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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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見鬼的小黃文(81. 很長很長(完結))[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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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3-24 00: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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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一樣甜


  相傳兩百多年前,祖師爺飛升成仙,霞光瑞彩映滿整片海域七七四十九天,驚動了當時的玄學界,許多修道者慕名而來,拜帖絡繹不絕,然而,祖師爺唯一收的徒弟卻只回了一句話。

  「緣未到,不入天機。」

  從此天機門聞名天下,在玄學界留下一筆傳說。

  只可惜,那弟子心性異於常人,竟沒有藉機廣收門徒,還一聲不吭地關上山門不再現世,以至於天機門漸漸於俗世中沉寂,人丁更是凋落。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為免聲音被山風和引擎聲刮走,唐迎樂往前湊到莫笙耳邊問:「是只收有緣人嗎?那怎麼知道有不有緣?」

  不同於上一回崎嶇的賞景路線,這一回他們騎的是另一條暗道,但也不知開山鑿路的前人是怎麼想的,雖將這路鑿得寬敞又平順,沿途景緻卻一成不變,連隻麻雀都沒看見,只有左右兩排彷彿是Ctrl+C、Ctrl+V的單調竹林,加上天色漸暗,放眼望去盡是一片幽綠,跟滿視野暴走的線條混在一起,非常地催人眠。莫笙從後照鏡看見唐迎樂眼睛一眨一眨地快睡著了,便講起天機門的歷史給他解悶。

  「我也不知道。」莫笙回答:「我師父說,等遇到時就知道了。」

  「這麼唯心?」

  「嗯,修道嘛,當然一切由心,萬事隨緣。」

  唐迎樂想了想,白道一見鍾正天賦異稟,也不管對方要不要拜師,就將事關門派機密的玉石送了出去,然後一走二十年不見;歸山子宅在深山打麻將修豪宅,看似沉淪物質享樂,卻也為了追求更高境界說離世就離世,兩師徒確實都挺隨心所欲的。相較下來,馬桑靈反而正常多了,就連會偷家中晚輩重機出來溜躂的雷二爺都比她還像個天機門人。

  竹林道的確好走,全程不到半個小時就抵達天機門入口,等爬過石階,夕陽正好西下,他們踩著滿天滿地的霞紅走入隱於山林的清幽別墅。

  由於唐迎樂一下班就匆匆趕來會合,還沒吃晚餐,莫笙便就地取材,採了些新鮮蔬果做一頓簡單的料理,吃完飯後,才帶他去寶庫。

  偌大的後院角落,立著一棟不起眼的木屋,看似簡樸的外表實則暗藏玄機,若隨意開啟,就只會是一間存放雜物的儲藏室,唯有持師門令牌,才得見真貌。

  兩人走過一排排擺放符籙法器或硃砂筆墨等材料的櫃子,來到最裡層一扇刻著繁複符文的門前。莫笙掏出曾用來開啟門派結界的古銅鑰匙,對著門比劃一番,一陣石板的摩擦聲便自腳底下傳來,而後才插入鑰匙推開門。

  門後,是一道往地下延伸的石梯。

  「我白天在寶庫翻閱典籍時,意外觸動到一個機關,就發現了那面牆。」

  莫笙領著唐迎樂走下石梯後,就指向正對著入口處的灰色石牆。一如照片所見,石牆的表面光滑乾淨,僅刻著兩字梵文和一朵蓮花,除此之外,就不見任何孔洞或拉環,更別說其他提示。

  唐迎樂打量了半天,不由納悶,「這真的跟我的天眼有關?」

  莫笙回答:「當年太師父這麼寶貝這塊玉石,借別人摸一下都不行,卻毫不猶豫地送給你,而且他似乎還很清楚你的能力,又親自為你封印天眼,加上這個機關,我就猜想,收徒這事恐怕並不單純。」

  唐迎樂默了默,差點噴出一句話。

  收個徒,能……怎麼不單純法?

  一時間,腦袋瓜子閃過各種猜測,要不是夢裡的白道實在慈祥和藹,對待鍾正的態度就像親爺爺疼金孫一樣,否則顱內小劇場又要……

  ——震驚!正道墮魔,竟拐騙天靈根稚子,只為給鬼畜徒孫做爐頂?!

  啊幹!不要才起個頭就直接跳到這麼獵奇的震驚體啊!就算原文裡真的有鬼畜笙找一家老小輪了鍾正這種慘絕人寰的重口橋段也不可以!

  他驚恐地晃了晃腦中黃海,提醒自己BE轉折點已過不會再解鎖獵奇劇情後才冷靜下來,並在莫笙又一次朝他頭頂看去的古怪目光下,掏出辟邪玉石。

  這時,空氣忽起一絲流動,翠綠的玉石在指尖輕輕鳴動,牆上含苞待放的蓮花似活過來般舒展層層蓮瓣,金色的靈光於刻紋邊線流動,勾勒出一朵盛開的金蓮。

  唐迎樂比對了下,見牆上轉化完畢的金蓮長得與手中玉石一模一樣,便靈機一動,將玉石貼了上去,清脆的鈴聲頓時輕響,牆面豁然開出一個洞口,裡頭擺著一個檜木色的箱子,也不知用什麼材質打造的,在牆內塵封多年都不見絲毫褪色。

  箱子的蓋頭上有三個大小不一又上下交疊的輪盤,每個輪盤分別刻著天干地支和阿拉伯數字,頗有一番古今中外的混搭風。

  「呃,不會還要解密碼吧?」他看向莫笙。

  莫笙盯著輪盤思索一會,露出恍然之色,「師父留給我的遺物中,除了門派鑰匙外,還有一份太師父雲遊前的書信,信裡有一串混著天干地支的數字,要我師父牢記在心,待他歸來再詳細交待,可惜太師父遲遲未歸,我師父就將書信一同傳給我,看來那就是寶箱的密碼了。」

  「聽起來……好像是什麼師門傳承的重要機密啊。」唐迎樂懷疑自己在場是否合適,「要不我先避一避?」

  「不用。」莫笙指著他捏在手中的辟邪玉石,「既然太師父把玉石給你,你就是玉石的傳承者,我想這裡頭的東西應該也是要交給你的。」

  「你確定?」唐迎樂更緊張了,這種突然要跑身世線的感覺真的很教人窒息,腦子也不由自主地開出一個洞,「不會有什麼非本門弟子打開機密寶箱就噴毒氣或爆炸之類的禁制吧?」

  莫笙抿了抿唇角,努力不歪出一個吐槽的弧度,「不會。」

  「真的?」

  「真的。」

  「不是炸的?」

  「不……」莫笙一頓,見唐迎樂說完就吞了下口水,才反應過來剛那句話是個冷笑話,頓時臉上出現一秒空白,「不是才剛吃完晚餐?」

  唐迎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兩根食指扭捏地戳啊戳,「啊就下午有同事買鹽酥雞和炸花枝回辦公室吃,香得要命,我到現在都還有點饞。」

  結果一緊張,腦洞就一發不可收拾,從寶箱爆炸一路狂奔到炸鹽酥雞。

  「……」

  這從炸人到炸雞的思維實在過於跳躍,莫笙沉默了片刻,無奈提議:「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我去抓點魚蝦和野菜給你炸天婦羅,好嗎?」

  「好!」唐迎樂一口應完,想起自己又在白吃人家的,就再次不好意思地說:「那我幫你切菜。」

  莫笙失笑,「好。」

  一番插科打諢後,唐迎樂總算沒那麼緊張了,就安靜地退到一旁。莫笙從手機找出書信的拷貝檔研究一會,終於成功打開寶箱,將裡頭的東西拿出來,「過來吧,只是一些書而已,沒有危險。」

  只見那疊書的封皮大多泛黃老舊,明顯年代久遠,但仍被細心歸類整理,看起來就頗有隱世高人死後留下天下第一神功祕笈的FU,感覺只要不叫人先自宮就很值得學一把。

  於是,唐迎樂小心翼翼地翻開一本書,心情略為激動。

  「……」

  半秒後,他放下書本,立地成佛——不看祕笈不練功,緣份到了,內力自然來的那種佛。

  靠夭!都忘了他的文言文水準僅限於看沙雕搞笑風的網路仙俠文,叫他搞懂這些不知哪個朝代傳下來的之乎者也,還不如去看莎士比亞啃ABC!

  倒是莫笙長年浸染在古籍經文中,很快就適應了這些拗口的古文,即便無法即刻融會貫通,但在大致瀏覽過幾本後也多少領悟了些。他皺著眉讀了半天,終於在某位師祖的一本手札中有所發現。

  「這些書都是關於一種極其罕見的天眼。」莫笙往前翻回到某一頁,指著上頭工整的毛筆字,「叫觀業,又稱明眼。」

  「關……關什麼?」唐迎樂歪著頭努力辨認那段文字,又想起石牆上那梵文的含意,總算意會過來,「觀業,觀是觀看,業是業力,這是說我的眼睛能觀看業力?」

  哇靠!聽起來就很OP!

  「那要怎麼看?」他眨了眨眼,努力揪著連在兩人之間那根發光的線瞧,差點看成了鬥雞眼,「就……只是線而已啊。」

  莫笙搖了搖頭,「這本沒解釋,但有提到,我們天機門的祖師爺就是天生明眼,能追溯世間因果,並以此查明了不少陰陽冤案。」

  說著,他就又翻到另一頁。

  「這裡寫到,每當世間因果受到外力干涉錯亂失常,導致大災將至時,天地便會生出一股意識降生在世上,以明眼觀業,查明因果,撥亂反正。」莫笙目光一亮,看向唐迎樂笑道:「難怪太師父會急著收你為徒。」

  唐迎樂一愣,「他一直在尋找觀業明眼?」

  「緣未到,不入天機。」莫笙重複了遍祖上流傳的那句話,「能觀業,才能知天機,天機門是因祖師爺而來,祖師爺走了,天機門自然也沒有現世的必要,才會低調隱世,直到太師父發現了你。」

  不知是想到什麼,莫笙看著他的眼眸光彩更盛,像是看見了希望,「魏聞之以邪術換命改因果,不就是世間因果受到外力干涉錯亂失常嗎?果然!鍾正,這場劫難只有你能解,難怪他們會……」

  說到一半,莫笙像被什麼阻撓了一樣,忽然卡了下詞,才接下去說:「難怪太師父會急著收你為徒。」

  唐迎樂也卡了卡,「這話你好像說重複了。」

  而且前後邏輯不通啊,明明是白道遇見鍾正在先,魏聞之被發現在台灣搞事在後,怎麼莫笙會把前後因果順序說顛倒了?

  「有嗎?」莫笙一臉無辜,彷彿失掉了一段記憶。

  唐迎樂瞪著對方,感覺這失憶失得很眼熟,但此時天眼尚未關閉,他卻沒見到怪手出沒,便無法肯定這到底是NPC出BUG,還是對方有意反覆台詞,又或是天眼失控得狂野,只顧著給他看「天羅地網」沒空給他看怪手。

  莫笙似乎沒察覺他的懷疑,逕自又翻了幾本手札,大致推敲出一個結論——尋找觀業明眼是歷代掌門的機密使命,偏偏太師父失蹤得突然,沒能與歸山子完成交接儀式,因此這機密就這麼被封在牆後,更別提辟邪玉石的真正用處。

  看來天機門的存在並不簡單。

  唐迎樂聽完忍不住吐槽:「別說我就是祖師爺轉世啊,一代代的傳承玉石就是為了把祖師爺找回來,哈哈哈!都什麼年代了,還玩這個老梗,太落伍啦!」

  莫笙頓時神情很謎,「祖師爺?」

  唐迎樂立刻閉上嘴。

  這個徒孫孫孫孫X祖師爺轉世的年下攻配對,雖然在二次元頗香,他平時擼文也很愛吃,但他個人真的承受不起!

  為了能研究出唐迎樂眼中的線如何能窺視因果,莫笙決定將這些書研究透徹,儘管書中用詞晦澀難懂,但好在有後人批註,也不算寸步難行。

  等離開寶庫時,時間也晚了,莫笙提議留下過夜。

  「可是……」唐迎樂有點小羞澀,「我沒帶換洗衣物。」

  莫笙又抬眼看了下唐迎樂的頭頂,嘴角一抿,目光也流露出一絲羞澀,然後低咳說出每段戀愛關係都必須要有的標準答案,「可以穿我的。」

  唐迎樂小臉一紅,腦海又滾滾而起,可謂是黃河後浪推前浪,前浪就要浪出一個「穿男碰友的內褲然後嘻嘻嘻」的小花,卻聽莫笙又遲疑地說:「但尺寸可能太大,要不還是穿我師父的?」

  「……」

  前浪死在沙灘上。

  誰要穿老大叔的四角褲啦?

  幸好莫笙很有眼力,一見唐迎樂目露殺氣,便迅速回屋裡翻箱倒櫃,挖出一件以前不小心買錯尺寸的新內褲,還不忘力挽狂瀾地深情喊話,「想來當初會買錯,就是命中注定為你而買的吧。」

  矮鵝,好狗血、好俗爛喔!

  唐迎樂一臉不屑地接過內褲,嘴角卻不聽話地微微上揚。

  洗完澡,他穿著略為寬大的T恤和棉褲,依莫笙先前的指引來到練功室。他推開紙糊的拉門,就望見一大片落地窗,窗外正對著綴滿星點的幽湖,一輪明月落在湖面波光粼粼,映出層巒樹影,確實是清心靜氣的好地方。

  微涼的夜風鑽入氣窗,吹來山林的氣息,他走進房內深吸口氣,排除所有雜念後,便在座墊上盤腿而坐,開始每晚的睡前修煉。

  山中靈氣充沛,又是祖師爺的飛升之地,殘留了巨大的能量,能令修煉事半功倍。他幾番吐納後,發現渾身一陣清爽,彷彿所有濁氣都被排出體外,氣息變得順暢不已,對於外界的感知也更加靈敏了,就越加感到神奇。

  難怪天機門要封山,這麼好的靈山寶地要是被人類開墾破壞就太可惜了。

  他睜開眼,發現霸佔視野一天的線條終於消失了,眼前正坐著閉目冥想的青年。他用尚未關上的天眼一一描繪對方真實的面容,漸漸地,癡迷的目光黯下,一顆沉迷情愛的腦袋也總算恢復了理智。

  老實說,他覺得自己有點狡猾,既享受莫笙對他的好,又糾結對方喜歡的不是自己,無法拒絕兩人的親密行為,卻也不敢全盤接受這段感情,更不知道自己在故事結束後,是會取代鍾正留在這裡還是會離開。

  每天就這麼擔心著也期待著,一邊告訴自己,身為一個工具人,曾經擁有過就算了,一邊又貪戀著美夢,不甘心就這麼拱手讓人,真的是……

  他嘆了口氣,把身子一歪,就像一顆洩了氣的皮球,癱倒在一塵不染的木板地上兩眼放空,原地自閉,同時在腦海裡胡亂呼喚一去不復返的系統,看有沒有可能讓對方想起被遺忘的自己,好心給點回應。

  可惜,回應是有,但不是腦補中的那個統。

  「不開心?」

  唐迎樂回過神,見莫笙目光沉靜地望著自己,也不知偷偷觀察他多久了,便扯了個笑容,「沒有呀,只是覺得躺著挺舒服的。」

  他說著就要爬起來,卻見莫笙俯過身來,就將他壓在地板上親吻。他胸口一跳,想起昨晚中斷的情事,不由閉上眼,沉浸在對方排山倒海的濃烈溫度中。

  氣息交融,心跳逐漸同步。

  灼熱的吻在柔軟的肌膚上輕緩游移,唐迎樂仰著脖子抱緊莫笙,半瞇著眼看向窗外朦朧的湖影,任由近乎空白的意識在汪洋中飄盪。

  直到,耳邊響起一聲呼喚。

  「鍾正。」

  滿含情慾的低啞嗓音,吐出陌生又熟捻的名字,唐迎樂神智一晃,如被一道雷電貫穿腦海,迴盪著許多聲音,那聲音有男有女,有年輕也有滄桑,忽而高揚,忽而沉痛,似摻雜了所有喜怒哀樂,聲聲呼喚著鍾正的名。

  就那麼一個剎那,他幾乎要開口回應那些呼喚。

  不!不對!他不是鍾正!

  唐迎樂心中一驚,下意識推開身上的人,所有旖旎瞬間消散。

  「怎麼了?」莫笙不解地望著他。

  唐迎樂茫然地喘了口氣,見房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方才那些聲音都只是幻覺,便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愕,敷衍道:「沒什麼,只是……」

  他目光游移,見什麼扯什麼,「地板太硬不舒服。」

  莫笙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沒顧及場合,頓時紅了一張臉,有點慌亂又有點害羞地說:「抱歉,應該要先回房裡的。」

  「嗯……呃……」本來只是隨口瞎掰的說詞,卻沒想到對方會如此認真地道歉,唐迎樂便跟著紅了臉,十分害臊,嘴巴也更加控制不住了,「沒關係,我們回房繼續。」

  「……」

  回、房、繼、續?

  啊——他好像說了一句不得了的話?

  唐迎樂的臉一炸,變得更紅了,莫笙的臉色也不輸給他。

  於是兩個初嘗情事的小處男一起紅著臉,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噗哧一笑地抱成一團,不約而同在心裡大喊:「我的男朋友怎麼能這麼可愛?」

  要被萌死了!

  莫笙低頭親了親懷裡的人,小聲問:「回房?」

  唐迎樂漲紅著臉點點頭,見莫笙笑了笑就又要喊他鍾正,不禁頭皮一麻,想起先前那些奇怪的幻聽,就脫口出聲打斷,「莫笙!」

  「嗯?」莫笙即時止住。

  唐迎樂看著對方,閃過一個念頭。

  「你……可不可以……」他咬了下舌頭,強忍尷尬之情,一鼓作氣地說:「換個名字喊我,別喊我鍾正?」

  莫笙沉默了。

  大概是覺得這個要求太奇怪了吧?

  突然安靜下來的氛圍讓唐迎樂心跳如雷,同時也忍不住暗罵自己太過自私,竟然要莫笙喊別人名字,這樣讓鍾正以後回來了怎麼面對?

  他越想越懊惱,決定要收回那句話,用開玩笑唬弄過去。

  誰知,莫笙竟在這時輕笑說:「好啊,想我怎麼叫你?」

  咦?答應了?

  他傻眼地望著對方,見莫笙臉上沒有半點不悅,才反應過來地說:「就、就……喊我綽號吧,什麼小唐、小樂或從唐迎樂這三個字隨便挑,歡迎的迎,快樂的樂。」

  「唐、迎、樂?」莫笙一字一字慢慢唸著他的名,像在細細品味著什麼,而後柔聲問:「怎麼取了一個跟本名毫無關係的的綽號?」

  那語氣雖有納悶,眼裡卻閃過了然,了然之中又似有幾分惆悵。

  但唐迎樂心裡正緊張,沒能細想。

  「啊,那個是手遊的ID。」他說出事先想好的理由,為了避免哪天不小心OOC掉馬甲,他早早就隨便抓了個熱門手遊註冊好ID,「因為非酋如我真的很想爽爽地躺贏,就乾脆取個吉利點的網名。」

  「躺贏樂嗎?」莫笙失笑,「好啊,那我就喊你——唐唐吧。」

  唐……唐唐?

  「喔。」唐迎樂憋了憋,還是憋不住,「不過為什麼?」

  為什麼要用疊字?

  不知道現在有很多讀者都在雷疊字嗎?而且不管人家情侶有什麼原因、是不是只對彼此喊疊字暱稱,他們都會立刻翻臉並上網寫黑評,要是女鬼作者受不了刺激,給他們多埋一個新的BE結局怎麼辦?

  然而,莫笙當然不知道,還興致勃勃地捧著他親了一口,寵溺十足地喊幾聲「唐唐」後,才回答:「當然是因為——你跟糖果一樣甜啊。」

  「……」

  噫!這個情話真的有夠落伍好油膩喔!

  唐迎樂雙手捂住臉。

  可是又好想尖叫啊啊啊——

  什麼?讀者會雷?

  關老子屁事!

***
後記:

  隔壁棚的白月光孟先生劇組——
  祖師爺轉世的某人:「……可以不要再躺槍嗎?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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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3.04.2022 / Penana首發:02.20.2023


留言

@臨夢 嘿嘿,腦洞開得好AwA 2023-3-27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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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人數 1海草 +3 收起 理由
臨夢 + 3 總覺得莫笙沒有像小唐以為的那樣,完完全全把他當成「鍾正」,反而像是知道裡面是另外一個靈魂,或者小唐其實就是鍾正,只是失憶了?(腦洞大開) 而且他一直在看小唐頭頂,該不會小唐頭頂也有個進度條吧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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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3-28 22: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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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牽掛的人

  當一對情侶開始出現第一個專屬愛稱後,就必然會還有一個。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莫笙似乎心情大好,摟著他新出爐的唐唐,用近乎黏膩的撒嬌口吻說:「那我呢?你打算怎麼喊我?」

  呃,這是個好問題!

  唐迎樂認真思考。

  叫阿笙感覺像長輩叫晚輩,畢竟何奶奶、歸山子、馬桑靈和雷二爺都這麼叫莫笙,叫小笙?又像在叫小朋友,叫小莫或阿莫?但對方本名又不姓莫。

  或許也該來個什麼創新叫法?

  於是他狂翻記憶體,試圖從看過的傻白甜文尋找靈感。

  莫笙見他一臉膠著,便唇角一揚,將他抱得更緊,腰身貼腰身,貼到能感受到彼此的逐步升溫,啞聲說:「我覺得莫莫或是笙笙都很不錯。」

  正巧翻到某個滿口「老公抱抱」甜段子的顱內一震。

  老公莫莫……變動詞?

  老公笙笙……變動詞?

  剎那間,傻白甜文變黃了。

  NO!「摸摸」跟「深深」兩個都不太可以!

  眼看好不容易走上正常甜文的劇情又要凹回肉汁橫流的老路,唐迎樂心中一急,腦子一抽,就脫口吼出一聲「老公」與「莫莫」的精簡版:「老莫!」

  正年輕力壯的莫笙:「……」

  就很窒息!

  隔天回到公寓,莫笙鑽研了一天一夜,大致從古籍中整理出一套針對觀業明眼的修煉方式,唐迎樂照著功法練了兩天,總算掌握到控制明眼的竅門,擺脫掉暴走的線團,不再活在「天網恢恢」的陰影下。

  又據古籍記載,天眼所見的線即是業力,是因果的一種顯現方式,隨著修為的提昇,業力的顯現法會隨之變化,觀業之能也會有所增長。

  「也就是說,這些線都只是新手村標配?」唐迎樂非常專業地打了個遊戲術語,「現在用火柴丟火球,以後+9法杖召隕石?」

  莫笙失笑,「大概吧?畢竟我看不見業線,能領悟的有限,只能依據前人的記載幫你整理資料,其他的還是得靠你自己去嘗試。」

  唐迎樂頓時眼神死。

  因為那功法的步驟好多啊,對飲食的管制還更嚴格,什麼練功前必須空腹四小時,簡直要苦死他了。救命,他真的好想躺贏樂,為何他穿的不是升級流爽文呢?求求系統回來讓他課金漲修為!

  說到系統,巨巨呢?

  書房裡,灰色的胖鸚鵡站在桌上,在疊成兩排的古籍間左右張望,忽然,牠小豆眼一亮,抬爪踢翻最上層的幾本書,就叼起一本毫不起眼的簿子拍翅飛回飯廳,大有用那薄得只有幾張紙的東西築巢的架式。

  正準備翻出零嘴召喚主子的唐迎樂聞聲一看,玻璃心都快崩了,立刻扯破喉嚨尖叫:「巨巨!那不是給你玩的!」

  巨巨嚇了一跳,簿子就從嘴喙脫落,恰巧往莫笙的頭頂掉去。莫笙眼明手快地救下簿子,卻在望見被翻開的頁面時神色微變,以審視的目光看向巨巨。

  而此時,巨巨正被人抓在雙手中瘋狂蹂躪。

  「不是跟你說過了?那些書都是古董,看完要還回去的,你玩什麼不好,為什麼偏要挑老子賠不起的玩啊!」唐迎樂崩潰地搓了滿手鳥毛。

  巨巨也被搓得兩眼無神,崩潰地唱起了哭腔,「最愛泥的冷是窩,泥怎摸捨得窩難過——啾嚶!」

  唐迎樂捧著鳥的手就往胸口一撞,既被萌到,又萬分悲痛,不由操起一口疊字語,「巨巨寶寶,把拔也很愛你,但把拔更愛錢錢!」

  被萬惡金錢比下去的巨巨,再次不甘地引頸高歌,唱起高八度的金包銀,歪腔走調的悲情奶音瞬間震得唐迎樂耳膜一破,差點魂飛魄散。

  「……」

  莫笙默默地轉回視線,繼續沉迷研究。

  一夜過去,修煉功法裡就新添了幾個步驟。

  「WHY?」唐迎樂沉痛追問。

  莫笙於心不忍,只能遞上一杯蜂蜜水讓他暖暖胃,「之前漏看了這一本,現在功法補全了,乖,我陪你一起練,好嗎?」

  當然好,情侶同甘共苦就很甜!

  但唐迎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喝了一口甜度適中的蜂蜜水,笑容靦腆地說:「那你不就也要跟著挨餓了?」

  「沒問題的。」莫笙低頭親一口他微溼的唇角,盈滿愛意的眼眸比蜂蜜還甜,語氣也十足寵溺地安慰著,「我閉關時餓更久,一天只吃一餐。」

  「……」

  唐迎樂的笑容逐漸僵硬。

  這並沒有被安慰到啊!嗚嗚嗚,他真的好想轉職「佛」修喔,大家都懂的那種佛!

  三天後,眼中的業線終於起了變化。

  乍看是凌亂的線條,細看才知是由密密麻麻的細小黑字組成,如一般的筆墨書寫,沒什麼特別,但有的字線卻隱隱發光,比如他與莫笙相連的那根線,有的則散發黑氣,似乎代表著不同的含意。

  「可惜我不認得這些字。」他努力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才挑出一個較為簡單的字寫在紙上,「這是哪國語言嗎?還是哪個朝代的古文?」

  莫笙沉吟地皺著眉,「我看不見。」

  「嗯?」唐迎樂以為是角度不對,正想將整張紙都遞過去,就見那字突然像被擦去一樣消失了。他愣了愣,下意識要再寫一遍,「怎麼不見了?」

  莫笙一聽就趕緊按住他的手,搖頭說:「從一開始我就看不見你寫的字,字既然會消失,就表示它本就不容於人世,畢竟這是天機,只有明眼能讀,其他人是見不得的。」

  唐迎樂十分茫然,「那我要怎麼……」

  話沒問完,他就瞧見莫笙無可奈何的苦笑,便再次眼神死,「讓我猜猜,是不是又是修為到了自然就能讀?」

  「大概吧。」莫笙也只能給出這個答案。

  「……」

  或許是讀出他臉上的挫敗,莫笙神情一軟,就抱著他親了親,「唐唐,修煉並非一蹴可幾,你已經進步很快了,何況抓補魏聞之也不是只能靠明眼,別忘了,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也還有其他夥伴,別太心急,嗯?」

  似能將人融化的溫柔眼眸教人難以抗拒,唐迎樂微紅著臉點點頭。

  也好,反正魏聞之不倒,賴雄父子的氣運便不會跌,他們掌握再多的證據,也會在轉因果下化為烏有,還不如趁著等馬桑靈救出雷二爺的期間,加緊提昇自己的實力。

  何況他也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要這麼快就離開這個世界,結束這總算不再孤單的生活,放棄在這裡結交的朋友,和……

  他垂眸掩住心中的憂慮,傾身抱緊莫笙。

  ……令他牽掛的人。

  *  *  *  *

  修煉要繼續,調查也不能停。

  小姬不愧是最強八卦收集站,才不到幾天,就蒐集到一些藏在細微末節中的線索,唐迎樂和莫笙分別走訪了幾個地方,但結果不怎麼樂觀。

  溫少華今年四十七歲,自小父母雙亡,全靠鄉村鄰里接濟長大,性情內向孤僻,又體弱多病,雖有才華,但一來沒有背景,二來也不善交際,始終是默默無聞,也沒什麼朋友,能打聽的人不多。

  他高中畢業就北上謀生,專門替人畫畫,二十五年前參賽得獎,被評審稱讚極具靈氣,還以幾十萬的價錢賣出一幅畫作,正是要展露鋒芒的時候,可惜同年他發生車禍,從此在畫壇銷聲匿跡。

  車牌登記的住址是當時的租屋處,二十多年來那屋子換過三任屋主,最初的房東早已過世,家人也記不清楚多少當年事。溫少華的戶籍地也是人去樓空,鄰居說他二十五年前曾帶女友回來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出現了。

  彷彿那場車禍成了一道分水嶺,將這人的一生一分為二。

  「他車禍後去哪了?」唐迎樂在Line群裡提問。

  小姬回答:「不知道,原本頭三年還有幾次往返台灣和泰國的出入境紀錄,但之後就了無痕跡,既沒工作也沒再進修,甚至連照片都是二十五年前拍的大頭照,啊,說起來,這跟你家小狼犬還挺像的。」

  「……」

  唐迎樂丟了六個黑點點。

  小姬便撤回訊息,重答一遍,將「你家小狼犬」換成莫笙。

  唐迎樂仔細一想,「確實挺像是避世隱居了。」

  只是莫笙拜的是正經修道的師父,溫少華拜的就不知是什麼東西了。

  「既然魏聞之在台灣冒充溫少華,那在泰國犯案的就是溫少華囉?」他進而提問:「兩師徒看起來年紀相仿,稍微喬裝一下,互相頂替也不是不行,但他們幹嘛多此一舉?」

  「也未必就是師徒關係。」莫笙這才加入討論,「我算好了,以溫少華的命盤來看,他雖有將近百年的陽壽,卻註定孤苦貧困,是至死都懷才不遇的孤星命,不應該會突然嶄露頭角賣出畫作,或許就是遇到了魏聞之,強行改命卻遭到反噬,才有這場車禍。」

  唐迎樂很納悶,「但他沒錢沒勢,魏聞之幫他改命是圖什麼?」

  這問題也難倒了莫笙。

  小姬截了一張清俊少年的照片,是溫少華的高中畢業照,「美色?」

  唐迎樂果斷無視,「就算是看他有靈氣想收徒,但溫少華車禍後撿回一命,為什麼不像賴雄父子一樣繼續改命,反而就這麼退出畫壇了?」

  小姬又傳來一張車禍現場照,「毀容就失寵了?」

  莫笙也果斷無視,「他自小窮困潦倒,受盡冷暖,應當是滿腹怨念。」

  「在好不容易有點成就時,就飛來橫禍跌落谷底,怨氣更深。」唐迎樂一秒想到姚丹倪,「你之前有說過,魏聞之感覺像在收集厲鬼怨靈,那……溫少華還活著嗎?」

  這一猜想當場震住其他兩人。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確很難不讓人懷疑對方是死是活。

  幸好小姬夠給力,竟在當天傍晚查到了另一個疑似是溫少華住處的地址,也不知她是不是把全台灣的地政事務所都駭掉了,總之唐迎樂是不知道以後要如何跟人交待資料來源了。

  「嘿嘿!」駭客姬非常得意,她摩拳擦掌,目光如炬地在群組裡發出豪情壯志,「下一個目標,泰國的政府機關!」

  「冷靜!」

  唐迎樂一秒丟出爾康手。

  國際法注意一下啊!

***
後記:

  老莫,老摸……也是可以的(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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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3.08.2022 / Penana首發:02.24.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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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3-30 23:3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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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冥冥之中

  為免小姬「駭」過頭引發國際糾紛,唐迎樂機智地點開孤狗,搜尋今年度最受矚目的耽美手遊,然後將連結丟進小姬的私聊視窗,發出菜鳥玩家的靈魂三連問:「這好玩嗎?肝不肝?農不農?」

  此舉效果甚好,小姬被一秒轉移注意力,滔滔不絕地講起該遊戲的真香之處,令話題從網路犯罪跳到另一種型態的網路犯罪,比如:如何把禁慾系神官NPC的衣服扒光,又比如:如何把健美騎士NPC強幹到哭等等,只差沒把萌萌正太NPC的小褲褲都掀開來了。

  看著對方一串比一串還喪心病狂的發言,唐迎樂可說是嘆為觀止,並萬分肯定——不管這手遊肝不肝、農不農,小姬的腎都虧定了。

  這世上沒有什麼能阻止腐女的狂歡,於是各種深淺不一的黃色話題在聊天視窗中一騎絕塵,絲毫沒有唐迎樂插嘴的餘地,只能雙拇指離開螢幕,顱內放空地吸收新知……呃,是任由好基友放飛自我。

  未料,有人湊過來。

  「在聊什麼?」

  唐迎樂心中一驚,就手指一抽,不小心點下小姬傳來的圖,一張高畫質的3P射圖就瞬間佔滿整個螢幕,也佔滿了他驚懼的眼眸與莫笙震愕的瞳孔。

  NO!

  手忙腳亂下,跳出的射圖關不掉,他急中生「窒」,將手機翻了個面,狠狠地蓋在桌上,「啪」地發出響亮的撞擊聲,內心也流下了窮仔的淚水。

  嗚……螢幕肯定要碎了,就跟他的玻璃心一樣碎。

  莫笙大概也被那動作嚇了一跳。他低頭看了看尚算完好的手機,又抬頭看了看虛空處,最後落回唐迎樂不知所措的臉龐,神情疑雲重重。

  唐迎樂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那反應根本是做賊心虛,還不如一開始就解釋清楚,但事情都做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回答:「是小姬傳給我的,我其實一點都不感興趣。」

  誰知,莫笙的眼神更奇怪了,「不感……興趣?」

  「……」

  強大的求生意念讓唐迎樂保持沉默,並嚴肅思考對方那可疑的停頓,究竟是指興趣還是性趣,兩者的回答模式必須要不一樣!

  就在這時,手機響起王一德不耐煩的聲音。

  「在Line裡喊你們很久了,到底還要不要查案?」

  唐迎樂如獲大赦,立刻撿回手機連聲喊:「要要要,我們來了!」

  慘遭蹂躪的手機螢幕很頑強,竟然毫髮無傷,不愧是窮仔買不起的大牌子。他心虛地偷瞧一眼莫笙,見對方也掏出手機看訊息,便火速關掉圖檔點進群組裡。  

  五分鐘前,王一德傳來最新消息。

  「賴畜生的護身法器碎了。」

  先前賴初珅能次次逃過劫報,正是因為戴了護身法器,如今法器承受不住積累的因果惡業失去效用,人又在厲鬼的捉弄下受驚多日,早已身心俱疲,陽火虛弱,便再也受不住纏身的怨氣陷入昏迷,賴雄救子心切,緊急聯繫魏先生,約在今晚十點於賴宅碰面。

  唐迎樂眼睛一亮,「魏聞之要去找賴雄?」

  莫笙也會心一笑,看來跟他想到同一個地方去了。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闖空門這事也不例外,而這一回,時機正好!

  *  *  *

  今晚的台北下了場短暫的毛毛細雨,洗去煩躁的熱氣,為入秋的夜晚增添不少涼意。星空藍的偉士牌趁著月色朦朧,在士林的一棟別墅外停下。

  唐迎樂脫下安全帽,抬頭打量眼前堪比一座小城堡的歐式建築,不由伸手摳了摳圍牆,發出羨慕忌妒的感慨,「哇,是用真的石材砌的耶,不是貼上去的。」

  莫笙把他像要摳出一個金磚的手抓下來,握在自己的掌心裡,柔情款款說:「你喜歡這種風格的話,我回去也把天機門改成這樣。」

  唐迎樂頓時一噎,滿眼都是主婦怒看丈夫又輸了股票的恨鐵不成鋼,「屋子能住就好,有錢沒處花就捐給需要的人,你沒事別亂學你師父!」

  也不知是被這話戳到了哪個穴位,莫笙愉快地低笑幾聲,又捏了捏他的手才放開,「走吧,時間不多,也不知屋主會不會突然回來。」

  為免打草驚蛇,又必須查出魏聞之與溫少華的聯繫及其下落,他們決定趁魏聞之有事在身,潛入小姬最新查出到的住址一探究竟,小姬便控制附近的監控系統為他們遮掩蹤跡。三人同時連上語音,以便隨時聯繫。

  莫笙先施法清理兩人身上的能量,避免擾亂屋內的氣場留下痕跡後,才走到別墅的柵門前,上下打量柵門的高度和門鎖。

  這時,小姬在耳機裡「欸?」了一聲。

  「怎麼了?」唐迎樂問道。

  「呃,沒什麼。」小姬吱唔了會,「臨時想起來要查點東西,不用管我,你們繼續,有什麼狀況我再跟你們說。」

  別墅的圍牆和柵門都頗高,翻牆不易,門鎖也不簡單,還採用了高科技的防盜系統,也不知道駭客姬能不能處理。

  「小意思。」莫笙老神在在地掏出一個小瓶子搖了搖,阿拉丁……不對,是王一德就飄了出來,且帶著既冷漠又隱忍的眼神,似是預料到了什麼。
  一旁的唐迎樂也預料到了,不禁陷入深深的沉默。

  果然,莫笙把下巴一努,「去開門。」

  王一德不滿地磨著牙,穿進別墅柵門,幾道「喀嚓」開鎖聲響,不僅大門開了,就連主屋的玄關門也開了,效率之高,不愧是保險公司的金牌業務,非常了解客戶的心……儘管他飛回瓶子時臉還是臭的。

  也對,好好一個可以大殺四方的厲鬼,雖然為了避免太早跟魏聞之槓上而暫時先躲回來,但莫名被抓來當鎖匠,任誰都會不爽。

  「你闖空門的手法挺熟練的。」唐迎樂疑似職業病發作,

  莫笙便迅速把鍋一甩,甩出了人間界,「是腦洞鬼教的。」

  「哈啾!」正在酆都鬼宅的腦洞鬼吸了下鼻子,就繼續摳著盤在床上的腳丫子,打了個呵欠。奇怪,剛是不是夢到誰在說什麼鬼話?

  有別於外表的豪華氣派,屋內的佈置竟出乎預料,是充滿溫馨情調的居家風格。他們快速逛過一圈,越逛越疑惑。從裝潢擺設與生活用品來看,屋主應該是一對夫妻,除了主臥和書房外,二樓還有一間童趣十足的臥室,顯然是為新生兒準備的。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邪惡法師的大本營。」唐迎樂納悶道。

  「我也看不到任何跟術法有關的東西。」雖是這說,莫笙的語氣卻持有懷疑,「但你有沒有發現,這裡連一張相片都沒有。」

  「咦?」唐迎樂反應過來了,「對耶,你這麼一提,我也感覺這屋子好像缺乏了生活氣息,就好像是……」

  一個精美的樣品屋。

  兩人相視一眼,越加肯定別墅的可疑度,便分頭行動,連王一德都被放出來穿牆遁地,試圖搜出暗藏的密室或地道。

  不多時,唐迎樂就發現了一間畫室。

  畫室裡立著一個畫架,上頭擺著尚未完工的作品。那是一幅鄉野風光圖,畫中一男一女穿著簡樸的粗衣,手裡提著雜物,看似疲倦地略頹著肩,卻依然牽著手在夕陽餘暉下閒適散步。

  他看著畫,不由懷疑他們找錯了對象。

  這個反派Boss會不會太清晰脫俗了,竟然會如此不思進取,不把握機會報復社會,還有時間畫這種心靈雞湯?難道這就是作者內心追求純純精神戀愛卻不得不迎合讀者寫獵奇小黃文的特殊嘲諷法?

  正兀自奔放腦洞之際,已將別墅查過一遍的莫笙也來到畫室,和他一起打量畫作,片刻後,說:「傳聞說得沒錯,溫少華的畫確實有靈。」

  唐迎樂訝異了,「你是說他也能通靈?」

  莫笙搖頭,「能不能通靈我不肯定,但他的作品都帶有一點淨化的能量,讓人一看就很舒服,應該也有修行的根骨。」

  唐迎樂無語,「說好靈氣匱乏,有修行天份的人不多了呢?怎麼我好像隨隨便便就能碰到一個?先不算你和雷二爺他們,王佳佳已經很意外了,現在又多一個溫少華。」

  「物以類聚吧,靈性高的人自然容易互相吸引而聚在一塊。」莫笙說完,還不忘摸一把男朋友的小手,「就好比我們兩個,冥冥之中註定相遇。」

  「……」

  可惡!在敵人的巢穴裡還不忘秀恩愛,果然是當耽美男主攻的料!

  唐迎樂既害羞又暗爽,偏偏一旁還有單身狗厲鬼冷眼看著,實在不好意思再刺激鬼家,就低頭抿了抿嘴角,硬是擺出一張公事公辦的阿Sir臉,面無表情地沉聲說:「別鬧,辦事要緊。」

  莫笙抬眼看了下唐迎樂的頭頂,便也努力壓下嘴角弧度,將王一德收回瓶子裡,指著牆邊說:「那裡有扇門,過去看看。」

  拉開門,裡頭是個小畫廊,畫的多是自然風貌或街頭一隅,幅幅皆似被春風拂過般帶著說不出的清新與溫柔,偶有幾幅人物畫也都圍繞著一個女子。溫少華的畫一向以意境為主,並未將那女子的五官清楚描繪出來,卻仍靈動地勾勒出對方的神采。

  「他一定很愛他女友。」唐迎樂看著畫中女子,忍不住發散思維,「會不會是他車禍後再也拿不起筆又毀了容,因而被女友拋棄,他就去泰國拜魏聞之為師,打算報復社會?欸不對啊,這樣他不是更應該親自回來報復嗎?幹嘛跟魏聞之交換身份?」

  「難講。」莫笙也不否定他的推測,「而且我偵測不出這裡有任何術法的氣息,更別說怨氣了。」

  也就是說,即便魏聞之要設下改命陣或勾奪亡魂,也不可能在這裡。

  唐迎樂不禁有些失落,「這別墅不會就是個幌子吧?」

  「有可能。」莫笙略一沉吟,「但我能肯定一件事,就是溫少華的確在與術師來往。」

  「喔?」唐迎樂頓時來了精神,「你怎麼知道?」

  「因為屋子太乾淨了。」莫笙解釋:「這裡不僅沒有人氣,還連一點殘留的能量都沒有,除了被人刻意施法清理痕跡外,也沒別的解釋了。」

  唐迎樂了然地點點頭,再看向畫廊裡充滿明媚生機的作品,不由感到惋惜,「如果是這樣就太可惜了,他原本應該是一個很好的人吧。」

  否則怎能畫出這麼乾淨美好的作品呢?

