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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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見鬼的小黃文(81. 很長很長(完結))[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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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7-29 08: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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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文板分類
文章分類: 靈異志怪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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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在看完一本令人髮指的獵奇小黃文後,唐迎樂就穿越了。
  「啊哈!」他興奮地蒼蠅搓手,「難道我也是那擁有系統金手指的天選之子?」
  很可惜,系統沒有,金手指更別想,天選之子開局就遇上一位陌生人,對方溫柔體貼有夠帥,說起話來,一雙桃花眼還特別勾人,然而……
  「我是莫笙,你忘了?」
  莫笙?那個為了報仇就將男主「幹」到死的反派渣男攻?
  唐迎樂倒吸口氣,眼看對方頭上還頂著一根又粗又長的進度條,感覺一旦讀條完畢就會解除封印鬼畜化,便嚇得立刻奪門而逃,卻赫然驚見滿大街都是……「人」?
  再然後,他就發現——
  見鬼了!他穿的根本就不是小黃文啊!

  一句話簡介:見鬼了!我穿的小黃文有鬼!
  副標題:《封面詐欺》、《莫先生讀取中》

  配對:黑切白天師攻X顱內黃刑警受
  屬性:靈異玄幻、穿越重生、不專業刑偵、輕鬆歡樂無虐、甜寵不黃暴

  Penana獨家首發

  P.S. 《白月光孟先生》同系列作,劇情不相連,可獨立閱讀喔。

本文最後由 喵芭渴死姬 於 2023-6-9 23:5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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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7-29 08: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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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黃」天在上

  寂靜的夜裡,不知何來的風鑽進紗窗,吹來炎夏的溼意。

  青年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發出陣陣難耐的低吟,一抹艷色自輕啟的嘴唇向外蔓延,將潤澤的肌膚染上不尋常的淡粉,好似他整個人都浸泡在溫泉中,從髮絲到腳趾都在逐波搖蕩,灼燙不已。

  淡雅的檀香於鼻間繚繞,交雜著唇齒輕吐的酒精氣息。

  衣物窸窸窣窣地摩擦著,無力的身子任人擺佈,溫熱的觸感貼著肌膚在腰間游移,激起一絲又一絲的輕顫。他眉頭緊蹙地試圖閃躲,卻被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禁錮,耳邊還能感受到對方亂了節奏的吐息,與自己粗重的呼吸聲編織成耳鬢廝磨的曖昧。

  面對如此旖旎,唐迎樂依舊緊閉雙眼,嘴角……微揚。

  唉呀,又做春夢了嘻嘻嘻!

  作為一個自小就孤苦無依的單身狗,他的快樂就是這麼樸實無華,儘管這夢的節奏有點緩慢,卻恰好是他最喜歡的那種小火慢燉——先是半推半就、輕柔撩撥,然後一點點褪去衣物,再然後……

  「滴——」

  尖銳的機械音突兀響起,將浩浩黃海炸得灰飛煙滅。

  「警告!系統發生錯誤,綁定宿主失敗,請求管理員技術支援!」

  唐迎樂渾身一震。

  系……什麼?什麼失敗?

  剎那間,什麼追求快樂的心思都沒了,他的意識如魂歸附體般迅速一沉,從混沌中清醒過來,才驚覺春夢不是夢,他是真的正被人壓著,褲頭也正被人拉扯著。

  靠!有變態!

  他大驚失色地睜開雙眼,不說二話朝壓著自己的男人揮出一拳後,就拉住拉鍊半開的褲子滾下床,並匆匆抓起一隻拖鞋擋在身前,以極其狼狽的姿勢跌坐在地板上,怒聲質問:「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黃」天在上,雖然他是個渴望破處的小零,也幻想過天降一個老攻對他做些羞羞又髒髒的事,但媽媽說……不對,他是孤兒沒有媽,是老師說陌生人的棒棒糖不可以亂吃!

  幸好男人沒料到他會出手,在被打個正著後,就逕自皺著眉坐在床上,似是無法理解事情的轉變,遲遲沒有任何動作。唐迎樂便趁這個機會仔細打量對方,試圖將變態的猥瑣樣貌記下來好報警處理。

  結果這一看,他就在心中捂住臉,把腦漿盪出了驚濤駭浪。

  遙控器!遙控器在哪?他要按下倒退鍵,re一遍正確的甦醒方式!

  只見男人不僅長得一點也不猥瑣,還五官俊美,彷彿是被神之手精雕細琢過,帥到沒人性,身材也極好,寬肩窄腰,短袖T恤下隱約可見線條流暢的精實肌肉,簡直就是他們小零圈夢幻男神般的存在,非常值得一擼……

  啊靠盃啊!

  他一掌巴飛在顱內蕩漾的自己。

  重振心神後,他見男人依然默不吭聲,也不知是不是在裝傻,就壯起膽子再吼一聲:「喂!你誰啊?在我家幹什麼?」

  然後,內心有個小小唐在幫對方回答:「幹你呀。」

  「……」

  不、不行!唐迎樂,你不能這麼沒有底限!

  他繼續在腦海裡暴打髒掉的自己,邊一本正經地舉著拖鞋擺出防衛姿態,極力掩藏顱內快如彈幕的各種黃段子。果然!小黃文不能亂擼,擼多容易掉節操!

  終於,男人清醒過來,先是盯著他瞧了老半天,像在審視什麼般神色陰晴不定,若是套用小說的寫法,大概能用一個餅狀圖來詮釋什麼叫三分驚喜、三份懷疑、三分無措和一分的哀傷,精分得宛如一個狗血言情劇的男主角。

  就很浮誇!

  唐迎樂按捺著吐槽欲,心驚膽戰地嚴陣以待,直到他忍不住猜想對方是否下一秒就要來一波馬景濤狂風暴雨式的嘶吼時,才見男人莞爾一笑,柔聲說:「我是莫笙,你忘了?」

  啊,人帥,聲音也好聽。

  但他依然覺得智商受到了污辱,義正嚴詞地怒道:「我當然知道你是陌生人啊!」

  男人的嘴角一僵,「莫笙,何以簫笙陌的笙。」

  唐迎樂愣了一下,原來是指對方的姓名,便用理工科的腦子轉了轉,遲疑地發出靈魂質問:「何以簫笙陌的陌?」

  「……變幻莫測的莫。」莫笙無語,「又不是小說,哪來這麼罕見的姓?」

  「也對喔。」唐迎樂回完,就感覺這名字似曾相識。他捂著仍有些昏沉的腦袋,從莫笙那雙帶著笑意的桃花眼移開視線,見自己不在原來的住處,便警惕地打量四周。

  這是一間十分整潔的寬敞臥室,與他那間像要吸不到氧氣的蝸居截然不同,顯然這房子的主人有一定的經濟水準,而掛在對面衣櫃上的警服也證明了他的猜測。

  這麼說起來,難道是他受傷昏倒後,警察葛格接獲通報趕來救他,見他生活貧苦不利休養,就善心大發地把他接到家裡照顧,之所以會脫他褲子只是為了幫他檢查傷勢嗎?這真是太感人了……

  才怪!

  短短幾秒間,一場變態黑警綁架孤兒的喋血虐殺案就在顱內小劇場火熱上演,他抓緊手中的拖鞋,一手往後腰處摸了摸,確認沒被摘走什麼器官內臟後,稍微鬆了口氣,並佯裝鎮定地站起身,揚起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虛假微笑。

  「那個……時間也晚了,我……」他努力想著說辭,邊小心翼翼地往房門移去,卻在踏出幾步後猛然一頓。他詫異地揉了揉眼睛,再睜大雙眼,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看到的場景。

  「你頭上是什麼?」他驚疑問道。

  先前他坐在地上視野有限,又一心顧著人身安全,只來得及觀察到莫笙的相貌,直到剛剛視角轉換,才發現對方的頭頂上方竟懸著一條又粗又長的橫槓,橫槓的兩端呈尖角狀,槓身除了最左方有一點綠外,其餘全是淡灰色,看起來像極了電玩遊戲裡的進度條。

  莫笙聞言,抬頭看了下,俊美無儔的臉滿是疑惑,「頭上有什麼嗎?」

  唐迎樂震驚地張大嘴。

  該不會這根像進度條的橫槓只有自己看得見吧?

  面對莫笙毫無作偽的納悶神情,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飄開目光,滑過鄰近臥室門口的鏡子,不禁再次錯愕地倒吸口氣。

  這是誰?

  等等,房裡還有第三個人嗎?

  他迅速轉頭看了看身後,又看看鏡子,再看看莫笙,又看看鏡子,再看看身後……如此週而復始,就是沒在鏡子裡看見他自己,只見到一個眉目俊秀的陌生青年正瞪大一雙漂亮的杏眼,隨他的動作把一顆頭搖成了波浪鼓。

  花惹發?這是哪來的照妖鏡?

  唐迎樂非常錯亂,感覺腦袋要轉不過來了。

  然後,他就聽見莫笙悠悠的呼喚。

  「鍾正。」

  他頓了一下,顫顫巍巍地轉過頭,滿目驚呆地看向莫笙,「你叫我什麼?」

  莫笙望著他,眼底似有濃墨,既深邃又溫柔地說:「鍾正,怎麼了?」

  鍾……正?

  電光石火間,他想起「夢裡」那道警告「系統發生錯誤」的機械音,便閃過一個挾帶滾滾天雷的狗血念頭,有如一把開啟封印的鑰匙,將他昏迷前的那段詭異經歷一一在腦海回放,最終停留在電腦螢幕上的三個字。

  ——《廻生境》


  *  *  *  *


  《廻生境》是一部網路小黃文。

  它既清新脫俗,又非常地喪心病狂。

  不僅標題左看右看都與黃無關,開頭還來了場正經八百的刑偵劇,以主角「鍾正」的視角講述一樁連環姦殺案的始末,並在兇嫌身亡後自剖內心的罪惡,文風之沉重嚴肅,差點讓唐迎樂以為自己跑錯棚,要不是評論區有網友留言要耐心看,保證後面肉多汁美,否則他的「老婆」就要操作滑鼠往上按X了。

  儘管如此,唐迎樂還是很滿意鍾正這個帥氣小警察的設定,畢竟他身為一個在寄養家庭與兒福所之間流轉的孤兒,既沒錢也沒才,更沒有姿色,命中注定要當一隻單身狗,最大的慰藉就是在週末的孤單寂寞夜裡看個小黃文自娛自嗨,幻想自己是一個蘇翻天的小帥哥在賽車場上肆意縱橫。

  於是,在一個熱浪侵襲的夏夜裡,他快速洗完澡,就窩在不到兩坪的狹小公寓裡,捧著一碗廉價的泡麵,點開網友強力推薦的小黃文,對著發出嗡嗡噪音的老舊筆電目光如炬。

  然後……

  沒有然後!

  他被那部文的後續發展雷出了心理陰影,氣得他無視手機岌岌可危的網路流量,立刻上Line群跟基友們大吐苦水,接著就發生一連串意外事故——

  先是喝水被嗆,鼻孔噴水如柱……沒事。

  然後,腳趾勾到電腦線插頭,被電得一陣抽搐……沒事。

  接著,去浴室給腳趾沖冷水,不慎滑倒,後腦杓狠狠地撞在磁磚上……沒事。

  最後,他將吃完泡麵的碗拿去洗,一疊雜物從廚櫃硄啷啷砸下來……

  還是沒事!

  他摸了摸受到二次傷害的頭殼,正慶幸自己的命夠硬時,手機就漏電爆炸了。


  *  *  *  *


  「我?」顫抖的食指轉向自己,唐迎樂不死心地確認,「我是鍾正?」

  那個後續被虐得體無完膚的男主小賤受——鍾正?

  也就是說,他不僅在爆炸意外中,不慎跟上時下最流行的穿越潮流,還哪本書不穿,偏偏穿進《廻生境》這部狗血獵奇小黃文,變成了註定要被啪啪啪到死的主角?

  而且,傳說中會成為穿越者開掛小助手的系統還出錯失敗了?

  后里蟹(Holy shit)!

  他驚恐地倒退一步,再次盯著莫笙頭上的進度條,感覺非常不祥,因為他還想起一件更驚人的事——原文中,那個虐鍾正千百遍的鬼畜渣男攻,就是莫笙!

  幸好莫笙現在看起來還不渣,並揚著翩翩君子般的溫柔微笑走到他面前,用帶著幾分寵溺的悅耳嗓音說:「你不會是醉到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唐迎樂很想說不是,但他不敢,因為「穿越」的猜測實在太過驚人,他更傾向於眼前的陌生大哥在對他開玩笑,可是有誰開玩笑會先把人綁到一個特地佈置的房間,又設計一個人照人帥的鏡子,並算準他醒來的時間脫他褲子?就算是生日快到了,朋友要幫他搞驚喜派對也太超過了。

  莫笙見他驚疑不定地瞪著自己,便投降似地無奈說:「你叫鍾正,我們剛在酒吧認識,聊得很來,你不小心喝多了,我看正好順路就送你回來,記起來了嗎?」

  記、不、起、來!

  唐迎樂差點這麼吼回去。

  等等,剛在酒吧認識?所以現在是鍾正跟莫笙相遇的第一天?

  他心中一震,雙手抱胸把身子往後一縮,散發出要叫破喉嚨的決然氣勢,滿眼寫著震驚與憤怒的譴責——才第一天就把人灌醉拖上床?渣!

  莫笙從他的眼裡讀出訊息,十分無語,「是你自己喝醉了,硬要我幫你換睡衣。」

  「屁!老子才沒有醉!」唐迎樂怒道。

  莫笙挑了下眉,嘴角弧度微凝,一臉「你竟敢仙人跳?」的神情,頗有小黃文裡即將化身變態鬼畜的架式,驚得唐迎樂不由吞了下口水,迅速查看「迷姦未遂」的案發現場。

  這一看,不得了!

  他果然上半身穿著睡衣,褲子卻還是牛仔褲,一條睡褲也躺在床上,而被換下來的襯衫則整整齊齊地疊在床頭櫃上,至於莫笙,除了領口有些皺摺外,可以說是衣衫完整,若再仔細一瞧,還能發現對方的下巴有淺淺的牙印,像是被誰調戲過的痕跡。

  「……」

  唐迎樂默默地捏了一把冷汗。

  鍾正啊鍾正,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鍾正!

  為免準.鬼畜渣攻一受到刺激就拉快黃暴進度條,唐迎樂只得乾笑地鬆開雙臂,放下只能對小強造成傷害的拖鞋,低頭就要伸腳穿上。這時,一陣暈眩襲來,他立刻摀住嘴,臉色發白。

  莫笙像是早就有所預知,及時操起垃圾桶遞過去,時機之精準,讓唐迎樂「哇」地一聲,就能對著垃圾桶裡大吐特吐,成功以發酒瘋的形象洗清仙人跳的罪名。

  在一番手忙腳亂後,唐迎樂感覺舒服多了,便絞盡腦汁地想著說辭要打發莫笙離開,他好冷靜下來釐清頭緒。幸好時間也晚了,莫笙再三確認他沒問題後,就自動告辭離開。

  唐迎樂鬆了一口氣,跟著對方走到陽台送客,邊忍不住偷瞧莫笙頭上的進度條,見上頭除了左端的一小點綠色外,還標了個小小的1%,也不知究竟是意味著什麼。

  防盜門被緩緩推開,莫笙臨走前,回頭柔聲叮囑:「我就住在頂樓,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

  「好的,謝謝。」唐迎樂反射性答完,就果斷把門一關,才在夜風的吹拂下一凜。

  靠夭!鬼畜攻就住在他樓上?這個「巧合」是想嚇死誰?

  他六神無主地飄回屋裡,掏出口袋裡的皮夾,找出身份證一看,就瞪著姓名欄上的「鍾正」二字,片刻後,他又走進浴室裡,站在洗手台前,仔細對照鏡中的陌生面孔。那是一張乾淨清爽的臉蛋,眉眼秀致又不失英氣,鼻樑挺翹,嘴角還不勾自笑地微翹,比文章裡描述的模樣還要好看,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為了確認鏡裡的人真的是自己,他不死心地對著鏡子做了幾次鬼臉,又捏了把臉頰,痛感是那樣的真實,完全不像平時作夢那般隔了層遮罩,就不由狠狠地思考了下人生。

  ——他的和鍾正的人生。

  還記得《廻生境》裡,鍾正是在連環姦殺案結束的一年後,遇見莫笙並迅速陷入愛河,兩人交往一陣子後,莫笙就突然失蹤,再出現時,竟宛如變了一個人,對鍾正展開瘋狂的私(啪)刑(啪)報(啪)復,報復的動機則是要替含冤而死的哥哥報仇。

  原來,莫笙就是姦殺案兇嫌何簫的弟弟!

  當時他看到這裡,就激動地一拍大腿,心想難怪開頭要先來一場刑偵冤案,這種「我愛你但我恨你、我也愛你但我對不起你」的相愛相殺老梗最帶感了,這位作者大大真會玩!

  於是他歡喜地點下一頁,另一手也蓄勢待發,準備往面紙盒抓去。

  三分鐘後,他嘴角抽搐地抖了抖食指,快速跳下一頁,幾秒後,再下一頁、再下一頁,如此重複二十多次後,就雙手離開滑鼠與面紙盒,抖得有如風中殘燭。

  說好的相愛相殺甜甜虐虐小黑屋呢?

  為什麼會莫名其妙變成各種非常需要馬賽克作者卻拒絕馬的獵奇劇情?

  有多獵奇?

  除了自古不變的經典強暴啪外,還有輪暴啪、SM啪、獸交啪、觸手啪,甚至連生子啪都來了,到底男人是怎麼生子的他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他一路被雷得外焦內嫩,慘絕人寰,便受不了地直奔最後一頁,直接看結局。

  終於,受盡折磨的鍾正哀莫大於心死,便在一個六月冤雪的日子裡,抱著莫笙一起跳下何簫跌落墜死的懸崖,但兩人竟然沒有馬上摔死,並還留有一口氣,就在冰天雪地裡來了最後一啪,然後一起光著下半身,以結合的狀態被活活凍死。

  螢幕前的他,也哀莫大於心死,絕望地閉上被辣到的眼。這故事如此瘟腥,讓他不僅沒有擼到的爽感,還有被作者報復社會的熊熊怒火,才有後面一連串的意外事故……

  咦?

  唐迎樂怔了怔,想起一個古怪之處。

  記得,他看完《廻生境》上Line群抱怨時,雖獲得一群好基友的貼心安慰,卻仍收到一兩句「很雷嗎?」、「挺有故事性的啊,可惜太短了。」的回應,讓他心神一震。

  十多萬字的暗黑地獄料理還嫌短?這位仁兄是打算擼到精盡人亡嗎?

  接著,有人tag他。

  「《把個屍基》:你看完了?」

  「《把個屍基》:哪裡雷?說來看看。」

  於是他回了一篇滿滿吐槽的長評,然後意外事故就在短短十分鐘內接連發生,儘管他彷彿是開了神掛一般,幾乎是毫髮無傷,但最後卻仍不敵爆炸的手機。

  在手機爆炸前,正好有一通語音通訊打來,對方好像就是……《把個屍基》?

  想到這,他就面色一白。

  因為,在他接通來訊的那一刻,手機就爆出劈哩啪啦的火花,一隻細白如枯骨的手也氣勢洶洶地鑽出螢幕,在他耳邊氣急敗壞地嘶吼著。

  ——「你他媽的給老娘滾進來!」

  唐迎樂深深地倒抽一口氣,將鍾正俊秀的臉蛋抽成一幅孟克的吶喊。

  靠夭,他見鬼啦!





後記:

  陌生人的棒棒糖不可以亂吃,但莫笙的棒棒糖就可以隨便ㄔ……(閉嘴#

  久違的新文來啦!草稿已完結,絕對不坑!
  雖然文案標註是靈異文,但一點也不恐怖,看過《白月光孟先生》的都知道,靈界來的好兄弟全是一群小傻逼XD
  刑偵部份也不嚴謹不燒腦,主要還是搞玄學,保證全程歡樂甜寵和各種黃廢料喔~(#


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9.20.2021 / 發佈:07.29.2022

本文最後由 喵芭渴死姬 於 2022-11-28 15:26 編輯

留言

@歐巴龍 天啊,為何我現在才看到留言?抱歉!我晚點回家來改😂 2022-11-25 16:31
是孟克的吶喊XD 2022-10-22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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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8-1 06:4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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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酒吧找男友不可靠

  在這個遍地飄零、攻不應求的殘酷世界裡,唐迎樂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只想做個佛系的小透明,將夢想寄託於二次元世界,跟紙片人在顱內小劇場裡來幾部無腦甜的愛情動作片就很滿足了,畢竟沒有希望就沒有傷害嘛。

  But!

  為何他只是看個小黃文也能見鬼?

  見鬼也就算了,他居然還被鬼抓進小黃文裡,WHY?

  他悲愴地仰起頭,像要穿透次元壁找出悄然窺視的女鬼,吼出發自靈魂深處的質問:「你這他媽的是哪來的智障穿越法?」

  就在這時,一道靈光閃過,他又差點哭出嚶聲。

  夭壽喔,他想起來了,《迴生境》就是《把個屍基》推薦的!向推薦者抱怨對方介紹的作品超級雷,他到底是跟誰借來的勇氣這麼做?

  而且……

  他打了個寒顫,持續發散思維。

  《把個屍基》該不會就是作者,同時也是隱藏在網路中的女鬼,被他的黑評激起怨氣,就把他抓進來以示懲戒吧?不然他哪個文不穿、哪個角色不當,偏偏就穿成了鍾正,系統還出錯綁定失敗?

  早知道就不要逞一時之快嘴賤了。

  他越想越後悔,恨不得一頭撞向鏡子,看能不能把自己掉落的智商撞回來。

  也不知他在現實世界裡的身體怎麼了,以當時手機爆出來的火花,恐怕是不死也得殘,加上他一個人住,就算還有一口氣苟延殘喘,等到隔天被人發現時也應該晚了。

  可惡,明明還差三個月就能畢業的說!

  想到即將到手的大學文憑就這麼飛了,他心痛地哀悼一秒,隨即收拾心情重整旗鼓,畢竟他還有更大的危機要操心——就是即將被鬼畜攻連啪十幾萬字啪到死的獵奇結局!

  他憂心忡忡地脫下沾了嘔吐物的衣服,打開蓮蓬頭試探水溫,想起自己兩年前差點猝死後,懷疑是原本的名字太帶衰,就跑去戶政事務所將名字改成唐迎樂,期許自己能實現「躺贏樂」的耍廢人生,但誰知如今竟會變成「躺淫死」,就很不甘心!

  雖然莫笙真的很帥很可以……啊閉腦啊!都說了不要躺淫死!

  緊急壓下彎起的嘴角,他怒地一腳跨進水柱裡,試圖淨化骯髒的心靈,就瞥見胸前還掛著一條用紅線繫著的翡翠玉石,那玉石的質地細膩光潤,外型狀似蓮花,由深至淺的色澤與精緻的紋路令花瓣層層分明,底下的蓮座處還刻著以一條橫線相連的兩個符號,感覺像是製作者潦草的簽名。

  不過玉再好看,他也不懂得欣賞,便將它拿下來放到一旁。

  快速地沖了個澡,他翻箱倒櫃地找出內褲換上睡衣,才躺上比他原來那張二手舊床還舒適柔軟的雙人大床,幽幽地嘆了口氣。

  雖然還是難以置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也不得不為未來做打算。

  窮宅如他,每天的生活不是忙學業就是忙打工,唯一能充實超現實與非科學相關知識的地方就是網路小說,因此對於「穿越」也稍微有一點概念。

  依據各大網文,一般穿越可分兩種——一是連人帶身體一起穿過去,最經典的案例就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尋秦記;二是靈魂穿越,附著在某個人身上,簡稱「魂穿」。穿越的目的不外乎是維持歷史原貌,或是改變結局、修正Bug,而在部份設定中,則還會有負責協助穿越者完成使命的監督者,即為系統。

  以唐迎樂的狀況來說,他顯然就是魂穿,又穿成了主角,結局還是虐上加虐、同歸於盡的大BE,就應當不會是要他維持原樣劇情吧?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

  他認真地思考了下《廻生境》這部小黃文,發現該文不僅槽點滿滿,還有各種Bug,作者明明弄了個刑偵劇的開頭,還依稀埋了些伏筆,卻完全沒用到後續劇情上,他懷疑這中間有什麼是作者漏掉沒提,或者是作者原本想寫,卻礙於讀者們喪心病狂的要求,才匆匆改為無腦純肉文。

  但既然莫笙的黑化是為了替哥哥報仇,就表示一切都是因連環姦殺案而起,那麼他既然要改變結局,就應該要對症下藥,努力調查真相,以正確的手法表達鍾正的悔過之心,並糾正莫笙無視法律私刑報復的錯誤觀念,才能完成穿越使命,擺脫這個世界,回到他躺贏樂的美好宅生。

  唉,工程浩大,任務艱難,今晚肯定要失眠。

  唐迎樂翻了個身,心情萬分沉重,非常值得閉目沉思一番,好佈一個絕妙的局!

  「……」

  幾秒後,淺淺的鼾聲響起。

  這時,擱在床邊的手機震動了下,螢幕亮起,微光輕輕照在他安祥的睡臉上,兩封Line的訊息通知也陸續跳出,掛在系統通知欄的上方。

  「莫笙已加你為好友,快來跟你的新朋友聊天吧。」

  「《莫笙》:晚安,今晚我很開心(笑臉)」


  *  *  *  *


  密閉的房間裡,「他」坐在一張鐵灰色的桌子邊,目光微垂地看著手中的筆錄,上頭白紙黑字,俱是不得其解的疑問,而受詢問人的姓名欄裡則寫著「何簫」二字。

  負責主審的老張坐在「他」身邊,在一連丟出幾個問題都毫無結果後,就不耐煩地擺弄了下桌燈,昏黃的光線便頓時灑向對面的人身上。

  何簫不安地皺起臉,將高大的身軀佝僂在一張小椅子上,一句話都不敢吭。他的五官頗為英挺,卻被劃破嘴角的一道疤痕破壞了協調感,皮膚也因長年在外勞動曬得粗糙黝黑,加上一雙做過粗工長滿厚繭的大手和洗到脫線褪色的T恤,整個人看起來竟有幾分滄桑,與他才二十三歲理應風光明媚的年紀相當不符。

  沉悶的氛圍越漸壓抑。

  終於,何簫承受不住壓力,目光游移地支吾道:「警察先生,我……我那個……不行……」

  男人最忌諱說不行!

  「他」詫異地空白一秒,以為是自己沒聽清楚。

  老張也臉一抽,揚聲提問:「你什麼?」

  「我……」小麥色的肌膚因羞恥漲成了豬肝色,何簫慌張地抬起頭,看了眼藏有窺視目光的單向玻璃,豁出去地大聲說:「我是同性戀!」

  同……同性戀?

  「他」和老張都傻了。

  四個月前,在一場大雨的沖刷下,六具被掩埋的女屍曝光,經法醫鑑識後,確定死者生前受過極為殘暴的性虐待,但兇手相當謹慎,沒有留下任何體液或毛髮皮屑,死者之間也毫無交集,大大地阻礙了偵辦方向。

  此案轟轟烈烈地鬧了許久,負責偵辦的北市局偵二隊遲遲毫無進展,不僅被社會大眾罵到臭頭,也被局長和大隊長催到禿頭,直到昨天出現新的受害者,才終於抓到一個嫌犯。

  但對方竟然是同性戀?

  別說在隔壁監督的偵二隊隊長差點撞牆,老張也氣得把本子一摔,拍桌大罵:「已經有人指認你了,你還敢撒這種謊?也不先照一下鏡子看看你自己哪裡長得像個娘炮,裝Gay還不如說你有精神病!」

  「他」臉色一白,被那當頭砸下的「娘炮」二字堵得胸口發悶,又怕死守多年的祕密會被瞧出端倪,便迅速抹去那一閃而過的尷尬,努力保持面上的鎮定,專注眼前的案情。「他」抿緊嘴唇,暗自深吸口氣,就抬起雙眼謹慎地打量嫌犯。

  「我沒說謊,真的沒有!我真的是同性戀,我沒辦法碰女人,我沒有殺人!」

  此時的何簫神情焦慮,眼角閃爍著委屈的淚光,神情逼真得教人抓不出一絲偽裝,而「他」也怔愣地瞪大雙眼,耳邊盡是老張緊迫盯人的追問,卻已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只覺得心底正被一陣恐慌佔據。

  眼見為憑,何簫的罪證是「他」親眼目睹的,證人也是「他」一再確認無誤的,一切都應當是不容置疑,「他」怎麼可能會抓錯人?

  然而,嫌犯矢口否認,警方也拿不出最具關鍵的鐵證,最終只得放人。

  「他」若有所思地站在走廊窗邊,似要看穿何簫的真面目,緊咬對方離去的身影不放。忽然,「他」瞳孔一顫,強烈的不安竄上心頭,將僅剩的那點自信徹底淹沒。

  「我真的錯了?」

  三天後,新證據出爐,檢察官立即判定何簫罪證確鑿。何簫不甘被捕,竟試圖逃跑,最後不慎在逃亡途中墜崖身亡。人犯慘死,眾人拍手稱快直呼報應,轟動四個月的案子便就此落幕,網上也大肆表揚警方智鬥惡徒的英雄事蹟。

  初入偵二隊的新人初戰告捷,在同僚的掌聲中接受長官的褒獎。相機的閃光亮起,「他」揚著禮貌的微笑,穿著警服英姿筆挺,俊秀的臉龐卻掛著淡淡的眼圈。

  因為「他」的手上沾了一條人命。


  *  *  *  *


  「叮鈴——」

  清脆的鈴聲打碎凌亂的夢境,唐迎樂迷迷糊糊地抓起手機一劃就倒回床上,片刻後,他一個彈跳坐起,匆匆地跳下床往浴室跑,邊在心裡有條不紊地想著今日行程。

  先去圖書館還書,然後跟教授開會討論畢業成果展的進度,十點趕去餐廳打工,下午三點有課,六點還要去全家上夜班……

  直到「咚」地一聲,冷冷的牆壁胡亂地往臉上撞,他才猛然驚醒。

  喔,他穿越了,不用上課也不用打工了。

  他抓了抓一頭亂髮,就傻著一張沒睡飽的臉往回走,試圖享受睡回籠覺到自然醒的樂趣,但也不知他是否天生勞碌命,明明趴回床上了,腦子卻反而活躍了起來,想起方才似乎做了個夢,夢裡他變成警察在審問一個犯人,便瞇著眼回憶半天,總算是反應過來了。

  那不是《廻生境》一開頭的劇情嗎?

  而且比起隨文字描繪而腦補出來的內容,夢裡的畫面更加真實,情緒也更加飽滿,彷彿他自己就是鍾正,能體會對方所經歷的震驚、不安、懷疑與愧疚。

  他皺眉想了想,依據穿越文的套路,這大概就是原主身體殘留的記憶吧?

  話說回來,系統勒?管理員還沒修好Bug嗎?

  他翻了個身,目光放空地盯著天花板,開始在內心發出深沉的呼喚,「系統,你在哪兒呀?系——統——系系——統統——你快回來唷,風裡雨裡我在等你——」

  然而,系統始終沒有回應,他彷彿是喊了個寂寞。

  反正也睡不著了,他索性再跳下床,摸索不熟悉的環境將自己打理好,按掉再次響起的手機鬧鈴後,想起可以上網查一下這個世界的資訊,便又一番研究。待他成功用指紋解開了螢幕鎖,就發現莫笙幾小時前傳來的訊息,頓時一震。

  哇靠,才第一次見面就加Line,還把人帶回家亂撩撥,鍾正作為一個警察,難道不知道在酒吧找男友不可靠嗎?就算是要找炮友,也別找自己樓上的窩邊草啊!

  他痛心疾首地搖搖頭,邊點開訊息一看,就盯著莫笙的笑臉表符久久無法言語。

  明明只是系統自帶的表情圖,他卻莫名背脊一陣寒意,也不知莫笙的開心是哪種開心法,反正應該不會是「哈哈你害死我哥好棒棒」的開心笑,而且一想起對方頭上那根粗長猙獰的進度條,感覺一旦跑滿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就不由生起逃跑的衝動。

  「欸,對啊!」他眼睛一亮。

  誰說穿越就一定要走復仇或解密路線?明明也有種田流的啊,與其叫他正面接觸反派大BOSS,還不如隱姓埋名遠走他鄉,遠離即將黑化的反派男主也是一個好方法。

  於是一個小時後,唐迎樂提著隨意收拾的行李,就「硄啷」一聲奪門而出,空無一人的公寓還迴盪著他踏步下樓的聲響,直到一樓的大門開了又關,才終於恢復平靜。

  過了片刻,一片淺灰色的羽毛悄然飄落。

  客廳昏暗的一角,默然睜開一雙眼,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
後記:

  取名廢的我為了幫小唐取名,糾結得也快躺平了,反倒是莫笙的名字是最先定案的XDD

  順便補充說明,其實原劇情的天雷結局是有原型的,二十多年前正流行日耽花箋集,其中有一本的結局就是攻受兩人在下雪天跳天橋殉情自殺,一摔沒死,就乾脆原地打炮,然後光著屁股一起凍死在雪地裡,當下我就被雷得焦透了,以至於即使我忘了那本書名,也還深深記得這一幕(艸


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9.22.2021 / 發佈:08.01.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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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8-5 08: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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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陰陽眼會得散光


  「哇,才幾點啊,就這麼多人?」

  有鑑於要躲避的對象就住在同一棟公寓,唐迎樂一心投奔自由,可說是倉皇逃離,也沒怎麼注意周遭,直到離開社區來到大馬路旁,才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雖然是非週休的早上,大家趕上班上課,難免會交通堵塞,但連人行道都塞滿或匆匆行走或駐足聊天的人就十分罕見了,更誇張的是,還有人聊著聊著就跑到馬路上玩耍,駕駛們也毫不避讓地衝過去,看得他瞠目結舌。

  「難道……」他懷疑自己戳破了真相,「這就是傳說中『天龍國』的繁華?」

  自小在南部長大的他,初次北上一睹大都會風貌,自認見識寡淺,也只能作此猜想——當然,也不排除是小黃文的作者在糊掰瞎扯,硬把台北描繪成一個群魔亂舞的鬼地方。

  只見那在馬路玩耍的女人一下劈大腿一下扭腰擺臀,又連續彈跳、後空翻、花式旋轉地躲過一輛輛來車,一邊高唱冰雪奇緣的「Let it go」,還有不少圍觀群眾在拍手叫好,唐迎樂就不禁暗嘆一聲猴塞雷,差點問自己是誰、在哪裡、要幹什麼。

  也幸好到目前為止,他只見過莫笙一人的頭上有進度條,否則他真要懷疑自己穿的不是小黃文,而是什麼全息虛擬實境的智障遊戲了。

  看完了熱鬧,就將注意力拉回孤狗地圖上繼續找路,待他好不容易找到公車站牌後,就往排隊的人群後面隨意一站,繼續刷手機。

  《迴生境》似乎是依據現實架空的世界,不管是地圖、路名或地標建築,都與現實世界相差無幾。他在等公車的同時,用手機看了下新聞,發現每篇報導都似曾相識,時間點也恰好是現實世界的兩年前,就連那些耳熟能詳的名人政要也無一不漏,可說是真實還原了。

  唐迎樂回憶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此時的鍾正還有幾天就滿二十六歲,比他的真實年齡大四歲,性向跟他一樣喜歡帥哥,至於興趣嘛……他點開Youtube查了下訂閱名單與瀏覽紀錄,全是他本身也在關注的頻道,就不由有些毛骨悚然,難道……

  難道他會成為穿越的天選之子,是因為剛好跟主角品味相近?

  正浮想翩翩時,公車就來了。

  他收回心神,準備要排隊上車時,就感覺衣角被人拉了一下,轉頭一看,對方是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正站在一個專注刷手機的太太身邊探頭探腦,大概是想找媽媽卻不小心拉錯了人,他便和善地笑了笑,沒再理會。

  上車後,他尋了窗邊的位子坐下,觀察這個世界。

  途間,公車在一個百貨廣場附近暫停。那廣場的中央搭了個舞台,一個小明星正在進行彩排。他對這個小明星有點印象,還看過對方新拍的一部偶像劇,當然這個「新拍」是以現實世界來說,在原文的時間點裡,對方還只是一個剛出道沒什麼名氣的模特兒。

  唐迎樂好奇地觀望了會,就忍不住眨了眨眼。

  怪了,鍾正的視力是不是有問題?不然他怎麼會在小明星的臉上看見重影?

  更奇怪的是,那重疊的影子雖然與小明星的神情同步動作,長相卻明顯醜了一大截,只有部份輪廓與本人有些許相似。他納悶地揉一把眼睛,重影依然清晰可見,卻也只在小明星的臉上出現,不免嘖嘖稱奇。

  這散光程度也太奇葩!

