翼翼地將外套披在赤葦身上,他在對方身旁蹲下身來。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著赤葦的睡臉。

  赤葦闔上的眼瞼使他能夠更加清楚地瞧見那整齊的睫毛,沒有任何瑕疵的臉龐……木兔正全力克制自己不要去觸碰對方。

  此時他注意到了,赤葦原先還十分平穩的呼吸,有一瞬間似乎被打亂了;破壞規律的節奏只發生在那短短一秒鐘的時間裡,在那之後,對方的呼吸又恢復成先前的平穩。

  「雖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經醒了……因為外面很吵嘛,我覺得赤葦應該不可能睡得太熟?」

  老實說,木兔確定赤葦是醒著的。

  他不明白對方為何要裝作已經睡著的樣子,或許是有什麼原因,所以才不想和他說話吧?

  這麼一想,木兔就感到十分寂寞。

  黑尾說得對,要是沒有赤葦,他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不用回答我,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垂下臉來,說著話的雙唇顫抖不已。

  「赤葦……我喜歡你。」

  好奇怪。

  明明說著喜歡,木兔卻很討厭現在的感覺。

  ──不得不隱藏起這份心意的感覺,真的好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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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發表於 2022-12-15 23: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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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你的與眾不同之處』前篇

  赤葦京治(17)



  春高第二天,作為常勝軍的梟谷學園順利地晉級到了下一輪比賽。

  當晚的氣溫似乎比第一天還要寒冷,照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人想要在這麼冷的天氣往外跑才對……但總是會有人做出超出常理的舉動。

  比如說梟谷學園的王牌,在這個刮著寒風的夜晚中,他正朝著飯店大門走去。

  「木兔?你要去哪?」

  坐在大廳沙發上的木葉開口喊住木兔,由於木葉的一句話,周圍聚集在一塊的梟谷成員們紛紛抬起頭來;他們將目光集中在木兔身上,大概是沒有人能馬上對木兔的舉動做出反應,現場頓時陷入一片沉默。

  被叫住的木兔停頓了一下,他轉向眾人,簡短地對自己的行徑做出解釋。

  「去外面吹吹風!」

  「哈?」

  不再多做說明──又或者是壓根沒聽見眾人整齊劃一的驚呼聲──木兔頭也不回地走出飯店,留下一頭霧水的同伴們在大廳面面相覷。

  「今天超冷的耶,木兔那傢伙沒問題嗎?」

  「沒問題吧?很像他會做的事。」

  「話是這麼說,但至少也穿件外套再出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想像到木兔待在外面的景象,木葉和雀田同時打了個哆嗦,小見則是不怎麼擔心;赤葦雖然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聆聽前輩們的對話,腦中卻怎麼都無法不去在意走出飯店的木兔。

  在能夠獲得許多拍攝或採訪機會的春高裡,難得沒有緊盯著電視的木兔,不管怎麼想都有點奇怪。

  在心中躊躇了一會,赤葦最終下定決心。

  「……我也跟著出去吧。」

  他站起身來,拎著運動外套向大門走去。

  「喔、喔!別太晚回來啊!」

  「要多加一件外套哦。」

  「我知道了。」

  赤葦對木葉和猿杙的叮嚀做出簡短的回應,隨後旋開了大門門把。

  ◇◆◇

  「他們兩個感情真好呢,連冷風也要一起吹。」

  在眾人看見赤葦並未把外套穿上就跑出去後,大廳頓時響起一片怒吼聲,除了猿杙依舊怡然地坐在沙發上;他望著已被關上的大門,眼中盡是無法掩藏的笑意。

  「好過頭了吧!連赤葦都這樣……有必要這麼急嗎?」

  「不好說呢。」白福拆開手中的袋裝零食,她滿懷期待地看著袋中的洋芋片,心不在焉地在開動前把話接著說完:「一直以來,不管木兔去哪裡,赤葦也都會在一旁不是嗎?」

  因為白福一副理所當然地說著這些話,導致原本還想說些什麼的木葉一時間也不曉得該做何反應才好,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就這麼哽在咽喉。一直都表現得十分愜意的猿杙在聽了白福的話後也只是無話可說地眨了眨雙眼。

  大廳內頓時鴉雀無聲,不曉得過了多久,木葉終於忍無可忍地嘆了一大口氣。

  「這麼一說還真的是……感情也太好了吧……」

  ◇◆◇

  即便口中答應前輩們要穿上外套,赤葦卻沒有馬上這麼做。

  走向飯店門口的腳步隨著他著急的心情逐漸加快,他甚至沒辦法等到穿上外套後再打開大門;赤葦在身上只穿著一件長袖運動衫的情況下走出飯店,為了逃避前輩們憤怒的呼喊,赤葦迅速地關上大門,打算把被挨罵的部分留到晚點再說。

  比起能夠阻擋寒風卻依舊存在些許寒意的室內,戶外的寒冷簡直完全不能與之比擬。感受到刺骨的寒風正在侵蝕著肌膚,赤葦這才後知後覺地穿上外套,同時加快了追尋木兔的腳步。

  赤葦以為自己會花費許多時間才能找到木兔,然而事實上並非如此。

  急促的步伐才剛邁開不久,赤葦就找到了待在附近屋簷下的木兔。

  他悄悄地靠近木兔,對方正雙手抱胸,仰望著夜空的表情若有所思。儘管赤葦自認已經知曉了許多容易使木兔感到消沉的弱點,可依對方的神情看起來並不迷惘……

  看來只能親自尋找問題點了,赤葦心想。

  「……」

  他緩緩地做了個深呼吸,在心中做足準備才上前搭話。

  「真稀奇,木兔前輩。」他走向對方,同時將已穿上的外套拉鍊提至最頂端。「你不看電視嗎?」

  「……?」聽到他的聲音,木兔困惑地回過頭來。「我不是看過了嗎?」

  「……不,我以為你鐵定要重播個一百遍呢。」

  赤葦說的是事實,他的確曾被木兔拉著一起看某支介紹梟谷王牌的影片,那時候他可是就這麼陪著對方不斷重複觀看;雖然沒有細數到底重播了多少遍,但赤葦敢肯定,那至少超過足足一百次……

  「我在你眼裡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

  是個超級我行我素的人──赤葦沒有說出口,他覺得要是現在說了,那麼從夏季合宿開始,自己一直拼命隱藏心意的努力大概會就此功虧一簣。

  不回答比較好──赤葦認為這是目前最好的應對方式。

  「我啊──高中畢業以後也打算繼續打排球。」

  忽然間,木兔自顧自地說了起來。赤葦雖然感到有些驚訝,但還是保持沉默,靜靜地等待木兔繼續說下去。

  這是他第一次聽見木兔談起畢業以後的事。

  不回答比較好──赤葦依然覺得這是目前最好的應對方式。

  畢竟,他並不清楚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雖然這是高中時代最後一次大賽,我本來覺得沒什麼特別的……」木兔高舉著雙手,對著夜空吶喊的模樣宛如在向星星許願。「不過還是好想再跟你們大家一起打排球喔!」

  「……」

  也許是從來都沒有提及到以後的打算,赤葦對於未來的景色一點頭緒也沒有。

  沒有前輩們在的梟谷會是什麼樣子?

  沒有木兔在的話,他會怎麼看待嶄新的球隊呢?