  莫笙不置可否。

  這一行算不上有什麼收穫,還添上更多疑惑,等莫笙施法清理他們留下的氣息後,唐迎樂就跟小姬說了一聲,兩人悄然離開。

  時間已晚,唐迎樂上了一天班,晚上沒怎麼休息,就大老遠地騎車過來,此刻有些精力不足,莫笙便接過機車鑰匙載他回家。

  兩人披著月光,迎著徐徐夜風而行。

  也許是剛逛過一圈畫廊,染上了些許文藝氣息,唐迎樂靜靜趴在莫笙的背上,雙手環著對方的腰,意識恍惚地想起畫架上那攜手相伴的景緻。

  星空藍在紅燈前緩緩停下,莫笙握住唐迎樂的手回頭看他,眼底迴盪著溫柔的笑意。唐迎樂心有靈犀地湊上去,與對方交換了個蜻蜓點水的吻。

  「唐唐。」

  「嗯?」

  莫笙笑了笑,傾頭輕撞一下唐迎樂頭上的安全帽,「沒什麼,就是想喊喊你。」

  「喔。」唐迎樂微紅著臉,將環著手的又扣緊一些,「莫笙。」

  趁還有機會,他也想多喊喊對方的名字。

  紅燈轉綠,寂靜的夜裡響起不知哪來的引擎發動聲。莫笙回頭看向前方,右手催下油門,以沉穩的速度駛進清冷的十字路口。

  忽然,刺眼的光束從右方射來。

  一輛卡車衝出陰影,朝他們撞了過去。

  「砰!」

***
後記:

  關不掉的射圖真的很尷尬XDDD


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3.11.2022 / Penana首發:02.27.2023

本文最後由 喵芭渴死姬 於 2023-4-4 23:5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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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4-4 23:5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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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精準打擊


  猛烈的撞擊如狂風驟然而至,唐迎樂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狠狠拋飛。剎那間,他腦中一片空白,如陷入黑白交界的混沌之境,又彷彿是受到了刺激,忽然湧現屬於鍾正的記憶。

  凌亂交錯的模糊片段飛閃,嗡聲大作的耳鳴中響起不同人的斷續細語。

  「求你……別放棄……」

  「他太傷心了。」

  「這屆的觀業明眼真弱……」

  「……忘情湯……」

  「人選找好了。」

  人選?

  疑惑才滑過心底,他便重重地摔上燈柱,一聲骨裂輕響,錐心刺骨的痛自腰脊竄上腦門,將所有聲音都自腦海抹去,與此同時,識海再次炸開微弱的金光,細碎的絨羽似天女散花般飄落,那劇痛就瞬間消散。

  他茫然地躺在柏油地上,渾身上下麻軟無力,恐懼萬分。

  完了,不會是癱了吧?

  幸好手指很快就傳來刮過粗糙石礫的痛感,四肢和肩膀也在隱隱發疼,他正要鬆下一口氣,一道血色紅影就挾著腥冷的陰風襲來,銳利的尖爪直擊眼前,令他神經一繃,脫口喊出平時修煉的真言:「唵!」

  一股熱流隨身腔共鳴自腹部流至眉心,在周身化成一層護網,辟邪玉石亦似受到共鳴,射出耀眼的金光,打散偷襲者的半邊身子,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血衣女鬼狼狽地退開距離,憤恨地瞪著他。

  唐迎樂趁機爬起來看向出事處,就見肇事卡車停在馬路中間,車頭幾乎毫髮無傷,而他的機車卻殘破歪斜地躺在不遠處,看起來是徹底報廢了。

  此情此景,不由教人心肌一梗,他顫抖地捂著胸口,尋找莫笙的身影。

  滿地狼藉中,莫笙像被激起了戾性,正雙目微紅地與一個焦黑男鬼激烈纏鬥,並抓住時機拋出一條繫著銅錢的紅繩,將血衣女鬼禁錮住。血衣女鬼幾番掙扎都無法掙脫,便索性與焦黑男鬼聯手合攻一人。

  然而莫笙本就帶傷,特別是血肉糢糊的左手臂被刮掉了一大片皮,使得動作較以往遲緩,對付兩鬼不可說不吃力,所幸他想起自己也帶了隻厲鬼,便放出王一德加入戰局,這才稍微拉回一點局勢,但戰況依然驚險。

  唐迎樂見狀,正想衝過去幫忙,後腰卻一陣痠軟,害他一個踉蹌差點撲街,只能跪在地上心急如焚。他打開觀業明眼,赫然驚見……

  哇!好大四團線!其中兩團不僅黑氣沖天,還夾雜著猩紅的血光,簡直要嚇死人,同為厲鬼,王一德身上的煞氣都顯得眉清目秀了。

  他囧囧有神地默念心法,邊目眥欲裂地瞪著厲鬼殺手,終於發現隱藏在雜亂業線中的細白絲線,與莫笙受到操控襲擊他的情況一模一樣。

  又是傀儡術!

  難道是他們今晚的行動敗露,魏聞之又想殺人滅口?

  情況緊急,不容細想,他焦急得絞盡腦汁,回想當時是如何解除莫笙身上的傀儡術,才想起自己還有個驅邪神器,便掏出手機憤憤道:「利用阿飄製造假車禍,是王一德給你們的靈感嗎?馬的,好好一台歐兜賣(摩拖車)就這麼沒了,我要你們下去陪葬!」

  一言既出,空曠的大馬路就響起恢宏莊嚴的金剛經。

  莫笙渾身一震,錯愕地看過來,滿臉都是「男朋友被撞死了,男朋友又復活了」的震驚體,可說是悲憤交加與欣喜若狂的完美融合。

  三鬼也魂體一震,滿臉都是要被超度的舒爽與還想繼續幹架的掙扎,可謂是「一曲金剛經,邪穢皆心驚」的最佳寫照。

  幾分鐘後,一場除靈戰在金剛經buff下結束,兩個鬼殺手被打散了,王一德也功成身退,帶著幾分意猶未盡的癡迷神色回到容身法器裡。

  莫笙扶著膝蓋喘了口氣,才脫掉安全帽,擦去臉上混著血的汗,邊拖著蹣跚的步伐走向唐迎樂,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你剛摔得這麼嚴重,居然都沒事嗎?」

  「我也以為這次死定了,沒想到只是一點扭傷而已。」唐迎樂也摘下安全帽,不勝唏噓地摸了摸頭,想起穿越前的各種意外事故,便心有戚戚焉地感慨:「大概是我的命夠硬吧。」

  莫笙聞言,神情複雜地小聲說:「要是能一開始就硬起來多好?」

  「……」

  他感覺有人在開車,但他沒有證據。

  唐迎樂搥了搥痠軟的腰,確認沒有其他來車,便跟莫笙互相攙扶地在安全島坐下,然後打電話報警。雖然是靈異事故,但車禍卻是貨真價實,而且那台卡車也不能就這麼放在馬路中央,總得有人來處理。

  報完案後,他收起手機,見莫笙正盯著某處若有所思,就好奇地沿著視線看去,發現是幾根稀疏黯淡的灰色羽毛在馬路上隨風翻滾,看起來有點眼熟,「怎麼了嗎?」

  莫笙收回視線,看著他肩上的一小根細羽,搖頭不語。

  警察和救護車很快就來了。來的交警認識鍾正,還不等唐迎樂掏出證件,就訝異地開口喊道:「鍾學長?」

  唐迎樂怕露餡,也不敢多加寒暄,僅笑著說一句麻煩各位弟兄後,就將現場勘查交給他們,跟著莫笙一同坐上救護車。

  做完一系列的治療與檢查,兩人坐在急診的病床上等報告。

  莫笙的臉色不太好,雙手還不斷輕顫,旁人以為他是車禍的關係,只有唐迎樂從對方眼底的陰鷙看出是之前中傀儡術差點殺死他的心理陰影在作祟。

  淺藍色布簾將他們所在的病床區隔出一個小空間,唐迎樂從縫隙中確認醫護人員都離開了,便握住莫笙的手低聲安撫:「沒事的,都說人在做天在看,魏聞之兩次想殺我們都不成功,可見他再怎麼會操弄因果,也敵不過站在我們這邊的老天爺。」

  莫笙苦笑了下,但神情仍漸漸地平靜下來。他抬眼望向唐迎樂,嘴唇微微嚅動,似要將什麼話語含著嚼碎融於無聲的凝視中,半晌,才吐出一聲輕柔至極的呼喚。

  「唐唐。」莫笙傾身抱住唐迎樂,像護著珍寶般牢牢地將人圈在懷裡,低啞的嗓音帶著幾分破碎,「若你註定是要被捲入世間禍患解開錯亂因果的人,那我便只想護你周全。」

  唐迎樂眨了眨眼,正想捕捉到言下之意,就被接踵而來的吻打斷。

  偏不湊巧,布簾被拉開,闖入一道偉岸的身影,那身影來勢匆匆,卻在撞見這一幕時,瞬間變得來勢洶洶,與鍾正有些許相似的臉龐也一秒凝聚了雷霆風暴。

  啊!

  唐迎樂懵了,趕緊推開莫笙。

  跟在鍾榮光身後來錄口供的員警也驚呆了,並趕在兩父子即將進入修羅場之前,非常識時務地退避三舍,貼心表示:「我晚點再來。」

  一時間,空氣非常安靜,靜得宛如暴風雨前夕。

  鍾榮光伸出食指抖啊抖,不敢置信地瞪著唐迎樂,臉上寫滿「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的驚疑三連問,彷彿下一秒就要衝上前,來一波父子之間的討論人生。

  莫笙也神情一沉,下意識往唐迎樂身前一擋,眼裡的警戒之重,彷彿他要面對的不是準岳父的三丈怒火,而是有奪妻滅門之仇的嫌疑犯。

  鍾榮光一看見他的臉,不由一頓,臉色更加慘白,並在一陣恍惚後,露出更加驚懼的眼神。

  「是你……我知道你……」說著,就像要掏槍一樣,往空盪盪的腰間握去,「滾開!離開我兒子!」

  猛然被迫出櫃,唐迎樂初次經歷這種修羅場,深怕鍾老爹一怒之下在醫院上演男子三打,還是一打二的那種,就立刻擠上前擋在兩人中間,「爸,你冷靜點,聽我說,其實我……」

  誰知鍾榮光聽都不聽,就衝過去撞開莫笙,朝唐迎樂吼道:「快跑!」

  快、快跑?

  唐迎樂被吼得一愣,完全沒搞懂自己要跑什麼,但見鍾榮光神情激動,怒視莫笙的目光甚至隱含仇視,這才發現對方的反應不太對勁。

  等等,就算常識不足,以為同性戀是傳染病,也不是這麼防疫法吧?

  但見鍾榮光的反應越來越激烈,偏偏莫笙還沒有閃躲的意思,唐迎樂只得驚慌地拉開兩人,邊要喊人幫忙。就在這時,他察覺到空氣有一絲微小的波動,便反射性打開觀業明眼。

  重重線條交錯,一隻半透明的手憑空冒出,往鍾榮光的腦袋上抓了一把。

  「……」

  時間有一瞬定格。

  鍾榮光渾身一僵,神情一片空白。

  莫笙也低垂著臉,看不清神情。

  唐迎樂徹底呆了。

  因為那隻手……真的好、眼、熟!

  僅是一個剎那,那手便消失了,時間繼續流動。  

  鍾榮光茫然地收回伸到一半的拳頭,看了看左右,發現自己正被兒子抱著,就臉色一沉,耳根微紅地粗聲說:「這麼大的人了還撒嬌,丟不丟臉?」

  「……」

  明明靈魂就笑得很開心。

  唐迎樂訕訕地鬆開對方,回想方才的那一幕,再聯繫上歸山子和馬桑靈極其相似的異狀,以及那怪手抓人時的眼熟架勢……

  靠!那分明就跟從手機冒出來抓他穿越的鬼爪一模一樣啊!

  儘管先前就稍有猜測,但因缺乏驗證,始終無法下判斷,這一次他絕對能肯定——這一定是作者為NPC的失控行為強行介入修Bug!

  但鍾父為何突然出Bug?

  情勢不容他細想,因為鍾榮光似乎連兒子彎了這件事都忘了,不僅將莫笙晾在一邊,還抓著唐迎樂上下左右打量,甚至動手扒開他的上衣檢查。

  唐迎樂有些尷尬,便沒話找話問:「爸,你怎麼來了?」

  「有交警認出你,電話就打過來了。」鍾榮光確認兒子除了後腰的一大塊瘀青外就只有皮肉傷後,就收起眼底的擔憂,開始訓話,「半夜沒事幹不會睡覺,兜什麼風?還跟人打架,真是人民好榜樣……」

  巴拉巴拉地沒完沒了,唐迎樂只好低下頭,秉持著「左耳聽右耳出」的敬業精神,直到他被莫笙握住了手。

  也不知是否被作者順手修了Bug,莫笙收起原有的戒意,對鍾榮光溫言解釋:「不好意思,伯父,車子是我騎的,因為想早點送鍾正回家休息,沒注意到路口有人闖紅燈,連累了他,也讓您擔心了,對不起。」

  鍾榮光頓時一啞,見他們牽著手,才想起進門時看到的畫面,再次面色鐵青,但好歹跑起了「直男老父驚見兒子是Gay」的正常流程,「你、你、你……你們……你們兩個……」

  出櫃是遲早的事,既然解鎖了這個劇情,唐迎樂就破罐破摔,根據各大同志文加BL文的套路,淡定說出百年不變的台詞,「對,這是我男朋友,叫莫笙,我們正在交往。」

  鍾榮光氣極,即將飆出「我兒子怎麼可能會是Gay一定是被這個妖豔小賤貨帶壞的」經典語錄,就又被唐迎樂一語道破先機。

  「沒有誰帶壞我,我就是Gay,天生的,改不了。」

  鍾父又是一噎,還想搬出「我和你媽含辛茹苦拉拔你長大……」的情感綁架大法,就再度被兒子精準打擊。

  「媽也早就知道了。」

  一句話堵死滿腹「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經綸,鍾榮光徹底當機了,「什、什麼?你媽知道了?」

  唐迎樂點頭,「還見過面了,她很喜歡莫笙。」

  這下,老父親的玻璃心俱碎,魂都要飛了。

  唐迎樂見狀,雖有些不忍,卻莫名地鬆了口氣,畢竟這發展可比方才的全武行要好多了。他小心翼翼地審視對方的神情,乾笑說:「那個……你要是不行,不如先回去想一想?」

  鍾榮光迷惘地點了點頭,正要轉身,就猛地清醒過來,大怒道:「混蛋!誰說老子不行,不對,是老子還沒教訓完呢,你自己什麼體質不知道,還敢三更半夜地跑出去,是想找死嗎?」

  唐迎樂嘆氣,「不是。」

  鍾榮光繼續吼:「不是那你出去幹嘛?」

  去闖空門,但是這個答案不能說!

  於是,唐迎樂理直氣壯地回答,「我去找男朋友約會!」

  鍾榮光嗆聲嗆得正嗨,有如脫韁野馬,連正巧有員警探頭查看狀況都沒顧上,就也鏗鏘有力地反擊回去,「約會不會在家約?」

  「……」

  空氣再次變得安靜。

  鍾榮光反應過來,頓時老臉一紅,眼睛鼻子嘴巴都不在位子上了。

  唐迎樂也小臉一紅,低下頭十分羞澀,「好的喔。」

  莫笙忍不住撇過頭偷笑。

  員警只好又一次縮回脖子,「我、我、我晚點再來。」

  鍾榮光風中凌亂,氣得什麼話都說不了,只能惡狠狠地瞪了眼妖豔小賤笙,就「哼」了好大一聲,撇頭離開,頗有羞恥掩面落荒而逃的滋味。

  熬過了修羅場,唐迎樂鬆下一口氣,關上明眼,感覺要虛脫了。

  莫笙捏了捏他的耳朵,滿臉都是快被萌死的表情,「你跟你爸吵架時都是這麼皮的嗎?」

  唐迎樂呵呵乾笑,不敢說是或不是,免得以後鍾正回來會穿幫。莫笙自然不知道他的心聲,只覺得「糖糖」壞笑的樣子好可愛,便低頭親下去。

  好不容易可以進來的員警,又默默地縮回腳,內心狂風暴雨。

  到底要不要錄口供啦?煩耶!

  好不容易錄完口供,檢查報告也沒有大礙,醫生還對著唐迎樂的X光片嘖嘖稱奇,表示沒見過腰都撞成這樣了還沒撞斷脊椎,真是骨骼清奇。

  因為機車被拖去修了,本來要來當司機的鍾老爹也被氣跑了,大半夜的也不知還有沒有五伯肯接單,唯有第一大車隊值得一叫。兩人出了急診室大門,正要拿出手機叫車時,就見小姬開著車過來,朝他們按喇叭。

  喔,這真是天賜良姬!

  等上了車,緩緩駛出醫院停車場後,小姬才娓娓道來。

  原來那棟別墅只是煙霧彈,在唐迎樂和莫笙離開後,她就將這幾天的監控都查了一遍,發現除了清掃人員外,就沒有其他人進出過,而且他們今晚才潛進去就遭到襲擊,顯然魏聞之也在透過什麼方法監視他們。

  「是我疏忽了。」她十分懊惱,「我只注意附近的道路監控,卻忘了注意其他眼線。」

  「這不能怪你啊。」唐迎樂出聲安慰,「那人會用傀儡術操控厲鬼,而你又看不到好兄弟,沒注意到很正常,是我們不夠小心才對。」

  小姬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才嘆了口氣說:「你們出車禍的那個路口監視我處理過了,就讓交警朝肇事司機棄車逃逸的方向去處理吧,免得又嚇壞一批麻瓜。」

  「嗯。」唐迎樂又揉了揉腰,想起不知藏在哪裡的魏聞之,不由無奈吐槽:「明知道Boss是誰,卻不能直接組隊殺過去,真是有夠煩的。」

  莫笙明白他的心情,苦笑道:「沒辦法,他運勢正盛。」

  小姬也跟著感慨,「沒辦法,罪證不確鑿。」

  「……」

  懂,就是缺乏任務關鍵道具。

***
後記:

  穿書攻略之幫原主出櫃SOP,什麼套路都有得解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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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3.18.2022 / Penana首發:03.03.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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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4-6 21:4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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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叫到老

  回到公寓時已凌晨兩點,沒有巨巨「親切」的問候,家裡異常安靜。唐迎樂兩手撐著陽台門,氣沉丹田,以堪比殭屍的筆挺站姿甩掉鞋子後,就扶著腰一拐一拐地走進屋裡,然後對準沙發直直地撲下去。

  莫笙回頂樓取了傷藥下來,見他正面朝下地掛在沙發背上,宛如一條垂掛在風中的臘肉,不由失笑,「怎麼不回房躺著?」

  「遠。」一個字道出腰肌損傷者的辛酸淚,唐迎樂頭也不抬地用沙發布擼了擼臉,再有氣無力地抬起爪子,顯然是沒電了,需要男朋友的抱抱。

  莫笙走過去,小心翼翼地避開腰傷扶起他後,就順勢將人摟進懷裡輕撫柔軟的髮稍,在頭頂落下憐惜的吻。唐迎樂滿足地瞇起眼,像是受到安撫般吁了一口氣,靜靜地享受片刻,才重新提起精神,抬頭問:「接下來呢?」

  望著他眼裡盡是對自己信賴的光芒,莫笙輕抿嘴唇,升起一絲愧疚。

  敵人太過強大,還不時出陰招,他們功力尚淺,根本就無法應付,也孤立無援,畢竟有真本事的前輩高人多閉關修煉不問世事,僅讓一些勉強上得了檯面的弟子應付俗事,少數願意伸出援手的不是在泰國下落不明就是忙著救援前者,他們兩個小年輕更沒有那個號召力,請動整個玄學圈圍剿魏聞之。

  於是他無奈嘆氣,「只能等師叔的消息,希望雷二爺能平安歸來。」

  唐迎樂有點囧,「呃,我是問……我們接下來要幹嘛。」

  莫笙也有點懵,「呃,要幹……嘛?」

  討厭,這個停頓點好謎喔!

  夜再深,情人之間該有的情趣也依然不能少。

  唐迎樂忍不住害羞地低下頭,努力無視腦海的黃浪滔滔,「就時間已經很晚了,你還要回頂樓睡嗎?」

  「……」

  莫笙往他頭頂看去一眼,眼裡閃過一絲迷茫,又似反應過來般耳根一紅,目光閃爍著幾分羞赧,「頂樓好像也有點遠。」

  從四樓到頂樓有二十格階梯的距離,比從客廳到臥房還要遠,簡直就是漫漫長路!

  唐迎樂非常地感同身受,兩頰微紅說:「那就留下來過夜吧。」

  因為一個好小受是不可以讓老攻的腿力浪費在不必要的地方上!

  莫笙又看了眼唐迎樂的頭頂,然後也紅著臉低聲說:「好。」

  「那換洗衣物?」唐迎樂在心裡蒼蠅搓手。

  莫笙壓了壓嘴角的弧度,迅速作答:「先穿你的。」

  這個男友真的很上道!

  唐迎樂矜持地點了點頭,委婉表示可能Size不夠大,希望對方不要介意,並理所當然地忘記洗衣機裡還有莫笙白天丟進去的衣物隨時都能烘乾的事實,而莫笙自然不會介意這種小事,並柔情似水地保證:「我會盡量小心地塞進去。」

  這一語又激起了千層浪,唐迎樂在內心小手捂臉,要不是對方說這話時的表情不帶任何顏色,否則簡直可以成為顱內小劇場的名言佳句了。

  唐迎樂喜孜孜地去翻箱倒櫃,試圖幫男朋友湊一套換洗衣物。莫笙努力憋緊嘴角,一雙望著他背影的桃花眼裡有裝不住的笑意滿溢而出。

  片刻後,莫笙收起神情,在屋裡巡視一圈,終於在冰箱上找到打盹的鸚鵡。也不知是不是小動物的第六感作祟,巨巨像是知道主人受了傷,整隻鳥兒都無精打采的。

  莫笙仰頭注視著牠,以低不可聞的音量說:「多謝。」

  草草沖過澡,又冰敷完後腰,唐迎樂才躺回床上,等正在沖澡的莫笙回房。從劫難中歸來的身子早已筋疲力竭,但本應昏沉的腦子卻不知為何又活躍了起來,閉著的眼皮不受控制亂跳,感覺眼前盡是凌亂的畫面。

  一聲輕喚忽然穿進意識,打斷那片混沌。

  「唐唐。」

  唐迎樂短促地倒吸口氣,強行抽回神智,「嗯?」

  床舖的另一側被壓得微微下陷,一隻手伸了過來,將他摟進同樣散發沐浴乳香的溫熱懷抱,低柔的嗓音還有一絲沒由來的委屈,「怎麼都不叫我老莫了?」

  唐迎樂無語,「你還真要我這麼叫你啊,不怕我把你叫老了?」

  「叫老就叫老。」莫笙笑了笑,「能被你叫到老,才是最好的結局。」

  唐迎樂臉一紅,「喔,那……老莫。」

  莫笙親了親他,笑得心滿意足,「嗯。」

  這一晚,又是浮夢聯翩。

  夢裡的一切總是毫無章法地跳躍,以滿天黑霧的線條繚繞,飛亂交錯著每一回的生死一瞬,有在灣潭山摔車的驚險,也有被卡車高速撞飛的九死一生,最終畫面停留在莫笙受咒失控的那晚。

  如事件重演般,他睜著眼注視對方猙獰的面容,意識逐漸昏暗。

  依稀間,他聽見有人悲痛的哭聲,求他別走。

  黑暗裡,時間似乎過了許久,直到他聞見一絲清雅的花香,才隱約聽見窸窣的人聲低語,其中一人的聲線低醇優雅,宛如集世間之美的動人樂章。

  儘管樂章的內容不太討喜……

  「這屆的觀業明眼真弱。」

  靠!

  要不是夢境不隨他,他真想跳起來驕傲地大喊:「我就廢!」

  當了二十年的麻瓜,突然就穿越到阿飄滿地跑的小黃文世界,他沒崩潰地靠北靠木已經很堅強了好嗎?是想他還怎麼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啦?

  幸好有另一個人替他講話,儘管話語斷斷續續的,但聽得出那人嗓音溫潤軟嚅,一聽就是個好人,還有一點點熟悉的親切感,「他還小……難免容易受挫……」

  沒錯!他才二十歲,還是個寶寶——穿越界的菜鳥寶寶!

  窸窣人語只持續了一會就逐漸飄遠,他有預感這段話能揭開穿越的真相,便試圖去捕捉一些支言片語,但他費盡心力,也僅能勉強聽到五個字。

  「人選……找好了……」

  人選……穿越的人選嗎?

  這個猜測方起,夢境又跳躍了。

  震耳欲聾的電子音像要沖破雲霄般,在夜空下凝聚成奢靡的色彩,「他」站在酒吧街上,人來人往,重影交疊,皆被五光十色的霓虹蒙上一層模糊的遮罩,或帶笑縱情,或買醉澆愁,各有各的去處,唯獨「他」迷惘地不知該踏出哪一步。

  在經歷過一次「意外」車禍後,長久壓抑的性向就在排山倒海的壓力與來自暗處的威脅下潰堤而出,再也無法隱藏了。「他」想著,為了追查一個冤案,搞到父子反目、殺機四伏、前途未卜,而自己——居然還是個處男,沒談過戀愛,更沒牽過同性的手……爸爸不算,幼稚園小朋友手拉手的那種也不算!

  「他」甚至連看帥哥的照片都得偷偷地來,深怕被父母發現自己不正常,特別是媽的身體不好,擔心她受不了刺激又住院,但一想到自己可能至死都無法開一把傳說中的車,就覺得非常誅心。

  與其在不知何時被幕後真兇暗殺,抱憾而終,還不如把握機會放縱一次,所以在又一次與父親翻臉後,「他」忍不住衝動,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情跑了出來。

  儘管如此,內心還是有些掙扎,與自己的道德底限掙扎,也與世俗的枷鎖掙扎。

  終於,「他」還是邁開腳步,朝一家門面還算清靜的酒吧走去。

  途中,有人穿著奇異的服裝發送東西,「他」沒怎麼留意,手裡就被塞了一把試用品,「他」低頭看了下,居然是保險套,就不禁一陣害臊,又不好意思直接扔掉,便迅速塞進口袋裡,再故作鎮定地繼續前行。

  進了酒吧,裡頭雖不比外頭吵鬧,生意卻也還算不錯。「他」隨意挑了個吧台的位子坐下,為遮掩心中的緊張,索性點了杯烈酒,打算先把自己灌醉。

  一杯下去,又一杯。

  正當「他」開始有點茫時,身邊就坐下一個人。

  青年穿著與店裡獵豔客格格不入的白T恤和牛仔褲,看起來簡單清爽,有著年輕人的朝氣,又有股說不上來的神秘氣質,彷彿這人來自另一個世界,與這滿室的芸芸眾生不同道。

  「他」疑惑地瞇了下眼,發現自己竟看不見對方的重影,不由起了幾分好奇。

  「你這樣喝會醉的。」青年看著「他」說。

  「他」心想,就是要醉啊,不然哪敢找帥哥搭訕?

  青年見「他」不回答也不介意,直接自我介紹:「我叫莫笙,你呢?」

  店裡的音樂不小,「他」沒聽清楚,脫口就答:「我當然知道你是陌生人啊。」

  青年愣了一下,失笑地拿過「他」手上的酒,湊到「他」面前說:「我姓莫名笙,何以簫笙陌的笙。」

  「喔。」意識到是自己誤會了,「他」漲紅著不知是被酒精還是被羞恥燙紅的臉,舌頭打結地回應:「我、我叫鍾正,中正的正。」

  「……」

  驚覺自己好像在講幹話,「他」趕緊換個詞語,「立正的正。」

  「鍾靈毓秀的鍾?」

  「嗯。」

  回應的同時,「他」還迷迷糊糊地用滾燙的腦袋思考。

  不然還有哪個鍾?

  然後,「他」就看見青年揚起溫柔的微笑,說:「很適合你。」

  「他」茫然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誇自己鍾靈毓秀,不然一般人都是講鍾馗的鍾,哪裡還會特別翻出一個成語?

  一想到這,「他」的心跳更快了。

  救命!誰來告訴「他」下一步是什麼?

  幸好對方及時提議:「這裡太悶了,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啊,傳說中的419約詞?這個可以!

  「他」眼神一亮,漲紅著臉點點頭。

  朦朧的霓虹燈漸漸遠離視野,兩人離開了那片混濁的喧囂,默默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耳邊只剩下腳步聲和如雷心跳。「他」緊張地抬頭看向身邊的青年,昏黃路燈將對方的容顏照得深邃又俊美,就不禁生起一絲懷疑。

  初次約炮就釣到一個這麼優質的對象,也太順利了吧?

  但這份懷疑很快就被酒精與眼前的美色沖散,只見青年微微彎起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牽住「他」的手柔聲說:「我送你回家?」

  「他」悄悄地深吸口氣,試圖泰然自若地說:「好。」

  「……」

  夢醒之際,才發覺身子不知繃了多久,腰部又傳來絲絲痠疼。

  此時天色未亮,唐迎樂悵然若失地發了會呆,才轉向身旁仍在沉睡的人,忽然分不清此刻是夢的延續,抑或眾神操弄的一段翻轉,只知……

  心動的感覺依舊,卻也莫名哀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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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3.18.2022 / Penana首發:03.06.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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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4-11 21:0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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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越來越燙

  雖然夜半驚醒,還小小地傷感了會,但唐迎樂早在貧苦的生活中領悟了「佛」性,所以沒憂愁多久就又睡得不省人事,直到快中午才悠悠甦醒,完美體現睡到自然醒的美好宅生。

  身邊的床位已空,床頭櫃上壓著一張紙,上頭是莫笙流暢又工整的筆跡,表示他趁早市還沒關趕緊去買菜,很快就回來。

  唐迎樂瞇起眼,抱著棉被在床上打了個滾,笑得像打翻蜜糖的熊,什麼「我愛他但他愛的不是我」通通忘光,然後下一秒樂極生悲,癱倒不動唉唉叫,腰肌損傷要他命。

  除了腰傷外,唐迎樂的傷勢不算嚴重,就是車禍的後遺症不小,身體每處都像被反覆輾過般又痠又疼,讓他費盡千辛萬苦才把自己從床上拔起來,顫抖著四肢完成梳洗,再如一個佝僂老人顫顫巍巍地爬到客廳,面部朝下,在沙發上癱成一坨人餅。

  巨巨大概是看不下去這衰樣,就「啪、啪、啪」地飛過來,用一對小爪子在蠢奴才的背上踩踏,那力道恰到好處,一踩一個穴位,比盲人按摩還精準,爽得他發出猥瑣又蕩漾的呻吟,「啊……巨巨好棒,再用力一點,嗯……」

  巨巨差點一個啄子朝啞穴戳下去。

  反正男朋友不在家,唐迎樂沒有包袱,可以盡情奔放自我!

  可惜,手機響起,打斷主寵和樂的時光。

  他動了動,實在爬不起來,便說:「巨巨啊,去幫把拔拿手機過來。」

  「死北七!」巨巨勃然大怒,丟下一句話就無情飛走。

  他嘆了口氣,就捂著破碎的老父心,邁著僵硬的喪屍步伐去接電話。

  來電人是老張,劈頭就是風與霜的滄桑,「聽說你又車禍了?」

  「是啊。」唐迎樂心有戚戚焉,感覺這個「又」字快要成精了。他想起自己早已被消耗殆盡的病假,心中淒楚更盛,不由幽幽道:「幸好我們母子均安,但孩子提前生了,老張啊,幫我請個產假吧。」

  老張一噎,「把孩子塞回去吧,不用請了,大隊長說讓你在家配合調查。」

  唐迎樂訝異,「調查什麼?」

  「車禍啊。」老張回答:「交警把案子轉過來了,他們查了監控,發現卡車是刻意停在路邊等你們的,有可能是蓄意謀殺,不過監控剛好出問題,中間糊了一下,沒拍到兇手的樣子,大隊長知道後都要炸了。」

  唐迎樂頓時無語。

  這車禍的確是謀殺,而且兇手是兩個厲鬼,已經被打散了,也不知道偵查隊要怎麼查這案子,但他知道鍾把拔一抓狂,兩父子就又有得吵。

  他沒好氣地再次癱倒,表示願意全力配合,多久都沒問題。

  掛斷手機,他再次操起聞名各大影視劇的喪屍步,一路「啊、啊、啊」地低喊著回到客廳,繼續在沙發上躺屍。

  十分鐘後,莫笙回來,就看見一具「屍體」朝門口歪著頭,兩眼渙散,死不瞑目。剎那間,他臉上閃過一絲恐懼。

  唐迎樂沒注意到,逕自抬起歪垂的手晃了晃,「回來啦?」

  莫笙這才回過神,見他可憐兮兮地望著自己,便失笑地說:「不舒服就別下床了,怎麼還亂跑?」

  說著,自己也動作遲緩地往飯廳移動,平時挺直的背有些微彎曲,緊抿的嘴角也有明顯的壓抑,顯然有車禍後遺症的不只一個人。

  唐迎樂輕哼一聲,使勁地爬起來,要去幫忙提袋子。莫笙不讓他拿,他就乾脆整個人掛在對方肩上,嘿嘿壞笑,「你不痛是嗎?不痛就順便載我一程,我口渴想喝水。」

  「……」

  非常調皮,值得揉進懷裡教訓一頓。

  吃完一頓簡單的午餐,莫笙拿出藥油幫唐迎樂按摩,俐落的手法比巨巨的爪子還強勁有力,溫熱的厚實掌心撫過光裸的背肌,留下一片既涼又熱辣的酥麻,加上隨雙手律動時而輕吁長嘆的吐息,實在是……遐思無限。

  唐迎樂努力閉緊嘴巴,堅持不曝露猥瑣面,但又疼又爽的滋味仍在內心掀起滔天巨浪,其鮮明的色彩宛如一大片隨風搖曳的向日葵花田。

  但也許是那花田太過燦爛,於無形間吐露了些許暈黃,莫笙心有靈犀地往唐迎樂的頭上一看,頓時震驚了,隨即他又無奈地笑了下,繼續按揉掌下的身子,力道卻是輕柔了許多,眼裡也多出幾分意動。

  一場以療傷為目的的物理治療,就漸漸變了調。

  「唐唐。」

  低聲的輕喚拂過耳尖,略紅的耳垂便落入一片濕熱中,被含在齒間輕咬。唐迎樂微微一顫,沒想到小劇場竟然成真了,不由羞紅著一張臉,側身回應對方自耳鬢逐漸滑落的吻。

  空氣不斷升溫,黏膩的水聲嘖嘖輕響,兩人的身子逐漸交疊,灼熱的吻隨散落的衣物一點點燙下烙印,沾滿潤滑液體的雙手靈巧游移,將柔嫩的肌膚染上曖昧的粉色,又如點燃焰火般,令所到之處無不發燙……

  越來越燙……

  越來越……

  幹——救命喔!

  唐迎樂臉色遽變,一腳踹開身上的人,「Stop!」

  莫笙眉頭一皺,嗓音沙啞,一隻手還不死心地想加速換檔,「不想嗎?」

  因為慾火上頭,真的很難停手。

  「不想!」唐迎樂一秒拒絕,並捂著飽受摧殘的小弟弟,發出淒厲的雷霆怒吼,「因為你手上有藥油!」

  「……」

  莫笙也臉色一變,難怪嘴唇和舌頭會又辣又燙,頓時就既尷尬又無措。尷尬又無措的還有唐迎樂,因為冰火三重天的滋味,小唐唐真心無法承受!

  在一番手忙腳亂的清洗後,門鈴響起了。

  為了戴罪立功,莫笙先將唐迎樂扶回沙發上坐好才過去開門,誰知門一開,來人竟是鍾榮光。對方也沒料到開門的人會是莫笙,又見他衣衫不整,嘴唇紅腫,不由發出靈魂質問:「你怎麼在這?」

  唐迎樂聽見鍾老爹的聲音,就撐起身子湊到門邊,「爸,你怎麼來了?」

  鍾榮光見兒子也衣衫不整,面帶潮紅,不禁一個怒火攻心,也沒注意到身後的防盜門正被緩緩推開,就朝莫笙吼出一氣勢渾厚的回音:「你他媽的竟敢搞我兒子!」

  「……搞我兒子!」

  「……搞我兒子!」

  「……搞我兒子!」

  四個字可謂是石破天驚,在整棟公寓的樓梯間上上下下迴盪不止。

  鍾榮光傻了。

  莫笙和唐迎樂也傻了。

  隔壁鄰居更傻,並果斷退回屋內大喊:「老婆,隔壁的在出櫃,我們晚點再出去。」

  「……」

  修羅場秒變火葬場,還是尷尬到腳趾摳地摳出一個黃石公園的那一種,於是三人二話不說,一個推一個地滾回屋裡,打算關起門來討論人生。

  待回到客廳,唐迎樂才發現老爸手裡提著一個保溫箱,隱隱散發著令人懷念的清香味,顯然是特地給他送來的好料。

  鍾榮光將保溫箱放在茶几上,沒好氣地說:「你媽一早起來熬的湯。」說著,又咬牙切齒地瞪了眼莫笙,「說是給你們『兩個』補一補。」

  唐迎樂心裡一暖,忽然又有想哭的感覺,就低著頭說:「謝謝爸媽。」

  「哼!」鍾榮光一臉不領情,「你要是真有心感謝我們,就趕緊搬回家,別多管閒事,少讓我操心。」

  果然,又要吵了。

  唐迎樂嘆了口氣,「我沒有多管閒事。」

  「還說沒有?你算算這是第幾次……」鍾榮光頓了下,見莫笙還在,就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我們父子有話要談,麻煩你迴避一下。」

  莫笙蹙了下眉就要離開。

  唐迎樂立刻拉住他,「沒有必要。」

  鍾榮光氣極咬牙,「他一個外人沒必要被扯進來,你就算不在乎自己、不在乎家裡,也不要害到不相關的人。」

  唐迎樂聞言,心裡莫名有些憤怒,似有一堆話衝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莫笙看穿他的心思,就反握住他的手,沉聲說:「伯父,容我打個岔。首先,鍾正並沒有不在乎你們,而是這些事你們確實幫不上忙。」

  鍾榮光沒料到這個年輕人竟然還敢違逆他,心中怒火更盛,恨不得濫用公權力把誘拐兒子的混蛋抓了,「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一個外人插什麼嘴……」

  「第二,我不是外人。」莫笙打斷他,「你們要談的事就是我的事。」

  鍾榮光本來聽了開頭就要破口大罵,聽到後一句卻是一愣,接著就聽見自家兒子說:「爸,他就是何簫的弟弟。」

  「……」

  鍾榮光震驚地看著兩人,終於意識過來,臉色變得既難看又茫然,面對冤案當事人的家屬,更是心虛難堪,最後不知是想起什麼,忽然難掩悲痛地對莫笙說:「你放過我兒子吧,他沒有對不起你們,他也是無辜的。」

  莫笙搖了搖頭,「就算我沒有跟鍾正在一起,該發生的事還是會發生,因為是他們不肯放過我們。」

  唐迎樂不太懂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又怕鍾老爹再受刺激覺醒意識失控,就趕緊插話,說出憋在心裡已久的事,「反正這事已經不是普通人能夠解決的了,昨天撞我們的根本就不是人,監控才會拍不到,爸,莫笙是來保護我的,你和媽才是我最不想牽連的人。」

  鍾榮光神情一恍,似明白了什麼,又似震驚著什麼,而後漸漸沉澱下來。他深深地看了兒子一眼,就從口袋裡掏出一疊東西放在桌上,沉重地說:「我一開始就叫你別死心眼地追著不放,你看看你,都惹上什麼人了?」

  說完,他便一聲不吭地離開,微頹的背影彷彿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這沒由來的轉變讓唐迎樂感到無法理解,但望見桌上那疊嶄新的護身符,胸口就泛起一陣酸疼,眼淚也奪眶而出,也不知是出於鍾正對家人的愧疚,還是自己對這份親情的不捨。

  莫笙沉著眼眸,靜靜地抱著他不發一語。

  *  *  *  *

  也許是魏聞之偷襲不成還損失兩個鬼使的關係,暫時沒有找他們麻煩的心思,接下來的幾天都還算平靜。小姬也在Line群裡報告最新的調查進展。

  二十五年前台灣的資訊發展剛起步,電子化並不發達,小姬的駭客技術再強也發揮有限,但依據當時的媒體報導來看,溫少華車禍後的傷勢極重,送醫急救時曾一度斷氣,經搶救後奇蹟生還。

  「我找過車禍的調查報告,結果你知道嗎?」小姬賣了個關子,「事發後沒幾年,當地派出所就發生火災,把檔案室的資料燒了,那份調查報告也沒了。」

  「這麼剛好?」唐迎樂訝異道。

  小姬接著說:「然後我就想,要不去醫院把資料偷出來吧,結果你知道嗎?」

  又是一個關子!

  唐迎樂翻了個白眼,感覺已經能抓到某種套路,「醫院也燒了?欸不對,你這樣真的犯法犯很大。」

  「哎唷,我要偷也偷不了。」小姬丟了個挖鼻貼圖,「那間醫院早就沒了。」

  「沒了?」

  「破產倒閉。」小姬說:「不知為何,接手的業主也頻頻出事,一施工就各種意外,加上有鬧鬼的傳聞,就荒廢到現在,病歷資料也全銷毀了。」

  「……」

  這看起來,像是有人在替溫少華遮掩什麼。

  因此調查再次陷入膠著,但慶幸的是,雷二爺回來了,目前正在醫院裡養傷。消息一傳來,莫笙就要去探望對方,唐迎樂的腰傷也痊癒得差不多了,便一同前去。

  才走到病房所在的走廊,就遠遠聽到雷二爺聲如洪鐘的笑聲,看來精神還不錯,應該是沒什麼大礙,這讓他們稍微鬆了口氣。

  今天來探病的人不少,因雷二爺在泰國遇難一事,使得轉因果術的消息在玄學圈大肆傳開,引起玄學協會的關注,派人來了解詳情,加上雷家擔心老太爺一眨眼就又溜了,便留下一些人照看,令小小一間病房擠滿了人。

  唐迎樂和莫笙站在病房外,頗有些不得其門而入,幸好雷二爺年紀雖大,眼力卻極尖,一眼就從人群裡認出他們兩個,便將人招了進來,還順道把無關人等都打發出去。

  房門一關,病房總算是清靜許多,留下的人除了唐迎樂和莫笙外,還有一位據說是玄協代表的阿姨,及同為傷患的一個老道長。

  雷二爺先是打量一番唐迎樂,就一臉相見恨晚地說:「才一陣子不見,就長進了這麼多,唉,我怎麼就不能比老白早一步遇到你呢?」

  穿著寬大功夫服的玄協阿姨,跟著嘖嘖稱奇,「這小帥哥的靈光真漂亮,的確是難得的根骨。天機門的也不錯,功夫練得很扎實。」

  盤腿坐在另一張病床上的老道長也捏著鬍子,帶著一口獨特的鄉音欣慰道:「玄學界總算有值得期待的後生了。」

  這劈頭就是一連串的點評,頗有傳說中大過年見親戚的既視感,轟得唐迎樂不知所措,不由尷尬地小聲問莫笙:「他們怎麼知道我有在修煉?」

  莫笙低聲解釋:「幾位前輩都是高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的修為,我就沒這個境界了。」

  一番寒暄後,雷二爺開始說起在泰國的遭遇,才知道他們這一行有多凶險,不僅中了陷阱,還有黑道介入,法術再高也幹不過子彈,連泰國玄學協會都差點全軍覆沒,幸好台灣這邊增援得快,馬桑靈又恰巧在泰國有人脈能居中協調,才能化險為夷。

  「這一回還真是要多謝你師叔。」雷二爺十分感慨,「我總嫌她入世太深,放不下那些凡俗之事,總在浮華中浮沉,沒想到這次竟然得靠她才能獲救。」

  「師叔她也是很掛念您的。」莫笙回道。

  雷二爺搖了搖頭,沒再多談,轉而讓莫笙細說近況,聽到他中咒差點殺人時渾身一震,彷彿整個人都被雷劈中了。

  「你說你……傀儡咒?原來……」他震愕不已地瞪大雙眼,看向唐迎樂的眼神像驚見一個世紀謎團,而後又驚疑地看了看莫笙,最後抬頭直視天花板,有如元神出竅般空洞地定格在那。

  奇怪的是,面對這反常的一幕,不僅莫笙神色自若,其他兩位前輩也兀自沉思,沒有一人表示怪異,唐迎樂便目光一凜。

  嘖嘖,肯定又是NPC要出Bug了。

  正當他想打開明眼偷看是否有怪手偷襲時,雷二爺就已恢復正常,先是怒斥邪道太過放肆,後又慶幸地說:「幸好鍾小友夠爭氣,這麼快就有本事保護自己,又能幫阿笙破咒,天機門有你實在是幸事。」

  「呃,哪裡,只是僥倖而已。」唐迎樂被贊得有點心虛,因為他怎麼回想都覺得是巨巨深藏不露的功勞,還有小姬誤打誤撞的金剛經。

  「氣運也是種本事,不必妄自菲薄。」雷二雷擺了擺手,接著擔憂地凝起眉,「不過阿靈說的對,這事你們小孩別再插手了,倘若真是魏聞之捲土重來,恐怕連我們都未必有多大的把握,得從長計議。」

  莫笙問:「你們是擔心他養的那隻怪物嗎?」

  雷二爺點頭。

  「但那怪物不是被消滅了嗎?」唐迎樂納悶道。

  雷二爺嘆氣,「是消滅了,但那怪物據說就是魏聞之自己造出來的,他能造一隻就能造第二隻。」

  「他造的?」唐迎樂和莫笙都震驚了。

  雷二爺無奈地看向老道長,「這事還是讓當年的證人來說吧。」

  原來,老道長就是五十年前那場圍剿行動的倖存者之一,這次也是聽說有魏聞之的線索,特地飄洋過海來查探一番。

  只見老道長抖了抖撚鬚的指尖,似回想起當年慘劇,心有餘悸地說:「那怪物……真不知是什麼東西煉成的,渾身漆黑,似鬼又非鬼,卻也不是妖,光是被牠掃過一眼就全身抽痛,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被它的叫聲震傷魂魄,任何符咒法術都沒用,只能勉強以結界關住它,卻也鎮壓不能。當時我還年輕,修為不足,只能眼睜睜看著師父和師兄弟一個個倒下,連魂魄都留不住,那場行動我們一共有六十多個人,最後活下來的卻不到十個。」

  居然還會聲波攻擊?