  公車走走停停,終於到了火車站,唐迎樂感覺人變得更多了,一眼望去盡是密密麻麻的人頭,散光也頻頻發作,不時冒出各種重影,但他因為心裡有事,也不好盯著人瞧個不停,只能暗自感嘆。

  鍾正的眼睛果真不太好,難怪會對渣男笙愛到卡慘死。

  買好去台南的車票,位子靠走道邊,他上了火車找到座位,就見隔壁靠窗的位子坐了個人,竟是先前在等公車時遇到的小男孩。唐迎樂先是看看左右,都不見小孩的家長,又見對方一味地盯著他瞧,也不知在瞧什麼,便耐心地試探問:「小弟弟,你爸爸媽媽呢?」

  小男孩沒有回答,僅是大大地拉開嘴角,瞳孔異常深幽。

  唐迎樂雖然覺得奇怪,卻也只能作罷,一個小孩而已,又不能對他怎麼樣。他放好行李坐下,忽覺冷風颼颼,激起一身雞皮疙瘩,不是很舒服,便抬手調整冷氣風口。

  但也不知是車長太過怕熱還是怎麼回事,車上的冷氣開得極強,不管怎麼調整,那股寒意都始終繚繞不去,他只好放棄地搓了搓手臂,用刷手機分散注意力,邊思考之後的安排。他明白自己不可能一直逃下去,但先躲上一段時間,總好過直接跟大魔王做鄰居吧。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

  既然這個世界與現實重疊度這麼高,那會不會也有「唐迎樂」這個人?

  他好奇地上網孤狗,結果查無資料,才想起兩年前的這個時候他還沒改名,就又用舊名查詢,果真在大學班網裡找到自己的名字。望著團體照中毫不起眼的男孩,他竟無端地感覺有些陌生。

  明明臉還是那張臉,但眼神和氣質卻比印象中還要陰鬱,彷彿從頭到腳都寫著「生無可戀」四個大字。

  自己以前有這麼厭世嗎?

  隨即他又反應過來,這裡畢竟是作者虛擬出來的小說世界,再逼真也不可能一模一樣,但一個遠在南臺灣跟故事毫無關係的路人竟也能有七八分像,也是不簡單,若非他事先看過原文,不然真會懷疑自己穿的不是書,而是複製出來的平行世界。

  他打了個哈欠,突然感到一陣疲睏,便揉揉臉頰提振精神,繼續查看旅館資訊。雖然刷的是鍾正的卡,但習慣使然,勤工儉學的他還是盡可能往便宜的找。

  火車很快就啟動,早上的班次乘客不多,走了兩站就上來新的乘客。

  唐迎樂正垂著眼皮,與越漸濃烈的睡意掙扎,就聽見有人說:「麻煩讓一讓。」

  他不解地抬起頭,見來人是一位濃妝豔抹的中年婦女,正側著身要擠進來坐他旁邊,便趕緊阻止對方,「抱歉,這裡沒位了。」

  婦女眉毛一揚,將手中的票湊到他眼前,橫眉豎目地說:「你當我瞎了嗎?哪裡沒位了?而且我有買票,這位子就是我的,你怎麼能隨便亂佔?」

  唐迎樂被罵得很懵。

  他怎麼就佔位了?

  一旁的小男孩卻沒有什麼反應,仍用一雙黝黑的大眼注視著他,似乎不太理解狀況,唐迎樂心中一動,猜想是小孩調皮亂跑坐到別人的位子,便耐下性子和顏悅色地問:「小弟弟,你媽媽在哪?我帶你去找她好嗎?」

  話才說完,他就聽婦女又尖聲開罵:「你發什麼神經啊?」

  饒是對方佔理,但不好好說話,非得用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也教人心生不悅,他皺著眉抬起臉,正想跟對方溝通一番,就見婦女驚疑地拉開距離,一臉看見瘋子的戒慎神情,指著他說:「大白天的別亂講話,什麼小弟弟?為了佔位子就裝瘋賣傻,你丟不丟臉?」

  「什、什麼?」唐迎樂徹底懵了。

  為什麼對方說的每個字他都認識,組合起來卻有聽沒有懂?

  這時,一股溼黏的冰冷觸感襲上臉龐,他打了個寒顫,心頭浮現詭異的預感。他迅速回過身,就見被自己護著的男孩瞳孔一片漆黑,死白的小臉揚著詭異的笑容,露出兩排鋸齒狀的尖牙,一根鮮紅細長的舌頭從洞開的嘴伸出來,在空中上下擺動。

  剎時間,他腦袋一空,從喉腔迸出像要劃破車廂的尖叫,驚起所有人注意,但他已顧慮不了這麼多,一跳起來就要逃跑。然而,男孩的速度更快,竟像拍電影一樣「唰」地化作殘影,竄到他面前伸手一掐,力氣之大,讓他連呼救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撞倒在走道上。

  「喂,你幹什麼?我什麼都沒做,你別誣賴我喔!」婦女驚慌退開。

  唐迎樂死命拉著掐住脖子的手,試圖發出求救訊號,但奇怪的是,大家都像看不見怪物般好奇圍觀,其中還有人擺明是看好戲的神情。而婦女雖然察覺不對,想蹲下來幫忙,卻也不忘拿起手機錄影,邊大聲強調自己的清白。

  意識在掙扎間快速流失,逐漸昏暗的視野裡,他看見男孩漆黑的雙眼透出興奮的殷紅血光,大張的嘴也似在吸取什麼。

  就在他快要昏死過去的時候,聽見有人喊了聲:「借過!」

  緊接著,無形的力道射來,一串不似中文的晦澀音符響起,男孩便發出淒厲的尖叫,化作灰霧飛向窗外。唐迎樂感覺脖子一鬆,就猛地大吸一口氣,翻身跪坐在地上捂著喉嚨激烈喘氣,心中滿是震驚。

  剛、剛才那是什麼?妖怪嗎?原文裡沒這東西啊!這部小黃文到底怎麼回事?

  正當他猜疑不定時,就聽先前喊借過的嗓音說:「抱歉,我是他朋友,他身體不舒服需要人照顧。」

  那嗓音十分好聽,也十分耳熟,熟得彷彿昨夜才在耳邊輕柔吹拂過,此刻卻在他飽受驚嚇的神經上無情踐踏。

  唐迎樂渾身一震,如觸電般一秒坐起,脖子卻像得了頸椎僵化症「喀、喀、喀」地轉過去,就見莫笙揚著溫和得體的笑容安撫中年婦女,並成功交換了座票,朝他投來極富深意的一眼。

  夭、夭——壽——喔!鬼畜笙為何會在這?

  一聲嚶差點哭了出來,就連鼻水都要奪孔而出了。

  難道正反兩派主角的命運交會真是無法避免的宿命嗎?

  他六神無主地摸索地面,很想就近找個洞鑽下去,可惜這個小說世界的臺鐵設定非常寫實,不會隨作者進水的腦子一起破洞。眼看婦女已經消氣離開,莫笙也走到面前了,他仍慌得僵在原地,滿心想著要是對方問他為何離家出走他該怎麼回答。

  「火車要開了。」莫笙蹲下身,語氣依然溫柔又沉穩,「站得起來嗎?」

  唐迎樂瞪著伸到眼前的手,思緒紛飛。

  這手真好看,不僅骨節分明,除了中指有握筆留下的薄繭外,每一處都柔順光滑,掌心也夠大,手指又修長有勁,感覺就很靈巧……很會玩……很好……

  「吸溜!」

  嗯?是誰在吸口水?

  莫笙:「……鍾正?」

  唐迎樂迅速回過神,一本正經地擲地有聲,「我沒事,站得起來!」

  內心卻驚天動地、驚濤駭浪。

  啊啊啊——唐迎樂你管一下腦子啊!怎麼可以對著一隻手就差點「站」起來?

  莫笙不知從他眼裡讀出什麼,低下頭抿了抿嘴角,就扶起他回到座位,關問道:「除了脖子,還有沒有哪裡受傷?」

  「應、應、應該沒有。」唐迎樂驚魂未定地結巴著,邊摸著還隱隱作痛的脖子,就見莫笙像掃灰塵一樣拍拂靠窗的座位後,讓他坐進去。

  「曬一下太陽補充生氣。」莫笙說完,就取下肩上的背包翻找起來。

  金燦的陽光斜照在身上,驅散心底殘留的寒慄,讓唐迎樂漸漸鎮定下來。他快速回憶受襲的經過,心想比起一言不合就掐人的怪物,眼前這個大boss至少是個人類,還是幫他打退怪物的人,便先瞧了眼進度條,確認進度仍停留在1%,才稍微放下心地低聲問:「剛才那是什麼?」

  「是怨靈,專挑陽氣較弱或陰性命格的人吸食生氣。」莫笙終於從包裡取出一張黃符,低念幾句咒語後,就貼上他頸邊的黑痕,「敷半小時再拿下。」

  唐迎樂看著對方這一連串的操作,不由得傻了,「原來你是道士?」

  莫笙像是想到什麼,略作停頓,「算是吧。」

  唐迎樂不太懂,「為什麼說算是?」

  莫笙垂眸勾了下唇角,看不太出喜樂,「我師從天機門,主攻靈修,偶爾觀測玄機,也略懂一些術法,驅靈除魔只是順帶的,不像正規的道士會降神祈福。」

  唐迎樂聽得一臉茫。

  會驅靈除魔,啊不就是道士?

  不過,原文裡有提到莫笙的職業嗎?

  他若有所思地壓著脖子上的符,感覺痛意確實有在緩解,可見對方沒有騙他,自己是真的撞鬼了,也難怪剛才那位阿姨會這麼生氣,畢竟人又看不到鬼,才會以為他佔位……咦?等等!

  「為何我看得到鬼?」他震驚地倒吸口氣。

  莫笙注視著他的眼裡浮起笑意,「一般人是看不到鬼,除非陽氣太弱又厄運當頭,才容意見鬼,但有些人天生有陰陽眼,能輕易見人所不能見之物,像你就是。」

  「我?」唐迎樂整個人都傻了。

  這意思就是——鍾正有陰陽眼?

  莫笙看了眼他的胸口,疑惑地問:「你今天沒戴那塊玉石嗎?」

  「什麼玉石?」唐迎樂反射性問完,才想起來鍾正確實有一條蓮花造型的玉石,但他昨晚洗澡時拿下來就忘了再戴回去,隨即他又反應過來,納悶問:「你怎麼知道我有塊玉石?」

  莫笙頓了頓,始終淡定的俊臉竟浮現一絲羞赧,襯得那對桃花眼更加瀲灩動人,語氣也更加地引人暇想,「昨晚我們……換睡衣時看到的。」

  「……」

  為何中間有可疑的停頓?到底這對狗男男在他穿過來前還幹了些什麼?

  一時間,各種不可描述的畫面爭相怒放,讓唐迎樂差點原地爆炸,恨不得抓著莫笙追問細節,好填滿空虛的腦洞……啊呸!是避免重蹈覆轍走上渣攻賤受光屁死的辣眼結局!  

  可惜,莫笙沒感受到他澎湃激昂的求知慾,在一聲輕咳後,就迅速斂去神情,鄭重地叮囑道:「你那條玉石很有靈氣,能護身辟邪,最好隨時戴著。」

  唐迎樂滿口答應,心裡也忍不住懷疑。

  雖然他當初是跳著看文,但非常肯定原文並沒有任何涉及靈異的地方,誰知鍾正竟是天生擁有陰陽眼的天選之子,而莫笙還是個會驅鬼的靈修術士,依設定來看,這分明是可以聯手打擊罪犯的強強組合,為何會變成只有啪啪啪到自殺的獵奇黃暴文?

  這個作者簡直有毛病!

  正暗自腹誹著,車廂門就「唰」地滑開,車長進來表示要查票。

  唐迎樂從口袋掏出車票遞去,抬眼間,就對上兩張疊在一起的臉,只見車長含笑點頭的外表下,隱隱浮現另一張冰冷的撲克臉,那是五官一模一樣卻神情各異的重影。

  他愣地眨了眨眼,待車長交還車票離開後,就緊緊地皺起眉頭。他先是看一眼莫笙,沒發現異常,接著起身查看其他乘客,很快就在一個安靜滑手機的上班族臉上看到一張哈哈大笑的重影,不禁滑過一個靈感。

  陰陽眼、見鬼、不定時出現的重影?

  「怎麼了?」莫笙將他拉回位子上坐好,「火車等下會轉彎,小心摔了。」

  唐迎樂沒注意到對方話裡的那份小心謹慎,逕自抓著他問:「陰陽眼會造成散光嗎?」

  莫笙大概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也愣了一下,「散光是很常見的眼部病變,應該無關。」

  「但我經常看到奇怪的重影。」唐迎樂快速交待自己的散光現象,反正現場就有玄學界的專業人士在,不問白不問。

  誰知莫笙聽了,竟然比他還要震驚,「你能在人身上看見重影?」

  眼看對方眼睛一亮,突然迸出懾人的精光,亮得能媲美超人雷射眼,唐迎樂就不禁捂住脆弱的小心臟點了點頭,感覺自己似乎又要挖到什麼隱藏設定了。

  然而,莫笙卻在這時陷入久久的沉默,神情也從驚訝漸漸轉成凝重,又忽而若有所思,目光之深沉,彷彿在醞釀著什麼滅世陰謀。

  唐迎樂頓時頗為驚慌,不得不抬頭盯著對方頭上的進度條,深怕自己不小心觸發什麼關鍵劇情,就要在火車上展開一段驚世駭俗的黃暴運動。

  ——說起來,原文還似乎真有一段在地鐵上的重口普類。

  正當他皮皮剉地思考打破玻璃跳火車的可能性時,莫笙就似乎想通了什麼,驚嘆不已地說:「我聽我師父說過,古史曾記載過一種天眼,能辨靈魂的真偽虛實,是極為珍貴的天賦,即便是我和我師父也只能看見亡靈,卻看不透生魂,鍾正,你果然很特別。」

  唐迎樂無語。

  莫笙見他反應不太對,「怎麼了?」

  「沒什麼。」唐迎樂重重地嘆了口氣,回以一句網路吐槽語,「只是覺得你喘氣喘真大。」

  莫笙一臉迷惑,「我看起來很喘嗎?」

  「……」

  唐迎樂默默地吞下槽點。

  看來反派男主專注修煉,不怎麼上網。

  他尷尬地揚起禮貌的微笑,拿出在全家應付奧客的敬業態度,說:「能麻煩你解釋一下那句話的意思嗎?辨什麼虛偽那邊。」

  「辨別靈魂的真偽虛實。」莫笙耐心地溫言解釋:「意思是,能看穿真實的靈魂面貌,你所見的重影其實就是那人體內的靈魂。」

  「體內的靈魂?」唐迎樂震驚了。

  哇靠,那不就是人形測謊機?果然主角就是要有金手指!

  他又接著問:「那如果我看到有人的靈魂跟外貌長得不一樣呢?」

  「那應當是被邪靈附身或奪舍。」莫笙頓了下,趕緊補充另一個更貼近普世大眾又極具科學觀的答案,「或是那人整形了。」

  「喔!」唐迎樂恍然大悟。看來坐公車時看到的小明星應當是整形無誤了,畢竟輪廓還是有幾分相似,巧的是,現實世界的兩年後,還真有狗仔挖到小明星的整容紀錄。

  不過,另一個疑惑又浮上心頭。

  「那就怪了。」他納悶地自言自語,「我照鏡子看自己時,怎麼就沒有重影?」

  莫笙一聽,也納悶了,「為什麼你看自己會有重影?」

  唐迎樂頭皮一顫,立刻閉嘴。

  媽耶!這傢伙可是個道士,會不會一發現他魂不對體,就把他當奪舍惡鬼消滅掉?

  於是,他再次揚起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假笑,顧左右而言他,「對啦,真是好巧喔,你怎麼會也在火車上?要去哪呀?」

  虛偽得有如畢業多年後偶遇老同學的小綠茶。

  莫笙也笑了笑,極有深意地看著他,「我去苗栗見客戶,你呢?」

  「……」

  唐迎樂再次閉上嘴,慫不拉嘰地看了眼鬼畜進度條。

  救命喔!能說他就是想逃離對方嗎?


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9.24.2021 / 發佈:08.05.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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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8-8 09: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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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六親不認


  莫笙的符確實有效,才敷半個小時,唐迎樂的脖子就完全不痛了,連怨靈留下的黑痕也消失無蹤,但突如其來的靈異事故仍讓他心有餘悸。

  也不知鍾正撞鬼的機率有多大,按照小黃文怎麼獵奇怎麼來的風格,加上主角事多的光環,不來個死神小學生的Buff簡直說不過去,於是他小心收好略有褪色的符紙,以備不時之需。

  莫笙見狀,就將那張符抽回來,拿出幾張新的符,「這張已經沒用了,符紙一般只能擋一次煞,還沒有你的辟邪玉石好用。」

  「這樣啊。」唐迎樂乾笑地用目光數了下,總共有五張符,討好的語氣就帶上一點摳門的意思,「那請問一張符多少錢?」

  一想到即將大失血的荷包,他一窮二白的心就很痛。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摳氣太逼人,莫笙竟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反問:「你想出多少?」

  唐迎樂躊躇了會,咬牙比出三根手指。

  「一張三千?」莫笙有些訝異,「太多了。」

  的確太多了,唐迎樂搖搖頭,目光蕭索。

  莫笙的笑意微凝,「三百?三十?三塊?」

  一次比一次還驚疑的報價,讓唐迎樂心神劇震,還來不及回話,就聽莫笙輕輕一嘆,一臉老婆跑路、老闆跳樓的無奈語氣,「好吧。」

  「什麼好吧?」他差點把皮夾砸過去,「我是說全部三千啦,人家廟裡請一張符都起碼一千多起跳,還未必有用,你的符這麼靈,我再怎麼摳也沒這麼過份吧?」

  莫笙不氣反笑,「你也知道行情是一張一千多起跳,五張三千我虧多少?」

  唐迎樂頓時很心虛,卻仍不甘心地反擊,「那你剛三塊錢還說好?」

  莫笙再次笑了下,「那是看你緊張逗你的。」

  「……」

  馬的,還沒追到鍾正就開始騙,果然渣!

  唐迎樂憤恨地轉過身。

  不買了,撞鬼就撞鬼,大不了……他一到站就立刻找間廟躲起來!

  正巧苗栗站到了。

  莫笙抬眼看了下窗外,就把符紙全遞過去,柔聲說:「開玩笑的,不收錢,都給你。」

  好聽的低柔嗓音擦過耳膜,唐迎樂臉一紅,沒好氣地瞥去一眼,義正嚴詞地推拒,「不要。」

  說完,窮仔的心就又在滴血。

  有便宜怎麼可以不佔?

  莫笙失笑地將五張符全塞進他手裡,「乖,收下,就當是昨晚請我喝酒的謝禮。」

  一提到昨晚,唐迎樂再次腦子發燙,然後耳垂就被輕輕捏了一下,泛起一絲酥麻。他微微一顫,怔愣地看向莫笙,就見對方拿起背包說:「我下車了,晚點見。」

  唐迎樂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莫笙站起身,忽然想起什麼,趕緊低聲提醒:「對了,現在是農曆七月,路上看到什麼都不要驚慌,只要不對上眼,一般都不會有事,若還是害怕就打給我。」

  農曆七月?

  路上看到……什麼?

  唐迎樂迷惘地目送對方離開,視線從列車出口移到玻璃窗外,就見月台上一個攀著柱子的白衣女子要撲過來,被剛巧下車的莫笙一把拽下來拖走,而周圍的人卻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

  這一瞬間,他深深地倒吸一口氣。

  農曆七月、異常擁擠的街道、舉止詭異的路人……

  靠、靠杯喔!

  一秒在顱內化身尖叫雞。

  原來他出門後看到的那群奇葩都不是人,而是好兄弟!

  他一秒將符紙捂在胸口,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戰。究竟他該放棄浪跡天涯的夢想,衝回家戴上辟邪玉石呢?還是就近找間廟龜起來?前者有繼續與反派大魔王做鄰居的風險,後者……也有機會被對方找上門,畢竟莫笙是捉鬼天師,跟廟方的關係肯定好。

  進退兩難的結果,讓他差點「哇」地哭出來。

  混蛋作者!好好的小黃文搞什麼「鬼」啦?也不在文案標一下靈異鬼怪的tag!根本欺騙讀者!

  他邊在心裡痛哭流涕,邊拿出手機查詢哪家廟宇最靈驗,反正他是沒什麼勇氣去面對滿街阿飄,畢竟他跟梁靜茹是真的不熟。

  這一查,就查了差不多十幾分鐘,他才猛然抬頭,驚覺不對。

  怎麼火車還沒開動?

  他納悶地張望四周,發現一些端倪。

  坐在斜後排的一對夫妻正不斷地坐下、交談、起身、坐下、交談、起身,每一次動作都像複製貼上一樣分毫不差;一個背著登山包的大哥持續從這個車廂走到下一個車廂;前幾排的一個小女孩每隔幾秒就拍一下窗戶,發出嬌俏的笑聲。而月台上顯示的時刻也停留在十幾分鐘前,彷彿整個世界都變成一個凝滯的死循環。

  唐迎樂訝然望著這一切,忽然明白了,便試探性地提著行李下車。果然,當他兩腳一踏上月台,列車就立刻啟動。

  「……」

  看著自強號如風一般駛離月台,並在穿過一層透明的薄膜後就憑空消失,他便陷入久久的沉默。

  看來這個世界再逼真也有限度,無法讓他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就好比打遊戲,除非有符合條件的劇情任務要進行,不然超出地圖範圍的地方就會被空氣牆擋住,只可遠觀,不可踰越。

  他無奈地找張椅子坐下,心想要不就先待在苗栗吧,隨即又想,他離家的用意不就是要躲避莫笙嗎?但莫笙就在這裡辦事,也不知會辦多久。根據主角走到哪都會碰到關鍵人物的定律,搞不好他晃一晃就又會晃到對方面前,那還躲個屁?

  正猶豫不決,手機就響起了。

  他見螢幕跳出一個叫「小姬」的名字,不由遲疑。這暱稱一看就是親朋好友,對鍾正的個性應當有一定的了解,他會不會一說話就穿幫?

  思及此,他就很想裝作沒聽見來電,但對方似乎很有耐心,一通沒接就再一通,打了一通又一通,簡直是奪命催回Call。於是他認命地接起手機,也沒來得及「喂」一聲,就被對方石破天驚的問候給震懵了。

  「鍾正!你怎麼沒來上班?」

  沒來上班……

  來上班……

  上……班……

  上……

  啊啊啊——

  他驚駭抱頭。

  乾!他忘了主角也是需要上班的!

  都怪他傻白甜文看太多,加上小黃文的劇情太過腦殘,搞得他差點以為警察的工作就跟霸道總裁一樣,只要談戀愛啪啪啪就能打造出一個震撼全球的金融帝國。

  「抱歉抱歉!」他趕緊對著手機道歉,「我臨時有事,可不可以請幾天假?」

  然而小姬不為所動,「你想請假我是沒意見啦,但大隊長發現你又翹班了,他現在非常火大,我勸你浪子回頭。」

  「……」

  這個「又」字怎麼有點傳神?

  唐迎樂沒辦法,也不敢實驗主角光環是否能讓他靠吸空氣維生,就只好重新買票搭上回程的列車。

  為免又被好兄弟纏上,他不得不低著頭來去匆匆,一邊小心地捏著符紙,邊瘋狂默念阿彌陀佛,也不管佛道同不同宗。

  或許是莫笙送的護身符奏效了,這一路相當平順,沒再遇到怨靈。他鬆了口氣,先回家放下行李,找出辟邪玉石戴好,再翻了遍家裡,終於找出鍾正的工作證,從中辨認出就職單位,接著孤狗地圖研究路線。

  好不容易準備就緒,正當他要出門時,忽然聽見細微的啪啪聲作響,像有什麼拍著翅膀從頭上飛過。

  怪了,是窗戶沒關,有鳥飛進來嗎?

  他抬頭看了一圈,沒發現異常,便又快速檢查窗戶,確認都關好了,才慌忙出門。

  未曾注意到,一根不知何來的淺灰色細絨,輕輕落在他的頭頂後,就迅速沒入體內,不留半點痕跡。


  *  *  *  *


  等抵達北市刑大的辦公大樓時,已經中午了。

  約莫十七層的銀色建築,如一座雄偉的龐然大物,在燦陽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門內牆上的巨大警徽也金光閃閃、正氣凜然,似能令一切邪惡無所遁形。

  唐迎樂站在大門口,不由面露驚悚。

  夭壽喔,感覺裡面好像都住著警界的精英Boss,隨手一抓就是台灣版的FBI猛將,他一個冒牌貨進去會不會露餡?

  想到這,他就腿軟。

  也不知偵察隊平時上班要幹些什麼,查案又要怎麼查,要是他一不小心出槌,害主角被革職處分,令劇情脫離軌道,是否會引發什麼更慘烈的血案?

  系統救命喔!

  但系統彷彿死了一樣不理他,非常適合來一首孤兒淚。

  想他生來沒爹娘,穿越後又沒系統,除了感慨自己命苦外,也只能抹了抹臉,鼓起勇氣踏出去。

  進了大樓,繞過牆壁,沿著走道前行,然後……

  然後,又哭了。

  這地方好大啊,他找得到辦公室嗎?

  幸好,有人正巧拎著外賣進來,見他傻著臉站在電梯前,就喊了聲:「小鍾啊,你總算來了,大隊長找你。」

  唐迎樂正專心尋找單位指引,沒意識到對方是在叫他,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什麼?你叫我嗎?」他極力控制面部肌肉保持鎮定,儘管內心慌得靠盃靠母。

  「啊不然勒?」對方見他臉色頗差,便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啦,大隊長再生氣也不可能拿你怎麼樣,頂多念一頓而已,你就放心地去吧。」

  「……」

  唐迎樂默默地打量對方。

  來人是個四十幾歲的大叔,長得還行,就是有點水腫,明顯有暴肝的跡象,實在對不上原文裡的誰,畢竟作者除了何簫外,就不曾描述過其他配角的模樣。

  他極盡所能地絞盡腦汁,總算想起某個只有一句台詞的龍套男配,便含糊不清地試探,「老張?」

  「幹嘛?」大叔說著,就按下電梯鈕。

  Yes!感謝主角光環!

  他激動地握住對方的肩膀,深情呼喚:「老張!」

  老張眼皮一抽,果斷回應:「沒錢。」

  唐迎樂噎了下,「我跟你借過錢嗎?」

  老張面無波瀾說:「沒有,但你剛才的表情就像一個剛被放出來發誓不再吸毒求接濟的遠方親戚。」

  唐迎樂又是一噎,很想問對方到底經歷過什麼人倫慘劇,但眼下不是時候,只好萬分誠懇地說:「不是借錢。」

  「那是什麼?」

  「陪我去見大隊長。」

  「……」

  在老張無言的「陪伴」下,唐迎樂終於找到偵二隊的辦公室,並被狠心男配無情拋棄,要他憑一己之力硬扛Boss的怒火。

  當然,他沒有傻到馬上跑到Boss面前跳舞,而是先大略觀察一下辦公室,見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沒幾個人抬頭理他,便對鍾正的交際狀況有大概的猜測。

  他心想,鍾正的家裡雖然還不到一塵不染,卻條理有序,辦公的地方應當也差不多,便刻意落後老張幾步,悄然打量目前空著的三張桌子。

  一張椅子微微拉開,主人似乎暫離,桌上還擺著一個Hello Kitty的粉紅色馬克杯,肯定不是鍾正的;另一張靠角落的桌子只有一個電話,顯然沒人使用;最後一張桌子就在老張隔壁,桌面十分光潔,文件也擺得整整齊齊,還用L夾進行分類,相當有鍾正的風格。

  唐迎樂果斷地走向那張桌子翻了翻,見其中一份文件夾寫著鍾正的名字,便放心地坐下。

  然而,他放心得太早了。

  一打開電腦,就收到輸入密碼的通知,他強撐許久的玻璃心頓時一痛,恨不得一頭撞進螢幕,跪求抓他進來的女鬼大大送他回家。

  救命!他真的沒準備好冒充鍾正!

  正當他垮著臉在心裡哭唧唧時,就聽幾聲「噗嘶」氣音,轉頭望去,見是老張在擠眉弄眼地提醒他,才想起來要去找大隊長。

  問題是——大隊長的辦公室在哪?

  他痛苦地嘆了口氣,受夠這種還要自行解鎖地圖的茫然感,便索性豁出去,走到老張面前理直氣壯地說:「你猜我現在要去幾樓?」

  老張愣了下,就一臉痛惜叛逆青年的口吻,苦口婆心地說:「不管你又想去哪裡鬼混,都還是先去一趟十樓早死早超生吧。」

  「……」

  雖然套出答案了,但為何又有一個「又」字?

  抱著滿腹疑惑來到十樓,正要經過一間廁所,一個年約五十穿著短袖襯衫的中年男子就走了出來。

  唐迎樂下意識放慢腳步讓對方先行,誰知那人忽然沉下臉瞪了他一眼,發出「哼」的一聲,便負手走在他前方,感覺非常地莫名其妙,但瞧對方霸道的氣勢和行進的方向,八成就是大隊長了。

  果然,兩人一前一後進入標示「大隊長」的辦公室後,對方就拉開辦公椅坐下,劈頭開問:「為何遲到?」

  唐迎樂趕緊低頭認錯,謊稱拉肚子,態度十分良好,加上臉色確實有些蒼白,大隊長就語氣稍緩,接著問:「為何不打電話說明情況?」

  他只好再次瞎扯,「手機壞了。」

  But,老天就是要虐主角。

  手機竟然在這時響了一聲,也不知是哪個豬隊友傳Line扯後腿,害他差點表演一個原地升天。

  靠杯!說好的主角光環呢?

  大隊長頓時大發雷霆,拍桌怒斥:「翅膀硬了蛤?以為搬出去住就能自己作主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摸摸的在幹些什麼?無視上級命令,故意遲到,工作也不積極,還敢封鎖我的號碼,連你媽的電話也不接,是想降級去穿制服嗎?」

  等……等等,這訓話內容好像哪裡怪怪的?

  但唐迎樂不敢出聲,只能一臉慫地再次低頭道歉,保證絕不再犯。

  憑他豐富的打工經驗,上司挑員工毛病發脾氣實屬常態,員工再不爽,也只能先低聲下氣地順一順毛,讓上司滿足一下嘴炮癮,然後等約滿立即拿錢走人,這才是上上策,更別說現在罵他的人還是北市刑大的大隊長,小警察惹不起。

  也許是他認錯認得太有誠意,大隊長愣了一下,火氣明顯消減不少,便語重心長地說:「你啊,我對你要求這麼多也是為你好,人總要往前看,別一直想著過去的事……」

  很好,進入「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的嘴炮環節了。

  唐迎樂繼續斂首低眉,虛心受教,非常敬業。

  如此過了三十分鐘,大隊長總算是說夠了,便喝了口茶潤潤嗓子,揮手說:「回去吧,好好工作,有空給你媽打個電話,別讓她擔心。」

  喔耶!過關!

  又一次成功扛過Boss,唐迎樂壓住內心的歡快,淡定地應了一聲,就往外撤退,直到他打開辦公室的門,才猛地反應過來,脫口就問:「咦?大隊長跟我媽很熟嗎?」

  「噗——」

  大隊長噴出一口茶,震驚地瞪大雙眼,一隻手抖啊抖地指著他,整張臉都氣成了栩栩如生的關二爺Paro,彷彿是聽見什麼驚世駭俗的話。

  唐迎樂心中一噔,浮現不祥的預感。

  不、會、吧?

  「你……你……」

  大隊長喘了喘,就怒地抓起馬克杯砸過去,嚇得他一秒奪門而出,在對方氣急敗壞的咆哮聲中拔腿奔逃。

  「你這個孽子!竟敢連親老子都不認!」

  No——

  唐迎樂仰天淚奔,差點又哭出一聲豬叫。

  大隊長竟然是鍾正的老盃?小黃文沒交待啊!

***
後記:

  唐迎樂:混帳作者陰我q皿q


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09.29.2021 / 發佈:08.08.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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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8-12 07:3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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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口嫌體正直


  穿越第二天,一個「六親不認」的大鍋就這麼砸下來,砸得唐迎樂有苦難言,心中頗是幽怨。

  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看個文,就莫名其妙被抓進來,還平白無故老了四歲,從一個大四畢業生變成一個有撞鬼體質的警察,上有當大隊長的老爸監督施壓,下有即將黑化的反派渣男友,老天爺要玩他也不是這麼搞吧?

  他憤恨地拿出手機,看是哪個混蛋傳的Line,就又見某個陰魂不散的傢伙。

  「《莫笙》:我辦好事了,你回台北了嗎?」

  沒回!

  可惜他慫,不敢撒這種擺明是唬爛的謊,畢竟對方就住在他樓上。他為免打草驚蛇撕破臉,只好老實回覆:「已經回了。」

  回到辦公室,幾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就齊齊投來,唐迎樂好歹是從小看人眼色長大的孤兒,一下就明白了,鍾正身為大隊長的兒子,本就容易被另眼相待,卻原因不明地消極怠工,難怪人緣會差。

  於是心情更悶了,且壓力山大。

  他面無表情地回到座位,點開電腦螢幕,在桌上和抽屜翻找密碼的線索,邊胡亂發散思維。

  原以為沒有系統監督,他可以拖一時是一時,走上種田流的和平路線,但連串的經歷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就算是男人,也要大聲說:「我不行!」

  胸無大志的他,從沒打算做什麼橫跨陰陽、打擊罪犯的正義使者,只想得過且過地佛一生,誰知他會被抓進這個見鬼的世界,系統還罷工,讓他瞎子摸象地處處受氣,分明就是把他當成拂地摩——在地板摩擦的那種!

  他越想越氣,一股雄心壯志便騰騰燃燒,誓要掘地三尺挖出真相,逆轉結局,把作者的臉打得啪啪響,然後霸氣甩渣男,光榮地回到現實世界。

  呵,愚蠢的紙片人啊,惹怒擼蛇的罪是很重的!

  也許是穿越之神感受到他的氣勢,終於大開方便之門,讓他一下就找到紀錄密碼的筆記本。他登錄電腦,點進資料庫系統,然後左看右看,確認沒人注意後,就打入何簫的名字。

  何簫正是莫笙的哥哥,也是連環姦殺案的嫌犯。

  老實說,他一直很納悶,鍾正是如何目睹何簫的罪證卻又懷疑自己出錯沾了人命?

  電腦很快就跑出幾個名單,他一一比對,找到一個符合原文描述的人。那人五官端正,臉上卻有道不小的疤,皮膚也不太好,髮型是最呆板的平頭,身高與莫笙差不多,體型卻較為壯碩。

  檔案顯示,何簫死時二十三歲,職業是計程車司機兼職五伯外賣,高職學歷,曾在工地打過工,犯罪紀錄則被列入機密,權限不足以查閱。

  唐迎樂眉頭一皺,案情果然不單純!

  一個鬧得人盡皆知且性質惡劣的案件,人犯也墜崖身亡了,還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機密連自己人都必須隱瞞?難道……

  是作者還沒想好設定,禁止讀者催更?

  「你在幹嘛?」

  嘩!

  突來的聲音嚇了他一跳,就見耳邊正貼著一顆頭,驚得他迅速捂住張大的嘴,差點發出俗辣的尖叫,「你、你、你……是人是鬼?」

  「……」

  對方幽幽轉來一張年輕女孩的臉,並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齒,頗有咬牙切齒之感,「是鬼。」

  唐迎樂心臟一跳,就要把口袋裡的符掏出來,幸好他及時捕捉到對方眼裡的風起雲湧,就低頭看了看女孩腳下的影子,及時擺出打工遇到奧客的職業性微笑,「哈哈,您真會說笑。」

  女孩也笑了笑,有點嬰兒肥的臉龐清秀可愛,個子又嬌小,還綁了個短馬尾,怎麼看都不像是偵查隊的一員,倒像是一個未出社會的清純大學生,非常地小鳥依人。

  可惜「小鳥」一開口就破功,還三八地用手肘拐了拐他,「欸,你老實說,上午是跑去哪裡浪了?都忘了來上班,還要老娘打電話催你。」

  喔,聽這親切的鄉民語氣,平時八卦肯定吃不少。

  唐迎樂沉默地癱著臉,內心跑滿彈幕,試圖從中尋出一個應付對方的最佳答案。

  但女孩沒給他自由發揮的機會,就在上下打量一番後,發出「嘖、嘖、嘖」的嫌棄聲,「黑眼圈都跑出來了,你昨晚肯定玩得很嗨。」

  一提到昨晚,唐迎樂就想起莫笙,瞬間寒毛豎起,一秒反駁,「沒有,一點都不嗨!」

  「喔。」女孩意味深長,「所以果然是釣到了。」

  「釣到什麼?」

  「帥哥啊。」女孩一臉裝什麼裝,語氣充滿了酸與腐,「昨晚你在酒吧喝嗨了,打給我說你跟一個帥哥聊得很開心,還交換了手機號碼,今天又遲到這麼久,說!你這個小賤人是不是背著我脫單了?說好姊妹一生一起單,你竟敢背叛老娘?」

  「……」

  還姊妹呢,原來鍾正私底下是個娘零嗎?