  宛如不慎打翻導致被混在一起的顏料,赤葦的心亂成一團。

  即使內心亂糟糟的,赤葦依然用盡全力使自己能夠以平常心來應對木兔。

  「木兔前輩,你該不會要撒手人寰了吧?」

  他皺起眉,對木兔的話語提出質疑。

  「我可是打算要活到一百三十歲!」

  木兔沒有回頭,對著夜空大喊的模樣顯得有些天真。

  「那你在說什麼傻話?」赤葦現在除了無法抹去的焦躁之外,還多了被打敗的挫折感,「現在才第二天……」

  「第三輪、八強賽、準決賽、決賽……」細數接下來即將面對的挑戰,赤葦沉默了數秒,隨後堅定地望向木兔的背影。「我們的路還長著呢。」

  木兔的背影看起來十分可靠,看著心上人的身影,赤葦焦躁的心被稍稍撫平了。

  兩人之間沉默了片刻,回應赤葦的,是筆直地看著前方、語氣比他更加堅定的木兔。

  「……全部都要贏下來。」

  ◇◆◇

  以勢如破竹的態勢闖過第三輪比賽,梟谷迎來了與狢坂高中爭奪晉級門票的八強賽。

  無論如何都不能輸掉這場比賽──上場前的赤葦低眸看著自己十指交疊的雙手,此刻他的心中只有絕對要取勝的念頭。

  「要上囉!你們幾個!」

  比以往還要更有精神的木兔率先衝向球場,赤葦和往常一樣打算接住被對方往後拋下的運動外套,然而木兔拋出去的方向實在太過刁鑽,赤葦沒能及時接住,只能任由外套無力地掉在地板上。

  「……真是的……」

  赤葦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在原地駐足了數秒,直到聽見場上前輩們的呼喚,這才趕快踏入球場。

  雖然一心想要取勝,可老實說,他覺得現在的自己似乎不太妙。

  赤葦隱隱感覺得到,在強烈的求勝慾望中,害怕輸掉比賽的恐懼也是並存的。

  對此,他沒有再去細想,就這麼頭也不回地站上球場。

  比賽正式開始。

  他所判斷的第一球被對手徹底攔死,起初赤葦並沒有太過在意心中的不協調感,然而當他選擇使用二次攻擊的意圖被狢坂的舉球員猜個正著時,猶如被打翻的墨水,那股異樣的感覺在頃刻間以極快的速度擴散開來、逐漸將他的內心淹沒。

  「抱歉,我太心急了。」

  赤葦回頭向隊友們承認自己的失誤,只見眾人不是露出笑容,就是一副完全不覺得剛才的二次攻擊有任何問題的表情……

  「下一分拿回來就好啦!」

  小見鼓勵似的拍了拍手,在他身後的前輩們則是紛紛點頭同意這句話。

  「……是。」

  赤葦垂下眼簾,做了一次能促使自己冷靜下來的深呼吸後,他再度將視線專注於球網對面。

  大家……實在太可靠了。

  他必須振作起來才行。

  比賽持續進行,雙方僵持不下,直到木兔打出了連敵方攔網都擋不住的直線扣球,局勢才開始出現了較為明顯的轉變。

  「……好厲害……」

  一開始是足以震懾對手的直線球,接下來是令所有親眼看見這一幕的人都瞠目結舌的超銳角扣球……別說是狢坂的球員了,就連身為隊友的赤葦都無法從這一記精彩的扣球上移開目光。

  此時此刻,他不覺得有人能夠不去注意到這位奪去全場光芒的主攻手。

  「到目前為止,我都是『靠大家協助』的主攻手。」

  木兔落地的時候忽然說起話來,即便他的身體仍舊朝著球網的方向,球場上的其餘五人依然能明白,他們的王牌在向隊友們說話。

  「再過幾天我就要跟你們分開了,所以我差不多……」

  「該成為單純的主攻手了。」

  王牌回過頭來,他的側臉看起來出奇的冷靜,或著該說是沉穩──這些話都還不足以形容木兔此刻的氣場。

  赤葦覺得,閃耀的星辰蛻變為熾烈日光的時刻到來了。



  球場外爆出了如雷貫耳的喝采,其誇張程度甚至會讓剛入場的觀眾誤以為比賽已經結束了。

  「嘿!嘿!嘿──!上吧、上吧!」向眾人展現出自身實力的木兔鼓舞似的揮舞雙手,隨著觀眾席的歡呼聲越來越響亮,他的情緒也越來越高漲。「不許落後喔!」

  ──不許落後。

  赤葦在心中重複了一次木兔向隊友發出的宣言。

  剎那間,他似乎明白了,先前盤踞在心中的不協調感是從何而來。

  在這場比賽中,赤葦已經出現了不只一次的失誤。

  不能再失手了,尤其是在木兔狀態這麼好的時候。

  他不能害得狀態絕佳的前輩們在這裡輸掉比賽。

  若是再犯錯,他就要落後了──這是他現在唯一想著的事。

  「唔……!」

  為了把球延續下去,他把手伸向即將過網的排球──

  『嗶!』

  裁判吹哨的聲響使他心裡一驚,赤葦僵硬地看向裁判;由於他的動作被判為持球,所以這一球實際上是狢坂得分。

  「……抱歉。」

  「沒事啦!」

  「好可惜……!」

  「下一球贏回來吧!」

  赤葦試著讓自己保持平靜,然而當隊友們的安慰傳到耳邊,他的大腦就無法控制地開始胡思亂想。

  這明明該是三年級前輩們的舞台,身為舉球員的自己應該成為大家的助力才對,為什麼現在卻反過來了呢?

  如果、如果他像宮侑和影山──

  「赤葦,你狀況不好的話,要不要換一下?」

  木兔的聲音把他急速下墜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他愕然地轉向木兔。

  真的有這麼差嗎──他想詢問,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與此同時,梟谷做出了更換舉球員的決定。