  唐迎樂越聽越心驚,「那您怎麼逃過一劫的?」

  問著同時,還幫對方腦補了各種金手指。

  誰知老道長一臉心虛,「年輕時頑皮,常被師父罵,就隨身帶著耳塞……」

  唐迎樂沉默了會,虛心記下了。

  莫笙反應過來,「你們說過,換命轉因果需要有至邪之物作為媒介遮蔽天道,難道就是那怪物?」

  老道長點頭,「要破陣就必須先滅了作為陣心的至邪之物,但那怪物太過強悍,最後由一位高僧以身獻祭請神佛降世,這才滅了那邪障。」

  如此龐大的代價,讓唐迎樂心中一沉,莫笙也神情難看。

  雷二爺明白莫笙的心情,還是只能搖搖頭,拍著他的手說:「聽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人界的未來需要很多新血,你們這些孩子好好地專心修煉即可,天塌下來了,還有我們這些老伙仔(老人)頂著。」

  「……」

  一直到離開醫院,莫笙都沉著臉,唐迎樂見不得他低落,便試著轉移話題,「對了,我怎麼覺得雷二爺好像不是很喜歡馬老師啊?」

  莫笙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心意,便一掃鬱氣地彎了下唇角,「聽我師父說,太師父一向最疼師叔,二十六年前,我師叔十八歲生日剛過,就要求下山闖蕩,但太師父需要閉關歷劫,就讓我師父陪她,可是我師父很快就厭倦凡塵,不到半年就想回山隱居,我師叔卻執意留下,他們兩人吵了一架就分道揚鑣,師叔也沒再回過師門,太師父很難過,雷二爺便對她頗為不滿。」

  喔哇!

  唐迎樂的顱內小劇場忍不住了。

  一個難過,另一個就心疼,白爺爺跟雷二爺的社會兄弟情也太堅定了。

***
後記:

  上藥要專心啊XDDD
  下篇有重大進展,有新危機,新的小黑屋喔AwA(#  

  歡迎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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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3.21.2022 / Penana首發:03.10.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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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4-13 20:5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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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原版的美好


  由於「肇事逃逸」的兇嫌遲遲沒有落網——都魂飛魄散了,當然不可能落網——唐迎樂自覺傷勢痊癒,便自動歸隊。加班多日的老張喜得搭檔回歸,決定晚上請全體小隊吃火鍋,均消五百以上的那種,順道幫新來的偵查佐小馬迎新。

  唐迎樂一聽就不好意思了,「唉呀,這段日子一直都在麻煩你,怎麼好再讓你破費呢?」

  老張一聽也覺得頗有道理,「那不你請?」

  唐迎樂一秒捂住錢包,沉痛地祭出「改天」大法,並文情並茂地表示:「對面麥當勞便宜又好吃,一餐熱量抵三餐超划算,還有蘋果派可以吃,不如晚上去那吧?」

  正歡樂刷火鍋菜單的滷蛋當場就哭了,悲憤之下,舌頭又含起滷蛋,「又疵麥當撓?都疵四天快吐惹,還謎油肯的基欸蛋塔吼疵說(還沒有肯德基的蛋塔好吃說)。」

  唐迎樂勉強Get他的點,便從善如流,「那吃肯德基?」

  滷蛋徹底爆炸,將手機裡的海陸豪華火鍋套餐擺到唐迎樂面前,因為他真的期待火鍋大餐很久了,「跨(看)!嘎拎杯吼吼哇跨吼清湊(給老子好好看清楚)!」

  唐迎樂頓時受不了這刺激,因為他為了修煉吃了好幾天純素餐,不由紅起眼睛,反手掐住滷蛋的脖子瘋狂搖晃,「不!不要誘惑我!你這個邪惡的小東西!」

  滷蛋也一手掐住唐迎樂瘋狂搖晃,邊繼續將手機懟過去,操著魔性的發音說:「曾黁(沉淪)吧!豆漏(墮落)吧!泥滋道泥想要的(你知道你想要的)!」

  「啊啊啊——雅咩爹!」

  「……」

  一旁新來的小馬很無措,第一天報到就搞這麼刺激的嗎?

  老張也眼神死,他們這一小隊在偵二隊不受歡迎是有原因的!

  最終決議還是吃火鍋,由老張請客,保住了唐迎樂窮仔摳門的心,也保住了滷蛋被速食摧殘的胃。四個大男人口水滴滴,終於盼到了下班時間。

  唐迎樂興高采烈地收拾背包,正準備離開時,瞥見仍在電腦前奮鬥的小姬,不禁心念一動。這段日子以來,小姬對他照顧良多,明知他們追查的案子有凶險,卻仍堅持伸出援手,他心裡很是感激,便打算邀對方一起聚餐。

  誰知他才走到桌前,小姬就有心電感應地擺了擺手,繼續狂敲鍵盤,神情肅穆道:「正到關鍵,別吵。」

  關鍵?

  唐迎樂精神一振。

  莫非是查到什麼重要的線索?

  於是他把頭一探,就見小姬飛快舞動一雙嬌嫩可愛的小手,在螢幕上打下一串文字——

  「豔紅的花海似受到刺激,瘋狂地吞噬望川河畔,一身血衣的彼岸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猛獸,就不顧一切地撲倒孟先生,恨不得將那一塵不染的如雪人兒染上自己的色彩。他緊錮對方纖細的手腕,粗暴撕碎礙事的衣物,滿懷情慾地低喊:『師父……』」

  我操!

  唐迎樂震驚了。

  只敢在顱內飆車的他,震驚了。

  這個女人居然敢在局裡公然打小黃文?

  大概是感應到他來自靈魂深處的譴(怨)責(念),小姬一個猛然回神,就迅速縮小視窗,拿起一旁的平板,平板的左半邊是魏聞之的照片,右半邊跑著一串程式,試圖自證清白,「老娘有在工作!」

  幹!這根本不是有沒有在工作的問題吧!

  唐迎樂瞪著她,正想說什麼,就被老張一個手臂勾上脖子。

  「走啦,發什麼呆?」老張二話不說就將他往外拖,「發呆也看一下時間,那家店生意很好,再晚一點去就沒位子啦。」

  唐迎樂頓時一頭霧水。

  這是哪隻眼睛看到他在發呆?說好的多吃枸杞眼睛好呢?

  他回頭看了眼小姬,見對方又在埋頭打文,絲毫不理會周遭的一切,便隱約感到一絲違和,但他還來不及細想,就迎頭撞上踏進辦公室的偵二隊隊長。

  隊長神情陰沉,顯然心情不太美妙,似乎有狀況。果然,他先是看了一圈略為冷清的辦公室,就對他們說:「把人都叫回來緊急開會。」

  「……」

  歡樂的聚餐沒了,還要被強制加班,唐迎樂內心苦逼的淚水,一點也不輸給老張嘴角低垂的寂滅和滷蛋黑眼圈的哀愁,畢竟那家店的鴛鴦鍋是出了名地好吃,他們期待好久說!

  不過,心中再幽怨,也比不過黃小隊此刻背鍋的泣血。

  曾經因文創案差點被放棄的孩童失蹤案終於有了進展,但同時也成了全網焦點,遲遲沒把孩子找回來的黃小隊被噴得狗血淋頭。

  昨晚十二點,一個靈異直播的Youtuber闖進一間廢棄醫院,打算探查鬧鬼真相,結果他們竟真的拍到一個紅衣小女孩,嚇得拍攝團隊一陣兵荒馬亂,才反應過來那孩子有影子不是鬼,但對方大概也受到了驚嚇,不等他們解釋就跑走了。

  Youtuber擔心小孩的人身安全,急忙跟上,卻已不見對方蹤影,直到今天有網友眼尖發現小女孩是失蹤孩童,才趕緊通知警方,同時消息也迅速擴散,吸引大批「熱心人士」去一探究竟,市刑大不得不緊急調動人手維護現場,進行搜尋工作。

  而這案子也在網紅的帶動下成了熱門焦點,局長勃然大怒,層層壓力往下施加,偵二隊隊長便大手一揮,出動全體隊員支援黃小隊,務必要翻開春禾醫院的每一個角落,把孩子找回來。

  「等等,哪家醫院?」唐迎樂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春禾。」滷蛋挖著健達奇趣蛋,含糊不清地低聲說:「聽縮(說)轟(風)水不太好,陰氣重,才鬧鬼倒閉的。」

  「春禾?」唐迎樂往小姬看去,得到對方肯定的眼神。

  那不正是溫少華車禍後送去的那家醫院嗎?

  為了了解小女孩的狀況,每個人都觀看了遍直播影片,唐迎樂也不例外。他盯著鏡頭前短暫露出蒼白臉龐的孩子,無端升起一股不安。

  在前往醫院的車上,老張講起了這樁案子,「聽老黃說,原本這案子是分局的,但這孩子失蹤得太詭異,一點痕跡都沒留下,他們懷疑是專業的犯罪集團,才轉到市刑大交給黃小隊調查。」

  唐迎樂問:「怎麼失蹤的?」

  「沒人知道。」老張回答:「所有線索都指向孩子是在幼稚園失蹤的,當時她正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睡午覺,沒人出門,也沒人進去,就這麼不見了。」

  「監視器呢?」

  「什麼都沒拍到。」老張壓低聲音說:「但所有監視器都曾糊了幾秒,就是那幾秒,小孩不見了,原本關著的窗戶也開了,而且在那之前,監視器還拍到那孩子在對著空氣講話。」

  「嘶……」滷蛋和小馬倒吸口氣,的確失蹤得很詭異。

  唐迎樂神情一沉,就收到Line的群組通知,留言的人是小姬。

  「溫少華車禍後在春禾醫院接受治療,出院後下落不明,幾年後,醫院倒閉銷毀病例,現在又突然有失蹤孩童出現在那,你們說奇不奇怪?」

  先看到訊息的莫笙不明所以,打出一個問號,「你們不是要去吃火鍋?」

  「臨時有任務,取消了。」唐迎樂大致解釋了下狀況,「我們現在要去春禾醫院搜尋小孩的下落,我看能不能順便發現點什麼。」

  莫笙沒有立刻回應,大概是在看小姬丟上群組的影片網址,片刻後才說:「昨天是滿月,子時又陰氣最重。」

  這話讓唐迎樂一陣寒慄,「該不會那孩子已經……」

  「不確定。」莫笙回答:「等我過去看了才知道。」

  一見莫笙也會去,唐迎樂便安心了不少。

  半小時後,偵二隊抵達春禾醫院,封鎖線外已擠滿媒體和圍觀群眾,一對夫妻試著突破防線,不斷呼喊孩子的名字,哭得聲嘶力竭,令聞者鼻酸。

  唐迎樂跟著大部隊穿過人群,來到醫院大樓外,忽感一陣暈眩。他悄悄打開明眼,然後一秒關閉,喃喃自語:「好大一坨。」

  站在他隔壁的老張納悶問:「一坨什麼?」

  一坨——巨大無比又黑氣沖天的線團。

  只見那線團以醫院為中心,向外延伸出無數條散發不祥氣息的黑線,數量之龐大,幾乎能遮蔽整個尚有餘暉的天空,一看就非常地邪惡,簡直可以當作決戰終極大魔神的CG場景。

  當然,以上真相不可描述,唐迎樂靈機一動,指向不遠處的一團不明物體,鏗鏘有力地說:「一坨狗屎。」

  「……」

  全體偵二隊忍不住看了下鞋底。

  春禾醫院雖然廢棄已久,但佔地極廣,在當年也是風光一時的大醫院,卻原因不明地突然倒閉,連醫療器材和病床都沒來得及撤走,障礙物之多,大大地增加尋人難度。

  這次的搜尋行動極為迫切,除了偵二隊外,還出動了當地派出所的警員及分局同僚,動員浩大,直到大家以四人為一組各自散開後,唐迎樂這才再次打開明眼。

  靠!有夠黑!

  線條與黑霧重重交疊,不僅將視野糊得日月無光,還將周遭的人糊成一道道馬賽克,可見這醫院藏污納垢,不知累積了多少怨氣,才會被惡業糾纏至今。

  幸好他經過一段時日的苦修,已經學會掌控觀業的對象。他屏除雜念,將無關人等的業一一剔除後,眼前終於變得乾淨清爽,只剩下僅屬於一個孩子的業。

  失蹤的孩子叫小琳,五年前滿載父母的期盼與愛意來到人間,年歲雖小,羈絆卻不少。一個羈絆一條業,業線自四面八方而來,無視障礙地穿天入地,教人分不清它們出自何人又歸於何方,唯一能確定的是,這條條羈絆都是親人對孩子的聲聲呼喚。

  參與搜救的人員也算與孩子牽起了一絲聯繫,如細絲淡薄的業線亦從每個人身上延伸出去,沒入不知名的遠方。唐迎樂與隊友一一巡過每道走廊、每個房間,一邊觀察線的走向,發現他們正逐步靠近線的源頭,卻始終無法縮短距離,顯然對方也在移動中。

  時間流逝,窗外的燈火逐漸黯淡,四人越走越深,陰暗的走廊迴盪著他們的腳步聲,彷彿整個世界都被黑暗吞沒,手中的電筒是唯一的光明。

  「哈啾!」滷蛋打了個噴嚏,搓著手臂說:「好像油(有)點冷。」

  「我也是。」小馬敲了敲手電筒,憨厚木訥的臉龐爬滿了驚疑的問號,「奇怪,怎麼越走越暗?」

  「這醫院的格局不好,濕氣重,又背光。」老張瞇著眼,努力對照統一發放的拷貝地圖,「嘖,這影印機的墨水真差,都看不太清楚,有誰知道我們走到哪了?」

  唐迎樂游移著手電筒,發現幾步路的前方貼了張路線圖,便眼睛一亮,「那邊有地圖。」

  說完,他就跑過去,等研究完畢,再回過頭,竟發現身後的走廊空無一人,四周已被陰暗沉沉壟罩,原先還能聽到的人聲與遠方喧囂也再無聲息。

  「……」

  他默默地拿起手機。

  果然,手機失去了訊號,Line上還有莫笙問他在哪的留言,留言時間是四十分鐘前,非常響應他此刻正如火如荼上演的顱內小劇場。

  「喂!有沒有人?老張?滷蛋?小馬?」他不死心地連喊幾聲,都沒聽見任何回應,就差點「哇」地一聲哭出來。

  救命喔!他肯定又解鎖了某個經典橋段,被關進奇怪的獨立空間,與外界隔離啦!

  這下他終於體會到原版小黃文的美好——同樣被關進小黑屋,起碼鬼畜笙只會抓著鍾正飆車,而他要面對的還不知是什麼鬼東西。

  可惡!根據各大靈異驚悚片或犯罪刑偵劇萬年不變的套路,即便是主角,落單的下場不是自己GG,就是親朋好友全GG!

  想到這,就非常值得一掌拍上天靈蓋,強迫系統讀檔重來,但可惜系統還在裝死,所以他除了硬著頭皮走下去外也沒其他選擇,只能希望手電筒的電池夠持久,也拜託反派BOSS不要搞電筒熄滅這種老掉牙的落伍手法,因為……

  他悲痛地捂住辟邪玉石。

  怕黑這種老梗真的用不膩嗚嗚嗚!

***
後記:

  根據套路,是時候來一波《夜勤病棟》Play了AwA(曝露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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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哈哈哈哈,對耶,不壞一下實現真正的小黑屋都不好意思了XDDDD 2023-4-17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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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 3 總覺得小唐立了這麼大一支旗,手電筒不壞都對不起他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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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4-18 22: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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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用愛通靈


  失散的隊友找不回,唐迎樂只好沿著小琳的業線摸索前行。手電筒微弱的光束掃過斑駁脫漆的牆壁、歪斜翻倒的病床及染有污漬的手術台,最終探進深幽的走廊彼端。

  隱約地,他感應到了什麼。

  視野裡,業線逐漸增多,也越來越集中,表示業線中心的源頭離自己不遠,也只有在一定的距離範圍內,這樣的變化才足夠明顯。

  唐迎樂加快速度追去,在穿過一個樓梯口,又走了一段路後,就聽見細微的腳步聲,紅色的裙襬自前方的轉角晃過。

  「小琳?」他立刻揚聲呼喚:「小琳!是你嗎?」

  腳步聲停止。

  「不要怕,我是警察,來帶你出去的,你爸爸媽媽都在外面等你。」

  對方仍然沒有回應,他耐心地在原地等了一會,總算等到滿載業線的小孩,緩緩走出被手電筒照到的轉角,用一雙怯生生的眼眸望著他。

  總算找到失蹤孩童了!

  唐迎樂先是鬆下一口氣,隨即又腦洞一顫,趕緊往小女孩的腳下看去,見對方確實有影子,還是個人,這才安心地關掉明眼走過去。

  小孩慘白的臉龐上泛著淡淡的青色血絲,似是營養不良,身上的洋裝也沾了不少血,乍看之下像是穿著紅衣,但既然能到處亂跑,應該傷得不重。

  他蹲下身,放鬆語調問:「你受傷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小孩睜著迷惘的大眼,像是聽不懂意思,或根本不知道自己遭遇過什麼。

  有些受害者在受驚過度下,可能會有失憶或失智的現象,小琳顯然是這個情況,唐迎樂不禁有些心疼,便伸手輕撫對方的頭,試圖安撫一番。

  就時,一絲寒戾竄入肌膚,他愣了一下,發覺掌心的觸感是一片溼黏,還在結塊的頭髮底下摸到幾根冷硬的金屬。

  是……釘子?

  奇異的預感浮上,還不及化作行動,眼前的孩子就突然張開嘴巴,露出滲著污血的利齒撲過來,圓潤的雙眼也由黑轉紅,佈滿駭人的戾氣。

  靠!

  一聲驚呼才在腦海爆開,胸前就發出耀眼的金光,小琳頓如撞上無形的屏障,往後摔倒在地上。

  唐迎樂頭皮一緊,辟邪玉石只對懷有惡意的邪穢有反應,也不知道小琳變成什麼東西了。他迅速打開明眼,就見對方腳底有兩根業線散發濃濁的黑氣,並摻有淡淡的猩紅,只是方才混在影子中才沒發現。

  這異於常態的業線讓他想起了魏聞之,於是他加強明眼的力度,將手電筒再往小琳的四肢和頭頂一照,果真又見傀儡絲線。

  「操!」

  這次他是真心在罵人了。

  混帳魏聞之,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

  這下他再遲鈍,也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他二話不說,爬起來就往後奔逃,可惜小琳的反應更快,一下就追了上來,還恰好抓住他的口袋,一拉一扯間,口袋被撕破,袋裡的手機隨之摔落,但情況危急,他顧不得去撿,僅下意識依循平日與莫笙的演練,低唸一句真言後往小琳一踹,就趁對方被擊退之際趕緊落跑。

  然而,眼前的路變得跟來時不同,唐迎樂慌不擇路,只管用盡洪荒之力,將雙腿的運動速率拉到最高。小琳四肢並用地追在身後,發出不似人類的尖銳嘯聲,震得他耳膜發疼,腦袋也嗡嗡作響。

  媽呀!這不會就是傳說中那個殺不死的怪物吧?

  一直這樣逃下去也不知何時才能終了,眼看前面有條岔路,他便緊急拐了個彎,推開最近的一扇門躲了進去。

  那是一間病房,生鏽的床架傾倒在角落,地上散滿雜物與一根嚴重分岔的掃把。他想了想,撿起掃把掂了掂重量,就緊緊地握在手裡。

  雖然今天的行動有配槍,但子彈能對怪物造成多少傷害是未知數,事後還得寫報告,偏偏他又解釋不了小琳的異常,為免不必要的麻煩,還不如先暫時用掃把防身。

  他走到窗邊,只見窗外圓月高掛,外頭卻燈火全無,只依稀能看得見稀疏的影子,好似大樓外瀰漫著一層連月光都穿不透的黑霧。

  剛好這個角度能看見大門,先前的人群都已經散去,留下幾個看守的員警,他便打開窗戶大喊:「喂!」

  可惜,沒有一個員警有反應,彷彿這裡的一切都被隔絕了。

  再往下看了看,明明這棟樓才六層高,底下卻一片漆黑,深不見底,他不由心底一沉,再次懷念起原版小黃文的「單純」。

  根據各大靈異驚悚劇或恐怖無限流文的設定,他要是敢在這時異想天開地爬窗逃生,下場肯定是直接摔成肉餅。

  馬的,還不如跟鬼畜笙跳崖打一炮呢!

  才這麼想著,他就看見小琳攀著樓體,由下而上地從深處爬來。

  「靠杯喔!」他大喊一聲,在小琳即將摸上窗台之際,使出一記亂棍打蟑螂,用掃把一陣無腦狂戳,終於將她打了下去。

  這傷害性不大,污辱性卻極高,被戳了滿臉的小琳憤怒至極,發出刺耳的尖叫震破玻璃,唐迎樂即時捂著臉趴倒,卻仍被玻璃畫破手臂,所幸傷口不深,他也顧不得痛,爬起來就奪門而出,深怕小琳再從窗戶跳進來。

  此時醫院的路線全亂,他像無頭蒼蠅亂跑一通,見到樓梯就往下,企圖逃到一樓出口。但誰知他才爬了兩層,就又見小琳像隻壁虎從樓下往上攀爬,只好放棄樓梯,在不知哪一層樓的走廊瘋狂奔跑。

  跑了好一段距離,總算遠遠瞧見一個穿制服的警員,唐迎樂鬆了一口氣,朝對方喊道:「老兄,救命喔!」

  對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露出未扣上衣的胸腹……以及心肝脾肺腸胃腎。

  幹!為何人體模型也搞制服普類?

  他頓時哭出一個大鼻泡,轉頭繼續跑。

  也許是這個反應太過惡劣,開膛破肚的人體模型被激怒了,竟也「咚、咚、咚」地追在後頭,並拔起心臟一扔,唐迎樂感覺身後風速不對,迅速一個矮身,就見心臟模型越過他上空,摔在地面上砸出一個洞,可謂是郎心似鐵。

  他不由目眥欲裂,飆起自擼也比不上的腳速死命狂奔,恨不得突破E=MC2的定律,以超越光的極限回到過去,跟這個世界沙喲娜拉!

  這時,前方出現一道長髮飄逸的苗條身影,空蕩蕩的走廊除了自己的跑步聲,還有赤腳踩地的「啪噠」聲響。

  看文經驗老道的他想也不想,再次把腳一拐。

  要命!這種時候不管碰到什麼都非我族類!

  長髮女鬼大概也不爽被他漠視,一秒加入小琳和人體模型的行列,邊一路尖聲靠夭,「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弄去哪了?」

  孩子?

  一個靈光閃過,他以為對方是流產而亡的林蘿,忍不住回頭看去。

  「……」

  然後,他繼續掩面奔逃,拒絕描述長髮女鬼此刻的模樣。

  在拐了不知多少次的岔路後,體力逐漸告罄。

  唐迎樂感覺自己不行了,往口袋一掏,卻摸了個空,才想起手機掉了,無法放軀魔神器金剛經,便急中生智,唱起平日練習的真言心經,也不管什麼經是什麼功用,反正就一首接一首地吼了起來。

   好不容易,在他幾乎吼破喉嚨後,身後的追逐聲漸漸消失。

  經歷了一場有生以來最劇烈的運動,肺腔都快要爆了,他拄著掃把在原地喘了喘,才緩緩地順著牆壁往前走,邊觀察四周。

  經過一個櫃台,台上有路線圖,他快速瀏覽一番,確定自己是在二樓,就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個還算寬闊的空間,裡頭有幾排座位,應該是門診等候廳。

  等候廳裡……什麼都沒有。

  「呼!」他靠在牆邊擦了把汗,開始思考人生。

  雖然辟邪玉石可以阻嚇邪靈的靠近,但寡不敵眾,也不知這玉石能抵擋多久,最好還是想辦法聯繫到莫笙,可是這醫院廢棄已久,沒電話沒網路,總不可能叫他通靈……

  啊,可以通靈!

  他調動明眼的能力,重新篩選觀業對象,一條散發淡淡銀光的線便映入眼簾,稍微驅散周遭的黑暗,正是他與莫笙之間的聯繫。

  此時,銀線正以微小的差距變換角度,看來莫笙也進到醫院了,而且正朝這裡靠近,他心中大喜,便跟著業線走向安全門,打算去跟對方會合。

  正當他要推開門時,忽感頭皮一麻,森冷的陰氣自頭頂吹落。他憑著求生本能倒退幾步,再抬頭望去,就驚見小琳倒吊在天花板上,張開血盆小嘴。

  「啊——」

  尖銳的嘯聲再次響起,震得唐迎樂也在腦海炸起一聲:「幹!」

  好死不死,後方又有人體模型包夾,這沒完沒了的攻勢,終於令搖搖欲墜的理智斷線,他一個怒火攻心,潛力大爆發,再次唱起真言心經,邊運轉所有靈力,使出畢身所學的防身術,瘋狂地舞起掃把,將兩個不知是鬼是怪的東西暴打一通。

  一時間,整條走廊都是五音不全的咆哮聲與棍棒爆擊的悶響。

  終於,一個猛虎下山,打得人體模型支離破碎,又一記橫掃千軍,劈飛了只會尖叫和咬人的小鬼後,掃把就「喀擦」一聲斷了。

  「哈……哈……哈……」

  他氣喘吁吁地扶著最近的窗台,享受今晚難得的片刻寧靜,半晌後,才猛然回過神,震驚地看著斷掉的掃把。

  哇靠!原來他其實是個武林高手嗎?

  就在這時,長髮女鬼穿牆而入,揮爪擊來,「把孩子還我!」

  唐迎樂驚慌之下抬手去擋,卻不想對方力道過猛,即便是辟邪玉石也沒能擋下,他一時招架不住,被逼得急急倒退,就不慎撞上了玻璃窗。

  「硄啷!」

  腦殼破碎的劇痛驟起,早已脆弱不堪的窗戶頓時四分五裂,飛散的玻璃碎片中,他震愕地瞪大雙眼,如斷了線的風箏跌落窗外。

  剎那間, 一片灰羽被風捲起。

  那灰羽極為豐潤,流轉著不尋常的漂亮靈光,卻在須臾間如一朵枯萎的花朵,迅速失去原有的光澤,隨風消散在夜空中。

  那是……

  「啊——」

  淒厲的慘叫響起,打斷一閃即逝的思緒,耀眼的金光照亮整片視野,包裹著罡氣的銅錢劍凌空劈下,擊散了還欲追擊的女鬼。

  變故來得太快,唐迎樂頭下腳上地垂掛在窗外,僥倖用一隻腳勾住窗沿,這才勉強保住一條小命。正當他還在為生死一瞬怔愣之際,眼前就率先闖進一根粗長的進度條。

  是莫笙!

  他安心地笑了,「終於來了。」

  「唐唐!」窗邊露出莫笙滿是驚懼的俊臉,直到把唐迎樂救上來,確認沒有大礙後,臉上緊繃的線條才稍有緩和,「你真是嚇死我了。」

  將眼前的人一把抱進懷裡,感受到真實的溫度後,莫笙才心有餘悸地說:「我趕來時正好看見你摔出去。」

  「我自己也快嚇死了。」唐迎樂也鬆了口氣,靠在莫笙的胸前,讓驚魂未定的心臟慢慢平靜下來。

  莫笙靜靜地抱了一會,就從背包裡翻出急救包,幫他處理手臂的傷,「我看警察都搜完出來了,你都還沒有回我消息,就知道出事了。」

  唐迎樂摸了摸後腦的傷處,發現竟然只腫了一小顆包,沒有想像中的頭破血流,便放下手接著問:「大家都安全離開了嗎?」

  莫笙搖頭,「我聽他們說還有幾個人沒出來,不知去哪了。」

  「糟!肯定是老張他們,他們就是在我背後突然消失的。」唐迎樂快速把事情交待過,而後控制明眼尋找老張等人的業線,大致推測出他們正在底下的樓層移動,應該是在尋找出口。

  確認隊友都還活著,他才放下心中大石,稍有心思聊一下情侶之間的話題,「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不會是什麼愛的力量心有靈犀吧?

  想一想就覺得很害羞,嘻嘻嘻!

  誰知,莫笙可疑地沉默了下,「我聽到你唱……你的聲音。」

  含羞帶怯的嘴角一僵,唐迎樂想起自己不分敵我的鬼哭神嚎。

  莫笙趕緊安慰,「辨識度很高,一聽就認出來了。」

  「……」

  馬的,這叫安慰?

***
後記:

  莫笙:那……多喝熱水?
  唐唐:不要學老張那個直男啊!>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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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3.25.2022 / Penana首發:03.17.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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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說這什麼大實話?(笑死🤣🤣🤣🤣 2023-4-20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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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人數 1海草 +3 收起 理由
臨夢 + 3 明明小唐一路狂奔很驚險,莫笙英雄救美也很及時,但看到最後的辨識方法,我忍不住開始懷疑小唐把那些鬼驅走不是靠真言的力量,是靠他的歌聲Σ(っ °Д °;)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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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4-20 23: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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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太不和諧

  眼看戀愛關係即將出現重大危機,機智如莫笙,火速轉移話題,誓要逃離火葬場,「我懷疑這裡就是魏聞之的藏身處。」

  「真的嗎?」一談到主線,唐迎樂就果斷上鉤。

  先前顧著找小琳,後來忙著逃命,也沒想過魏聞之在附近的可能性,此刻一聽莫笙這麼說,他就調整觀業對象,窺視魏聞之的方位。

  可惜,明眼一開,滿天滿地錯綜複雜的黑線濃霧再次席捲而來,看得他眼花撩亂,別人暈車暈機他暈業,可說是「當局者迷」什麼都看不了,便只好先關掉明眼,「不行,他造的惡業太多了,比上次在飯店時看到的還誇張,完全無法分辨方向。」

  「這也變相證明了這裡就是他的巢穴。」莫笙掏出保溫瓶讓他喝點藥茶補氣,「觀業對靈力的消耗不小,業力越重的人越不易窺視,不到緊要關頭你千萬別逞強。」

  「我知道。」唐迎樂喝了口茶緩了緩,「你怎麼猜出他在這的?」

  「是小姬猜到的。」莫笙回答:「她查到春禾醫院倒閉後一直有異常的用電量,還找到一篇二十六年前春禾醫療事故的報導,上面的照片恰好照到一個醫師的側臉,那人與魏聞之長得一模一樣。」

  唐迎樂倒吸口氣,「對了,我在小琳身上看到了傀儡絲線!」

  他大致說明小琳的狀況,「他連一個小孩都不放過,到底是想做什麼?」

  莫笙皺著眉,「你說她頭上釘著釘子,記得多少根、釘在哪裡嗎?」

  唐迎樂回想了下,往自己的頭頂筆劃一番,「大概就這些位置,至少有四、五根吧。」

  莫笙的臉色更難看了,「他想將那孩子的魂魄鎖在體內,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唐迎樂不敢置信,「有仇嗎?這麼變態!」

  莫笙的眼裡同樣壓抑著怒火,「我拜託小姬查了下那孩子的生辰,發現她也命格偏陰,魏聞之收集大量厲鬼怨靈,恐怕都是為了煉製為因果法陣遮蔽天機的至邪之物。」

  「但我還是不懂,他幫人換命轉因果這麼多年,都還沒被老天劈死,照理說法陣應該早就存在了,至邪怪物也肯定已經有了,他何必多此一舉要再多造一個?」唐迎樂十分納悶,畢竟他自己——鍾正的身體——就是純陰命格,加上接連不斷的偷襲,讓他不免懷疑魏聞之恐怕不是只想殺人滅口這麼簡單。

  莫笙搖頭,「我也不明白,也許野心驅使,讓他自以為是造物主,能取天道而代之,也或許原先的至邪物出現什麼問題,迫使他不得不這麼做吧。」

  兩人愁眉苦臉地坐在地上糾結片刻,唐迎樂就撓了撓頭,吐槽說:「唉呀,想這麼多幹嘛?反派就是反派,管他什麼動機或苦衷,打爆他就是!」

  又不是在拍Joker,還得剖析反派的心路歷程與成長酸苦痛並順便抨擊世道不公社會冷漠,何況人家幹心理諮商的還收費一小時一千塊起跳呢,他們卻是一不小心就送人頭!

  莫笙笑了,隨後掏出一樣東西,「你的手機,我在路上撿到的。」

  有了手機就有無敵鐵金剛……無敵金剛經,唐迎樂更加安心了。

  「現在怎麼辦?」他問道。

  莫笙收好東西背上背包,「這醫院從外表看很正常,實則陰氣沖天,又被人佈下迷陣封住,讓人永遠進不來或永遠出不去,而後者通常是針對陽火虛弱或體質偏陰的人,加上昨晚滿月的餘韻還在,這法陣的效力更大了。」

  意思就是,進來的人要嘛逛了老半天一無所獲離開,要嘛就是陷在迷陣裡出不去,鍾正的體質沒話說,但昨晚那個Youtuber的陽火肯定超級旺,難怪在鬼屋啪啪走都不會出事。

  「那你怎麼進來的?」唐迎樂好奇道。

  莫笙回答:「我聯繫了雷二爺和師叔,他們和幾位前輩一起聯手攻進來,他們去找魏聞之,我來找你。」

  聽到大佬們都出動了,唐迎樂徹底放下心,就擦了擦臉上的灰塵,再次集中精神,留下老張等三人及小琳的業線。

  他們從安全門下到一樓,正要穿過中庭,就見草坪上躺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慘淡的月光照出小琳白中帶青的稚氣臉龐,在她被唐迎樂打飛後,大概又經歷過什麼,就這麼癱在地上動也不動,繫在四肢的絲線也消失無蹤,也不知魏聞之是放棄這個傀儡了,還是被大佬們圍堵,無暇顧及這邊。

  莫笙檢查小琳的頭頂,確認是鎖魂釘後,就用符咒暫時封住幾個竅門,又取出一塊黃布包住遺體用紅繩綑緊,而後抱了起來,打算等出去之後再想辦法超度。唐迎樂仔細查看小琳的業,見其中兩條濃黑的惡業各分兩方,一方斜飛至某棟大樓的高樓層,另一方則朝另一棟樓的方向沒入地底,前者不斷移動,後者十分安靜。

  他將觀察說出來後,莫笙思考了會,「倘若小琳是魏聞之為因果法陣造出來的怪物,那其中一條必然連著法陣。」

  唐迎樂眼睛一亮。人會跑,但法陣不會,於是他盯著靜止的那條業線,「既然這樣,我們就去看看這條線通到哪吧。」

  有了莫笙後,接下來的路程就平順許多,果然妖魔鬼怪也欺善怕惡。偶爾他們還會聽見遠方的打鬥,空氣飄來術法的殘留能量,看方位與另一條業線相符,看來雷二爺他們與魏聞之對上了,至於老張三人也還在四處闖蕩,還似乎正朝他們要去的大樓前進,就看最後能不能遇上了。

  沿著業線前行,最後來到地下一樓的太平間,擺放遺體的冰櫃仍在運作,散發著森冷的氣息,角落有一扇與牆壁同色的小門,乍一看毫無存在感,但代表惡業的線正直直沒入那扇門。

  門上了鎖。

  「要怎麼開?」唐迎樂看向莫笙,「招喚王一德?」

  莫笙輕拍幾下門,「不必。」

  說完,他抬腳一踹,門板轟然傾倒。

  唐迎樂震驚了一秒,恍然大悟。

  原來是空心的,偷工減料真是「涼」心企業!

  跨過倒地的門板,眼前便豁然開朗,竟是一個有籃球場大的寬闊房間,房間中央擺了個祭壇,上頭供著一個小棺材,祭壇的四周則擺滿了小草人,草人分別綁著紅線與白線。紅線草人的頭上各插著一根針,頗有釘孤枝的意味,白線草人則看起來平平無奇。

  但在透視天眼中,唐迎樂卻看見白線草人裡有大半藏著沉睡的魂靈,粗粗掃去,都是染上少許怨氣的普通亡靈。

  小琳的惡業就繫在小棺材上,他們大致繞了法陣一圈,發現所有草人都貼著人名與生辰八字,還意外找到陳鈺昌的草人,足以確認這些全是換命邪術下的獵物。

  莫笙輕嘆:「找到了。」

  短短三字,道盡了這一年來的苦苦追尋與一步之遙的大仇得報。

  唐迎樂也十分感慨,「終於。」

  短短二字,濃縮了被迫穿越以來的各種無奈與惆悵。

  既然已經找到因果陣,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破陣。

  以防萬一,他們先將小琳鎖進冰櫃裡,再回房間重新審視草人與祭台的擺佈,唐迎樂也再次調整明眼,發現所有草人皆各有一條黑色的業線連向祭台,將小棺材重重纏繞成一個巨蛹。

  他試著透視棺材,可惜惡業黑氣太重,就如上回透視魏聞之靈魂的情況一樣,只能看見一團霧濛濛的影子與沖天的邪氣。

  「那棺材裡的會不會就是鎮守法陣的怪物?」他緊張地倒退一步。

  莫笙左右打量了下,見棺材沒有封條,也沒有任何封印或鎮壓的符文,便要丟去一個銅板掀開棺材蓋,唐迎樂趕緊阻止他,「等等,要是真是那怪物,我們要怎麼對付牠?」

  老道長說過,只有神靈之力才能消滅怪物,他們兩個人類哪夠扛?

  莫笙一想也對,但為免事情生變,需要有人監視法陣,而他又不願留下鍾正一人,便說:「那我把王一德召過來留守,我們去找雷二爺和師叔。」

  唐迎樂正要說好。

  忽然,房裡響起嬰兒的啼哭聲,不知何來的濃濁黑氣瀰漫,空氣變得陰冷腥臭,草人裡的亡魂紛紛甦醒,爭先恐後地往外奔逃,卻被看不見的牆壁擋下,最終遭黑氣纏身,一個個倒在地上痛苦打滾。

  一時間,哀鴻遍野。

  「是咒怨!」

  變故發生太快,莫笙只來得及捏訣在空中畫下幾筆驅散欺身的邪氣,就揚聲念起防護咒。唐迎樂的辟邪玉石再次發燙,滿視野的惡業也變得更加雜亂,他便索性關掉明眼,跟著莫笙一起念咒。

  然而,這怨氣太過惡毒,在一瞬消退後又變本加厲起來。

  幾個本來就已沾染不少怨氣的亡魂終於瀕臨極限,當場化為怨靈朝兩人攻來,幸好這些鬼還沒有什麼力量,但數量太多也不易淨化,莫笙當即提議:「放金剛經。」

  唐迎樂正有此意,便熟練地點開金剛經,將音量調到最大,莊嚴的淨化經文頓時迴盪在每個角落,黑氣迅速消散,譟動逐漸平息,亡靈們閉目接受佛光洗滌,神情安祥。

  待邪氣都被驅逐後,他才關掉音樂,餘下的怨靈也被莫笙一一制住。

  亡靈們一恢復神智,就迷惘地左右張望,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在這裡,其中,有一鬼心有靈犀地與莫笙對上視線,露出不甚確定的神色。

  「哥。」莫笙低喚道。

  唐迎樂抬眼望去,對方果然是何簫,正想開口叫喚,就見何簫神情一變,面帶怨怒地瞬移到他面前,「是你!你陷害我!」

  「哥!」莫笙立刻擋在身前,「是我,我是阿笙。」

  何簫錯愕地瞪著他,好半天才從熟悉的眼眉中認出來,「你怎麼變這樣?」說完,他又看向唐迎樂,再次浮現怒色,「你們怎麼在一起?」

  「說來話長。」莫笙握住何簫的肩膀,將靈力融入聲音裡,流露出一絲壓抑不住的情緒,「我們一直在找你。」

  何簫怔了怔,看著他通紅的眼眸,神情漸緩,總算是從死前精神崩潰的狀態恢復過來,焦急地問:「奶奶呢?她還好嗎?」

  唐迎樂低下頭,心裡被鍾正的愧疚感折磨得非常難受。

  莫笙抿了抿唇,低聲說:「奶奶也一直在等你。」

  何簫看著他們,忽然意會過來了,不由淚流滿面,「為什麼?你師父不是幫我們算過,說我們只要腳踏實地地生活,以後一定能否極泰來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委屈哀傷的氣息影響到其他亡魂,陣陣啜泣此起彼落,有的哭說自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有的說他本來家庭美滿,忽然厄運連連,死不瞑目,有的說自己才做完檢查很健康,不知為何就重病纏身,家人也受盡牽連。陳鈺昌認出了唐迎樂,也出聲表明自己死得冤。

  七嘴八舌中,聽得出在場的全是被換命的受害者,卻不見像姚丹倪那樣換命太多次遭反噬的加害者,也不知是躲哪了。

  唐迎樂沒在鬼群中看到其他熟悉的臉龐,便問陳鈺昌:「林蘿呢?她沒跟你在一起嗎?」

  陳鈺昌茫然搖頭,「一開始是,後來我不知道。」

  「那還有誰記得死後的事?」唐迎樂看向其他鬼。

  大概是才被金剛經沐浴過,所有鬼都還算配合,紛紛坦承死後曾迷迷糊糊地聽到嬰兒哭聲,接著是撕心裂肺的劇痛,像被什麼勾住一樣,沒多久就失去意識,醒來後便在這了。

  莫笙看向何簫,何簫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也是如此。

  「嬰兒……嬰兒就是那個怪物!」唐迎樂轉身看向身後的祭壇,頓時大驚失色,「棺材蓋開了!」

  莫笙立即抽出銅錢劍,如臨大敵地對向祭壇,但他們等了許久,都沒見有什麼危險,這才小心翼翼地走近一看。

  「空的?」唐迎樂十分詫異。

  莫笙警惕地打量棺材四周,發現有一排紅色的小印子歪歪扭扭地從祭壇朝門外而去,越往外的顏色越深,靠向祭壇的印子則隨時間流逝一點點變淡,「糟!牠跑出來了!」

  「砰!」

  一聲槍響,天花板傳來劇烈的碰撞聲。

  唐迎樂打開明眼一看,就見一條黑色業線從小棺材向上穿過天花板,追逐與自己相連的三條線,便心中一緊,「老張他們有危險!」

  話音方落,又是連續幾槍,還有驚恐的慘叫。

  莫笙臉色一沉,咬牙說:「你留下來,用淨化真言安撫亡魂,如果又有咒怨作祟,就一樣用金剛經壓制,我去去就回。」

  「你一個人太危險了。」唐迎樂擔憂道。

  「救人要緊。」莫笙說:「放心,我有準備耳塞。」

  說完,還取出一副給唐迎樂。

  「……」

  由於計畫生變,莫笙吩咐王一德去找雷二爺求援後,就留下施展淨化儀式的道具,匆匆離去。

  唐迎樂將符紙貼在四周牆上,又將一盞銅製油燈放在地上,倒入特殊的香油燃起,獨特的清香遂即散開。他盤腿坐在地上運轉靈力,反覆唸頌真言,直到空氣盈滿清靜的靈氣,原先還在啜泣的亡魂們也平靜下來後,才緩緩收功。

  他默然望著油燈半晌,見何簫也安靜地蹲坐在一旁,胸口再次浮起極深的愧疚,脫口就說:「對不起,我來不及救你。」

  何簫握緊拳頭,與莫笙有幾分相似又明顯粗糙許多的臉龐爬滿了不甘與不解,片刻後,才悶聲說:「那人說兇器是你栽贓的。」

  唐迎樂反問:「施副隊說的?」

  何簫愣了一下,皺眉陷入回憶,「我不知道他叫什麼,當時太過混亂,只莫名覺得害怕,滿腦子都是一個聲音叫我快逃,所以他一說是來幫我的,我就……」

  「什麼聲音?」唐迎樂眉頭微皺,想起鍾正瀕死時也聽見了人聲召喚,「是不是就像有人在你耳邊一直念一直念那樣?」

  何簫震驚地看向他,「你怎麼知道?」

  靠!

