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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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與我為敵 [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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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9-23 23:2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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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家暴被害人〈15〉


  
  〈15〉

  「他一定很高興你記得他。」

  馬歇爾輕輕搖頭:「你該休息了。」

  他說完就走過去拉起格雷森,第二次將他送回房間,馬歇爾相信他應該不會再有力氣胡思亂想。


  事實是沒有什麼能讓諾蘭死而復生。

  馬歇爾從一開始就接受了現實,當他與赫索威認識不久他就對赫索威說過諾蘭的往事,他不確定那時他對赫索威是否已抱持好感,但赫索威變成最了解他與諾蘭的人。

  基斯等人都要他忘記諾蘭,只有赫索威——每次動了上山下海的冒險念頭之時,赫索威就會說:若是他出了事上了天堂,他會替馬歇爾向諾蘭打招呼。

  別放棄。馬歇爾則會這麼回答。

  別放棄,別棄船逃跑。
  人生中總有起起落落,在終點之前都未見真章。


  隔天馬歇爾一早就到了辦公室,他很擔心格雷森,如果可以他會請假,但昨日在瑞特角活動的反應將影響湯馬斯瑞特是否參選有決定性的影響,他們有一個接一個的會議。

  他與基斯一起檢視昨日的新聞。公益團體進駐瑞特角的新聞佔了媒體的首頁一角,除了瑞特角發佈的公關稿,夜間脫口秀節目進行了小型民調,民眾對新西原區的關注正面提升,湯馬斯瑞特參加第二十選區補選的傳聞也不逕而走。

  「這傢伙的政治前途似乎與新西原區綁在一起了,我好奇他的同鄉有什麼想法。」基斯道。

  「他會讓他們滿意。」

  螢幕上是新聞記者轉而訪問湯馬斯瑞特的兒子——他是位未受污染的年輕人,他談起第一次到城市找工作的挫折,那是市區選民的共同經歷,他談起父親如何引導他,他放棄鄉間優沃的生活外出打拼等等。

  「小瑞特出面的效果出奇得好,他是位令家鄉驕傲的兒子。你還沒見過瑞特小姐,她也非常有魅力。」馬歇爾道。

  「湯馬斯瑞特會贏得黨內初選的。」基斯回答。

  馬歇爾毫不懷疑湯馬斯瑞特能贏得初選,不,若是一切順利,他應該能夠當選,不只是這次,甚至下一次,這代表著來年的總統大選他們能夠多一票——

  若是一切順利,他們也許真能扭轉這個地區的局勢。

  新西原社區的民眾已經忍受資本家許久了:財團假都更名義收購土地使當地的租金水漲船高,貧民流離失所,只是由一個貧民區搬到另一個貧民區,治安問題充斥著低收入住宅。

  馬歇爾就算再天真也得承認這社會仍有階級,貧富差異只是愈來愈大,基斯或馬歇爾的日常生活中完全不會涉足新西原區,若他泯著良心,他甚至可以假裝這個地方不存在。

  但的確有許多男女老少在那裡生活著,其中包括梅根威勒。

  她離開了一陣子,但似乎仍對在新西原區生活感到如魚得水。

  就如瑪利安曾說的,她將那些孩子帶了出來,但她們又回到原來的地方。

  他與基斯,也許還包括格雷森在內,連是否能安全通過新西原區都不確定,梅根到底如何在那樣的地方混得風生水起?