  ──果然,他的狀態很糟。

  「……抱歉。」

  赤葦懊悔地向木兔等人鞠躬。

  這一次,他徹底地中了狢坂舉球員的計謀。

  他沒能扛下對手施加給舉球員的壓力。

  「你是不是認為,『這是絕對不能輸的比賽』?」

  「……」

  木兔的問題使他駐足,赤葦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只能無聲地等待對方再度開口。

  「那麼,以前有什麼比賽是輸了也沒關係的嗎?」

  宛如溫柔的陽光,木兔僅是用這簡單的一句話,就幫他幾乎要走到死路的思緒找到了出口。

  彷彿被強烈的日光照射,雜亂且不必要的負面想法以極快的速度消失殆盡,此圍繞在赤葦心中的只有不會傷害自己的、強大又溫暖的陽光。

  他被木兔拯救了。

  而被木兔拉了一把的他,一直以來竟然都認為是自己在操控王牌在球場上的狀態……

  想到這一點,赤葦不禁笑出聲來。

  說到底,他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想法。



  經過短暫的休息,恢復冷靜的赤葦再度回到球場上。

  現在他能做的,就只有專注於眼前的這一球。

  木兔的好狀態間接影響到了其他選手,不論是狢坂的選手,還是梟谷的隊友們──大家,都被這個人激勵了。

  就連赤葦也是被激勵的其中一人。

  與剛開場的狀態迥然不同,赤葦在重新上場後發揮了應有的水準;不只是木兔,就連其他攻擊手和攔中手也都對他的舉球讚譽有加。

  「赤葦舉的球真的超好打!」

  「我也這麼覺得。」

  在狢坂使用暫停的期間,眾人亢奮地訴說著剛才在球場上發生的事。

  「謝謝,我只是照平常的方式去舉球而已。」

  坐在板凳上稍作休息的赤葦一如往常地對於他人的誇獎做出平靜的回覆,他認為自己只是盡了本分,並沒有什麼需要特別誇獎的地方。

  每個人所展現出的亮眼表現,都是讓大家振奮起來的動力來源。

  「感覺赤葦施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喔!」

  「……?」

  沒想到會被木兔這麼說──赤葦抬起頭來,拿著水壺的右手停滯在半空中,他的視線緊盯著走向自己的木兔。

  「赤葦,你知道嗎?」木兔湊向前,再差一點就要讓胸口撞上赤葦拿在手中的水壺。「要在比賽中發揮出百分之百的實力是很難做到的事。」

  「不過,赤葦……」

  「你必須對我發揮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實力才行。」



  赤葦一開始並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不曉得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直到接近賽末點的關鍵球,木兔在接完桐生的發球後,卻又從後排衝了出來的瞬間……

  「……!」

  為什麼?他剛才明明還看見木兔接到球時往後滾了一圈。

  這是要使用後排進攻的意思嗎?

  雖說就現況來看,這球舉給誰都可以,但也未免太……

  要把木兔當成誘餌嗎?

  這球果然還是給防守較為鬆散的右側……不,果然還是左側──

  赤葦的腦中頓時閃過好幾種對策,就在他決定要把球舉給左側的時候,又一道想法從腦中浮現。

  ──他竟然有點想嘗試看看。

  他遵從了腦中的最後一項選擇,那同時也是來自內心深處最為渴望的想法。

  原來木兔指的、發揮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實力是這樣的感覺──

  把球高高地往後舉向木兔所在的位置,赤葦仰望著排球被木兔擊打出去時,在空中描繪出的曲線。

  他把他的全部都發揮出來了,他確信自己已經努力回應了木兔對排球所傾注的用心了。

  因為,在那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實力中,也包括了所有他對木兔的愛慕之情。

  ◇◆◇

  時光飛逝,轉眼間已經來到了梟谷學園的畢業典禮當天。

  至今為止,赤葦依然沒有表明對木兔的心意。

  他懷著忐忑的心情去了木兔所屬的班級,卻被班上的人告知本人跑去體育館了。

  「……我知道了,謝謝前輩告訴我。」

  簡單地向木兔的同學道謝,赤葦轉身回到嘈雜的走廊上。

  既然已經知道木兔所在的位置,那就去找他吧──赤葦很快就想好下一步該如何行動,他邁開雙腳,快步朝體育館的方向前進。

  今天一定要告訴木兔才行,他在心中默默下了這個決定。

  自從春高那天傾注了所有的一切,現在也已經沒有繼續隱瞞的必要了──赤葦是這麼想的。

  反正被拒絕的話也沒有損失,畢竟木兔今天就要畢業了。

  「……」

  一想到今後再也無法從校園中找到木兔的身影,如同忽然轉變的天氣,寂寞的心情急速湧上赤葦的心頭。

  赤葦這才真正地意識到,『木兔畢業了』這幾個字帶給他的影響比想像中還要來得深刻。



  三年級的正選前輩們以及兩位經理都待在體育館──這是赤葦趕到體育館、在推開大門前所看見的景象。

  他們在地上圍成一個圓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總覺得現在不是出聲打擾的好時機,赤葦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打算另尋機會而轉身離去……

  不過就在此時,木葉提起了令眾人十分感興趣的話題。

  「木兔最近不是超受歡迎嗎?」將用來識別畢業生的胸花別在胸前,木葉打趣地推了推木兔的胳膊:「怎麼樣,有沒有喜歡的類型啊?」

  「……!」

  赤葦定格在門前,若是現在有人看到他的這副模樣,肯定會被當成怪人看待吧?

  他無法移動雙腳,無法離開這裡。

  坦白說,即使在合宿聽見木兔對他的告白,赤葦仍對於對方喜歡的類型感到相當在意。

  如果沒有特別指定某人,木兔會怎麼形容呢?

  「嗯……這還用說嗎?」

  沒想到木兔的心中似乎早就有了理想型──雖然這麼想很失禮,但赤葦一直認為木兔並不在意這些;即使在球場上被女孩子注意會感到開心,可也就僅止於此……

  赤葦不自覺地屏息,聆聽從體育館內傳來的自白。

  「對任何事都超級認真、很聰明也很冷靜、願意一直陪我練習……」

  「……?」

  總覺得聽起來越來越不對勁……喜歡認真聰明又冷靜的人,到目前為止都可以理解,但是……『願意一直陪我練習』?

  這能算在理想型的範疇嗎?

  赤葦不禁蹙眉。

  他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笑起來超讓人心動……我喜歡這樣的赤葦!」

  「……」

  木兔的回答讓所有人陷入沉默。

  「木、木兔,我沒問你喜歡誰……」

  「這個資訊量也太大了吧……」

  「難道你一直都懷抱這種心情……」

  赤葦敢說前輩們的反應絕不誇張。

  因為就連身為木兔口中提及的他本人都感到震驚不已。

  「哈?!」

  終是沒能忍住驚訝的情緒,赤葦不敢置信地發出一聲近乎可稱之為破音的怪叫。

  難道在木兔的心目中,根本沒有所謂的理想型……?

  再說,儘管赤葦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木兔對自己的告白了,可在所有熟識的人面前全盤托出──

  赤葦的大腦從一開始的震驚中恢復運作,他迅速地在數秒內消化這個訊息,意識到木兔的話語所造成的影響,他的雙頰也彷彿燙得快要燒起來了。

  「赤、赤葦?!」木兔後知後覺的發現赤葦的存在,慢半拍的驚呼使他顯得十分滑稽。「……你沒聽見吧?」

  「現在才覺得害羞未免太慢了吧?」

  引出木兔真心話的木葉不禁吐槽道。

  「赤葦,剛才的話千萬別放在心上!」

  木兔誇張地揮舞雙手,不過這麼做不但無法掩飾他早已紅透的臉龐,反而變得更加顯眼了。

  看見木兔的反應,赤葦原先還有些忐忑的心情一口氣放鬆了下來。

  「……喜歡。」

  連同隱忍許久的情意,赤葦一刻都無法再等待了。

  「誒?」

  「總是很自我地做著想做的事、老是動不動就消沉、明明年紀比我大卻很幼稚……」

  「等等,這是在損我嗎──」

  不顧木兔毫無氣勢的抗議,赤葦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更重要的是,你總是閃閃發光……」

  糟糕。

  視線變得好模糊,他好像要失控了。

  無所謂了。

  現在不說的話,以後就沒機會了──他有這種預感。

  所以、即使周圍還有其他人在,他也要說。

  「我也喜歡木兔前輩。」



  畢業典禮舉行完畢,赤葦站在校園中目送畢業生們離開學校大門。

  「……」

  果然,真的好寂寞。

  即使心意相通,可只要一想到未來的一年裡再也無法和木兔在學校見面,赤葦還是不禁失落地垂下視線。

  「赤葦!」

  忽然,木兔回過頭來,他朝赤葦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我會常回來的!」

  「……嗯。」

  晴空中的艷陽再一次地驅散了他的負面情感。

  即使木兔畢業了,他們也還是會在一起。

  太好了。

  赤葦發自內心地揚起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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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發表於 2022-12-20 21: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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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你的與眾不同之處』後篇