  唐迎樂在心底暗罵一聲。

  看來何簫會襲警逃亡,不只是有內鬼在搗蛋,還有魏聞之!

  他從手機調出魏聞之的照片,「見過這人嗎?」

  何簫搖頭。

  唐迎樂心想,魏聞之都能遠端施法了,沒見過也正常。他便又換了一張照片,「那這人呢?」

  何簫點頭,「就是帶我逃跑的人。」

  果然,當年的內鬼就是施副隊。

  唐迎樂收起手機,嘆道:「現在你明白了嗎?」

  「……」

  見對方一臉恍悟又滿目悲憤,他不由心有戚戚焉,自然而然地說出鍾正的心聲,「也是我太過天真,以為找出兇器就能抓到真兇,沒想到那也是兇手安排好要嫁禍給你的,我們所有人,包括死者,全部都被誤導了。」

  何簫再次握拳沉默了會,咬牙說:「我不懂。」

  「我也是。」想起鍾正在日記裡的自責與回憶夢裡被殺害的絕望,唐迎樂跟著苦笑,「是莫笙……阿笙出現後,我才總算明白……」

  他長話短說地交待出前因後果,「現在我們已經查出了真兇,證據也收集得差不多了,只要打倒魏聞之破解因果陣,我們就能將這些人繩之以法,幫你們解脫。」

  何簫聽完,沒再表示什麼,只是落寞地看著油燈。

  唐迎樂知道對方還需要時間消化,便也安靜地打坐冥想。

  也許是在解釋過程中重新理了遍思路,他莫名覺得漏掉了什麼,便又啟動明眼研究亡魂們的業。他沿著字線一條條整理,發現每個鬼身上都各有四條濃濁的惡業,其中三條向外延伸,第四條卻逕直連向小棺材。

  以換命轉因果的概念來看,第一條惡業應當是連在接替他們命格的人身上,第二條惡業連向施法的魏聞之,第三條則跟著坐鎮法陣的怪物跑,那這最後一條……

  他瞪著小棺材,透視眼下依然是重重霧影。

  怪了,為何還有這麼多業線集中在棺材上?

  一絲寒意爬過心底,他越想越不對,索性再往棺材裡探去一眼,見裡頭確實空無一物,才壯起膽子將手伸進去。

  與此同時,何簫猛然一個抽搐,目光轉為空洞,原先黑白分明的雙眼漸漸染上一片猩紅。

  指尖即將觸及棺底,就在這時,嬰啼聲又起,黑氣再次聚集,且來勢洶洶,竟比上一回還更加劇烈,才短短一瞬,就將滿室靈氣盡數掃去,淒厲的亡魂哀嚎隨之四起。

  突來的變故嚇了唐迎樂一跳,回過頭,竟見何簫神情癲狂地攻來,熟悉的傀儡絲線也映入眼簾,他胸口一滯,彷彿化身成巴夫洛夫的狗,訓練有素地點下金剛經,另一手也正好在棺材裡摸到了什麼,就順手拿出來。

  剎那間,房中邪氣更盛,亡魂們驚叫連連,一窩蜂地縮進角落瑟瑟發抖,何簫也本能性地倒退三舍,目光變得萬分驚恐,唯獨唐迎樂一人既迷惘又無措,且心頭小鹿亂跳,跳得宛如癲癇。

  靠夭!為何大家都一副驚見克蘇魯大邪神降臨的樣子?

  下一秒,耳邊的嬰兒哭聲拔高八度,像個刷存在感的猴死囡仔(死屁孩),鐵了心要刺穿大人的耳膜。他渾身一震,戰戰兢兢地往手裡的東西看去,脫口飆出一聲:「幹!」

  只見他赤手抓著一個皺巴巴的嬰兒屍體,屍體的背面被從頭到腳進行切割,露出乾枯的腦子與內臟肌理,簡直就是電鋸驚魂的案發現場。

  幹他媽的!原來空棺材是障眼法!

  大概是嬰屍怪不滿他說話太不和諧,張口就要咬下來,他嚇得手一抖,下意識把播放金剛經的手機塞進對方嘴裡,再次使出亂棍打小強的手法,將嬰屍怪面部朝下瘋狂地敲打祭壇,邊俗辣尖叫:「啊啊啊——這三小(什麼)啦?搞這樣是想嚇死誰啦啊啊啊——」

  被手機堵死的嬰屍怪:「……」

  也不知是否此物理超度法太過清新脫俗,竟感動了蒼天,手機音響自動升級,將金剛經唱出了環繞音響的影院劇場效果,並炸出耀眼的度化金光,洗去嬰屍的煞氣,留下一具乾癟的屍體,所有草人亦無火自燃,法陣被徹底銷毀,亡魂隨之解脫迅速奔逃,怨念深重者則飛去尋仇。

  花、花黑噴?

  唐迎樂嚇掉了手中的嬰屍,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個金剛經會不會太OP了?

***
後記:

  唐唐:我要被嚇死了!QAQ
  莫笙:(瞪)
  嬰屍怪:乾!到底是誰嚇誰?QAQ

  金剛經為何OP以後會解釋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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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這支手機堪稱智慧版Nokia的典範🤣 這就是蟑螂的命運,跑了一隻,還有千千萬萬隻被打(畫面噁# 2023-4-22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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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 3 小唐把手機塞到嬰兒怪嘴裡,接著又把嬰兒怪臉朝下的往桌子猛撞……哇,這手機真了不起XDD 原本以為怪物只有一隻,沒想到跑了一隻出去以後還有一個被當蟑螂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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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4-25 22: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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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把車飆起來

  法陣既破,重獲自由的亡魂爭相飛逃,陳鈺昌緊張地看向唐迎樂,見他擺了擺手示意快走這才離開,唯有何簫在傀儡術的控制下站在原地,兩眼腥紅地瞪著唐迎樂。

  幸好金剛經在大顯神威後並未停止,為他喚醒了神智。

  「快……逃……我……控制……不了……」何簫僵硬地倒退幾步,試圖與不知名的力量對抗,忽而清明忽而混濁的雙目卻逐漸溢血。

  唐迎樂從嬰屍口中撿回手機,見何簫痛苦得魂體扭曲,擔心反抗過度,會像莫笙上次那樣遭反噬,就不忍心地說:「要不你就先順從吧,我跑給你追?放心,我有經驗,應該能撐過去。」

  「……」

  何簫一個槽欲吐未能,就又聽一聲淒厲的嬰孩慘叫,隨即歸於平靜,空氣似被打破屏障,注入鮮活的氣息,整個院區都恢復了生氣,即便是陰氣沉沉的太平間,也一掃原有的死寂。

  「迷陣也破了?」唐迎樂眼睛一亮。

  像為驗證他的猜測,手機接連響起提示音,一聲又一聲,奪命摧魂的程度不僅打斷金剛經的唱頌,還成功地讓手機——當、掉、了。

  「……」

  唐迎樂無語地看著何簫,何簫也無語地看著他,一人一鬼不約而同在心裡浮現一句話。

  好好的一張嘴,為何要立Flag?

  於是,何簫再次喪失神智,唐迎樂也如願以償地跑給鬼追。

  他們一前一後地奔出太平間,在無人的夜裡追逐,從地下室追到一樓,再從四面無窗的陰暗處追到了通風良好的走廊。銀白的月光從窗外灑落,照在你追我跑的一人一鬼上,非常地「屍」情畫意。

  救、命、喔!

  唐迎樂哭著臉使出洪荒之力,沿著自己與莫笙的銀色業線死命奔跑,恨不得演一齣「大伯哥不要,你弟在看」這種兄弟鬩牆只為爭一妻的經典狗血劇。

  好不容易,手機恢復正常,一通電話打來,他看也不看地接了起來,劈頭就聽見鍾榮光聽似不耐煩實則傲嬌的關問。

  「總算捨得接電話了?跑哪去了?」

  唐迎樂粗喘著氣,伴隨鞋底敲打地板不絕於耳的「啪、啪」聲,說:「我……我……我……哈啊……」

  鍾榮光語氣一變,「你們在幹嘛?不像話!」

  唐迎樂一噎,差點撲街。

  偏不湊巧,何簫大吼一聲,扔來一把輪椅,他憑著本能的危機意識抱頭閃躲,竟不慎手指一滑,掛斷鍾老爹怒火中燒的電話。

  「……」

  幸好金剛經又及時響起,何簫動作暫緩,陷入了掙扎。

  唐迎樂靠著牆喘了喘,見是小姬打來,想說讓鈴聲多響一會,卻不湊巧,額頭滑落一滴汗,正好掉在手機螢幕上,他下意識用手指一擦。

  啊!

  不小心接通了。

  手機那頭也傳來了震驚體。

  「靠!怎麼通了?咳……喂?喂?喂?」

  眼看何簫再度陷入癲狂,唐迎樂也無暇思考,只得認命地繼續奔跑,邊將手機放到耳邊,就聽見小姬驚慌中略帶心虛的關問。

  「你跑哪去了?怎麼都打不通?」

  唐迎樂粗喘著氣,伴隨鞋底敲打地板不絕於耳的「啪、啪」聲,說:「我……我……我……哈啊……」

  咦?這回答好熟悉。

  小姬語音一揚,「呀啊啊!你們在幹『嗎』?好害羞!」

  「……」

  這個世界有夠髒,不愧是獵奇小黃文。

  終於,凌厲的氣息破空射來,挾帶金光的符咒擦過耳邊,直飛身後緊追不放的鬼,低沉的真言響起,金光化作一字梵文打入何簫的體內,符紙亦貼上額頭,令暴動的亡魂強制休眠。

  自兩次受到傀儡殺手襲擊後,莫笙就潛心研究,終於想出應對之道,加上何簫只是一個普通的亡魂,沒有多少靈力,本身又有抵抗之心,因此一下就制服了。

  唐迎樂兩腿一軟,正要趴倒,就被即時趕來的莫笙接住。

  「你、你總算來了……你哥……他……」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話都說不完整,一雙腿還抖個不停,比風中殘燭還要脆弱。

  「看到了。」莫笙心疼地扶著他,幫忙拍背順氣,非常有男友力地說:「別怕,我在這。」

  有男朋友在就是很安心!

  唐迎樂神經一鬆,就使出一個熊抱,撲進莫笙的懷裡蹭了蹭,末了,又覺得滿腔激情急需抒發,就不由分說地說了起來,「你知道嗎?那個小棺材是障眼法,裡面還有怪物,我用金剛經……」

  他劈哩啪啦地說完,發覺氣氛不對,不禁納悶地抬起頭,順著莫笙窘迫的目光看去,就驚見一旁目瞪口呆的三個人。

  「……」

  靠夭!有麻瓜!

  而且還是三個性向筆直的雄性麻瓜!

  危急之間,求生意志佔了上風,他一秒把腰骨挺直,尷尬地拐了拐莫笙,一副他們只是哥倆好的假象,邊Hold住嘴皮,把聲音憋在齒間低聲說:「怎麼不提醒我?」

  莫笙無奈苦笑,「你太快了,我來不及。」

  「……」

  雖然場合不太恰當,又剛經歷過一場生死劫難,但舉凡身為一個生理功能正常的男人,都不喜歡被說太快。

  唐迎樂顫了顫快僵掉的嘴皮,把差點噴出來的話吞下去,然後臉皮一抽,迅速拉起一個全家打工仔的職業性微笑,力挽狂瀾地搶救自己的麻瓜形象,「終於會合了,你們還好吧?發生了什麼事?」

  幸好老張等人沒怎麼留意他們過於親密的舉動,僅是頂著一張茫然的臉,一句話都答不出來,顯然是還沒從生死交關的危難中回過神。

  只見三人都灰頭土臉的,模樣十分狼狽。滷蛋的肩膀受了傷,流了半身血地掛在小馬身上,老張也兩手緊握著槍不停發抖,大有跑出個什麼鬼東西就再來幾連發的架式。

  唐迎樂見狀,心驚膽戰地說:「老張,你、你別緊張,深呼吸,把槍給我,我幫你收好。」

  老張深吸幾口氣,感覺手還是抖,便將槍口朝下地遞了出去。唐迎樂接過後,快速關上保險栓,就收回老張的槍套裡。

  莫笙也取出一根香點燃,輕喃幾句真言,清雅的檀香便隨靈力散開,讓人一陣心曠神怡,三人這才恢復一點生氣,能開口說話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張一臉懷疑人生,「這地方……怎麼這麼奇怪?還有會動的假人……和……嬰兒?」

  滷蛋有氣無力,「不管怎麼回事,我再不去醫院就完了。」

  小馬彆扭地夾著雙腿,極力遮掩尿溼的褲子,什麼都不想說,只想趕快離開。第一天上班就搞這麼刺激,他真的很想哭。

  「嬰兒?」唐迎樂捕捉到關鍵字。

  莫笙取出一個被紅繩纏住的乾癟嬰屍,同樣都是背後被切開的殘破軀體,「我到的時候,就看到這個屍妖在攻擊你同事。」

  唐迎樂訝異,「這跟我在小棺材裡找到的一模一樣!」

  莫笙點頭,「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等下再說。」

  他先拿出上次封存王一德的容器,把何簫收進去,再取出幾張符,將符和香一同交給老張,「迷陣已經破除,應該不會再有危險了,你們先離開這裡,這些符也拿著以防萬一。」

  老張看向唐迎樂,似乎想問個明白。

  唐迎樂便勸道:「我之後會解釋,你們先送滷蛋去醫院吧。」

  老張抹了把臉,見滷蛋確實快暈過去了,便趕緊拿符走人。

  第一次長時間使用明眼,唐迎樂已倍感疲倦,便關掉明眼,跟著莫笙回到太平間,找出另一個嬰屍比對,判定這應當是一對連體嬰,卻在一出生就被人切開,往頭上釘入鎖魂釘,煉製成非人非鬼的邪物。

  「跟小琳一樣。」唐迎樂低聲說。

  「是。」莫笙嘆氣。

  他們將兩具嬰屍放入小棺材,再次燃起油燈,一起唸頌度化真言,直到莫笙抓到的嬰屍也散去了邪氣,才用符紙封住棺材,準備連同小琳一起帶出去找雷二爺超度。

  這時,門外響起滲人的女鬼鳴哭。

  王一德臉上帶著抓痕,拎著被揍得半透明的長髮女鬼回來,非常直男癌地說:「看她鬼鬼祟祟地跟著我,不知想幹嘛。」

  長髮女鬼嚶嚶啜泣,「孩子……你把孩子還給我……」

  唐迎樂倒吸口氣,一臉看渣男。

  王一德暴怒,「我又不認識她,哪來的孩子?」

  莫笙低咳一聲,撕掉小棺材上的封條,見女鬼掙扎得更厲害了,便示意王一德放了對方。

  「孩子!我的孩子!」女鬼一落地,就四肢並用地衝過去,抱著小棺材哭泣。半晌後,兩團小小的光芒飛起,女鬼破涕為笑地接住他們,一同化作塵埃消散。

  「二十六年前的醫療事故,就是一位產婦難產生下了一對連體嬰,『據說』她大受打擊精神崩潰,就半夜偷走孩子在醫院自殺,但大家只找到她的屍體,孩子卻不翼而飛,『疑似』是被發瘋的母親毀屍滅跡。」莫笙在某些關鍵字加重語氣道。

  唐迎樂愣了愣,「是魏聞之幹的。」

  莫笙點頭。

  唐迎樂心裡有些難受,就蹲下身摸了摸小棺材,「他們還能投胎嗎?」

  莫笙沉默了會,「希望可以吧。」

  「……」

  手機響起,打破沉重的氛圍。

  來電人是雷二爺,莫笙便走到一旁談話,唐迎樂這才想起自己原本在跟小姬通話,就拿起手機一看,已經沒電了。

  王一德見沒自己的事了,就丟下一句話,飛回法器裡,「我去求援的時候,他們打得正激烈,現在應該打完了。」

  果然,莫笙講完電話後,說:「魏聞之死了。」

  「咦?這麼快?」唐迎樂訝異。

  大Boss就這麼死了?甚至都不用主角去喊個話之類的嗎?

  莫笙嘆了口氣,似是如釋重負,「他在被包圍的情況下,為了逃出生天,一次操控太多鬼,又正好被我們破除因果陣和迷陣結界,遭怨魂報復反噬,最後墜樓身亡,魂飛魄散。」

  唐迎樂啞然,莫名有些悵然若失,「那還真是自食惡果。」

  兩人回到主棟樓的掛號大廳,跟雷二爺和馬桑靈會合,才知道這一回他們召集了不少人手,除了上次在病房裡見到的上海老道長和功夫阿姨外,還五個道士與兩個和尚。

  馬桑靈一看到他們,立刻過來詢問傷勢,確認兩人都沒有大礙後,才鬆下一口氣,無奈地瞪了眼莫笙,「你這孩子,叫你跟著我們別走散,你就是不聽,讓師叔擔心得要命。」

  「年輕人嘛,有自己的主見也挺好。」雷二爺笑瞇瞇地打圓場,還看戲似地對馬桑靈挑了挑眉,「要不你當年怎麼執意獨闖天下,多少人勸你都不聽,倔得比這小子還氣人呢?」

  馬桑靈頓時就紅了臉,彷彿又是當年那受長輩管教的十八少女,哭笑不得地說:「二爺,您別老拿以前的事取笑我了。」

  雷二爺呵呵一笑,接著看向唐迎樂,滿臉都是愛才之心,「聽阿笙說是你破的因果陣,真是後生可畏啊,怎麼辦到的?快說來聽聽。」

  其他人也好奇地圍過來,特別是上海來的老道長,非常想知道他們是開了什麼外掛,居然能打敗只有神靈才能消滅的怪物。

  望著一雙雙期待的眼睛,唐迎樂頗為心虛,坦承說:「是我手機正好有一個金剛經的音檔,淨靈鎮鬼的效果特別好。」

  「金剛經?」兩個和尚萬分詫異,詫異之中亦有納悶,納悶之中還有求推薦的嚮往,「請問施主知道是出自哪位高僧嗎?」

  唐迎樂尷尬,「呃,是朋友幫忙找的,我要問一下。」

  馬桑靈眉頭一皺,正想再問,就被雜沓人聲打斷。

  「警察!不准動!」

  刺眼的光束射來,大概是他們有人又拿木劍又扛棒槌,看起來相當可疑,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一衝進來就將他們團團包圍,而帶頭的人正是鍾榮光。

  「爸。」唐迎樂揮了揮手,「已經沒事了。」

  「說過要叫我大隊長!」鍾榮光心中一哽,見以為陷入險境的兒子居然完好無缺地在跟人聊天,不由拳頭一硬,正要展現何謂「父愛拳拳」時,就瞥見站在一旁的馬桑靈。

  「馬老師?」鍾榮光愣了一下,就面露喜色地快步走來,客客氣氣地對馬桑靈笑道:「原來您也來了啊,早知道有您在,我就不用這麼擔心了。」

  唐迎樂震驚了,「爸,你認識馬老師?」

  鍾榮光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之前你媽生病住院,被下了幾次病危通知,你趙叔叔就介紹馬老師來我們家改風水,你媽才總算好轉,而且馬老師還誇過你八字好有福氣,你都忘了?」

  「……」

  靠夭!他當然「忘了」!

  馬桑靈笑了笑,意有所指地看了唐迎樂一眼,「難怪上次見到小鍾時,我就覺得挺眼熟的,原來是鍾大隊長家的公子。」

  啊厚,當初裝不認識,現在被抓包了。

  唐迎樂尷尬捂臉,很想用腳趾摳出一個洞鑽進去。

  因為老張帶著傷員出去,嚇得看守的警員緊急上報,加上唐迎樂也下落不明,這才有大隊長親自率人來搜救的場景。幸好馬桑靈是家喻戶曉的大師,又有唐迎樂作證,鍾榮光也對玄學人士心懷敬意,大家才沒被當作嫌疑犯,頂多被當作是幫忙尋找失蹤孩童而遇上殺人犯的熱心民眾,但去局裡喝杯茶做個筆錄是跑不掉的。

  雷二爺等人也不是第一次上警局了,態度十分良好,還極有效率地在賴群裡對好說詞,並不忘丟一份給唐迎樂和莫笙,要他們別露餡,可見應對麻瓜警察的經驗豐富老道。

  沒有了迷陣,警方這次的搜查就相當順利,不僅搜到魏聞之的遺體和兩具嬰屍,還找到小琳慘不忍睹的遺體,也意外挖到一位警員失蹤多年的屍骨,並在一具人體模型上發現他的制服。

  由於太平間的密室裡擺滿詭異的草人,鍾榮光便以「魏聞之搞邪教害人,並謀害警務人員,最後在警民合力對抗下不慎失足身亡」果斷結案。

  最痛苦的莫過於小琳的父母,見原本天真可愛的女兒落得如此下場,幾乎是當場哭暈過去,恨不得將兇手碎屍萬段,出家人不忍地搖了搖頭,主動過去安撫一番,商討為孩子超度之事。

  事後的偵察工作繁忙,此次動員又被所有媒體密切關注,鍾榮光必須回局裡主持大局,便在確認兒子安然無恙後匆匆離去。

  唐迎樂坐在擔架上,讓醫護人員處理傷口,邊望著不遠處的莫笙。

  此時,莫笙正在跟馬桑靈講話。也不知兩人談到什麼,馬桑靈突然朝唐迎樂丟來一眼,就拍了拍莫笙的肩膀,笑容有幾分無奈,卻又不失誠摯的關愛,而莫笙也紅著耳根,嘴角壓著欣喜的弧度。

  片刻後,莫笙走過來,眼裡滿是笑意。

  唐迎樂好奇問:「你們在聊什麼?」

  「沒什麼。」莫笙飄了下眼神。

  唐迎樂瞇了瞇眼,心想肯定與他有關。

  等傷口處理完畢,醫護員檢查他的後腦勺,又問了幾句症狀,便叮囑道:「目前似乎沒有腦震盪的跡象,但照你說的情況,傷勢應該要很嚴重才對,建議你還是去照個X光以防萬一。」

  唐迎樂隨口應了幾聲,就拉著莫笙遠離人群,繼續追問:「真的沒聊什麼?」

  莫笙一愣,臉竟是微微地紅了起來,「就……承認了我們的關係。」

  「啊?」這下換唐迎樂愣住了,「怎麼……突然就承認了?」

  「因為她想幫我介紹對象。」莫笙拉起他的手晃了晃,眼裡的柔情似盛不住的水,又有幾分靦腆,「我不想你受委屈。」

  「……」

  唐迎樂真是既感動,也頗想嘆息。

  打完BOSS就出櫃,就跟電影結束男女主角一定要接吻一樣老套。

  好不容易做完筆錄,唐迎樂也交還警槍後,兩人一起騎車回公寓。期間,唐迎樂擔心地問:「你在警局留了資料,身份不就曝露了?」

  莫笙搖頭,「無所謂。」

  唐迎樂想了想,也是,魏聞之都垮台了,賴雄父子沒了依靠,很快就會遭報應,恐怕也沒時間來對付他們,莫笙當然就不用再躲躲藏藏啦。

  回到公寓四樓,莫笙將何簫放出來。

  下咒的人已死,何簫也恢復正常了,兩兄弟在客廳裡談心,唐迎樂先去沖澡,等他神清氣爽地出來時,就望見何簫揚著釋懷的輕鬆笑容,與莫笙看不出憂喜的淡笑形成強烈對比。

  何簫見他來了,便握住他的肩膀,一臉既複雜又欣慰地說:「謝謝你,以後我阿弟就拜託你了。」

  唐迎樂臉一紅,靦腆地低下頭,「嗯。」

  這種猛然被交託終身的感覺真是好害羞嘻嘻!

  而後,莫笙親自為何簫超度,將哥哥送入黃泉。

  一切終於結束了……

  才怪!

  唐迎樂瞪著莫笙頭上的進度條。

  WHY?

  明明主線都解開了,大Boss也被打倒了,何簫也下去跟何奶奶團聚了,為什麼進度條才跑到80%?剩下的20%呢?

  隨即,他臉色一變。

  不會接下來就是要跑感情線,靠啪啪啪一路飆到結局吧?

  嘶……還真有可能,畢竟《迴生境》原本就是部小黃文嘛。

  這麼一想,唐迎樂就腦漿一燙,歇業已久的顱內小劇場也重出江湖,躍躍欲試地翻開各種小本本,隨時都能轉起五光十色的霓「黃」燈,並激情高喊:「後面的『碰』友,把車飆起來!」

  一時間,黃江滾滾向東流。

  正當他羞澀得無法自拔時,莫笙也盯著他的頭頂面色凝重,凝重之中,還有幾分不可思議的驚怔,而驚怔之中,又有一絲絲的羞赧。

  唐迎樂見狀,納悶地抬手摸摸頭頂。

  難道是巨巨趁他不注意,在他頭上拉屎?

  「……」

  角落裡,灰色的胖鸚鵡窩在櫃子上,有氣無力地趴倒。

  唉,自己綁定的北七,就算是哭著,也要把任務跑完!

***
後記:

  Boss當然還沒打完,還有十二篇完結,猜猜接下來會是什麼?A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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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3.29.2022 / Penana首發:03.24.2023


本文最後由 喵芭渴死姬 於 2023-4-27 01:3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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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的確是等最終大BOSS出來就會一一解開這些謎團了,就快啦~XDD 2023-4-27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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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 3 如果我之前猜的小唐頭頂進度條沒猜錯,那兩個人的進度條搞不好是同步的? 失蹤的師祖、巨巨的身分、原版來源跟矯正劇情之手(管理員?)的謎團都還沒解完,大膽猜測最終大Boss跟師祖失蹤或者原版劇情有關 是說巨巨該不會就是小唐的「系統」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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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4-27 22:4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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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有祕密

  一夜過去,在完成一輪的晨修後,唐迎樂就發現不得了的大事。

  「巨巨禿毛了!」

  眼看原本羽翼豐潤的鸚鵡不僅在一夜之間禿了頂,還蔫答答的毫無生氣,他就心疼地把鳥主子捧起來,情深深淚濛濛,「不會是要死了吧?要去找獸醫送他一程嗎?」

  本想趁病揩油的鳥兒遂一秒迴光返照,揮去一爪,「你才要死了!」

  罵完,就要振翅飛走,不料有人動作更快,竟將牠一把抓了回來。巨巨勃然大怒,正要張嘴問候對方爹娘,就對上一雙目光深邃的桃花眼,牠頓時渾身一僵,安靜如雞地任對方上下檢查。

  唐迎樂見狀,不由一聲猴塞雷。

  果然啊,獵奇小黃文的前鬼畜男主攻就是這麼所向披靡,不管是鸚鵡還是什麼鳥,只要是鍾正的鳥兒,都能一手掌握,輕鬆駕馭!

  也幸好莫笙沒聽見他的心聲,否則肯定會想剖開他的腦子,瞧瞧裡頭是否鑲了一個連通黃河的蟲洞,才能把腦漿染得這麼黃。

  在一番查看後,莫笙收起意味不明的眼神,失笑說:「可能是吃太多人類的食物,要節制了。」

  唐迎樂恍然大悟,拿起手機孤狗,「對喔,聽說動物吃太鹹容易掉毛,我查查要給他換什麼,據說有個牌子的乾飼料買十送一,非常划算。」

  巨巨瞪大雙眼,「NO!」

  偷雞不著蝕把米,早已吃慣各種美味的胖鸚鵡,不禁留下一滴傷心淚,決定要拉開嗓子唱一首金包銀,高八度的那種版本。

  忽然,一顆小藥丸被遞到眼前,沁人的清香蘊含甜美的靈氣,令牠眼睛一亮,迅速啄起藥丸吞下,而後瞇起小豆眼,露出舒爽又滿足的神情,羽毛也瞬間恢復光澤,整隻鳥都精神了不少。

  片刻後,牠猛然一炸,驚懼地瞪向莫笙。

  莫笙饒有深意地笑了笑。

  感覺馬甲快要不保,巨巨倒吸口氣,目光飄虛地朝天亂晃,邊操起咬字漏風的奶音仰頭高歌,「窩是一隻小小小小鳥——」

  唐迎樂聞聲看來,以為是莫笙在逗鳥玩,瞬間被萌到,便將這和樂融融的一幕拍下來,發出老父親的感慨,「母慈子孝啊。」

  莫笙&巨巨:「……」

  BOSS打完了,生活還是要繼續,何況進度條還沒滿,也不知還有什麼任務在後頭等著,但此刻唐迎樂暫時沒有心思去探索。身為被「襲擊」的受害警察之一,他要對春禾醫院裡發生的事做出一具科學性解釋的報告,便又陷入忙碌的公文中。

  魏聞之輾轉從上海逃到台灣,以偽造的證件在春禾醫院擔任醫師,藉職務之便研究邪術,因而密室草人身上的名字有不少是春禾的亡故病患,後醫院破產倒閉,他便以此為基地繼續犯案,所謂的鬧鬼傳聞也是他有意放出來,使這塊地徹底荒廢。

  二十多年來,魏聞之以假護照頻繁往來台灣與泰國,曾被發現的那台本田就停在醫院後門,至於原車主溫少華則依然下落不明,目前懷疑是在泰國遭魏聞之殺害並被盜用身份,以混人耳目。

  寫到這,打字的手忽然一頓,唐迎樂對著螢幕擠眉皺臉,感覺似乎漏掉了什麼,卻又想不出所以然,只得暫且作罷,繼續半真半假地糊掰瞎扯。

  到了下午,老張腫著明顯沒睡好的眼皮進來。

  老鳥就是老鳥,心理承受力比較高,一下就恢復過來了,不像小馬還得請假去看心理科,但也正因為如此,經過一晚沉澱的思路變得異常清晰,因此他一到辦公室,就衝到唐迎樂的桌前,緊張兮兮地低聲問:「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

  正為報告苦惱的唐迎樂沉默了。

  因為鍾老爹下了死令,禁止他搞玄學!

  於是他站起身,握住老張的肩膀大喝一聲:「假的!全都是假的!」

  老張虎軀一震,「假、假的?」

  望著對方迷惘之中又渴求真知的眼眸,唐迎樂搖了搖頭,將下巴往右上十五度角抬去,宛如一個世外高人,深深地吐出五個字:「眼睛業障重。」

  「……」

  為了引導迷途羔羊,他一臉肅穆地負著手,開始胡說八道,「兇手本職是醫師,他將致幻劑變成氣體散播在醫院裡,而我們剛好踏入毒氣區,就產生了幻覺。」

  老張不太相信,「但我親眼看見你朋友唸咒打怪物,還有那些符……」

  唐迎樂迅速打斷對方,「他是民俗文化研究者,你知道這職業吧?就是專門研究並破解各種民間迷思傳說的專家,他告訴我,那些符啊咒語全都只是心理暗示,是用來安撫你們的。」

  老張不死心,「可你不也有唸金剛經驅魔嗎?」

  「何謂金剛經?」唐迎樂斂眉輕嘆,眼裡散發著真理之光,「那是集結佛家人生哲理的大智慧,能淨化心靈,正視自我,以擊敗內心的魔鬼,使我們洞悉世間一切的假象,好在罪惡與污濁的人心前無所畏懼!」

  老張無語,「……那滷蛋被怪物咬?」

  唐迎樂早有準備,繼續鬼扯蛋,「是兇手裝神弄鬼假扮的,看過漢尼拔嗎?人造怪獸加幻覺製造出咬人效果什麼的。」

  老張聽得一臉迷糊,但又覺得唯物科學好安心,便鬆了口氣回座位打報告,邊痛心疾首地說:「早知道就不開槍了,馬的,那麼多發子彈,不知要被調查多久,拜託千萬不要出事,寫報告事小,最怕有人被誤傷來告……」

  然而,紙包不住火。

  礙於高層與媒體的壓力,為了儘快給大眾一個交待,法醫在鍾榮光的要求下拼命趕工,鑑識組也快馬加鞭優先處理此案,不到一星期,調查報告陸續出爐,並在警方內部造成不小的騷動。

  報告證實,兩個嬰兒剛出生沒多久就死了,死亡時間二十六年,卻長了一口尖銳的利齒,找不出整形作假的痕跡。而小琳的死亡時間也有快半個月了,幾乎是被綁架後沒多久就被殺害,也不知Youtuber拍到會跑會跳的小琳是怎麼回事。

  更驚人的是魏聞之,雖然死因是頸椎斷折、顱骨破裂,但血液却檢測出超高濃度的重金屬,內臟器官早已退化萎縮,心臟也有所破損,應是舊傷未癒,不知這麼多年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不是說是幻覺嗎?」

  老張再次臉色發白,抓著唐迎樂拼命追問。小馬也白眼一翻,假裝什麼都沒聽到。滷蛋則吊著尚未痊癒的手臂,拿起阿嬤去佛光山求來的佛珠唸唸有詞。

  唐迎樂沒料到鑑識報告會這麼驚世駭俗,不由也冷汗涔涔,並急中生智,一本正經地大聲說:「大衛魔術還不是能把人當場切兩半又接回去,那又不需要什麼幻覺!」

  三人被他的理直氣壯一震,頓覺頗有道理,遂歡樂重回唯物科學的大家庭。

  因全案太過邪門,負責此案的資深檢察官一眼就瞧出了古怪,便在跟大隊長討論一番後,按原說法結案,並列入機密檔案庫。

  風波逐漸平息,老張等三人漸漸擺脫陰霾,唐迎樂也總算從地獄報告與後續調查中解脫,不必再絞盡腦汁地為「科學」奮鬥。

  倒是小姬仍在日夜不懈地調查溫少華。

  唐迎樂很納悶,「難道你懷疑他沒死?」

  「嗯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小姬手指一點,平板跳出賴雄的臉書,「而且不是說因果陣破掉後,那些被更動的命數就會恢復正常嗎?但我看賴雄還活跳跳的,又計畫兩年後選台北市長,以後選總統勒。」

  「對喔。」唐迎樂一拍腦袋,難怪他就覺得哪裡不對,原來是該遭報應的人還沒遭報應。

  他接過平板,大致翻了下賴雄父子的臉書,發現賴雄的確是活躍依舊,而且賴初珅還打算出國進修,讀的是常春藤名校,一切都和兩年後的發展一樣,難怪進度條會卡在80%。

  「還有喔。」小姬又說:「我查了下那個靈異直播的Youtuber,你知道嗎?春禾醫院原本不是他的首選,是有人留言要他去的。」

  「什麼意思?」唐迎樂問道。

  小姬拿回平板,點開Youtuber去春禾醫院前的影片,片尾對方表示想去新的鬼屋探險,請網友們推薦,結果底下就有留言:「春禾醫院,就看你敢不敢?」末尾的表情符號極其挑釁,並附帶一個春禾醫院鬧鬼傳聞的網址。

  唐迎樂有看沒有懂,「所以?」

  小姬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覺怪怪的。」

  「……」

  唐迎樂抓了抓腦子,原本他沒想這麼多,但一連結才前進15%的進度條,就又不太確定了,於是他一回到家,就將這件事告訴莫笙。

  莫笙蹙眉沉吟,「還是先觀望一陣吧,畢竟法陣剛破,他們報應再快也需要點契機,免得我們打草驚蛇,功虧一簣。」

  「說的也是。」唐迎樂拿起手機,將莫笙的建議打在群組裡,讓小姬別太緊張,而事實也證明,莫笙的推測沒有錯。

  王一德很快就在群組回覆,原來賴雄只是媒體上風光,其實家裡早就一團亂了,全是靠法器在撐,把兒子送出國也是為了避難。

  「那你呢?」唐迎樂好奇問:「打算什麼時候上路?」

  一個厲鬼總是在人間飄晃也不好,何況王佳佳還在下面等呢。

  「我要親眼看到賴家完蛋才走。」王一德說完,就傳來一張照片,是賴初珅形銷骨立的模樣,「呵,他餵我毒品,我就讓他天天嗑氟西汀(抗憂鬱藥劑),他害我妹妹誤以為被侵犯,我就讓他天天夢見自己被狗操!」

  唐迎樂瞪著留言忍了又忍,懸在螢幕上方的兩根大拇指也抖了又抖,最終還是熬不過良知,打下一句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

  「狗狗是無辜的!」

  「……」

  之後的幾天風平浪靜,王一德在Line群裡也「喜」報連連——賴雄父子越慘他越喜——就連唐迎樂私下向鍾榮光透漏有重啟連環姦殺案的打算時,對方也沒像以往那般大發雷霆,僅是深沉地叮囑他:「再等等。」

  看來真的只是報應早晚的問題,唐迎樂便徹底放下心,繼續琢磨進度條未滿的事。

  難道接下來要跑的……真的是戀愛線?

  一時間,他有點期待,但一想到這身體不是自己的,故事也終有結束的時候,再美好的戀情都只是黃粱一夢,便又覺得鬱悶,以至於對任務也消極了起來

  大概是心有千千結,一次週末休假,唐迎樂在家享受難得的午覺時,竟又做了個夢。

  夢裡,莫笙神情凝重,又帶著小心翼翼的謹慎與內疚,說:「我一直瞞著你一件事,你聽了可能會生氣。」

  唐迎樂一時沒發覺自己在作夢,就被莫笙的態度弄得很緊張,腦子也不住發散思維,衍生出各種神展開的猜測,比如:男朋友其實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男朋友其實心裡有個美若天仙的白月光;男朋友其實不舉;男朋友其實是AO雙性;男朋友把頭皮一撥其實是條八崎大蛇;男朋友把褲子一脫其實是隻克蘇魯觸手怪……

  大概是他的面部表情管理很到位,莫笙完全沒發覺他顱內正黃,逕自握住他的手懇求,「等我回來,我們好好談一談,可以嗎?」

  不可以!

  但他卻聽見自己說:「好,我等你。」

  等你個鬼啦!

  八卦吃到一半就沒了,氣得他一秒醒來,正巧對上來叫他起床的莫笙,就劈頭怒問:「你到底有什麼祕密?」

  莫笙震驚,「你怎麼知道?」

  唐迎樂也震驚了。其實他一兇完就發現自己剛才是在作夢,夢到的還可能是鍾正的過去,便心虛萬分地想藉口,誰知莫笙居然承認了!

  「你還真的有祕密?」他立刻追問。

  莫笙很快就冷靜下來,「沒有。」

  「……」

  唐迎樂的眼神頓時非常危險,感覺莫笙頭上的進度條十分可疑。

  「其實……也不能說是祕密。」求生欲爆棚的莫笙迅速往床頭一抓,捏起坐等看戲的巨巨,滿臉都是想給男朋友驚喜卻被識破的尷尬與無奈,「萬聖節快到了,我想給巨巨變裝打扮,但不確定牠的性別。」

  咦?原來靈修界也過萬聖節的啊?

  唐迎樂腦補了下巨巨變身蝙蝠鳥俠的模樣,瞬間被萌化,便興奮地說:「買買買!肯定是兒子啦!」

  莫笙神情一鬆,緊接著問:「確定是兒子?」

  唐迎樂頓了一下,「是吧?話說回來,我也沒確認過巨巨的性別。」

  莫笙便將巨巨翻過來,兩人一起仔細看了看牠的屁股。

  「怎麼只有洞?」唐迎樂很納悶。

  莫笙也很納悶,「難道是女兒?」

  巨巨:「……」

  唐迎樂靈光一閃,「等等,鳥有小弟弟嗎?」

  莫笙恍然大悟,「這是個問題。」

  他們一個腦子都是黃的,一個腦子正常但只有高中畢業,生物知識老早都還給老師了,於是他們孤狗一番,將巨巨翻來覆去地揪著屁屁比對半天,總算有了結論。

  「果然還是兒子啊。」唐迎樂豁然開朗,見捧在手上的巨巨挺胸翹尾,驕傲得有如鸚鵡界的白鳥王子,不由再次被萌化。

  可惜,莫笙却略顯失望,且口吻頗有嫌棄,「女兒的話可以寵一點,兒子就用乾飼料隨便養吧。」

  「NO——」

  再次與美食失之交臂的巨巨伸出爾康翅。

  拎杯欸treat treat(老子的零嘴)!