  馬歇爾回家時晚班的門房才剛上工,他問對方格雷森何時回來的?得到的答案是他沒見到威勒先生進出。

  但格雷森的車子已在停車格內了。

  「他一定很早就下班了。」門房以羡慕的口吻說道,替馬歇爾按了電梯。

  回到家後,馬歇爾依老習慣先換了衣服拿了酒瓶走向酒櫃,他還沒走進廚房就聽到兩人的對話。

  伊麗沙的聲調不似平日開朗,煩燥而激動地唸著什麼,一串西班牙文快得聽不清楚。

  「上帝!我的老天!」伊麗沙嚷嚷,「廚房是女人的地盤,這些事不該你來做吧吧。」

  廚具鏘鐺碰撞、接著是抽屜刷地拉開的聲音,伊麗沙氣憤地道在抽屜裝緩衝器簡直可惡。
  花俏!毫無用處!伊麗沙抱怨著。

  格雷森沉默片刻。

  伊麗沙轉而抱怨著裝在左邊的洗碗機不好用,他提議幫她,但她著惱地拒絕了。

  「他的媽媽應該要求他改變。」伊麗沙怒道。

  這世界的人不是都用右手嗎?那些左撇子都改了。古早時代左撇子是惡魔附身該被火燒死,她熱愛傳統,那些她見慣了相信一輩子的東西漸漸消失,簡直造反了。

  「可是我也是,你今天才知道嗎?」

  伊麗沙沉默了幾秒,氣呼呼地道她聽說格雷森離婚時就該想到了。


  馬歇爾默默轉身回自己的書房。

  比起伊麗沙的排斥他更訝異格雷森的反應,以馬歇爾的經驗來說,伊麗沙的反應雖然令人失望但算不上激烈,甚至可以說預料之中。

  他凝目注視著牆上的照片,家人的照片旁,另一張照片是三位少年穿著滑雪衣勾肩搭臂的合照。

  上次他與伊麗沙有說有笑,正是她來這房間打掃,她發現他更動了牆上的照片,問他那是誰,他隨口道兄弟,她也許一直相信著。

  馬歇爾拿起手機,給基斯發了個簡訊。

  我應該開始約會吧?

  基斯花了快兩分鐘打字:你要過來嗎?過來吃晚餐!現在!

  他是不是太令人擔心了?
  馬歇爾不禁笑了。

  然後他發現格雷森就站在門邊。

  「你看起來很開心。」格雷森有些訝異,「我從沒見過你這麼笑過。」

  「只是一位朋友。」馬歇爾說著就拿起隨身小酒瓶站了起來,領著格雷森離開書房,「你不認識基斯,下次我再介紹你們認識。找我有事?」

  他觀察了下格雷森的氣色,後者似乎很快振作起來,已不見昨晚的陰鬱。

  「我幫你收了一份快遞,是當日送達的急件。」

  兩人走進廚房,空氣中瀰漫著濃厚香氣,馬歇爾放下酒瓶,問道:「這香味是烤牛肉?」

  「你說你喜歡,我請伊麗沙教我,不過其實還是她做的。」格雷森說,「反正我有空……我總得做些什麼。」

  馬歇爾從流理台上拿起包裝得太過整齊漂亮的小包:「是這個?但我沒有在等什麼。」

  格雷森一聽皺起眉頭:「安全嗎?」又解釋道,「聽說有些瘋狂書迷會寄騷擾郵件給作家。」

  「那些出版社處理掉了,他們不會知道我的地址。」

  馬歇爾好奇地搖著手中的小包,毫不疑心的樣子令格雷森有些緊張。

  「我幫你開吧?」

  馬歇爾怔了下但自認問心無愧,拉開抽遞找出剪刀遞給格雷森。

  「如果是瘋狂書迷寄來的東西,我希望是裸照一類的。」

  格雷森似乎對左手剪刀很滿意,拿在手中卡嚓卡嚓開闔了幾下,問道:「如果是位八十歲的老先生怎麼辦?」

  「黑白相片我也可以。」

  格雷森笑出聲。
  他剪開紙袋,又剪斷包裝緞帶,伸手從袋中拿出個木盒,內襯的絲布間嵌著裝著茶葉的小金屬罐。

  馬歇爾噢了一聲,掩住臉心想不好。

  夾在紙盒上還有張卡片印著果核山滑雪場點燈派對。格雷森偏著頭唸出了卡片上的手寫字:「『你會來嗎?納許。』,字跡倒是很漂亮……剛剛的電話不是這位納許嗎?」

  「剛剛真的只是基斯!」

  「你什麼時候學會滑雪了?」

  「沒有,我不會。」馬歇爾否認,反問:「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滑雪?」

  「夏天時沖浪攀岩,此外你還會駕帆船和泛舟,冬天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馬歇爾的雙眼彎了起來,臉上有了光采:「原來你讀過我的書。」