  唐迎樂滿腹槽點欲吐不能,卻也認出女孩的身份了。他見對方舉手投足都帶著好友間的熟絡與親密,連鍾正的性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便配合地接受這段「友誼」,娘兮兮地嗲聲說:「唉呀,怎麼可能呢?既然約好了要一起單,人家就算再春心蕩漾,也絕不會拋下小姬妹妹你的。」

  說完,兩人都陷入一陣沉默,非常想吐。

  小姬有氣無力地說:「我們還是做兄妹吧。」

  「好。」唐迎樂也感覺自己似乎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雖然「認親儀式」還算順利,但唐迎樂不確定小姬對鍾正的了解有多深,便眉頭深鎖地朝螢幕看去一眼。他在賭,賭小姬的好奇心,也賭她與鍾正的默契。

  幸運的是,他賭對了。

  「你在查這個人喔?」小姬大喇喇地看著螢幕,「他怎麼了?」

  「嗯,就去年有個案子……」唐迎樂故作遲疑地頓了頓,用餘光看了下左右,壓低聲音說:「嫌犯墜崖身亡的那個連環姦殺案,你記得嗎?」

  小姬偏頭回想,「有點印象,好像鬧得挺大的,但我那時還沒進偵二隊,不清楚狀況……等等,我記得那案子就是你偵破的啊,媒體還把你誇得跟英雄似地,怎麼了?」

  唐迎樂暗暗記下小姬在隊裡的資歷,心裡不免有些失望,「沒什麼,只是有些在意。」

  依原文劇情來看,老張才是除了鍾正以外最熟悉這個案子的人,不過他畢竟是個冒牌貨,貿然找對方詢問會有穿幫的風險,最好另尋他人幫忙打聽,但小姬一個新人又能掌握多少資訊?

  小姬不以為意地說:「在意就去調閱啊。」

  唐迎樂無語動了動滑鼠,在「機密」二字徘徊。

  「這有什麼?小意思。」小姬拍了拍胸膛,「交給我,我雖然透明,但小透明也有小透明的強項,包打聽可是老娘的專長,保證什麼八卦內幕花邊隱私都給你挖出來。」

  唐迎樂懷疑地看著她。說得這麼有自信,該不會是有什麼官二代金手指的隱藏設定吧?

  這時,有人打斷他們的談話。

  「小鍾。」老張掛斷電話,抓起椅背上的背心,「有命案,跟我跑一趟。」

  唐迎樂愣了下,差點忘記自己還得代替鍾正工作,頓時就非常慌。他不懂警方的偵辦流程,也沒有任何刑偵知識與技巧,要怎麼查案子?

  老張見他還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便疑惑地走過來,「走啦,發什麼呆?」

  眼看對方越來越近,唐迎樂這才想起何簫的檔案還開著,幸好小姬夠機靈,及時幫他關掉檔案,又調皮地做了個OK的手勢就溜走。他鬆了口氣,趕緊起身拉了個笑容,邊揉了揉小腹,相當機智地找了個藉口,「沒什麼,剛以為又要拉肚子,幸好放個屁就沒事了。」

  老張:「……」

  忽然不太想吸氣。

  *  *  *  *

  某住宅社區的華廈外,一群人擠在黃線外議論紛紛,媒體也舉著相機嚴陣以待,派出所員警張開雙臂擋在他們面前,盡可能地維持現場秩序。

  老張板著臉擠開人群,穿過黃線走進案發現場,動作之乾淨俐落,一看就是個老江湖。唐迎樂則慢悠悠地跟在後頭,步履沉穩,雙目微垂,神情晦暗不明,絲毫不理會記者自來熟的追問,偏又長了一張好看的臉,竟還有幾分神探登場的FU。

  但他內心其實是各種靠夭。

  在來的路上,他們就已打聽到死者是一名女姓,從自家八樓的窗戶墜落,當場身亡,暫時無法確定是自殺或其他因素。

  更重要的是,聽說墜樓的死狀都很可怕!

  他強忍著懼意,拼命催眠自己。

  沒事!他連血腥殺人魔的美國恐怖片都看得不亦樂乎了,這點小意思算什麼?不過是一具屍體罷了,能比會撲過來吸食生氣的怨靈還可怕嗎?

  一、點、也、不!

  所以,他、絕、對、不……

  目光悄悄飄去一眼。

  乾!馬賽克!他需要馬賽克!

  「小鍾……咦?你怎麼了?」老張回頭喊人,卻見他一臉蒼白,不由緊張地憋住一口氣,保持距離,「又想拉肚子了?」

  「……」

  他究竟為何要給自己挖一個這麼有味的坑?

  看完遺體,就是了解案發經過的環節。  

  報案人是死者丈夫,姓李,與太太育有一歲多的女兒。他表示妻子有嚴重的憂鬱症,時常情緒低落,有過自殘傾向,最近接受治療後稍有好轉,誰知今天會趁他給孩子泡奶粉的時候跳樓。

  由於是上班時間,左鄰右舍都不在家,除了李先生外,暫時沒有其他證人,而死者的父母人在外縣市,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加上現場人多口雜,不好細問,老張只簡單提了幾個問題,大多時候還是在安撫家屬情緒。

  唐迎樂在一旁安靜聽著,邊暗中學習老張的問話技巧。忽然,一絲涼意爬上背脊,近乎直覺的本能讓他轉頭看向人群,卻只見一張張或擔心或惋惜的臉偶有幾道重影交疊,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倒是記者們表裡如一,都是對搶新聞的迫不及待。

  怪了,是錯覺嗎?

  他撓了撓臉,正要轉回視線,就倏然瞥見一片赤紅。蓋上白布的遺體被俐落抬起,留下一雙站在血泊裡的赤裸雙腳,他心中一噔,每根毛髮都在發出尖銳的警訊。

  要命!光顧著擔心鍾正的工作表現,都忘了命案現場也會有鬼!快!快移開目光!

  然而,生而為人,作死是一種天性。

  饒是滿腦子都是「不要不要」的叫喊,但他的視線仍不由自主地沿著那雙腳往上移去,最後對上女人扁了一半的頭顱與含怨不甘的眼眸。

  剎那間,顱內之音從嗷嗷叫喊轉為嚎啕大哭。

  WHY?為什麼他就是非看不可呢?其實他自己就是個口嫌體正直的小賤受吧?難怪會魂穿成鍾正!

  真相如此殘酷,但對面的阿飄更殘酷,他只得強忍心傷,使勁hold住幾欲崩壞的臉皮,一邊捏住口袋裡的符紙,暗自祈禱辟邪玉石真有莫笙說的威力。

  果然,李太太下一秒就飄到他面前,又似遇到什麼阻礙,忌諱地停在幾步之外,尖聲說:「你看得到我!你看得到我!對不對?」

  唐迎樂頭皮一麻,果斷地撇開視線,秉住呼吸,閉緊嘴巴,彷彿這樣就能降低存在感騙過這位阿飄太太,但不懂閃躲的驚愕眼神早就透漏了一切。

  女鬼太太也不在乎他的感受,逕自指著丈夫憤恨地說:「他說謊!警察先生,是他推我的!他是殺人兇手!你快抓他!」

  「什麼?」唐迎樂下意識驚呼。

  那一聲沒控制住音量,不慎吸引到所有人注意,他也隨之閃過一個靈感,卻來不及細思,只能隨機應變地低頭思忖,神情嚴肅得像是發現什麼。

  每個偵查員都有各自的辦案風格,大家便收回目光各作各事,老張也繼續和李先生交談。

  李太太見唐迎樂是唯一能交流的警察,便開始滔滔不絕,劈哩啪啦地狂倒苦水,大意就是在指控丈夫有外遇,故意把她推出窗外,好跟小三在一起。說著說著,她突然目光呆滯,接著就化作一顆光球,憑空消失。

  唐迎樂不明白對方怎麼了,但也隱隱察覺到李太太的亡魂即將離去,並將僅有的希望交給了他,自己似乎也應該做點什麼,便猛然看向死者丈夫。

  李先生被他犀利的目光一瞪,不禁露出一絲慌張,重影輕輕一晃,是萬般戒慎的驚恐眼神。

  而這一幕也正好落在老張的眼裡。他皺了下眉,吩咐警員請李先生去局裡做正式筆錄後,就朝唐迎樂喊道:「走,我們去死者家裡看看。」

  唐迎樂收回視線,跟著老張走進華廈,在心裡斟酌一番,低聲問:「這案子怎麼會交給我們?」

  沒有知識也看過電視,一般墜樓案都是由派出所負責處理,若案情不明或性質嚴重才會請求分局支援,若分局也束手無策,才會再往上移交案件,不會直接請動市刑大。

  老張按下電梯紐,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啊不就死者的娘家有點人脈,還湊巧在死者身亡後打電話來被警員接到,然後人家就又一通電話打給我們的副大隊長了,但用膝蓋想也知道,這種小案子不會有多少積分,所以就丟給我們了。」

  喔哇!

  唐迎樂直接在心底驚嘆。

  開場就來一個濫用職權、官警勾結、職場鬥爭、欺壓下屬的伏筆嗎?想一想就很刺激——如芒在背、坐如針氈的那種刺,刺得他差點激出淚光來,求作者放過擼蛇腦喔!

  電梯很快就下到一樓,他憋了滿腦子警界黑幕或「黃」幕的小劇場,鎮定地跟著老張走進去,就忽聽對方語重心長地說:「有些人天生對罪犯比較敏感,像小鍾你就是這樣的人。」

  他頓時一繃。

  敏感?哪裡敏感?

  幸好老張一臉正氣,讓他差點顱內充血的腦子迅速冷卻下來。

  喔,對罪犯敏感……等等,為何突然這麼說?難道老張知道鍾正能見鬼?

  靠!到底現在還有誰不知道鍾正有陰陽眼?

  正當他以為自己的祕密不再是祕密時,老張就開始說起一堆什麼磁場感應、從動作眼神看心理等等比陰陽眼還不可靠的學說,唐迎樂這才放下心來,呵呵乾笑地謙虛道:「沒有沒有,只是覺得要一視同仁,不能全面聽信一個人的證詞而已啦。」

  老張點了點頭,吐出中肯的兩個字,「廢話。」

  「……」

  「根據經驗,這類發生在自家住處又只有一個證人在場的命案,那人就會是第一列入懷疑的對象,即便他是死者的配偶。」老張看了眼唐迎樂,「不過也只是例行公事的懷疑,倒是你的懷疑常常出於直覺,又總是特別準,雖然這麼說不合規矩,但也是個參考方向。」

  唐迎樂越聽越心虛。

  哪有什麼直覺?只是見鬼了而已。

  但話說回來,他大概也明白鍾正以前是如何辦案的了。

  談話間,兩人抵達八樓,出了電梯,就見李家已有警員守著,鑑識人員正屋裡屋外地忙碌著。

  唐迎樂左張右望,觀察大家的搜證流程,而後站在死者墜樓的窗邊探頭一望,於一目了然的街景中目光深沉地搜尋著……其實,身為一個冒牌刑警,他根本就看不出個屁,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在裝模作樣地學老張罷了。

  大概在心裡數了個六秒,他暗忖表面工夫應該是做夠了,便要將頭縮回來。

  就在這時,一根異常粗壯又帶了點綠的灰色橫槓赫然闖入眼簾。他錯愕地揉了揉眼,見那橫槓不僅在緩緩移動,還無視障礙地穿透途經的電線桿,不禁是臉色一變。

  怎麼又跑來一根進度條?

  難不成是……莫笙?

***
後記:

  什麼案子是由哪個機關的警察負責我也不清楚,反正刑偵不是本文重點,相關設定全是瞎掰的XD(#

  新封面出爐啦,雖然過程一波三折但仍然順利生產啦,感謝繪師2z Honey喔~>w<//


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10.01.2021 / 發佈:08.12.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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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8-15 07:5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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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就是這個味


  眼看那根進度條逐步靠近人群,卻在中途轉了個彎,鑽進一條小巷停下,唐迎樂便暫時壓下詫異之情,將頭再探出去一點,試圖看清橫槓下的那道背影。

  誰知那人似察覺到什麼,回頭射來凌厲的目光,他嚇了一跳,趕緊縮回身子蹲在窗臺下,心頭小鹿極其崩潰地到處亂撞。

  靠!真的是莫笙!

  「小鍾?有什麼發現?」

  聽見老張疑惑的呼喚,他猛地清醒過來。

  對喔,他是來辦案的,躲什麼躲?

  他鎮定心神,又頓了頓,決定拋棄拉肚子的老梗,轉而神情肅穆地打量地板,竟還真的發現一小片斷裂的指甲,便學刑偵片大佬一個帥氣的抬手,招來鑑識人員收集證物。

  待應付過去後,他再探頭看向窗外,已不見進度條的蹤影,就更加驚悚了。

  為何剛從苗栗回來的人會出現在這,還一轉眼就消失無蹤?

  莫笙該不會是在跟蹤自己吧?

  他驚慌地抿緊嘴唇,努力壓下如氣泡不停冒出的問號,又擔心自己心不在焉會OOC,只得兩眼放空的同時眉頭深鎖,貌似沉靜地四處晃蕩,就在無意間瞥見了一張全家福。

  照片裡,年輕的夫妻抱著襁褓中的孩子,丈夫神情溫柔,妻子也淺淺含笑,一家三口看起來和樂融融,怎樣也想不到如今的悲劇。唐迎樂停下腳步,想起李太太死後對丈夫的指控,再見這張全家福,心裡便莫名有些刺疼,隨之而來的,還有鍾父中午說的那些話。

  ——封鎖父親的號碼,不接家裡的電話,還自己一個人搬出去住。

  鍾正為什麼要這麼做?

  在唐迎樂身為孤兒的記憶裡,擁有一個家庭應當是一件幸福的事,後來他漸漸長大,也漸漸明白,世上有許多悲劇正是源自於家庭,但是什麼令一個曾經美滿的家庭四分五裂?

  沒由來的悶疼絲絲泛開,他皺眉地低頭打量這具身體。

  是鍾正在抗拒什麼嗎?

  *  *  *  *

  跑完現場,又接連查訪一些人,等告一段落時,已經是傍晚了。

  辦公室還有不少人埋首桌案,另一個小隊也正在討論案件,桌上電話聲不斷,呈現一種雜亂的忙碌氛圍,唯獨小姬一人畫風迥異,將腿翹在桌上捧著手機獨自美麗,嘴角還揚起些微弧度,也不知是在刷什麼。

  唐迎樂昨晚才剛穿越過來,本就睡得少,神經也一直繃著,還奔波不少地方,早就累得兩眼無神,眼看差不多是下班時間,便分別跟老張和小姬打了聲招呼,就拎起背包離開。

  因為是交通的巔峰時段,公車停停走走快四十分鐘才到社區附近的站牌。他昏昏沉沉地走回公寓,拖著沉重的步伐踏上四樓,就見一道身影坐在階梯上,巨大的進度條橫亙在走道中央,教人呼吸一滯。

  要命了,就說他好像忘了什麼,原來在這等著!

  微暗的視野裡,莫笙抬起被陰影壟罩的俊臉,深邃的眼眸幽暗深沉,壓抑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彷彿下一秒就要解開封印黑化暴走,簡直是又帥又鬼畜,震得唐迎樂差點兩腿一軟,就要學小黃文裡的鍾正在嬌喘中哭出七彩珍珠。

  ——真心不騙,原文的確出現過傳說中的瑪麗蘇之淚,證明作者的智商令人著急!

  幸好,搖搖欲墜的封印最終還是穩住了,莫笙在看清來人後,就一掃陰鷙露出鬆了口氣的眼神,邊晃了晃手機說:「打給你,結果關機。」

  「啊?」唐迎樂掏出手機一看,才發現沒電了。他上午為了查資訊和路線,已經費了不少電量,下午又忙案子,還一直在回憶鍾父說的話,就沒怎麼注意手機。

  「沒關係。」莫笙站起來,高挑的身材像能輕易頂到天花板,「吃過了嗎?」

  唐迎樂見莫笙一手撐著欄杆微微俯身地看過來,自己又正好站在低處,感覺像要被對方抱過去一樣,就忍不住倒退一步,硬是擠出一點骨氣,正聲說:「吃了。」

  然而,他的胃更有骨氣,竟快狠準地響了一大聲:「咕——」

  「……」

  馬的!口嫌體正直要不得!

  他摸著胃暗自流淚,對鍾正的身體恨鐵不成鋼。

  莫笙抿唇壓下彎起的嘴角,「正好我也沒吃飽,一起吃吧。」

  面對人家貼心遞上的台階,唐迎樂猶豫地皺起眉頭,但一對上莫笙含著晶亮笑意的眼眸,就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了。不管原文裡的莫笙有多壞,但現在對方還沒作出任何過份的事,今天早上還救過他,又送他護身符,照理說,他還得請人吃飯才對。

  而且只是吃一頓飯而已,憑對方會法術的本領,真要對他做什麼,早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幹掉他了,反正他對李太太的事也有些疑問,莫笙又是這方面的專家,正好能請教一番。

  「好啊。」他硬著頭皮點頭,又有點管不住嘴地問:「吃什麼?」

  莫笙反問:「你想吃什麼?」

  「呃……隨、隨便。」也不知道鍾正愛吃什麼,唐迎樂怕OOC,就丟出萬用答案,不過兩人才剛相識,彼此還不熟,莫笙不了解鍾正的嗜好,應該不會露出破綻才對。

  誰知莫笙僅思忖不到一秒,就說:「那吃巷口的麵店吧,記得你很愛吃那家的紅燒牛肉麵,有時候還可以連吃三、四天都不膩。」

  唐迎樂眼睛一亮,「牛肉麵好!」

  直到走出公寓大門,他才覺得哪裡奇怪。

  嗯?「記得」?哇靠,只是在酒吧聊一個晚上,就連愛吃什麼都交待出來了嗎?

  到了麵店,撲鼻的香味讓唐迎樂鼻孔大張,一臉久旱逢甘霖的癡漢笑。

  啊,就是這個味!

  點完麵後,他為免陷入尷尬,便滔滔不絕地說起下午見鬼的事,邊暗中打量莫笙的神情,企圖捕捉對方出現在案發現場附近的關聯性,但莫笙始終都安靜地聽著,手上還慢條斯理地撥著竹筷上的刺,看不出任何異常。

  「然後她就變成一顆光球消失……」等說得差不多時,兩碗熱騰騰的麵也上桌了,唐迎樂聞香一頓,一雙眼就直直盯著碗裡燉得軟爛的大塊牛肉,飢腸轆轆聲更響,話也變得斷斷續續,差點沒能說完,「也、也……咕嚕……也不知她怎麼了。」

  莫笙眼眉含笑地抿著嘴角,將撥乾淨的竹筷遞到他面前,「聽起來應該是她本就命數已盡,不能在陽間逗留,就被鬼差勾魂離開了。」

  「鬼差?」唐迎樂接過筷子的手一僵,寒毛豎起,迅速從美食的誘惑中回過神,仔細回想當時的情形,「但我不記得有看到其他鬼。」

  「正常。」莫笙又抽出一張紙巾沾了點茶水,將湯匙擦乾淨再遞過去,「鬼差在辦事時都會盡量隱藏自己,不引起活人的注意,應該是他們早就等在一旁,給亡魂一個宣洩情緒的機會,讓她離開時怨念不那麼重。」

  唐迎樂再次下意識接過湯匙,恍然大悟。

  雖然李太太是被丈夫害死的,但這是她命中注定的死劫,所以鬼差大人好心讓她抱怨抒發一下才把她帶走,看來這些陰間的神神鬼鬼也沒有傳說中那麼冷酷無情嘛。

  接著他又有問題,「照你這麼說,是不是陽壽未盡的人死了就會在陽間滯留?」

  「對,除了枉死者外,還有遭到虐殺或含極大恨意而死的人也會在陽間逗留,就算有高人超度,也必須先消去怨念、了結因果,才能去地府報到。」莫笙說著,就打開辣醬罐幫唐迎樂加了一小匙,「吃太辣傷身,一點提味就好。」

  「好。」唐迎樂說完,總算驚覺不對。

  等等,莫笙的動作會不會太熟練了點?而且對方怎麼知道自己愛吃辣的?

  隨即他又反應過來。

  喔不,是鍾正愛吃辣,真巧。

  這是唐迎樂穿過來的第一個晚餐,自然不曾吃過這家的牛肉麵,但他卻莫名有種懷舊的滿足感,大概是因為這家店的味道跟小時候曾吃過的哪家麵店很像吧。

  他一口又一口地喝著湯咬著肉,瞇著眼享受不含泡麵味精的美味,直到他對上莫笙滿是寵溺的目光,不由心中一驚,同時也想起另一個問題,卻又沒敢問,因為他怕一不小心就戳破什麼陰謀詭計,拉快進度條提前進入鬼畜劇情,便繼續東拉西扯。

  莫笙吃麵的速度不快,每一口都嚼得很細,像是要將食物盡數分解了才吞下肚,口味似乎也很清淡,竟能在這個肉香四溢的環境裡,面不改色地扛住誘惑,吃著最樸實無華的香菇拌麵。

  等吃完麵,唐迎樂就耐不住疲睏,皺起一張臉打了個呵欠,標準地飽暖思淫慾。莫笙見狀,便加快速度匆匆吃完剩下的麵,拉著他結帳離開。

  待進了公寓,唐迎樂才想起來這一餐應該要他來出,誰知反而被莫笙請了。他尷尬地掏出錢包,「抱歉,剛才多少錢?」

  莫笙回答:「忘了。」

  才十分鐘前的事也能忘,金魚腦嗎?這可不是耽美文小攻應有的設定!

  唐迎樂無語地投以譴責目光,莫笙也一本正經地回以無辜的眼神,頭上粗壯的進度條像在告訴他——這個小攻就是這麼清純不做作。

  他只好咬了咬牙,欲哭無淚地說:「那下次換我出吧。」

  然後,他就見莫笙展顏一笑,語尾輕揚地說:「好啊。」

  「……」

  為何他有種被坑了的感覺?

  上了樓,兩人即將分開,莫笙突然問:「明天還坐火車上班嗎?」

  正要開門的唐迎樂渾身一顫,毛髮全炸。

  靠夭!他企圖落跑的事不會早就被看穿了?

  樓梯間的燈光十分暈黃,莫笙又正好背著光,一張本該俊美迷人的臉在陰影的襯托下,顯得有幾分危險又陰森的神秘感,加上隱隱閃爍綠光的進度條,彷彿對方邪魅一笑就會露出森森利齒,上演一段在原文裡頻繁出現的樓梯間SM普類。

  雅、雅咩嗲!

  正當他驚恐地僵在原地,滿腦子都是極具層次感的動態馬賽克,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莫笙就發出一串低笑,那笑聲有些低沉,卻不似那種故作磁性刻意壓低的沉,而是喉結自然滾動的雀躍低鳴。

  「傻瓜。」莫笙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眼裡滿載莫可奈何的寵溺,溫柔得像要溢出來般,連空氣都隨之柔和了起來,「早點休息,晚安。」

  唐迎樂沒有回應,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莫笙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後,才反應過來地跳了一下,迅速打開門衝回屋子裡,滿臉通紅地捂著嘴,耳邊全是「蹦咚、蹦咚」的心跳聲。

  靠,會亂放電的都是作弊鬼!



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10.06.2021 / 發佈:08.15.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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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8-19 06:4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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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小心騎車


  也不知是否單身狗太不禁撩,這一晚,唐迎樂又做了夢。

  夢裡的視野一片昏暗,「他」晃晃蕩蕩地走在夜裡,聽著兩個人的步伐,直到自動感應的燈光從頭頂亮起,照亮公寓略帶鏽跡的鐵灰色大門,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

  突來的光亮讓「他」不適應地閉了閉眼,將手塞進口袋裡掏啊掏,邊不由自主地晃著浸滿酒精的腦子,滿眼都是天旋地轉,全靠有人扶著才勉強站穩。

  「奇怪,鑰匙呢?」摸了好半天就是摸不到鑰匙,還隱約聽見身旁的人如觸電般發出壓抑的悶哼,「他」不解咕噥地皺著眉,打算換一個口袋繼續摸。

  一隻手按住他。

  「你摸錯了。」男人尷尬地輕咳一聲,將「他」的手拉出來,放進正確的口袋,「這才是你的。」

  「他」呆茫地看著對方,心想這人是誰?聲音真好聽,好像長得也很帥。

  喝醉的人眼睛是糊的,但幸好男人有雙美麗的桃花眼,特別是在低頭對視的時候,總會溫柔得像一潭波光瀲灩的幽湖,特別地深情,也特別地吸引人,讓「他」糊成畢卡索抽象派的記憶漸漸清晰起來,也想起今晚原本的目的。

  「莫……莫笙?你是莫笙。」是「他」今晚的豔遇。

  感覺自己終於作出一項前所未有的壯舉,「他」忍不住呵呵低笑,像個小智障。

  「是,是我。」莫笙也笑了笑,幫忙找出鑰匙開門,扶著小智障走進公寓。

  兩人跌跌撞撞地爬上四樓,夏夜的悶熱摻入酒精的氣息,相觸的肌膚冒出微汗,若有似無地散發著賀爾蒙,低微的呼吸聲在狹窄又封閉的樓梯間繚繞,無限擴大了脈搏的跳動。

  「他」迷迷糊糊地靠在莫笙的肩頭,眼看家門就在前方,不禁有些心慌。

  接下來該做什麼?

  頭頂昏黃的微光撒下,為莫笙俊美的面容打上一層朦朧的濾鏡,「他」眼巴巴地望著對方,目光從看不清深意的眼眸一路往下,落在弧度姣好的薄唇,就腦袋一熱地抓住莫笙的領子,踮起腳往上一撲。

  氣勢之兇猛,有如猛虎撲羊,非常地霸道警官!

  「唔!」

  可惜,霸警的準度不太好,竟一口撞上莫笙的下巴,留下一排深刻的牙印,場面之尷尬,氣得「他」捂住發疼的嘴,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下發出沉痛的哭吼。

  「為什麼我連這種事都做不好?嗚……」

  被強「吻」的人沒哭,施暴方卻先哭了,還越哭越委屈,「他」甩開莫笙攙扶的手,逕自蹲在樓梯上哭得吸哩嘩啦,像要將滿腹苦水連同腦子裡的水一起哭出來,不死不休。

  「怎麼了?」莫笙不明所以,蹲下身好聲安撫著。

  然而人一發酒瘋,總會貫徹傲嬌的精神,嘴裡喊著「不聽不聽我不聽」身體卻老實地黏著對方,要別人一再哄自己,最後莫笙沒轍了,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強行捧起「他」的臉吻了下去。

  溫熱的吐息灑在臉上,「他」怔愣地瞪大雙眼,在模糊的視野中對上莫笙垂落的眼眸,感覺自己在對方的注視中變成了一團奶油,融在溫柔交纏的唇舌上,連積壓多年的苦澀和委屈都一同化成柔軟的春水,在心房無聲流敞。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唇瓣分離,「他」都沒能反應過來。

  「不哭了,嗯?」莫笙抵著「他」的額頭,輕柔笑著。

  「他」緩緩點頭,腦子依然一團糊,心情卻平靜了下來。「他」張開嘴唇想說點什麼,卻聽遠方似有空氣震動的聲響,緊接著,一道音準清奇的歌聲遠遠傳來。

  「我滴熱情啪啪啪……好像一把火啪啪啪……」

  唐迎樂渾身一震,從「他」的意識中回過神,差點在夢裡噴出一句:「花惹發?」

  但真正教人猝不及防的是——也許是那歌聲太過魔性,激發出他深藏於潛意識裡的憂患,竟讓夢裡的劇情急轉直下,完美證實了佛洛伊德夢的解析之奧義。

  只聽「唰」的一聲,他身上的衣物忽然以相當不科學的方式一秒爆裂,而莫笙也一掃先前的似水柔情,粗暴地將他壓在牆壁上,拉開他的雙腿用力往前一頂,邊邪魅一笑說:「小東西,你真是該死的美味。」

  唐迎樂:「???」

  可惡,這個台詞好雷,但這個姿勢又該死的真香!

  然後他就在夢裡開啟了雙人運動模式,再準確點來說,是整個畫面都塞滿了莫笙色氣爆表的鬼畜笑,笑得他汗流浹背,有種快要精盡人亡的感覺,還沒破處就體會了真.爆菊的恐懼。

  更可怕的是,這個春夢還自帶音效。

  「啪!啪!啪!」

  他痛苦地皺緊眉頭,不知自己該嬌喘地哭出聲還是俗辣地叫出聲,因為夢境實在逼真,除了音效,還有陣陣的刺痛,彷彿夢境之外也有個人正狠狠地搧他巴掌……

  咦?搧……搧巴掌?

  唐迎樂一個激靈睜開眼,就見一隻鳥爪毫不留情地踩下來。

  「起床啦!」

  他嚇了一跳,立刻揮掌拍開臉上頗具重量的東西,尖聲驚呼:「什麼東西?」

  「你才什麼東西?死北七!」對方反應迅速地啄了他一口,拍拍翅膀飛到床尾。

  唐迎樂也反應迅速,鏗鏘有力地接話:「我不是東西!」

  「……」

  空氣瞬間安靜。

  一人一鳥無聲對視,分別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窘迫與嫌棄。

  窘迫的是人,嫌棄的是鳥……等等,這鸚鵡是哪來的?

  正當唐迎樂還在驚疑不定時,那體型圓潤的鸚鵡就又搧著翅膀嘩啦啦地飛出臥室,落下滿床舖的羽毛,其中幾根還在他的鼻前飄了飄,一個驚天噴嚏就洶湧而出。

  「哈啾!」

  他搓著鼻子在床上發了半天呆,待腦中的嗡鳴退去才反應過來。

  這鸚鵡……不會是鍾正的寵物吧?

  靠!難怪昨天出門好像聽見什麼東西在飛。

  從前天晚上穿越過來後,他就一直沒注意到家裡有寵物,更別說餵食了,一時間,他愧疚心大起,深怕會一不小心就餓死鍾正的愛寵,便趕緊下床在屋裡四處搜尋。

  但奇怪的是,不管是屋內或陽台,都不見任何安置鸚鵡的鳥籠或棲木,甚至連吃飯喝水的碗跟飼料都沒有,他不解地撓了撓頭,索性從冰箱翻出沒吃完的半袋土司,掰成碎片裝在一個塑膠碗裡,再放在飯廳的餐桌上,然後踩著椅子,看向正在吊燈上梳理羽毛的灰色鸚鵡。

  只見鳥兒胖歸胖,但圓滾滾的肚子和小小的頭憨態十足,甚是可愛,他便忍不住軟下語氣,輕聲細語地笑著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鸚鵡停下動作,用一對圓滾滾的小眼珠看了他一眼,接著把頭一揚,小胸脯一挺,以雄糾糾氣昂昂的姿態溜出一串脆生生的正太奶音,但也不知是鍾正的飼養方式不對,還是牠曾跟別人學過說話,竟張口就帶著奇怪的腔調高聲大喊:「巨根!啾!巨根!」

  唐迎樂震驚了。

  「巨、巨根? 」他冷汗涔涔地瞪著鸚鵡,不敢相信鍾正喪心病狂至此,竟把好好一隻可愛的鳥兒取名叫巨根,真不愧是小黃文裡的小賤受,連寵物名都如此飢渴。

  「啾!巨根!是巨根!」鸚鵡十分激動,拍著翅膀就往他的頭上招呼,並抬起一隻爪子,上頭綁著一塊小小的名牌,刻著「鶋(ㄐㄩ)鶊( ㄍㄥ ) 」二字。

  唐迎樂看了老半天,恍然大悟,「原來這兩個字是唸巨根啊。」

  鸚鵡:「……」

  馬的死北七!

  為了處理鸚鵡的飼養問題,唐迎樂匆匆梳洗後,就花了點時間孤狗一番,確認胖鸚鵡的品種是非洲灰鸚鵡,話多、黏人、聰明又膽小。他回想對方往他臉上揮爪的架式,實在看不出哪裡膽小,但話確實很多,直到他要出門了,都還在滿客廳飛舞地激情大喊:「巨——根——」

  好像這名字有多雄壯威武,值得詔告天下一樣。

  他以最快的速度關上陽台門,深怕鄰居聽到鸚鵡的鼎鼎大名,會懷疑他們人鸚之間有什麼不可描述之事,畢竟原文裡確實有千奇百怪的獸交普類,而且始作俑者就住在他樓上。

  想到這,他就猛然記起今早的那場春夢,心神不寧之下,左腳不慎被玄關的門檻絆到,就隨著被推開的防盜門一頭撲了出去,以前屈失意體的姿勢跪倒在樓梯間。

  偏不湊巧,某人正好上樓,一眼望見他翹高的屁股。

  「……」

  乾!

  唐迎樂恥哭地在心裡飆出一字問候,求這位鬼畜攻穩住封印。

  莫笙的臉上也爬滿了震驚,彷彿靈魂有剎那間的空白。

  場面實在是非常地驚心動魄。

  「早。」莫笙冷靜地打了招呼,目光飄渺又迷惘,似乎不知該看哪。

  唐迎樂也保持鎮定地爬起來,「早,我在撿東西。」

  莫笙盯著他臉上沾到的灰,十分配合,「撿到了?」

  唐迎樂點點頭,用餘光瞥了眼進度條,神情鄭重且嚴肅,「撿到了。」

  「……」

  氣氛再次乾掉。

  莫笙只好又一次擔當打破沉默者,「去上班?」

  「對啊,你也是?」唐迎樂隨口回完,就又尷尬地閉上嘴,很想一掌巴飛蠢死的自己。對方剛從樓下上來,分明就是要回家,怎麼會是去上班?

  莫笙見他耳朵都紅了,不禁笑出一聲,「不是,我剛收工回來。」

  唐迎樂趕緊接下去,「收工?」

  問完,他才發現對方穿著跟昨天一樣的襯衫與牛仔褲,肩上還背著一個老舊的帆布包,沒有人會穿這樣去晨跑,顯然是昨晚送他回家後就又出門,直到現在才回來。

  大半夜的,是上哪裡的夜班嗎?

  這疑惑還沒出口,他就想起莫笙是個道士,會在晚上出門的工作自然只有一種。

  果然,莫笙點頭說:「去除靈,昨天襲擊你的怨靈只是被暫時擊退,不會輕易放棄目標,所以我一辦完事就立刻趕回來,追了他一整天。」

  「啊,所以你才會……」唐迎樂一下就聯繫到昨天下午的驚鴻一瞥。難怪莫笙會出現在案發現場,等等,這不就表示……那個怨靈一直在跟著他?

  他心中一顫,一秒往莫笙靠去。

  「放心,他不會再出現了。」莫笙失笑地抬起手,輕輕擦去他臉上的灰,「吃早餐了嗎?」

  唐迎樂只覺得臉頰一暖,原本炸起的寒毛就被瞬間撫平,下意識地老實回答:「還沒,打算到了學校……呃局裡再買。」

  靠,一時嘴快講錯了。

  他偷偷地捏了把冷汗。

  幸好莫笙沒注意到他的口誤,將手上的袋子遞出去,「那這個給你。」

  他好奇地接過來,見裡頭是熱騰騰的豆漿和飯糰,詫異地問:「你不吃嗎?」

  「我還不餓,晚點再買就好。」莫笙說完,就側身踏上五樓的階梯,「去上班吧,小心騎車。」

  「喔。」唐迎樂摸了摸自己被碰過的地方,想他一個人生活這麼久,一朝穿越,初次感受到被人照顧的溫暖,對方卻是命中註定的仇敵,這簡直就是……狗血穿越劇的經典套路!