***
後記:

  寫這篇文的時候,忽然驚覺盲點,就查了下資料,才知道原來大部分的鳥鳥是沒鳥鳥的(常識呢#  

  下篇會有大轉折,敬請期待A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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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4.06.2022 / Penana首發:03.27.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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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我也以為,直到我靈光一閃XDDD 莫笙的秘密當然不是這個囉,巨巨就是個隨用即丟的工具鳥🤣(被啄# 2023-4-29 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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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 3 我還以為鳥類都跟鴨子一樣有小鳥鳥 Σ(っ °Д °;)っ 莫笙隱藏的秘密怎麼看都不可能是萬聖節驚喜這麼簡單,可憐巨巨一再受傷害,還被抓出來擋槍XD 好幾次小唐出事的時候都有灰色鳥羽飄落,巨巨難道就是這麼掉到禿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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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5-2 23:4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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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不顧一切

  十一月的天氣逐漸轉涼,入秋的餘熱徹底散去,為生活增添了點悠閒的步調,可惜莫笙並未能品嚐到這份閒適。

  在雷二爺和馬桑靈等一干前輩的推舉下,委託莫笙的客戶源源不絕而來,令他三天兩頭就往外跑,幸好台灣就那麼點大,也少有真正需要驅除的怨靈厲鬼,大多還是看看風水算個命或超度亡者的小事,像上回那樣四天不見人影的委託反而少見。

  相較下來,偵查隊倒是沒那麼忙了,大概就如專家所說,天涼了,誰家破不破產都輪不到警察來管,但罪犯活躍率一定會下降,非重大罪案也很少移交到市刑大,因此唐迎樂總算過上自穿越以來最清閒的日子。

  清閒到……當他收到玄學協會的邀請函時,都一臉懵地反覆查看,確認受邀人寫著鍾正的名字,才納悶地跑去找莫笙,「華山論道?這是幹嘛的?」

  莫笙手上也有一張邀請函,除了受邀人的名字外,其餘內容皆是一致,「是玄學協會每年舉辦的交流會,邀請各家子弟一同切磋論道,只要是登錄在冊的修士都有機會參與,但我們天機門一向不入世,我師父又不愛交際,所以這也是我第一次收到。」

  不過莫笙身為天機門為數不多的後人,還是這一代的掌門人,會收到邀請函很正常,但唐迎樂既沒拜師,也沒加入任何門派組織,更不曾在玄協做過登記,怎會也被邀請?

  難不成……

  他一個激靈,看向莫笙定格在80%的進度條。

  難不成是要他在修真大能雲集的交流會中不慎觸發什麼千年開一回的密境,走上「霸道大能逼我吸傳承」的劇本,從此修為咻咻咻暴漲,年年突破境界,最後飛升成仙的新任務——簡稱事業線?

  每個男孩都有一顆修真中二心,唐迎樂也不例外,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

  不對啊,按照各大網文影視劇的套路,之前搞靈異刑偵是為了圓滿角色的人設與主線,如今主線完成了,接下來難道不該是發展一些羞羞又髒髒的劇情,然後圓滿收尾嗎?

  隨即,他又腦波一顫。

  又或是穿越大神發現他進度太慢,就用這方式暗示他可以……搞雙修吧?在交流會上觸發神奇密境得到合歡宗傳承什麼的,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一想到這,他就小手捂臉,畢竟交往兩個多月還在「我就蹭蹭不進去」實在很不符合男人們「姦定」的情誼,更別說《迴生境》本來就是一部小黃文。

  一時間,顱內又黃光十射,從淺黃到深黃各種色階都跑了一遍。

  這一廂腦補的飛起,那一廂也滿腹猜疑。

  莫笙上官網查了下,發現只要有名家舉薦,散修也能收到邀請,便去陽台打了幾通電話。

  「是我師叔。」談完電話回來,他若有所思地說:「她見你有意修行,加上破解因果陣有功,就特別舉薦了你,想讓你跟這圈子的人多些往來,或許對你未來會有幫助。」

  「咦?」唐迎樂有點受寵若驚,「我還以為馬老師會不太喜歡我。」

  莫笙奇怪皺眉,「為何師叔會不喜歡你?」

  「我第一次跟你回天機門時不是沒認出她嗎?」想起在春禾醫院被打臉的尷尬,唐迎樂就害躁地紅了臉,「而且她還想幫你相親,卻因為我……」

  莫笙失笑,「那個誤會我已經幫你解釋了,師叔沒放在心上。」

  唐迎樂一愣,「怎麼解釋的?」

  莫笙的嘴角欲揚未揚,眼裡滿是遮不住的笑意與……槽點,「你之前不是撞到頭失憶了嗎?」

  「……」

  靠!那還不如不解釋!

  為了遮掩穿越真相不得不用的失憶梗,真的讓唐迎樂感覺非常恥,畢竟這種用到爛的老梗,舉凡腦子正常的人都會懷疑的好嗎?

  莫笙抿緊嘴唇,像是將笑聲牢牢憋在腹中消化掉後,才勾起唐迎樂的手,柔聲說:「至於我們的事,你更不用擔心了,修道人的世俗觀沒那麼重,師叔也答應不會干涉我們。」

  唐迎樂一聽就放心多了,還開心地晃了晃兩人相牽的手,笑得眼睛瞇起,連腦子都不黃了,只覺空氣裡滿是香甜的粉紅泡泡。

  片刻後,才聽莫笙問:「唐唐,你想去論道會嗎?」

  他想了想,想起卡住的進度條,又想起先前的猜測,不由腦子一燙,在莫笙望著他頭頂上方的怔愣目光中,問:「去論道會要做什麼啊?」

  「大概就是聽前輩們講述佛道法,分享一些見聞與感悟,同時讓大家交流修煉心得吧。」莫笙收回視線,遲疑了會,「不過我以前聽雷二爺提過,論道會上的人大多出自世家門派,一般散修沒有背景,可能沒那麼容易打進他們的圈子。」

  喔,這聽起來就很……小人物翻身打臉世家子弟啪啪啪的爽文流嘛!

  越想越覺得論道會就是新主線,唐迎樂無端有些緊張,但見莫笙似有同進退的意思,又覺得人家師叔一番好意,不好意思推拒,便說:「正好我那天休假,去參觀一下也行啦,反正我被人酸矮窮醜也不是第一天了,左耳進右耳出,沒什麼好在意啦。」

  「矮窮醜?」莫笙一臉「你們山下人的標準也太高」的錯愕。

  啊靠!不小心說溜嘴了!

  唐迎樂冒出一身冷汗,趕緊補充:「我、我小時候矮窮醜。」

  這話也沒說錯,誰小時候不曾有過又矮又矬的時候?而且別看鍾家現在住得起花園大廈,當初鍾父也是從基層一步步往上奮鬥的,加上妻子體虛病弱,兒子也不時受驚生病,一家三口確實曾有過連連跑醫院以至於生活入不敷出的窘境,所以這謊勉強圓得過去。

  「是嗎?」可惜莫笙不上鉤,還調出一張啃腳丫露屁屁的胖娃照,「不醜啊,明明就很可愛。」

  乾!

  唐迎樂淚流滿面。

  可以不要再刷這麼羞恥的照片嗎?

  *  *  *  *

  論道會的地點就在一家私人山莊,環境清幽,放眼望去,盡是山明水秀,鳥語花香,又位處偏僻的山區,人煙稀少,果真是避開麻瓜躲起來偷偷搞玄學的好地方!

  與會的人非常多,光是雷家子弟就直接包攬了一台觀光巴士,來自各大廟宇道觀的佛道人士更是不計其數,像天機門這種小門派也不少,至於個別的修行者就屈指可數了,除了像唐迎樂這種被名家舉薦的少數個案,還需有一定名望才能收到邀請。

  由於換命轉因果一案是玄學界的大新聞,作惡術師又曾在五十年前聞名一時,因此身為破陣者的唐迎樂和莫笙是倍受關注,天機門好歹是名門正派,當年白道的名聲就不輸給雷二爺,何況他們還有個飛升成仙又能佔山為王的祖師爺,因此莫笙一進場,就被不少同輩攀談,倒是唐迎樂一個無名小輩,就不怎麼被瞧得上眼。

  「聽說他就靠一個金剛經的音檔超度那個天煞鬼娃,真是狗屎運。」

  竊竊私語中,不乏有這樣的論調。

  其中一人跟同溫層聊得太嗨,一時沒控制住音量,就傳到了幾步之外的當事人耳裡,莫笙當即臉色一沉,也不管合不合禮數,拉著唐迎樂就走。

  唐迎樂撓了撓臉皮,覺得那人也沒說錯,自己的確是靠金手指物理超度鬼娃的,但仍不免心生感慨,「我有種在看小說的感覺。」

  甚至一度懷疑自己又穿越了。

  莫笙沒聽懂,「什麼小說?」

  「修真武俠小說啊。」唐迎樂搖頭晃腦地說:「看,正道開武林大會,切磋比試之餘,還要順便練習打嘴炮,互婊一下同道中人。」

  莫笙立刻就被逗笑了。

  偏偏馬桑靈正好在附近,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兩人頓時非常囧。

  靠夭!吐槽不看背後,當場抓包就很尬!

  幸好馬桑靈長期與人打交道,處世圓滑,比起自恃身份的名門之後,心胸也寬廣了許多,便過來柔聲勸慰:「抱歉啊,小鍾,雷二爺跟我說了,我不該在你根基未穩時就把你拉進這圈子,剛才那些人我會去提點一下,如果會場上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跟我說,對了,這山莊有座花園,花開得挺茂盛的,今天的天氣也不錯,你要是聽道聽悶了,不妨去花園逛逛。」

  唐迎樂立正站好一臉乖,「好的,馬老師。」

  莫笙也跟著垂首乖,「謝謝師叔。」

  小倆口夫唱夫隨,惹得馬桑靈掩嘴一笑,便接著去忙了。

  上回參與圍剿的兩位和尚也來了,他們一見到唐迎樂,便是一番熱情的寒暄,並再次追問金剛經的來源,唐迎樂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問,就立即傳訊給小姬,問她金剛經是去哪抓的。

  小姬很快就回覆了,「不是抓的,是我找人錄的。」

  「喔,那是找誰錄的?」唐迎樂問道。

  小姬回答:「地藏王菩薩。」

  唐迎樂沉默了會,就點開繪圖APP亂撇一通,再傳給小姬,「這是觀世音菩薩給我的。」

  「……」

  看著小姬傳來的六個黑點點,唐迎樂回以一張挖鼻孔的表情貼圖。

  呵呵,誰還不會一本正經地毆北供(亂講話)了?

  隨著人員逐漸到齊,歡樂的寒(嘴)暄(砲)時光很快結束,論道會正式開始。

  起初,台上講的內容還算淺顯易懂,又有案例分享,唐迎樂聽得津津有味,但越到後頭越難,還牽涉到更加高深的佛門哲理,他本就缺乏根基,入門也晚,就越聽越吃力,但見莫笙神情專注似有感悟,便不好意思打擾對方,只得藉口去上廁所,實則跑到花園散散步,順便打個拳清醒一下腦子。

  巧的是,跑出來透氣的人不只他。

  「馬老師?」唐迎樂才打完一輪,就瞧見馬桑靈朝自己走來。

  「在練拳啊?」馬桑靈讚賞點頭,「打得不錯,是在警校學的?」

  不是,是穿越前學的,但他當然不能說。

  唐迎樂羞赧地笑了笑,「莫笙也教了我很多。」

  在男友的長輩面前說男友的好話總是沒有錯!

  果然,馬桑靈一聽就笑得容光煥發,「其實我這些年都沒盡到師門義務,對阿笙也是心懷愧疚,如今又知道他家裡出了那樣的事,就想著幫他介紹些家世不錯的對象,若兩人處得來,對他以後也有幫助,但沒想到……」

  呃,這話怎麼聽起來不太妙?

  唐迎樂有點緊張,感覺對方似乎不樂見他這個姪媳婦。

  大概是他眼底的情緒太過明顯,馬桑靈不由莞爾,「放心,都什麼年代了,我也不是老古板,儘管我不太理解你們這樣的關係,但我年輕時也談過戀愛,明白很多時候感情是沒有道理的,也能體會為愛不顧一切的心情。」

  話說到最後,莫名有一絲惆悵。

  雖然長輩的八卦不能亂吃,但唐迎樂實在見不得身邊人難過,便忍不住耍起了嘴皮子,「馬老師現在也很年輕漂亮啊,一定有很多人追吧,我要是直男,你肯定就是我的第一女神了。」

  馬桑靈瞪了他一眼,「沒大沒小,男朋友的長輩也敢亂調戲。」

  一句「男朋友」就算是接受了他們的關係,唐迎樂心中一喜,立刻討好地說:「不敢不敢,莫笙的師叔就是我師叔,我對師叔的敬意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比那個長恨歌還綿綿無絕期。」

  馬桑靈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伸指示意一條小徑,「回會場吧,走這比較快。」

  「好。」唐迎樂聽話地跟上。

  兩人走到一半,眼看又要拐入一條岔路,手機就震動了下。

  唐迎樂取出一看,發現小姬在群組裡傳了一張照片,看色澤似乎有些年代了,再放大一看,竟是溫少華與一個女孩親密依偎的合照,他頓時腦中一炸,就見小姬又傳來訊息。

  「找到溫少華的女朋友了!」

  他看著照片,手指不住輕顫。

  只見那女孩年紀不過二十歲左右,笑容甜蜜燦爛,五官卻極為熟悉。

  剎那間,始終被忽略的斷結處終於銜接上了——滿別墅的珍藏畫作、精心佈置的溫馨擺設,與不時出現在畫中的姣好女子……

  小姬曾說:「溫少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你不覺得奇怪嗎?」

  還有剛才的對話——

  「……我年輕時也談過戀愛。」

  「……能體會為愛不顧一切的心情。」

  不期然地,一段回憶闖入腦海,是他問馬桑靈為何不回天機門,對方回答:「道不同難相為謀,我師兄他只想避世悟道,獨善其身,而我始終放不下仍在俗塵中受苦的眾生,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只好各走各路。」

  是怎樣的俗塵眾生,教人甘願與至親師門不再相見?

  一股寒意竄上背脊,攪得他無法呼吸,思路卻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

  二十六年前,馬桑靈執意留在紅塵,從此不歸師門。

  同樣二十六年前,魏聞之謀害一對連體嬰,在春禾醫院設下因果陣。

  一年後,溫少華命運大轉、名利雙收,車禍後送至春禾醫院,從此下落不明。

  幾年後,春禾倒閉,調查車禍事故的警局失火,主使者將溫少華遭遇變故的痕跡徹底抹除,卻又像在辦家家酒般,打造了一個似是三口和樂的幸福家園,彷彿伊人尚在。

  更重要的是,莫笙中傀儡術時正在屏東辦案,而委託方正是馬桑靈介紹的!

  小姬似乎又打了一串什麼過來,但此時他已沒心情去看,只能秉住呼吸稍微放慢腳步,再悄然運轉靈力,往身邊正輕聲談笑的人看去。

  明眼一開,龐大的陰影當頭籠罩,盡是黑氣,馬桑靈被團團包裹在濃濁的惡業之中,眉間有血光閃爍,看上去竟遠比魏聞之還要邪氣逼人。

  儘管如此,馬桑靈在談起莫笙時,靈魂依然是那樣的溫柔慈愛。

  這……怎麼可能?

  忽然,他想起同樣「表裡如一」的賴雄,又想起莫笙說過,有些人的心思之深,連自己都騙得過去,頓時就傻了。

  原來,他們都被耍了!

  溫少華的女朋友就是馬桑靈!

  真正換命轉因果的主使者是她,她才是魏聞之的徒弟!

  唐迎樂震驚地倒退一步。

  等等!

  目光沿著其中一條黑氣繚繞的業線,從馬桑靈一路看向自己的身體。

  為什麼……他身上會有馬桑靈的惡業?

  一個驚人的想法猛然閃過,他打了個寒顫,驚覺一股冰冷的煞氣正撲面而來,彷彿眼前這些源源不絕的惡業正試圖將他吞噬,便下意識要逃。

  誰知他一轉身,就見周遭一片朦朧,這下他再遲鈍,也明白自己中計了,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就跑,右手也熟練地退出聊天視窗,準備點開金剛經。

  反正不管是什麼妖魔鬼怪,先來一波Buff就對了!

  胸口的玉石越漸發燙,身後隱隱有什麼在追逐,但也不知是他太過緊張,還是螢幕的觸碰感應故障,讓他遲遲點不進音檔,好不容易點開了,正要按下播放鍵時,一根鐵棍就從旁揮落,將手機打了出去。

  不得已,他只能將靈力集中在雙拳上,赤手空拳地跟來人對招,幸好對手空有一身蠻力,卻沒學過武術,三兩下就被他奪過鐵棍反制,才發現對方是山莊的服務生,但麻木僵硬的臉孔下是一隻猙獰的厲鬼,且四肢與頭頂都繫著傀儡絲線。

  又是附身!難怪辟邪玉石沒用!

  正猶豫接下來該如何自救時,後腦杓就忽然一痛,他眼前一黑,踉蹌倒地,什麼都再也看不清楚,腦海卻隱隱浮現出奇異的畫面。

  那是與人世平行層疊的另一個維度——以業編織、僅明眼能見的世界。

  糾結交錯的惡業中心正逐步邁進,惡濁的業線朝四面八方蔓延,遮蔽整片天與地,唐迎樂瞪大渙散的雙眼,不死心地拼盡靈力,朝對方抓去一把。

  似落空,又似抓住什麼。

  他心中一定,在意識逐漸沉落之際,聽見了馬桑靈的幽幽嘆息。

  「我多希望,阿笙從來沒遇見過你。」

***
後記:

  真.大Boss終於揭曉啦!驚不驚喜?意不意外?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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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4.09.2022 / Penana首發:03.31.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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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就是個陷阱沒錯XDDD 2023-5-4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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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人數 1海草 +3 收起 理由
臨夢 + 3 天啊,超大翻轉!!! 說什麼都沒想到一開始看起來就很和藹親切的師叔才是大Boss,該不會她推薦小唐來參加論道,也是為了找機會讓他跟莫笙分開行動? 她引小唐去賞花的時候感覺就已經別有用意了,但這裡四處都是高人,挑這個時候動手未免太冒險了吧 莫笙快來救你男友啊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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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5-4 21:3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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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這麼大

  「他們到底去哪了?」

  耳機裡,男人的嘶吼幾乎要化為物質摧毀聽者的耳膜。

  小姬焦急地敲打鍵盤,螢幕上快速閃過無數畫面,就是找不到目標物,急得她快哭出來,「不知道啊,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就是找不到!」

  男人又問:「不是已經鎖定馬桑靈了?追蹤她啊!」

  小姬百忙中翻了個白眼,「就他媽的連她都消失了,追個屁?」

  「操!」男人暴怒地飆起髒話,「好好的怎麼會突然都消失?」

  「操!」小姬不甘示弱地飆回去,「人是在你眼前丟的你問我?」

  男人咆哮:「什麼我眼前?他們自己上廁所丟的好嗎?」

  小姬也咆哮:「不要講得好像他們掉進馬桶啊!」

  突然,一個靈光閃過。

  「等等!」小姬將同一個問題丟回去,「你們不也鎖定馬桑靈了?直接去抓人就好啦。」

  誰知男人將同樣的答案丟回來,「就他媽的都搜過了,抓不到。靠!這女人蒙蔽天機的邪術簡直不像是『人』幹的。」

  這時,螢幕跳出Error。

  小姬徹底被擊敗,不由灰心地垮下臉,「現在怎麼辦?」

  男人沉默了會,悶悶地吐出三個字,「找外援。」

  *  *  *  *

  凌亂的線條於眼前鑽動,彷彿有人在執筆對著空氣狂野揮灑,以濃墨淡彩的痕跡繪出一幅又一幅的影像,不論是色彩或光影,都被打上一層昏黃的濾鏡,宛如陳年老片。

  鬱鬱蔥蔥的山野裡,白髮老者諄諄叮囑即將遠行的少女,「阿靈,你雖天資聰穎,但成道路上必有一劫,若過不了便前功盡棄,再無道緣,此次下山便是關鍵,無奈為師必須閉關,你需多加小心,聽你師兄的話。」

  自小受盡寵愛的少女面上應承,心中卻總有疑惑。他們修道不就是為了勘破天機,自在於天地之間嗎?為何還得順應上天的安排,受運勢掌控?

  轉眼間,場景變換。

  少女在明媚的春陽下飛揚著粉色裙擺,以雀躍的步伐撲到一個青年的背上,探頭看向對方的畫板,嬌嗔埋怨:「你又偷畫我。」

  儒雅的青年畫家溫吞地笑了笑,眼裡映著燦爛的陽光與少女的笑靨。

  少女心想,這樣好的一個人,為何卻是孤苦終老的命?

  為此,她與師兄吵了一架。

  不擅言詞的中年男子,在師妹的淚水攻勢下,冒著風險說出他算到的天機——溫少華生來便是孤星命,一生姻緣皆註定有緣無果,若執意強求,反而會毀了道行。

  她不甘地咬了下唇,「什麼天命?我就不信我贏不過那虛無飄渺的東西!」

  一年荏苒,變故橫生。

  醫院的手術房一片兵荒馬亂,數台儀器發出尖銳的警報,走廊陰風震震,鎖鏈拖地聲響,少女無視滲血的口鼻,驚慌地捏訣念咒,卻挽救不了手中不斷碎裂的法器。

  一陣波動輕輕蕩開,陰風霎停,無常退去。

  她怔然望著緊閉的門,無法理解自己明明作法失敗了,為何死氣卻消失了?是誰替她續了少華的命?

  房門打開,醫護員魚貫而出,她抹淨臉上的血站起身,望向走在最後頭的醫師,便對上一雙幽黑深邃的眼眸。剎那間,她聽見對方的聲音在腦海響起。

  ——「小丫頭,你很大膽,可惜修為還不夠啊。」

  她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

  這男人是誰?為何會古籍傳聞中的密語傳音?

  傳音仍在持續。

  ——「孤星命不可富貴,需一生窮困潦倒、鰥寡孤獨,否則必遭橫死。」

  ——「這種命啊,續之還不如……」

  「好消息,病人已經脫離危險,生命指數十分穩定,但還需要……」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面帶溫雅的笑容走到她面前,嘴裡說著千篇一律的醫囑,似懷慈悲的眼眸卻在無聲傳遞另一種訊息,為少女劈落一道撕開迷霧的驚雷,露出一線曙光。

  ——「換之。」

  「醒來!喂!快醒一醒!」

  被急促的叫喚打破夢境,唐迎樂不耐煩地睜開雙眼,還沒來得及看清四周,就感覺右手又麻又癢,像被什麼纏著一樣。他低頭一看,竟見一大排密密麻麻的「螞蟻」正從掌心爬上手臂,如一條粗大的滴管沒入皮膚裡。

  「靠!這是什麼?」他驚呼地把手一甩,那團「螞蟻」就被扔了出去,並拖著又長又黑的尾巴鑽進面前的一個灰色毛球裡。

  他愣了一下,再看看左右,才發現自己正懸浮在一個奇怪的空間裡,卻感受不到任何失重的不適感,彷彿腳下就有一片看不見的地板,讓他行動自如。

  這空間非常大,大得一望無際,沒有光源,卻一點也不陰暗,四處都飄浮著一團又一團的毛球,散發著或黑或白或金銀等光芒,這些毛球彼此間也有線條相連,其中有不少顆與懸在他面前的灰毛球一樣,被濃濃的灰霧包圍,而附著在毛球上的灰霧也正沿著線一點點向外擴散,頗有要侵吞這空間的意味。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往灰毛球戳了一下,感覺指尖又傳來奇異的麻癢感,便驚恐地縮回來,「這到底是哪?不會是又穿越了吧?」

  「是業世。」

  腦海又響起先前吵醒他的聲音,那是相當耳熟的正太奶音,但說起話來卻字正腔圓,口吻也十分沉著,絲毫沒有那嗓音應有的稚氣,顯得異常違和。

  「啊?」他錯愕地再次打量四周,「不像啊,哪家夜市這樣擺攤的?」

  正太音噎了下,「業障的業啦!這是明眼才能窺視的業世界!」

  唐迎樂恍然大悟,再仔細一觀察,果然,所謂的毛球其實是由無數糾結的業線集結而成,而他剛才抓的那串「螞蟻」正是業線,那些沒入肌膚的黑點則是組成業線的字串。

  「那我剛才的那些夢?」他皺著眉若有所思。

  正太音回答:「我不知道你夢到什麼,但應該是你窺視到的某人的業。」

  「某人的業……是指馬桑靈吧?她果然是魏聞之的共犯。」唐迎樂抬起右手握了握拳,回想方才手握業線的景象,「原來業是這樣看的。」

  「觀業的方法很多,那只是其中一種,但現在沒時間給你慢慢摸索了。」正太音語速極快地催促,「現在大家都在找你,卻偵測不到你的位子,可能是被能遮蔽天機的結界阻攔了,你必須立刻醒來!」

  唐迎樂回過神,遲疑地問:「你是……巨巨?」

  「巨你媽!咦?」正太音一頓,「你怎麼聽出來的?拎盃明明把口音換回來了。」

  「……」

  如果巨巨能站在他面前,一定能看見他關愛的眼神。

  倒是巨巨先把這個問題拋到一邊,繼續催促:「死北七,你到底還要這裡待多久?再不醒來拎盃也救不了你了!」

  唐迎樂不解,「我醒來啦。」

  「說的是你的身體。」巨巨焦急解釋,「你現在是意念在業世,身體還在外面!」

  「什麼?」唐迎樂嚇了一跳,「難怪我感覺不到重力,我要怎麼出去?等等,我又是怎麼進來的?」

  「應該是受到刺激,加上你還無法掌控觀業之力,才誤打誤撞進來的。」巨巨接著問:「白道送你的辟邪玉石就是業世的鑰匙,是專為輔助觀業明眼而打造的,你有戴著吧?」

  「鑰匙?」唐迎樂往胸口一摸,確認玉石也跟進了業世,才又想起莫笙發現機密寶庫後的推測,「果然白爺爺送我玉石不只是為了收徒。」

  「當然。」為了抓緊時間,巨巨加快語速劈哩啪啦地解釋:「天機門就是為輔佐觀業明眼而創的,但因果業力是何等天機,世間福禍皆依此而生,因此觀業明眼的身份是歷代掌門都必須守口如瓶的祕密,連親信都不能透露,白道既然敢這麼早交出鑰匙,必然是有決心要守在你身邊的,只是後來不知為何下落不明,恐怕是出了意外,讓你錯過修行的機緣跑去當警察,結果連最簡單的天眼都不會控制,害拎盃只好往你的書櫃塞《靈通手札》麻煩得要命!」

  「原來那本書是你放的?」唐迎樂想起巨巨某次從書房裡鬼鬼祟祟飛出來的樣子,總算是明白了過來,「難怪了,就說我放書的習慣一向很好,怎會就剛好有一本這麼不合群呢?」

  他又問:「那你上次把天機門古籍叼出來是為了……」

  「幫你們補全功法。」巨巨嘆氣,「情況真的很危急,拜託你還有什麼問題等逃出去再說mkay?」

  「……Ok。」

  突來的的麥基先生口音,讓唐迎樂抖了抖嘴皮。看來這鳥不只熟悉五六零年代的老歌,對南方四賤客(原名:南方公園)也略懂略懂,害他好想跟著嚎上一句:「喔買尬阿尼又死了!」

  時間急迫,他勉強壓下滿腦海四個小屁孩高唱Mother f***er的畫面,拿出辟邪玉石。

  也許是在業世裡,明眼發揮得比平日好,他發現玉石中心隱隱透著一團光,正想再發問,就被巨巨催促著閉上眼,想像眼前有一扇門,他打開門走出去,就感覺意識一陣扭曲,身體頓時沉重了起來。

  濃濃的腥鏽味竄入口鼻,嗆得他呼吸一滯,睜開雙眼,就見到一間疑似牢房的小房間,而他正被綁在木椅上,身旁有一臺移動式餐車,上頭擺著用途不明的道具,看起來有些滲人。

  「這是哪裡?」他面露驚悚,「馬桑靈想對我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巨巨的奶音繼續在腦海響起,也不知牠是透過什麼方式聯繫的,「不過我建議你先看看旁邊有什麼。」

  唐迎樂轉頭望去,見餐車上有一把鐵鎚和一盤釘子,就瞬間想起小琳。

  「她、她想把我煉成怪物?」他差點哭出鼻泡,拼命扭動身子試圖掙脫束縛,邊靠嘴砲壯一下膽,「救命喔!巨巨,你不是系統嗎?快來點有用的東西!」

  「誰說拎盃是……」

  話沒能聽完,門外就傳來高跟鞋敲打地板的聲響。

  「噔、噔、噔……」

  唐迎樂一個緊張,就下意識閉上眼裝暈。

  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緊接著是一些器具的碰撞聲,沒多久,一雙手輕柔地扶起他的頭,指尖緩緩游移,像在摸索什麼。

  「抱歉。」馬桑靈溫婉的輕嘆在耳邊響起,「你是個好孩子,明明有那麼多誘惑與脅迫擺在眼前,卻始終不肯妥協,世間少有人你這樣的人了,若非別無選擇,我也不願傷害你,但誰讓你天生靈根又是純陰命格呢?」

  「……」

  哇,這就是傳說中的白蓮花惡毒女配嗎?而且還必須在殺人前先來一番情非得已的洗白橋段,為自己樹立一個有血有肉又楚楚可憐的形象,來爭取觀眾的同情票,那他是不是還得站起來拍手大聲說:「反派真是辛苦了,請開始你的表演?」

  唐迎樂在心中翻了個大白眼,繼續聽馬桑靈的「告解」。

  「我本想就讓你死在阿笙的手上,讓你在不甘背叛的怨恨中化為怨靈,省得再受身體的皮肉之苦,也好早點解脫,而阿笙犯了殺業,往後只能尋求我的庇佑,不再多管閒事,也省得我去改他的命,讓他多受苦難,可你們倆竟能化解我的傀儡咒,真是……」

  嗯?

  馬桑靈想把他……把鍾正變成怨靈?為什麼?

  是為了煉製守陣邪物嗎?難道因果陣不只有一個?

  那魏聞之呢?他真的死了嗎?當日在春禾醫院圍剿的人當中就有馬桑靈,為何她要冒著被揭穿的風險加入戰局,還讓他跟莫笙破掉了太平間的因果陣?是師徒鬩牆嗎?

  層出不窮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地砸下來,砸得唐迎樂頭昏眼花,直到他腦漿一顫,有如天降一道靈光,令一句來自顱內小劇場的靈魂質問在沸騰的滾滾泥漿中脫穎而出。

  揪斗媽爹(等一等)!《廻生境》的原劇情不是這樣演的啊!

  難不成——被啪啪啪性虐至死的怨氣最大,馬桑靈才會控制鬼畜笙走上獵奇小黃文的路?哇塞!果然女人黃暴起來真的沒男人什麼事!

  巨巨的聲音幽幽響起,「雖然我不知道你這個北七又在毆北亂想蝦米(胡亂想什麼),以至於腦波能量有點混亂,還好像有點邪惡,但你最好先擔心一下現在的情況。」

  唐迎樂心中一震,沒想到巨巨還能感應到他的內在小宇宙,便趕緊蓋上差點翻開的顱內小黃文,心驚膽戰地用意念回應:「什麼情況?」

  巨巨吐出五個字,「演講結束了。」

  「……」

  夭、夭壽喔!

  唐迎樂急得眼珠子亂轉。

  雖然反派死於話多是老梗,但死於腦補太多的正派他絕對是一個!

  忽然,頭頂上的指尖停在某處,冰冷的尖銳物輕輕抵在頭皮上,顯然下一秒就要穿入頭骨,上演一齣真實版的《養鬼吃人》。

  「怎麼?」馬桑靈輕笑一聲,「都醒來了,還不交待一下遺言嗎?」

  乾!原來早就被發現了!

  「怎麼辦?」唐迎樂快哭出來了。

  巨巨也急得快哭了,「快召喚我!」

  「召喚?」

  「喊我的名字。」

  唐迎樂遲疑,「喊……巨巨?」

  「北七喔!」巨巨沒好氣地尖聲罵道:「當然是喊全名!」

  此時,冷硬的尖端被加重力道,幾乎就要刺入頭皮,唐迎樂倒吸口氣,也顧不上再追問召喚術的細節,立刻睜開眼,「我有話說!」

  馬桑靈暫時收回手,用憐憫的口吻說:「說吧,我會盡力滿足你的心願。」

  頭皮的壓力一輕,唐迎樂便二話不說地將身子一歪,用力撞向旁邊的餐車,將所有器具都推翻灑落,發出連串的「硄啷」聲響。馬桑靈沒料到他會搞這麼一招,備防不及之下,就讓他趁機連人帶椅地倒在地上。

  「你……」

  一聲怒斥方起,唐迎樂就抬頭對上馬桑靈詫異的視線,以彷彿是OO超人即將變身的窘迫姿勢,張口大喊:「巨——根——」

  馬桑靈震驚了,「你……不要臉!」

  罵完,一個巴掌就要搧過來,唐迎樂只好再就地一滾迴避攻擊,心裡邊淚流滿面。莫名背了口性騷擾的鍋,他也是心裡苦!

  巨巨也破口大罵:「就跟你說那個字是念『居』……」

  話沒吼完,就強光大放,一隻比獵鷹還大的猛禽憑空竄出,巨巨愣了一下,震怒大吼:「乾!是哪個白目把拎盃的名字改了?」

  唐迎樂也震驚了,「原來你真有這麼大!」

  巨巨再次氣哭,只能化悲憤為力量,全力攻向馬桑靈。

  唐迎樂也極盡所能地扭動身子,在地上一陣亂摸,總算抓住一把被他從餐車推落的小刀,往手腕處的繩結拼命亂劃,也不管會不會割傷自己。

  另一廂,馬桑靈與巨巨過了幾招,發現這鳥不簡單,不由大吃一驚,「閣下是何方神聖?為何會對天機門的功法如此了解?」

  巨巨毫不客氣地說:「拎盃是你祖宗。」

  馬桑靈頓時氣極,抽出腕上的手環一抖,就是一把血紅短鐮,殺氣騰騰地朝牠刺去。巨巨見狀,不得不「爪忙翅亂」地上下撲騰,邊驚聲尖叫:「北七你快一點!」

  「快了快了!」唐迎樂因為姿勢不良,雙手又卡在椅背後,本就手臂痠疼,情急之下又多有出錯,好不容易才割斷手上的繩子,正要去割腳踝的繩結,就忽感背後一涼。他下意識再一個翻滾,雙腳順勢對來「鬼」一踢,利爪劃過繩結,總算是徹底鬆綁了。

  他迅速掙脫繩子,就見屋裡不知何時多出一男一女的厲鬼,女的剛被他踹開,男的正撲向巨巨,而馬桑靈則使出一道虛招騙過巨巨後,就轉身朝他抓來。

  幸好唐迎樂在莫笙的指導下,反應比以往靈敏了許多,就立即將靈力聚在小刀上反手一扔,小刀便穿透馬桑靈的手,接著他就近抄起一把鎚子,往再度欺身的女鬼打去,女鬼慘叫地飛撞上牆。

  哇靠!

  他在心裡驚呼。

  果然是有主角親自出場的Boss戰,臨到關頭潛能大解放,簡直就像增了一甲子的功力!

  然後他低頭一看,才發現那鎚子不知沾了多少怨毒的血,在靈力加持下散發出沖天戾氣,難怪會對鬼產生嚇阻作用。霎時間,以為自己終於開卦的中二心碎了。

  「你……」馬桑靈陰森森地瞪著他。

  「我……」唐迎樂心神領會。

  熟讀網文的人都明白,通常小說發展到這個地步,主角都會跟最終大Boss一起互相打個嘴炮,作為最終關卡的劇情推展,順便讓作者灌一下字數,營造出大長文的假象,而他也相信,這部小黃文絕對也不例外。

  然!而!

  小命都要不保了,還推個屁劇情?

  於是他扭過頭,揮著鎚子衝向門口,「跑啊!」

  巨巨也不戀戰,跟著奪門而出。

  但也不知馬桑靈把他綁到什麼地方,一人一鳥在走廊上逃了半天,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出口,轉進去卻又是一條走廊,跑了又跑,轉了又轉,門開了又開,都還是走廊,才發現這裡複雜得像座迷宮,不管怎麼跑都只能在這一區打轉,他們便不得不緩下腳步,尋找其他出路。

  「你逃不出去的!」

  馬桑靈的聲音在後方猛然響起,回頭卻不見她人,走廊的燈光還莫名地微微暗下。

  「我有種感覺。」唐迎樂緊張地打量四周,腦細胞急速燃燒。

  「什麼感覺?」巨巨問道。

  唐迎樂目光一沉,「被包圍的感覺。」

  巨巨看了看兩側牆壁,又看了看空無一人也無鬼的前後,不發一語。

  唐迎樂又問:「你有沒有覺得這地毯好像太紅了?」

  巨巨看著地毯,再次不出聲。

  唐迎樂抽了一小口氣,「我好像看到那畫像的眼睛動了一下。」

  巨巨持續沉默。

  唐迎樂又驚又懼,鼻孔擴張,「有沒有可能這房子就是活的,而我們就在牠的肚子裡?」

  巨巨依然默默地不說話。

  唐迎樂便一把抓住巨巨拼命搖晃,心驚膽戰地哀嚎:「你為什麼不說話?難道你已經被鬼調包了?其實我們已經分開了是不是?究竟你還是不是你、我還是不是我?」

  「乾你媽的死北七!」巨巨氣得聲音發顫,爪子有些虛軟,「不要在這個時候講恐怖片的橋段啊!」

  「但我就是忍不住想起來啊!」

  「想起來也別說出來啊!」

  「但不說出來我會怕!」俗辣唐淚流成河。

  「你說出來我更怕!」俗辣巨也哭出鼻涕。

  唐迎樂瘋狂吐槽,「你剛不是很能跟鬼幹架嗎?為什麼還怕鬼?」

  巨巨據理力爭,「誰說拎盃怕的是鬼?拎盃怕的是恐怖片特效!」

  「……」

  好的喔。

  這時,唐迎樂眼角一跳,瞪向牆角的陰影處,「你看那地毯是不是在動?」

  巨巨氣極,「別鬧了!專心找路!」

  唐迎樂的表情逐漸炸裂,「我沒鬧,地毯真的動了……啊靠飛起來了!」

  巨巨回頭一看,就見牆角的地毯像突然有了生命般,漸漸往上攏起翻卷,最後浮出兩具人形,有如穿著紅衣的厲鬼,朝他們伸出利爪撲來。

  此情此景,非常值得一叫。

  「呀啊——」

  「啾啊——」

  一人一鳥轉身就跑,卻見另一端的地毯也騰空飛來,果真應了那句「被包圍」的感覺。

  雖然剛才一副要被嚇破膽的樣子,但怕的極致就是猛,唐迎樂和巨巨分別揮舞鎚子和翅膀,打退幾乎要襲到眼前的爪子後,就果斷推開最近的一扇門。

  唐迎樂福至心靈,「有沒有覺得現在很像惡靈古堡?」

  巨巨的奶音炸到破聲,「就說不要聊恐怖電影梗!」

  唐迎樂極力澄清,「那不是恐怖電影,是恐怖遊戲!」

  巨巨吐血。

  唐迎樂頓時非常想念莫笙。上次在春禾醫院鬼打牆時,他因為緊張說了一路的鬼片梗,莫笙就貼心地一路捧著梗,還教他碰到那些狀況可以怎麼反擊,真是好可靠!

  門內是類似會客室的小房間,馬桑靈正坐在沙發上,抬眼投來陰冷一笑,就要開口說話。

  誰知,這一人一鳥根本就沒看到她,一個想著男朋友默默發春,一個想著前後包夾的地毯怪,就這麼直直地穿過房間,打開另一扇門飛奔而去。

  Boss馬:「……」

  傳說,有一種冷,叫孤單寂寞冷。

***
後記:

  鬼不可怕,可怕的是特效XDD

  Boss馬:為何不照套路來?Q皿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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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4.12.2022 / Penana首發:04.03.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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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大boss孤單寂寞冷XDD 小唐的腦子就某層面上來說真的是百年不出的一個奇才🤣 2023-5-9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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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 3 不要這樣路過大boss啊喂XDD 小唐的腦袋真的不得了,被嚇成這樣還能瘋狂腦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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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5-9 21: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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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喊老公


  穿過房間,依然是宛如複製貼上的陰森走廊,對此,唐迎樂已經差不多麻木了,反正就是埋頭狂跑嘛,不然還能怎麼樣?身為一個不時與阿飄在月光下追逐的男子,他早就習慣了……

  才怪!

  又不是無限流大逃殺,這種事他怎麼可能會習慣?而且同樣是汗水淋漓的激烈運動,與其被妖魔鬼怪追殺,他還不如走回原劇情的小黃文路線,起碼死之前還能爽一把!

  巨巨再次幽幽地說:「雖然不知道為何你這個北七的腦波又混亂了起來,但拎盃還是要提醒你,我們剛錯過了一扇門。」

  唐迎樂便一個緊急煞車——各種身心意義上的——蓋上顱內小黃文,雙腳停止邁動,並當場扭出近乎一百八十度的上身迴旋,完美體現他腦補無數次背後接吻啪啪啪的模擬力,五官略為扭曲地問:「在哪?」

  靠!要閃到腰了!

  巨巨驚悚地看了眼他挑戰肉體極限的姿勢,便往後飛到一扇雙拉門前,那門是紅檜木的高檔材質,不僅刻著細緻的華美紋路,還有一對金色把手,一看就很有遊戲副本最終Boss房的氣場。

  「進不進?」巨巨問道。

  唐迎樂擦了把汗喘了喘,盯著門萬分猶豫。

  萬一Boss馬給他們來個開門殺怎麼辦?

  幸好他想起自己與馬桑靈之間的聯繫,便集中精神,將目標鎖定那條散發黑氣的惡業上,確認線的另一端還在他們後方,便果斷地伸出手,「開!」

  下一秒,眼前豁然開朗。

  明亮的日光從半弧形的天窗灑落,將整層樓連同樓下的大廳都照得一覽無遺,華美的水晶吊燈高掛在穹頂下,半開放式的走廊呈ㄈ字形迴繞,唐迎樂大略算了下樓層,此刻他們正在二樓,而迴廊兩側的盡頭就是直通玄關大門的螺旋梯。

  找到出口了!

  他們狂喜地衝向螺旋梯,卻在即將踏下第一格時,再次緊急煞車,差點被嚇斷神經。只見一樓的樓梯口擠滿了大批怨靈,用一雙雙猩紅的眼眸瞪著他們,其中還有兩個曾有一面之緣的老熟鬼——姚丹倪和林蘿。

  幹!抓人就抓人,你們做鬼可不可以不要搞特效?  