  「讓你失望了,我只讀了作者簡介。你的書房不是有張滑雪的照片?」

  他說的應該就是三位少年的合照。

  馬歇爾不想提起諾蘭的名字,只道:「那是小時候,有人邀請我,我也只試過一次。」

  格雷森凝視他半晌,笑容淡了些:「我懂了。原來你不喜歡滑雪。」他放下手中的卡片,淡淡地道:「納許邀請你去果核山旅館參加派對,想去嗎?」

  馬歇爾沉默不語。

  「我建議你別去。果核山旅館的初級雪道彎度太大還有斷崖,你不會剎車的話,就算不摔斷腿也會摔斷韌帶。」

  格雷森不等他回答轉身就走,馬歇爾趕忙繞過中島追過去。

  「格雷森!」
  他情急之下伸手拉住格雷森,但格雷森抽身想走,拉扯之間馬歇爾突然發現他與格雷森掌心相貼,溫熱透過指間傳來,格雷森回握他?馬歇爾慌張地鬆手——

  格雷森似乎想說什麼,開口卻沒發出聲音。

  馬歇爾道:「等等……」

  格雷森已經攬過他的頸項,以手捧著他的臉頰,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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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2-9-23 18:49 編輯

留言

@RsR 嗯,遇到時才會意識到彼此的差異。 任務......可能忘了關門算不算?(往下看) 當然以後也還有其它的啦。 2022-9-25 22:26
RsR
我應該沒有看過唐頓莊園,但那句話我有印象耶🤔 每個人對事情的立場不可能完全相同,只是以僱傭關係來說,我以為至少能夠找讓自己相對舒心,而非時不時對個人特質戳刺的對象。 或許平時他們接觸很少,畢竟馬歇爾很忙,就算隱隱有感覺意見相左也沒什麼大不了,倒是格雷森住進來之後,頻繁接觸才凸顯出來。 說到這裡,在他們的關係中,伊麗沙應該有什麼關鍵任務吧?😏 2022-9-25 05:43
@羽feza 謝謝大人的留言和投餵 (感動~~ QQ 2022-9-24 23:54
@RsR 我也很想他們快點炸啊,但是他就是很能忍。 不曉得你有沒有看唐頓莊園,劇中的老奶奶也有句很有趣的台詞:如果我只和與我意見相同的人交朋友,我就沒有朋友了。 馬歇爾不理會她的種種意見不一致,只要她工作有好好做,就這樣。(大部份的時候我們也只能這樣啊。) 嗯,遠方是不是有台車呢? 2022-9-24 23:53
RsR
我本來想哀嚎,開頭那輕描淡寫帶過的態度是怎麼回事?明明上一章就要炸的感覺。 原來還不到格雷森的引爆點,他太會燜燒了😅難怪之前說,說開了之後是尺度無極限的一對,悶太久炸了就回不去了😆 馬歇爾為什麼要忍受伊麗沙?應該說,他大可以找一個沒有「任何」偏見的幫手,廚房是女人的地盤、左撇子是惡魔等,我懷疑伊麗沙是穿越來著,還能收集什麼樣傳統的想法呢?在她身上。 覺得格雷森一直試圖丟線索給馬歇爾,但他避免自己陷下去的做法,讓他看不仔細格雷森的各種微妙之處......嗯哼,要上車了嗎XDDD 2022-9-24 0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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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feza + 10 一口氣追到這裡,實在太好看了…!(詞彙力為0 總之,期待作者大大之後的更新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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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9-25 22: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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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家暴被害人〈16〉


  
  〈16〉

  馬歇爾就這麼找回二十一歲生日那晚消失的記憶。

  他不是醉得不省人事,而是他吻了一位直男。

  他與那群朋友喝得太多忘了彼此的界線,其中一人說他愛死馬歇爾了,他不在意馬歇爾是同性戀,只是婉惜他的朋友此生不會嚐到女人的滋味。

  「與男人接吻有什麼好?」那人心痛地道。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馬歇爾笑著搖頭,湊上去吻了他。

  一個錯誤的吻如同誤喝氰化物,瞬間神情驚恐,牙關緊閉,全身僵硬,馬歇爾的感覺也差不多,但他們都不肯認輸於是吻了又吻,那是他畢生最糟糕的五分鐘(可能沒有,但感覺非常漫長),人生中最大的污點,趁著爛醉沉入了記憶的深處。