  北市刑大說遠也不遠,從公寓出發,走小路三十分鐘就能到,坐公車的話,因為路線問題,加上等車和走路,也一樣是三十分鐘,但省力,還在能車上滑滑手機發個呆。當然,如果有機車的話,則能縮短至少一半的時間,也就是說他能多睡十五分鐘再起床,想一想就很美好。

  早餐的份量不大,唐迎樂邊走邊吃,等上了車時正好吃完。他將垃圾捆好拎在手上,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安靜梳理自己對莫笙的感覺。

  說實話,莫笙的長相是他喜歡的類型,性格沉穩,又會照顧人,還願意不辭辛勞地為他奔波除靈,要不是事先看過原文的後續發展,他一定會對莫笙怦然心動。

  但就算是真的心動了,他也不敢輕易接受。

  好像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就莫名抗拒感情上的事,總覺得一旦付出真心就一定會受傷,還不如做一隻自娛自嗨的擼蛇宅,在二次元的世界裡養養紙片人帥哥樂逍遙,所以每次一有人稍微表示點好感,他就會拼命裝傻,將對方拒於千里之外。

  然而面對莫笙,他似乎有難以抗拒的本能,但他們明明才認識第三天。

  公車停停走走,經過一家手機店,橘黃色的橫幅看板極刷存在感,以一家三口用視訊聊天的和樂畫面為新方案作宣傳,也提醒了他昨晚被莫笙一撩就忘了整理的思緒。

  唐迎樂滑開手機,翻看社交軟體和通訊APP,試圖了解鍾正的生活,可惜,除了討論公事外,鐘正似乎不怎麼跟人聊天,臉書的個人動態是一片空白,Line也十分冷清。

  這很不尋常,窮宅如他都有幾個談得來的網友,鍾正一個二十六歲的年輕人,長得又帥,還會上酒吧勾搭「莫笙人」交換號碼,怎麼看都不是一個與社會脫節毫無社交活動的邊緣人,何況鍾正跟小姬這麼要好,小姬也不像是不愛用3C產品的女孩,他們真的不曾網聊嗎?

  來電紀錄倒是不少,大多是來自家裡,但接通的次數不多,他再翻到封鎖名單,上頭就掛著一個名字——鍾榮光,正是鍾正的父親。

  他關上螢幕,莫名感到一絲沉悶。

  雖然原文從沒介紹過任何一個角色的家庭背景,但從開頭第一篇的劇情來看,鍾正應當是一個心懷愧疚的人,有良知才會感到愧疚,既然這樣,為何一個有良知的人會對家人如此拒絕往來,甚至叛逆到封鎖父親的地步?

  這時,下車鈴響。

  唐迎樂回過神,見公車即將到站,便跟著起身。忽然一個緊急煞車,車身搖晃,他趕緊抓住把手,就聽司機按著喇叭破口大罵:「騎機車還敢跟公車搶,不知死活!」

  剎那間,一道靈光閃過。

  等一下!莫笙之前說什麼來者?

  小……小心騎車?

  他臉色一變,掏出皮夾翻了翻。

  NO!

  自認少睡十五分鐘也沒關係的心,在看見機車駕照的那一刻,迅速玻璃碎。

  主角有車也不提,混帳作者你他媽!




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10.19.2021 / 發佈:08.19.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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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8-22 07:4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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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黑暗交易

  進了辦公室,又是沉悶的一天之始。

  因為時間還早,大部分人一來就對著螢幕發呆或喝咖啡打呵欠,有的還穿著昨天的衣服,下巴全是新冒出來的鬍渣,臉上掛著像被人毆打過的黑眼圈,簡直就是大型爆肝現場。

  而老張,正是其中一員。

  「你來啦?」老張抬起滄桑的浮腫面容,臉頰上還貼著一張黃色便利貼,顯然曾趴在堆滿公文的桌上睡覺。他緩緩伸出手,有氣無力地朝唐迎樂招了招,宛如一隻餓到形銷骨立的喪屍,用如飢似渴的乾啞嗓音淒然輕喚:「小……鍾……」

  唐迎樂打了個寒顫,差點吼出一聲:「燒!都燒!要多少都燒給你!」

  老張不知自己的身後事已被打點好,依然用幽怨空洞的眼神問:「我的早餐呢?」

  「什麼早餐?」唐迎樂一臉黑人問號。

  老張見他兩手空空,頓時勃然大怒,又極力壓低音量地說:「說好的,每次輪到我們兩個值班,你只要早退,我就幫你Cover,隔天早、午餐都給你包的。」

  唐迎樂大驚。

  沒想到鍾正和老張之間竟然有這種黑暗交易?

  眼看老張的眼神越來越危險,他急中生智,再次拉起在全家安撫奧客的職業微笑,說:「原來昨天要值班嗎?抱歉,我忘了,您辛苦了,我現在去給你買早餐。」

  說完,他把背包一放,就在老張要大杯冰咖、漢堡加蛋的提醒聲中往外奔逃。迎面走來的同事上下打量他,打了個怪腔怪調的招呼:「這麼早啊?」

  唐迎樂尷尬地笑了笑,與對方擦身而過後,嘴角微垂。

  無視上級命令,遲到,工作也不積極,依剛才老張的話,鍾正還時常早退、翹值班,這分明就是怠忽職守,就算是大隊長的兒子也太超過了,居然沒有人去檢舉嗎?

  忽然,鍾父的兩句話闖進腦海。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摸摸在幹些什麼?」

  ——「人要往前看,別總想著過去的事……」

  他腳步一頓,依稀感覺鍾正的這些行為似乎有什麼有目的。

  「唷呼。」

  一隻手拍上肩膀,唐迎樂轉過身,就見小姬神清氣爽地站在他面前,手裡拿著一個USB隨身碟,笑容頗為得意,「喏,你要的資料,就說是小CASE吧。」

  唐迎樂眼睛一亮,脫口就問:「是何……」

  「噓。」小姬立刻制止。

  唐迎樂神經一繃,看了下左右,見有人路過投來好奇的目光,就迅速擺出聽了個笑話的表情,「呵呵呵,這個很有創意。」

  那路人臉皮一抽,就加快腳步逃離,彷彿看見一個自言自語的神經病。

  「……」

  唐迎樂接過隨身碟,兩人繼續往外走,小姬邊小聲地交待著。

  「隨身碟是給你回家再看的,局裡的網域都有監控,不要什麼檔案都打開。」小姬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個平板,「要想在局裡看就用這台,資料都存在裡面,別登上網路就好。」

  小姬說著同時,邊點開資料夾,裡頭是滿滿的檔案,除了文件檔外,還有不少照片。唐迎樂快速瀏覽一番,發現內容之齊全,連何簫與所有被害人的屍檢和鑑定報告也一個都不漏,簡直就像把整個檔案庫都搬過來一樣,令他震驚不已。

  這個情報能力也太強了吧?

  他回想了下,昨天小姬除了刷手機外,就沒有負責什麼工作,十分清閒,又自稱是個小透明,不見有人跑去找她聊天,似乎在隊裡並不受重用,但連鍾正這個混水摸魚的警二代都能被派去跑命案了,沒道理會放過更能幹的小姬吧?

  一時間,唐迎樂感覺哪裡奇怪,卻又說不上來。

  「對啦,你手機給我一下。」小姬伸出手,態度非常自然,「有個好東西要傳給你。」

  唐迎樂以為是什麼機密情報,便不疑有他地解開螢幕鎖遞過去,幾秒後,一個音檔被小姬下載到手機裡,他好奇地湊過去一看,就見檔案名稱寫著三個字。

  「金……剛經?」

  這算什麼好東西?

  他無語看著小姬。

  小姬也看著他,且手指飛快操作,將音樂設為好友專用鈴聲。

  「喂喂喂,你等一下!」唐迎樂非常凌亂,「誰會用金剛經做鈴聲啊?要是我正好在跟死者家屬談話,大家也忙著檢查命案現場,結果你一打來,我身上就響起念經聲,那多尷尬?」

  「也多應景。」小姬雙手合十,散發出悲天憫人的聖潔光芒,「人生在世,總有頭七的一天,早聽晚聽,都是要聽這麼一場的。」

  「靠,這樣講被家屬打死吧。」唐迎樂搶回手機,很想把設定改掉,但又不清楚鍾正的真實本性,搞不好人家就喜歡跟小姬玩這種另類的姊妹情遊戲,他要是拒絕配合不就OOC了?天曉得這會如何影響劇情發展。

  「安啦。」小姬拍了拍他,很有義氣地下保證,「我也會幫你放金剛經的。」

  「……」

  他感覺自己破案了。

  這女子如此獵奇,不被排擠才怪!

  *  *  *  *

  匆匆替老張買完早餐,唐迎樂回到位子上,趁著還不忙,先大略翻看平板裡的檔案。

  首先,是案子的起源。

  那是一場雷陣雨的午後,台北某郊區的山林裡,被人發現一顆半腐爛的人頭,六具死狀悽慘的女屍就在警方的挖掘下重見天日,然而有專家指出,那天的雨勢雖大,但該山林的水土保持良好,屍體也被掩埋得極深,正常來講,不該會被沖刷出來,因而有以下推測……

  唐迎樂一目十行地看過去,感覺沒什麼值得特別注意的地方,就匆匆跳過,直奔調查過程。他原以為會看到好幾頁洋洋灑灑的報告以及充滿各種專有名詞的鑑定核對,但誰知證據相關的內容非常簡潔,只有兩項就斷定了一個人的罪行。

  第一個是人證,在第七位死者出現後,有人指認何簫曾在事發前幾小時出現在棄屍地附近,找到證人的人是鍾正;第二個是物證,殺害第七位死者的兇器上有何簫的指紋,找出兇器的人,也還是鍾正。

  前者只是有嫌疑,但非直接證據,後者才是定罪關鍵。

  看到這,他就仰天長嘆。

  雖然他不是推理達人,但好歹也看過不少腦洞文,非常清楚要陷害一個人就是要嘛收買人證,要嘛生出一個有指紋的兇器,兩者皆可動手腳,而且偵查隊這麼多人,搜證人員也不只一位,偏偏兩個證據都是鍾正找到的,就算是主角,這光環也套得太粗暴了。

  報告上寫著,鍾正兩次重返棄屍現場,第一次是在第七位死者出現的隔天,找到一位人證,第二次是在何簫被約談後的第三天,在棄屍地點附近發現被掩埋的兇器,導致何簫被徹底定罪,而鍾正也因為高效率辦案,被視為破案的大功臣。

  到底鍾正是怎麼辦到的?

  點開兇器的照片,那是一把削水果的小刀,樣式普通,隨便一家超市都能買到。他閉上眼,回憶起昨天的墜樓案,案情與他們搜到的線索大致符合,差別只在於李太太的亡魂自稱是被推的,李先生卻堅稱是拉不住尋死的妻子。

  他忽然一拍桌子,發出猛烈的撞擊聲。

  難怪原文裡何簫坦承自己是同性戀不可能姦殺女人後,鍾正表現得萬分震驚,內心也瘋狂OS:「眼見為憑,何簫的罪證是我親眼目睹的……」

  眼見為憑,這個「眼」不就是指陰陽眼嗎?

  既然如此,鍾正肯定是與死者的亡魂談過話,並在對方的指引下找到兇器,所以他才會篤定自己不可能出錯,但若是這樣,何簫又真的是無辜的嗎?為何鍾正會覺得自己害死人?

  他越想越迷糊,實在急需一顆死神小學生的頭腦。

  「小鍾啊。」老張發出憂心忡忡的呼喚,刻著歲月淺痕的雙眼充滿長者的睿智與慈愛,「墜樓案的報告你慢慢整理,反正屍檢還沒出來,你壓力不用太大,放輕鬆點。」

  唐迎樂一囧,趕緊回了個尷尬的微笑,同時又倍感溫馨,張口就要發出一張好人卡。

  誰知,老張話還沒說完,「破壞公務賠錢事小,你把我嚇出心臟病,我做鬼都不饒你。」

  「……」

  他默默地握住辟邪玉石,有槽吐不出。

  真相要追查,手頭上的案子也不能落下。

  墜樓案的死者母親堅持要解剖,死者父親卻覺得破壞遺體會害女兒不好投胎,死者婆婆認為一看就知道是自殺,死者母親懷疑是女婿外遇殺人,死者婆婆罵回去說是你女兒整天喊要跳樓。

  於是戰火一觸即發,雙方家庭吵得不可開交,李先生卻全程毫無意見,倒是唐迎樂被夾在砲火中頭疼不已,唯有老張氣定神閒,公事公辦地說:「一切交給檢察官判定。」

  唐迎樂認命地埋頭打報告,邊一心二用地計畫著。

  既然作者賦予主角見鬼的金手指,不如就物盡其用,找何簫的亡魂talk talk,但事情已經過去一年,也不知對方被鬼差勾走了沒,只希望主角光環能至少幫他找到其他線索。

  唉呀,白天打報告應付活人,晚上跑墓園幫阿飄伸冤,感覺自己就像是小說裡的陰陽警探康斯坦丁,真是帥帥der……喔,不對,他現在就在小說裡,而且還是本鬼畜小黃文,果然非常符合近年來套路氾濫的網路小說,集黃暴、靈異、推理、賣腐於一身,真是四種元素一次滿足。

  不過,說到見鬼。

  舞動的手指在鍵盤上暫停,他瞪著閃爍不定的游標,眉頭一皺。

  大概是辟邪玉石給了他勇氣,照理說,應當怕鬼的自己,除去在火車上被怨靈襲擊的那一次,這兩天他走在路上見到阿飄,都莫名有種習以為常的錯覺,為什麼?

  他納悶地低下頭,再次打量這具身體。

  難道……他開始被鍾正影響了?

***
後記:

  可惡!這一篇好正經,文宣都不知要截選哪一段(#


  【下篇預告】 《9. 負負得正》,預計禮拜五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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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10.20.2021 / 發佈:08.22.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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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8-26 08: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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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負負得正

  找亡魂討論一下鬼生的計畫很豐滿,可惜現實總是骨感。

  在確認今天沒有值班後,唐迎樂一打完報告就果斷開溜,即便途中不慎被大隊長老爹抓個正著,他也硬著頭皮在咆嘯聲中往外奔逃,完美保住瀆職警二代兼不孝子的人設。

  抱歉了,廣大的納稅民眾,這一切都是為了任務!

  從不遲到早退的他,在穿越之後竟然破功,不由深感內疚,便抱著誓要破解真相的豪情壯志,熱血沸騰地回到公寓、走過飯廳,然後……

  突然慾火難耐,決定敞開雙手先擼一把。

  「小鳥鳥。」他一把抱起吊燈上胖呼呼的毛團子擼啊擼,嘴裡邊咯咯咯地癡笑著,尾音蕩漾,將奴才本色詮釋得淋漓盡致,一顆沒錢養毛孩子的孤單寂寞心也受到了撫慰。

  啊,如果還能被奶聲奶氣地撒嬌就更好了。

  於是,奶音來了。

  「你才小!」

  「……」

  孩子有起床氣,做爹的要體諒。

  在被炸毛的鸚鵡賞了一爪後,唐迎樂終於冷靜下來,頂著滿頭鳥毛在屋子搜尋一圈,總算找到機車鑰匙。他稍微整頓一下,再接著出門,然後……就像個偷車賊一樣,頂著熱心鄰居的懷疑目光,將停在公寓附近的機車都試了遍,才在對方報警之前找到車子落荒而逃。

  融合復古與時尚造型的新款偉士牌,以優雅的星空藍於車流中平穩穿梭,迎面吹來的風夾雜著每位騎士朝夕相處的親密伴侶——機油廢氣,令他感動得淚流滿面。

  有車真好!

  相較於南部隨性的交通風格,台北顯然是緊湊了許多,但遵守交通法規總是沒錯,他萬份慶幸自己穿越前看的不是歐美或日本小黃文,否則此時的他不僅會變成文盲,還會是馬路三寶。

  趁著紅燈待轉,他點開手機地圖,思量接下來的計畫。

  按照一般的世俗印象,亡魂通常不是守著自己的墳,就是在身亡處徘徊。資料顯示,何簫死後沒多久,相依為命的祖母就因病情惡化去逝,何家沒有其他人,兩祖孫的遺體在殯儀館裡躺了一個月,鍾正就不知出於什麼心態,親自出錢將他們火化合葬在公墓裡。

  對此,唐迎樂十分困惑。

  既然莫笙甘願不擇手段地為何簫報仇,顯然是極為在乎這位兄長,但為何卻不曾出面料理後事?

  他抱著滿腹疑問,風塵僕僕地抵達公墓,見墓園佔地遼闊,不知該從何找起,便仗著鍾正討人喜歡的好臉皮,發揮打工時練就出來的裝熟技能跟管理員阿伯搏感情,拜託對方指引一下方向。

  管理員阿伯大概也是個天涯寂寞人,難得有年輕人找他抬槓,便天南地北地聊開了,直到話題告一段落,才想起什麼,納悶地說:「欸,我剛還想說你怎麼那眼熟,你不是兩個禮拜前才來過嗎?還問我那誰的墓有沒有人來祭拜。」

  唐迎樂愣了一下。

  原來鍾正兩個禮拜前來過?

  他趕緊一臉惆悵地說:「喔,家門不幸,今天拜的是隔壁那一位。」

  「……」

  今天的天氣非常晴朗,豔陽燦爛,冷暖適中,徐徐輕拂的山風還帶著檀香與燒紙的餘味,唐迎樂深吸一口氣,遙望滿山林立的墓塔,發出一句感慨:「今天是什麼日子啊?這麼多人來掃墓,還在門口拍團體照。」

  阿伯瞳孔一震,默默地看了看四周,又默默地看著他,面容蒼白如紙。

  唐迎樂也跟著一震,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悚,也被周遭的「目光」看得非常慫。

  靠夭,此人非彼人!

  他一秒按住辟邪玉石,欲哭無淚地乾笑,「我開玩笑的。」

  但阿伯笑不太出來,一張臉皮不僅堅若磐石動也不動,還由白轉黑。

  為免被就地掩埋,他果斷在對方欲言又止的譴責視線中告辭離開,並面無表情又目空一切地穿過好兄弟們,頭也不回地朝目的地出發,頗有視死如歸的氣勢,看起來就很高冷大佬。

  莫笙說過,如果不想跟亡魂接觸,就不要理他們,辟邪玉石能阻止他們接近,但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能表現出害怕的樣子,畢竟鬼曾經是活人,也懂得仗勢欺人。儘管如此,唐迎樂還是覺得非常虛,因為鍾正的陰陽眼太過犀利,看阿飄都跟看活人差不多,若不仔細審視會極難分辨,簡直就是項技術活。

  一路彎彎繞繞,終於找到了靈堂。

  冷清的偌大空間有陣陣低微的踢撞聲,也不知是誰在幹什麼,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邊緩步走過一排排骨灰櫃,找到何家祖孫所在的櫃子,轉進去,就猛然撞見一顆飛舞的頭,嚇得他喉嚨一緊差點尖叫。

  幸好那顆頭雙眼緊閉,沒有注意到他。

  然而,就像一個怕小強的人很難不去注意身邊是否有小強出沒一樣,唐迎樂也很難不去注意那顆頭,深怕對方會在不經意間撲過來咬他一口。於是他又忍不住悄悄投去一眼,才看清楚那顆頭之所以竄上竄下,是正在被一個無頭鬼當毽子踢。

  「……」

  結合自己在大街上看到的阿飄雜技團,他不得不作出一個結論。

  玩還是你們好兄弟會玩!

  為了不打擾踢頭鬼的雅興,他輕手輕腳地繞過對方,從一格格櫃位找到何簫的名字,用氣音小聲地呼喚:「何簫?」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靜,與阿飄的踢頭聲。

  「咚、咚、咚……」

  非常地刷存在感。

  他努力轉動腦細胞,可惜CPU有點卡,大概是「踢毽子」的畫面太深刻,幾乎佔去了他全部的心神,連帶腦殼都有被踢到的痛感。他用餘光望了下左右,確認沒人……呃,沒活人後,就上前一步,輕輕敲了下櫃門,「何簫,可以出來談談嗎?」

  等了一陣,還是沒有回應,他只好繼續呼喚,還順口來了句:「在不在家?」

  這一回,終於有人回了。

  「不在!」

  他無語一噎,正想說:「這個梗有點老」時,就大吃一驚。

  不對,剛是誰在說話?怎麼聲音是從後面傳來的?

  思及自己可能召喚出什麼未知的東西,他再次抓住辟邪玉石,吞了下口水,戰戰兢兢地回過頭,就赫然對上一顆眼白翻起的頭,捧著那頭的好兄弟還比著一根中指。

  「都說了多少次,那屋子一直是空的,從來沒鬼在!」踢頭鬼十分暴躁,頭毛都豎了起來,「你他媽的要嘛找道士招魂,要嘛自己落觀音下去,哪有大白天來人家墓前敲門的?當我們阿飄很閒嗎?拎盃好不容易踢到四千四百多下,快要破四四四四的紀錄,結果又被你打亂了,王八蛋!」

  「……」

  抱歉,打擾了。

  唐迎樂一臉懷疑人生地離開公墓,在藍天白雲下騎著車搖搖晃晃,直到騎進人聲吵雜的鬧區,感受陽間濃濃的生氣,才總算從好兄弟把頭當毽子踢的震撼中清醒過來。

  既然墓園找不到何簫,那身亡處呢?

  依據資料,何簫是在老張帶人上門時襲警逃跑,兩天後,就被登山者發現陳屍在灣潭山,身上有多處地方受到嚴重撞擊,頭顱破裂變形,經過現場勘查和痕跡比對,判定是墜崖而亡。

  他查了下地圖,騎車去灣潭山差不多要一個小時,所幸現在是夏天,離天黑還有不少時間,便把龍頭一拐,一鼓作氣地直奔目的地。他上了山,停好機車,照著地圖指引走了一段路,又鑽進橫生雜草中爬了爬,被蚊蟲叮了幾個包,來到報告上標示的座標。

  但可惜的是,放眼望去,依然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山林,什麼飄都沒看到。

  他不死心地滑開手機,點開現場勘查照片比對一番,確認自己沒來錯地方,再抬頭仰望所謂的懸崖,看似波瀾不起的面容便漸漸升起一絲怒意。

  在原文的結局裡,鍾正與莫笙就是在一個六月冤雪的日子裡,從何簫墜落身亡的懸崖跳下去,並且在被活活凍死前,打了一場驚天動地、肉汁橫飛的殉情野炮……

  「屁啦!這個高度摔下來必死無疑吧,還打炮!」

  到底是智障作者在亂寫,還是這個世界的人種都基因突變?

  唐迎樂本就累得要命,跑了大老遠的路又一無所獲,還想起渡雷文失敗導致穿越的痛苦經歷,頓時就氣得仰天大吼。

  霎時間,滿山林都是他最後兩個字的回音。

  「打炮炮炮炮炮炮——」

  然後,他就聽見身後有踩到樹枝的聲響,以及某人的倒吸口氣。

  他渾身一僵,比在靈堂被鬼嗆聲時還要冷汗直冒,卻又抑制不住本能,就像鬼片裡砲灰配角叫主角不要看主角卻偏要看的作死舉動,一點點地轉動脖子看去。

  一根粗壯的進度條,就在第一時間闖入視野。

  NO!

  他在心裡嚎啕大哭。

  為什麼這家伙總是要在奇怪的時間點出現?

  就算是官配CP不可拆也不是這種黏法啊!

  而莫笙也一臉懷疑自己為何要在這時出現的表情,既空洞又迷惘,同時眼眸深處也風起雲湧、雷電交加、變幻萬千,彷彿鬼畜封印將崩,整個心魂都陷入了激烈的天人交戰中。

  幸好,理智還是佔了上風。

  「真巧,來辦案?」莫笙恢復鎮定,主動遞出一把階梯,成功地保住暖男人設。

  「來辦案。」唐迎樂迅速扒著階梯一跳,鏗鏘有力地大聲胡扯,「我收到檢舉,懷疑有人在這附近打炮……不對,是打槍、打、打、打手槍!」

  「……」

  階梯下得太快,他感覺自己把腿跳斷了,差點哽咽地哭出鼻泡,「我是指真正的手槍。」

  莫笙抿了抿嘴,一雙桃花眼還是破功地微微瞇起,「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唐迎樂在內心悲痛哭吼。

  是真的即將會有兩個人在未來的某日在這裡打炮,完成最後一次的生命大和諧,而他為了阻止這個結局,辛苦地奔波一整天,卻始終找不到能改變劇情走向的關鍵NPC,他苦啊!

  莫笙大概是從他幽怨的眼神讀出什麼,竟伸手揉了揉他的頭,柔聲說:「辛苦了。」

  纏繞髮梢的指尖很溫柔,唐迎樂頓時有些心神蕩漾。他心想,自己果然是孤單了太久,又剛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才會這麼一點點溫暖就幾乎要招架不住,想要仰頭回蹭對方的掌心。

  他低頭捏了下自己的腿,壓下多餘的遐想,問:「你呢?」

  莫笙神情略黯,「我來找人,就恰好看到你。」

  找人?

  唐迎樂猜想對方也是來找何簫的亡魂,隨即又意識到先前一直忽略的問題。

  憑莫笙能驅除惡鬼的本領,招回何簫的亡魂應當是易如反掌,更別說替死者伸冤,但為何莫笙還沒抓出害死何簫和那些女孩的真兇,就急著在鍾正面前撕去偽裝復仇?還是其實已經抓到了,但作者為了迎合小黃文的市場,就略掉過程直奔啪啪啪?

  邪惡的讀者啊!為啪而啪的黃暴文是沒有靈魂的,你們不知道嗎?

  不過,莫笙很快就推翻了他的猜測。

  「我的師門就在這座山裡,但我師父為了閉關修煉,特意設下結界,所以我一出關下山,要再回去就難了。」莫笙垂眸凝望某處,似為遮掩什麼,卻藏不住話中的一絲苦澀。

  唐迎樂一怔,算是明白了。也許當初莫笙在深山修煉,與外界隔離,等收到家人接連出事的消息時已經太晚了,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上,只剩下師父一個親人,偏又再也回不去。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能安慰對方什麼,畢竟此時的「鍾正」對莫笙的真實身份是毫不知情。

  幸好莫笙很快就收起那份感傷,抬頭看了下天色,「天快黑了,先下山吧,你想吃什麼?」

  「嗄?」唐迎樂再次一愣,這話題也轉得太快。

  莫笙笑道:「說好的,有緣做鄰居,要常一起吃飯。」

  「等等。」唐迎樂納悶,「我哪時說……」

  「前天在酒吧時,你說的。」莫笙立刻搶答。

  唐迎樂只好閉上嘴,並想起早上那場春夢前半部份的強吻戲碼,不由唏噓。

  鍾正啊鍾正,虧你名字取得正經八百,誰知竟是這麼不要臉的主動小妖受?

  「不知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為免哪天「美」夢成真,他舔了舔略乾的嘴唇,決定力挽狂瀾,爭取減少與莫笙獨處的機會,「男人的嘴,騙人的鬼,特別是喝醉的酒鬼。」

  「聽過。」莫笙深有同感地點點頭,並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散發出情深不悔的暖男光芒,「沒關係,我也是男人,可以負負得『正』。」

  「……」

  別以為語帶雙關他就聽不出來喔!
***
後記:

  今天擼鳥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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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10.23.2021 / 發佈:08.26.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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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8-29 07:5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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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告你喔


  莫笙不愧是在深山修行的人,不僅隨身攜帶天然防蚊液與止癢膏,讓唐迎樂免於再受蚊蟲之苦,還十分熟悉這裡的地勢,三兩下就繞開那些崎嶇難行的山徑,帶他回到主路上,這對早已身心俱疲的人來說,簡直是天降嚮導。

  「渴嗎?」莫笙從包裡拿出一瓶礦泉水。

  當然渴!

  但唐迎樂盯著那瓶清澈透明的水,以及瓶身包裝上「多運動多喝水」的宣傳標語,再偷偷瞧了眼進度條,就吞了下為數不多的口水,於腦中閃過一百種「運動」的姿勢與橋段。

  沒辦法,根據各大黃文的套路,每個渣攻都有一個必備技能,就是在飲料裡下藥!

  於是他眼巴巴地望著水,極力掙扎了番,決定要忍痛拒絕這甜美的誘惑。

  幸好莫笙又補了句,「剛買的,還沒開封。」

  唐迎樂眼睛一亮,立刻拋開所有顧慮,接過來狂喝幾口,發出滿足的感慨。他擦了把汗,享受清新的山風,邊眺望著山水美色,隨口問:「貴門派如何稱呼?」

  「天機門。」

  「在哪?」

  「在那。」莫笙往一個方向指去。

  唐迎樂隨著指示望去,只見藍天白雲下有一片山尖,山尖幽靜蒼鬱,蒼鬱之下……就還是蒼鬱,什麼想像中的道觀廟宇都沒看到,也不知那天機門究竟是長何模樣,他用拋棄國文課多年的腦子想了想,只能勉強想到一句「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兩人休息片刻,就繼續前行。

  說起來,既然灣潭山是莫笙的師門所在,而何簫也在這裡墜崖身亡,那麼應當能合理推測,何簫逃亡後曾有打算來投靠莫笙,誰知莫笙的師父為了閉關修煉將天機門封住了,何簫不得其門而入,就不幸發生意外失足墜崖……

  想到這,唐迎樂就腳步一頓。

  等等,莫笙自稱是來找人,又提及師門的事,卻始終沒有明確表示是來找誰,何況山這麼大,天機門的方位與何簫的身亡地也差了十萬八千里,莫笙怎會這麼湊巧地看到他?即便是來找何簫的亡魂,那也早該找著了,不至於拖一年,所以……

  他倒吸口氣,腰椎頓感一陣痠疼,膝蓋也隱隱作痛,根本就是黃暴劇情即將解鎖的徵兆。

  靠!對方果然是在跟蹤自己吧!不然他們怎會三番四次地巧遇?

  「怎麼了?」莫笙察覺動靜就轉身看來,臉上的關懷不似作假。

  「沒,沒什麼。」唐迎樂及時喝一口水遮掩內心的慌亂,然後抬手放到嘴邊打了個小呵欠,作出一副疲睏的樣子,「只是有點累了。」

  莫笙不疑有他地走過來,「過了前面那段小坡就到了,腰還好嗎?膝蓋疼不疼?」

  唐迎樂大驚,「你怎麼知道我腰痠膝蓋疼?」

  難道是看他印堂發黑、面相有異?還是什麼巫蠱下咒?

  也不知被那問題戳破什麼盲點,莫笙陷入短暫的沉默,且目光略有朝天並有幾分閃爍,片刻後,才面露無奈地苦笑說:「看來以後不能讓你喝酒,說過什麼都不記得了。」

  嗯?又關喝酒什麼事?

  唐迎樂越想越心驚。

  難不成那一晚真的有酒後亂性,他們的關係早就不純潔了?

  然後,他就懷抱著一絲絲的羞澀,聽莫笙娓娓道來:「你跟我說過,有一次你上山搜證時,不巧遇到大雷雨,山路太滑,就不小心摔車傷到膝蓋,所以無法走太久的路,腰也容易疼。」

  「……」

  沒想到是這麼科學性的答覆,唐迎樂不禁有點傻,還有一點點失望。

  說好的斬妖除魔、掐指一算呢?而且鍾正你到底跟「莫笙人」聊什麼,初次見面就聊到膝蓋跟腰?

  莫笙見他依舊痴茫,便失笑地伸出手,「真的累傻了?我背你吧。」

  「不不不,這點路我還可以。」唐迎樂趕緊回絕。

  「不舒服就別逞強。」莫笙背過身微微屈膝,雙手往後一抱一架,就輕易地將一個一百七十八公分的男人背起來。唐迎樂反應不及,只好攀住莫笙的肩膀,聽對方柔聲說:「傻瓜,你對我不必這麼客氣。」

  「……」

  可惡!他就是抵擋不了這種貼心暖男的人設!

  青年的背十分寬厚,步伐又沉穩,沒有一顛一簸的不適,瞬間舒緩了腰椎和膝蓋的痠疼,唐迎樂趴在莫笙的背上,默然注視對方專注望著前方的側臉,竟無端有股想哭的衝動。

  等過了那段坡路,抵達停放機車的地方,他匆匆道了謝就漲紅著臉跳下來,掏出鑰匙發動機車,再戴上安全帽,卻見莫笙還站在原地不動,便又下意識問:「你的車呢?」

  莫笙搖了搖頭,「我沒車。」

  唐迎樂一愣,「那你要怎麼回去?」

  莫笙不以為意地笑了下,「我搭公車就好。」

  此時天色漸暗,站牌又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再想起對方這一路的照顧,唐迎樂就忍不住心軟了。雖然莫笙接近他是另有所圖,還疑似在跟縱自己,但他才接受過對方的幫助,這麼快就過河拆橋也太自私了點。

  何況……報復什麼的也是後來的事,說不定他能逆轉劇情、化解仇恨呢?

  「那我載你吧。」他拉開椅墊,取出備用的安全帽,「還好我有多帶一頂。」

  莫笙沒有接過帽子,卻是靜靜地注視著他,直到唐迎樂被看得有些手足無措後,深邃的眼眸才浮現水亮的笑意,「謝謝。」

  「不、不客氣。」唐迎樂被那一笑弄得暈頭轉向,就趕緊坐上車,嘴裡邊慌亂地說:「鄰居嘛,互助友好是應該的。」

  「嗯,鄰居。」莫笙接過安全帽,並自然地兩腿一跨坐上後座,「一起吃飯也是應該的。」

  「……」

  屁!照這個邏輯,他豈不是每天都要跟左鄰右舍討飯吃了?

  但他這個槽還來不及吐,就聽莫笙接著說:「三民路的上海麵館如何?記得你說過他們的蟹黃小籠湯包很好吃。」

  小籠湯包好!

  唐迎樂一秒答應,等車子騎上路後,才猛地反應過來。

  等等!他怎麼又跳坑了?

  但想了想除了泡麵和打工附送的員工餐外就沒怎麼吃過新鮮美食的自己……

  他可恥地在心中捂臉。

  艸,最好這家的小籠湯包真的很好吃!

  *  *  *  *

  一到山腳,天色就完全變黑,等騎進市區,微涼的夜風就吹來些許溼意,唐迎樂不由慶信莫笙提醒得早,倘若他們再晚點下山,恐怕就得迎著山風細雨,飢寒交迫地摸黑騎山路了。

  到了麵館門口,剛停好車放下安全帽,就感覺大腿處有小小的震動,他從口袋掏出手機一看,頓時臉色一變,脫口喊出驚天動地的:「媽呀!」

  又驚又恐,尾音還有些發顫,一聽就是接了個鬼來電。

  莫笙不明所以,卻反應迅速,只見他目光一沉,出手如電,迅速搶過唐迎樂手裡的東西,另一手也捏訣就要打上去,指尖靈光閃爍,似一招之間就能將邪物粉碎殆盡。

  唐迎樂愣了一秒,趕緊阻止,「等等,我的手機!」

  莫笙也愣了一下,才看清楚那的確是一台普普通通的手機,沒有散發陰冷的邪氣,也不是什麼害人的詛咒之物,更重要的是,螢幕上跳出來的來電人只有一個字——「媽」

  「……」

  一陣尷尬的沉默。

  良久,莫笙交還手機,滿臉複雜地說:「你跟令堂的感情真特別。」

  特別到能直接用「媽呀!」來稱呼。

  唐迎樂也滿臉羞恥,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過激的反應,唯有呵呵兩聲乾笑可解。

  因為來電沒被接通,很快就斷了,沒多久,語音留言的通知就跳了出來,唐迎樂點開留言,一道溫婉的女子嗓音就傳入耳膜,剎那間,他腦中一懵,被捕獲所有心神。

  「小正,後天是你的生日,回家吃個飯吧,媽給你煮豬腳麵線。」

  輕柔的語調藏著一份思子的關愛,他驀地眼眶一紅,也不知自己怎麼回事,心口滿是又漲又酸的熱意,等意識過來時,螢幕已經被他關掉,只剩一片朦朧的影子。

  「還好嗎?」莫笙伸指輕抹他的眼角。

  視線忽然變得清晰,唐迎樂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他抹了抹臉,心想應該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便又乾笑兩聲說:「沒事,只是眼睛進了沙子。」

  莫笙看著他,也淡淡地笑了下,「嗯,剛確實有道風。」

  既然臺階都擺好了,兩人便和和氣氣地走下去,將方才的烏龍都扔到一旁,一起進麵館準備吃晚餐,但唐迎樂一想起鍾母的留言,又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身為一個孤兒,他沒有與父母相處的經驗,突然要扮演別人的兒子,還得小心維持人設,實在是天大的挑戰,何況他上次沒認出大隊長老爹已經夠慘了,在不清楚家裡有誰的情況下,要是他又一個不小心對著鍾母喊阿姨,恐怕這場家庭革命就要從黑名單上升到死亡筆記本了。

  這個家到底要不要回呢?

