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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四、關係進度 (05)
與陳苡瑄告別後，兩人前往下一個地方，在公車上，權恩發現張晨瑤的情緒不高，至於原因不用多想，一定是方才那番話讓她意識到，十幾年的時間為什麼沒好好看待陳苡瑄，換來現在這樣的結果。
權恩輕聲嘆息，伸手將人拉進自己的懷裡：「就今天，只有今天，勉強讓妳在我身邊的時候還想著別人。」
張晨瑤錯愕幾秒，抬頭看向她，意外地問道：「這是在吃醋嗎？」
「咳，廢話，當然會吃醋啊。」權恩害羞的撇過頭，不再看張晨瑤一眼，但被她認真地盯著，馬上遮住臉說：「別這樣看我，笨蛋。」
平常不會露出什麼情緒的傢伙，現在居然紅著耳朵，張晨瑤忍不住笑出聲，權恩僅能盡全力裝作沒事。笑著笑著，張晨瑤的眼角溢出淚水，她快速的抹去，卻怎麼都擦不掉。
看到這情況，權恩放下所有表情，淡淡地說：「別哭了，現在讓妳知道不是要妳愧疚，是覺得時間夠久，我們也都是成年人，面對過去應該能夠更勇敢一點，尤其，妳不是一個人。晨瑤，妳還有我，所以不是一個人面對。」
這下，張晨瑤哭得更兇了，但她只是靜靜地陪著。
公車快到站時，權恩提出個問題：「妳的眼睛沒事吧，我怕待會兒陳叔叔和陳阿姨以為我欺負妳。」
「妳就是欺負我！」
「咦？別亂說，我很清白的。」
「妳就是欺負我，什麼都不說，妳跟苡瑄、跟丞希都一樣，居然把所有事情都藏起來，看起來跟平常一樣，以後絕對不能相信妳說沒事是真的沒事。」
張晨瑤的抱怨是真的，她就怕以後有事情，權恩什麼都不說，關於陳苡瑄的秘密，她一個人背負著十幾年。慶幸的是，她身邊有個聰明的吳丞希，稍微推測一下就能知道三人的關係，讓這個秘密有機會說出口。
兩人站定在陳苡瑄父母的家門口，張晨瑤緊張得深呼吸，畢竟這次多了身旁的人。陳叔叔、陳阿姨開門看到她們牽在一起的雙手，她本來想放開，卻被權恩緊緊握住，他們露出欣慰的笑容。
「趕緊進來吧。」
陳苡瑄的姊姊陳苡葳看到兩人，直接拉走張晨瑤說：「爸、媽，我帶晨瑤走啦，權恩，妳給我去廚房幫忙。」
「差別待遇太嚴重了吧……」權恩低聲咕噥抱怨著，還是乖乖的去幫忙，要是那兩人到廚房，大概只會越幫越忙。
陳苡葳帶著張晨瑤到房間，一臉想聽八卦的樣子，笑著問：「妳跟權恩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怎麼在一起的？她告白的嗎？什麼時候喜歡上的？」
「等、等等，苡葳姐，妳一下子問太多問題了，我不知道從哪裡開始答起啊。」
「也是啊，咳，好。」陳苡葳意識到有些激動，冷靜下來問道：「妳跟權恩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一個月前。」
「什麼時候喜歡上的？」
「這個有點難說，在不知不覺中發現這個人對我來說很重要，看清自己的心後，就知道喜歡上了。」張晨瑤突然想起曾經在餐廳，不聽權恩任何解釋或等待，轉身就走，這樣的行為肯定深深傷害到權恩的心。
「怎麼在一起的？」
「苡葳姐，妳真的想打聽完全部的事情嗎？我們的戀愛很無聊的。」
「哪會無聊，身為苡瑄的姊姊，我就是想看看守護在她身後的人是不是真的幸福了。」
陳苡葳的回答，讓張晨瑤瞪大雙眼，對方倒是非常坦蕩的說：「幹嘛這麼驚訝，那時候她常來我們家，要不知道都難了。」
「苡葳姐，可以跟我說說以前的權恩嗎？」
「權恩啊……第一次見到她，好像是苡瑄被欺負的幾個禮拜後吧。」
「妳也知道？」
「很明顯啊，高中同學得知她是同性戀的時候，我的印象特別深刻。」陳苡葳回想起兩人的身影，輕笑著說：「苡瑄說她的書包被丟到垃圾場，是權恩陪她淋著雨把東西撿回來、送她回家，看到我在好像鬆一口氣，那個時候苡瑄就放不下她了。」
「苡瑄……喜歡她嗎？」
「不是唷，應該只是對朋友的喜歡。苡瑄說，權恩是個很寂寞的人，在學校能避免跟人相處就避免，獨來獨往的，不打算跟任何人有過深的接觸。」
「那妳怎麼跟她熟悉的？」
「說到這個，也是在高中的時候，權恩來我們家，趁著苡瑄在換衣服，突然對我和爸媽說請多多注意她，因為她可能比我們想像中藏得深。那天我跟她交換電話，開始我們之間的友情啦。」
「那，呃，我是說……」張晨瑤覺得接下來的問題，以什麼形式出現都很奇怪，不太知道該怎麼開口。
陳苡葳則是笑笑地拍著她的肩膀：「是要問苡瑄伴侶的事情嗎？」
張晨瑤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立刻將視線移至地板，陳苡葳不在意的回答：「那時候我都知道，因為權恩逼我面對現實。」
「妳的意思是？」