  與格雷森的吻則完全相反。

  他的唇柔軟得不可思議,溫暖得讓他憶起初吻的甜美,那天他在稀微晨光中醒來,身旁的諾蘭熟睡時唇角竟有著可汲取的微笑,他真的忍不住……

  格雷森的手臂環上馬歇爾的腰,他拉近兩人的距離,馬歇爾攀著最後一絲理智,理智的另一端掛著矇矓意念:格雷森竟懂得如何與男人調情。

  馬歇爾睜眼,又說了一次:「等等……」
  

  「你說我不愛她了所以沒感覺,我現在有感覺了。」

  馬歇爾發現自己的大腿緊貼著格雷森的下半身,格雷森私毫沒有掩飾的意思,衝動令馬歇爾難忍地吸了口氣。

  他順應本能行動,卻不知自己在做什麼:「我今天才想起來,既然我們之間沒有合約……」

  「你閉嘴好不好?」格雷森的短促的呼吸震動他的耳膜,是笑,「不然就把你的手拿開。」

  馬歇爾當然不想將手拿開。
  欲望如油如蜜,他愈是熱切愈抓不住,他愈想擁有就愈感膠著,他想繼續沉溺,卻只能鬆手。

  兩人對上眼。

  「我房間?」馬歇爾試探般提議。

  格雷森咬著唇笑了出來:「我還以為……」

  馬歇爾根本不等他說完,握住他的手就將他往房間拖,沒想到格雷森掙開他:「等等,晚餐——」

  「別管它了!」馬歇爾哀嚎般叫了聲。

  「不行、我們花了好幾個小時。」

  幸好格雷森只是關了烤箱將烤盤拿了出來就回到馬歇爾身邊。

  馬歇爾重重吻了他一下,兩人像是等不及的高中生匆匆地離開瀰漫著肉香的廚房。


  格雷森一進房間就被馬歇爾推倒在床上,馬歇爾隨即覆上來吻著他,格雷森感到床墊在馬歇爾在膝蓋下微陷,但馬歇爾沒將身體的重量加諸在他的身上。
  他發現他喜歡馬歇爾覆著他的前額將他的頭髮向後撥,那動作使激情長吻變得溫柔。