  唐迎樂非常苦惱。

  可是豬腳麵線有點感人。

  他抿了抿嘴,吞下被饞出來的口水,點好菜,就繼續皺著眉,沉浸在鍾正帶給他的難題中。

  忽然,一根食指撫上眉頭,他回過神來,就見莫笙湊到面前盯著他的額頭。他不解地回視,直到眉間的緊繃被舒展開後,才見對方收回手說:「這樣好多了。」

  溫柔的觸感還殘留在眉間,唐迎樂吶吶地問:「什麼好多了?」

  「皺痕。」莫笙細細打量他的眼眉,神情專注,口吻專業,「以面相學來說,時常皺眉的人容易諸事不順,思慮過多,身體也會欠佳。」

  喔,終於回到玄學頻道了。

  唐迎樂點點頭,心想反正他都有陰陽眼了,這又是一個有靈異元素的小黃文世界,那麼多聽一點面相風水之類的知識也不錯。於是他收起所有亂七八糟的心思,專心聆聽,十分受教。

  誰知,莫笙卻突然展顏一笑,一雙桃花眼眸光瀲灩,秒切入Gay吧浪子的氣場,柔聲說:「而且你長得這麼好看,總是皺眉多可惜。」

  「……」

  告你亂撩人喔!

  唐迎樂清了下喉嚨,面不改色地抄起老梗,「Seafood(師父的台語諧音),請讓我們繼續在神棍……在玄學的知識海洋中漫遊吧,Seafood,信徒有個問題。」

  莫笙微微抽了下眼角,艱難地從情場浪子切回法師Mode,嘆氣道:「什麼問題?」

  「你剛說到面相,一個人的長相真的能影響到命運嗎?」唐迎樂十分好奇。記憶中,他小時候就曾被說面相不好,多災多難易夭折,所以一直沒有家庭願意收養他,而事實也證明了,他兩年前暴肝過度差點猝死,好不容易養好身體,卻又發生意外魂穿,確實挺短命的,「但一個人長怎樣不是天生父母給的嗎?命運也是天生就註定了?」

  面對這個千古不變的老問題,莫笙淡然一笑,看起來就很高深莫測,「是,也不是。」

  唐迎樂便一臉看神棍。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為什麼會有是也不是這種答案?

  莫笙繼續解釋,邊從筷筒裡抽出兩雙免洗筷,主動做起餐前的準備工作,逐一挑刺,「長相是父母給的,但也能相由心生,與其說是面相註定了命運,不如說是人心註定了命運。」

  唐迎樂見狀,想起上回被全程照顧的經歷,頓覺不好意思,便也加入餐飲衛生工的行列,學對方用餐巾紙沾水擦湯匙,邊接著問:「那據說修眉、點痣、整形或改名就可以轉運的呢?」

  莫笙頓了一下,眼底浮現意味不明的濃墨,「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聽那話語似帶一分嗤笑,唐迎樂還以為那是世外高人對凡夫俗子的嘲諷,不由耳根發燙,畢竟他就是改名求轉運的那一個。他垮著臉,略為沮喪地說:「所以天生如何,就真的註定人生如何嗎?你說的人心又是指什麼?性格嗎?」

  莫笙沉吟了會,「正常情況下,命運確實是定好的。」

  唐迎樂一聽,就更加感傷了,卻又忍不住反駁:「但不是說人定勝天嗎?世上明明有那麼多成功改變命運創造新人生的案例。」

  莫笙失笑,「你覺得『人定勝天』是什麼意思?」

  「不就是人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戰勝上天嗎?」唐迎樂不懂他為何這麼問。

  莫笙搖頭,「那是現代人斷章取義的誤解,這句話的原文是『人定則勝天』,『定』是指安定、心定,意思就是人唯有安定心思、堅定意志才能戰勝逆境,與上天無關。」

  突然的成語教學讓唐迎樂懵了,隨即又反應過來,「戰勝逆境不就也改變命運?」

  「但你怎麼知道,那些改變不也是你命中註定的?」

  「啊?」

  莫笙舉起杯子在桌上倒下一小灘水,用手指輕輕畫出一條線,「確實,不同的生辰各有不同的命盤,代表著日後註定走上的不同路,但誰說這命盤只能是一條直線?」

  說著,食指又從那條線上岔出其他分支,分支又各有分支,直到指尖的水分用乾殆盡。

  「一個人的命運就像一個迷宮,也像一個棋盤,有些岔路會走向死路,有些會走向不同的人生,有的殊途同歸,端看你遇到轉角時作出怎樣的選擇。當然,你若想蒙著眼一條路走到底,得到的自然也會是八字面相學上最大機率的那個果。」

  「而變與不變,沒有所謂的對錯,一條路走到底,也未必就無須付出心力,每一條路雖然都已經安排在那,但走不走、如何走,都還是要看個人的選擇與意念。」

  「所以命運天註定,說對也不對,因為人心是最大的因果變數,就連天都有可能會被蒙蔽。」莫笙說著就眼神漸沉,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唐迎樂捧著腦袋瓜子,暈暈呼呼地想了想,仍不死心地掙扎著,「那你說,天生短命的人要怎麼改變?每天早睡早起、養身健體嗎?但結果還是沒用啊。」

  「怎麼說沒用?」莫笙問道。

  唐迎樂便以自己為原型,瞎掰一個孤兒努力求生卻仍意外觸電身亡的案子。說著同時,一碗麻醬麵和一盤上海粗炒就來了,只差一籠還要再等幾分鐘的蟹黃小籠湯包。

  莫笙再次遞出辣椒罐,輕聲叮囑別吃太辣,然後就安靜地攪拌著麻醬麵,低垂的眼眸有說不清的黯然,直到唐迎樂講完了才恢復笑意,示意對方先吃,他慢慢解釋。

  「命運的變數不只在人身上,還有大環境下交互影響的因果。以你說的孤兒為例,雖然他天生面相不好,但如果有人願意破除迷信收養那位孤兒,令他不必從小為生計煩惱,也許就能避開操勞過度差點猝死的風險,更不會有為了省錢不修手機導致電池漏電的意外。」

  「當然,這只是命運變數的其中一個因果,還有其他改變早夭結局的機緣他沒掌握住而已,而這也或許是大多數人在無形之中所作的決定所至。」

  唐迎樂聽得一知半解,只能將麵條含在嘴裡嚼了半天才吞下去,「你的意思是,這世上沒有所謂的改命,只有自己和其他人所作的因果導致的轉變?」

  莫笙點頭,「正常情況下,是的。」

  正常情況?

  這是莫笙第二次提到「正常情況」了,難道還有不正常的情況?

  正當唐迎樂要進一步提問時,就瞥見一道非常眼熟的嬌小身影。

  「小姬?」

  正要朝櫃台走去的女孩渾身一震,露出「上班偷吃被抓包」的糟糕表情,並虔誠萬分地發出一字親切問候:「操!」

  唐迎樂:「???」

  這不是好閨密半路相遇的問候語吧?

  大概是自覺一見面就開操太重口,小姬迅速收好表情,咧嘴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補上自以為能粉飾太平的招呼,「哈哈,真巧,在約會?」

  唐迎樂差點也想開操了。

  只是一起吃麵,又不是吃下面,這就算約會?

  「單純吃個飯而已。」說完,就收到一道「姦情都是從吃飯開始」的眼神,唐迎樂想起鍾正曾跟小姬說過去酒吧釣帥哥的豔遇,便自覺這誤會洗不掉了,只得火速轉移話題,「你也來吃飯啊,一起?」

  「不用啦,我買外帶。」話是這麼說,小姬還是大喇喇地拉開椅子坐下,慧眼視姦夫地看向莫笙,「你朋友啊,怎麼認識的?」

  「鄰居啦,叫莫笙。」唐迎樂自然不好意思再提酒吧,就緊接著跟莫笙介紹小姬,「這是我同事,叫她小姬就好。」

  小姬也不知想到什麼,熱情洋溢地說:「哎唷,有什麼好陌生的?你們多約……多來往幾次就不陌生啦。」

  「……」

  唐迎樂無語看向莫笙,滿眼都透漏著「看看你這個名字真的不要怪別人誤會」的訊息。

  莫笙抿唇笑了下,主動開口:「你好,我叫莫笙,何以簫笙默的笙。」

  多虧小姬的中文造詣還算可以,沒像唐迎樂一樣問哪個莫,就反應過來地說:「喔,姓莫名笙啊,幸會幸會,用『笙』這個字還挺特別的,我昨天查檔案也看到有人取名叫笙,不過那人姓何,叫何笙,長得跟你一樣帥。」

  空氣頓時一陣尷尬。

  唐迎樂更是汗流浹背。

  靠,何簫、何笙,不就是倆兄弟嗎?人家特地換了個姓接近自己,你怎麼就在當事人的面前爆出來啊?要是鬼畜笙當場脫馬甲變態化,將黃暴進度條直接拉到最後怎麼辦?

  這頓飯真是吃得他胃疼也頭疼。

  倒是莫笙聽了態度如常,見小籠包端上來了,還拿起公筷為唐迎樂夾去一顆,「來,趁熱吃,小心燙。」

  唐迎樂乾笑了下,戰戰兢兢地用湯匙接過小籠包,然後噘起嘴安靜如雞地吸湯汁,試圖用鮮美的蟹黃餡安撫纖弱的小心臟,邊在顱內小劇場裡精分出兩個小小唐。

  一個小小唐在痛哭流涕,「嗚嗚嗚,這個湯包真的好好吃!趁現在有錢趕快多吃幾顆!」

  另一個小小唐也痛哭流涕,「嗚嗚嗚,我是不是要被鬼畜了?趕快再多吃一顆壓壓驚!」

  然而,小姬絲毫不覺得自己洩漏了什麼,更沒察覺唐迎樂心底的波濤洶湧,就逕自發揮自來熟魔人的功力,繼續跟莫笙暢聊附近的美食,而後決定起身離去。

  唐迎樂很納悶,「你不是要買外帶嗎?」

  小姬擺了擺手,「忽然想換個口味,吃點別的。」

  「吃什麼?」

  小姬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他略有羞紅的白嫩臉龐,「豆花。」

  「……」

  唐迎樂困惑地摸了摸臉。

  怎麼他長得很像豆花嗎?

***
後記:

  人定勝天的出處和原意可以上網查,個人也覺得蠻合理的XD


  【下篇預告】《11. 兵刃相向》,預計禮拜五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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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10.26.2021 / 發佈:08.29.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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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9-2 08: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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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有黃內障

  等小姬離開後,桌上又是一陣安靜。

  究竟莫笙為何會沉默,唐迎樂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此刻是非常心虛,畢竟對方又不是傻,小姬這麼口無遮攔,把他們在調查何簫的事都洩漏出來了,莫笙要是再聽不出點什麼來,也太愧對反派男主的身份了。

  也不知接下來會有什麼轉折。

  他憂心忡忡地吃著麵,邊揣測之後的劇情,目光便越漸飄渺,飄緲之中還似有黃光閃爍。

  這時,一團白白的小東西闖入眼角。

  「最後一顆了,給你。」

  溫和的嗓音傳進耳膜,並在數以萬計的神經與腦細胞傳遞下,成功闖入正如火如荼的顱內小劇場,與原文裡的一場餐桌Play達到了某種層次的精神共鳴……

  ——上鎖的包廂裡,鍾正雙手被捆地躺在桌上,渾身盡是被鞭笞過的紅痕與白濁液體。他淚眼朦朧地側著臉,懇求男人放過他,然而鬼畜笙卻用戴著價值五億台幣的百達翡麗錶的手,捏起一顆沾滿乳白奶油的匈牙利牛肉丸,一點點送進他飽受蹂躪的紅腫小穴,邪魅一笑說:「還剩最後一顆,吞進去。」

  「不!」

  唐迎樂一個激靈地低吼,神情既驚恐又羞紅。

  不要亂玩食物啊!

  莫笙被他吼得一愣,神情既迷茫又無辜,「不……不喜歡吃嗎?」

  唐迎樂也被問得一愣,才看清楚對方遞來的是小籠湯包,臉上的羞紅就迅速變成了恥黑。

  靠、靠夭喔!果然小黃文不能亂擼,都撸到有黃內障了!

  「不、不、不、不……」他急得舌頭打結,差點「不」到噴口水,幸好最後關頭他理智回歸,成功地把話接下去,「是不好意思,整籠小籠包好像都是我在吃的,這一顆還是給你吧。」

  莫笙了然一笑,「沒關係,我差不多飽了。」

  「啊,是嗎?」瞥了眼對方還剩三分之一的麻醬麵,唐迎樂不由在心裡嘀咕。

  沒想到莫笙看著體格好,食量卻這麼小,果真是每個耽美攻君的標準配備,一出生就有幾塊肌……話說回來,身為男主受的鍾正也應當有傳說中怎麼吃都吃不胖的設定吧?

  一想通這點,他就歡快地吃下小籠包,瞇起雙眼享受滿腔湯汁橫流的美味,並在莫笙寵溺含笑的目光注視下,激發出一股突破危機的勇氣及前所未有的智商。

  其實小姬這一通胡搞也不算是壞事,反正他們總有戳破窗紙的一天,與其在互相猜忌中走到兵(啪)刃(啪)相(啪)向的地步,還不如找機會搶先表明立場,讓兩人化干戈為玉帛,化黃暴為甜甜蜜蜜小黃文,多好?

  於是他放下筷子抹了抹嘴,在心裡腹稿一番後,就試探性地說:「那個……你先前說,時常皺眉的人容易不順,思慮過多,說起來,我的確是有些煩惱。」

  「什麼煩惱?」莫笙問道。

  見對方神色淡然,唐迎樂不禁緊張地清了下喉嚨,才開口說了起來。

  「其實我今天上灣潭山,是為了追查一樁疑點重重的案子,想找一位含冤而死的亡魂……」他略去案情與當事人的身份,大略說明自己找不到對方魂在何處,並用盡畢生演技,詮釋自己力求真相卻毫無頭緒的惆悵。

  然而,莫笙直到聽完都沒有坦承真實的身份,也沒表現出任何對查案進度的好奇,更別說主動招出何簫的亡魂下落,甚至還溫柔一笑地鼓勵他,「你是個好警察,我相信你一定能為無辜的人伸張正義。」

  「……」

  事先看過原文的唐迎樂,合理懷疑對方其實是在開嘲諷。

  他不死心地再試探,「你覺得他會在哪?」

  莫笙垂下眼眸,往杯裡添了點茶水,淡聲回答:「一般來說,應該是在地府吧。」

  唐迎樂睜大雙眼努力瞧,就是沒能在莫笙臉上瞧見半點重影,無法判斷對方有沒有說謊,便又想起踢頭鬼的建議,「那能招魂請他上來嗎?還是要落觀陰?」

  莫笙搖了搖頭,「除非是特定的時節,否則一旦魂入幽冥就回不來了。至於落觀陰,只是一種利用夢境的溝通方式,而且還需要地府冥官的批准,若不是特殊情況,一般也不會同意。」

  「但現在不就是農曆七月嗎?」唐迎樂納悶,「那麼多好兄弟都跑上來了。」

  「也不是每一個亡魂都有資格上來的。」莫笙答道。

  唐迎樂恍然大悟。

  也對,他們人類出國辦個簽證,都還要經過面試官審核,如果什麼亂七八糟的鬼都能跑上來玩,那陽間不是要大亂?看來找何簫問實際情形的捷徑是行不通了。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臉上難掩失望,對於莫笙的滴水不漏更是無可奈何。

  一頓飯在還算和諧的氛圍下結束,唐迎樂心想自己欠對方一頓飯,本想搶先買單,誰知他不過是喝個水,再抬頭就見莫笙已經站在櫃台前結帳了,也不知對方是練了什麼神功,動作這麼快。

  回到公寓,兩人在四樓分別。

  「陰陽眼只是一個輔助的工具,別太依賴它。」莫笙突然拋出了一句話,就踩上五樓的階梯離開。

  唐迎樂不解地站在原地,試圖用飯後遲滯的腦子想了想。

  這難道是……在勸他要科學辦案不迷信?

  哇,這個Seafood真的是好清新脫俗不做作喔。

  回到家,快速地洗了個熱水澡,接著在鸚鵡的催促聲中裝了一碗滿滿的花生米,又抓著鳥兒培養一下單方面的父子情後,他才頂著被暴打過的滿頭羽毛回到書房,打開小姬給的資料。

  他看了一會,就在抽屜裡找出一本記事本,寫下今天的發現與推測。

  寫著寫著,筆鋒一頓,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

  既然小姬調查過何簫的身世,也知道何簫的弟弟叫何笙,還稱讚弟弟長得帥,顯然是看過何笙的照片了,但為什麼她沒有認出莫笙就是何笙?難道有什麼障眼法嗎?

  他趕緊在硬碟裡的檔案翻找一通,總算找出何家的資料報告,發現何家兄弟竟然是雙胞胎,而何奶奶在冠夫姓之前本姓莫,可見莫笙是以祖母的姓氏來掩藏真名,但最教他訝異的是,照片上的何笙是七年多前就讀高中時的模樣,帥氣的面容雖未脫少年青澀,但五官輪廓確實與何簫有九成相似,怎麼看都與莫笙不是同一個人。

  難不成何簫還有另一個弟弟?

  唐迎樂皺眉打量照片許久,總算從少年輕揚的眼角看出一點熟悉感。他心念一動,用手蓋住對方的下半張臉,記憶中那雙帶著淺淺臥蠶的桃花眼就赫然映入眼簾。

  「靠!」

  一個預感油然而生。

  於是,一封簡訊就傳到了小姬的Line上。

  小姬大概也在修仙,很快就回覆:「查他幹嘛?怕被騙財騙色喔?」

  「……」

  騙財沒有,但騙色是一定要的,誰讓這是小黃文?

  唐迎樂解釋了遍緣由,當然他無法劇透,只能稍作掩飾地表示眼睛乃靈魂之窗,他一眼就能看清真面目,而小姬的腦回路也不知是怎麼長的,竟一下就相信他的胡說八道,並一連傳來好幾個震驚體,信誓旦旦地保證使命必達。

  見狀,他唏噓不已。

  果然是耽美小黃文啊,女配不是惡毒茶花婊,就是傻白甜工具人,作者真的好俗套!

  女配工具人的辦事效率很高,隔天一早,唐迎樂才在辦公室坐下沒多久,連順路買來的早餐都還沒能咬上一口,就又被神出鬼沒的小姬嚇了一跳。

  只見女孩頂著兩個黑眼圈,雙手捧著平板,神情一言難盡。

  「沒有莫笙這個人。」她點開檔案,依然是少年何笙的照片,「我查到資料,何笙高中畢業後就離家了,沒有任何再就學或就業的紀錄,直到去年何簫和何奶奶過世一個多月後,才忽然出現在殯儀館裡,詢問家人的遺體下落。」

  小姬又點開一張照片,是殯儀館的監視器截圖,「但那時他還長得很像他哥,聽說有因此被人認出是兇手家屬,遭到幾次刁難,所以我又去找他的醫療紀錄,果然,他後來去整容了。」

  唐迎樂心中一噔,預感成真。

  原文又出bug了!

  既然莫笙整形了,那在陰陽眼面前也應當會出現重影才對,但為何不管是他還是鍾正都不曾發現異常?咦,等等,原文裡,莫笙撕開真面目後,鍾正好像有說過一句什麼話來者?

  他努力回憶劇情,總算在那章章皆需馬賽克的黃暴橋段中挖出一段場景。

  那是一個夜風異常陰冷的夜晚,是連台北悶溼的炎夏都驅不走的陰寒,鍾正痛苦地躺在地板上,被死死地掐著脖子。他望著身上的男人,拼命擠出破碎的話語:「你……何……何簫?」

  莫笙像聽見什麼笑話般發出癲狂的笑聲,曾裝滿柔情的桃花眼一片猩紅。

  「何簫?何簫已經死了。」他低下身,惡毒的目光冰冷得彷彿失去所有溫度,一字一句刺進鍾正心底最醜陋的陰影,「我哥他……被你害死了。」

  啊哈!

  唐迎樂在腦海裡拍了下大腿。

  難怪那時看文就覺得不對勁,鍾正為何一被莫笙攻擊就突然朝對方喊何簫,肯定就是在莫笙臉上看見了與何簫相似的重影,那麼問題來了!

  為什麼鐘正之前都沒有看見過?

  「嘶——嘖嘖嘖。」

  小姬也不知是想到什麼,突然發出奇怪的聲響,莫名激動道:「難不成這真的是一個改頭換面色誘仇敵啪啪啪啪的真香故……」

  真相了!

  唐迎樂心裡有事,沒怎麼細品對方的用詞,僅下意識在心底吐槽一句後抬眼看去,就見小姬滿臉惶恐地摀住嘴,像不小心說錯了什麼一樣,他便納悶問:「你幹嘛?」

  「沒!沒幹嘛!」小姬立刻尖起嗓子,表情浮誇地說:「我只是恨鐵不成鋼……不對,是擔心,臣妾擔心娘娘您啊!」

  「……」

  說好做兄妹即可。

***
後記:

  原訂標題《兵刃相向》改了,因為這個黃內障真的很嚴重,得治(扒褲子(#

  【下篇預告】《弱小無助》,預計禮拜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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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10.28.2021 / 發佈:09.02.2022


本文最後由 喵芭渴死姬 於 2022-9-2 08:3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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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9-5 07: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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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弱小無助


  面對小姬所「擔憂」的危機,唐迎樂還挺淡定的,畢竟他早就看過劇情了,對於莫笙整容的祕密也適應良好,甚至還覺得不愧是鬼畜攻會幹得出來的事,更別說像原文裡的鍾正一樣玻璃心碎,頂多就是又幫作者抓到了一個bug。

  儘管如此,來自好閨密的關懷仍教人動容。他懷著一顆感恩的心好聲安撫小姬,並再三保證不會有對方說的真香故事,因為就算要發生,他也會拼盡全力地阻止……

  「其實真要發生也不是不行啦。」小姬羞澀含笑,目光悠遠而飄渺。

  「……腐女滾!」唐迎樂總算看清這女人的本質了。

  草草打發掉疑似作者同路人的腐毒女配後,他開始思考接下來的打算。

  在尋找何簫未果後,他就曾想過將目標轉向那七位受害者,按照民間習俗,遭人殺害的冤魂若未見兇手遭報應是不會罷休的,所以她們很有可能還在陽間徘徊。

  但昨晚莫笙聽到他的計畫後,就搖頭反對,「正因為她們含怨而死,死後深受執念影響,大多會神智不清,說出來的話也不一定可信,而且她們一受到刺激,就容易失去理智化成厲鬼怨靈,非常危險,沒有修為的普通人最好別輕易接觸這些亡靈。」

  言下之意就是——不躲著枉死冤魂,還湊上去挨揍,分明就是作死的節奏!

  唐迎樂不想作死,只得打消靠靈異辦案的念頭,回歸科學行列。

  「唉。」他氣餒地托著臉趴在桌上,含糊不清地咕噥著,「還以為有陰陽眼這個金手指就能開掛,沒想到卻是個雞肋,難怪這文最後要BE。」

  話才說完,肩膀就被人拍了下。

  「大清早的供蝦米(說什麼)逼逼逼?」老張不懂網路術語,也不等唐迎樂解釋,就看了眼桌上還沒拆封的御飯糰,揚起和藹的笑容殷殷切切問:「吃飯了沒?」

  有感於前輩如沐春風的關愛,唐迎樂心中一暖,老實搖頭,「還沒。」

  「還沒就好。」老張轉身朝門口走去,「跟我來。」

  「去哪?」唐迎樂不解地跟上對方,同時內心也有點小期待。

  一大早就特地過來關心他的胃,難道是對方發票中獎小賺一筆,又見他吃得少,便善心大發,決定要請他吃更豐盛美味的早餐嗎?

  想到這,步伐就輕快了起來,連先前的煩惱都被拋到一旁。

  然後,他就聽老張說起一件風馬牛不相關的事,「昨天忘了告訴你,檢察官對墜樓案的判定下來了,因為死者丈夫曾有驚慌表現,案發當時又缺乏其他人證,所以仍需解剖。」

  「喔。」唐迎樂一臉天真地接著問:「所以?」

  「所以——」老張突然伸爪箝住他,陰險一笑,「陪我去解剖室。」

  「……」

  NO!

  無奈老張化身霸道總裁,對弱小無助的男主使出了強娶豪奪的技能。

  兩個小時後,唐迎樂兩腿發軟、雙眼無神地飄出解剖室,滿腦子都是十八歲以下不得觀賞、十八歲以上也觀賞不下去的畫面,感覺那刀刀都像落在自己的身體上,加上連N95口罩與綠油精都擋不住的屍臭味,饒是他數理再好,也算不出此刻的心理陰影面積了。

  倒是老張不愧是資深老鳥,不僅全程淡定,出來後還能面不改色地和檢察官討論案情,倘若沒有不時晃出來抽一抽臉皮、翻起死人眼的重影,他真要懷疑自己的陰陽眼壞掉了。

  解剖的結果再次確定李太太的死因是墜樓無誤,身上除了左手指尖有輕微的刮痕外,沒有其他可疑痕跡,至於是否有其他因素導致墜樓,則要等病理報告及進一步的鑑識。

  唐迎樂先去廁所洗了把臉,勉強提振精神後,才回到辦公室,就見滿屋子都是低頭趕報告的人與不時響起的電話,唯獨小姬拿著一杯黑糖青蛙撞奶走過來又晃過去,還不時刷手機咯咯笑,悠閒得讓人羨慕忌妒恨。

  小透明又混又佛就是這麼爽!

  既然主線任務一時沒有頭緒,唐迎樂便也懶得到處奔波,先處理手頭上的案子。

  時間就在接踵而來的報告中度過。

  到了下午,又一通電話打到偵二隊的隊長桌上,不多時,隊長神情肅穆地掛斷電話,環視在場的同僚,沉聲吐出五個字:「有緊急案件……」

  不巧,小姬的手機在這時響起。

  唐迎樂剛存完檔,伸了個懶腰,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一口,準備聽隊長說什麼時,就聽見小姬歡快地喊了一聲:「崽(仔)啊!」

  「噗——」

  他驚得一嗆,猛然看向正在講手機的女孩。

  靠!小姬才幾歲啊,居然已經有小孩了?

  然後,他就發現空氣十分安靜,除了小姬仍在吱吱喳喳的聊天聲外,整間辦公室都充斥著不祥的氣息。他心中一凜,憑著強大的求生意念戰戰兢兢地回過頭……

  再然後,他就在隊長的森森目光下,低下殘掉的頭顱主動認錯。

  老張單手掩面,也不知是不忍卒睹,還是想撇清關係假裝不認識。

  幸好隊長為人大度,沒有責罰打斷自己的下屬,還笑容可掬地說:「呵,看來有人對這次的街頭追殺案胸有成足啊,那麼老張,這案子就交給你們小隊了。」

  老張一秒目光幽怨。身為小隊長的他接下任務,回頭就對不爭氣的下屬巴去一掌,「我們小隊一個請產假,一個請病假,人手不足已經夠忙了,你他媽的要打混也低調一點,在那邊亂笑什麼?」

  唐迎樂無語捂頭,感覺很無辜。

  怎麼小姬聊手機笑得花枝亂顫就沒人管?

  這次的命案不難,人證物證一大把,兇手是誰一目了然,照理說是勞煩不到市刑大,但問題就出在命案的發生地點正巧就在知名大學商圈附近的觀光景點,還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因此警方才趕到現場,網路上就已是撲天蓋地的錄影畫面,甚至還傳到了國外去。

  為此,政府很緊張,市府也很緊張,市局更緊張,所有官員、政客、名嘴、網紅都搶著表示痛心,局長還親自打給鍾大隊長,命令他們立刻派偵查隊接手案子,勢必要從嚴辦理,而且要快要好,務必給廣大民眾及國際友人一個交待。

  唐迎樂覺得很奇怪,「兇手都落網了,我們再接手,不就搶了分局的功勞?」

  「嗯哼。」老張冷笑一聲,顯然也不甚苟同。

  唐迎樂又問:「而且這又關國際什麼事?」

  「唉,年輕人就是沒見識,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這當然是因為——」老張目光感慨地望向遠方,滄桑的口吻是老一輩人走過無數風霜的智慧之果,「總統大選快到了。」

  「……」

  唐迎樂差點嗆出一字問候。

  作者也太Follow現實世界的趨勢了。

  他閉上嘴,默默地趁紅燈了解一下案情。

  時間就發生在三個小時前,一名男子與朋友走在巷子裡,被衝出來的另一名男子用菜刀砍傷,並被一路追殺到大馬路旁,身中二十多刀,最終不支倒地,目前已在醫院緊急搶救,朋友也為制止兇手被砍傷手臂,所幸傷勢不重,而兇手則在殺人後試圖自刎,被當地分局聯手制伏,同樣送醫急救。

  由於三位當事人都還在醫院接受治療,他們只能先去一趟分局,在對方小隊長的臭臉下辦理交接手續。剛接手完所有證據,醫院就傳來受害人不治身亡的噩耗,於是他們又匆匆趕往醫院。

  等他們抵達時,死者父母已在手術室外哭成一團,聲聲悲切,都在質問蒼天不公。

  唐迎樂低頭吸了吸鼻子,勉強壓下心底突然泉湧的酸意,想著死者也許會跟李太太一樣有什麼冤屈想傾訴,便悄悄繞過其他人溜進手術室,打算「偷聽」亡魂的遺言。

  誰知,他一踏進門,就被站在床尾的女人嚇個正著。

  那女人身形瘦小,剪著時下流行的日韓系中短髮,突顯了小巧精緻的臉蛋,卻穿著一身不合時宜的淺藍色手術袍,濃濁的鮮血從被染成紅褐色的袍底一路流至赤裸的雙腳,神情惡毒萬分,彷彿那滿腔恨意能從瞪大的通紅雙眼流出一般。

  靠,不是聽說受害人是男的嗎?

  唐迎樂趕緊撇過頭,暗自調整呼吸,待心跳稍微平緩了,才強忍心中不適,以餘光沿著女鬼的視線望去,最後落在一具蓋著白布的遺體上,雖然看不見面容,但憑對方的體型也能看出來是個男人。

  他納悶地皺起眉頭,急速運轉腦細胞。

  難不成……這女的也是死在這張病床上的醫院鬼,不甘被搶了床位?

  這時,青年的身影從床上坐起,神情惶恐又不安,似乎搞不太清楚狀況。他睜開眼,一看見穿著刑警背心的唐迎樂,便急急忙忙地說:「警察先生!你們終於來了!」

  那彷彿獲救的欣喜口吻,讓唐迎樂不忍戳破真相,只好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就見女鬼突然一掃先前的怨毒,望著青年的眼眸滿是迷惘,隨即又浮上震驚之色。

  「怎麼會是你?怎麼可能是你?」女鬼激動地大吼。

  青年看向女鬼,詫異地睜大雙眼,「你……你不是……」

  話未說完,兩個亡魂突然定格,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般面目扭曲,青年還伸出雙手朝唐迎樂呼救:「救命!救救我!」

  唐迎樂嚇了一跳,完全無法理解他們怎麼了,正手足無措之際,兩魂就在淒厲的呼聲中變成兩顆光球,他直覺不對想抓住他們,光球卻已穿過窗戶往外飛去。他快步追到窗前,見光球迅速消失在遠方,一片空白的腦袋才漸漸反應過來。

  這是……被無常勾走了嗎?但怎麼反應好像跟李太太不一樣?

  「小鍾。」老張從門外探頭,勾了勾手指。

  唐迎樂暫且放下疑惑,隨老張走到較為清靜的角落,討論目前的狀況。

  死者叫陳鈺昌,二十四歲,是個研究生,家境不錯,經常當義工,長得一表人材,人緣也極好,但從今年年初開始,原本一帆風順的人生突生變故,先是意外不斷,經歷車禍毀容,後又大病一場,論文也被抄襲,好不容易才平息風波,如今好好地走在路上也被誤殺。

  「等等,誤殺?」唐迎樂立刻抓到關鍵字。

  老張沉重點頭,「死者朋友親耳聽到的,兇手在砍人時喊錯了名字。」

  「喊成誰?」唐迎樂傻眼。

  「姓賴的。」

  但死者明明姓陳。

  唐迎樂暗罵一聲靠,對無辜的生命很是惋惜,「這也太倒楣。」

  老張也嘆了口氣,「真是好人沒好報。」

  不過,唐迎樂還是覺得哪裡不對。

  出於某種說不出的直覺,他十分在意陳鈺昌和女鬼消失前的呼救,卻礙於相關知識不足,無從推敲出癥結所在,不由困擾地抓了抓腦子。

  要不……還是向莫笙請教看看?雖然兩人目前關係不明,但好歹還不到要撕破臉的地步,而且也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拜託對方幫點小忙應該還是可以吧?

  按照傳統的宗教習俗,不論是招魂還是算命都需要生辰八字,女鬼身份未知查不到,但陳鈺昌的資料一查便有,他特別記下對方的生日,是六月六日,看起來挺吉利的,六六大順,可惜事與願違。

  儘管這案子人贓俱獲,兇手的罪行毫無爭議,但該跑的流程、該搜的證據、該查的細節都還是要進行,畢竟行兇的動機與過程以及當事人的精神心理狀態等等都會影響法官的判決,於是他們忙了一下午,好不容易等到兇手甦醒,便又趕回醫院。

  兇手叫王一德,二十五歲左右,是個保險業務員,精神狀態不太妙,據看守的員警表示,對方一醒來就不斷自言自語,連家人來了也不理。

  「他說了什麼?」老張問道。

  員警小聲復述:「我終於替你報仇了,佳佳,哥哥要來陪你了。」

  「……」

  他們請來醫生,經過一番試探與診斷,確認王一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外在毫無反應,老張便沒好氣地說:「拜託別又是什麼思覺失調,我就不信真有這麼多精神病患殺人。」

  唐迎樂看著王一德無一絲重影的空洞神情,下意識反駁:「他是真的崩潰,不是演的。」

  老張愣了一下,自覺失言,便尷尬地澄清,「也不是說懷疑他在裝,只是……唉,辦了這麼多兇殺案,難免會懷疑是這個世界不正常,還是自己不正常。」

  唐迎樂詫異地看向老張,發覺對方的眼底似有疲倦。

  老張抹了把臉,很快就提起精神,說:「跟兇手家屬談一談吧。」

  結果這一談,又是一場沉重的人倫悲劇。

  王一德的父親早逝,家裡只剩一個母親,妹妹在上個月憂鬱症發作自殺,他們以為妹妹是自己想不開才跳樓,直到王一德無意間發現妹妹手機裡的日記,才知道妹妹不止一次受到侵犯,還被錄影威脅,王一德就到處打聽,說知道是誰害死妹妹了。

  聽起來,像是為了復仇而行兇,卻錯將陳鈺昌認成了強暴犯。

  唐迎樂猜想,那女鬼該不會是王一德的妹妹吧?但由恨轉驚的反應差又是怎麼回事?

  老張進一步細問,「他有告訴你對方是誰嗎?是不是姓賴?」

  王母搖了搖頭,「我不清楚,這都是我兒子去查的,我們還有去派出所拜託警察找出害死我女兒的人,但警察說證據不足,遺體又火化了,沒辦法查,我兒子之後就一直神秘兮兮的,常常好幾天不回家,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能看看日記嗎?」

  「不見了。」王母又一次搖頭,輕顫的話語同破碎的淚珠一同落下,「一德說沒了,手機不見了……什麼都沒了……」

  兩人無奈地互視一眼,只得暫時告一段落,等王一德鎮定下來再說。

  此時時間也晚了,兩人都還沒吃飯,便在附近找家熱炒店小喝一杯,順便幫唐迎樂慶生。

  「小鍾啊。」席間,老張語重心長地說:「過了今晚,你就二十六歲了,長得也人模人樣,是時候交個女朋友啦,要不要老哥我幫你介紹介紹?」

  來了!傳說中的三姑六婆式關懷!