  木兔光太郎 (18)



  橙色的球場、刺眼的燈光、四處遍布的攝影機、等待時機對表現亮眼的球員進行採訪的記者、座無虛席的觀眾區……

  令人心情振奮的春高,已經快過一半了呢。

  也就是說,能和大家一起打排球的日子所剩不多了。

  「我啊──高中畢業以後也打算繼續打排球。」

  木兔抬頭仰望夜空,心中不知為何覺得有些感慨。

  春高第一天只覺得很興奮,既期待能和各校強者比賽,也希望能和同樣屬於聯盟一份子的音駒或烏野來場正式比賽──雖然一開始的狀態並不是很好,但幸好他克服了。

  春高第二天,他覺得自己的狀態越來越好,至少比第一天穩定多了──梟谷順利晉級到下一輪比賽。

  直到即將面臨春高第三天的前一晚,他才注意到……和大家一起打排球的時光快要結束了。

  一想到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一股失落感逐漸滲入木兔的心中。

  「雖然這是高中時代最後一次大賽,我本來覺得沒什麼特別的……」木兔高舉雙手,彷彿這麼做能夠將低落的情緒給驅散,他高喊道:「不過還是好想再跟你們大家一起打排球喔!」

  為什麼會突然在這個時候這麼想呢?他本來只是想散散心而已,根本沒想過要說出口……

  「木兔前輩,你該不會要撒手人寰了吧?」

  身後響起赤葦充滿疑惑的嗓音。

  剎那間,木兔明白了。

  因為赤葦在身邊,所以他才忍不住想把這些話說出口吧。

  「我可是打算要活到一百三十歲!」

  面對赤葦的質疑,木兔給出了絲毫不帶玩笑、甚至還十分篤定的回答。

  像這樣無時無刻都能和赤葦說話的日子也越來越少了呢,木兔心想。

  「那你在說什麼傻話?」赤葦的語氣中包含著滿滿的無奈,「現在才第二天……」

  聽到赤葦所說的話,木兔其實更想反問──他說的話哪次不傻了?

  不傻的話,他就不會是個需要大家協助的王牌了吧?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赤葦竟然會接著說出這些話。

  「第三輪、八強賽、準決賽、決賽……」

  木兔沒有插嘴,他只是靜靜地聆聽身後的心上人細數未來三天的比賽;赤葦的嗓音越來越堅定,就好像這些都是必然會面臨的比賽。

  「我們的路還長著呢。」

  先前還占據在心中的失落感忽然消失了。

  接下來也會奉陪到底──赤葦那堅定不已的嗓音讓木兔不由得這麼想。

  既然赤葦都這麼說了,那他也一定要認真回應這份心意才行。

  「……全部都要贏下來。」

  木兔不認為自己有輸掉的理由。

  因為,他的夥伴都是最厲害的人。

  ◇◆◇

  春高第三天,木兔的狀態簡直堪稱完美。

  讓對手找不到任何能夠反擊的破綻,梟谷學園以勢不可擋之姿突破第三輪比賽,晉級到了八強賽。

  他們面對的是擁有全國排名第三主攻手的狢坂高中。

  全國第五強,對上全國第三強。

  第五,和第三。

  對木兔而言,這些實在太複雜了。

  根本不需要這麼多排名嘛,踏進橙色球場的木兔心想。

  「我是……一根手指頭以內的王牌!」

  他舉起右手,高調地比出「一」的手勢。

  霎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住了。

  「……什麼?」

  「你在講日語嗎?」

  疑惑的聲音此起彼落,他沒有太在意被這番話搞得一頭霧水的人們,甚至還逕自笑了起來。

  從今天──不,從現在開始,他就是第一!



  雙腳踩踏在地面上的感覺很好,助跑很順暢、彷彿連造成摩擦的阻力都不存在。

  體育館的燈光很閃耀,可他卻不覺得刺眼,反而有種視野變得更加寬闊的感覺。

  木兔看得出狢坂的舉球員打算把赤葦擊潰的意圖,他不得不認同對方使用的計畫非常精妙,畢竟那確實對赤葦造成了頗大的影響。

  要是被針對的人換成自己,他大概早就失去戰意了。

  但那樣是不行的。

  因為,他已經下定決心──

  「木兔!」

  看準木葉救起的球,木兔隨著飛向空中的排球開始助跑;無視對手的攔網,他蹬地躍起,用直線球一口氣將排球擊落至對面球場。

  他能隨心所欲地控制排球落地的位置,他可以僅憑這一球就使狢坂的舉球員無話可說──如今,排球已徹底成為他的夥伴。

  既然已經知道對方想讓他們梟谷的舉球員被壓力擊潰,那麼作為王牌的木兔就絕對不可能袖手旁觀。

  他會用他的方式來震懾對手,以王牌的做法,讓隊友、讓舉球員──讓他的心上人感到安心。

  「到目前為止,我都是『靠大家協助的主攻手』。」

  在打出一記十分刁鑽的銳角扣球後,木兔站在球網前,以球場上的人都能聽到的音量開口。

  「但再過幾天就要和你們分開了……」

  木兔知道自己還是很需要大家,可現實不允許他這麼做。

  不過……至少他可以好好珍藏和夥伴們度過的時光,將這些回憶化為未來陪伴自己前進的動力。

  「所以,我也差不多該成為單純的主攻手了。」

  木兔原以為沒有大家陪伴的未來會是相當孤單的日子,然而當他回過頭,伙伴們的臉龐映入眼中時,那份寂寞的感覺消失了。

  自己也未免太後知後覺了──他怎麼到現在才發現?

  木兔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梟谷的大家一直都在。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裁判的哨聲響起,由於赤葦的動作被判為持球,因此這一分實際上是狢坂的分數。

  木兔悄悄地瞥向赤葦,對方的表情和以往沒什麼不同,依舊是那副冷靜的模樣。

  可是……似乎不太對。

  他總覺得赤葦在拼命忍耐著別讓自己潰堤。

  「赤葦,你狀況不好的話,要不要換一下?」

  木兔還在腦中猶豫是否該說些什麼,身體就先一步做出行動了。

  他忍不住出聲關心赤葦,與此同時,教練也下達了更換選手的指示。

  「……抱歉。」

  赤葦低頭道歉,但木兔並不覺得這是需要道歉的事。

  在過去有多少次──大概根本數不清吧──赤葦都是那個將他從低潮中扶起、使他重新振作的人。

  這次不過是情況反過來了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要無時無刻都保持在完美的狀態是很困難的,別說是赤葦,就連木兔都沒對方來得穩定。