  他單身了一段時間,觸碰間盡是熱情,但就像格雷森自己一樣,姿態熟練,他們已經習慣性事也知道如何做愛,他們早已是成年人。

  格雷森抬手,觸摸馬歇爾的耳針,馬歇爾卻迅速反手握住,迫他鬆手。

  「我明天不用上班。」格雷森突然說了這句話。

  馬歇爾聽了微笑了,將他的手托到唇邊吻了下。

  「你剛剛以為我會說什麼?」

  格雷森猶豫了下,馬歇爾卻以近乎著迷的神情望著他,以指背觸了他的下唇。

  「我以為你會在那裡就……」

  廚房play嗎?
  馬歇爾低低笑出聲:「下次,我保證。」


  *** *** ***

  電鈴一陣陣響了,穿過走廊與房門到達主臥室時已變成了背景雜音,又或是兩人太熱衷於正在進行的事情,誰都無心理會那個聲音。

  那聲音停了下,又不死心地再度開始。

  那樣的急促鈴聲帶來陰影,格雷森像是從某種咒語中醒來,他的身體冷了下來,他推了下馬歇爾,深吸口氣,說:「門鈴。」

  「我去應門。」馬歇爾同意,但他抽身離開之間又俯身在格雷森的唇際吻了下,以安慰般的語氣要求:「留在這裡。」

  格雷森不自覺緊繃的神色瞬間放鬆了些,他微笑了下。



  如果又是梅根搞鬼的話,他詛咒她下地獄——
  馬歇爾在心中想著,他在玄關整理了下衣著,一開門隨即怔了下。

  幾位穿著西裝的人立於門口,後面則是幾位制服警員,手放在槍套上。
  穿著西裝的人還未亮出了證照,馬歇爾就知道他們是誰,那些人全身上下都寫著同樣的特徵。

  馬歇爾挑眉,他認得其中一位,他還是助理檢察官的時代的舊識:「重案組的杰克麥法蘭?你又換搭檔了。」

  麥法蘭介紹了與他搭檔的年輕的警探,又道:「馬歇爾,幸好你還記得我,似乎不很方便?可以進去嗎?」

  「和梅根威勒有關?」

  麥法蘭以一雙沉著的灰色眼睛望著他,又以你心知肚明的神色望了下身後的人馬,這陣仗不是違反人身限制令如此簡單。

  馬歇爾點頭同意,敞開門扇,若無其事地領著眾人到客廳。

  在房間裡的格雷森似乎感到不對勁而走了出來,幾位警員如待命般繞到他們的後方。

  格雷森無視麥法蘭警探及他的同伴,向馬歇爾做了個手勢。

  馬歇爾怔了幾秒才明白,連忙以兩手梳了下他剛才被格雷森弄亂的頭髮,他見格雷森很鎮定,向眾人說了聲失陪就走進房間。

  格雷森微笑著目送他離去,轉向麥法蘭,開口:「各位是找我的,有什麼事我可以效勞?」

  「威勒先生,據我了解你的前妻申請了人身限制令,這幾位兄弟昨天才來過這裡,向你請教個令人不快的小問題。」

  「關於一封信。」

  「是的,一封信。不知從哪裡來的,也不怎麼浪漫,只是大學筆記本,隨處可見,但這封信上有她與你的名字。」

  「原來是關於這封信。」格雷森點了點頭,「我可以叫你杰克嗎?看來我們都是手寫時代的人,你有戴結婚戒指,我想你一定寫過一兩封信給你的太太,現在那幾封信應該在她那裡而不是在你的手上吧?」

  「我也是這麼想。」麥法蘭同意,「我們這幾位兄弟同情嬌弱的女人,一聽到她的抱怨就跑來了,真令人困擾。」

  格雷森聽了轉頭望了望身後的警員,警員們頓時有點狼狽,於是他沒有接話,只是等著麥法蘭到底要問什麼。

  麥法蘭誤會他的沉默:「你很鎮定。」

  「他們只是執行公務,而且那都是昨天的事,如果我沒有解決方案,生氣也沒用。過去的事就過去了。」

  「啊,我相信你,過去的事得讓它過去,我也離過婚。」麥法蘭抬起戴著婚戒的手指,「第三任太太。」

  馬歇爾從書房走出來,他走到格雷森身旁大方地坐了下來,給了格雷森一個安心的微笑。

  「嘿,杰克,你知道你不能在沒有律師陪同的情況下問他問題。」

  麥法蘭舉起兩手:「沒有,我什麼都沒問。不過你也算是律師吧?」

  「此刻我是他的朋友,他住在我這裡。」

  「他住在這裡多久了?」

  馬歇爾含糊地答:「幾個月。」

  麥法蘭點了點頭:「很漂亮的公寓,想必也很寬敞。我們上來的時候門房很不高興,他要我們用後門旁的僕役電梯,他不希望一大群虎背熊腰的傢伙嚇到尊貴的住戶。」

  「你若是先打電話給我,我會交待門房讓你們上來。」

  「傭人都由後門出入,因為住戶都不希望受到打擾,你的傭人也是吧?」

  「你看太多唐頓莊園了。」馬歇爾低聲笑了,「這棟大樓是上世紀的產物,原本就有僕役電梯的設計,你到底在影射什麼?」

  「今天下午,威勒太太的朋友在她位於新西原區的住處發現她。」

  發現她,梅根?被動的受詞?
  聽起來有些刺耳,格雷森皺了皺眉。



  

留言

@RsR 這個留言看起來很像想捏死某人,人家已經死啦。 嗯,的確,但她有過很多機會,不一定要如此結局。格雷森現在真的變成嫌犯了。 2022-9-28 00:54
RsR
是的,算起來是梅根搞的鬼,但來不及詛咒了,或許她已經下地獄,也可能太厲害,地獄不收。(欸,煞車踩得這麼急促,連我都想碎嘴一番XDD) 唉,她是不討喜的角色,但我沒想過作者大人會給她這樣的人生結局,看回生長背景和經歷,總是唏噓。不過,作為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格雷森,在這個節骨眼上真是衰爆了,死了也不讓你好過orz 2022-9-25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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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9-25 22: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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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死了。」