「權恩告訴我，如果接下來選擇逃避，是在傷害苡瑄，逼迫她用理想的樣子活著，苡瑄這麼善良，絕不可能為了自己做出讓家人傷心的事情。」
陳苡葳感嘆的說道：「我是在賭氣，也不相信權恩說的，覺得她不過是個外人，憑什麼管我們家的事，而且我的妹妹會不了解嗎？還記得看著苡瑄跟那天晚上才認識的人到旅館，我站在外面大哭，權恩從頭到尾像習慣一樣，面無表情的。」
「她沒有說什麼嗎？」
陳苡葳搖搖頭：「知道苡瑄的生活後，我跟權恩說想要冷靜，然後偷偷跑去觀察，我以為權恩是為了陪我才從頭跟到尾，但我錯了。權恩依然坐在同個位置，連苡瑄帶著那些人上旅館也跟著，一個人坐在外面抽菸，整晚都沒離開，直到隔天早上，苡瑄出來後，帶著她去吃早餐，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張晨瑤選擇沉默，跟陳苡葳對視幾秒，對方抿起唇：「苡瑄跟我說權恩去唱片公司實習，是因為那家唱片公司有妳，她開玩笑跟權恩說無論如何都要進那家公司，但那傢伙從沒把它當笑話。她替苡瑄在近處看著妳、保護妳，甚至每天報告妳的事情。」
「……」張晨瑤握緊拳頭，現在只要聽到權恩的名字就覺得心痛。
「苡瑄在自殺前一個月，突然跑回來住一個禮拜，有一天，權恩報告完妳的事情回家後，苡瑄在這個地方抱著我大哭。」陳苡葳指著她們現在坐的地方。
「她說很對不起權恩，明明這個人在她生命中是最重要的存在，卻在利用權恩，為了膽小又懦弱的愛情，將她的包容與喜歡當作理所當然，她絕對不能原諒自己。」
聽聞，張晨瑤好像看見那個被逼入絕境的陳苡瑄，她不想聽也不敢聽下去，陳苡葳並沒有發現她複雜的神情，繼續說：「苡瑄去世後，權恩二話不說負責她的後事，她說苡瑄有寫信要她怎麼處理，我不知道那封信到底寫什麼，但除了後事，可能就跟寫給我的差不多了。」
「……是什麼？」
「對爸媽，苡瑄留下的信說自殺是因為憂鬱症的關係，但還有個真正的原因，她是為了給權恩自由。她知道不管變成什麼樣子，權恩絕對會留在她身邊一輩子，連眾多伴侶都無法打消權恩離開的念頭，還有什麼能給權恩自由呢？」陳苡葳微微蹙起眉頭，帶著一些不忍。
「原本我不敢跟權恩說，但在葬禮結束後，那傢伙反而向我道歉，她知道苡瑄離開的理由，既然是她希望的，那她也不能停在原地。可是過了這麼多年，我仍然覺得她活在苡瑄的世界中，現在看到妳們在一起，我終於放心了。」
張晨瑤很想哭，也這麼做了，陳苡葳抱著她、拍拍她的背安撫著。她們在一起後，張晨瑤有再次詢問一些陳苡瑄的事情，如今發現，以前所知道的都只是冰山一角，她怎麼會沒想到，眾多的過去都只有陳苡瑄一個人，權恩的存在不過是配角。
她難以想像，默默看著喜歡的人過著糜爛的生活，再知道喜歡的人為了讓自己解脫而自殺，是怎麼調適心情才能換來今日的淡然呢？張晨瑤想起葬禮上的側臉，那人沒有哭、神情冷靜，像是旁觀者般盯著她親手打造的一切，到底如何忍受再孤身一人走到現在呢？
「晨瑤，別哭，權恩一定是為了妳才走到今天的，我想這也是苡瑄的期望吧。」陳苡葳遞過衛生紙安慰道。
「晨瑤、苡葳姐，出來吃飯了。」
聽到權恩的叫喚，兩人收拾好心情走到飯廳，大家無視張晨瑤哭紅的雙眼，她先是惡狠狠地瞪向權恩，再到她身旁坐下，陳苡葳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權恩雖然覺得無辜，但礙於陳叔叔、陳阿姨在場，戀人好像在生氣，她只好閉上嘴巴。
他們聊得很愉快，不避諱談論到陳苡瑄的話題，吃完飯，換權恩被陳叔叔和陳苡葳拉去客廳聊天，張晨瑤在廚房幫陳阿姨。
「晨瑤，跟權恩還好嗎？」
「一切都很好，阿姨別擔心。」
「看來她很寵妳呢，這樣我也放心了。」
「就是太寵了，這樣不好。」張晨瑤癟著嘴抱怨著。
「那孩子大概是吃太多苦，不願讓妳太辛苦吧。」
「阿姨？」
「我記得苡瑄說過，權恩一個人從韓國來的，高中也是一個人住在外面，沒聽說過她家人的事。」陳阿姨望向她的表情笑道：「看來她沒跟妳說啊。」
「她不太談過去的事，不過我們約好了，我會等她。」
「妳們要幸福，特別是權恩那孩子，看得出來她是真的開心。」陳阿姨露出微笑，張晨瑤拍拍胸膛，說：「交給我吧。」
告別陳家，張晨瑤的心情卻有點複雜。她聽到過去的權恩，是如何全心全意喜歡一個人，也聽到她是怎麼背負著命運與她相見，而她卻像小孩被保護，未來的日子，她不願再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權恩。」
「嗯？」
「我不會再讓妳一個人了，永遠不會。」
權恩愣了愣，牽起她的手露出至今最燦爛的笑容：「這是妳說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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