  唐迎樂替對方添上一杯滿滿的啤酒,笑著婉拒,「不不不,單身狗的美好你不懂。」

  更重要的是,他只喜歡帥哥。

  「哪裡好了?」老張一口灌下啤酒,發出踏入愛情墳墓多年的靈魂宣言,「結了婚你就知道有老婆小孩的人生才完整,而且你看看你,連過生日都沒人陪你,多孤單啊?」

  「不孤單,不孤單。」唐迎樂又笑著添上一杯酒,相當熟練地說:「我每晚左手老婆右手妾,還不用花錢買保養品和名牌包,這個狗生非常圓滿,拒絕劈腿。」

  才被老婆女兒刷爆一張卡的老張:「……」

  大晚上的,兩個男人一起喝酒,很難不聊點葷話,於是在一番滔滔江水黃河氾濫後,老張總算將話題拐回闔家觀賞的普遍級,還是溫情倫理劇的那一種,「你啊,趁父母還在,多回家陪陪老人家吧,特別是你媽,她身體不好,好不容易病情有些起色,你也別硬跟老子鬥氣。」

  唐迎樂察覺機會來了,便收起笑意,悶著臉喝酒吃肉,渾身散發著六親不認的中二倔強,馬上就把話嘮屬性的老張釣上勾,三兩下就套出鍾正家裡的狀況了。

  原來,鍾正曾經非常崇拜敬愛父親,過去也一直循規蹈矩形象良好,很受同事歡迎,還時常與老張提到老爸如何,但不知為何,自從去年鍾父升調來市刑大後,鍾正就沉默了許多,對父親也不如以往熱切。

  「去年……」唐迎樂假裝喝多了記憶不清,「他什麼時候調來的?」

  老張自己也喝得有點茫,沒有絲毫懷疑,「十一月底還十二月吧?反正是我剛出院沒多久,你那時還跟他吵架吵到離家出走,跑來我家住,問你吵什麼你還不肯說,一直鬧到快過年才肯回家,不記得了?」

  唐迎樂算了一下,正好是連環姦殺案結案後的一個多月,便心中一動,「那原來的大隊長呢?」

  「升啦。」老張打了個嗝,「去當局長了,走前還一直稱讚你把那案子辦得漂亮,又大力提舉你作小隊長,誰知你不但拒絕,還越來越混,要不是我看你有善心,知道那兇手的老奶奶去世沒人管,就掏錢替人家料理後事,辦案也還算認真負責,否則我也不想管你了。」

  唐迎樂默默地喝了口酒,心裡似乎有什麼地方被觸碰到,有些酸澀又有些柔軟。雖然在原文裡,老張似乎對同志帶有一點偏見,但在照顧鍾正這個後輩上實在是沒話說。

  老張還在苦口婆心,「你不知道啊,你四個月前不知發什麼神經,下雨天去爬山,發生意外差點沒命,大隊長急得當場暈倒,你媽也哭得躺回醫院,結果你醒來後就又跟你爸吵,還吵到搬出去住,唉,這真不是我說你,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有什麼誤會不能好好談的?」

  「所以……」唐迎樂想起莫笙說他曾在山上摔車的事,頓時略感尷尬,「我的膝蓋?」

  「不就是那時摔壞的嗎?」老張說到這,就「咚」地放下酒杯,突然激情了起來,「對了,我跟你推薦的老中醫有沒有按時去看?跟你說啊,我姨婆的女兒的小姑的姪女也是摔傷腰,西醫都說不能生了,結果那老中醫一看就好,現在都生第三胎了。」

  「……」

  謝謝喔,男人本來就不能生。

  唐迎樂無語吐了個槽,卻猛然一驚,抖得宛如中風,差點被老張拖去看老中醫。
  救、救命喔——原文後面好像真的有男男生子啪!


***
後記:

  先打個強心針,不會有男男生子,雷生子的可以放心看XD

  然後也再說明一下,前頭關於命運的解釋及所有大小案件都只是為推動主線的鋪陳,沒有刻意要說教,也不會燒腦推理,只要歡樂地跟著唐迎樂一起躺淫……我是說躺平看就好喔~🥰
  
  【下篇預告】《相信你》,預計禮拜五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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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11.06.2021 / 發佈:09.05.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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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9-9 07:4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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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相信你


  一頓慶生飯以老張喝醉酒結束,唐迎樂費盡唇舌又忍痛答應加錢付洗車費,才終於說服計程車司機,把對著夜空唱歌唱到破音的人塞進後座。偏偏老張醉眼昏花,也不知是把他看成了誰,一上車就抱著他鬼哭狼嚎,淒淒切切地唱出一句經典情歌。

  「我和你吻別——」

  我靠!

  唐迎樂一掌摀住老張的口鼻,手法之兇殘,差點悶死對方。他在老司機一臉看Gay的目光下,拉起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隨口瞎掰,「同事跟老婆吵架,喝醉酒就認不清人,真不好意思。」

  老司機恍然大悟表示懂。

  老張掙扎地扒下唐迎樂的手,在他的肩上痛哭流涕,「嗚嗚嗚,我老婆真的叫王祖賢。」

  「是是是。」唐迎樂也秒懂。

  腦補中的老婆嘛,克里斯.漢沃斯還是他的螢幕老公……之一呢。

  而前面的老司機更懂,並得意洋洋地在胸前比了個大波,說:「偶老婆是楊思敏喔,演金瓶梅的那個,嘿嘿,少年仔你勒?拎(你們)這個年紀欸年輕人喔,肯定都喜歡日本妹啦,瞎密(什麼)波多野結衣啦,三上悠亞啦,哇嚨災(我都知道)。」

  「……」

  不!他都不喜歡!他只喜歡大肌肌!

  可惡,兩個死直男何苦為難他這個拒絕出櫃的小Gay?

  好不容易把醉鬼送回家,又熬過老司機憶當年的滔滔不絕,他乘著夜色回到公寓,才鬆下緊繃一路的神經,掏出手機看了下。難得今天沒收到莫笙的簡訊,也沒有那些出乎預料的巧遇,他還真有點不習慣。

  此時,鸚鵡正窩在吊燈上呼呼大睡,挺著肚皮胖嘟嘟的模樣很可愛,他仰頭癡癡地望了一會,於腦補中勾勒出一幅小鳥依人啾啾叫的主寵合樂圖,勞累一天的心就瞬間痊癒了。

  當然,這個前提是——小鳥不會開口就喊巨根。

  稍微滿足過養萌寵的樂趣後,他就先去洗了個澡,然後頂著半乾的頭髮輕手輕腳地回到書房,打算趁著記憶猶新將今天的發現寫下來。

  從鍾正曾經往返何簫的墳墓來看,可以推測出他基於某個緣故懷疑何簫是無辜的,便一直在暗中調查。而連環姦殺案是在去年十月中結案,十一月底原大隊長升職調任,鍾榮光被調來市刑大,倆父子的關係就開始下降。

  鍾榮光,即鍾父,雖然也是從刑事偵查幹起,但二十年前就為了照顧妻小申請調任交通大隊,幾年前升上大隊長,去年年底又忽然被調來刑警大隊,時間如此湊巧,這之間是否有什麼關聯?鍾正又是為何跟鍾父鬧翻,以至於影響到工作狀態?

  四個月前,也就是今年四月,鍾正回到灣潭山發生意外摔車,鍾父憂極而怒可以理解,但父子兩人為何又吵到關係決裂?

  ——鍾正原本很敬愛父親,甚至引以為傲。

  ——鍾正搬出家裡,封鎖父親電話,與親友疏離。

  ——鍾父說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摸摸在幹些什麼?」、「人要往前看,別總想著過去的事。」

  他筆鋒一頓。

  難道……鍾父早就知道鍾正在私下調查連環姦殺案?

  鍾正的社交狀態過於乾淨,又會是在顧慮什麼?還是找到了什麼,才如此提防?

  這樣的話,意外真的是意外嗎?

  一連串的問題列舉下來,等回過神,他才發現自己寫了滿滿關於鍾正的事,從家庭到工作的經歷與變化,有如一段心理側寫模擬出鍾正的生平,當然其中還有不少訊息不足的缺漏。

  「哇塞,這是我寫的?」唐迎樂訝異地看著筆記。

  他的大學專業是電子工程,從來沒有修過心理學相關的課程,唯一進行過的推理活動也只是看爽文流的偵探小說,卻沒想到他也有剖析一個人內心的時候,大概這就跟陰陽眼一樣,也是這具身體的技能吧。

  甩了甩寫痠的手,也不記得自己寫日記的習慣是從何時養起的,似乎是兩年前的養病期間,他為了盡快恢復一度缺氧的腦袋,才親手寫下每日發生的事,而後就漸漸成了習慣,一有需要記憶或思考的東西時就寫下來。

  他伸了個懶腰,起來活動一下筋骨,又瞥了眼黯淡的手機,才坐回去。

  有關鍾正的事先告一段落,他翻過一頁紙,再點開小姬給的檔案,繼續研究連環姦殺案,十多分鐘後,他翻到兇嫌的生平調查報告,就注意到何簫的出生日期有些眼熟。

  「六月六日?」他仔細回想了下,就一個激靈。

  這日子不也是今天下午那位受害人陳鈺昌的生日嗎?

  算一算,如果何簫還活著的話,今年也正好是二十四歲,與陳鈺昌同年。

  奇怪,有這麼巧嗎?

  出於某種難以言喻的靈感,唐迎樂先記下這一點,也順手寫下陳鈺昌和女鬼的異常。

  忽然,手機響起,他瞥去一眼,見螢幕上顯示莫笙的名字,不禁心頭一跳,說不出是興奮還是期待或緊張,又莫名有懸石落地的安心……

  靠!

  他在腦海中甩了自己一巴掌。

  大晚上收到反派男主的電話是在安心什麼鬼啦?

  他一邊唾棄自己,一邊拿起手機,努力告誡自己,要等電話響個五聲後才能接,否則會顯得自己太飢渴太輕浮太不莊重太……啊幹!手指怎麼就自己滑開了?

  慘遭單身二十年的手速所害,他也只能欲哭無淚地說:「喂?」

  「還沒睡嗎?」

  大概是他的聲音頗有無助中透露著脆弱的玻璃感,傳來耳畔的嗓音竟比平時低柔了幾分,彷彿是用溫牛奶沖泡的熱巧克力,香甜中帶著恰到好處的暖意,唐迎樂忍不住身子一軟,像條軟骨動物趴在桌上,弱唧唧地說:「你怎麼知道?」

  莫笙回答:「在樓下看到你的燈還沒關。」

  樓下?

  唐迎樂起身跑到陽台一看,果真發現莫笙就站在公寓外仰頭看來,那一瞬間,兩人目光交會,他驀地胸口一暖,很想就這麼坦承一切,但幸好理智尚在。他深吸一口氣,恢復鎮定地說:「我在整理今天的案子,你呢?」

  莫笙回答:「我也有案子,正要出發。」

  「喔。」唐迎樂想了想,也不敢多問細節,就把所有話都濃縮成一句:「小心安全。」

  「好。」莫笙輕揚嘴角,眼眸也浮現柔軟的星光,「你早點睡,別熬夜了,注意健康。」

  「嗯,我再忙一會就休息。」唐迎樂望著夜幕下形單影隻的青年,想起對方曾背著自己走路的寬厚肩膀,不由脫口就問:「你還記不記得,我是什麼時候去哪座山搜證受傷的?」

  也不知是否察覺到什麼,莫笙沉默了會,「四月,灣潭山。」

  果然!就是何簫墜崖摔死的那座山,時間也跟老張說的對上了。

  唐迎樂再次深吸口氣,問出心底的疑惑,「喂,你老實說,我們真的是在酒吧認識的嗎?」

  他不信鍾正身為一個刑警,會隨便跟陌生人談自己辦案出意外的事,尤其那案子還可能是祕密調查且足以令父子反目成仇的冤案。

  但莫笙笑了笑,輕柔而鄭重地說:「真的,那是我們第一次碰面。」

  *  *  *  *

  一個晚上就在埋頭研究中不知不覺地過去,過於專注的結果讓唐迎樂有一瞬昏沉,再醒來時,就發現「自己」正在奮筆疾書,一筆一劃都帶著沉重的力道,在潔白的紙面留下刻痕。

  「四月X日

  何奶奶說過,在警方上門前,何簫曾接過一通電話。我找到了,那個教唆何簫逃跑的人就在局裡,那人背後可能還牽扯了一些勢力,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繼續追查下去,最終又會追溯到誰。

  如果鄭檢能醒來就好了。

  推動這一切的力量究竟是什麼?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矇騙陰陽嗎?」

  寫完後,「他」將日記本放進一個內頁挖空的康熙字典裡,再將字典放回塞滿刑法典、偵查學、國內外犯罪分析及毫無科學根據的陰陽問靈等書冊的櫃子,就上床睡覺。

  雖身心俱疲,「他」仍在輾轉反側中做了個夢。

  夢裡,「他」站在一間老舊的平房前,為「他」開門的是雙眼紅腫的何簫。

  「抱歉,我有點不舒服。」何簫說著,就用手臂擋住發紅的鼻子,身子微微一抽,似乎是想打噴嚏,而身後——也一如既往地跟著七道鮮血淋漓的人影。

  「他」不介意地搖了搖頭,就在對方的邀請下走進屋裡。

  何家雖然窮困,家裡卻十分整齊,空氣也很流通,沒有一般老屋的悶濁氣息,可見打理的人有多用心。一個老太太坐在客廳裡,半闔著眼聽電視裡的歌仔戲,似睡似發呆。

  何簫表示奶奶難得今天能起身看戲,不希望驚擾到老人家,便將「他」領到臥房談話。

  「有件事要跟你坦承。」「他」開門見山地說:「我有陰陽眼,看得見亡魂。」

  何簫十分震驚,卻意外地沒有懷疑,儘管語氣還帶著一絲遲疑與謹慎,「我……我也認識這樣的人,請問您是看見了……什麼嗎?」

  「他」點頭,「我看見你你身邊跟著七個亡魂,全是連環姦殺案的受害者,所以我才會第一時間懷疑你。」

  何簫臉色一變,迅速張望四周,也顧不上為自己伸冤,著急地追問:「那她們對我奶奶有沒有影響?她身體不好,我會不會煞到她?」

  「他」先安撫何簫鎮定下來,然後仔細打量亡魂,「她們還沒完全喪失理智,應該不至於出手傷人,但久了我也不知道,你最近也別出門,多聽些佛經,被鬼纏身容易運氣不好。」

  何簫用力點頭,表示他願意全力配合警方,盡快讓亡魂們安息。

  「盡可能準備好所有不在場證明吧,這是唯一能證明你無辜的方法。」

  「他」建議完,就試著與亡魂們交談,然而她們自始至終都神情恍惚,對「他」不理不睬,只一味地望著何簫發呆,最終,只有一位亡魂願意給予一點回應。

  那是案件裡的最後一位受害者,唐迎樂把握機會,伸手碰觸亡魂的肩膀,試圖引起進一步聯繫,但那女鬼似在與什麼對抗,露出掙扎的表情,講話也斷斷續續的,但總算是提供了一個重返棄屍現場找兇器的線索。

  「你為何要纏著他?」「他」追問道。

  女鬼在剎那間露出疑惑,失聲問何簫:「你是誰?」

  但下一秒,她就恢復原來的狀態,用一雙血紅眼眸直直瞪著何簫。

  從小生在一個普通家庭的「他」,儘管閱覽無數不知真假的靈異理論書,卻也無法理解亡魂的異常,只能在離去前對何簫說:「你放心,司法公正一定會還你清白。」

  何簫便揚起清朗的笑容,有如見到剝開雲霧的一線曙光。

  ——「好,我相信你!」

  「他」猛然從睡夢中驚醒,感覺快要喘不過氣來。

  此時外頭正飄著雨絲,但心中一股鬱悶令「他」決定更改計畫,天一亮就騎車上灣潭山。「他」來到何簫的身亡處,按照陰陽問靈書裡的方法招魂,可惜依然渺無回音。

  雨勢漸大,雷聲陣陣,「他」佇立了會,不得不黯然離開。

  就在「他」騎車下山的途中,機車突然爆胎打滑,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他」反應不及,就連人帶車一起往山谷摔去,幸而在這危急關頭,有人及時拉了「他」一把。

  意識逐漸昏迷,「他」隱約看見一個男人模糊的面容。

  「活下去。」那人說:「這是你的命。」

***
後記:

  莫笙:我也有大肌肌,不信你摸。(#

  【下篇預告】《真相了》,預計禮拜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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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11.08.2021 / 發佈:09.09.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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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真相了

  「這是你的命。」

  「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急促的警消聲在疾風暴雨中由遠而近,男人沙啞的嗓音成了夢醒之際最後的呢喃。

  唐迎樂睜開眼,從桌上抬起頭扭了扭脖子,就對上一個尖銳的嘴喙,嚇得神經一跳。只見灰色的胖鸚鵡正蹲在電腦螢幕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一雙小豆眼還眨也不眨地泛著幽幽冷光,看起來特別地高貴冷豔,彷彿渾身上下都寫著「你死定了」四個大字。

  「兒啊,為父又哪裡惹你了?」他無奈搖頭,想幫萌崽順順毛,誰知崽子不領情,還狠狠地啄了下他的手,丟下一句「死北七」就拍拍翅膀飛走,非常地囂張叛逆。

  「……」

  冷靜,好漢不與鳥鬥!

  在心中默念幾遍動物保護法後,他就頂著滿頭羽毛看了下窗外。此時天色微亮,淡薄的日光將雲幕染上層次分明的灰紫,他才知道自己趴在桌上睡了一夜,還做起夢中夢,難怪手臂都被壓麻了。

  他揉了把睡出紅痕的臉,心想反正都醒了,便去刷牙洗臉,再打開家裡的燈,卻找不到鸚鵡的蹤影,害他想偷擼一把都不行,只得認命地在碗裡添了花生米又換上乾淨的水,才回到客廳做健體操,活絡睡僵的筋骨。

  兩年前,他在住院期間為了調養身體,就上網找了一套由太極簡化的養生拳,誰知他打著打著就自動打起了進階版,隔壁床的阿伯還問他是跟誰學的,誇他打得好,但他大概是腦子缺氧遺失部份記憶,記不太起來,只依稀想起剛上大一時,有個教授自稱學過氣功,並在課堂上演練過什麼拳法,當時班上同學還一窩蜂地學了一陣。

  話說回來,鍾正這個身體果然是在警校受過專業培訓的,他都好一陣子沒練拳了,居然打得比以前還矯捷有力,肺活量也好,可惜膝蓋有舊傷,稍有遲滯。

  練完一輪後,唐迎樂的腦袋清醒多了,才得以回憶今早的夢。

  有別於上一回從曖昧甜蜜到鬼畜神發展的春夢,這一次的夢境則將焦點放在鍾正與何簫兩人身上,顯然是這個身體殘留的記憶在與他共情吧,也就是說……

  ——別人穿越有系統金手指和積分商城,而他卻只有一雙見鬼眼和播放前情概要的身體?說好的魯蛇一朝穿越變龍傲天或傑克蘇呢?難道是他唐迎樂擼得還不夠多?

  想到這,他不勝唏噓,不由擼了把肚皮,決定先吃點什麼安撫一下自己。

  自從穿越過來,他就一直在外頭忙碌奔波,沒時間去買菜,加上廚藝「驚」人,所以家裡只有一些速食與冷凍食品。他在冰箱翻了翻,拿出一瓶低糖優酪乳,又從櫃裡找出一包蘇打餅,勉強算作一頓簡易的早餐。

  他面無表情地吃著東西,邊依據夢裡的訊息歸整前因後果。

  鍾正的陰陽眼不只能見鬼,還能看見活人體內的靈魂,從靈魂的表現判定這人是否表裡一致,因此他很可能是跟隨死者亡魂找到了何簫,或偶然發現何簫身上纏著七個死者亡魂,進而懷疑對方,但他又不能毫無證據地抓人,才去尋找目擊證人,不巧何簫為了送外賣出現在棄屍地附近,就被指認出來。

  但當何簫在為自己辯護時,鍾正發現對方內外神情一致,便對自己先前的判斷產生懷疑,才有私下拜訪何家審問亡魂的那一幕,卻反而找出不利何簫的證據——一把帶有指紋的兇器。

  看過無數推理文的人稍微腦補一下都知道,偽造兇器並不難,只要去對方家裡偷把刀出來往被害人身上一捅,就能輕易冠上罪名,即便警方明察秋毫證實對方無辜也要花上一段時間,足夠兇手再醞釀些什麼了。

  幫人不成,反害了對方,鍾正肯定大受打擊,才會一夢見何簫就愧疚至極,無視風雨地衝上山。

  那麼問題來了。

  死者亡魂為什麼纏著何簫?

  這才是引領鍾正找上何簫的開端。

  唐迎樂喝完最後一口優酪乳,抹了抹嘴,看時間還早,離出門上班還有一個多小時,就走回書房裡。夢中的那本日記是藏在康熙字典裡,但夢裡的周遭擺設不像是在這棟公寓裡,很可能是搬家之前的場景。

  他在書櫃前來來回回找了一遍,櫃上的書與夢境一致,都是一些刑法典、偵查學、國內外犯罪分析等專業書,還有陰陽問靈一類的書冊,每一本都按照分類與大小排列,相當整齊,這一點跟他的習慣也挺像的。

  不過他怎麼找,就是沒找到字典。

  接著又在屋裡搜了圈,總算在電視機下面看到兩本厚重的書,其中一本就是康熙字典,非常符合「電視太矮就拿本書當墊高架」的省錢居家創意風,但隱藏效果也相當不錯,要不是有前情導引,他絕對不會往這邊想。

  他小心翼翼地抬高電視,將兩本書都取了出來。字典裡確實躺著一本簿子,與夢裡的日記本一模一樣,另一本則是黃色的厚重冊子,書皮上印著「台灣工商大黃頁」幾個字,書背還標明「2015年」,裡頭收集了北、中、南各產業的商家資訊。

  如今網路資訊發達,曾經家家戶戶都有一本黃頁的景象不再,但唐迎樂在現實世界的租屋處就有一本房東不知放了多少年的老舊黃頁,因此他對這本「稀有物品」並不陌生。他好奇地翻了翻黃頁,感覺沒什麼特別,就先將它放到一邊,重新拿起日記。

  日記本的外皮很普通,不到一公分的厚度,卻莫名地沉。

  唐迎樂心想,這大概就是鍾正的心情,同時也代表著他此刻的緊張。

  倘若一切如夢裡所言,教唆何簫逃跑的人就在市刑大裡,而何簫死後案子被草草了結,並列入最高機密,那就不難推測——警方高層在包庇連環姦殺案的真兇,也難怪鍾正會不再「合群」、不再「孝順」,因為市刑大的任何人都有嫌疑,包括原大隊長,也包括——鍾榮光。

  真相始終是殘酷的。

  他坐上沙發深吸口氣,緩緩地翻開日記。

  「十月X日

  何簫死了,是我的錯。

  我太相信陰陽眼了。」

  第一頁,便是鍾正對自己最刻骨的指責。

  唐迎樂摸著那頁紙,忍不住眼眶一紅。

  接下來的內容如他推敲的那樣,是一場被陰陽眼誤導而引發的悲劇。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最初目擊者只說看見有人出沒但不清楚樣貌,隔天卻改口認定是何簫。而何簫之所以會出現在棄屍點附近,是接到單子指名要他送外賣到特定地點,但他那晚一直沒有等到客戶出現,加上身體突然不適,等超過時間就走了。

  由於何簫的性向不足以構成犯案條件,又缺乏有力的證據,案子再度陷入膠著,就在這時,負責連環姦殺案的鄭檢察官突然重病不醒,案子轉由李檢察官接手。

  後來,兇器鑑定出何簫的指紋,專案小組開了會,鍾正重點摘錄了疑點——

  「老張提出質疑,兇器只符合最後一位死者的致命傷,與前面六位死者並不相符,李檢卻說:『這案子早在第七位死者出現前就已經被媒體報導了三個多月,兇手想當然爾會變換手法以混淆視聽。』」

  「但我看見了,李檢道貌岸然下的靈魂正在冷笑。」

  「在大家去拘捕何簫時,我留下來重新審視鑑識報告,發現死者身上沾有許多來自棄屍點一帶的花粉,何簫曾說送外賣的那晚突然身體不適,我去拜訪何家時,何家附近有新店開張擺了許多花,何簫也雙眼紅腫不停打噴嚏,便有一個猜測……」

  「何簫應當有嚴重的花粉症。」

  「有人會在自己嚴重過敏的地方殺人棄屍後,還有餘力在附近埋兇器嗎?」

  「我原本想等何簫被羈押後再進一步細問,誰知他竟會襲警逃亡,將罪名坐實了,老張也因此頭部受創住院,不得不退出小組。」

  「兩天後,何簫陳屍在灣潭山被人發現,我第一時間趕過去,卻沒看見何簫的亡魂,就連那七名死者也不知去向,於是我趕去何家,有些亡魂會在死後回到最掛心的人身邊,但直到何奶奶病逝,我都沒有等到他。」

  「何奶奶在魂歸黃泉前,一直求我幫她的孫子洗刷冤屈,我雖然答應了,心裡卻毫無把握,因為這一連串的事件似乎完全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

  「但我不甘心!」

  「讓真兇逍遙法外,讓無辜者含冤而死,這不是一個警察所能容忍的事!」

  唐迎樂看到這裡,心頭也燃起一股怒火,又漲又疼,也許是跟身體共情的關係,即使他沒有一個字一個字地細看,也能大概推測出之後的發展。

  果然,上級明褒獎實暗示,叫鍾正別多管閒事,初調任市刑大的鍾榮光也希望他安分守己。鍾正從此對司法界失望,卻又無可奈何,畢竟他也不想連累父母,只好轉為暗中調查。

  「小的時候,我很害怕陰陽眼,但爸爸告訴我,這是老天要我利用天賦幫那些再也開不了口的人伸張正義,所以我努力地勇敢起來朝目標前進,卻哪知道,這雙眼竟會成了兇手的武器。」

  「我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一滴眼淚落下,唐迎樂愣了愣,就趕緊抹去在紙上暈開的水漬,但胸口的激盪依然不止,彷彿自己也被深愛的親人背叛了,他不得不先移開日記本,閉上眼在腦海裡不斷說:「別哭啦,鍾正,冷靜一點,你一直哭我怎麼幫你?」

  大概是鍾正接收到了這份意念,情緒漸漸平復下來,他睜開溼潤的雙眼,握拳輕輕敲了下仍有些悶疼的胸口,想起原文裡那個因內疚負罪而甘願受罰的鍾正。

  其實,除去包庇嫁禍的有心人外,鍾正與老張都並非有意要冤枉何簫,而是單純被「證據」誤導,卻因此成為背鍋的替罪羔羊,根本就不值得!

  他替鍾正感到不值,更對原文裡是非不分的莫笙感到生氣,但幸好目前劇情還沒發展到那個地步,他還有機會讓對方認清事實。

  想起莫笙這段日子的表現,雖然對方略有跟蹤的嫌疑,但也三番兩次地對他伸出援手,怎麼看都不像小黃文裡的那個變態神經病,也不知這中間是出現什麼變故卻被作者略過了?

  日記來到今年四月,是鍾正在灣潭山發生意外事故的那段日子。幾段匆匆寫下的潦草文字足以透漏當時的情況有多危急,若非有路人及時救援,恐怕鍾正也要成為崖下亡魂了。

  看到這,唐迎樂不由握上右手腕,想起夢中抓住自己的男人,隱約有些觸動。

  鍾正又寫到,他懷疑機車被人動了手腳,因為輪胎才剛換新沒幾天,還是他親自在店裡看著老闆換的,氣壓也沒有問題,在正常情況下爆胎的機率微乎其微。

  「這只是一個警告。」鍾正在這一篇如此結尾,「我該怎麼做?」

  該怎麼做?

  唐迎樂也問自己——如果是他,他會怎麼做?

  「當然是明哲保身啊!」

  被罵貪生怕死又如何?槍打出頭鳥,明知前面有坑還硬要跳,是不自量力的莽夫表現。

  他自認自己只是一個平凡的小窮仔,沒有什麼遠大的抱負,只要日子過得下去就好,畢竟世界這麼大,不公的事太多了,他一個人又能幹什麼?何必讓自己跌得滿身是傷?何況他調查真相也是為了早點擺脫這個世界,讓生活回到正軌去。

  然而,當鍾正的一腔熱血與不甘擺在眼前時,他莫名地感到惶恐,也感到難以面對。

  有的時候,他懷疑自己當年從鬼門關回來時,是不是不小心落下什麼,讓他失去了對世界的熱情,變成一個只會在螢幕後面打嘴炮的廢宅,不到攸關自己的時候就袖手旁觀。

  所以鍾正的執著令他羨慕,也令他抗拒。

  他再往後翻了翻,大多是些鍾正的自問自答,直到他看見兩個星期前的日記,那一天也正好是「他」去公墓祭拜何簫的日子。

  「八月八日

  何奶奶回來了,她特地趁鬼門開上來告訴我一件事——她找不到何簫!」

  唐迎樂一愣,「找不到何簫」是什麼意思?是指……何簫不在下面?

  猛然間,他想起前天去墓園時踢頭鬼說,何簫的屋子一直是空著,從來沒鬼在。

  靠!

  他整個人都毛了起來。

  如果何簫不在下面,那會是去哪了?

  鍾正也發出同樣的疑惑,但何奶奶的精神狀態不好,只能反覆求他救救孫子,鍾正很無助,畢竟他也找了何簫很久,何奶奶便告訴他:「去找阿笙,只有他能幫忙。」

  這一篇的紀錄就到這裡。

  唐迎樂恍然大悟。

  阿笙就是莫笙,莫笙是修道人士,當然懂這些牛鬼蛇神的事,但照這樣看來,原文的發展就更加莫名其妙了,因為鬼畜笙從頭到尾除了勾引鍾正外,就只有開發各種啪啪啪的獵奇玩法而已,哪有半點要替哥哥伸冤的樣子?

  咦,等等!

  原文裡寫到,鬼畜笙在與鍾正交往後,曾經失蹤過,回來後就獸性大發報復鍾正,鍾正也莫名其妙地朝對方喊出何簫的名字……

  他虎軀一震,結合從各種靈異玄幻文看來的套路,發散思維。

  該不會是……其實莫笙早就找到兄長的亡魂,但何簫含怨而死變成惡靈,為了不讓至親被其他道士打死,他只能暫時封印何簫,並在鍾正面前裝作不知情的樣子,誰知某天封印出錯,於是「失蹤」期間,兩兄弟施法鬥毆……呃,超度,莫笙不幸失敗被何簫附身,才會一見到疑似栽贓陷害自己的鍾正就立刻鬼畜化?

  剎那間,唐迎樂感覺自己真相了,因為所有的不合理全都解釋通了啊!

  就在這時,響亮的鈴聲突然大作,有如每部電影反派大魔王即將揭開邪惡真面目的BGM,將劇情與氛圍拉拔到一個極致的高潮,嚇得他一秒發出俗辣的尖叫。

  幹——惡靈退散!

  他戰戰兢兢地握住辟邪玉石,鼓起勇氣看向音源處。

  喔,原來是手機有簡訊。

  緊繃的神經鬆下,再一看來訊人……

  「莫!笙!」

  菊花頓時一緊!

***
後記:

  這篇都是在埋伏筆,會稍微嚴肅一點,所有疑點也都會在後面慢慢解開。 

  【下篇預告】《解鎖場景》,預計禮拜五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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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11.10.2021 / 發佈:09.12.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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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9-16 07: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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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解鎖場景


  才剛腦補了一齣惡靈附身天師大戰刑警啪啪啪的獵奇大戲,當事人就正好傳簡訊過來,簡直就是掃黃版的鬼來電,驚得他什麼「奇思妙想」都被一鍵掃除,徒留一身冷汗。

  但也幸好只是文字傳訊,不是打電話,否則真的會很尷尬。

  唐迎樂鬆了口氣放開辟邪玉石,先喝個水舒緩一下方才不小心喊破的喉嚨,再緩緩地朝手機伸出食指,內心在「未讀未回」與「已讀但可能不回」間瘋狂徘徊。正當他下定決心要滑開螢幕時,一通電話就又打了過來。

  不是吧?

  看著螢幕上的來電人顯示,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偏偏老天似乎嫌他不夠慌,門鈴竟也挑在這個時候響起,與手機鈴聲組成一首洶湧而急促的雙重奏,頗有奪命摧魂Call的緊迫感,催得他心慌意亂不說,連家中弱小無助的鳥兒都跟著驚慌亂叫——

  「吵屁啊死北七!」

  「……」

  好吧,看來慌的只有他自己。

  他捂了把搖搖欲墜的玻璃心接起手機,邊穿著拖鞋啪啪啪地衝到陽台,踩著地上的鞋子跑到門前,嘴裡「喂」了一聲,身子湊近貓眼一看。

  靠!怎麼還是莫笙?

  「你有沒有怎麼樣?」

  手機那頭的人劈頭就是這麼一句話,與門外男人擔憂的神情如出一轍,讓他一口髒話才湧上腦海就被迅速壓下,十分納悶地說:「什麼怎麼樣?」

  莫笙聽見他的聲音就神情稍緩,同時也停下按門鈴的動作,對著貓眼失笑,「才剛到樓下給你傳了簡訊,就聽見你在尖叫,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唐迎樂一聽,差點又噴了。

  原來他剛才有叫得那麼大聲嗎?

  「找、找我有什麼事?」他果斷轉移話題。

  莫笙提起手中熱騰騰、白呼呼的袋子,「看你屋裡亮燈了,就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吃早餐,我買了兩份燒餅,老闆剛烤好的,有夾蛋。」

  燒餅夾蛋他的愛!

  唐迎樂一秒開門迎接早餐,隨即又在淚流滿面中迎接「莫笙人」進入家裡。

  混蛋!為何他每次想跟對方保持距離,就不是巧遇或被鬼纏,要不就是美食誘惑?

  啊糟!日記還沒收起來!

  他匆匆關上門,想在被莫笙發現之前藏好日記,又怕自己行為太過怪異引起關注,就這麼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莫笙走到茶几旁,低頭對上攤開的日記本。他心中一凜,緊張得毛孔震顫,也不知這會不會成為提前解開鬼畜封印的大轉折。

  思及此,顱內小劇場就忍不住蓄勢待發,要來吟一首「白日衣衫盡,黃浪滔滔我好怕」。

  就在這時,他聽見莫笙用那危險又磁性的嗓音問:「想在客廳,還是在飯桌?」

  等、等一等!這麼快就要解鎖臥室以外的場景了嗎?

  唐迎樂腦漿一炸,差點羞澀地飆出一句:「都可以!」

  若再將語氣以符號表示,大概就是語尾後面還接著一串妖嬈的波浪線。

  但誰知,他才剛在心底回答完,就對上莫笙純潔又正直的目光,對方還提著早餐,散發著暖男人夫的光芒,溫柔笑道:「想在客廳吃早餐的話,就把東西收一收吧。」

  「……」

  唐迎樂一掌拍死腦中還在蕩漾的自己,面無表情地說:「都可以。」

  於是,莫笙又低頭打量一下略為凌亂的茶几,便神情自然地抬步走向飯廳,絲毫沒有窺視他人隱私的打算。唐迎樂見狀,不由回憶起小黃文的原劇情。

  原文裡,當莫笙坦承身份後,鍾正就只是哭著甘願接受懲罰,卻不曾拿出日記本解釋緣由,但其實仔細一想,在正常的情況下,只要看過日記內容明白了真相,莫笙就算不能與鍾正和好如初,也未必下得了狠手,走向同歸於盡的結局。

  再往獵奇一點的方向推測,就算莫笙再心懷怨恨或被何簫的怨靈操控,也會以找出幕後真兇為主,而不是只一味在鍾正的身上洩恨,畢竟莫笙不是普通人,就算要挾私報復,也應當能幹得更漂亮些。

  所以——鍾正為何不拿出來?

  想到這,唐迎樂就再次覺得作者有毛病,分明就是為虐而虐,逼男主掉智商。

  當然,他更心疼只想安靜自擼卻莫名穿進來的自己,但幸好他還有顆飽讀神奇網文的腦子,熟知各大穿越或無限流副本的套路,明白此時正是刷關鍵NPC好感度的絕佳時機,便默默地拾起日記本,一同走向飯廳。

  他先是在飯桌坐定,待莫笙將早餐一一擺好後,才清了下喉嚨,小心翼翼地遞出日記本,「那個……我有個東西想給你看。」

  莫笙動作一頓,抬眼看向他略有忐忑的神情,便又將視線往下落在桌上的日記本,沉默了一會,「你們都知道了。」

  「啊?」

  「前天晚上聽見你同事小姬說的話,我就知道自己曝露了。」莫笙接過日記,低頭撫摸有些發皺的封面,「這裡面有我應該知道的事嗎?」

  「有。」唐迎樂遲疑了下,將自己代入鍾正的角度,思考自己該怎如何表達後,就抬起堅定的目光,「我一直在等你,何笙。」

  莫笙看向他,眼裡有一絲波動,「我也是。」

  嗯?

  唐迎樂愣了下,不太理解那句「我也是」的意思,也搞不太懂莫笙的反應。

  既然對方知道自己身份曝露了,為何還要繼續接近他,就不怕他會反擊嗎?

  不過莫笙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讓他先吃早餐,就自己翻起了日記本。

  唐迎樂心裡正緊張,便捧著豆漿邊喝邊謹慎打量莫笙,發覺對方的眼中似有哀傷,反應卻十分平淡,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這讓他更加確定,眼前的莫笙與原文裡那位邪魅狂狷的鬼畜變態不是同一個人。

  但那些疑似OOC的獵奇後續又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真是怨靈附身?