  「你是不是認為,『這是絕對不能輸的比賽』?」

  木兔試探性地詢問,赤葦愣住的瞬間就這麼毫無保留地映入他的眼中。

  看來是說中了──看著陷入痛苦的赤葦,木兔的胸口也感到一陣苦澀。

  在赤葦下場冷靜前,木兔再度拋出了一個問題。

  「那麼,以前有什麼比賽是輸了也沒關係的嗎?」

  他知道赤葦的心思比自己細膩許多,也許赤葦不是被對手的計策擊垮,而是被自身的多慮給困住了也說不定。

  木兔希望能藉由這些話來傳達一件事──享受當下吧,眼前的這一球才是最重要的,結果什麼的暫時拋到腦後吧。

  他不像赤葦總能把想說的話表達得十分精準,木兔這才發現,一直以來都在鼓勵自己的赤葦是多麼用心良苦。

  儘管一點根據也沒有,他還是毫不猶豫地相信,如果是赤葦的話一定沒問題。

  「你這傢伙,別因為自己狀況好就對別人這麼說啊……!」

  木葉對於他的做法感到氣憤,木兔絲毫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對,他只是平靜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赤葦不像我那麼幼稚,他不會因為被換下場就喪氣。」與現在這十分理所當然的口吻不同,儘管木兔背對著已經下場的赤葦,他的心思依舊在對方身上。「他很快就會恢復冷靜的。」

  說著,木兔瞥了木葉一眼,看見對方露出理解的神情後才又接著說了下去。

  「因為他是赤葦啊!」

  想要幫他一把,木兔的心中只有這個念頭。

  原來站在赤葦的立場來看,自己消沉的時候,也會影響到別人的心情嗎?

  就像現在,狀況不好的赤葦令他感到難受。

  他不想要看到赤葦一個人這麼痛苦的樣子,可以的話,他想為對方排除所有阻礙──就像赤葦一直以來為他所做的事。

  當赤葦再度回到球場上,木兔已經感覺不到對方先前的那份不安了;別說是正常發揮,赤葦簡直比平時還要更加冷靜,順利地重整旗鼓後,赤葦向木兔傳出了一記漂亮的傳球。

  為了呼應赤葦舉給他的球,準備萬全的木兔也高高躍起;盯著眼前不論是高度還是角度都非常完美的傳球,木兔暢快地揮臂擊球。

  得分的瞬間,四周爆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盯著排球的擊落點,木兔的胸口湧現一股無法言喻的激動;他轉向赤葦,笑得像是比賽已經結束了似的雀躍。

  「這球舉得太棒了!」

  「謝謝誇獎。」

  木兔久違地在這場比賽中看見赤葦露出微笑。

  果然還是這樣的赤葦最好了──他悄悄地想。



  體育館內四處都能聽見他的名字。

  觀眾有規律地用雙手打著拍子,喊著木兔的聲音逐漸變得響亮,回過神來,就連不認識的人都在為他聲援。

  木兔仰望著刺眼的天花板,隨即露出狂喜的笑容。

  大家給他的聲援都成為了他的助力。

  ──但是,這樣還不夠。

  木兔在面對關鍵球的時候做出了不合常理的行動。

  在接下桐生猛烈的發球後,他迅速起身,並加入了攻擊的行列中。

  他的視線筆直地望向赤葦。

  ──他還需要這個人的聲援。

  黑尾的猜測是對的。

  就連木兔都知道,如果被要求向某人傾注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力量,要是自己不喜歡這個人,別說是百分之百,大概連百分之五十都會有點猶豫吧?

  可是赤葦卻絲毫沒有遲疑地回應了他的要求。

  也許赤葦也對他有好感──他應該可以稍微抱有這樣的期待吧?

  何況在他要求赤葦對自己發揮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實力時,木兔早就全心全意地在以王牌的姿態守護對方了。

  每一球強而有力的扣球,都在回應赤葦基於無條件的信任而舉給他的球。

  「好──耶!」

  哨聲響起,這次不再是誰的失誤或是暫停,而是他們梟谷學園獲得勝利的宣告。

  木兔激動地和夥伴們圍成一圈,在眾人的高聲歡呼下,他不著痕跡地瞥向站在對面的赤葦。

  赤葦是獨一無二的。

  他更加確信了這件事。

  ◇◆◇

  畢業當天,在典禮開始前,木兔和三年級的夥伴們一同聚集在體育館。

  「雪繪,你不是在走廊上被告白了嗎?」禁不住好奇心的雀田問道,「結果如何呀?」

  「嗯……也沒什麼,拒絕了。」

  白福看著手中包裝精美的棉花糖漫不經心地說,比起談戀愛,她似乎更在意新上市的棉花糖好不好吃。

  「誒──還以為能我們這群人之中至少有一個人可以脫離單身……」

  雀田沒轍地嘆了口氣,一旁的鷲尾則是好奇地問道。

  「雀田妳呢?」

  沒料到話鋒會轉向自己,雀田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以食指搔刮臉頰,她滿懷歉意地答道:「唔,我沒有特別在意……」

  「是妳標準太高了吧?」

  木兔心不在焉地聽著大家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他的心思飄向不在此處的某人身上。

  今天之後就再也沒辦法扣赤葦舉的球了。

  一想到這點,空虛的感覺便毫無預警地湧上心頭。

  「說到這個,木兔最近不是超受歡迎嗎?」將用來識別畢業生的胸花別在胸前,木葉打趣地問道:「怎麼樣,有沒有喜歡的類型啊?」

  直到胳膊被木葉推了幾下,木兔飄遠的思緒才被拉了回來;他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這才意識到自己成為了話題的焦點。

  環視圍繞成一圈的夥伴們,木兔深深地吸了口氣。

  「嗯……這還用說嗎?」

  反正赤葦不在這裡,沒問題的──抱著這樣的心情,木兔下定決心將埋藏許久的真心話說出口。

  「對任何事都超級認真、很聰明也很冷靜、願意一直陪我練習……」

  在腦海中描繪出赤葦的笑容,木兔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笑起來超讓人心動……我喜歡這樣的赤葦!」

  木兔其實不太清楚自己的理想型,畢竟,打從一開始,他的眼中就只有赤葦一個人。

  如果理想型要有個稱呼,那麼,他的理想型就是『赤葦』。

  「木、木兔,我沒問你喜歡誰……」

  「這個資訊量也太大了吧……」

  「難道你一直都懷抱這種心情……」

  不顧瞠目結舌的眾人,木兔對於自己發表的真心話滿意地點點頭。

  隨著他把對赤葦的感覺說出口,木兔發現自己對赤葦的喜歡似乎已經遠遠超出了想像。

  既然這麼喜歡,那為何要隱藏呢?

  春高已經結束了,沒有繼續隱藏的必要了吧?

  他決定要向赤葦尋求夏季合宿那晚的答案。

  事不宜遲,打算馬上行動的木兔站起身來,然而──

  「哈?!」

  ──赤葦就站在體育館門口。

  「赤、赤葦?!」

  木兔本能地發出慘叫,雙手抱頭的樣子頓時讓整件事的誇張程度放大好幾倍,要是有人突然經過,肯定會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吧?

  「……你沒聽見吧?」

  他佯裝成什麼都沒說的樣子,卻被提起此事的木葉無情地背叛。

  「現在才覺得害羞未免太慢了吧?」

  他也知道太慢了──但是,很害羞啊!

  木兔在心中吶喊,同時向赤葦大聲澄清。

  「赤葦,剛才的話千萬別放在心上!」

  雖說木兔是下定決心了沒錯,但本人突然出現……不管怎麼說,現在的木兔可是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儘管木兔對於兩情相悅的可能性是抱有期望的,但……

  要是突然被拒絕了,那該怎麼辦才好?