  唐迎樂受不了地抓著「系統」問:「有沒有商城,快換個技能卡或神器!」

  巨巨秒拒,「沒有!」

  唐迎樂非常失望,「你們主神也太廢了,居然連個商城都沒有,這樣誰還想接你們的任務啊?」

  巨巨再次吐血,「就說拎盃不是系統!」

  唐迎樂也吐血,「不是系統是什麼?」

  巨巨糾結地抖著嘴喙,哭著說:「召……召喚獸?」

  唐迎樂便問:「那請問召喚獸有什麼技能?會奇門遁甲走迷宮嗎?還是會鑽地遁逃?會爆破城牆嗎?還是有隨身空間可以躲藏?或是直接載我飛走也可以!」

  可惜,巨巨依然搖頭,「都不會。」

  「……那你到底會什麼?」唐迎樂痛心疾首。

  巨巨頓時氣得搧去一翅膀,恨不得糊他一臉鳥毛,「馬的你那什麼表情?你以為你每次受傷差點死掉都是誰幫你擋的?」

  透著淡淡光暈的灰羽飄落,唐迎樂詫異地接住其中一根,卻見它在接觸到掌心的一瞬間就沒入體內,才猛然想起那些總在危急時刻出現的黯淡羽毛,不由震驚了,「原來你一直在我身邊?」

  「確切來說是意念。」反正也下不了樓,巨巨索性停在欄杆上休息,邊不滿地說:「我每天都趁你出門前偷偷植入一根羽毛,羽毛上有我的意念,能幫你承接一次致命傷害,你傷得越重,我就要耗費越多靈力去抵銷,為了救你,拎盃不知掉了多少根毛,就你這個死北七傻傻的不知道,還以為是拎盃有病。」

  唐迎樂聽了好感動,「巨巨好棒,真不枉把拔這麼疼你。」

  「把哩欸頭(爸你個頭)!」巨巨一再強調,「拎盃是你祖宗!」

  「好好好,祖宗就祖宗。」唐迎樂非常善解鳥意,「祖宗,我們現在怎麼辦?」

  巨巨揚起頭,目光銳利地吐出一個字:「拖!」

  唐迎樂瞳孔一震,手捏衣擺,又驚又羞地問:「脫、脫什麼?」

  巨巨噎了下,差點氣到腦溢血,「拖時間的拖!」

  「……」

  喔,還以為自己又不小心解鎖了什麼獵奇橋段。

  唐迎樂趕緊放開雙手,一本正經地表示自己真的沒有誤會。

  「呵。」巨巨翻白眼,「我應你的召喚過來,強行入侵這個空間,空間在動搖之下容易出現裂痕,致使結界不穩固,就能被外界偵測到,所以我們只要拖到援兵來就好。」

  「既然這樣……」唐迎樂思忖片刻,就回身朝來時路大喊:「馬老師,我有問題!」

  都說反派死於話多,正派也死於廢話太多,也不知他們會是哪一種結局,但對方鬼多勢眾,救援又還在路上,他們也逃無可逃,只能再賭一把。

  然後,他們就聽見樓下的怨靈們開口回應:「說。」

  一個字就打造出3D影院劇場的效果,嚇得一人一鳥差點又抱在一起俗辣叫。

  到底為何反派都這麼熱衷於搞特效啦?巴嘎鴨露!

  唐迎樂努力壓下皮皮剉的心,再次調整明眼,屏除掉雜亂的業線,仔細檢查每一隻鬼,見他們都被綁著傀儡絲線,可見自己不管做什麼都在對方的監視下,便隨便對著一隻鬼說:「我就算死也想死個明白,你針對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眾鬼齊聲回答:「你說錯了,我不是針對你,而是你剛好符合我的需求。」

  「純陰命格的天生靈根嗎?」唐迎樂不解,「這些怨靈也都符合條件?」

  「不,他們大多只是肥料,有的也只是不合格的失敗品。」

  「什麼意思?」

  馬桑靈嘆了口氣,緩緩走出他們進來的那扇檜木門,「現在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你遲早都要知道的。我需要大量的厲鬼怨靈,是為了煉製魙。」

  「魙?」唐迎樂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聽過這詞。

  倒是巨巨跳了起來,「你會煉魙?你跟卡爾博士是什麼關係?」

  「卡爾博士?」唐迎樂問道。

  巨巨回答:「一個天才科學家,死後研究改造靈魂的逆天邪術,善於煉製魙和操控魙與陰獸,還試圖破解忘情湯,又與前任副鍾馗長組織邪教害鬼,在靈界造成不小的騷動,幾年前才被剿滅。」

  唐迎樂聽傻了。

  原來這事還牽扯到靈界嗎?

  馬桑靈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你說的卡爾博士,不過我曾聽魏聞之提過這名字,據說那是他很久以前的合作夥伴,後來發生變故,他不得不詐死假裝魂飛魄散,逃到人間隱姓埋名躲起來。」

  巨巨小豆眼一瞇,「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唐迎樂聽得一頭霧水。

  「明白她這一身本事是怎麼來的。」巨巨踏了踏爪子,看著馬桑靈的眼神越加不善,「哼,我老早就覺得奇怪了,人界末法,靈氣式微,早年那些厲害的大能不是飛升去其他界就是隕落了,哪裡還有能隻手遮天、作威作福的怪咖(怪胎),原來都是從靈界偷來的禁術。」

  「哇!」唐迎樂訝異,「你好熟靈界的事啊。」

  巨巨頓時像被嗆到一樣咳了幾聲,奶音略帶心虛,「拎盃博學多聞,什麼都略懂略懂啦。」

  唐迎樂接著好奇問:「那魙到底是什麼?」

  反正要拖時間,巨巨便慢條斯理地回答:「鬼死為魙,是一種至陰至煞的存在,集世間惡毒的怨氣於一身,所以也不是什麼鬼都能變成魙,至今靈界對於魙的了解也還很有限,唯一能確定的是,它們都需要受盡難以想像的折磨,心懷龐大怨念,才有可能在鬼死魂滅後化魙。」

  「沒錯。」馬桑靈笑了下,眼裡閃爍著自傲的光芒,「除此之外,我還知道,純陰命格的鬼成魙機率最高,所以很抱歉,我不得不犧牲你。」

  呵呵,還不得不,說的好像多委屈似地。

  唐迎樂沒好氣地瞪著她,總算想起自己是在哪聽過魙了。

  腦殘鬼在離開前曾說過:「靈界幾年前才鬧過兩次魙災死了好多鬼,全靠冥神大佬出手才搞定。」

  而上海老道長也說過,五十年前,魏聞之煉製出一個逆天的怪物作為因果陣的陣眼,任何符咒法術攻擊都無效,直到高僧請神佛降世才得以誅滅。

  看來那個怪物就是魙了。

  「但你的因果陣不是早就成功了?」唐迎樂又問:「為何還要再煉魙?」

  馬桑靈交叉盤在腰間的手指動了動,「的確成功了,所以我需要新的魙。」

  「新的魙?」

  話才問完,就聽巨巨大喊:「小心!」

  一個厲鬼從背後襲向唐迎樂,卻被辟邪玉石的金光彈開,他回過身,見正要趕來救他的巨巨也陷入危機,便舉起鎚子要去幫忙,誰知馬桑靈已欺至身後箝住他的手,就要刺下一根釘子。

  唐迎樂立刻偏頭往對方臉上一撞。

  「啊!」

  馬桑靈慘叫一聲。平日優雅慣的人,第一次遇見這種粗暴的打法,當下就被撞得眼冒金星、鼻血直流,唐迎樂便接著出拳,打算一鼓作氣制服她。

  可惜魔高一丈,馬桑靈口中唸咒,便往他胸前拍去,銳利的金屬光芒在指間閃爍。唐迎樂感覺不對,正欲收手撤退,釘子卻已隨掌風刺上胸膛。

  剎那間,辟邪玉石一陣劇燙,馬桑靈如被炙火燎到般發出驚呼,而十公分長的釘子竟也瞬間融掉。她握住燙傷的手,怒聲質問:「你戴著什麼?」

  也不知辟邪玉石又起什麼變化,滾燙的溫度不斷自接觸面蔓向全身,唐迎樂壓住湧上喉腔的一口血,不願多做糾纏,但馬桑靈仍不死心地窮追猛打,他也只得繼續與對方拉扯。

  較勁間,又一根釘子射來,唐迎樂忽地腦袋一轟,只覺得雙眼像要噴出火一樣燙得發疼,視野也隨之扭曲,以業線編織的世界再次與人世重疊。

  馬桑靈渾身一震,臉上爬滿了不可思議的驚異,「你的眼睛……」

  唐迎樂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怎麼了,只管揮落血鎚,敲中馬桑靈的額頭,對方吃痛地鬆開手,他也重心不穩地往後傾倒,左手反射性地往前虛抓一把,便扯住眼前團團糾結的惡業,隨後整個人翻過欄杆跌落大廳。

  這一刻,耳邊迴盪著嗡鳴聲,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

  巨巨慌忙要去救他,卻一湧而上的怨靈們淹沒。

  墜落的身子急速撞向地板,天旋地轉間,辟邪玉石滑出衣領,唐迎樂下意識握住它,艱澀難懂的業文便一一流竄,於眼前折射出半透明的畫面。

  ——血花四濺,溫少華在被戾氣侵蝕的痛苦中變成巨大的黝黑怪物,魏聞之手握一把短笛得意大笑,「二十八年了,我終於又煉出魙了!」

  ——話才說完,胸口就被一把匕首穿透。

  ——魏聞之頹然倒地,與面貌不同的靈魂脫離軀殼,勃然大怒道:「你這個蠢女人,這身體只是我奪舍來的,你殺不了我!」

  ——「我是殺不了你。」馬桑靈奪走短笛,揚起美麗而怨毒的笑容,「但少華可以!」

  ——短笛聲起,新生的魙得令,龐大的身軀如濃墨的邪氣,迅速壟罩整個視野,吞噬魏聞之滿載罪惡的靈魂。

  「誅邪!」

  一聲喝令憑空驟響,空間忽被撕開縫隙,躍進一道修長的身影,那人劍風一劃,燃起剛烈至陽的靈火洗劫全場,怨靈們驚慌奔逃,淒厲的哭嚎中夾雜著一聲女孩的叫罵,與眼前匯聚成像的業線再次重疊。  

  ——惡毒的怨氣瀰漫,被困在陣中的亡魂倉皇哭鳴,馬桑靈神情空洞地坐在陣心,輕撫懷中吸收魂靈能量的漆黑木盒,低聲呢喃:「少華,你再忍忍,我很快就會煉出新的魙,找到讓你恢復的辦法。」

  急速的腳步聲逼近,唐迎樂睜大渙散的眼眸,看見閃著銀白光芒的業線離自己越來越近,還有那熟悉得教人安心的粗長進度條,不禁心跳加速。

  他身子一沉,落入來人的懷抱,與對方跌坐在地。

  餘光裡,似乎還有扛著大背包的短馬尾一閃而過。

  「唐唐,我來了。」

  溫柔的嗓音在耳邊輕響,疲於奔波於現世與業世的意識頓時一清,儘管觀業的力量仍在失控,但緊繃許久的神經總算鬆下,唐迎樂眼眶一紅,一股委屈的勁就湧了上來,「老……老莫!」

  靠夭,差點就要學雷文裡的小弱受,嚶嚀一聲喊老公了!

  他吸了吸鼻子,收起即將噴發的哭腔,也不管眼前還在歡樂表演的業線,就一手指著翻過欄杆跳下來的馬桑靈,氣勢洶洶地告狀,「你師叔想在我頭上釘釘子,把我變成怨靈,再煉成魙,代替溫少華去做陣眼。」

  莫笙抱著他的雙臂一緊,目光狠戾地瞪向馬桑靈,「果然,從我算出小琳和連體嬰的純陰命格時,我就猜到兇手針對你的目的,只是我沒想到那人竟然就在我們身邊。」

  「你什麼時候算的?」唐迎樂訝異道。

  眼看馬桑靈正邁步走來,莫笙趕緊翻身坐起,將懷裡的人護得更緊,「因為事情進行得太順利了,春禾醫院裡的亡魂跟我哥一樣,都只是一些普通的枉死之靈,沒有太深的怨念與戾氣,不論是天煞鬼娃還是魏聞之,也都不如傳聞中的難以對付,便感覺這像是有人設計好的陷阱,利用小琳將你們引過去,好順理成章地抓住你,同時也能藉著魏聞之的死亡製造此案了結的假象,所以我就偷偷算了下,打算靜觀其變。」

  「原來如此……唔!」唐迎樂臉色一變,觀業裡正上演著馬桑靈解剖改造魏聞之的過程,畫面之瘟腥,讓他差點吐出來。

  原來魏聞之早就死了,他們遇見的那個人一直都是馬桑靈操作的傀儡,只是初遇對方時,明眼所見的惡業過於龐大,他當時又正扛著滷蛋,就沒注意到異常,也難怪法醫的解剖報告會那麼離奇。

  「怎麼了?」莫笙緊張道。

  唐迎樂動了動嘴唇,還來不及回答,就被揮至身前的血紅短鐮打斷,莫笙早有防備,立即舉劍格擋,但奈何馬桑靈不知何故突然發狂,力道之猛,令他差點招架不住。

  「那玉石是我師父的信物,為何會在你身上?你到底是誰?」

  是你祖宗!

  雖然很想學巨巨這麼回答,但唐迎樂沒那個臉皮,畢竟觀業仍在持續,他實在沒有精力解釋,也不覺得有必要跟一個想殺自己的人交待這麼多,便索性保持沉默。

  莫笙也不想解釋,原本他就跟馬桑靈交情不深,如今又確定對方就是害得他家破人亡又迫使他對「鍾正」下殺手的真兇,便更是無話可說,只想一報血海深仇。

  同為天機門人的兩師叔姪就在大廳對招起來,儘管莫笙年輕氣盛,但馬桑靈修為較高,又手染不少鮮血,出招最為狠戾,加上大批鬼靈再次應召而來,很快就讓莫笙漸處下風。

  唐迎樂在一旁急得要命,想上前幫忙,但明眼失控,不斷地刷觀業技能,他深怕注意力不集中之下,會幫忙不成反變豬隊友,就只好撿起鎚子,追在莫笙背後打打小怪,邊在腦海呼喚:「巨巨!巨巨!」

  「叫魂啊?」巨巨罵道。

  「你在哪?」

  「在吊燈上休息。」

  「……」

  「乾,拎盃剛被圍毆得這麼慘,回個血藍會怎麼樣?」

  「好好好,你回你回,不過你說的援兵還要多久……」唐迎樂一頓,「等等,你說的不會是莫笙吧?他一個人怎麼行?好歹多請個雷二爺啊!」

  巨巨頓了一下,結巴地說:「當、當然不是,他只是先發部隊,後頭還有更厲害的大佬,你們再撐一會,要相信組織的力量,你們『殼』以的!加油加油加油!」

  唐迎樂聽完就哭了。

  他有預感,所謂的大佬一定會跟警察一樣,都在打完Boss後才來。

  忽然,瓷器破碎聲響。

  大廳的花瓶受到戰火波及,被莫笙的劍風掃破。

  ——業世裡,茶杯摔落,散成一地碎片,白髮老人嘴唇發紫地倒下,一身素雅的女子雙目微紅,神情癲狂地喃喃自語:「我不會輸,我一定會戰勝天道,師父,我會證明給您看。」

  唐迎樂震驚地倒抽口氣。

  白爺爺……死了?

***
後記:

  巨巨:拖!
  唐唐:脫、脫哪一件?///w///
  莫笙:……我感覺頭頂綠綠的。

  進度條是綠色的沒錯(#

  欲知卡爾博士,請看《白月光孟先生》~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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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4.14.2022 / Penana首發:04.07.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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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5-11 21:2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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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天機門沒了

  白道的死訊掐斷了唐迎樂最後一絲理智,悲憤的怒火成功令明眼暫時消停。他咬緊牙關,將靈力全數匯聚在血鎚上往馬桑靈襲去,正巧對方背後漏空,被他打個正著。


  馬桑靈當場噴出一口血,讓本已被壓制的莫笙得以反擊,劍鋒一閃,挾帶靈力劃過她的手腕挑斷筋脈,血紅短鐮隨之脫落。


  「你、你怎麼能……」馬桑靈捂著血流不止的右手,一臉痛心地瞪著莫笙,「虧我一心念著師門之情,不忍對你下殺手。」


  「你還好意思講師門情!」唐迎樂搶先開嗆,「白爺爺當年之所以下落不明,就是發現你的惡行想要阻止你,誰知你竟然先假裝被勸服,再偷偷往他的茶裡下毒,事後又裝得什麼都不知道!」


  莫笙震愕地看向馬桑靈,「你殺了太師父?」


  馬桑靈臉色一變,也顧不上質問唐迎樂如何得知她的祕密,就像被戳中爛瘡般歇斯底里地大喊:「我沒有!」


  事到如今,莫笙早已不相信她,繼續紅著眼質問:「那我師父呢?是不是你動了什麼手腳?為何他的魂魄也下落不明?」


  「我沒有!我沒有!」也不知是為了說服別人還是說服自己,馬桑靈神情崩潰地反覆嘶吼這三個字,蒼白的肌膚也漸漸浮現奇異的黑色紋路,將姣好的臉龐扭成猙獰的線條。


  唐迎樂愣地倒吸口氣,再也沒有先前的氣勢,「我、我又不小心打開明眼了嗎?她身上的黑氣好像不一樣了,變得比業線還粗還、還狂暴。」


  「不,不是你開了明眼,因為我也看見了。」莫笙戒備地拉著唐迎樂退到門邊,語氣略有猜疑,「她這是……入魔了?」


  「入魔?」唐迎樂震驚不已,「這文還有魔的設定……不不不,我是說,這世上真有魔嗎?」


  莫笙迷惘地搖了搖頭,顯然也不清楚怎麼回事。


  倒是從天而降的巨巨給出了答案,「夭壽喔!這女人惡業太多,早就走火入魔,快要不是人了!」


  牠張開翅膀擋在他們身前,身形突然暴漲,變得有一個成人高,模樣也完全脫離了鸚鵡的型態,灰色的羽毛轉為烏青色,尾巴又長又紅,銳利的嘴喙閃爍著銀光,儼然與上古神話中的滅蒙鳥有幾分相似,「這個你們對付不了,快逃,我來擋一會。」
  
  「巨巨?」


  「放心,拎盃死不了,快走!」巨巨揮翅搧起一陣風,將他們打出大廳。


  玄關的大門應風而開,又「碰」地一聲關上,唐迎樂和莫笙爬起來,要去開門卻怎麼也打不開,回頭一看,就發現他們竟又回到了大廳,但奇怪的是,這裡十分安靜,沒有入魔的馬桑靈,也沒有宛如喪屍大隊的亡靈,更沒有打鬥過後的狼藉,讓兩人詫異了好一會。


  雖然唐迎樂先前顧著逃命,沒怎麼仔細打量周遭擺設,但還是看得出來這裡的佈置雖與先前一模一樣,東西方位卻反了過來。


  莫笙也發現了,「是鏡射。」


  「鏡射?」唐迎樂好奇地檢查自己,確認這鏡射僅限於場地,對人沒有影響,還不至於讓他們對自身的左右認知也反了。


  莫笙沉吟,「我想這裡應該跟春禾醫院的迷陣相似,是藉著因果陣架起來的獨立空間,不同的是,春禾醫院關的都只是無關緊要的普通亡魂,加上那兩個鬼娃沒有多強,才會輕易被我們破解,而這裡的法陣才是真正能蒙蔽天機的因果陣,所以大家一直都找不到你。」


  也就是說,他們要逃離這裡就得再次破陣。


  「但這裡的陣眼是魙,只能請神消滅。」唐迎樂憂心道。


  「魙?」


  「就是鎮守因果陣的至邪怪物,也就是溫少華,小琳和連體嬰都只是複製他的失敗品……」眼下還算安全,唐迎樂索性將被抓來後發生的事快速交待過,包括自己能解讀業但能力有些失控的事。


  莫笙聽完了然,「難怪你剛才眼睛變成藍色的。」


  「咦?眼睛會變色?」唐迎樂一秒歪焦點,「那我不就不能偷窺了?」


  莫笙挑眉。


  「……我是說,在偵察犯人時會不太方便。」唐迎樂力挽狂瀾。


  莫笙無語了會,而後噗哧一聲,失笑地將他摟進懷裡,才如釋重負地吁出一口氣,略帶埋怨地說:「我要被你嚇死了。」


  明白對方是指自己失蹤的事,唐迎樂心裡也很虛,不由加重力道地回抱住莫笙,小聲說:「對不起,我沒想到要提防她。」


  莫笙搖頭,「是她偽裝得太好。」


  畢竟唐迎樂又不是偷窺狂,更不是道德魔人,不會沒事就開明眼去審視別人內心的善惡,何況連認識馬桑靈多年的雷二爺都不曾對她起疑,他們自然也不會去防備一個從一開始就釋放善意的長輩。


  此時仍未完全脫離危險,兩人短暫地廝磨了會,便開始到處摸索,試著找出陣眼所在。既然這屋子是鏡射空間,構造自然也不會差太遠,唐迎樂憑著印象找到先前被關押的那個房間,卻發現裡面煥然一新,就像一間整潔明亮的客房,他們又開了幾扇門,找到極有生活氣息的客廳,也找到了廚房,爐上還有一壺放涼的開水,最後他們找到主臥室,感覺生活氣息更重了。


  「原來她一直住在這裡。」莫笙喃喃自語。


  「嗯?」唐迎樂納悶。


  莫笙便解釋:「小姬一發現照片後,你就失蹤,我便想起你爸曾請師叔幫你們家看風水,料想她就是在那時看中你的命格,將你列入目標,所以我們立刻搜了與她有關的任何地方,包括住處,結果跟溫少華的那棟別墅一樣,全都只是擺設,根本沒有住人,施了追蹤術也沒用,彷彿她根本不存在,一點線索都沒有。」


  「那你最後是怎麼找過來的?」唐迎樂問道。


  莫笙微皺眉頭,「小姬說她查了道路監控,又駭掉全台的保全系統網,追蹤到師叔最後出現的地方,也就是這附近,我們才追過來。」


  「哇!」唐迎樂不由對小姬的逆天操作感到由衷佩服,「然後呢?」


  「然後我們發現結界有些鬆動,雷二爺便想辦法把我送進來。」莫笙答道。


  唐迎樂想起巨巨說他的召喚能令空間動搖,被外頭偵測到一絲波動,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便又問:「那雷二爺呢?」


  「他為了撕開結界耗去太多精力,其他人又……」莫笙頓了下,「總之,我先進來找你,其他的之後再說。」


  唐迎樂見他像是有難言之隱,便猜測:「其他人是指玄協?」


  有人在玄協舉辦的論道會上失蹤,按理講,他們應當要幫忙尋人。


  莫笙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們說光是一張過去的照片不能證明什麼,加上師叔那天一直在會場,就算中途有離席也很快回來,而且她一直是協會的贊助人,在圈內名聲很好,人脈極廣,他們不好得罪。」


  「什麼啊?」唐迎樂頓時就怒了,「難道就沒想過有幫兇嗎?她當時是讓怨靈上服務生的身攻擊我,會場那麼多大師都沒發現服務生有問題?」


  莫笙搖頭,「正是那個服務生轉移了警方的焦點。」


  唐迎樂一愣。


  看來那服務生現在也「失蹤」了。


  想起男朋友一再在自己的看顧下出事,莫笙不由氣餒地頹下肩,「怪我那天太專心聽講,沒注意到留言,要是……」


  唐迎樂照樣照句地打斷他,「怪我沒事一個人跑出去閒逛?」


  莫笙無語失笑。


  唐迎樂也笑著展開雙臂抱住莫笙,在他的背上輕輕拍撫了下。


  有些慰藉不需要言語,一個擁抱就夠了。


  臥房裡有一張長矮櫃,櫃上擺著一排照片,照片中的少女倚著戀人笑得天真燦爛,與大廳裡那個歇斯底里的女人大相逕庭,唐迎樂忍不住嘆息,「好好一個人,何必把自己搞到入魔?」


  莫笙想起第一次見馬桑靈的場景,「我記得你之前有看過她的魂魄。」


  「嗯,她當時看起來很正常。」唐迎樂說:「不過我後來看賴雄時,他也跟外表沒有太大區別,你就說有些人很善於隱藏自己。」


  「只要藏得夠深,深到連自己都騙過去……我早該想到了。」莫笙像解開多年謎題般,恍悟中有幾許悔恨,「我師父曾在很久以前算到師門前途未明,卻參不透原因,原來都是師叔帶來的禍果。」


  「也就是說,她自己犯了罪不敢面對,就一直自我欺騙,才會走火入魔?」唐迎樂輕哼一聲,就走到矮櫃前,賭氣般照片一一推倒,替莫笙覺得心疼,也替自己和鍾正抱不平,「就你的男朋友是寶,值得你不顧一切,別人家的男朋友和孩子親人就不是嗎?混蛋!」


  莫笙看著他幼稚的舉動,不由想把男朋友抓進懷裡親一口,便伸手柔聲說:「唐唐,來。」


  「喔。」唐迎樂轉過身,邊按倒最後一個照片,就雀躍地走過去。


  誰知,三步後,腳下突然一空。


  咦?


  還來不及反應,他就原地消失,留下一串餘音繞樑的慘叫。


  「靠——哪來的洞?」


  「唐唐!」
  
  一陣天旋地轉,唐迎樂感覺自己撞到地面,又如破爛的鐵桶「咚隆隆」往下翻滾好幾個階梯才總算停下,腦海也隨即響起氣急敗壞的正太奶音。


  「乾!你個死北七!又浪費拎盃一根羽毛!」


  「……」


  他兩手捂著後腦杓趴在地上,腦中一片嗡嗡嗡,什麼都無法回應,只想變身成綠巨人給設計這個破機關的始作俑者一頓狂摔。


  巨巨遲遲沒等到回應,不禁有些緊張,「喂,活著就嘰一聲,你要是死了,拎盃也乾脆直接走鳥不打了。」


  「嘰。」


  「……」


  洞口似乎在唐迎樂掉下來後就關上,他癱在原地躺屍,待劇痛漸漸消退後,就生無可戀地望著黑漆漆的上方,半晌才幽幽地問:「巨巨,你果然是系統吧,不然怎麼什麼都知道?」


  巨巨沒好氣地說:「不是。」


  「那你到底是什麼?」唐迎樂撇了撇嘴,「召喚獸什麼的我才不信。」


  巨巨拒絕回答。


  唐迎樂只好放話說:「不說就不說,反正我等下往你身上抓條業線來看看就知道了。」


  「啊啊啊——你好煩啊!」巨巨怒吼:「就說是你祖宗你不信!」


  唐迎樂震驚了,「人鳥生殖隔離,我唐……鍾家哪來的鳥祖宗?」


  巨巨氣絕,「說的是你們天機門的祖宗。」


  「什麼?」唐迎樂二度震驚,「原來你是祖師爺?」


  巨巨尷尬地咳了一聲,「他身邊的靈寵。」


  唐迎樂恍然大悟,「難怪你會對明眼這麼了解,啊,你不會就是莫笙說的三百年來唯一一隻成精的鳥吧?聽說你之後就下落不明是去哪了?欸等等,那你怎麼跑來當我的系……呃,召喚獸?不是應該去找莫笙嗎?他才是你們天機門的正統傳人吧?」


  巨巨又不說話了。


  唐迎樂左等右等,都沒等到回應,只好坐起身查看環境,但四周烏漆嘛黑的,身上又沒有照明設備,感覺有點悚又慫,便又對巨巨提問以排解心中緊張,「既然你不是系統,為何能在腦中跟我對話?」


  巨巨回答:「不是說了?給你的羽毛就有我的意念,所以馬桑靈設下的結界再厲害,連系……啾,連上天都無法偵測,我也找得到你。」


  「那你為何不也在莫笙的體內放羽毛?」唐迎樂接著問。


  巨巨又不肯說了。


  唐迎樂眼睛一瞇,語氣危險,「我要進業世偷看了喔。」


  巨巨大怒,「操!有明眼了不起喔?」


  「是呀。」唐迎樂在顱內叉腰得意笑,「怎麼樣?」


  「……」


  唐迎樂握住辟邪玉石,「開——門——」


  「煩耶!」巨巨被激得炸毛大叫:「你以為拎盃想跟你綁在一起啊,還不是你身上有拎盃的機緣!」


  「嗯?」唐迎樂沒聽清楚,腦細胞蠢蠢欲動,「雞什麼?」


  「……機會的機。」巨巨無力。


  腦細胞迅速平靜,唐迎樂鎮定說:「喔,什麼機緣?」


  話都說到這了,巨巨也只能從實招來。


  原來牠本是天機門祖師爺的靈寵,在祖師爺飛升離開後,牠在山中修煉兩百年,終於成功化形,就四處雲遊,玩遍天南地北,直到人界靈氣嚴重衰竭,便跟隨精怪界的大潮流移民靈界繼續修行。


  三個月前,牠準備度劫,卻差臨門一腳,就被雷劫打回原型,唯有償還塵世因果才能度過關卡,這因果指的自然就是天機門的養育之恩,牠只好回天機門一趟,卻發現人事皆非,天機門沒了。


  唐迎樂訝異,「天機門沒了?」


  「沒了。」巨巨語氣落寞,「整座山都被結界藏了起來,沒有鑰匙的繼承者,也沒有其他門人的音訊,我甚至連大門都進不去。」


  唐迎樂越聽越迷糊,心中預感也越加強烈。


  巨巨繼續說:「幸好我有族鳥在總孟婆大人身邊當司機,牠帶我去找大人指點迷津,大人就送我一道尋找渡劫機緣的風,於是我順著風一路飛,飛進一棟違章建築,風就散了,然後……」


  「然後?」


  巨巨沉痛,「然後就看見你這個北七又是觸電又是跌倒又是撞頭,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幫你擋下傷害,結果手機爆炸,拎盃為了救你,就一起被抓進來了。」


  「……」


  這個訊息量非常大。


  「你也是從現實世界穿進來的?」唐迎樂驚得瞳孔劇震。


  「對。」巨巨更加沉痛了,「而且一睜開眼,就看見莫笙頭上有一條大粗槓,簡直要嚇死鳥,害拎盃都不敢在他面前隨便亂來。」


  唐迎樂一聽,頓覺找到了同伴,「沒錯!那麼粗長的一大根有夠嚇人,害我都不知該怎麼辦,就怕鬼畜值跑滿會發生什麼事!」


  「對……嗯啾?」巨巨頓了下,奶音充滿了疑惑,「什麼畜?那不是任務經驗值嗎?」


  「……」


  唐迎樂語氣一肅,「是的,就是任務進度條。」


  說著同時,內心淚流滿面。


  原來髒的一直只有自己嗎?


  不髒的巨巨嘆了口氣,「唉,反正我穿到這個世界後,力量就大打折扣,又鳥生地不熟,怕被發現精怪身份,才不得不扮作普通的寵物鳥,幸好莫笙和『鍾正』也才剛認識,沒發現不對勁。」


  聽完了前因後果,唐迎樂更加錯亂了。


  先撇開現實人物在小說裡擔任反派這件事不談,光是《廻生境》裡的天機門竟也在現實世界裡真實存在,什麼明眼觀業等等設定也全部符合,就足夠教人震撼了。


  所以他到底是從哪穿到哪?會不會他原本生存的現實世界其實就是同一本小黃文?只是他從毫無戲份的背景板穿成了主角?


  該不會連後續那些ABO生子的獵奇黃暴梗也都是真實的吧?


  巨巨大概也感受到他的混亂,沒輒地說:「老實說,我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只知道有人要我們把兩年前『鍾正』枉死的真相找出來,所以你不如先把這些疑惑都放到一邊,顧好眼前的危機再說吧。」


  唐迎樂抹了把臉,勉強壓下雜亂的思緒,「說的也是。」


  這時,洞口再次出現,跳下一道俐落的身影,沿著階梯走來。


  「唐唐?」見唐迎樂完好無缺地坐在地上,莫笙這才緩下緊繃的情緒,無奈嘆氣,「我又快被你嚇死了。」


  「對不起。」唐迎樂低下頭,這次真的是他的鍋。


  莫笙拿出手機照明,仔細打量他,「有沒有哪裡受傷?」


  唐迎樂搖了搖頭,伸出雙臂委屈巴巴地說:「我等好久喔。」


  其實也沒有多久,只是這裡太黑了,他又一路受驚冒險還犯蠢,就特別想念莫笙在他身邊的時候。


  莫笙握著他的手,將他拉起來抱進懷裡,又親又揉地心疼撫哄:「抱歉,這裡的機關有時效性,我試了好幾次,差點要去別的地方找突破口,才總算打開。」


  居然還有CD?馬桑靈那女人的心機有夠深,不愧是小白蓮!


  「對了,你怎麼沒問我巨巨的事?」唐迎樂突然想起來,莫笙進來沒多就就看到巨巨變身,卻一直都沒有特別的反應。


  莫笙沉默了會,目光略為心虛,「牠是我們祖師爺的靈寵,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咦?」


  莫笙尷尬地輕咳一聲,「師門家譜有牠的名字。」


  「……」


  唐迎樂玻璃心碎。


  原來他才是什麼都不懂的麻瓜嗎?


  偷聽中的巨巨也碎了。


  究竟自己為何要扮成一隻麻瓜鳥?


  先不講莫笙識破巨巨身份卻不提的原因為何,兩人此刻身陷地道,猜想這裡也許有與因果陣相關的機密,才會被馬桑靈如此小心地藏起來,便決定調查一番。


  地道本就陰涼,越往深處邁進,溫度越低,陣陣白霧自口鼻呼出,彷彿他們正置身在冰庫中,隨時都會因過度失溫而凍結,幸好這一路上沒有什麼機關陷阱,倒也還算安全。


  唐迎樂瑟瑟發抖地縮起脖子,凍得牙關不斷打顫。莫笙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他從包裡取出裝著藥茶的保溫瓶,兩人分著喝了幾口,身體才稍微暖了起來。


  「這地道的機關不會就是要把闖入者凍死吧?」唐迎樂開玩笑道。


  莫笙遲疑地皺了下眉,「我一路走來,看到幾個曾在一本古籍裡提過的符文,主要是為了封存寶物,同時也有除穢淨化、聚靈養氣的效果,免得寶物受到污染損壞,應當不至於有危險。」


  唐迎樂疑惑,「能除穢淨化?聽起來不像是藏陣眼的地方,溫少華是魙,藏在這裡不就反而會害死他?但不是陣眼的話,你師叔這樣費盡心思是想藏什麼?」


  莫笙搖了搖頭,「去看看再說。」


  兩人繼續在地道摸索,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走到一間石室,裡頭擺著一具石棺,除此之外,便十分空曠,什麼都沒有。


  莫笙先射出一張符咒,見符咒貼上石棺後沒有任何反應,應當是無害,兩人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就在他們離石棺只剩一步之遙時,辟邪玉石再度發燙。


  「嘶……」唐迎樂吃痛地皺了下臉,取出玉石一看,竟見藏在玉石裡的光團有丁點薄弱的脈動,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莫笙聽聞聲響,正欲回身,就瞥見石棺裡躺著一個人,不由神情一變。



  「太師父?」


***
後記:


  唐唐不哭,我相信髒的不會只有你(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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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這絕對是進度條長得太鬼畜的錯🤣 你的推論正確,但真相到底如何呢?AwA 2023-5-17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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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 3 唐唐不孤單,我一開始也順著他的思維想,以為那是鬼畜值(*/ω\*) 記得之前提過小黃文的時間線比唐唐原本的世界早,也就是說如果那個世界也有鍾正跟莫笙,唐唐穿越前他們應該就已經都死了,所以巨巨才會找不到天機門後人? 乍看很像巨巨被送到唐唐身邊只是因為當時他即將穿越,但這樣的話唐唐頭上的進度條又怪怪的 越想越覺得好期待看到謎底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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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5-18 23: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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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要不行了

  「白爺爺,天機門好玩嗎?」


  「當然好玩,我們有一整座後山,什麼花花草草小動物都隨你玩,爺爺還會教你打麻將,到時就能跟你師兄組個三缺一,偶爾老雷來了,我們四個人還可以一起打通宵,嘿嘿,說到這,我手又癢了。」老人一臉嚮往地搓了搓手,恨不得現在就把准愛徒拐回山裡。


  小孩不懂什麼是三缺一,卻補捉到一個陌生的詞,口齒不清地問:「撕兄是什麼?」


  「師兄啊,就像是你的哥哥,會照顧你陪你玩,你還有一個師姊……」老人說到這,神色有些黯淡,「不過很久沒見到她了,我這次下山就是想去看看她,那孩子啊,從小就聰明好勝,又被我和你師兄捧在手上寵著,什麼挫折和苦頭都沒吃過,也不知現在過得如何。」


  老人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事,小孩聽得不是很明瞭,但也大概聽懂了一件事,便又好奇地問:「師姊為什麼要跟師兄吵架?」


  「因為她不信命,不肯順天應命。」白道語重心長地叮囑小孩,「記住,人要想戰勝命運,首先得接受自己的命,人定勝天,不是讓你跟天作對,也不是叫你認命,而是要你看清腳下的路,命好命壞,全是自己走出來的。」


  「唐唐?」


  「唐唐,醒一醒!」


  急切的呼喚穿過意識,不斷干擾夢境,與白道有關的畫面凌亂翻動,讓人勉強抓住一點尾巴後,就逐漸褪去。


  唐迎樂茫然地睜開眼,仍有些分不清虛實,直到他發現自己正躺在莫笙的腿上,兩人也還在石室裡,才徹底清醒過來,內心的槽點也隨之噴發。


  不會吧?


  雖然《迴生境》是一部耽美文,但鍾正再如何總受,也好歹是堂堂七尺男兒,被鬼畜笙派人輪了三天三夜都沒精神崩潰,又怎會在看到故人遺體的瞬間就一秒暈倒?他又不是什麼七彩琉璃纖弱心!


  而且就算是要解鎖童年回憶,難道就不能Fashion一點直接灌入記憶嗎?到底是這個穿越系統的bug多到只能套用古早味模板,還是作者沒做好市場調查,以為讀者還吃這一套?


  「唐唐?」


  唐迎樂回過神,見莫笙俯身捧著他的臉,深邃的桃花眼滿是擔憂,柔軟的嘴唇也近在咫尺,鼻息間全是對方教人迷醉的淡雅氣息,於是他又悟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要CPR!


  剎那間,各種口味的小段子高速閃過,快得宛如一批正在趕路的老司機,一見黃燈就加速,一路黃燈一路加。


  莫笙神情一怔,瞧了眼唐迎樂的頭頂,就眼角微抽,也不知是發現什麼,耳根竟紅了起來,眼裡還帶著不可思議的驚疑,「你……」


  「我?」唐迎樂也心中一驚,非常緊張。


  靠夭!看莫笙這表情,難不成自己顱內飆速飆過頭,不小心將黃廢料飆出腦細胞,並滲入皮膚組織,讓人看出自己的白裡透黃了?


  幸好莫笙在短暫的無語後,就搖了搖頭,將他扶起來,嘴角的弧度既無奈又縱容,「你還好嗎?」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唐迎樂還是迅速揉了把臉,將此刻不宜的心思全數壓下,果斷提回正事,「還好,只是想起小時候的事。」


  他簡略說完夢裡的種種後,語氣不由低落下來,「白爺爺在失蹤前,曾說過他有你師叔的消息了,要去探望她。」


  雖然身為一個沒有系統前情提要的穿越者,不記得這麼重要的線索很正常,但唐迎樂的心裡還是有些懊惱,「對不起,要不是我忘了這些事,我們也不用兜這麼大一圈,被你師叔整得團團轉。」


  莫笙失笑,「你那時才幾歲啊,我都不記得小學以前的事了。」


  唐迎樂跟著笑了,「也是喔。」


  「頭還疼嗎?」莫笙輕揉唐迎樂的後腦杓,滿臉心疼,「你剛暈倒的時候磕到頭,撞了好大一聲。」


  「……」


  靠杯,難怪他先前摔過的地方更腫了。


  他晃了晃腦袋,沒感覺到不適,大概又是巨巨的功勞,便用意念向對方道謝後,起身看向石棺裡的人,「我們不能把白爺爺留在這,還要把他的亡魂救出來。」


  憑馬桑靈以怨氣煉魙的手法,天曉得白爺爺死後會經歷什麼折磨?


  莫笙大力贊同。


  兩人合力將白道的遺體抬出石棺,就一人架著一邊朝來時的地道走去,回到最初掉下來的地方,莫笙細細觀察一圈,往牆上的一組符文輸入靈力,洞口再次開啟。


  回到馬桑靈的臥房,將白道暫先放置在床上後,莫笙就取出震動已久的手機。唐迎樂好奇地看去一眼,訝異問:「小姬?等等,這裡有訊號嗎?我還以為被結界阻隔了。」


  「是被阻隔了。」莫笙解釋,「我們是利用王一德植入手機的怨氣來連線的,雖然他的修為尚淺,不像巨巨能利用分靈意念穿越結界,但只要我們待在同一個區域裡,就能互通有無。」


  「喔。」唐迎樂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隨即又反應過來,感覺哪裡不對,「等等,你的意思是……小姬也來了?」


  莫笙頓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說溜嘴的尷尬,強自鎮定道:「對,我忘了告訴你,她也來了,還趁我們跟師叔對質時躲了起來。」


  唐迎樂倒吸口氣,記起先前餘光一瞥的那個短馬尾,「你怎麼不阻止她?這裡這麼危險,她一個麻瓜會出事的!我們快去找她!」


  「放心。」莫笙趕緊好聲安撫,腦袋也轉得飛快,往手機螢幕打字的大拇指更快,「她身上帶著金剛經和一堆開過光的護身法器,我還特地幫她開了眼,又讓王一德跟著她,除非是遇上我師叔,否則應該沒有鬼能傷到她。」


  「那也不能放她一個人亂闖啊!」唐迎樂急得要命,畢竟那些厲鬼怨靈並不簡單,連有三百年道行的巨巨都不敢戀戰,更別說……


  一通視訊打來,莫笙火速接通。


  「喝呀!吃老娘一拳!」


  晃動的畫面裡,一顆戴著佛珠的小粉拳揮出去,把縮在角落的厲鬼揍得嚶嚶嚶,王一德站在一旁拍拍手眼神死,滿臉都是「我在哪裡?我要幹什麼?」的自我懷疑。


  唐迎樂當下就傻了。


  后里蟹(Holy shit)!小姬該不會是混入警局體驗平民生活的某業界大佬吧?不然怎麼能既使得一手傑出的駭客技術,又能隨手拿出各種鎮鬼驅邪的經文法器,擁有集科學與玄學於一身的金手指?


  如此雄厚的資源,還當什麼女配?


  他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忍不住兩腿一彎,心中的淚水一洩千里,恨不得向系統吼上一句:「奉上我的膝蓋,主角給姬當!」


  「咳,唐唐。」莫笙輕咳一聲,往唐迎樂的頭頂虛飄一眼,「趁現在還算安全,我們來討論下一步吧。」


  「好。」唐迎樂兩膝並貼跪好,看著小姬的眼神萬分恭敬。


  可惜,小姬沒Catch到他的敬意,還當他身嬌體軟站不起,就對莫笙丟去譴責的一眼,嘴角姨媽笑,「嘖,你們兩個也真是的,不看一下場合。」


  「……」


  兩人緩緩浮現一個大問號。


  幸好小姬平日再怎麼無厘頭,也不耽誤正事,很快就切回正題,「喔對,我這邊搞定了,把檔案傳給你,你裝一下。」


  說完,就先掛掉視訊。


  沒多久,一個安裝檔傳來,莫笙點擊下載,等App安裝完畢後,螢幕就跳出一排「正在掃描中」的提示,而後出現一張3D透視藍圖,上頭有個紅點,代表此刻的位置。


  唐迎樂震驚得張大嘴,「這是……這屋子的地圖?」


  莫笙也驚奇不已,「她說她有儀器可以在半小時內偵測完整棟建築物的構造時,我還不太相信。」


  「什麼儀器這麼黑科技?」唐迎樂不敢相信。


  然後,他就看見莫笙抿了抿唇,眉頭微皺,頗有幾分難以啟齒地吐出一串字,「超維度量子波動空間穿透特斯拉第三代偵測掃描儀。」


  「……有這東西?」唐迎樂面無表情。


  莫笙也一臉麻木,「大概有吧?」


  唐迎樂再次無語。


  感覺有人在唬爛,卻找不到證據。


  隨即,他又想了想,反正這就是個小黃文的世界,連男人都能生孩子了,作者大大要地球是平的,還能是三角形嗎?