  麥法蘭的聲音消失在空氣中,有幾秒鐘誰都沒說話。

  震驚使得馬歇爾一時無法反應,麥法蘭的視線緊則盯著格雷森,馬歇爾心中警鈴大作,連忙轉過頭望向格雷森。

  格雷森驚得摒住呼吸,神色僵硬地瞪著麥法蘭,拳頭不自覺緊握。

  「怎麼……」格雷森發出疑問的聲音,接著又拒絕自己的反應,他將拳置於唇際,像是阻止自己的喊叫:「不,我不想知道!」

  「她怎麼死的?」馬歇爾望向麥法蘭。

  「我們還在調查中。」

  「吸毒過量,是嗎?」格雷森問。

  「你知道她吸毒?」

  馬歇爾猛然想起梅根塞名片給他的動作,那的確像是毒販交貨,順暢熟練且毫無失誤。

  「我懷疑過。」

  「她不是吸毒死的,但看來她死前遭受某種暴力。」

  某種暴力……?

  這句話太過具體,格雷森抹了下臉,透不過氣般站了起來,他身後的警員跨步阻止他離開。

  「我……」

  「通知山得斯。」馬歇爾對他說,又轉向麥法蘭:「無論你還想說什麼,格雷森的律師都必須在場。」

  格雷森一臉茫然,沒有動作。

  麥法蘭突然問:「昨天晚上十二點到今天清晨四點之間,你在哪裡?」

  馬歇爾怒喝:「麥法蘭!」

  「我在這裡。」格雷森回答。

  「馬歇爾。我是你的朋友,我們有併肩作戰的友誼。」麥法蘭鎮定地道:「你的安全令人擔心,有什麼人在屋裡你完全不知道。」

  「他說了他在這裡!」

  「這公寓太寬敞了,前門、後門,還有個『僕役電梯』。」麥法蘭加重語氣道。

  「你真的要我直說才明白?」

  格雷森猛然轉過頭:「不行!馬歇爾,不要!」

  「他在這裡!昨夜,我可以證明他整夜在這裡。」馬歇爾的話已衝口而出。

  麥法蘭與搭檔面面相覷,又瞪著馬歇爾,年輕警探發出了個清喉嚨的聲音,尷尬地道:「你是指,呃,你們其實是同居……昨夜你親眼看著他……」

  同居?如此老派的名詞。
  「不,我關了燈。」馬歇爾想著,以一種過度坦白的語氣回答。

  一位警員不合時宜地乾笑了聲,另一人露出吞下髒東西的不悅神情。

  麥法蘭似乎還想問什麼,他的手機卻突然響了,那是通非接不可的電話,他喚了聲長官。

  馬歇爾不可見的鬆口氣,嘴角勾起微笑。

  麥法蘭對著手機道:不不、長官,只是友善地拜訪,我們沒打算逮捕任何人。是,太晚了,馬歇爾先生需要休息,明白、是、清楚不過——

  麥法蘭放下手機,無奈地轉向馬歇爾:「你向警政署長告狀?有必要嗎?」

  馬歇爾聳肩:「為什麼不,我每個月都陪他打球,而且我真的想休息了。」

  他擺明了要趕人,麥法蘭眾人只得依言離去,出門前麥法蘭提醒格雷森最好不要出城。

  「格雷森想去哪就會去哪。」馬歇爾代他回答。

  格雷森卻阻止了他:「沒關係,我會待在城裡。」

  一群人就此離開了。

  馬歇爾關上門,他與格雷森對上眼,後者僵硬地瞪著他,馬歇爾轉身就跨著大步穿過房間。

  有件事刻不容緩、非確認不可。

  格雷森緊跟在他身後,聲音有顯而易見的怒氣:「馬歇爾!」

  馬歇爾沒回答他,而是直直走住廚房,腳步不停地繞過中島與酒櫃,直到後門。

  果然與昨天一模一樣。

  後門的內門半掩,外門扣上,果然,伊麗沙的確常忘了關門。

  馬歇爾鬆了口氣,關上門,思緒卻一片混亂。

  半晌,他才能夠回頭望向僵立原處的格雷森。

  「什麼都別說,也別問。」馬歇爾阻止他。

  「我簡直不敢相信。」格雷森喃喃自語,抬起頭,怒氣讓他藍色眼睛泛著一層霧,他瞪著馬歇爾:「騙子。」

  「我救了你。」馬歇爾冷靜地回答。

  「你以為這是考試作弊那類的事嗎?」格雷森提高聲調,「戴那,你對刑事警探說謊!這是犯罪。」

  馬歇爾的呼吸也一樣粗重,他比格雷森更清楚他做了什麼。

  昨晚格雷森真的不曾外出、一步也沒有離開嗎?他其實不那麼確定。他只是選擇相信。而信任就是這麼一回事,他不需要證明,他只是相信,沒看見,卻能肯定——
  但若是格雷森曾外出呢?若他真的對梅根動手呢?若是,梅根才是家暴事件的被害人呢?