  「……喜歡。」

  「誒?」

  木兔敢說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非常愚蠢。

  他沒聽錯吧?

  喜歡。

  「總是很自我地做著想做的事、老是動不動就消沉、明明年紀比我大卻很幼稚,更重要的是,你總是閃閃發光……」

  他看見站在門口的赤葦眼眶發紅,似乎是為了忍住淚水,對方的臉也皺成一團。

  糟了。

  看得他也想哭了。

  「我也喜歡木兔前輩。」

  他從赤葦口中聽見了夢寐以求的詞彙。



  他和木葉以及猿杙攬著彼此的肩膀走出校門。

  木兔偷偷向後瞥了一眼。

  目送他們離去的赤葦低垂著眼瞼、臉上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木兔?」

  沒有回應木葉困惑的呼喚,木兔停下腳步。

  「赤葦!」

  木兔轉身面向赤葦,等到對方的視線和自己對上時,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我會常回來的!」

  他大聲說道。

  先不說心上人的想法,至少木兔肯定的是,自己一定會非常想念赤葦。

  彷彿在宣告自己依然會黏著赤葦不放,在對方回答之前,木兔始終都沒將視線移開。

  赤葦愣了愣,最後揚起一抹微笑。

  「……嗯。」

  畢業這天,木兔和他的心上人心意相通了。

  他還能、繼續打赤葦舉給他的球。

  太好了。

  木兔滿足地踏出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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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發表於 2022-12-24 19:4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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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比賽的勝負』

  木兔光太郎(21)、赤葦京治(20)



  清晨四點,就連太陽都尚未升起,黑狼隊卻已經開始集合了。

  今天是他們大展身手的日子,再過不久,等到陽光喚醒世界,黑狼隊的比賽也即將開始。

  「木兔呢?」

  即便距離出發前往比賽會場還有充分的緩衝時間,不過難得隊上成員依序到齊卻依然不見木兔的身影,明暗不由得感到有些訝異。

  「他說可能會晚點來,但不會遲到。」

  宮侑回答,同時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這樣啊。」明暗理解地點點頭,隨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是有什麼事嗎?」

  畢竟每到比賽當天,木兔總是迫不及待就早早抵達集合地點,就算身為隊長的明暗提早到場,也時常會看到木兔早已在集合地點等待的身影。

  ──只不過,偶爾……真的是偶爾,木兔會變成最後一個抵達集合地點的人。

  「八成是那個慣例吧?」

  不遠處傳來佐久早一點精神也沒有的嗓音,大概是戴著口罩的關係,他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小聲。

  「好吧。」

  聽到佐久早的推論,明暗心中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果然是那個不可抗拒的『偶爾』──明暗心想,並接受了這個推論。

  催促似的要求隊員們先上巴士補充睡眠,明暗抬起頭,沒轍地朝尚未被照亮的夜空露出苦笑。

  「……就等一會。」

  ◇◆◇

  這天,木兔在慢跑途中停留了一段時間。

  已經充分暖身過的身體劃破冰冷的空氣,木兔駐足於某棟住宅前;一發現二樓的房間窗戶透出了些許燈光,呼出口的氣息在空中化為白色的霧氣,木兔從運動褲的口袋中拿出手機。

  木兔 光太郎:『明明要我早睡的人是你,結果自己到現在都還沒睡……』


  木兔 光太郎:『赤葦這樣太不公平了!抗議!』

  雙手拇指飛快地敲打著螢幕上的鍵盤,木兔不滿地將訊息傳送給赤葦;幾乎沒有任何等待的空白期,他所發出的訊息在數秒內就被對方讀取了。

  赤葦 京治:『你今天要比賽,當然得早睡。』

  即使如此也不構成赤葦就可以熬夜的理由吧──木兔正想回覆,下一則訊息就又映入他的眼中。

  赤葦 京治:『話說回來,為什麼你今天跑到這裡的時間比平常還早……』

  「……赤葦真是……」

  難道連他平常慢跑的時間都有注意到嗎?木兔無法自拔地揚起嘴角,原本想和對方理論的話語頓時轉變為就算戀人獨自熬夜都可以原諒的喜悅。

  木兔 光太郎:『那還用說嗎?』

  用打字實在太慢了,而且也不足以傳遞他的心聲──這麼想著的木兔一鼓作氣地按下錄音鍵,並在夜深人靜的街道上大喊道:

  「當然是因為想見你一面啊!」

  『磅』的一聲,二樓那扇透著燈光的窗戶以十足的氣勢被打開了。

  木兔抬起頭,宛如貓頭鷹的雙眼筆直地望向站在窗邊的青年。

  「赤──」

  正當他想再度用相同的音量大喊赤葦的名字時,對方搶先一步做出了噤聲的手勢;由於被赤葦制止,木兔只能硬生生地把已到嘴邊的呼喊給嚥下去。

  赤葦嘆了口氣,隨後轉身離去。

  相反的,木兔揚起笑,他的視線轉向住宅大門,眼中盡是藏不住的期待。

  過了一陣子,大門被打開了。

  赤葦抱著一顆排球走了出來,他的身上披著一件深灰色外套,即使戴著眼鏡,那副無奈的神情還是難以掩蓋。

  「木兔前輩。」赤葦來到木兔跟前,他說話的音量不大,卻很有說服力:「會被鄰居罵的。」

  「是……」

  彷彿是初次犯錯而被教訓的孩童般,木兔有氣無力地回答;他噘起嘴來,以含糊不清的口吻咕噥道:「因為赤葦到現在都還沒睡,我很擔心嘛……」

  木兔悄悄地瞥向赤葦,只見對方的表情十分微妙;兩人僵持了數秒,最後是赤葦投降了。

  赤葦垂下眼簾,隨口向木兔解釋自己熬夜的原因。

  「把報告做完才能放心出門看比賽……抱歉,讓你擔心了。」

  看見赤葦滿懷歉意的樣子,木兔先是皺著眉頭盯著對方,隨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伸出長時間保持鍛鍊的手臂,接著一把將赤葦攬向自己。

  「赤葦真是令人操心呢!」

  「……是啊,不過還是請木兔前輩先放開我。」由於重心不穩,赤葦的左手就這麼順勢貼上木兔胸膛;他用伏在木兔胸前的手稍稍抗拒地推了推,並有些緊張地環顧四周。「要是被其他人看見就不好了。」