  莫笙再次盯著他的頭頂上方,見他的神色從懷疑不解到自我釋懷,不由暗嘆口氣,眼裡滿是佩服、無奈又寵溺的笑意。


  小姬算準時間,又打過來解說App的使用方式後,特別交待:「到時你們找到陣眼,就往地圖上標個記號,我立刻衝過去。」


  「你過去幹嘛?」唐迎樂十分納悶,「我們又殺不了魙,頂多只能抱起骨灰盒走人。」


  小姬「切」了一聲,「殺不了魙,還不能把整個法陣都炸了?」


  炸、炸了?


  唐迎樂瞳孔一震。


  好像有點道理!


  把陣眼裡的東西移走,法陣就會威力大減,結界也會跟著變得脆弱,不就很好破壞了嗎?


  一時間,頭腦風暴又起,直到腦海再次傳來巨巨的哭夭。


  「夭壽喔!姓馬的孽徒又召來鬼靈軍團,拎盃實在是凍未條(受不了)先落跑,小心,她要去找你們了!」


  「糟!巨巨要不行了!」唐迎樂向莫笙轉達完訊息,就無視巨巨「你才不行了,拎盃猛得很」的怒吼中,咬著指甲狂刷地圖,「陣眼是不是都在法陣中心?那會不會跟春禾醫院一樣都在地下室?」


  「不一定,陣眼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莫笙按住他被咬得通紅的手指,「你仔細想想,在觀業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什麼線索?」


  觀業?


  唐迎樂靈光一閃,「我明白了!」
  
  於是,兩人對著地圖研究一番,決定好接下來的計畫。


  在他們沒注意到的視角裡,辟邪玉石又一次閃爍了下光芒,一顆乳白色的光球悄然鑽出玉石,往床上飄去。


***
後記:


  小姬:老娘要是能性轉,主角還有你們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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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4.19.2022 / Penana首發:04.14.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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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嘿嘿,究竟唐唐頭上有什麼勒?AwA 馬桑靈的確是很在乎白爺爺的沒錯XDD 2023-5-23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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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 3 飛出來的該不會是白爺爺的靈魂吧!!馬桑靈用淨化的法陣來存他的遺體,又對唐唐說她殺了白爺爺反應很大,感覺應該是心有愧疚的,搞不好沒對他的遺體動什麼壞手腳 照唐唐一開始把莫笙頭上進度條當成鬼畜條的邏輯,還有他每次亂想,莫笙就忍不住看他頭頂,我差點要以為唐唐頭上是什麼黃暴條了(?) 不知道是進度條會先滿,還是小姬的身分會先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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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5-23 23:5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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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有病得治

  「喀噠!」


  機關的解鎖聲輕響。


  沉重的大門被緩緩推開,來人一步步踏進大廳,匆匆包扎的手輕拂微散的髮絲,身姿依舊從容優雅,腳下的鞋根卻像要穿過地心般,在潔白的大理石地上踩出沉著又狠戾的氣勢,恰與一陣忙亂的腳步聲形成強烈對比。


  正要往外奔逃的兩人身形一頓,露出被抓了個正著的驚慌,莫笙二話不說,立刻將唐迎樂護在身後,戒備地瞪著來人。


  「師姪。」馬桑靈無奈輕喚。


  莫笙不願與她多談,沉聲說:「我們去了你臥房裡的地道。」


  馬桑靈一怔,總算露出一絲破綻,「你……發現了?」


  莫笙舉起手裡的東西,那不是他平日貫用的銅錢劍,而是一根通體碧綠的竹棍,棍身刻滿複雜的符文,正是白道生前所用的武器,「你殺了太師父,還禁錮他老人家的遺體,究竟是想做什麼?」


  「肯定是想把白爺爺變成第二個魏聞之,幫她去網羅獵物殺害無辜。」唐迎樂從背後冒出來火上加油。


  在竹棍出現的一瞬間,馬桑靈就已心神動搖,如今又被唐迎樂一通指控,頓時勃然大怒,再也維持不住原有的冷靜,「你閉嘴!魏聞之那畜生矇騙我在先,又拿少華的魂魄脅迫我,他死有餘辜,怎麼能跟我師父相提並論?」


  「該閉嘴的是你。」莫笙將強刷一波存在感的人拉回身後繼續擋著,「掌門信物就是太師父親手傳給鍾正的,若非你當年從中阻攔,讓太師父來不及完成收徒儀式,今日站在這的就是天機門真正的掌門人了,你沒資格命令他。」


  「就、就是啊。」唐迎樂再次冒頭,莫名被抬高身份的恥感令他漲紅了臉,舌頭差點打結,「白爺爺去找你之前,就把玉石送給我了,還說他去去就回,誰知我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


  馬桑靈不敢相信地倒退一步,蒼白的臉色令黑紋越發猙獰。她痛苦地捂住臉,哽咽道:「師父將我拉拔長大,就同我的父親一樣,我怎麼可能會害他?」


  「不,不是我害死的!」像為證明自己的無罪,她急切地含淚澄清,「我從來都沒打算傷害師父,那藥只會讓人陷入沉睡,但師父不知是受誰迫害,竟少了一魂一魄,才會抵擋不住藥性,就這麼去了。」


  Oh wow!這轉嫁的功力唷……嘖嘖嘖!


  唐迎樂驚為天人,不由唱出一聲破鑼嗓,「好一朵美麗的白蓮花。」


  莫笙抽了下嘴角,對師門叛徒的怒火差點被唱沒。他努力Hold住表情,進一步追問:「那他老人家的魂魄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馬桑靈搖了搖頭,茫然地反覆強調,「他的魂魄沒了,不是我害的,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啊?」唐迎樂翻了個白眼,現場發揮職業精神,搬起法典繼續狂倒油,「光是你下藥非法拘禁就已觸犯刑法第302條了,更別說還致人於死,最高無期徒刑,而且你多次非法毀損遺體,犯了刑法第247條,還有綁架警察、襲警、企圖殺警……」


  「你閉嘴!」馬桑靈再次理智斷線,怒地甩出短鐮。


  莫笙早有防備,立即上前格擋,棍上的符文在靈力灌注下流轉著金燦的光芒,饒是能吹毛斷髮的血紅短鐮也沒能在棍身留下一絲痕跡。


  見莫笙拿師父的武器對付自己,馬桑靈氣得尖聲怒吼:「阿笙,你怎麼肯定信物就一定是送的,而不是鍾正偷來的?何況你太師父來找我時就已少了一魂一魄,肯定曾遭人迫害,搞不好你師父的魂魄下落不明也是他動的手腳,你不能相信他!」


  WHAT?


  莫笙錯愕地看著她,差點沒能拿穩竹棍,整個人都驚呆了。


  唐迎樂也一秒在顱內問候了對方祖宗十八代,「拜託!我當時才五歲好嗎?五歲抬頭(註)也不是這種抬法,你甩鍋甩出太陽系啦!」


  儘管是有意激怒對方的,但這個神邏輯實在是教人匪夷所思。


  然而,馬桑靈早已深陷自我洗腦的結果,依然試圖遊說「誤入歧途」的師姪,苦口婆心地說:「阿笙,你別被他騙了,他才是迫害我們師門的罪魁禍首,你不為你師父和太師父報仇嗎?」


  「……」


  果然,有些人就是講不得道理。


  莫笙深吸口氣,單手持著竹棍,以棍代劍挽出一個劍花,冷笑攻去,「仇當然要報,我不只要替師門報仇,還要替我哥報仇!」


  「執迷不悟!」馬桑靈一臉痛心地斥責,邊毫不留情地使出短鐮直朝要害,卻不料莫笙方才那一招僅是障眼法,一張蘊含雷電之力的符令從斜側趁虛而入,拍上她胸口,炸起銀藍電光。


  「啊——」


  馬桑靈慘叫地退到門邊,雙手快速捏訣,臉上的肌肉在黑氣鑽動下不斷蠕動,令原先姣好的臉龐變得面目全非。待符上的雷火燃盡,她抬起泛著血絲的陰鷙眼眸,嘴角溢出濃稠的血絲。


  「你這孩子啊。」她嘴裡是惋惜不捨的輕嘆,眼裡卻是全然癲狂的殺意,「既然屢教不聽,就別怪師叔無情了。」


  語畢,大門再次敞開,挾帶濃濁血氣的陰風狂嘯而入。


  「殺了他們。」


  厲鬼怨靈一擁而上。


  來了!


  兩人互視一眼,莫笙便果斷上前與馬桑靈激烈交纏,唐迎樂也仗著辟邪玉石的威力,操起手中靈光閃爍的血鎚,左敲一個厲鬼,右搥一個怨靈,可說是把鎚子舞得出神入化,彷彿就是克里斯.漢姆沃斯的化身,感覺真是好棒棒,非常值得拍一部雷神N+1!


  終於,腦海傳來等候已久的訊號。


  唐迎樂一個屈身翻滾,避開馬桑靈的短鐮後,再次強忍羞恥地大吼。


  「巨——根——」


  「噗!」


  躲在二樓的某人噴出一口腐血。


  莫笙也動作一頓,嘴角扭出清奇的弧度,差點被厲鬼戳爆雙眼,面對馬桑靈不堪羞辱的憤恨目光,更是尷尬得難以面對。


  恢復鸚鵡大小的巨巨痛哭流涕地憑空竄出,搧著翅膀在亡靈間飛梭跳躍,像隻即將被拔毛的火雞,悲憤咆哮:「拎盃要改名!」


  莊嚴的金剛經及時大響,像為淨化他們尬到無地自容的心靈,降下淨靈金光,亡靈們先是驚慌奔逃,但很快就緩下動作,面容安祥地在原地搖晃,馬桑靈也渾身一震,攻勢遲緩了不少。


  眼看對方徹底破防無暇顧他,唐迎樂便打開明眼,趁亂衝到馬桑靈背後,雙手一個虛抓,就握住大把散發黑氣的業線,火速退離戰場。


  他貓著身子跑到一扇屏風後面,坐下盤腿入定,進入業世。


  滿手惡業化作文字鑽入皮層,腦海浮起一幕幕畫面,不是往活人頭上釘釘子,就是把哀嚎慘叫的鬼丟進法陣裡攪得稀巴爛,他頭皮發麻地倒吸口氣,努力將意念集中在一個名字上。


  溫少華……溫少華……溫少……有了!


  「你幹嘛一直看我?」少女嗔怒地瞪著青年。


  青年紅著臉支支吾吾,「我、我……」


  啊,不是這個。


  唐迎樂一秒跳過濃濃言小風的相識之初,繼續往下搜尋,便又陸續看見許多畫面——有馬桑靈無視溫少華的勸導,執意施展轉運術,助對方名利雙收;還有馬桑靈發現戀人在魏聞之的「診治」下成了半人半鬼的生物後,仍昧著良心拜師,只為偷得改命之術,致使溫少華最終被煉成了魙……


  靠!


  一陣噁心湧上,感覺自己對馬桑靈的觀感又被刷新下限了。


  這朵白蓮花真的有毒!


  還以為有多為愛對方,可以不顧一切地殘害無辜,結果還不是把人家當工具人?從頭到尾,溫少華就不曾有過選擇權,連死亡的資格都被剝奪,而馬桑靈卻還自以為委曲求全、忍辱負重,簡直噁心死人!


  時間有限,他來不及一一挖掘惡行,只能壓下心中的不適抓緊業線,借著搖頭的動作,像滑手機一樣快速略過不相干的畫面。


  忽然,他聽見一個熟悉的名字。


  「有個年輕人,叫鍾正。」


  觀業中,馬桑靈穿著一襲長裙,坐在土耳其風的長沙發上,垂眸輕撫懷裡漆黑的骨灰盒,溫柔得宛如在凝視此生的摯愛,「他與你一樣都是純陰命格,卻是極為福祿的運,生來便家庭美滿,運勢亨通,還是罕見的天生靈根,即便不修行,也能與鬼靈相通。」


  「呵,同命不同運,上天果真偏心。」


  她目光幽遠地低聲呢喃,「該如何讓一個福澤深厚的人變成怨靈?是誘惑他自甘墮落,最終耗盡福報,遭惡業纏身而亡呢?還是要他生也不快活,死又含恨不甘呢?」


  下一幕,女人站在偏僻的樹林裡,身後跟著神情空洞的魏聞之。她望著一塊明顯被翻挖過的泥地,唇角微揚,「近日,會有場大雨。」


  唐迎樂心中一震。


  那樹林他有印象,正是連環姦殺案前六位死者的埋屍地!


  調查報告中,有專家指出埋屍的坑挖得極深,那日雨勢雖大,卻還不足以將屍首沖刷出來,至於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後續也沒再調查,只被民間傳成老天有眼。


  但原來,這一切都是馬桑靈精心籌備的陷阱,而何簫的枉死,不過是為了誘捕鍾正的一個餌?


  一時間,唐迎樂的心神有些恍惚,靈力幾乎錯亂。幸好,一道似曾相識的沉著嗓音在他身後響起,如一道佛寺洪鐘,及時打入意念之中。


  「專注,心念合一。」


  他一個激靈,瞬間拋開雜念,繼續集中注意力。


  「先生。」


  華麗的大宅裡,馬桑靈低眉順眼地伏了個身,對身前的男人說:「一切都按您的吩咐佈置完畢。」


  逆光之中,面目模糊的男人遞出精緻華美的漆黑木盒,「我已將他封在裡頭,只需定期餵食些人或牲畜等生靈,便不會再失控,日後找到新的魙,再替換進去即可。」


  「多謝先生。」


  恭送那人離開後,馬桑靈便捧著骨灰盒一步步穿過迴廊,打開一道暗門,又過了幾重機關,來到那間擺有土耳其風沙發的密室,小心翼翼地將溫少華放在茶几上。


  剎時間,靈光綻放,符文自桌面隱現,沿著桌腳、地板、牆壁、天花板陸續蔓延,最後壟罩整棟屋子,形成一個精細而複雜的龐大法陣。


  找到了!


  唐迎樂欣喜地退出業世,打開手機APP,依據路線做好標示,又在Line裡交待那些暗門與機關等細節後,正準備起身換個地方,就聽見「碰」地一聲,金剛經中斷,一聲女孩的咒罵隨之爆響。


  他嚇了一跳,探頭看去,就見對面二樓的圍欄被炸出一個大洞,報廢的迷你行動音響從洞口墜落,而原先躲在那裡的人已不見蹤跡,就心中一慌,「小姬!」


  這一喊,他就知道完了。


  果然,馬桑靈聽出他的方位,就拋下對戰的一人一鳥,身如鬼魅地欺至身前,眼裡盡是冰冷的殺意,莫笙和巨巨道了聲糟,還來不及趕來,就被恢復行動的百鬼攔下。


  唐迎樂驚出了一身冷汗,眼看血光逼人的短鐮就要揮落,腦袋雖一片空白,身體卻下意識地往右一滾,縮回屏風處。短鐮落了空,便一個橫掃,將屏風斬成了兩半,再次對準目標物落下。


  而這一回,他已躲無可躲。


  就在這時,白光一閃,一道人影從旁竄出,「噹」地一聲,短鐮斷成兩截,凌厲的掌風打上馬桑靈的胸口,發出骨頭碎裂的「喀啦」聲響,將她狠狠地擊向對面牆壁,米白色的牆面頓時散開蛛狀的裂痕。


  馬桑靈吐出一大口深紅色的鮮血,如一塊破布頹軟在地,一雙眼眸卻睜得極大,不敢置信地顫聲說:「師……父?」


  師父?


  突來的轉折,令在場的人都傻了。


  唐迎樂死裡逃生,還不及鬆下一口氣,就半舉著鎚子,以準備反擊的姿勢僵在原地。他詫異地往身後一看,差點噴出「詐屍」二字。


  「白……」他瞠目結舌了半天,終於找回聲音,「白爺爺?」


  只見理應死去的白髮老人正站在他身後,捏著白飄飄的長鬍子笑了笑,「小朋友,別來無恙啊。」


  「太師父?」莫笙也一時震驚,都忘了近身的厲鬼。幸好施展傀儡術的人一倒,鬼靈沒人操控,正各自盲目飄晃,暫時沒有危險。


  倒是巨巨「啾」了一聲,滿客廳亂飛地奶聲大喊:「白道你這個龜孫,拎盃總算知道你躲去哪了!」


  白道朝巨巨作了個揖,客氣地喊了聲「前輩」後,便瞧也不瞧其他人一眼,直接轉向爬起身的唐迎樂,握著他的肩膀欣喜道:「你做得很好,比爺爺當初想的要好多了。」


  唐迎樂十分茫然,標準的黑人問號臉。


  莫笙也同樣茫然,可惜待遇就差多了。


  白道環視一圈現場的群鬼亂舞,便橫眉豎目地瞪向莫笙,「呆站著幹嘛?打算靠臉跟好兄弟組團去靈界出道嗎?還不快發大招把他們都收了?讓老夫瞧瞧我那比黃花閨女還養在深閨的大弟子能教出什麼東西來。」


  「……」


  莫名地感到被嫌棄。


  莫笙神情一肅,與唐迎樂交換了個眼神,確認對方毫髮無傷後,便對太師父行了個禮,然後抽出一疊符紙低唸咒語,再將符紙射向四面八方,燃起滿場靈火,與早先就畫在各角落的符文形成陣法,將整個客廳壟罩住。


  早已被心魔侵蝕的馬桑靈,受不了這淨靈的氣場,發出痛苦的哀嚎,不斷懇求師父原諒,嘴裡也翻來覆去著那些自我洗腦的話,總之萬般不是皆情非得已。


  然而,白道早已對這曾意圖弒師的孽徒心灰意冷,連個眼神都不願施捨,逕自笑咪咪地盯著唐迎樂瞧,彷彿在看金孫。


  唐迎樂揉了揉被業線和靈光糊住的眼,確認白道的體內真是白道本魂,便關上明眼,問:「白爺爺,你不是已經……那個了?」


  白道開玩笑說:「小朋友,你不是能觀業嗎?不自己看?」


  「才不要。」唐迎樂秒拒,「聽你說和不得不偷看隱私是兩回事。」
  
  白道笑得更滿意了。他又握了握唐迎樂的肩膀,待莫笙辦好事,雙手捧著竹棍物歸原主後,才神情冷漠地看向馬桑靈,「當年,那一魂一魄不是被誰奪走,而是我特意留給鍾正的。」


  莫笙似想到什麼,露出恍然之色,「原來如此,繫著辟邪玉石的紅繩就是固魂索,難怪那晚能保住鍾正的魂……」


  話沒說完,就被吞回肚裡,他臉色一僵,看了眼滿臉困惑的唐迎樂,略為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能保護鍾正不被邪穢掠奪。」


  「嗯,不算太笨。」白道浮現讚賞之色。


  「你也不笨。」身份堪稱天機門長老的巨巨收起翅膀,落在唐迎樂的頭上踏了踏爪子,開始牠「名偵探柯巨」的推理,「將一魂一魄編入固魂索,即便本人無法隨時護在身邊,也能保鍾正平安,也幸好你這麼做了,當姓馬的孽徒對你下藥後,你驚覺有異,就及時逼魂魄離體,並尋著那一魂一魄回到鍾正身邊,躲進玉石裡了吧,難怪那玉石的辟邪威力比以往都還厲害。」


  白道點頭,「可惜,當時魂體被藥性毒害,令我神智不清,只能渾渾噩噩地待在玉石裡養傷,直到近日才逐漸清醒,又讓你們找到了我的肉身,這才總算魂歸來兮。」


  「雷二爺也說過玉石裡似乎有什麼。」唐迎樂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胸口莫名地堵,「所以白爺爺這些年一直都在保護鍾……」


  他咬了下舌尖,及時修正,「我?」


  儘管對方真正要守護的人是鍾正,不是自己,他也依然為之動容,心裡還一些羨慕,羨慕鍾正擁有了許多,但……


  「但我卻傻得以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下意識地低聲自嘲完,他就愣了一大下。


  嗯?他怎麼把自己代入鍾正了?


  還不等他納悶完,就被刺耳的笑聲打斷。  


  「哈,真是好感人啊!」馬桑靈狼狽地扶著牆站起,一身的血污與散亂的頭髮將她襯得更加瘋魔,「原來……我敬愛的師父也同那些俗人一樣,遇到一個天之驕子就百般呵護,我願為受天迫害者扭轉命運,您卻要我自廢修為,去自首伏罪!」


  「扭轉命運!扭轉命運!」


  像受夠這四個字般,白道始終和藹的神情瞬間碎裂。他暴跳如雷地舉起竹棍,氣得渾身發抖,滿佈風霜的溼紅眼眸俱是心碎與悔恨,「孽徒!你所謂的扭轉命運不過是強取豪奪!人各有命,自擇其路,跌宕起伏皆是因果,何來受天迫害?你為何就是看不清?」


  「那又是誰種的因?誰得了果?」馬桑靈不服氣地哭吼,「有人生來富貴,有人天生貧賤,鍾正受天道庇佑,少華就註定是孤星命,明明他們什麼都沒做,憑什麼要受這種差別待遇?憑什麼我就不能與他長相廝守?憑什麼我要得道就必須放棄少華,而他們這對狗男男卻能雙宿雙飛?憑什麼?」


  哇靠!


  唐迎樂當場就噴了。


  雷!太雷了!


  老子在穿進來前,貧苦的程度並不輸給溫少華好嗎?而且人家有顏有才有女友,老子卻連當花瓶的資格都沒有,也沒想過什麼公平不公平,光是好好活著就沒時間去鑽牛角尖了,怎麼反倒是這個吃穿不愁的女人在為他們這些「受害者」激動跳腳,還以伸張正義的名義「劫富濟貧」?簡直是……


  「有病得治!」他白眼翻得差點三百六十度轉,「還敢問憑什麼?就憑你只想感動你自己!」


  見不得自家唐唐被針對,莫笙臉色極黑,恨不得上前物理補刀,「也憑你良心被狗吃!」


  「還憑你腦子不用又捨不得捐!」巨巨顯然也被雷得不輕,張著翅膀指著馬桑靈,「拎盃受不了了!就算被禁言也要說出來!你們這群愚蠢的凡人啊——」


  奶音鏗鏘有力,餘音繞樑地怒戳真相。


  「溫少華才是受天道眷顧的天選之子啦幹!」


  什麼?

***
後記:


  註:五歲抬頭出自youtuber老高與茉茉的經典梗,原意是出生五天就能抬頭的天才,老高口誤講成五歲抬頭。


  戀愛腦有幾種,一種是唐派黃廢料,一種是馬派黑心蓮,還有一種就是大家喜聞樂見的莫派寵妻狂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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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4.21.2022 / Penana首發:04.17.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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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因為筆畫太多太生僻字被強行改名XDDDD 嘿嘿,輩份差年下攻有沒有香?AwA(# 2023-5-25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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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5-25 23:0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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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何方大仙

  溫少華才是天選之子?


  這一語石破天驚,大家都詫異萬分地看著巨巨,並在牠的滔滔不絕中,徹底刷新了長久以來對輪迴的認知。


  「你以為天道很閒,有空幫你們一個個塞命格嗎?祂光是維護被你們摧殘的這顆地球就已經夠忙了,哪管得了你們命好命壞?」


  「投胎這種事就跟選填志願一樣,想在下一世受什麼考驗、享什麼福,都『自己』去找孟婆挑,能挑多少全看你因果累積,就算只能投畜生道,也是自己作惡造的孽,沒有隨機或強行指定這種事。」


  「至於溫少華的孤星命,那是三世修行者才能享有的修仙捷徑,凡以孤星命入輪迴試煉的人,註定要一條孤苦路走到底,成功度完便立刻得道飛升,不成功就再輪一回。」


  牠沒好氣地用翅膀指著馬桑靈,「你擅自為溫少華改運,就已經壞了他的道行,才有那場致命的車禍,但誰知你沒有記取教訓,還讓他死後成魙,徹底失去人性,犯下無數殺業,這下別說什麼飛升了,靈界不趕在他毀滅世界前滅了他才怪。」


  「你怪天怪地怪別人,但真正害死溫少華的人就是你自己啊!」


  話音落下,全場一片靜默。


  唐迎樂內心海豹拍手。


  原來——投胎就像考大學,還有志願可以填?


  這本小說的設定真是太與眾不同了!那他這輩子這麼孤苦無依不會也是什麼修士渡劫吧?哇,突然覺得自己猴塞雷啊!


  忽然,巨巨尖叫地跳了一下,「等等!怎麼沒有嗶嗶嗶?」


  唐迎樂一怔,「什麼嗶嗶嗶?」


  「就消音用的那個嗶嗶嗶啊。」一時嘴炮一時爽,巨巨爽完才反應過來,翅爪無措地看著他們,「你們都聽見我剛說的話了?」


  所有人點頭。


  巨巨崩潰,「靠盃!這是靈界機密,不能洩漏給活人的!為什麼你們全都聽見了?難道嗶——嗶——嗶——嗶——嗶——咦?又正常了?」


  不能洩漏給……活人?


  唐迎樂不解地看向其他人,卻見莫笙眉眼低垂看不清神情,白道則沉吟地眉頭深鎖,而馬桑靈仍震驚於孤星命的真相,血色盡失的臉龐是徘徊在崩潰邊緣的空洞與淒涼。


  總之,除了他以外,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那句話。


  一時間,不安感油然而生。


  還記得……腦洞鬼在離開前,也曾有過一段類似消音的警示聲,如果那是因為靈界機密不可洩漏,那為何他們現在都能聽見?難道是機密還有分等級,巨巨剛說的是限定禁止活人?但就算他在穿進來前的確是被手機炸死的,其他人不都還活得好好的嗎?


  他越想越慌。


  倒是莫笙想通了什麼,露出無奈的苦笑,「若一開始就知道沒有所謂的天意,或許這世上就不會有這麼多改命的邪術了。」


  巨巨卻不以為然,「要是人人一出生就知道要幹嘛,靠劇透就能躺完一輩子,就沒什麼可修的了,那投胎轉世還有什麼意思?」


  「哈,原來如此!」白道發出爽朗的笑聲,身上靈光乍起,彷彿靈魂受到昇華,整個人變得容光煥發,因長久被關在冰窖裡的膚色也紅潤了許多,「老夫明白了,老夫悟了!」


  悟了的似乎不只一人,奇異的光彩亦在莫笙的眼裡閃現。他盯著馬桑靈說:「你以為戰勝了天,卻只是活在別人的氣運中沾沾自喜,從沒直視過自己的命運,甚至……還拋棄了自己的人生。」


  不知為何,這一番話令唐迎樂當下心神一震,彷彿那一字一句正透過他人的嘴烙進自己的靈魂深處,激起一絲似被當頭棒喝的顫慄。他茫然地注視莫笙,就見對方朝在地上伏罪的人直呼其名。


  「馬桑靈,你奪走我們的人生,卻依然是被命運踩在腳底下的懦夫,而我們……」唇角一勾,莫笙語帶雙關地吐出三個字,「回來了。」


  「不——」


  馬桑靈無法接受事實地放聲尖叫。


  「不!不是……不是我……我不信……我……」臉上的魔紋急遽加深,她抽出一把短笛,目眥欲裂地說:「我絕不會輸!」


  那個短笛!


  唐迎樂曾在觀業中看見馬桑靈吹笛操控魙。


  「不好!她要放出魙!」他心中一急,扔去手中的鎚子。


  但誰也沒想到,馬桑靈到了這個地步竟還有餘力反擊。她一躍而起,閃過鎚子後,就將短笛湊在嘴邊,揚著狠毒的笑靨吹出第一個音。


  「轟隆!」


  一陣地動天搖,看似穩固的豪宅開始出現裂痕。


  巨巨驚慌地揮著翅膀,將其他三人擋在身後,「小心!魙會以音傷魂,你們快捂住耳朵,不要與牠對上目光,我來設結界拖時間!」


  以為這就是魙即將出現的前兆,大家立即戒備起來。


  然而,下一秒,卻聽「喀啦」一聲,短笛碎裂了。


  馬桑靈顫抖著雙手,眼睜睜看著短笛無故化作粉末散盡,神情不由陷入恍惚,而後又似發現什麼,震驚地呢喃著,「不對,不是這樣……不該是這樣……這個結局……」


  迷惘又倉皇的視線移向唐迎樂和莫笙,她不敢置信地拼命搖頭,「這個結局不對,你們……你們……不該在這……不應該……」


  重複出現的「結局」二字,讓唐迎樂想起原文裡雙男主不堪入目的死局,頓覺頭皮發麻。一方面,他覺得這個結局確實改了,但另一方面,他又覺得有什麼超出自己的認知。


  眼看馬桑靈說話越來越越語無倫次,與鍾父初見莫笙時的異常相似,他便下意識打開明眼,猜想不會又是NPC即將覺醒失控了?


  但這一次,那隻神秘的系統之手並沒有出現,倒是空間像產生了什麼變化掀起短暫的波動,馬桑靈的形影在須臾間變得透明,緊接著又被一股無形之力束縛住而恢復實體。


  緊接著,她發出崩潰的尖叫,連在奔跑中不慎落了鞋也不管,就拼命地衝上樓,「少華!少華快逃!」


  這突然的轉折令所有人都愣住了,直到屋子又晃動了下,才想起來要追,深怕馬桑靈會帶著溫少華跑了。


  「快!去找陣眼!」


  兵荒馬亂中,只有巨巨收起翅膀落在唐迎樂的頭上,姿態十分放鬆。唐迎樂回味著方才見到的畫面,心中奇怪的預感越發濃厚。


  他們追上二樓,只聽機關聲響,已不見馬桑靈的蹤影。


  「還有一條路,跟我走!」唐迎樂領著其他人,照觀業中所見的路線奔去,邊跟莫笙借手機,打算提醒小姬有危險,但打去的電話遲遲不接,也不知發生什麼事,他焦急地說:「小姬她……」


  莫笙趕緊安慰,「放心,應該只是不方便接而已,王一德沒傳來警訊,表示她不會有事。」


  唐迎樂心想也是,便專注帶路,而沒注意到——


  同樣緊湊的步伐,莫笙的神色卻不見絲毫慌亂。


  *  *  *  *


  刻著禁制符文的門被猛然推開,女人披頭散髮地衝進密室,望見眼前的景象,頓時心碎欲死地嘶聲哭喊:「少華!」


  「砰!」


  一聲槍響,一顆子彈從她後面貫穿頭顱,在額間化作一道形似枷鎖的血色圖騰後,就像烙入靈魂般沒入體內,未見丁點血花。


  她大睜著眼頹軟在地,於模糊的視野中看見一道嬌小的人影。


  來人蹲下身,用散發冰冷陰氣的槍管敲了敲她的臉,輕哼說:「放心,只是打個緝魂罪印,斷個靈脈,暫時還死不了,畢竟……」


  「人間的因果劫報還等著你呢。」


  *  *  *  *


  一行人穿過重重關卡,好不容易趕到密室外時,就聞見獨特的淡雅花香,半掩的門內還不時有……陣陣的喘息與低吟?


  花惹發?(What the fuck?)


  唐迎樂腳步一頓,腦漿掀起了驚濤駭浪。


  難不成原文裡被他蝴蝶掉的生命大和諧改到這裡了?


  巨巨也一秒露出尷尬的神色,悶著臉不說話。


  跟在身後的莫笙朝唐迎樂的頭頂上方……略過巨巨,再往上一點的虛空處瞥了一眼,便再度抿住歪斜了幾度的嘴角,滿眼都是想撫摸對方頭顱的眼神,既無奈又關愛。


  倒是白道察覺到什麼,詫異地挑了下眉,快步推門而入,「法陣的力量在減弱?」


  果然,他們一進門,就見馬桑靈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房內一團猙獰的人形黑霧正發出痛苦的呻吟,而令它的痛苦的來源,正是一位仙氣飄然宛如古穿今的白衣長髮男子。


  那人一手掐著魙,像在掠奪對方的生命般,將如濃墨黏稠的黑霧一一吸入體內,花香隨之濃郁,無風自飄的衣袍亦似染血般變得豔紅。在察覺到有人闖入密室的那一刻,他微微側頭瞥來一眼,露出一張超脫凡俗的絕美容顏,深深地震撼了所有人。


  「哇靠!」唐迎樂一秒失焦,脫口就是彩虹屁,「這神仙顏值,比我的螢幕老公們都還好舔!」


  莫笙當場臉黑,差點把他的頭掰過來,來一番「你除了我還想舔誰」以及「你還想要幾個老公」之類足以直奔小黃文發展的質問。


  也不知是否戀愛中的妒火太難耐,唐迎樂發現餘光視角裡的進度條竟一瞬變成金中帶紅的顏色,宛如一顆即將爆炸的火球,嚇得他菊花一緊,反應敏捷地亡羊補牢,轉向莫笙深情道:「但我只舔你。」


  莫笙立刻臉紅了。


  唐迎樂也跟著臉紅了。


  靠夭!這個雙關語有點驚人!


  好在白道為養傷睡了許久,與時下網路流行語嚴重脫節,沒聽懂他們在舔什麼,並一心專注眼前,震驚地問:「敢問是何方大仙?」


  「當然是彼……」巨巨噎了一下,奶音急轉,「彼……比我們還厲害的大佬。」


  「……」


  這鳥是在說什麼幹話?


  唐迎樂一把抓下巨巨,盯著對方飄忽的心虛眼神,頓時就悟了。


  喔吼,《廻生境》的作者是不是想爛尾?不然好好一個又能灌字數的終極Boss戰,怎麼天外飛來一個神仙就把魙給吞了?


  當然,關於這個問題,在場沒有一個人能給他解答,神仙美男也在瞥完一眼後,就繼續做自己的事,整個氣勢可以說是非常高冷。


  隨著最後一絲黑霧被男人掐碎殆盡,他們聽見一道碎裂聲響,不知何來的雷火「哐啷」一聲,直直穿透屋頂在眼前轟隆落下,將溫少華的骨灰盒劈了個粉碎。


  封閉的結界似破開一個洞口,灌入清新的空氣,瑩藍電光隨法陣脈絡散開,將禍害世間已久的因果陣徹底摧毀,驅散了徘徊凝滯的惡毒怨氣。


  屋子再次地動天搖,搖得三人一鳥差點站不住腳,好在這震動只維持幾秒就停住,這時他們才發現神秘仙人已消失無蹤,徒留滿室的花香未散,證明方才那幕並非幻覺。


  唐迎樂抽動鼻子嗅了嗅,感覺那香味有些熟悉,卻記不得在哪聞過。正當他想用意念跟巨巨討論時,就聽莫笙問:「我師父在哪?是不是也被你抓了?」


  他看了過去,就見莫笙蹲在馬桑靈旁邊一臉風雨欲來。


  可惜馬桑靈沒有回答,只是癡癡地發著呆,說著大家都聽不懂的話,「……不對,不該是這樣,這不是我的結局,為何全都不對了?」


  唐迎樂看著她,心裡的怪異感越來越濃。


  好像自從被綁架後,他就發現許多意料之外的事——比如:巨巨跟他一樣是穿越進來的;又比如:小姬是唯一能追蹤到他的人,而莫笙竟還放心地讓她一個麻瓜跟進來;還有巨巨說的靈界機密與所謂的消音……


  此刻又見馬桑靈如此,他便有種明明快走到故事的盡頭,卻還被重重迷霧包圍的徬徨感。


  就在這時,一聲驚呼落下。


  「哎娘威!」


  半透明的身影從天而降,在他們面前摔了個狗吃屎。


  「師父!」莫笙震驚。


  歸山子聞言抬頭,跟著大喊:「師父!」


  白道望著大徒弟的魂體,想起種種,悲從中來,「徒兒啊。」


  歸山子熱淚盈眶,目光飄向莫笙,也頗為感傷,「徒兒啊。」


  「……」


  巨巨又翻了個大白眼。


  唐迎樂默默地算了一下。倘若這是一部三十分鐘的動畫片,那麼導演已經成功用複製貼上的台詞灌了五分鐘的水,約莫是一個廣告時間,而且他敢打包票,這水還沒灌完。


  果然,天機門三師徒開啟了一場兩代傳承的「師父!您還在!」、「徒兒,為師終於見著你了。」、「師父,徒兒好擔心你。」、「徒兒,是為師沒照顧好你,你受苦了!」等等對話。


  氣氛之悲情又狗血,惹得巨巨踏了踏爪子,忍不住哼起九零年代的台語老歌《海海人生》,瞬間把在場的平均年齡又拉高一個層次。


  幸好莫笙清醒得早,在收到唐迎樂木然看戲的目光時,就迅速從狗血倫理劇裡抽身而出,轉而追問歸山子出了什麼事,是否跟太師父一樣遭師叔暗算。


  誰知,歸山子一臉納悶,「阿靈為何要暗算我?」


  太師父便將自己的遭遇說了一遍。


  歸山子大驚,「法陣是阿靈設的?」


  原來,他當初以摩訶三摩地脫離肉身後,便第一時間去找師妹,但不巧馬桑靈正在跟外國人談生意,他聽不懂也不方便打擾,便附身在一個隨身物品上,打算再找時機出來,結果他不慎睡著,醒來就在一間書房裡,還發現此地是一個龐大的法陣,一時興起想研究看看,就一路研究到密室被魙抓了個正著。


  魙太厲害,他打不過又逃不掉,只好原地自立結界龜息著,期間收到莫笙招魂,雖有心回覆,卻差點被邪物發現蹤跡,便索性不回了,免得傻徒兒跑來救他,於是他龜著龜著再度睡著,一睡就睡到了現在。


  「話說回來,你們知道嗎?此界是……」歸山子愣了一秒,抓抓頭,忽然想不起來自己要說什麼,只好一手拉著白道,一手拉著莫笙,繼續滿臉劫後餘生地嗚嗚嗚,「還能看見你們真好!」


  「……」


  莫笙感覺長久以來的擔心都白費了。


  唐迎樂也覺得歸山子的形象已盡數破滅,這不是什麼不染塵世如滄海明珠仙氣飄飄的隱士高人,而是根本傻白甜!


  他用意念跟巨巨吐槽,「歸山子這配角的作用到底是什麼?打Boss用不上,解任務也沒達到提示作用,唯一懸念的謎底還是一場烏龍,所以他只是背景板龍套嗎?」


  巨巨沉默了會,「為何你一直覺得這是一部小說?」


  唐迎樂愣了一下,還不及細思,就聽白道沉痛地對莫笙說:「我這個大弟子在演算和法陣上都極有天賦,其他方面卻是個呆頭鵝,難為你這孩子沒被他教殘,也算是天賦異稟了。」


  莫笙心照不宣地笑了下,見唐迎樂神色茫然又疲倦,便捏了捏他的手,「那接下來便將師叔交給警方吧,偵二隊正在找唐……找鍾正,得讓他有個交待。」


  唐迎樂這才反應過來。他看了眼莫笙的頭頂,見進度條正緩慢上漲,也不知這次會漲多少,便說:「對喔,結界破了,我先來報警。」


  至於說法,大概又得跟春禾醫院那次一樣了。


  為免跟鍾老爹在電話裡來一場深情對吼,他決定先打給老張,花了五分鐘時間交待過始末後,就聽見對方震驚大叫。


  「犯人是馬桑靈?那個風水大師?」


  「是,她已經被我們制服了,傷勢不輕,你趕緊叫救護車來。」


  「你們?」


  「嗯,我……」唐迎樂斟酌了下,「和其他被害人。」


  老張又一連丟出幾個問題,確認他們現在安全後,才說明目前的情況——其實偵二隊早就接獲匿名通報,他們召集當地分局和派出所警員搜尋許久,就是沒找到任何能藏匿人的地方,一直到幾分鐘前,才突然發現一棟可疑的大別墅,正在整隊準備進入。


  「匿名通報?」唐迎樂不解。


  「是啊。」老張嘆了口氣,「對方用的還是孤狗小姐的聲音,說完就掛,害我們差點以為是惡作劇。」


  唐迎樂更加奇怪了,「小姬幹嘛用這種方式通報?」


  老張大概是沒聽清楚,納悶反問:「你說誰?」


  唐迎樂不疑有他地回答:「我們隊上的女警啊。」


  「喔。」老張發出了然的聲音,卻念出另一個名字,「你是說小惠啊,她八月份就請假生孩子去啦,要年底才歸隊,怎麼了?」


  小惠?


  唐迎樂的腦袋「轟」地一聲。


  不是小姬?


  「但……」他不由呼吸加促,冷汗直冒,「但平時在局裡不是有個女同事經常跟我聊天嗎?那不是小姬嗎?」


  老張頓時啞然幾秒,語氣有些不淡定,「你平常除了跟我和滷蛋外,還會跟誰聊天?不是都在自言自語嗎?」


  自、自言自語?


  唐迎樂臉色一白,恍惚間,一些曾被忽略的異常終於浮出水面。


  難怪小姬在局裡總是像個小透明,而且每當他在跟對方聊天時,總有路過的人投以奇怪的目光,他還以為是自己聲音太大或人緣太差不受待見,但原來是——沒人看得見小姬?


  難道小姬不是人?


  可是她明明可以碰觸陽間的東西,臉色跟活人一樣紅潤,在燈光下也照得出影子,還能給他渡鬼神器金剛經……咦?


  ——「你這個版本的金剛經是去哪抓的?」


  ——「不是抓的,是去找人錄的。」


  ——「喔,那是跟誰錄的?」


  ——「地藏王菩薩。」


  靠、靠杯!不會真的是那個我不入地獄誰入的地藏王菩薩吧?


  小姬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會混入局裡接近他,聽到敵手是非人類也一點都不驚慌,還不時給予各種支援,又有逆天的駭客技術,簡直就像……


  他心中一震。


  像——系、統?


  這下,他已無暇顧及老張又問了什麼,只想向唯一也見過小姬的莫笙確認,誰知他一轉頭,就見對方頭上的進度條已然滿格,正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剎那間,他眼前一黑,渾身像被抽光力氣一樣,往後頹倒。


  「唐唐!」


  「小正!」


  「小鍾?喂?小鍾?」


  意識昏沉,急切的呼喚與喧鬧接踵而來,卻被一道突兀的音效打斷。


  「滴——」


  世界歸於寂靜。


  *  *  *  *


  女孩說:「你準備好了嗎?」


***
後記:


  欲詳細了解投胎制度,請至《白月光孟先生》向洛米總孟婆查詢~(#


  下篇就是穿越真相囉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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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就跟以為外國人聽不懂中文就亂嗆一通結果被對方用台語回嗆一樣社死尷尬XDDD 比巨巨還厲害的大佬正在用力地吸吸吐ㄊ……(被揍飛# 2023-5-30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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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 3 巨巨瘋狂爆料完才發現沒被消音XDD 門內的喘息跟呻吟好讓人在意,彼……比巨巨厲害的大佬到底在裡面幹嘛了ww 恭喜唐唐終於發現小姬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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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5-30 23: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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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兩個選擇

  「砰!」


  劇烈的碰撞猝不及防,茶几在不可抗拒的外力下猛然偏移,將磁磚地磨出深刻的刮痕,為滿地狼藉更添一筆還原犯案過程的線索。


  向來身手不錯的「他」在今晚初遇強敵。


  兩人幾番交鬥,本是難分軒輊,卻哪知對方的手鍊不慎斷裂,露出附體的亡魂真容,「他」一個錯愕失神下,被一招重擊打倒。


  受到重創的腹部急遽抽搐,肩膀也傳來尖銳的刺痛,似乎是脫臼了,但此刻「他」顧不得這些,只能忍痛地抽著氣與對方溝通。


  「你……你聽我解釋……」


  然而,那人一把掐上「他」的脖子,截斷所有生機。


  逆光之中,男人跪坐在「他」身上,落下足以壟罩視野的龐大陰影,令臉上的重影更顯得猙獰,「他」拼命地拍打掙扎,也試著攻擊一切可及之處,但對方卻毫無痛覺般不曾動搖。


  胸腔的氧氣越來越少,「他」漲紅著臉,祈求地望著用憎恨目光看著自己的男人,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擠出兩個音,「何……簫……」


  終於,男人說話了。


  「我不是何簫。」嘴角揚起殘忍的弧度,不論是重影或外在的俊美皮囊,「我是何笙,一直都是何笙,那個被你害死的人的弟弟。」


  何笙?