  一本日記很快就被翻完,莫笙沉吟了許久,久到唐迎樂快把豆漿的吸管咬爛了,才嘆了口氣,將自己從泥沼中拉回來,看向唐迎樂的眼神也多了一份難解的情緒。

  「我欠你一句對不起。」莫笙頓了下,低聲苦笑,「不,是很多句。」

  唐迎樂再次沒聽懂,不過他很快就猜到了,「所以你果然是在跟蹤我吧?」

  「是。」莫笙爽快地承認,語氣雖有歉赧,但眼裡並未有多少悔意,「從我下山後,聽說是你親自替我哥和奶奶辦後事時,我就一直在暗中注意你。」

  這樣算下來,也就八、九個月了。

  唐迎樂頓時有些生氣,「那你為何不早點表明身份?」

  「因為我不相信你。」莫笙直言不諱地說:「我隨我師父閉關修行,一修便是幾個月,出關後才聽到我哥的留言,那時他已經去世一個月了。」

  在當時,莫笙只知道何簫的一面之詞。

  「私下去過我家的警察是你,找出兇器的也是你,我不得不懷疑你。」不等唐迎樂反駁,莫笙就接著說:「我了解我哥,他不可能侵犯那些女人。」

  唐迎樂想起何簫的性向,就將原本要辯解的話吞回去,有些委屈地吶吶道:「我沒有陷害他,鑑識報告出來時,我比誰都還震驚。」

  「我知道。」莫笙舉起手裡的日記本,眼裡浮現明媚而溫柔的笑意,「若你真是一個泯滅良知、屈服淫威的黑警,這一年來就不會不顧一切地追查真相了。」

  一股暖意隨著話語在心房流敞,唐迎樂莫名有種感動,彷彿自己壓抑許久的心情終於被人理解了,隨即他又靈光一閃,想起夢中摔車墜崖時拉住他的男人,「既然你一直在暗中觀察鍾……我的話,那四月在灣潭山的那場意外,救我的人也是……」

  「是我。」說到這,莫笙就眉頭微凝,語氣盡是無奈的責備,「下雨天你還敢在山上騎那麼快,以後不許再這麼做。」

  「……」

  唐迎樂有槽無法吐,但心裡還是有小小的欣慰,原來自己……不對,是鍾正沒有白白付出,莫笙也不是一個不分青紅皂白的人,還願意出手救鍾正,這漾很好,結局果然還有救。

  「那你後來為何又願意現身了?」唐迎樂心想,難怪莫笙會這麼了解鍾正,原來是關注已久了,他就說嘛,鍾正好歹是個刑警,怎麼會在酒吧裡跟陌生人吐漏這麼多私事?

  誰知,莫笙神情微變,略為複雜的目光中還有一絲尷尬,「因為……你從來都不去夜店,那一晚卻突然打扮得很好看,還自己一個人去Gay吧,我擔心你。」

  這一聽就不太對,唐迎樂感覺自己不該再問下去,卻又耐不住好奇心,「然後?」

  「然後……」莫笙低頭笑了笑,口吻既然溫柔又沒好氣,「你真的是……」

  是什麼?

  唐迎樂正納悶地等待後續,就見莫笙伸手在他的額頭彈了一下,似責備亦似寵溺地說:「口袋裡居然藏了一堆保險套,也不知你在想什麼。反正那些東西都被我沒收了,以後你有什麼想不開的事可以來找我,但不許再有糟蹋自己的念頭,知道嗎?」

  一、一堆什麼?

  唐迎樂再次腦海轟地炸開,連臉皮都被徹底炸飛了。

  靠!鍾正你他媽的也太浪了吧!難怪他剛穿越過來時,莫笙會說是自己喝醉酒纏著對方幫忙換睡衣,現在想一想,其實根本是想色誘吧?

  想當初,他看到小黃文裡鬼畜笙對鍾正邊幹邊喊「小淫娃」,他還曾憤恨不平地破口大罵:「被下春藥能不淫嗎?」

  誰知道真相竟是如此!

  他雙手掩面,將頭往桌子狠狠地敲下,恨不得就此原地飛升。

  莫笙趕緊捧住他的頭,阻止這沒什麼卵用的自殘行為,並低笑地揉了揉他的頭髮,說:「沒事,不要擔心,以後你要面對的所有難關都有我跟你一起扛,好嗎?」

  似是承諾的話語,讓唐迎樂眼眶一紅,說不清浮上心頭的酸楚是什麼,只能點頭說:「好。」

  接下來的一頓早餐,就在莫笙的自述中過去。

  原來兩個星期前,莫笙在鍾正離開公墓後也去找過何奶奶,得知哥哥不在下面的消息,但無奈的是,他也招不到何簫和那七位死者的亡魂。

  唐迎樂大吃一驚,「你也招不到?等等,我還以為……」

  莫笙像是猜到他的想法,直接否認道:「我要是有我哥的下落,早就送他去超度了,又怎會讓我奶奶急得魂魄不定,差點為了找我哥放棄投胎?」

  「何奶奶怎麼了?」唐迎樂擔心問道。

  莫笙皺著眉,很是沒轍,「她憂慮過度,又是初死亡魂,沒有任何自保的能力,我怕她在陽間會出事,就騙她說我有線索了,會照顧好我哥,她才肯回去等投胎。」

  「難怪我那天也沒看到她。」唐迎樂恍然大悟,又接著煩惱,「那你哥到底去哪了?」

  「我不知道。」莫笙也搖了搖頭,「但我確實算出一個線索,也不算是說謊。」

  「什麼線索?」

  「命數。」莫笙沉聲說:「我算到我哥的命數被更動過,照理說,我們是雙胞胎,生辰相似,就算運勢有差,他作出了最壞的選擇,也不該是這種背上污名的結局。」

  命、命數?

  唐迎樂又驚又愣。

  哇靠!該不會連環姦殺案不是一起普通的人為兇殺案,而是超自然靈異案件吧?

  他快速回憶一遍這些天收集到的資訊,不禁有些疑惑,「但你不是說過,命數的變數也是命中注定的安排嗎?」

  「對,但那是在正常情況下。」莫笙解釋,「還有一種情況不受天道許可,就是篡奪。」

  唐迎樂想了想,隱約浮起一個猜測,「你是指……搶別人的命運,改命邪術?」

  莫笙點頭,「每個人手中都有自己的命盤,不論如何與他人交互影響因果,每一條路、每一個境遇都是在無數個大小業力下安排好的變數,但這其中並不包括與他人交換命數或搬運他人的命局,即便是自願的也不允許。」

  「陽有陽法,陰有陰規,枉死冤魂糾纏兇手是因果法則,你在我哥身邊看見七個死者亡魂,唯一曾清醒過的那一位卻問我哥是誰,可見她們身上的因果也被打亂了。」

  唐迎樂越聽越心驚,「也就是說,何簫被人篡奪命盤,代替真兇承受因果報應?」

  隨即,他想起原文裡莫笙的性情大變,頓時萬分緊張,「搞不好那人也要奪你的命盤!」

  但莫笙卻十分冷靜,「我知道。」

  「你知道?」

  「我們兄弟倆同年同月同日生,時間只差不到十分鐘,生辰八字可說一模一樣,那人失去了一個替代品,自然要找新的。」莫笙神情極冷,似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說:「我就在等他上門。」

  等、等一等,冷靜啊,老兄!

  這一聽就是要往BE跑的節奏啊!

  唐迎樂有點著急,趕緊用腦洞尋找突破點,「你就不能像那些修真天師一樣,用什麼反向追蹤之類的法術直接打回去嗎?」

  話語一出,空氣就安靜下來。

  唐迎樂也安靜了下來,甚至還很想躺平安息。

  很顯然地,他說了蠢話。

  果然,莫笙抿了抿嘴角輕咳一聲,「你說的那個……好像叫駭客。」

  「但小說電影都是這麼演的。」唐迎樂覺得有點委屈。

  於是莫笙秒轉話題,又一次成功地保住暖男人設,「說起來,你也算是半隻腳踏入玄學界了,要不要跟我學點修行之法?」

  唐迎樂一聽,就忍不住蒼蠅搓手,有點小期待,「能御劍飛行嗎?」

  莫笙再次沉默。

  唐迎樂不由失望地小聲說:「都是小說世界,怎麼這裡就不行?」

  莫笙沉吟了會,「其實,聽我師父說,祖師爺確實能御劍飛行。」

  唐迎樂眼睛一亮,就又聽莫笙說:「不過他也經歷了幾次雷劫。」

  「……」

  那還是算了,反正他佛系宅,要修行也是佛修,有緣修為自然來的那種佛修。

  為免對方真的拉著他閉關修煉渡雷劫,唐迎樂果斷把話題拉回正事上,「不過既然你已經知道有人在竄改命數傷害無辜,那有沒有辦法幫人再把命數搶回去?」

  莫笙搖頭,語氣十分落寞,還帶上幾許無助,「我雖然隨師父歸山子修煉六年,但玄學術法高深,我初出茅廬,做不到像師父那樣參透玄機,破解逆天邪術,加上我在深山太久,人世間已無依靠,師父又不問世事,不輕易出山,我也只能自己走一步算一步。」

  唐迎樂聽了,都不捨地為莫笙掬一把同情淚。

  想一想,何父老早就因病過世,何母趁丈夫病倒就跟別人跑了,在何簫死後,何奶奶也因為受不了打擊病逝,整個何家就只剩下莫笙一個人,年紀還比鍾正小兩歲,簡直就是個小可憐,要不是現在這具身體不是他自己的,他也沒打算談感情,不然以身相許、互相救贖這種真香劇本也不是不可以。

  正當同情心快要氾濫得無以復加時,唐迎樂就猛地反應過來,「等等,你不會是為了贏取我的同情,好幫你提供警方的內部資料,才故意這麼說吧?」

  莫笙神情一肅,義正嚴詞,表情浮誇,「怎麼可能?我是這種人嗎?」

  唐迎樂無語,「……男人的嘴。」

  「嗯?」莫笙微笑。

  唐迎樂再度掩面,「算了,沒什麼。」

  免得又要說什麼負負得「正」了。

***
後記:

  負負能不能得「正」我不知道,但負距離一定可以……(閉嘴#

  【下篇預告】《這種老梗》,預計禮拜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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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11.15.2021 / 發佈:09.16.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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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9-19 06: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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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這種老梗

  眼看上班時間快到了,唐迎樂雖然有警二代的人設包袱,卻也不好意思混得太超過,畢竟這有違他不惹事生非的原則,便將開了一夜的筆電搬出來交給莫笙,自己先回房換衣服。

  儘管莫笙後期的人格轉變仍原因不明,但兩人目前立場一致,他也不是真的警察,對於保密條例並不那麼執著,便欣然交出所有關於連環姦殺案的機密資料。

  等他整裝完畢出來,莫笙已經複製好檔案,再次讀起了日記,微垂的側臉隱有一絲哀傷,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唐迎樂正想走過去,莫笙就抬頭看向他,將日記往前翻到某一頁,指著上頭的內容說:「這串數字是存放證據的地方嗎?」

  什麼存放證據的地方?

  他不解地湊過去,就看見一段潦草的字跡。

  「七月X日

  昨晚,我媽被車撞了,幸好只有一點擦傷,沒什麼大礙,但肇事者逃得很快,連監視器都沒捕捉到車牌。我想我該停手了,至少在看到轉機前先暫停一會,把手上的證據處理一下。」

  頁尾的空白處,寫著一串起碼有二十位以上的數字。

  唐迎樂整個人都傻了。

  靠夭,他哪知道這串數字是什麼?

  偏偏莫笙又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看得他非常尷尬,就只好硬著頭皮嘗試一個老梗,「老實說,我昨天回家撞到頭,醒來忘了很多東西,正想翻日記回憶一下,你就過來了。」

  說完,還忍不住乾笑兩聲,「呵呵。」

  然後,他就更尷尬了,尬得腳趾直接在拖鞋裡摳出一個九彎十八拐,因為他看見莫笙在短暫的怔愣過後,就輕輕地挑了下眉,嘴角似有動搖跡象,也不知是要嘲笑他還是要嗆爆他,反正就是「我就靜靜看著你瞎掰」的反應。

  但也許是顧及兩人初建立的戰友關係,莫笙很快就控制住表情,誠懇地問:「所以?」

  「呃……」唐迎樂再次弱弱地乾笑,「剛好這一段還沒有想起來。」

  Oh my 尬!

  他羞恥地在心中掩面,努力無視對方眼裡閃過的笑意。

  就說失憶這種老梗早就被用爛了吧?連他自己都不吃這一套了,更別說莫笙。

  於是兩人一陣相顧無言。

  唐迎樂漲成豬肝色的臉越垂越低,直到脖子都快斷了,才總算聽見莫笙打破沉默,失笑地柔聲說:「沒關係,我等你相信我。」

  「……」

  算了,能呼嚨過去就好。

  他鬆下一口氣,並默默將解開密碼一事列入可做可不做的支線任務中……反正有鍾正這具身體的前情指引技能,搞不好他再多作個幾場夢就能「想起」證據藏在哪了呢?

  思及此,他趕緊再多看幾眼密碼,試圖暗示自己今晚要做的夢。就在這時,他發現莫笙目光一凜,伸手就往他的耳鬢處一拂而過,輕柔的溫熱觸感令他心中一跳,腦海隱隱浮現一個模糊的畫面,有些似曾相識。

  他回過神,見莫笙皺眉打量指尖捏著的一根細小羽毛,便意會過來地說:「啊,是我家的鳥。」

  莫笙詫異地抬起眼,像聽見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你有養鳥?」

  「有啊。」唐迎樂沒注意到對方不尋常的反應,逕自抬頭張望一番,就踩著椅子將瞇著眼打盹的鸚鵡抱下來,獻寶似地歡聲說:「就是這一隻。」

  鸚鵡不滿被打擾,正要張嘴怒戳愚蠢的人類,卻在對上莫笙銳利的目光時,忽然一個定格,將一對小豆眼瞪成了銅鈴眼,滿臉的驚呆,一聲「北七」也卡在喉嚨吐不出來。

  莫笙也吃驚地注視著鸚鵡,半晌才笑了下,「挺可愛的,叫什麼名字?」

  唐迎樂兩頰一紅,小聲說:「巨……根。」

  「什麼?」莫笙再次錯愕。

  唐迎樂立刻甩鍋,「是這鳥原本就叫這名字,不是我取的!」

  莫笙不可置信地看向鸚鵡,滿眼都是對鳥兒智商……呃前飼主的智商的懷疑。

  鸚鵡忍無可忍,氣得拍拍翅膀掙脫唐迎樂的手,抬起繫著名牌的爪子憤恨大喊:「鶋鶊!是鶋鶊!拎盃的名字叫鶋鶊!鶋、鶊!」

  可惜,一口怪腔怪調的奶音太濃厚,依然將一聲「鶋」唸成了四聲。

  唐迎樂趕緊一把抓回鸚鵡,捏住鳥嘴手動消音,十分羞恥。

  莫笙也無語盯著名牌半晌,再看看鸚鵡眼裡的悲憤與唐迎樂臉上的恥意。

  「怎樣?我沒唸錯吧?」唐迎樂漲紅著臉,餘光也緊緊盯著進度條,深怕那可恥的兩個字會打開對方奇怪的封印。

  但也許是那緊張的態度太過明顯,讓莫笙接收到錯誤的訊息,以為唐迎樂是在擔心自己認錯字會被恥笑,便在沉默片刻後,揚起溫柔的安撫微笑,「當然沒錯。」

  鸚鵡:「……」

  馬的狗男男!

  「不過,你真的打算這樣叫牠?」莫笙好意提醒。

  唐迎樂見進度條沒有動靜,就鬆了口氣把鸚鵡放回飯桌上,尷尬地說:「本來是想再幫牠取個綽號啦,不過最近事情太多,還來不及想好。」

  莫笙便建議:「那不如就從原名中取一個字來叫吧,比如……」

  唐迎樂靈光一閃,「巨巨?」

  正想說小巨或阿根的莫笙:「……好名字。」

  鸚鵡氣哭。

  幹!拎盃不想叫GG!

  *  *  *  *

  將日記本藏回原處後,兩人就準備出門,開工的開工,回家的回家。

  正巧對門的鄰居也推開防盜門出來,見到他們就客氣地笑了笑,然後踩著沉重的步伐與他們錯身而過,看似清醒的臉龐下有一張呵欠連連的透明重影,其五官之扭曲,差點又散花了陰陽眼。

  唐迎樂眨了眨眼,轉身鎖好門,才想起一件事,便瞪向莫笙。

  「怎麼了?」莫笙問道。

  唐迎樂努力打量對方幾乎看不出瑕疵的俊臉,納悶地說:「資料上說你整過容,但為何我的陰陽眼在你身上好像沒什麼作用?」

  即便是老張,也偶有面上對他和藹,靈魂卻一臉看智障的時候,整過容的莫笙也應當與靈魂的模樣大不相同,沒道理他就看不出半點重影。

  莫笙也是一愣,隨即意識到什麼,就伸出左手,調整了下手錶的位子,露出一串深褐色的珠鍊,「因為我戴了這個。」

  那手鍊是以5mm的珠子編織而成,每一顆珠子都色澤光潤,表面卻充滿了凹凸不平的皺摺,唐迎樂不由好奇,「這是什麼?佛珠嗎?」

  「看起來很像,但不是。」莫笙稍微撥弄了下珠子,「這是一位前輩得知我的狀況後,特地以金剛菩提煉製的法器,能遮蔽靈魂,避免被人下咒。」

  「原來如此。」唐迎樂了然點頭,「難怪我都看不到你的靈魂。」

  莫笙莞爾一笑,微微俯身凝視著他,語氣有說不出的曖昧,還帶著一份滿懷柔情的暗示,「若是你介意,我可以在你面前取下法器,讓你看見我最真實的一面。」

  唐迎樂一聽,相當感動,便回予一個貼心的微笑,然後情真意切地說:「那你還是戴著吧,我怕重影看久了會得散光。」

  「……」

  這個單身實力很可以!

  因為昨晚跟老張吃飯,機車還停在局裡,唐迎樂只得按老樣子擠公車。在半個小時的停停走走後,他終於踩在最後一秒衝進辦公室,免除又被大隊長老爹叫上去痛批的命運。

  他剛放下背包,還沒喘口氣,就聽見老張喊他。

  「小鍾啊,墜樓命案有些發現。」老張捂著太陽穴,顯然昨晚喝得太歡,到現在都還有些頭疼,「叫死者丈夫過來一趟,就說……談談遺體的交還手續。」

  唐迎樂一怔,想起墜樓女鬼李太太對丈夫的謀殺指控,還有李先生曾一閃即逝的慌張重影,便迅速轉起飽讀刑偵狗血文的腦子,「他果然有問題?」

  老張指著桌上的一份報告,宿醉的臉龐欲仙欲死,「你自己看吧。」

  「鑑識報告出來了?」唐迎樂很訝異,「不是說要至少等兩週?」

  「不是鑑識報告,是法醫的……」老張打了個呵欠,「補充紀錄。」

  唐迎樂拿起報告一看,原來死者不僅左手中指的指尖有輕微破皮,胸口還有一個呈半月形的小淤痕,經過反覆推敲,已經排除是高空墜落遭到撞擊的痕跡。

  所以,果然是謀殺嗎?

  但他沒記錯的話,男人望著妻子遺體落淚時並未出現表裡不一的重影,可見內心的確悲痛。有人會在謀殺一個人過後真心為對方哀傷嗎?

  這個疑惑,在他將李先生請到警局訊問後,終於解開。

  起初李先生堅持妻子是自殺,直到老張說:「你知道現在刑偵技術非常進步,已經能利用化學鑑識從衣服上採取指紋,你手上的汗漬、油脂、皮屑等都是證據。」

  李先生只好承認了。

  「是我推的。」鐵證在前,一切狡辯都蒼白無力,男人像走過一趟風雪,不到幾天就變得滄桑許多,「自從她生了孩子後,精神狀況就越來越差,每天都疑神疑鬼,好幾次我邊帶孩子邊跟公司講電話無暇回應她,她就懷疑我外遇,我帶她看過許多醫生,也做過心理治療,但全都沒用,每次她一吵起來,就用自殺來威脅我。那一天她又坐在窗台上又哭又叫,說要跳下去死給我看,還要帶孩子一起走,我當時真的受不了了,一氣之下就推了她。」

  ——「要死就自己去死!」

  「好幾次我都想這麼吼回去,沒想到那天我真的這麼做了。」男人笑得很難看,與那張臉重疊的影子卻悲痛地淚流滿面,「我很後悔,但也鬆了一口氣,因為她再也不會吵著要帶女兒一起自殺了。」

  男人笑著流下淚,「至少我女兒不會被他媽殺死了。」

  訊問結束後,老張親自帶人將李先生送進拘留所,準備移交法庭羈押。唐迎樂心事重重地回到座位上,睡了整晚書桌的身子也開始疲睏起來。

  小姬從後面拍了他一把,「什麼臉?」

  唐迎樂無精打采地回答:「破案的臉。」

  小姬上下打量他略為無力的腰,「比較像破菊。」

  破局、破菊傻傻分不清,唐迎樂想到墜樓命案那家庭的殘破局面,就不由感慨,「的確是破得不能再破了。」

  小姬頓時一臉驚恐,瞪著他的下半身,「這麼激烈?」

  唐迎樂沉重點頭,「小孩死了媽,爸爸又去坐牢,能不激烈?」

  「……」

  半晌後,兩人大眼瞪小眼,總算意識到他們對錯頻道,便力挽狂瀾。

  「你肝氣鬱結!」

  「我菊好月圓!」

  一陣謎之尷尬。

  唐迎樂輕咳幾聲,「找我幹嘛?」

  小姬立刻嗲聲:「看姊姊心情不好,妹妹陪你抒壓抒壓。」

  唐迎樂便拿起手機,默默地調出金剛經,「我們之間的情誼將如這首佛經。」

  「情比金剛?」

  「立刻投胎。」

  「好的,讓我們回到五分鐘前。」小姬果斷一本正經,「都破案了,還擺這什麼臉?」

  唐迎樂深沉地嘆了口氣,「也沒什麼,就是覺得……果然不能眼見為憑。」

  小姬便翻了個大白眼,「這不是廢話嗎?」

  唐迎樂一臉問號,然後就見小姬不知從哪掏出一包瓜子,邊喀邊解釋:「就好比挖八卦啊,人說人話,鬼說鬼話,你如果只看其中一個人的爆料,沒將所有人的大小料都挖一遍,當然會吃不到完整的瓜……我是說真相啦。」

  他心中一震。

  沒想到啊!小姬吃瓜看戲,竟也能吃出哲理來?

  隨即他就想起莫笙的那句叮囑——陰陽眼只是輔助的工具,不能一味依賴。因為鬼也是人變成的,人會說謊,鬼自然也會,就如李太太至死都不承認自己才是促成這場悲劇的禍首。

  殺人罪也有分過失、蓄意或衝動,倘若他仗著陰陽眼,只相信死者的話,就直接判定丈夫是蓄意謀殺,而無視其他犯罪動機與情感因素,那麼這個調查報告打上去,若檢察官與法官願意進一步了解詳情倒也還好,但若他們不在乎或不夠敏銳,進而影響到刑罰的輕重,那對這個家庭也會造成不同的傷害。

  即便警察只是司法體系中的一顆小螺絲,也佔有舉足輕重的意義,所以鍾正才會對自己導致何簫含冤而死的誤判感到內疚,更無法原諒縱容這些事的高層。

  但莫笙也說了,人的命運與變數都是在一開始就安排好的,李太太確實陽壽已盡,那是誰安排她以這樣的方式死亡,讓丈夫也註定成為殺害妻子的兇手?

  再換一個角度來說,他靈魂穿越成為鍾正,難道也是命中注定的安排?

  欸,等等,這裡是小黃文的世界,一切都由作者設定,儘管目前看來,整個世界的發展都與兩年前的現實世界一致,包括國際大事及當紅影視、流行歌曲等也都跟記憶中的一樣,但這些玄學概念應該還是有所不同吧?

  種種疑惑攪得他再次頭疼,只好先處理好眼前的事,走一步是一步。

  一個案件不是抓了兇手就結束,還有許多後續要處理,報告也得跟上,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手續與案件總結,要不是小姬時不時跑來插科打諢調解心情,唐迎樂真會覺得靈魂要被榨乾了。

  「嘖嘖嘖。」小姬滑著辦公椅來到他旁邊,「喀嚓、喀嚓」地咬著一顆蘋果,邊盯著螢幕上的內容,「雖然以人類的法律來說,這女的是被害人,也會因為心理障礙被視為弱勢族群,但她到了下面就不一定了,肯定會過得很慘。」

  「為什麼?」唐迎樂兩手不停地敲著鍵盤,頭也不回道。

  「口業啊。」小姬搖搖頭,「人類法律只管生理殺人,不管精神殺人,但靈界卻會一字不漏地記下她說的每句話,她拿自己的命威脅人,還拿親生子女的命當作威脅籌碼,逼得丈夫犯下殺業,這因果口業一層層加上去,保證她會在地獄裡吃不消。」

  唐迎樂訝異地停下動作,回頭仔細打量她,「你真的是警察嗎?」

  小姬把蘋果核扔進嘴裡嚼得咖疵響,連籽都不吐一個,「老娘幹趴過的罪犯比你還多,不像啊?」

  是不像。

  唐迎樂在心中呵呵冷笑。

  天天坐冷板凳的小透明在腦內打擊罪犯嗎?那他還幻想自己拯救宇宙,用一隻手幹掉薩諾斯,並解決宇宙黑洞的問題呢!

  當然,慫雞如他,是沒膽當面吐槽的,畢竟他還有好「姊妹」的人設要維持,就委婉地說:「像,只是沒想到你也相信死後因果有報啊。」

  小姬嘿嘿一笑,「幹我們這一行的,動不動就是生死相關,能不信嗎?」

  唐迎樂聳了聳肩,「誰知道?有的人就是不信吧。」

  否則警方也不會有高層貪贓枉法,為了升遷包庇真兇陷害無辜了。

  小姬也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地說:「不信就不信唄,任何尊重生命的人,就算不信因果報應,也不會幹出傷天害理的事,說穿了,還是人心問題。」

  「……」

  好不容易忙完所有事,唐迎樂秉著維持主角人設的精神,正打算偷溜早退時,一通電話就十萬火急地打到老張桌上。他見老張接起電話後神情驟變,便知道自己走不掉了。

  果然,老張一掛斷電話,就沉著臉朝他丟出一句話。

  「王一德死了。」

***
後記:

  這才現自己幾乎每個作品都有玩失憶梗,對不起,我俗套(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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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11.16.2021 / 發佈:09.19.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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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9-23 08:2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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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神來一筆


  街頭追殺案的兇手死了,初步判斷是自殺。

  按理說,一個在犯下大罪後有輕生念頭的人會二度自盡並不奇怪,但據說王一德是趁人不注意時將一隻鉛筆捅進頸動脈,等被人發現時,已失血過多搶救無效。

  唐迎樂很疑惑,「他不是被銬在床上嗎?哪來的鉛筆捅自己?」

  總不會是作者要砲灰死,就「神來一筆」吧?

  「我怎麼知道?也不知道看守的員警在幹什麼!」老張氣沖沖地坐上警車,在引擎的啟動聲中拋出一句埋怨,「操,又要以兇手身亡結案了!」

  尖銳的警笛劃破雲霄,車子頂著紅藍交錯的警示燈匆匆趕往醫院,唐迎樂坐在副駕駛座上,皺眉看著飛速流逝的街景,思緒卻停留在老張說的話。

  去年的連環姦殺案是以兇嫌何簫的死亡結案,如今街頭追殺案的兇手王一德也自殺身亡,而被害人陳鈺昌還恰好與何簫同一天生日,生前突然運勢大跌,被兇手錯認為害死妹妹的強暴犯而遭到殺害,這誤認的情況也與莫名被七位女鬼糾纏的何簫類似。

  該不會……這兩個案子有什麼關聯吧?

  他想起陳鈺昌臨消失前的求救,還有無名女鬼對陳鈺昌由恨轉驚的態度,心中預感漸濃,便傳訊給莫笙,讓對方趕緊去堵王一德的亡魂。

  在兩人決定聯手後,莫笙就坦承三天前之所以會去苗栗,就是為了與一位同為六月六日生且莫名霉運連連的人面談,但幸也不幸,在親自看過那人的面相,又依對方至今做過的重大決定仔細推算後,他確認此人註定有這一段低潮期,並非遭人篡奪命格。

  「要換命轉因果是有條件的,不只要生辰相近,還需挑選對方的氣運,不能比自己差,否則沒有意義,但也不能太強,否則會遭到反噬。」莫笙當時說:「我哥雖然辛勞刻苦,但命中有大機緣,如果沒有意外,他今年就能福來運轉,往後一生順遂,對方要的就是這個氣運。」

  「都一生順遂了,兇手也不需要再搶別人的命運了吧?」他跟著問。

  莫笙搖頭,「如果那人願意從此安分守己,的確能照奪來的運勢走下去,但若他惡心不改,繼續禍害別人,那他不管拿到多好的福份,都會很快被消耗掉,必須要再找合適的替身。」

  而連環姦殺案的死者一個比一個慘,可見兇手心性殘忍,絕無停手的可能。

  唐迎樂越想越心驚,陳鈺昌的人生轉捩點正是今年年初,離何簫去世才不到三個月,倘若真是被人換命,那就表示兇手在那短短期間又造了不少孽,也不知有多少女孩被害。如今王一德也死了,想要進一步確認疑點,就得趁鬼差來之前攔下對方的亡魂。

  為了能讓莫笙順利攔截亡魂,他絞盡腦汁,想著要如何幫對方在警方和醫護人員的眼皮子底下開檀作法,甚至連湯姆克魯斯的倒吊大法都腦補出來了,但誰知車子才抵達醫院的停車場,他就收到對方回訊,表示已經混進去準備招魂了。

  What?

  他頓時一個驚天大問號。

  現場不是被警方封鎖了嗎?莫笙怎麼混進去的?難不成是反派男主的金手指之一——隱身術?

  這個疑惑一直到他們趕到現場都沒有解開,唐迎樂穿過重重包圍邊打量四周,都沒見到莫笙的身影,最後他來到病房外,從門邊探頭看了一眼。

  此時,王一德的遺體已被蓋上白布,病房裡除了大灘的血跡比較嚇人外,就沒有任何亡魂,也不知是鬼差已經來了又走,還是莫笙早到一步搶先下手了?

  他收回目光,正想傳訊給莫笙確認時,就瞥見一道佝僂的人影。滿頭灰髮的婦人正了無生氣地坐在走廊一角,望著對面的牆壁發呆,空洞渙散的神情彷彿世間再也沒有什麼能牽動她的心神,無可戀,亦無可求。

  週身紛擾,陰陽眼中的人們重影交疊,唯獨老婦的臉上始終爬滿淚痕。

  唐迎樂望著她,沒由來地感到一絲心酸,也不知是受到什麼驅使,竟鬼使神差地走過去,低低地喊了聲:「媽。」

  王母一愣,混濁的眼珠亮起丁點光芒,卻又再看清楚眼前的人時轉為疑惑。

  唐迎樂也愣了愣,反應過來自己喊錯了,不由臉皮一燙,趕緊糾正:「王媽媽,你……」

  想了想,也不知能安慰什麼,他只好尷尬從身上掏出一包面紙,結結巴巴地說:「請、請節哀。」

  王母沒有回答,逕自垂下眼皮,繼續望著牆壁發呆,唐迎樂明白對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大概就是警察,正巧有人在叫他,便將面紙塞進她的手裡,快步朝老張走去。

  「什麼事?」剛走到老張面前,就與一位女護理師錯身而過。他動作一頓,立刻偏頭看去,發現對方臉色有些蒼白,但神情還算冷靜,然而,看似客氣有禮的外表下,卻藏著極度惶恐的靈魂,半透明的重影目光閃爍,如驚弓之鳥,似在提防什麼。

  老張注意到他的動作,也沿著視線望去,「那是第一個發現兇手出事的目擊證人……滷蛋,說一下你問到了什麼。」

  滷蛋是張小隊的另一名偵查員,個頭矮小,剛放完病假歸隊,臉上是明顯肝衰的蠟黃,一雙狹小的瞇瞇眼下還有兩輪又黑又沉的眼圈,並由內到外、由重影到肉體都散發著空洞陰沉的氣息,唐迎樂與他初見面時就曾以為自己又見到鬼,差點扔出一張莫笙送的符紙大喊:「惡靈退散!」

  「喔。」滷蛋無精打采地拿著本子過來,目光呆滯地張了下嘴,重影卻打了個極度毀容的呵欠,然後死氣沉沉、黏黏糊糊、不清不楚地說:「朕能叫滑黑美,雞年餓死啪睡……」

  唐迎樂囧然無語。

  這到底在供三小(說什麼)?

  老張也一掌揮了過去,飆出一口台語,「哩係(你是)含滷蛋喔?好好講話!」

  「啊不然我怎麼叫滷蛋?」滷蛋抓了抓一頭亂髮,稍微睜大瞇瞇眼,勉強打起一點精神,將唇舌的運動弧度擴大一些,儘管重影依然睡眼惺忪,語氣也拖拖拉拉,但好歹能聽清楚內容了,「證人叫黃惠美,今年二十八歲,在醫院任職四年,今天下午四點零九分例行查房,發現病患王一德頸部插著鉛筆,就緊急喊人搶救,不曾發現任何可疑人士。」

  唐迎樂皺了下眉。這供詞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但護理師好歹從業四年了,在醫院什麼生死沒見過,連主治醫生都對一個「殺人犯」面上敬業實則冷漠,她又有什麼好不安的?

  想到這,他就再度環顧四周,還是沒見到莫笙,便又傳去一封訊息,順帶大致交待他對護理師的懷疑。才剛傳完,他就被老張拍了下背,「還聊天?進去看現場了。」

  「喔。」

  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醫院人來人往,採到的指紋或毛髮都不能證明什麼,還是得將遺體帶回去給法醫進一步解剖採樣,才能確定是否自殺。

  為了搜證,白布暫時被拉開,露出鮮血淋漓又死不瞑目的青年。

  大概是這段日子在路上見多奇形怪狀的鬼,又有目睹李太太墜樓慘死及圍觀解剖過程的加持,唐迎樂面對這一具樣貌完整的屍體,心態頗為良好。他學著老張在床邊踱步一圈,觀察血跡的散佈範圍與形狀,又仔細檢查王一德死時的姿勢與面部肌肉。

  忽然,他發現對方大睜的雙眼似乎有什麼,便湊過去一看,竟見那理應渙散的瞳孔正流轉著一絲微光,他訝異地再靠近一點,試圖看個清楚。就在這時,一股酸澀猛然竄上眼球,他本能性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對面的那對瞳孔已失去光彩,只剩空洞的死寂。

  他眨了眨眼,納悶地自言自語:「奇怪,是眼花嗎?」

  正當他想換個角度再試一次時,手機就震動了下。

  莫笙終於回覆了,「知道了,我去跟那位護理師談談。」

  唐迎樂便趁機追問:「王一德呢?」

  莫笙回答他:「跑了。」

  跑了?

  莫笙又接著傳訊,「他變成厲鬼跑了。」

  厲、厲鬼?

  唐迎樂頭毛一炸,就下意識往後一跳,緊急飛離屍體的所在之處,其速度之快,動作之猛烈,神情之驚恐,堪比被小強追殺,整個人都要貼到牆上瑟瑟發抖了。

  媽啊!虧他剛才還貼得那麼近,該不會他看到的那個光就是厲鬼化的過程吧?

  想到這,他就恨不得仰天長嘯,把作者抓出來討論一下人生。

  你說你好好的小黃文搞什麼刑偵?搞什麼靈異?專心談戀愛啪啪啪難道不香嗎?混蛋!

  「小鍾啊。」

  一聲滄桑的呼喚打斷顱內活動,他一個激靈,然後……就真的要哭了。

  靠杯!他忘了自己現在不是一個人!

  只見老張沉重地搖搖頭,「又不是第一次跑現場,怎麼看個屍體還嚇成這樣?」

  滷蛋也再次含起滷蛋,「嘿啊,yo不兮誇丟鬼(又不是看到鬼)。」

  「……」

  就是又見鬼了啊乾!

***
後記:

  寫完這篇就突然很想吃滷蛋(#

  【下篇預告】《太銷魂》,預計禮拜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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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11.19.2021 / 發佈:09.23.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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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9-26 07:3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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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太銷魂


  好不容易忙完現場,又整理資料到一個段落後,已將近晚上八點,唐迎樂有氣無力地牽出機車,正打算去解決遲來的晚餐,就收到莫笙的簡訊。

  「我幫你買了便當。」

  他眼睛一亮,傳了個遞飛吻的表情動圖,就迫不及待地要趕回家,直到車子騎上馬路才反應過來,以他們現在這種踏錯一步就拉快黃暴條的關係,似乎不太適合傳那種容易引起誤會的貼圖,便趁等紅燈的時候,拿起手機要撤回訊息。

  然而,潑出去的水收不回,已讀簡訊也是如此。

  更悲劇的是,他一點開聊天視窗,一個大大的烈焰紅唇就隨那張貼圖飄了出來,並配上一段語音特效——

  「呣啊,愛你唷~♥」

  靠!這貼圖自帶音效!