  「赤葦就是我的,有什麼不對嗎?」

  「……是沒有。」赤葦原先還游移不定的視線轉而注視著木兔,他躊躇了一會,許久才小聲地開口:「像木兔前輩這樣的球星,把我們的關係公開的話,你的女粉絲會減少的。」

  「那有什麼關係?」木兔把攬住赤葦的臂膀收緊,表明自己不會讓戀人有任何退縮的餘地。「我啊,只要赤葦在身邊,就會覺得自己所向無敵!」

  「所向無敵……那是什麼……」

  「就是超厲害的意思,赤葦不要破壞氣氛啦!」

  木兔沒好氣地出聲抗議,然而當他看見赤葦的笑容時,自己也不自覺地跟著笑出聲來。

  「赤葦。」

  「嗯?」

  「我等等就要上場比賽了耶!」木兔說出雙方都再清楚不過的事,他眨了眨那對有如貓頭鷹的雙眼,暗示般的低語道:「說些鼓勵的話吧?」

  接收到他的視線,赤葦陷入了怔愣之中;木兔沒有催促,而是期待他的戀人會給自己什麼樣的鼓勵。

  許久,赤葦才終於做出了行動。

  「……木兔前輩。」

  赤葦低語,木兔能感覺到對方緩緩環上他的腰際的雙手。

  「今天也綻放光芒吧,木兔前輩。」



  ……意外地普通。

  可是,木兔卻一點都不意外自己竟然就此感到滿足。

  若說有什麼是能夠輕易打發木兔的事物──

  除了排球,想必也只有赤葦了。

  ◇◆◇

  從各地遠道而來的觀眾紛紛湧入比賽會場。

  同樣和木兔畢業於梟谷學園、一起在高中打排球的夥伴們也是這場比賽的觀眾之一。

  找到自己持有的門票上所標示的號碼,梟谷的成員們依序入座;他們以不打擾到他人的音量一邊閒聊,一邊等待比賽開始的消息。

  「真意外啊,赤葦竟然是最慢到的。」

  木葉側頭看向正要坐下的赤葦。

  「抱歉,臨時有點事……」

  赤葦想開口解釋,卻發現眾人全都向他投以曖昧的視線。

  「知道啦──」

  「……」

  眼見大家都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無從辯解的赤葦只能尷尬地別過視線。

  忽然間,他的手機響起了來電鈴聲。

  赤葦低頭查看來電者,發現竟是再過不久就要上場比賽的木兔打來的。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在心中產生了一瞬間的猶豫,最終他還是選擇向同伴們簡短地報備一聲,隨即匆忙地走到看台角落接聽電話。



  「這兩個人是不是一刻都離不開彼此啊?」

  望著赤葦快步離去的背影,木葉調侃地說,他看到來電者的名字了。

  「八成是吧?距離畢業那天已經過了三年,他們到現在都還在一起呢。」小見笑著附和,抱在懷裡的爆米花香氣使他感到心情愉快。「這不是超專情的嗎?」

  確實超專情,眾人一致點頭同意小見的看法。

  「說到畢業那天……那兩個笨蛋不是還講到哭嗎?」

  回想起過往的情景,木葉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我本來覺得電視劇都演得太誇張……沒想到真的會有人告白到哭出來。」

  起初木葉覺得大家也會像認同小見那樣同意他的說法,然而事與願違,梟谷的成員們一個接一個駁回了他的想法。

  「不誇張吧?」

  「誒?」

  「告白的時候會哭,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不是吧……喜歡一個人喜歡到落淚是正常的?」

  先是小見,再來是鷲尾,接著是雀田……聽到身邊的人紛紛抱持相反意見,木葉頓時陷入手足無措的狀態;他慌張地用眼神向尚未表達意見的猿杙、尾長和白福求救,只可惜最先開口的猿杙所說的話無疑讓木葉顯得更加冷血無情了。

  「不就是因為用說的不夠表達、就算拼命思考也還是不足以形容,既然負責思考的大腦和負責說話的嘴巴都不夠用來傳達心意,那不就只能交給雙眼,讓它把無法表達出來的部分盡情轉換成淚水了嗎?」

  「哈?」

  「猿杙感覺像在胡說八道,但仔細琢磨之後好像能懂……」

  眾人忽然安靜下來,他們不約而同地望向和木兔通話的赤葦。

  如果是這兩個人的話,大概哪套解釋都不適用在他們身上吧──梟谷的大家極有默契地決定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在赤葦結束通話沒多久後,會場內響起了廣播。


  『讓各位久等了,比賽即將開始!』


  『首先,讓我們歡迎黑狼隊──』

  隨著廣播的推進,穿著黑色球衣的青年們依序進入賽場;首先是親切地向觀眾揮手的明暗,再來是引起女性觀眾尖叫的宮侑,一旁則是有多遠就想站多遠的佐久早。

  然後、是……

  『來了!近期開始大放異彩的超新星!』


  『木兔光太郎──!』

  「上吧,木兔──!」

  介紹到木兔的瞬間,梟谷的大家一齊高聲喊道。

  在球場中的木兔則是高舉雙手,向昔日戰友們做出了『一』的手勢。

  無論身處何方,他們都會是永遠的夥伴。

  ◇◆◇

  當黑狼隊的比賽結束、短暫的和梟谷的大家聚會後,回到東京已是深夜。

  沿著木兔每天慢跑的路線漫步,兩人打算就這樣走回赤葦的住家。

  「今天的比賽很精彩呢,木兔前輩。」

  在鮮少有人經過的街道上,赤葦提起了今天的比賽。

  黑狼隊不負眾望獲得勝利,每個人都有非常亮眼的表現──在看到比賽結束後蜂擁而至的採訪群包圍著各自想訪問的球員,這樣的場面不管看幾次都仍然令人感到驚嘆。

  「赤葦也這麼認為?」赤葦的話語使木兔雙眼一亮,「我打得超暢快!」

  看起來似乎真的相當暢快的樣子──回憶起在球場上十分活躍的木兔,赤葦露出微笑。

  「畢竟宮侑舉球的技巧很厲害,木兔前輩也因此獲得很多能夠盡情發揮的空間呢。」

  他只是單純地對身為職業球員的宮侑感到佩服,僅此而已。

  沒想到……

  「是這樣沒錯啦……但是啊,赤葦!」

  木兔猛然停下腳步,注意到對方的動靜,赤葦也跟著在原地停下;赤葦疑惑地想回頭,木兔卻搶先一步抓住了他的雙手。

  「對我來說,赤葦舉的球是更加獨一無二的!是第一!」

  聽到這句話的赤葦當場愣住。

  第一……

  在身為明星球員的木兔心目中,他是第一……

  「呵呵……」

  赤葦不禁想起木兔聽見他決定不打排球的那天所發生的事情。

  那個時候,木兔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因為擔心他會鬧彆扭,所以大家達成了暫時別把這件事說出去的協議。

  但木兔的反應卻和所有人預期的完全不同。


  『就算不打排球了……赤葦也一樣是我心目中最棒的舉球員!』

  當時的木兔這麼說著,並將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呵護在手中。

  木兔掌心傳來的觸感就和現在一樣──赤葦發自內心地笑出聲來,並在心中欣然接受了木兔為他冠上的『第一』。



  「赤葦,有件事我一直很想知道。」

  當赤葦沉浸在只屬於兩人的寧靜時,木兔有些破壞氣氛地開口。

  「……什麼事?」

  雖然對於被破壞的氣氛感到遺憾,但赤葦還是有好好地向罪魁禍首做出回應。

  緊接著,他看到木兔的視線游移了起來。

  「高三……赤葦高二那年,大家不是在夏季合宿的時候一起放煙火嗎?」

  木兔猶豫了好一陣子,飄忽不定的視線才終於停留在赤葦身上。

  「……赤葦那時候在裝睡吧?」

  「……!」

  被戳到痛點的赤葦徹底僵住。

  既然被發現就沒辦法了──他垂下眼簾,決定據實以告。

  「果然瞞不過木兔前輩……確實,我為了逃避,所以選擇了裝睡。」

  「逃避什麼?」

  他坦白地做出回答,沒想到卻被木兔抓著某個詞彙不放。

  赤葦無法將目光從木兔那對此刻正倒映著自己的雙眼移開。

  還能是什麼?赤葦總覺得是木兔知道答案的。

  未免太狡猾了吧──赤葦在心中抗議,實際上卻把真相說出口。

  「逃避……我對木兔前輩的感覺。」

  剎那間,四周的空氣變得曖昧了起來。

  最好的證明就是木兔那張迅速漲紅的臉龐。

  「赤葦,唔、就是……」為了掩蓋難為情的糗態,木兔伸手撓撓後腦。「如果當時你沒有裝睡的話,會怎麼回覆我……?」

  赤葦垂眸思索──說到底,他其實根本沒有猶豫的必要。

  逐漸擴大的羞恥感使赤葦沒有正眼面對木兔的勇氣,他仍是低垂著雙眼,以只有對方能聽見的音量開口:

  「……即使在同個球隊裡,談戀愛也沒關係嗎?」

  木兔開朗的笑聲隨之響起。

  「那有什麼關係?」木兔笑道,隨即撫上赤葦的臉龐。「這個問題只需要赤葦同意就好了。」

  「……!」

  赤葦愕然地抬起視線。

  此時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眼前戀人的燦爛笑容。



  「我說,赤葦。」

  在赤葦轉身進門前,木兔的呼喚成功地將他挽留在原地。

  不同於先前的害臊,此時的木兔看起來格外認真。

  「交往這麼久了,我在想……」

  木兔向前踏出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因為這個舉動而更加靠近。

  「是時候該一起生活了吧?」

  湊近赤葦的耳邊,木兔提出了同居的邀請。

  這大概是從木兔認識赤葦以來,對方最狼狽的樣子吧。

  只見赤葦向後踉蹌了一步,黑框眼鏡因此歪斜到一邊,這讓他看起來更加滑稽了。

  赤葦深深地做了一次深呼吸,木兔則是始終揚著一抹笑容,等待對方整理好思緒後再重新注視著自己。

  「……被拍到的話怎麼辦?」

  他早就預料到赤葦會這麼問了。

  當然,他也早就想好該如何回答──

  「那也沒關係。」木兔輕吻赤葦的前額,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傻呼呼的。「正好能向全世界宣告你是我的。」



  這天,木兔所在的黑狼隊打贏了比賽。

  此外,他還贏得了赤葦的心。

  勝負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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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發表於 2022-12-25 11:5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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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聲 『靜止的時刻』

  木兔光太郎(23)、赤葦京治(22)



  黑狼隊今日的訓練告一段落,成員們收拾好個人物品便紛紛回家──唯獨木兔。

  他刻意留下來,直到所有人都回去了,木兔依然沒有離開。

  確認四下無人後,木兔悄悄地打開黑狼隊專用的體育館大門;他回頭看了身後剛到場的戀人一眼,隨即牽著赤葦的手跑進體育館內。

  「木兔前輩,等……!」

  忽然被木兔拉著跑的赤葦及時把剛買到手的運動雜誌抱在懷裡。

  「別只顧著看採訪嘛,本人不就在你眼前嗎?」

  見赤葦對手中的雜誌十分保護,木兔猛地貼近對方,用撒嬌似的口吻抱怨道。

  「我還是想看……」

  赤葦仍是緊抱著那本雜誌不放。

  「……真沒辦法……雖然想快點扣球──」

  伸手奪去赤葦揹在肩上的提袋,木兔轉向對方,用倒退走路的方式將戀人帶到球場邊。

  「木兔前輩?」

  「既然赤葦想看的話,那就一起看吧!」

  將兩人的背包和提袋放置於牆邊,木兔二話不說便席地而坐;他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赤葦坐下。

  「……可以嗎?」

  面對木兔的邀請,赤葦產生了些許遲疑。

  「當然可以!」

  木兔毫不猶豫地回答,這才讓赤葦放心地走向他。

  在赤葦坐下的同時,他伸手取下對方的眼鏡;將黑框眼鏡戴上,木兔伸手攬住赤葦的腰,並裝模作樣地說:「好了,京治同學!接下來我們要看的是什麼呢?」

  赤葦朝他投以怪異的眼神。

  「……是光太郎老師的雜誌專訪。」

  即使有些嫌棄,但還是好好地配合他了──面對這樣的赤葦,木兔的心跳逐漸加快。

  這麼體貼的赤葦──超級,讓他心動。

  「原來如此!是本好書呢!」

  「……」

  覺得好玩的木兔繼續演了下去,只可惜赤葦沒能忍住,他就這麼當著木兔的面笑了出來。

  「赤葦你別笑啦!」

  「抱歉,但是──」

  「好了好了,快認真看我的專訪!很精采喔!」

  木兔強制將話題轉向赤葦手上的雜誌,對方也順著他的意,翻開了那本封面主角是木兔的專訪。

  「喜歡的食物……」

  「烤肉!」

  「擅長的球路……」

  「不管是從正面突破的直線球還是刁鑽的內角球,我都很擅長喔!」

  「……」

  赤葦停下翻閱雜誌的指尖,他無奈地側頭看向木兔。

  「木兔前輩,你別搶著回答,這樣的話我還剩什麼能看……」

  「嗯……這樣的話……」

  木兔雙手抱胸陷入沉思,不過這個狀態並沒有持續太久,他猛然抬起頭,對赤葦露出得意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就看我吧!」

  語畢,木兔緊盯著赤葦的雙眼瞧。

  ──他從赤葦的眼中看見了自己的身影。



  「話說回來,木兔前輩要我帶球衣過來的用意是什麼?」

  赤葦從提袋中翻出做為紀念的梟谷學園球衣,當他再度看向木兔的時候,對方已經把梟谷學園的球衣套在身上了。

  「對現在的木兔前輩來說,這件球衣已經太小件了呢。」

  看見木兔穿上不合身的球衣,赤葦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了幾分。

  對此,木兔站起身來,他驕傲地挺起胸膛。

  「代表我鍛鍊得還不錯吧?」

  「確實如此。」

  仍是坐在地板上的赤葦不否認這個事實。

  「赤葦,有件事想拜託你。」

  突然,木兔彎下身用右手輕鬆地抓起排球,隨後將它拿到赤葦的眼前。

  「可以……再為我舉球一次嗎?」

  兩人之間尚有一顆排球的距離,可赤葦卻覺得彼此之間似乎一點距離都不存在。

  大概是因為他的雙眼始終不曾從木兔身上移開的關係吧?

  伸手抓住木兔的手腕站起身,赤葦收下了戀人遞來的排球。

  「……不論幾次,我都會奉陪。」



  排球以優美的弧線停留在球網上方的最高處。

  舉球的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唯一不變的,是那道聽了就能夠感到安心的助跑聲,以及那蹬地躍起、轉瞬間以完美的扣球姿勢停滯在空中的身影。

  「果然……最棒的舉球員非赤葦莫屬!」

  木兔仰望著排球的表情映入赤葦的眼中。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

  「──木兔前輩!」



  這是、只屬於他們兩人的一球。


  《與眾不同的貓頭鷹》──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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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寫的超棒!!! 2023-9-18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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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人數 2海草 +6 收起 理由
あやの + 5 天哪好喜歡這篇~ 從兩個人相識到後來的成年 心境的變化都描寫的好細膩!!他們修成正果真是太好了///
勝雲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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