  「他」震驚地瞪大雙眼,總算看清眼前與何簫相似的重影有雙熟悉的桃花眼,這才明白攻擊自己的人是莫笙本人,而非附身的冤魂。


  這一刻,壓抑許久的淚水滑落。


  莫笙就是何笙?


  為什麼?


  但嚅動的嘴唇再也發不出聲音,也問不出至死都不得解的疑惑。


  為了追查真兇,「他」不惜與家人決裂,終日在暗伏的殺機與威脅中提心吊膽、自我糾結、自我懷疑。「他」咬牙背負他人的誤解,執意尋找何家唯一的希望,期待終有一天能為枉死者洗刷冤屈,讓被自己害死的人得以安息。


  可誰知,到頭來,「他」一直以為能寄託的人,竟選擇改頭換面接近自己,以柔情為武器,在「他」付出真心之際,撕開溫柔的面具,予以致命的一擊。


  是「他」錯付了人嗎?


  還是爸說的對,是「他」不自量力,太過天真?


  追求真理錯了,為正義奮戰錯了,相信邪不勝正錯了。


  作為一個只想不愧對良心的人,「他」大錯特錯,還他媽的不如就當一個廢人,什麼都不管、不聽、不看、不想……


  放棄追求……放棄希望……放下所有……


  「他」累了。


  視線漸漸模糊,掙扎的身子逐漸平息,意識隨著漸冷的血液漂流,抱著縈繞於心的哀怨沉落。「他」想,自己總算是解脫了吧。


  「啊——」


  不知過了多久,悲痛的嘶吼讓空氣的每個分子都在震盪。


  「誰?是誰幹的?」


  「不應該……不應該這樣……」


  大仇得報,理應暢快得意,「他」無法理解對方為何悲痛,只隱約聽見遠方有人在呼喚自己,那嗓音十分溫婉輕柔,有股莫名的吸引力。


  「鍾正,過來,來我這。」


  身子輕飄飄地飛起,正欲往那方向而去,卻在這時被另一股力道絆住,很快地,又有第三股力量加入後者,與那呼喚一拉一扯,就像一場勢均力敵的拔河賽,而「他」是那條倒楣的繩索,從頭皮到腳趾、從肌膚到靈魂,都在發出幾被撕裂的哭鳴。


  「別走,反抗它,鍾正!」男人悲切而哽咽的哀求夾雜著隱忍劇痛的喘息,空氣有濃重的血味蔓延,好像有誰受了傷。


  「他」痛苦地轉動眼珠,卻無法睜開沉重的眼皮,只能聽見耳邊一聲比一聲力竭的悲吼,那聲音的語調起伏無比熟悉,好似對方又是「他」曾經迷戀信賴的人,但隨著記憶湧現,心頭也被濃烈的情緒佔據。


  ——遭欺瞞的悲傷、被背叛的憤怒、背負罪過的愧疚、無能為力的自責、不得所願的不甘,還有……絕望。


  被自己滿心寄望的人欺騙、憎恨、殺害,還有什麼比這更絕望的?


  「鍾正……求你……求你別放棄……」


  滾燙的熱液落在臉頰上,沒入肌膚,穿過身軀,最後敲打在地板上,「他」依然閉著雙眼不願醒來,任由黑暗繼續侵襲意識,吞食所有感受,忘卻所有痛苦。


  忘掉一切。


  時間似乎又過了許久。


  「他」無知無覺地沉睡著,直到繚繞於週身的淡雅花香,融入一股清新的藥草味,便聽見兩個人的低聲竊語。


  「暫時只有這些記憶,再挖下去會有損覺魂。」男人的聲線低醇優雅,有如集世間至美的動人樂章,令耳膜乃至靈魂都在為之震顫。


  另一人嘆了口氣,溫潤的青年嗓音親和柔軟,還帶著軟嚅的語調,像是一顆白嫩好揉捏的糯米糰子,讓人不由心生好感,「他太傷心了。」


  優雅的男人輕哼一聲,「這屆的觀業明眼真弱,不過是遭人殺害、命格被毀,就失去求生意念封閉意識,也不怕最後會變成望川河上的孤魂,漸漸被河水消融,魂飛魄散。」


  「觀業明眼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會受傷嘛。」溫潤青年心軟地解釋,「而且他的靈齡還這麼小,初次為人,難免容易受挫。」


  優雅男子不屑,「我在他這麼小的時候就很堅強。」


  溫潤青年無語,「你那是不要臉沒節操。」


  「師父,你以前明明就很喜歡我那樣的。」


  「別、別鬧,彼岸,有病鬼在。」


  「他」:「……」


  可以不要對著失戀鬼秀恩愛嗎?謝謝。


  一番窸窸窣窣後,有人扶起「他」,將一碗東西遞到唇邊,「這是我稍微改過的忘情湯,能暫時封住靈力和記憶,讓他醒來後不至於錯亂。另一個人的狀況如何?」


  優雅男子回答:「艾聿已經辦妥了,就等這個蠢蛋康復。」


  溫潤青年又問:「寄宿的人選也找好了?」


  「嗯,正好有一個渡孤星劫失敗的。」優雅男子說:「也是台灣人,是個孤兒,十九歲,沒有朋友,也沒結下太多因果,預計半小時後斷氣,名字就叫……」


  「唐平。」


  唐……什麼?


  混沌的意識一驚,總算掙脫夢境。


  等一下!他不是在做鍾正的回憶夢嗎?為什麼會……


  會出現他兩年前的舊名?


  唐迎樂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又進到一個奇怪的空間,四面八方都是深藍色的佈景,沒有任何裝飾,只有一盞燈從頭頂打落,讓他有種自己就是一個展覽品的錯覺。


  怎麼回事?


  他左看右看,往前走了幾步,頭頂上的燈就跟著往前移動,他轉左踏了幾步,右轉跑了一大圈,那燈都堅定不移地跟著他,簡直就像是在黑暗中為迷途羔羊照亮前路的人生燈塔。


  「靠!現在是怎樣啦?」唐迎樂仰頭大叫,完全摸不著頭緒。


  在昏迷前,他明明看見莫笙的進度條滿了,顯然任務已經完成,但他曾經以為會解開封印的鬼畜攻不但沒有出現,系統也似乎沒有要把他送回現實世界的徵兆,此刻的情況更不像是大多數穿書文的結局,讓穿越者留在書中世界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所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他在腦海中呼喚巨巨,巨巨沒有回應,再摸了摸身上,沒有手機,就連辟邪玉石也不見蹤影,彷彿他又被人從書中世界拉到另一個與世隔絕的維度,讓他越漸心慌,先前的夢境也不住在腦海播放,反覆回味鍾正的愛恨嗔痴與絕望傷慟,像在暗示什麼。


  驀地,心跳加速,一個他不願承認的強烈預感呼之欲出。


  「我……我到底是誰?」他茫然地呢喃著。


  「這個嘛。」聲音從身後響起,「就要看你準備好了沒。」


  唐迎樂轉過身,看向突然冒出來的女孩,「小姬!」


  「唷呵。」小姬揮了揮手,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終於在這裡碰面了。」


  在眼前晃動的白嫩小手有些眼熟,唐迎樂靈光一閃,挖出了記憶中的一些畫面——在鍾父失控時憑空拍出的一掌、歸山子遺言錄影捕捉到的殘影,還有……手機爆炸時將他抓進小黃文的那隻手!


  「你!」他激動地伸出食指,「你就是那個女鬼作者!」


  小姬偏頭避開那根食指,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還是你在網上無話不談的知心好基友呢。」


  唐迎樂一愣,更加震驚了,「《把個屍基》?」


  那個推薦他看《迴生境》的好基友?


  「哇靠!」


  他直接一個哇靠!


  女鬼作者會不會太有敬業精神了?為了搞穿書普類,居然親自臥底GAY群挑人選,並花兩年時間跟對方培養感情,真是太有心了,他好感動……


  個屁!


  「你為什麼要抓我穿書?」他氣勢凶狠地質問。


  小姬也氣勢凶狠地質問:「那你為什麼把《廻生境》看成小黃文?明明全文無車就很清水!」


  唐迎樂理直氣壯,「哪裡清水了?那麼多NP輪暴還有獸交生子SM,結局還在打炮中被凍死,這麼獵奇重口,你自己說哪個字翻過來不叫小黃文?」


  小姬也理直氣壯,「老娘就他媽的沒寫過這些劇情,你到底是去哪裡看的文?」


  唐迎樂頓時一噎,氣勢略虛,「就……就一個論壇……」


  「論壇?」小姬冷笑,「我丟給你的網址好像是一個叫香蕉筆的創作平台吧。」


  唐迎樂更虛了,腳趾都快摳出一個花東縱谷,而且是隨時都會板塊碰撞山崩地裂的那一種,「我、我家沒裝網路,手機流量又不太夠,不方便在網上一頁頁點來看,就……換了個方法……」


  越說越小聲。


  「喔,盜文網下載txt檔,一次免費看個爽,我懂。」小姬笑得更燦爛,牙齒更雪亮,「然後還連標題都沒看清楚,就點進同人區,抓到網友接龍的惡搞同人文版本,老娘真是太、懂、了。」


  瞎、瞎悔(什麼)?


  惡搞接龍同人文?


  腦中一陣雷電交加,他終於悟了!


  難怪好好一個用刑偵劇開頭的愛情文,後續會這麼「撲朔迷離」,不僅前後邏輯狗屁不通,每一章節的風格和世界觀還像人格分裂似地群魔亂舞,結局更是使勁挑戰人類的極限踩著雷點跳舞,害他以為自己在渡「雷」劫。


  但原來——是他看錯了文!


  「所以……」他戰戰兢兢地吞了個口水,「我穿的不是小黃文?」


  小姬繼續微笑,「你很想穿進小黃文嗎?」


  唐迎樂快速回憶劇情,並在浩瀚黃河中「基」情暢游一圈後,就在小姬的灼灼目光下掙扎上岸,乖巧地土下座,「對不起,我錯了。」


  「哼。」小姬收起暗藏的殺氣,恢復正常語調說:「現在你明白了吧。」


  「明白……」唐迎樂小心翼翼地看她,兩根食指互相戳了戳,「看盜文當免費仔會遭報應?」


  小姬一噎,差點斷氣,「有這個覺悟是很不錯啦,但老娘說的是你之前的那個問題,你明白自己是誰了嗎?又或者該說,你準備好接受答案了嗎?」


  「唔……」唐迎樂再次茫然。


  也不知是不是小黃雷文的影響太大,他一想到那可能的答案,就渾身不對勁,怎樣都無法接受「鍾正」這個人,但每一次作夢,卻又能真切地與鍾正共鳴,更可怕的是,他現在才猛然驚覺,腦海裡那些關於「唐平」的記憶其實一直都是模糊的,就像看過資料後留下的片面印象,遠不如鍾正帶給他的回憶清晰鮮明。


  「等等,你給我點時間。」他抱著頭蹲下來,努力釐清在現實世界裡的記憶。


  唐平的人生轉捩點就在兩年前,鍾正的死亡也在兩年前。


  而他在醫院醒來後,的確曾失憶過一段日子,是從來探病的老師、同學、打工的店長與同事等人的交談中,將支離破碎的資訊連接起來,才一點點喚醒唐平的記憶。


  然後,他一出院就改了名,理由是——厭倦過往,想展開新的人生。至於這想法是從何而來,他從沒仔細想過,只當是被突來的惡疾嚇到所致。


  之後的兩年,常有人說他變了很多,簡直不像同一個人……


  唐迎樂抬頭看向小姬,「《廻生境》的原文是真實故事嗎?」


  小姬也蹲下身,雙手抱著小腿,將下巴放在膝蓋上,「是真人真事,由鍾正覺魂裡所能探取到的殘缺記憶寫成,沒有任何改編。」


  唐迎樂忍不住學她的動作,「那原文的結局?」


  「大BE,全文就在鍾正被掐死的那一刻結束。」小姬嘆氣,「這年頭寫文真不容易,虐點多了被讀者罵,結局不如期待也會被寄刀片,所以有讀者不滿這個結局,判定作者惡意爛尾棄坑,就聯合幾個網友寫出那種槽點滿滿的惡搞接龍。」


  居然是這樣。


  唐迎樂愣著一張臉,回想自己看錯文打下的黑評,不由兩頰一燙,恨不得再穿一次,就穿回上錯論壇抓錯文的那一天,一掌巴死自己這個蠢蛋。


  突然,他覺得不對,「既然是真人真事,你就這麼寫出來,還公佈在網路上,就不怕被相關的知情者發現?不會有人去查嗎?」


  「不會,因為『迴生境』這三個字本身就是一個咒。」小姬嘿嘿笑了下,「一個會讓人深信這只是一個虛構故事的咒,就算是鍾正他老盃看到了也認不出文裡的主角是他兒子。」


  唐迎樂呆了呆,一提到鍾父,心裡便又浮現更多問題,「那……莫笙和其他人呢?」


  小姬點了點頭,「莫笙的經歷是真的,馬桑靈、魏聞之、賴雄父子幹的壞事也全是真的,但多虧你們成功延續了故事,還原事件真相,將這些人的惡行揭發出來,我們才總算找到擾亂陰陽秩序的禍首,把那個該死的因果陣破了。」


  「你們?」唐迎樂進一步追問,「你們又是誰?」


  小姬笑了下,「其實你大概也猜到了吧?」


  唐迎樂咬了咬舌頭,遲疑地說:「神?」


  「呃。」小姬抽了下嘴角,略有尷尬,「差不多啦,但我只是幫大神們跑腿辦事的小鍾馗,離成神還差得遠。」


  「鍾馗?」唐迎樂震驚地上下打量,「不像啊!」


  小姬擺了擺手,「人間傳說的那位總鍾馗早就去投胎整容啦,現在的總鍾馗是我師父艾聿,我們都只是在部門工作的鬼差,部門正式名稱是鍾馗警司部,也就是靈界警察啦。」


  「喔,靈界……也搞現代化了啊。」唐迎樂又覺得奇怪,「但既然你們是靈界的神和鬼差,怎麼會不知道陽間的事?不是聽說判官有一本紀錄善惡的書嗎?翻紀錄就知道兇手是誰了,幹嘛還搞出一個書中世界?」


  「原本是這樣沒錯。」


  小姬嘆了口氣,將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但總有人異想天開,試圖以邪法蒙蔽天道,把世間因果搞得亂七八糟,以往都有觀業明眼趁大禍將起前把禍首解決掉,靈界才沒被影響到,誰知這一次竟會全盤崩局。」


  「一開始還不明顯,直到兩年前,靈界的資料庫系統突然出現大量亂碼,別說審判部查不了善惡紀錄,無常部也跑不出勾魂名單,只能集體加班見鬼就勾,枉死城都塞爆了,孟婆部更是作業大亂,那麼多的投胎位子說沒就沒,應當斷子絕孫的卻莫名有後,大佬們都快起笑(發瘋)了。」


  「他們也想找觀業明眼問一問,但這種由天地靈氣降生的存在是不會被登記在冊的,所以大佬們聯手起卦,好不容易算到『鍾正』是破局關鍵,結果呢?」她無奈地瞥了眼唐迎樂,「關鍵人物竟也莫名其妙地死了,還放棄自己,差點成為望川孤魂……」


  「望川孤魂?」唐迎樂記得夢境裡也有人提到過。
  小姬神情一肅,語氣有些沉重,「在望川河上飄盪的孤魂,他們不再渴望生命,既放棄了現在,也遺失了過去,更斷送了未來,從此成為毫無意識的孤魂野鬼,會漸漸地被河水消融,最後完全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
  「這樣的鬼其實還不少,特別是自殺或在絕望中放棄求生的人,最容易成為望川孤魂了。」小姬嘆了口氣,兩手一攤,「總之呢,鍾正的情況太差,沒辦法,我們只好展開廻生境計畫。」
  唐迎樂聽到這,總算明白《廻生境》並不只是一個網文,還更像是一把為特定對象量身訂製的鑰匙,便問:「廻生境到底是什麼?」


  「是回溯前生的幻境,也可以說是一個虛擬世界,那世界以主角為中心,牽引出所有因果關聯者,引導主角抽絲剝繭找出最終的真相。」小姬見他一副有很多問題的樣子,便索性一口氣都解釋了遍。


  廻生境如一場夢,不論夢長夢短,在現實裡都不過是一個晚上。


  靈界藉由廻生境的發展,先是查到了魏聞之,發現對方是靈界逃犯,立即派出鍾馗精英去陽間搜捕,誰知春禾醫院的法陣已被遷移,魏聞之下落不明,直到唐迎樂在迴生境裡被綁架,他們才得知真正的幕後主使,但以魙為陣眼的法陣太過穩固,連天道都找不到馬桑靈,更別說他們和系統。


  「於是,我們找上你的那隻鳥。」小姬說道。


  唐迎樂一愣,「你是說巨巨?」


  「嗯啊。」小姬沒好氣地撇了撇嘴,「因為牠是意外跟你一起進來的,並不屬於前生的因果關聯者,算是偷渡,就變成了病毒般的Bug,導致原先要綁定你的系統失敗,害我不得不親自上陣,混進偵二隊接近你,但我們又不能過度干涉劇情,以免影響迴生境的穩定度,所以只能給予技術上的支援。」


  說著,她語氣又緩了下來,「但也幸好有這個『病毒』存在,你一召喚巨巨,就等同利用病毒攻擊防火牆,令結界露出破綻,我才能捕捉到訊號溜進去,配合你們搜尋法陣和魙,然後將座標回報給上級,讓他們在陽間攻破法陣,還救出白道的身體與歸山子,以及包括何簫在內的所有亡魂。」


  說到白道,唐迎樂就神情微動,小姬看出他的心思,便順道補充:「白道本就元氣大傷,兩年前又為了救鍾正的魂魄再次重傷,意識不清,稍有不慎就會魂飛魄散,我們也不敢貿然觸碰,直到你在廻生境牽引他的意念尋到肉身,才有甦醒跡象,如今已能脫離玉石,正式接受治療了。」


  「至於你們最後看到的那個魙,只是它殘存的意念投射,現實裡的溫少華已經被冥神彼岸先生誅滅了,馬桑靈也被我在迴生境裡打上罪印,將在現實裡飽受業報反噬之苦。」


  「反噬?」唐迎樂大驚,「迴生境裡的遭遇會影響到現實生活?」


  「當然。」小姬意有所指地說:「迴生境像一場夢,但也只是像,一旦結束,因果會自己尋機回到正軌,該來的報應自然也會到。」
 
  「那我看到那些打人的手又是怎麼回事?」唐迎樂十分好奇。


  「既然是一場夢,難免有夢境脫序的意外,系統會自動偵測可能脫序的對象予以修正。」小姬說到這,又忍不住來氣,「就好比那個歸山子,不愧是離成聖只差一步之遙的高人,竟然能看穿幻境,我為了避免他影響計畫,只能盯著他修Bug,但誰知道他會把自己搞到失蹤,害老娘瘋狂加班都找不到人,最後不得不放置不管,幸好這傢伙自閉慣了,沒出什麼大錯。」


  「……」


  唐迎樂無語了會,在急遽加速的心跳聲中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那……為什麼是我?」


  小姬挑眉,「你覺得呢?」


  他動了動嘴唇,卻說不出心中的猜測。


  如果他是鍾正,那就表示他已經死了,而且還死在莫笙的手裡,那他在迴生境重生一回的經歷算什麼?他對渣男友的怨懟就該從此一筆勾銷嗎?


  如果他不是鍾正,那他代替鍾正走這一遭又算什麼?


  而且,幻境歸幻境,現實歸現實,幻境中的NPC又能跟現實裡的那一個算作同一人嗎?


  就算他真的是鍾正,他能原諒幻境裡的莫笙,卻不等於他能不對現實的莫笙心懷怨懟,但若他繼續當唐迎樂,又能夠帶著對NPC的愛戀回到現實,在孤寂的思念中過下去嗎?


  「我……」他煩躁地揉亂一頭毛,「我好像陷入死胡同了。」


  小姬也看出來了,便伸出兩隻手擺在他面前,掌心上各有一顆金色和銀色的石頭。


  「你呢,有兩個選擇。」她舉起金色的石頭,「一個是按照你最初的願望,完成任務就回到現實,從此福來運轉,一生順遂,富貴平安,但代價是必須消除在廻生境裡的所有記憶,就當是做了一場迷迷糊糊的夢,這個如何?」


  唐迎樂吞了個口水,「聽起來很棒。」


  不僅將他失戀的顧慮一筆消除,還能一躍成為人生贏家,簡直比他最初預想的結果還要好上不只百倍,他是腦子有病才不選這一個。


  他咬了咬牙,「那另一個呢?」


  「另一個啊。」她眨了眨眼,舉起銀色的石頭,「就是繼續把故事走完。」


  唐迎樂訝異,「還沒走完嗎?」


  「當然還沒。」小姬舉了個例子,「你想一想,主角打完反派大BOSS後突然暈倒,也沒有其他交待,就直接打上THE END,你是讀者你爽嗎?」


  唐迎樂把自己代入情境想了想,頓時非常氣憤,「馬的,棄坑爛尾可恥!」


  「沒錯!」小姬一臉感同身受,「所以?」


  所以……


  他盯著小姬手上的金石銀石,良久,緩緩地伸出手。


***
後記:


  大溼說文解字:
  唐平=躺平。
  唐迎樂=躺淫樂(X)躺贏了(O)


  本文又叫《看完盜版同人的我居然穿到了正版原文?》🤣(#


  希望有把穿越的真相解釋清楚,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在留言提出,我之後修稿看怎麼改(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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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4.28.2022 / Penana首發:04.24.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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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3-6-1 23: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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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我的糖

  在醫院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


  「終於活過來了。」


  當溫熱的毛巾一敷上臉,唐迎樂就發出舒爽的嘆息。


  莫笙失笑地隔著毛巾為他按摩,待每一個穴位都被按壓過後,才輕柔地擦淨每一處肌膚,連脖子都不放過,而後又握住他的手細細擦著,「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唐迎樂搖了搖頭,感受一下空空如也的肚皮,「除了很餓以外。」


  「已經通知你爸媽了,他們很快就帶飯過來,我先給你削個水果墊一下胃。」莫笙擦完手,低頭親了他一口,就回浴室洗毛巾。


  唐迎樂環顧鍾父為他安排的單人房,只見四周擺滿花束和水果,看來這三天來了不少人。他伸個懶腰活動一下筋骨,想起甦醒前的那番談話,心情又不淡定了。


  「故事還有多久結束?」在選擇銀石後,他忍不住問小姬:「結束後,故事裡的人會消失嗎?我又會變得如何?」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小姬感傷地搖了搖頭,像在說這是我倆的最後一面,「畢竟我只是一個基層小鍾馗,每天過著跟你們一樣上班打鬼下班擼貓妖的社畜生活,有死以來的最高成就也就只是不小心認了靈界三巨頭之一的總孟婆當乾兒子,除了偷聽大佬們的八卦外,一直是過著平凡無奇的鬼生,哪有資格干涉高層的機密,所以你找我走後門也沒用。」


  「……」


  你要不要聽一聽自己在說什麼?


  「先吃蘋果好嗎?」


  唐迎樂回過神,見莫笙已回到房裡正在挑水果,就應了聲好,待對方挑好坐回床邊時,才問:「大家怎麼樣了?」


  莫笙拿起小刀熟練地削著蘋果,邊回答:「巨巨說要閉關渡劫就飛走了。太師父和雷二爺久別重逢,在知道你只是精力耗費過度,沒什麼大礙後,就帶著我師父去喝酒搓牌,然後送他去地府,但他們每天都會過來幫你運功療傷,至於我師叔……」


  像是不知該從何講起,他凝起眉頭,默默地將蘋果切成一塊塊。


  唐迎樂也安靜地望著對方。


  此時的莫笙不再頂著進度條,看起來與一般人無異,但言行舉止都沒有任何變化,就連那條聯繫兩人的業線也散發著溫暖的銀光,彷彿什麼系統任務都是幻覺,而他依然是他,莫笙也還是……自穿越以來他所認識的莫笙。


  他動了動手指,想去勾那條業線,但最終還是打消了主意。


  莫笙切好蘋果,插上牙籤遞給他,才接續前面的話題,「我前天替太師父去探望她,她蒼老了許多,頭髮全白了,神智也不太清醒,一下把我當成太師父求我原諒她,一下又把我當成溫少華,說她是被魏聞之騙的,一下又回過神說她不知道何簫是我哥,她若知道就不會出手。」


  「她應該改名叫馬後炮。」唐迎樂翻白眼。


  莫笙也輕笑一聲,隨即淡下神情,「你爸說他們在別墅的後院裡挖出許多白骨,地下室還有被解剖的屍體與骨灰罐,還有大量的血跡反應,兇器也找到了,初步判定至少與十幾樁失蹤案有關,很可能會被判處死刑。」


  唐迎樂接過蘋果,感覺心裡有些沉,「那白爺爺還好嗎?」


  莫笙抿了下嘴角,注視著他的眼眸有說不清的惆悵,「有雷二爺陪著,會過去的。」


  唐迎樂點了點頭,不知該接什麼話,只能一口口地咬著蘋果。


  雖然他已能肯定自己就是鍾正,但情感上仍十分混亂,記憶也零零碎碎的,那些伴隨而來的怨懟、憾恨與挫敗也趁隙而入,攪得他心煩意亂。


  啊啊!這種無法預測後果的情況真的好煩啊!


  獨煩煩不如眾煩煩,他決定在心中發出深情的呼喚。


  「巨巨——」


  「叫魂啊?」


  煩躁的正太奶音在腦海響起,嚇了他一大跳,「還真的叫到了?你不是在渡劫……不對,你也還沒出去嗎?」


  「渡劫哪裡都可以,天雷還有半小時才打下來。」巨巨煩躁地啾了幾聲,「有屁快放。」


  為免鳥主子等得不耐煩就領著天雷衝過來,唐迎樂趕緊將煩惱都倒出來。


  巨巨聽完後,沉默了一會,「你這個問題,不只是你的問題,還是全人類千萬年來都在思考的重大議題。」


  「這麼厲害?」唐迎樂不禁肅然起敬,「什麼議題?」


  「人生。」


  巨巨操著一口奶音,老氣橫秋地感慨,「這就是人生啊,啾。」


  「……」


  「不過,我算是明白他們這麼做的用意了。」巨巨說:「過去不可改,未來不可知,唯一能把握的就只有現在,所以這問題的答案在你身上。」


  「太抽象了。」唐迎樂感覺腦細胞疼,「能不能具體點?」


  巨巨便吐出兩個字:「用『心』。」


  用心?


  是指要用心對待故事裡的每一個角色嗎?


  他抓了抓腦子,不太清楚該怎麼做,但一想到這段日子以來,他與莫笙、鍾家父母、老張等人的種種,特別是心中的每一次觸動,便又覺得無法將這些人都當成單純的NPC。


  唉,算了,假的就假的吧,管他是鍾正還是唐迎樂,誰還沒有當過夢男夢女迷戀紙片人到無法自拔的時候?反正就走一步算一步啦!


  「唐唐?」一隻手伸過來,奪走被咬在嘴裡的牙籤,「在想什麼?」


  唐迎樂正沉浸在身份認知的衝突中,一時沒反應過來,脫口就說:「嗯?叫我什麼?」


  莫笙疑惑,「唐唐啊,你不是讓我喊你的綽號嗎?」


  「喔,對喔。」唐迎樂回過神,「是我讓你從我的『網名』裡挑一個字喊的。」


  誰知莫笙搖頭,「不是從網名裡挑的。」


  唐迎樂納悶,還以為是自己記錯了,「那是怎麼挑的?」


  莫笙握住他的手,像是要將他抓牢一般,緊緊地包覆在掌心裡,「我這麼喊你,不是因為你叫自己唐迎樂,而是因為……」


  「停!」唐迎樂立刻羞紅著臉打斷。他緊張地往門邊瞧,小聲說:「別又說什麼我嚐起來很甜,這裡是醫院,太……那個……羞恥了。」


  而且還會讓他的顱內小劇場再度營業,就從病房普類開始!


  莫笙一頓,想起之前在親密時說過的害躁話,不禁也耳根發燙。他輕咳一聲低下頭,快速解釋:「是因為你曾經給我一顆糖。」


  唐迎樂眨了眨眼,努力回憶一番,「什麼時候?」


  難不成又是原文……呃,正版原文裡酒醉差點亂性的那一晚?


  莫笙笑了笑,眼裡浮起淡淡的懷念,卻沒有直接回答問題,「我小的時候家裡過得很苦,我爸發生意外失去一條腿,沒了賴以維生的工作,奶奶也身子不好需要人照顧,我媽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就離開我們,所以我和我哥經常被同學取笑是沒媽要的掃把星,我那時脾氣不好,就跟他們打架,打到學校叫家長,但奶奶沒有責備我,她用撿瓶子換來的錢買了盒糖給我們,那糖很甜很好吃,我很喜歡,她就說:『喜歡吧,好好記住這個甜味,人生不會只有苦的。』」


  第一次聽到這段溫馨的往事,唐迎樂動容不已,也為小何笙感到心裡揪疼,但同時也頗為震撼,並對人生更加懷疑了。


  「你……你是說……」他的表情逐漸裂開,「我很像你奶奶?」


  所有溫情瞬間消退。


  原來他們走的不是基情,而是祖孫情?


  「不……」莫笙差點被一口氣噎死,「我還沒說完。」


  「喔。」唐迎樂鬆了口氣,原來只是先埋個伏筆,便誠心道歉,「那你繼續。」


  莫笙微微抽了下嘴角,也不知是在查看什麼,眼白上翻幾度角,就迅速回到正常的位子。他輕咳一聲,努力找回遺失的氣氛。


  唐迎樂也配合地閉緊嘴巴,睜大誠摯的雙眼。


  哎唷,打完大Boss的真情時刻要來了,好羞澀!


  他表面鎮定,內心蒼蠅搓手,準備迎接一段浪漫的告白,然後就見莫笙緩緩張唇,說出一段開場白。


  「鬼門關那晚。」莫笙低頭摩挲臥在掌心裡的手,「我們第一次一起看百鬼夜行之前。」


  唐迎樂點了點頭,快速回憶那一夜。


  ——他們先是在家裡吃了頓莫笙親手煮的龍蝦套餐,然後一起上頂樓把王一德放出來談判,順便讓王家兄妹團聚,他還拍了張阿飄版的上帝之手,然後……


  「我剛送走一個跳樓自殺的少女亡靈,那亡靈的精神狀態非常差,說出來的每一個遭遇都十分惡劣,連帶我的心情都受到了影響,所以做完超渡法事後,我突然覺得很累,甚至懷疑自己在做什麼,然後……」


  莫笙彎起眼角,露出像在回應記憶中那人的笑容,「我就看見你出現在頂樓,敲著玻璃對我笑。」


  咦?


  唐迎樂錯愕地神情一僵。


  不對吧,那一晚明明是他們一起上的頂樓,而且跳樓自殺的少女亡靈不就是王佳佳嗎?她明明是被腦洞鬼帶回靈界的,沒有什麼超渡法事吧?


  莫笙沒有忽略他的疑惑目光,卻握緊他的手繼續說:「我當時問你:『這麼晚了還不睡?』你說:『想上來看螢火蟲。』」


  螢火……蟲?


  唐迎樂茫然回望,卻只見莫笙眼裡盈滿溫柔而深情的明亮笑意,彷彿那晚映滿夜空的螢點都被裝進了那雙眼裡,教人怦然心動,甘願深陷其中。


  剎那間,一道光在腦中炸開,撕破黑霧,露出藏在深處的畫面。


  ——那些比「唐平」還要鮮明深刻的記憶。


  *  *  *  *


  九月七號,鬼門關當晚。


  又一次在夜色中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公寓,他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換下外出服走進浴室,機械性地重複著清洗工作,滿腦子卻都是文創區撞人案的重重疑雲。


  肇事者是鬼不是人,為了報復賴初珅二度製造車禍,被撞死的女主持人亡魂指控賴初珅拿她擋車,而賴初珅看似茫然又心痛的外表下,卻是充滿殺意的驚懼靈魂,似乎很清楚這場災禍的真實目的。


  究竟這人藏著什麼祕密?


  「叮鈴——」


  提示的鈴聲忽然響起,打斷了思緒。


  他回過神,發現快十二點了,依循過往的習慣,往年這個時候他都會跑到天台上,喝著啤酒,欣賞一年一次的獨特「風景」,今年也不例外。


  匆匆洗完澡換上乾淨的外衣,他打開冰箱,頓了一下,想起那個總是晝伏夜出的研究生,便捎上兩瓶啤酒,出門往樓上走去,敲響頂樓加蓋的玻璃門。


  很快地,門開了。


  「這麼晚了還不睡?」莫笙剛洗過臉,一雙桃花眼略帶水汽,鬢髮還滴著水珠,一路滑入微露鎖骨的領口,有些性感。


  他抿了抿唇,努力壓住加速的心跳,裝出鎮定的樣子,「想上來看螢火蟲。」


  莫笙跟著他走出去,看了看左右,笑問:「這裡看得見螢火蟲?」


  當然看不見,因為此螢火蟲非彼螢火蟲,而是百鬼夜行,不是一般人能欣賞到的美景,可惜莫笙對民俗文化的研究再深,也依然是個麻瓜,他不能說出來嚇到對方,就遞出啤酒,開玩笑地說:「只要心裡想著有就一定有。」


  莫笙果然被逗笑了,便接過啤酒,和他一起在天台上坐下。


  那一晚,他們聊了許多。


  莫笙問:「為何你每年這一晚都要守夜?」


 「悼念吧。」他仰望看不見星光的台北夜空,輕聲說:「那些已逝的人們,可能有我們的親友,也可能有我那些案子裡的被害人,當然更多只是陌生人,我想像他們會在這一晚一起變成螢火蟲飛上天空,去往比人間更乾淨更快樂的世界……」


  他笑了笑,眼裡有幾分自嘲,「大概只有這麼想著,才能不對未來感到害怕或孤單吧。」


  莫笙低頭想了想,隨即也揚起嘴角,「那我也希望能看見螢火蟲。」


  後來,「螢火蟲」真的出現了。


  點點螢光漫天飛舞,幾乎照亮整遍夜空,比繁星還要耀眼。他專注地望著這一幕,在心中無聲詢問:「何簫,你在嗎?」


  ——他不知道,一直扮作麻瓜的莫笙也驚奇地睜大雙眼,在心中默念:「哥,你在嗎?」


  星辰如海市蜃樓,在秒針跳過一輪後,就變回死氣沉沉的黑幕,而他們早在璀璨消逝之前,便在摻著酒精氣息的相互凝視中,交換了一個吻。


  不過這吻才持續幾秒,他就皺著眉退開,「怎麼有點苦?」


  莫笙想起什麼,歉赧地說:「抱歉,我剛服過藥。」


  「服藥?」他擔心皺眉,「你生病了?」


  莫笙搖頭,「不是生病,只是……嗯,一般保健用的中藥而已。」


  「喔,你天天熬夜做研究,是該補一補。」他鬆了口氣,想起口袋裡有白天傷患家屬的小孩送的糖果,便對莫笙說:「來,張嘴,啊。」


  莫笙依言張嘴,就被塞進一顆小熊軟糖。


  他塞完了糖,就抱住莫笙,再次親了過去。


  這一次的吻停留得很久,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


  他漲紅著臉,在莫笙同樣忘我的熱切目光中,強忍羞意地舔了舔嘴唇,而後揚起燦爛的笑容,「現在是甜的了。」
  
  *  *  *  *


  「那一晚,我很累,很無奈,也很徬徨,但是你讓我想起了人生的甜味。」莫笙捧起唐迎樂的手,像捧著最珍貴的寶珠,用嘴唇輕輕摩挲,「唐唐,你是我捂在心裡的一顆糖,一直都是。」


  唐迎樂不敢置信地張開嘴。


  為何莫笙會有這段記憶?明明他們在迴生境裡不是這樣發展的。


  不期然地,他想起餵他喝忘情湯的人曾說過……


  ——「另一個人的狀況如何?」


  另一個人是指誰?會不會跟他一樣,也……


  莫名地,眼眶開始泛疼,良久,他才終於找回聲音,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偏偏舌頭卻像打結般無法把話說全,「莫笙,你……你是不是……」


  病房門被一把推開,流入外頭的匆匆人聲與摻著飯菜香的關切呼喚。 


  「小正,你總算醒了。」


  他看著來到眼前的父母,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只能愣著表情,任由鍾母捧著他的臉心疼查看。


  「唉,又瘦了。」鍾母的手很冰,在短暫的碰觸過後就收回去,像怕凍著了還在養傷中的兒子,唐迎樂卻發現母親的身影比上回還要單薄,似乎……整個人都淡化了一層,介於半透明與實體之間。


  怎麼回事?


  他心有不安地轉移目光,對上鍾父泛著血絲的雙眼,竟見父親的鬢角是灰白的,而眉間與眼角的溝壑也比記憶中還深上不知幾許,彷彿他這一昏迷不是只過了三日,而是三年。


  不過,那頹老滄桑僅是一個須臾的變化,便又恢復記憶中的硬朗模樣,就連鍾母也褪去稍許蒼白,變得有生氣許多。


  但這一切已騙不過唐迎樂,因為他終於明白了小姬說的那句話。


  「以主角為中心,牽引所有因果關聯者……」


  一切他覺得違和的地方都有了解釋。


  ——鍾父不時對他流露出思子的哀傷,初見莫笙時,還如見殺子仇人般表現出強烈的敵意與激動。


  ——第一次回鍾家,鍾母的第一句話是:「媽終於等到你了。」


  ——莫笙被下傀儡術殺害他未果,隔日清醒後,不斷自責呢喃:「原來是這樣。」


  ——馬桑靈在落敗崩潰後,也反覆地說:「結局不該這樣。」


  原來,這些NPC的異常都不是異常,而是夢中的偶然甦醒。


  也原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霎時,視野徹底模糊,捆綁覺魂的枷鎖「喀擦」一聲解開,記憶汨汨流出,關於鍾正那短短二十六年雖歷經劫難卻也曾經幸福的人生,全都回來了。


  在眼淚奪眶而出之際,唐迎樂用手臂捂住臉,泣不成聲。


  兩年前,他喝下忘情湯還陽,忘卻了生前事,就在渾渾噩噩中接收該身體殘留的記憶,以為自己就是唐平,還升起渴望拋棄過往的念頭,便改名叫唐迎樂,過起了不爭不求、得過且過的消極日子。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原來自己跟馬桑靈一樣,都放棄了自己的人生,自以為斷開一切,不用再經歷那些苦痛與難關,為「新生」沾沾自喜,可實際上,他也不過是命運的逃兵。


  為什麼他當時會那麼輕易地放棄?


  為什麼他就不能再多堅持一會?


  潛藏深處的懊悔破繭而出,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幾乎忘了此刻身在何處,直到冰涼的手拂過他的髮絲,將他抱入柔軟又倍感安心的懷裡輕輕拍撫,才漸漸平復下來。


  他抬起紅腫的雙眼,仔細打量父母的容顏。


  此時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彷彿都意識到了什麼,極有默契地維持著這安靜而和諧的時刻,儘管唐迎樂內心有許多話想要傾訴,卻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適。


  最終,還是只有三個字。


  「對不起。」


  泛紅的雙眼再次落下淚珠,他記起了他與父親的最後那一場爭執。


  那一天,他擅自將賴初珅來警局會談時在水杯留下的指紋與袖釦做比對,確認對方在連環姦殺案中的嫌疑後,就興沖沖地回家告訴父親他找到證據了,然而父親卻又一次大發雷霆。


  「你根本不知道賴雄的勢力有多大,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到底要怎樣才是時候?文創案他又殺了一個人,那女人到現在都還在死不明目地跟著他,求我給她一個公道,難道我們要眼睜睜看著他繼續害人嗎?」


  他們當著母親的面狠狠吵了一架。


  最後父親甩了他一巴掌,氣急敗壞地罵道:「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兒子?無知愚鈍講不聽!」


  而他也在甩門離開前,洩忿似地吼回去:「那你們就別給我這雙眼睛啊!你以為我想變成這樣的怪胎嗎?我也想當個普通人啊!」


  然後……便沒有然後了,因為他就死在了那天晚上。


  鍾榮光抿緊顫抖的嘴唇,幾番吸吐,才將幾欲溢出的哽咽壓下,卻壓不住眼角的溼意,低沉地說:「是爸爸該說對不起,你……幹得很好。」


  唐迎樂好不容易忍住的淚又要潰堤了。


  「唉呀,一家人哪有不吵架的?把話說開了就好,幹嘛搞得這麼煽情?」鍾母率先擦掉眼淚,指使丈夫把桌子搬過來,就打開保溫盒擺在兒子面前,「餓壞了吧,來,快吃,以後我們母子倆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才不要理你爸。」


  鍾榮光立刻婦唱夫隨,笑得有幾分年輕時耍嘴皮子的無賴,眼裡卻也流露出濃濃的不捨與感傷,「是,以後你就聽你媽的話,好好照顧你媽,別又老是到處亂跑,至於我這個糟老頭,就算是一個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用管我啦。」


  鍾母沒好氣地瞥了眼丈夫,眼白非常大,轉頭就又是一個溫暖的慈母,但拍撫兒子肩膀的手始終不曾有半點溫度,也不知她這兩年經歷過了什麼。


  唐迎樂低下頭,握住母親冰冷異常的手,忍不住又落下一滴淚,再抬起頭,已是明亮的笑容,心中似有什麼被放下,也有什麼被拾回。


  迷霧散去,他看見父母眼底的釋懷與愛意,也看見了莫笙站在角落的深情凝視,想起對方說的甜味。


  他想,他明白了用心。


  過去已經過去,未來還未來,但現在,他完整了。
  
  *  *  *  *  


  「滴!任務目標已達成,系統即將進入倒數。」


  突兀的機械音在腦海響起,莫笙神色微動,嘴角的弧度淺淡,既是欣慰也無奈,始終追逐「鍾正」的眼眸也漾起一層薄薄的水光。


  這一刻終於來了。


  他靠在牆邊,獨自看著病房裡和樂融融的一家三口,也看見了「鍾正」頭上的進度條在急速上漲,很快就填滿最後的空格,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斗大的倒數計時開始在視野裡跳躍。 


  「十、九、八、七……」


  他輕輕嚅動嘴唇,試圖獻上無聲的祝福。


  「六、五、四……」


  不知是否心有靈犀,心中所念的那人竟也轉頭望來,張口欲言。


  「三、二、一……」


  但該說些什麼呢?


  兩人的目光,都在傳達同樣的意念。


  「零。」


  最終,誰都沒來得及說什麼,只能在脈脈相視中,微笑。


  然後——結束。


***
後記:


  沒錯,莫笙也穿越重生啦,而且還看得到唐迎樂頭上的進度條唷AWA
  下篇是莫笙視角!
  再兩篇就結束囉,保證HE,不用緊張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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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4.28.2022 / Penana首發:04.28.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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