  他一頭撞上儀表板,恨不得讓穿越任務再re一遍!

  回到公寓時,唐迎樂已餓得兩眼昏花,幸好莫笙老早就提著一盒便當等在四樓門口,整個樓梯間都是飯菜的香味,聞起來只有「飢腸轆轆」可以形容,讓他憋了一路的恥意都瞬間拋光。

  他掏出鑰匙,將人領進門,「等很久了嗎?」

  「還好,也就十分鐘。」莫笙相當自然熟地走進飯廳,取出餐盒放在餐桌上,也不等唐迎樂提問,就說:「先吃,吃完再談。」

  唐迎樂恭敬不如從命,捧起餐盒開吃。

  頭頂上的吊燈晃啊晃,落下一道展翅威武的陰影,他抬頭看去,就見胖呼呼的灰鸚鵡探出一顆小小的頭,用森情款款的小豆眼盯著被啃了一口的雞排,顯然是在以通靈的方式質問奴才:「朕的晚餐呢?」

  他愣了愣,用餓到沒智商的腦子說:「巨巨吃骨頭嗎?」

  「……」

  馬的死北七!拎盃又不是狗!

  巨巨翅膀一張,就要抬腳撲去,給蠢人類加菜。

  這時,一道視線射來,巨巨渾身一炸,就在莫笙的默然注視下,僵硬地放下翅膀、收好爪子,抬頭奶聲奶氣地「啾」了一聲,唱起九零年代的台語經典老歌。

  「八狼欸性命係框金又包銀,阮欸性命不值錢……」

  唐迎樂差點噴了出來。

  要不是現實世界的鄰居阿婆每天早上都唱一首《金包銀》開嗓,他都要認不出這是哪個年代的產物了。鍾正到底都給這鸚鵡聽什麼歌啊?好歹放個五月天啊!

  倒是莫笙神情不變,且智商在線。他切了一點碎肉,再拌點米飯和菜汁裝在小碗裡,成功堵住巨巨的鳥嘴,結束這首尬氣滿點的晚餐BGM。

  唐迎樂見巨巨歡快地埋頭開吃,不禁有些納悶。

  鳥可以吃炸雞排之類的人類熟食嗎?

  接著他又想起野外的鳥好像什麼都能吃,而且莫笙也一副餵鳥餵得很理所當然的樣子,便覺得應該是自己沒常識,遂將疑惑拋到腦後,繼續啃自己的便當。

  待叫囂個不停的胃稍微得到了安撫,他滿足地吞下一口蕃茄炒蛋,才發現莫笙正捧著一杯茶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嘴角還揚著顯而易見的弧度,也不知是在高興什麼。

  一時間,他感到有些害臊,畢竟他單身狗已久,其貌不揚的外貌讓他鮮少成為他人矚目的焦點,如今穿進一個小帥哥的身體,還沒怎麼適應美顏Buff,就被另一個大帥哥這樣注視,難免心頭小鹿亂撞,非常想狂吼一聲:「幹嘛?看我帥喔!」

  但幸好他還有一絲理智尚存,硬是壓住了蠢蠢欲動的中二之氣,並以含蓄的手法表現出華人幾千年來傳統優良文化的精粹禮儀,「你吃了嗎?」

  莫笙依然直勾勾地盯著他笑,「飽了。」

  「……」

  唐迎樂發誓,剛才那句話肯定就是「看著你,我就飽了」的經典撩漢語錄,他絕對不要上當,便乾乾地應了一聲後,繼續埋頭狂吃,且吃得猙獰狂野,誓要將語錄改成「看著你,我就再也吃不下。」

  可惜,莫笙的笑意不減反增,還寵溺更盛,讓他忍不住懷疑起人生——不是他的人生,而是小黃文兩位男主的人生。

  莫非莫笙的隱性鬼畜純粹只是品味變態?

  終於,一頓晚餐在差點被噎死的情況下結束,他灌下一口莫笙事先備好的熱茶,解掉口中的油膩,舒緩有些吃撐的胃後,就舒暢地嘆了口氣,「這是什麼茶?我好像沒喝過。」

  「是由十幾種植物煉製泡成的藥茶,我們修行者在吃食上有所忌口,不吃肉食,但難免有情況不允許的時候,就會喝些特殊的茶來調節。」莫笙說著,邊整理桌上的垃圾。

  吃飽就腦死的唐迎樂癱在椅子上,見對方做家務的動作如此熟練,頗有賢妻之風,就不免有些感慨。這要是一部普普通通的戀愛小甜文,他肯定一秒代替鍾正把莫笙娶回家,輕鬆地完成穿越任務,然後回到現實看後續洞房啪的甜蜜番外,多好?

  但偏偏這是一部充滿變態姦殺狂、邪術改命師與鬼畜莫笙人的獵奇文!

  話說回來,之前兩人一起去吃麵時,莫笙點的不是香菇拌麵就是麻醬麵,因為有些人特別愛吃乾麵,他便沒怎麼在意過,現在才意識過來,原來這還跟修行有關。

  「你們不吃肉,是因為像佛家一樣主張不殺生嗎?」他好奇地問完,就覺得問題不對,前天吃的蟹黃小籠包就是葷食啊,同樣算在殺生的範疇。

  「跟殺生無關,只是肉類含有較多的雜質,對身體負擔較大,不利於煉氣,所以我們多以蔬果雜糧為食。」莫笙笑道,「等你正式修煉時,我再慢慢教你。」

  唐迎樂一聽,就立刻縮回好奇寶寶的隱形觸手。

  御劍飛行要先被雷劈,修行煉氣還要禁肉食,那他還不如繼續當一個在世俗沉淪的擼蛇,擁抱他的炸雞腿、鐵板牛排和紅燒豬腳好了。說好的穿越修真吃吃喝喝就飛升成仙的主角光環呢?肯定又是作者為了迎合兇殘讀者忘了補設定!

  解決完五臟廟的問題,就該來討論正事了。

  兩人回到客廳,唐迎樂就先一一交待街頭追殺案的細節,包括陳鈺昌與不知名女鬼的異常。

  「他們消失的方式有點奇怪。」他偏頭回憶了下,「我記得墜樓案的李太太是話講到一半,突然變得神情呆滯,才化成光球消失,但陳鈺昌他們卻很痛苦,就好像……」

  「像被人掐住脖子拖走。」莫笙接話道。

  「對!」唐迎樂一愣,「你怎麼知道?」

  莫笙沉默了會,注視唐迎樂的目光有一瞬黯淡,但很快就恢復如常,「除了鬼差外,有些術師也擅於強制勾魂,但他們的手法十分粗暴,大多會令亡魂感到痛苦,有時還會加深亡魂的怨念或令魂體受損,通常不到萬不得已,我們是不會用這招的。」

  「所以是……有人要勾走他們?為什麼?」唐迎樂十分不解,「是怕他們找人告狀嗎?但一般人又看不到鬼,而且陳鈺昌似乎什麼都不知道啊。」

  「是啊,為什麼呢?」莫笙也皺著眉喃喃自語,「若擔心枉死冤魂到地府向閻王告狀,也能直接打散了事,何必非得勾魂不可?這究竟有什麼意義?」

  唐迎樂見他不僅神色凝重,還散發出陣陣陰鬱的氣息,也不知是陷入什麼不堪回首的回憶,就心中一凜,趕緊檢查進度條邊轉移焦點,「想不到的事就先別亂猜了,來說說王一德吧,他怎麼變厲鬼了?」

  莫笙這才一掃陰鷙,回神說:「我到的時候他已經斷氣,因為不確定他是否陽壽已盡,便想趁鬼差出現前召魂,一般來說,即便鬼差在場,見我們辦陰事的同行需要招魂問話,大多會配合地給點時間,而他也回應我的召喚了,不過……」

  「不過什麼?」

  「他身上的怨氣很不對勁,還摻雜了一股奇怪的能量。」莫笙再次眉頭深鎖,顯然也遇到了難題,「可惜我還來不及試探個究竟,他就化成厲鬼跑了,我阻止不了。」

  「不能再召回來嗎?」唐迎樂問道。

  莫笙歉赧搖頭,「厲鬼的執念深重,凶戾異常,沒這麼容易被召喚,我功力還不夠。」

  看來他們又失去線索了。

  唐迎樂說不出心中的鬱悶,也想起了同樣下落不明的何簫,「何奶奶說你哥不在下面,該不會他跟陳鈺昌一樣都被勾走了吧?奇怪,兇手有這麼大的本事換命改因果,又能強行禁錮枉死怨魂,那還當什麼強姦犯?」

  話才說完,他就顱內一顫,閃過無數魔道修真文的設定,什麼爐鼎雙修、採陰補陽,還有各種邪教騙女信徒上床、變態神父猥褻小孩的實事新聞,不由茅塞頓開。

  喔哇,這果然是小黃文!

  一時間,他看向莫笙的眼神就萬分複雜,看來後期的鬼畜之謎破解了。

  以鍾正這個不只一次吸引好兄弟覬覦的招鬼體質,該不會他在莫笙這個靈修人士的眼裡,也是一個美味多汁很好用的爐鼎吧?

  「沒錯。」

  唐迎樂大驚,「什麼沒錯?」

  「關於兇手的疑點。」莫笙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十分納悶,「怎麼了?」

  「沒,沒什麼。」唐迎樂捏了把冷汗,立刻一鍵刪除各種不宜解鎖的畫面,一本正經地問回去,「你有什麼想法嗎?」

  「假如這兩個案子是同一個人幹的,那兇手應該就是王一德口中那位姓賴的,並且擅於轉因果之術的修士。」莫笙說到這,就頗感棘手地揉了揉鼻樑,「我不確定玄學界是否有這麼一號人物,得向一些熟識的前輩打聽看看,請他們幫忙注意一下。」

  「好。」唐迎樂應完,忽覺不對,「等等,你不是說你在人世間無依無靠嗎?」

  莫笙動作一頓,轉得很快,「那都是我師父和太師父的舊識,我跟他們也沒有熟到能依靠的地步。」

  「……」

  看出他眼裡的譴責,莫笙略為尷尬地飄了下目光,選擇坦白從寬,「其實還有位師叔,她入世有二十年,在圈內頗有名氣,消息應該會比長年閉關修煉的前輩們還靈通吧。」

  「那不是很好嗎?」唐迎樂欣喜道。

  莫笙卻無奈苦笑,「但我從沒見過她,只是常聽師父提起,我下山後也試著找過她,但她正好也關閉了,只能請她的助理代為通知,也不知何時才能碰到面。」

  「喔,那就沒辦法了。」唐迎樂頗感惋惜,「是哪位大師啊?」

  莫笙回答:「你可能也聽過,我師叔姓馬,叫馬桑靈。」

  唐迎樂本來還想自己怎麼可能聽過,但他一聽見名字,就整個人都懵了,「馬桑靈?那個風水命理大師馬桑靈?命理界的小龍女?」

  莫笙想了想,「好像是有這個稱號。」

  哇靠!

  唐迎樂震驚得差點飆粗話。

  以前他在餐館打工時,店裡的電視就經常播一些綜藝節目,當時曾有一個時段是在談命理風水,馬桑靈就是該節目的常駐嘉賓,據說她已經四十多歲,看起來卻三十不到,氣質又好,常在螢幕上為觀眾解惑,非常受歡迎,但怎麼會出現在《廻生境》裡?

  難道……這其實是一部披著原創皮的三次元真人同人文?

  「不,這好雷!」唐迎樂頭痛扶額。

  也不知道這部作品還偷塞了幾個三次元真實人物的同人角,這讓他以後回到現實世界要怎麼面對真人?

  「什麼雷?」莫笙沒聽懂。

  「沒什麼。」唐迎樂果斷轉移話題,「對了,你今天怎麼這麼快就趕到醫院了?是用遁地術傳送符之類的法術嗎?」

  看著他晶亮的期待眼神,莫笙不由失笑,「那些是小說電影編造的東西。」

  「……」

  唐迎樂再度對《迴生境》這本小說非常失望。

  都有爐頂雙修啪啪啪的邪術了,卻沒有遁地傳送術,作者真是有夠失敗!

  「那你怎麼趕到的?」他沒好氣地垂下嘴角,「而且還混進現場了,我都沒找到你。」

  「因為我剛好就在醫院。」莫笙動了動手指,似乎想捏一把他鼓裡的臉頰,但目光一閃,又收了回去,「只是稍微喬裝一下,就溜進隔壁的空房裡了,所以你沒看到。」

  「你在醫院?」唐迎樂上下打量對方的氣色,胸口莫名一緊,「生病了?」

  莫笙搖頭,「是去探望鄭檢察官。」

  「喔,她也在同一家醫院啊。」唐迎樂鬆了口氣,隨即就是一愣,「等等,你怎麼突然去探望她,難道你們認識?」

  莫笙一臉奇怪地反問:「不是你日記裡寫到的嗎?」

  唐迎樂頓時囧了。他根本就沒看完日記,哪裡知道裡面還寫了什麼?

  莫笙見他神情呆滯,非常符合早上說的「撞到頭忘了些東西需要翻日記回憶偏偏還沒想起來」的症狀,便微微地抿了下嘴角,正色提醒他,「你日記不是有提過『鄭檢病倒了,由李檢接手案子』嗎?」

  喔!確實有這麼一段!

  唐迎樂恍然大悟,但又不確定這跟查案有什麼必然聯繫。正當他猶豫著該如何回應時,就見對方面不改色地接著說:「你後來又寫道,鄭檢在司法界素有鐵娘子之稱,是以鐵面無私聞名的英明檢察官,還為此得罪過不少人,幸好她本身背景夠硬,從來沒有被扳倒過,若當初案子是由她主導,一定能將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而且鄭檢一向健康活躍,年紀也不大,竟會突然病倒,多少名醫都束手無策,時機太過巧合,病情可疑,你就決定以探病的名義拜訪鄭檢。」

  「……」

  唐迎樂微皺眉頭,板著臉點了點頭,死命發揮演技,「嗯,沒錯。」

  莫笙也十分配合,繼續「提醒」下去,「你去了之後,發現鄭檢雖然昏迷不醒,但靈魂卻像被什麼拉扯一樣十分痛苦,與一般植物人或重症病患的靈魂大不相同,便更加確認真凶非一般人能解決,只能無功而返。」

  「原來如……唔!」唐迎樂咬了下舌頭,努力睜大一雙「正直嚴肅」的雪亮雙眼,將上揚的語調拉回水平線,瘋狂補救,「難怪你會去探望鄭檢,那有什麼發現嗎?」

  莫笙又動了動手指,而後虛握了下拳頭,才壓住嘴角回答:「你的懷疑沒錯,她的確是被下了惡咒,目前全是靠累世的功德與福氣在支撐,才能保住性命,但若是再拖個四、五年,就算解了咒也為時已晚。」

  「那你能解嗎?」唐迎樂立刻追問。

  莫笙臉色凝重地搖頭,「能夠詛咒功德這麼高的人,肯定修為不低,我可以試試看,但咒術不是我們天機門的強項,就算是我師父也沒有把握能成功,最好的辦法還是找出下咒的人,直接根除禍源。」

  唐迎樂一聽,便覺得任務艱難,原以為拉攏莫笙這個靈修外掛,應該能減輕任務難度,誰知反派BOSS更高竿,便難免心情沉重了起來。

  光有一雙陰陽眼有個屁用?更重要的是,警方的人還不能全信,查個案都要偷偷摸摸,又得小心別被反派暗殺,對了,還有鍾正的家人也在被威脅的範圍內。

  越想越生無可戀,他氣餒地癱在沙發上,開始能體會鍾正的無能為力。

  莫笙見他這樣,臉上便閃過一絲心疼,「鍾正。」

  唐迎樂正沉浸在自己的幽怨中,沒什麼反應,畢竟他還不完全習慣那個名字,直到一隻手摸上他的頭頂輕輕搓揉,耳邊也響起一聲好聽到耳膜都要化了的呼喚。

  「鍾正哥。」

  他渾身一顫,整個人如被丟進熱水般,又紅又燙地看向莫笙。

  鍾、鍾正什麼?

  只見莫笙笑得柔情款款,一雙桃花眼極其勾人,勾得他腰骨一軟,差點連話都說不好,只能再次咬住舌頭,含糊不清地說:「審牟似?」

  都忘了,莫笙比鍾正小兩歲,又是在曖昧中的對象,會叫鍾正哥似乎挺正常的?

  但問題是——他根本就不是鍾正,而是唐迎樂,一個剛穿進來不超過五天的二十歲大學生,忽然被比自己心理年齡還大四歲的帥哥喊哥,簡直就是……

  他忍不住小手捂臉,在內心羞恥大喊:「太銷魂了!」

  莫笙也抿嘴低笑了下,就恢復正經的神情,說:「別氣餒,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若是沒有你的日記,我到現在都還在原地打轉。」

  唐迎樂心虛地吶吶道:「不客氣。」

  畢竟日記也不是他寫的。

  大概是聽出他的言不由衷,莫笙的語氣更加溫柔了,「還有街頭追殺案,若不是你的發現,我也無法知道這是一條可以追蹤下去的新線索,所以我要謝謝你。」

  這下,唐迎樂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對耶!兩個案子的關聯性是他發現的,而且說起來,這案子本來還不是鍾正負責的,是他不小心在隊長面前刷了下存在感才拿到的,可見他的穿越還是很有意義嘛。

  心態一擺正,他就瞬間充滿活力,坐直身子繼續問:「那護理師那邊你問了嗎?」

  「她戒心很重,一時問不出來,不過……」莫笙眸光一閃,意味深長地勾了下唇角,「我在她的氣場裡動了點手腳,應該很快就會主動坦白了。」

  「……」

  唐迎樂默默地摀住屁股往旁一挪,抬頭望進度條。

  拜託不要笑得這麼鬼畜!

***
後記:

  一般的鸚鵡當然不能吃人類的熟食囉WWW
  這篇有些伏筆,以後都會解~XDD

  【下篇預告】《都是騙人的》,預計禮拜五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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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11.19.2021 / 發佈:09.26.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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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原作者| 喵芭渴死姬 發表於 2022-9-30 09:5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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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都是騙人的

  在直面莫笙的腹黑一笑後,唐迎樂又做了一晚的夢。夢裡什麼亂七八糟的情境都有,一下是小黃文的奇葩神展開,一下是亂糟糟的爭吵聲,或是誰在喃喃自語的祈禱,偶爾還穿插著何簫在警局的奮力辯駁,與陳鈺昌痛苦掙扎的求救。

  凌亂的畫面快速跳躍,像時空錯亂般混成一團,弄得他快分不清虛實。

  好不容易畫面定格,停留在王一德死不瞑目的染血臉龐,一抹瑩藍的微光在渙散的瞳孔流轉,竟有幾分詭異的美感,教人不由想望入那眼瞳深處,越望越深,越漸入迷……

  彷彿意識就要沉入那抹流光之中。

  突然,急促的仿吉他聲闖入夢境,伴隨又嗲又奶的嘹亮歌聲。

  「初戀愛情酸甘甜,五種氣味唷——」

  唐迎樂猛然一抽,夢中的王一德就「唰」地來了個鯉魚打挺,並搖身一變,化身為本土搖滾大佬伍佰,站在病床上狂野地甩著頭,反覆嘶吼:「墓仔埔也敢去——墓仔埔也敢去——墓仔埔也敢去——墓仔埔也敢去——」

  「……」

  他囧中帶茫地睜開雙眼,就見巨巨拖著胖呼呼的小身子,以他為中心繞圈飛舞,撒下漫天絨絨細羽,邊激情高唱流傳已久的洗腦神曲,還不忘用口技自行伴奏,彷彿在進行什麼邪教儀式。

  幹,這是花黑噴?

  往臉上抹了一把,確認巨巨沒有狠心朝自己投射砲彈後,他就迅速起身,一把抓住唱得意猶未盡的鸚鵡,痛哭流涕地說:「我起床,我這就起床,拜託你別再唱了,鄰居是無辜的!」

  農曆七月的大清早就在唱什麼去墳墓是想嚇死誰?

  自認身懷絕技卻無人欣賞,巨巨不滿地啄了他一下,就「哼」地一聲拍拍翅膀離開,也不知是在傲嬌什麼,但好歹沒再唱歌了。

  唐迎樂鬆了口氣,拿起手機看一下時間,發現Line上有一則新留言。

  莫笙:「我必須現在回師門一趟,如果沒有意外,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注意安全,有什麼事就打給我。」

  傳訊時間是凌晨三點多,也不知有什麼急事要這麼趕。

  他抓了抓睡亂的頭髮,回憶這個突發事件會是原文裡的哪個時間點,但他想了老半天,差點把腦子搞到黃河潰堤,也沒能對上哪段劇情,便只得作罷,趕緊準備出門上班,反正灣潭山離市區沒多遠,按照莫笙「死纏爛打」的屬性,應該晚上就會見到對方了。

  但誰知莫笙這一去,就整整三天不見蹤影。

  巧的是,小姬也在同一天請假,歸期未定。

  少了一個貼心小(工)助(具)手(人),唐迎樂為接踵而來的案子忙得人仰馬翻,若不是莫笙按三餐定時傳訊提醒他吃飯,他真會忙到來一波胃穿孔,結束小黃文的穿越旅程。

  雖然街頭追殺案的兇手已逝,但關注的人太多,不僅媒體追著警方緊迫盯人,網友也針對被害人與兇手雙方的家庭教育、人格心理等等振振有詞,至於殺人動機,則因為疑似牽扯到一樁性侵威脅的自殺案件,在對外發表的新聞稿上,他們仍需小心斟酌,避免引發更多輿論,造成雙方家屬的二次傷害。

  為了這一點,老張跟負責此案的李檢察官討論多次,甚至談到是否進一步確認性侵事實,但最讓唐迎樂驚訝的是,王一德的妹妹叫王佳佳,死時才十九歲,不論是樣貌或年紀,都與和陳鈺昌一同消失的女鬼大相逕庭,教他費解不已。

  如果被害人的亡魂會在因果錯亂下,將替身錯認為兇手而糾纏不清,那麼女鬼無疑就是被真兇所害的人之一,但王佳佳呢?她的魂又去哪了?

  這個疑點一時不解,卻是來了個新線索。

  談話室裡,老張沉著臉,聽對面的男人大吐苦水。

  男人姓吳,年約三十,穿著西裝打著領帶,還戴著一副細框眼鏡,是標準的社畜精英打扮,並給自己取了個洋名叫David。吳David先是喝了口水,就開始愁眉苦臉地說:「一德以前是我們的業績之王,性格好,從來不與人爭吵,但自從他妹妹去世後,他就一直很消沉,還經常曠工,整天都找不到人,有時也會自言自語,問他怎麼了也不肯說,我有勸他去看心理醫生,他就是不聽……」

  對方不愧是保險業務員,面對警方的詢問也能侃侃而談,內容卻多是在埋怨王一德給公司和客戶帶來的困擾,同時也強調兩人雖然頗有交情,但對於同事會殺人這件事他並不知情等等。

  唐迎樂坐在一旁觀察男人的神情,對方看似感慨又熱心配合的外表下,藏著幾分見獵心喜的亢奮重影。他默默地嘆了口氣,雖然人性涼薄,但人家也的確沒有說謊。

  倘若這一切真有邪術和鬼靈作祟,一般人又怎能知道誰是真兇、誰是受害者?

  這時,敲門聲響,身材圓潤的李檢查官推門而入,表示要加入談話。老張自然是無法拒絕對方,立刻讓出主導位,但房間的椅子不夠,唐迎樂便退了出去,朝隔壁的監控室走去。

  一推開門,帶著濃濃茶味的蛋香就撲鼻而來,滷蛋捧著一袋熱騰騰的茶葉蛋站在單向玻璃前,兩眼無神地回過頭,嚅動沾著蛋黃碎渣的嘴唇,有氣無力道:「愛呷某(要吃嗎)?」

  整個人就是喪喪的。

  唐迎樂看了看袋子裡與殼渣混在一塊的茶葉蛋,意思意思地笑了下,「不用了,謝謝。」

  滷蛋就「唰」地轉回身,抱緊自己的蛋,「喔,賣(別)客氣啦。」

  「……」

  真的沒在客氣!

  玻璃的另一面,吳David正賣力闡述王一德近來的轉變,李檢就打斷他的話。

  「吳先生,你知道王一德是否有吸毒嗎?」

  吳David愣了愣,有些不確定,又有些恍然大悟,「我不敢肯定,但他曾有一次躲在廁所裡不停發抖,抖得很厲害,我以為他是生病還怎樣,問他要不要去看醫生,他就一直搖頭說他忍一忍就好了,後來我去見客戶,回來才聽說他又翹班不知去哪了。」

  「那就是毒癮發作。」李檢說完,就爽快地結束訊問,讓老張送對方離開,不苟言笑的微腫臉龐浮現一道鮮明異常的重影,那是一切盡在掌握的……邪佞一笑。

  靠!這個反派也太栩栩如生!

  唐迎樂差點飆粗話。

  人醜真的沒關係,但內在更醜就很要命!

  他把被辣到的眼睛往旁一偏,悄聲問滷蛋:「李檢什麼時候來的?聽了多久?」

  滷蛋將最後一口茶葉蛋塞進嘴裡,真.含蛋地說:「挖耳拆(我哪知)?」

  「……」

  不要邊吃邊說話啊!

  大概是這才想起「鍾正」是大隊長兒子的警二代身份,很有可能一言不合搞霸凌,滷蛋就趕緊吞下食物,略為狗腿地笑了笑,連發音都清晰了許多,「我也不知他什麼時候來的,安怎(怎麼了)?」

  「沒什麼。」唐迎樂面無表情地轉回頭,一字一句說:「只覺得李檢『料事如神』。」

  沒多久,搜證人員在王一德的車子裡找出毒品,李檢當天就以「兇手吸食致幻毒品導致隨機殺人後自殺身亡」的結論宣佈結案,至於妹妹遭性侵威脅一事可能是痛失親人的幻覺,畢竟王佳佳有多年的憂鬱症病史,四年前也有自殺未遂的紀錄。

  會議上,老張提出疑惑,「血液鑑識還沒出來,會不會太快下結論了?」

  李檢看了他一眼,輕飄飄地回了一句:「要等也行。」

  話音方落,唐迎樂就眼前一閃,一條細長如繩的影子從李檢的體內鑽出來向外蔓延,他詫異地愣了一下,還來不及細看,一股酸痛就猛然襲擊眼球,劇烈程度比上一回還猛。

  「啊!」他忍不住驚呼一聲,用力摀住雙眼。

  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紛紛不明所以地望過來,老張擔憂地連聲關問,但唐迎樂此刻也顧不上回答,只覺得從眼眶到天靈蓋都在沸騰,痛得他眼淚直流,耳邊全是嗡嗡振鳴,即使閉上雙眼,眼前也流竄著五光十色的光束隨嗡鳴聲震動。

  救命喔!該不會是重影看太多,異能消耗過度,腦核晶要爆了?

  先按慣例自己嚇自己一回後,他才反應過來。

  不對喔,小黃文又沒有喪屍元素,哪來的異能核晶?

  幸好這疼意維持不到半分鐘就漸漸消退,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打量一圈,一切都與平常無異,該看見的人都看得見,該看見的重影也一個都不漏,卻唯獨……

  目光緩緩落在李檢查官身上,他遲疑地張開嘴又閉上,將呼之欲出的疑問吞下。

  那奇怪的影子呢?怎麼不見了?

  *  *  *  *

  連續三天的暈頭轉向後,唐迎樂終於趕在死線前送出報告。他鬆了口氣伸個懶腰,見時間是下午三點多,正是翹班早退的美好時光,便趁隊長在講電話、老張去上廁所、大隊長老爹也還沒過來「巡視」時,腳底抹油開溜。

  沒辦法,混吃警二代人設不准他為人民鞠躬盡瘁、死而爆肝。

  正當他離開大樓,騎上星空藍偉士牌準備嗨時,一通電話就打了過來,陌生的來電顯示看起來就像詐騙集團,讓他一秒拒接。對方似乎也意會到了,立刻改傳簡訊。

  「鍾老師您好,敝姓黃,因近日遭遇怪事,諸事不順,想請您替我化解,不知您是否有空?」

  唐迎樂看完,先是冒出一個大問號。

  誰啊?這麼天兵,找天師找到警察身上,而且他一個只能見鬼的擼蛇是能化解什麼?

  他不假思索地關掉螢幕,將車子騎出市刑大的停車場,於車流廢氣中沐浴一番,又打了個呵欠,為被工作榨乾的腦子補充點氧氣後,才一個激靈,整個人醒了過來。

  等等!那不會是黃惠美吧?目擊王一德「自殺」現場的那位護理師?要命,這段日子真是忙傻了,莫笙說有辦法讓對方聯繫自己,而他居然忘了這件事!

  為免錯失良機,他趕緊回覆簡訊,約好一個小時後在對方的租屋處碰面,便先找了家小吃攤買兩顆水煎包充飢,然後匆匆趕赴對方傳來的地址,邊在腦中快速模擬赴約後的場景與戰略計畫。

  按照簡訊內容,對方肯定是把他當成驅靈天師了,也不知莫笙是怎麼誤導人家的。

  他用最快的時間做好心理準備,找到黃惠美的住處,信心滿滿地按下門鈴。沒多久,腳步聲響起,接著門鎖轉動,他清了清喉嚨,準備揚起得道高人的神秘一笑,然後……

  然後,他就當場噴了。

  有別於在醫院裡乾淨清爽的秀麗形象,來迎門的女人卸去平日妝容,臉上無眉,乍看之下,還似乎連眼睫毛都沒有,又散著一頭鬆垮毛躁的低馬尾,滿嘴都是鮮紅色的不知名液體,更驚人的是,她手上還拿著一把菜刀,刀面滑落淡紅色的水珠,頗有幾分開門殺的驚悚,嚇得他差點發出俗辣的尖叫,失去踏進屋裡的勇氣。

  夭壽喔,傳說中女人都有兩張皮是真的!

  「不好意思啊,鍾老師,我這幾天都在值班,身體也不太舒服,沒時間打掃,才正想切點火龍果來招待您,您就來了。」黃惠美沒注意到他的臉色,就隨手把菜刀往鞋櫃一放,將沾了紅色汁液的食指往嘴裡吮了下,才從鞋櫃裡找出一雙拖鞋,再抬頭一看,忽然目露驚愕,伸出方「清洗」過的手指,尖聲說:「你、你不是警察嗎?我那天有見過你!」

  唐迎樂慫中無語地倒退一步,免得被那根上帝之指戳到,「警察不能兼差嗎?」

  黃惠美神情一肅,「公務員服務法第十四條了解一下。」

  「……」

  好吧,是自己沒常識。

  唐迎樂冷靜地唬爛一通,「刑事偵查隊性質特殊,臥虎藏龍了解一下。」

  黃惠美目光一亮,大概也是個腦洞大的,不知看過什麼奇葩小說,既謹慎小心又語帶興奮地問:「果然你們警察有專門處理超自然案件的靈能偵察隊吧?是不是還會跟地府簽約組隊打怪,一簽就青春永駐,還有機會跟閻王兒子搞ㄐ……做好朋友?」

  蛤?靈能……蝦米挖勾(什麼東西)?

  唐迎樂一臉黑人問號,但很快就意會過來了。

  根據他看各大智障網文的經驗,上述設定肯定就是小黃文作者寫的另一部靈異文,為了搞宣傳就亂入其他作品刷存在感,靠!他最煩這種沒創意的跨戲棚了,而且一聽就很無聊!

  「不是喔?」接收到他充滿黑點點的小眼神,黃惠美的臉上寫滿了失望。

  唐迎樂輕咳一聲,「談正事吧。」

  黃惠美嘆了口氣,重新拿起菜刀往回走,「來都來了,那你幫我看看吧。」

  「……」

  隨著女主人來到客廳,唐迎樂先是環視一圈屋裡的擺設,才在沙發上坐下,開始觀察正要端出茶果的黃惠美。只見對方神情異常憔悴,也不知幾天沒睡了,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舉手投足都不甚安穩,拿東西匆匆,喝水也匆匆,走到哪、做什麼都不忘用餘光查看四周,而這些不安在重影的顯現上更加明顯。

  這神經兮兮的模樣,就像是碰到了髒東西。

  不過,他沒在黃惠美的身邊見到阿飄,卻能隱隱感覺到周遭有無形的東西在流動,也許就是莫笙說的什麼在氣場動手腳。於是他心念一定,就一臉高深莫測地模擬兩可道:「心神不寧,厄運纏身,精神衰弱,是不是被什麼纏上了?」

  黃惠美一拍大腿直呼準,「沒錯!那天我在醫院上班,一位姓莫的先生恰好路過,說感覺到我身上有怨靈的陰氣,問我是不是碰到不好的東西,然後就送了我一張符,還給我一個電話號碼,說你擅長解決非一般的異常現象,只要找到你,我就能得到淨化。」

  「本來我還不相信的,誰知我那天就在樓梯間摔了一跤,吃東西咬破舌頭,替病人打針時也差點扎錯血管,又連續做了四天惡夢,夢裡那個自殺的病患一直在質問我為何不肯說出真相……」

  「什麼真相?」唐迎樂盡可能保持鎮定的口吻,儘管心臟「碰、碰、碰」地亂跳。

  「就是……」黃惠美正要脫口而出,就及時閉上嘴,目光游移道:「就……我也不知道啊,什麼真相,這不是警察的工作嗎?我哪知道?」

  唐迎樂看著她面露警惕的重影,再結合對方心虛驚慌的表現以及留給警方那毫無關注點的口供,便更加肯定一件事,「你懷疑那病患不是自殺的,而且他的死還與警察有關,對嗎?」

  「沒有!我什麼都沒說!」黃惠美震驚地瞪大雙眼。

  唐迎樂沒有理會她的辯解,逕自指著自己的眼睛,並繼續冷靜唬爛,「我有陰陽眼,能看得見鬼魂,就在剛剛,死者已經跟我說了你的事,但我還是要聽你解釋,證實他沒有誣陷好人。」

  黃惠美一驚,立刻從沙發跳起來撲到他身邊,像要躲避糾纏自己的怨靈,抱著他的手臂哭出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人也不是我殺的,我沒有害人,你幫幫我!」

  唐迎樂也是一驚。

  乾!你也幫幫忙,沾了口水的手還沒洗就抱過來!護理師的專業呢?

  他勉強hold住臉皮,淡定一笑如大佬,「小心,你坐到他身上了。」

  「……」

  片刻後,黃惠美冷靜下來,坐回原來的位子,鼓起勇氣坦白了。  

  「那天下午,我例行查房,經過你們在看守的那條走廊,就看到一位戴著乳膠手套的警察在門前徘徊,而且原本守在門口的警察也不在,當時我沒想太多,直到發現病患身亡被詢問時,才意識到那個警察有點可疑,一般人來醫院怕有傳染病大多會戴口罩,這很常見,但還特地戴手套的卻不多,而且時間也太剛好了,我擔心有什麼黑幕就不敢說,怕會惹禍上身。」

  終於說出壓抑許久的祕密,她吁了口氣,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我知道這麼做很對不起死者,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市民,真的不敢拿生命來冒險。」

  「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唐迎樂進一步追問:「還記得當時的時間嗎?」

  黃惠美想了下,「我是三點開始查房的,應該差不多就三十幾分到四十分左右吧,不是很清楚了。」

  「那有看見他長怎麼樣?」唐迎樂又問。

  黃惠美想了想,撇嘴,「不怎麼樣。」

  唐迎樂無語,「我的意思是,你還記得他的長相嗎?」

  黃惠美再次嘆氣,「拜託,我們護理師忙得要死,匆匆一瞥,能記得那人戴乳膠手套已經很好了,哪裡還記得長相?反正你們警察一穿制服就長得都差不多。」

  「……」

  感覺這話好有道理,唐迎樂無法反駁,只好換個方式,「那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特徵,比如:高壯矮胖或給人的感覺等等?」

  「就……」黃惠美皺起光禿的眉頭絞盡腦汁,半天都吐不出一個字,最後才在他漸感不妙的眼神中,勉強擠出一個形容詞,「平平無奇?」

  唉,果然!

  唐迎樂沉痛萬分。

  電視劇裡,那些一眼即記住兇手長相的證人,都是騙人的!

***
後記:

  唐:智障靈異文跑來打什麼垃圾廣告?
  隔壁棚的靈能偵察:你才智障!

  其實像我這種臉盲,每次看到有神人能明確說出嫌犯的樣貌與特徵,都會由衷地感到不可思議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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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稿:11.30.2021 / 發佈:09.30.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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