  就算避重就輕,馬歇爾也有誤導辦案的嫌疑。

  諾蘭衛斯對著戴那馬歇爾耳語:「騙子。」
  戴那馬歇爾無聲笑著:「我救了你耶。」
  馬歇爾凝視著格雷森,低聲道:「如果你真的在公寓裡,我就沒有說謊。」

  「但你不知道。」格雷森回答,精疲力竭地坐了下來。

  兩人至此才能夠消化所有的訊息:梅根死了,格雷森吻了他,馬歇爾說謊……

  不久前的親暱缱绻像是太過輕浮的片刻,他們到底做了什麼?明明不久前還是陌生人。

  戴那馬歇爾說:「我其實不知道你有沒有作弊。」
  諾蘭衛斯回答:「那就是真的相信我了。」

  格雷森以雙手扶著額,像是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

  情緒如漲起的潮水漫過足尖,漸漸將馬歇爾淹沒。

  人生何其漫長。

  也許目標明確,也許朝著理想的方向前進,馬歇爾每每回首前塵,總是發現早已忘記自己曾經的模樣,當年的少年一定已不認出自己了。

  他曾不在乎地他有個老派、女性化的名字,因為父母呼喚他的聲音如此自豪,他的朋友稱呼他戴那令他感到溫暖,如今,已沒有人會這麼喚他。
  那個純真少年又到哪裡去了?

  若是諾蘭衛斯死而復生,此時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認得出來嗎?

  他們能認出彼此嗎?

  格雷森似乎想著同樣的事。

  「他是什麼樣的人?」格雷森啞著聲音問。

  馬歇爾的腦中一片空白,他找不到記憶中具體的形貌,但他聽到自己回答:「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快樂的時光。」

  「他常胡思亂想又很倔強,他從不道歉,但是會用奇奇怪怪的方法表達歉意。」馬歇爾笑了出來,「我們一起穿耳洞。」

  「我和他最後一次見面時,他總算學會了做錯事要說對不起,我們大吵一架,之後,你都知道了。」馬歇爾低聲道。

  「但沒有人知道這個:我吻了他,卻叫他去死,後來,他真的死了。」

  格雷森的臉上出現他從未見過的古怪茫然神情。

  他的手中拿著馬歇爾擱置於桌上的結婚禮物,上面並排刻著馬歇爾與另一個人的名字縮寫。

  馬歇爾發現自己錯了。

  格雷森與他想的也許不是同一件事。

  他問的,與他回答的,不是同一個人。


  〈家暴受害人 完〉
  


留言

@翾刖 謝謝投餵和喜歡!我的大大又給我留言了,感動! 沒錯,小時候無論如何單純,長大就變複雜了,寫第二章時有點遲疑:這翻頁會不會翻太急、前後跳太快了。第一頁就把諾蘭殺掉,手有點抖。 不過,人生有時也是咻一下十年就過去了啦(菸 嗯嗯,馬歇爾特質是他會抱著同一個信念堅持到底,那份租約他寫得有點衝,格雷森......雖然一直沒表示,他心裡是有馬歇爾的。 我自己也很喜歡擦槍走火那段,謝謝 ^^ 2022-10-8 23:39
另外想說說自己很喜歡他們差點擦槍走火,然而馬歇爾在格雷森叫了他的名字後,反而抽身離開的那一段。文字很美,也很溫柔,即使兩人都各自遭遇不少痛苦,我卻覺得作者的筆調柔軟。 2022-10-8 00:01
@RsR 我以後、以後再補償他們 XDDD。 欸,他們各自到底在想什麼呢?是說這一章繞著格雷森的往事,馬歇爾也有往事啊。 因為自責所以長大了變成寵夫魔人,是說,少年時期他也很寵諾蘭就是了,只是那是不自覺的。 2022-9-28 01:02
RsR
嗯哼,我可以哀嚎了!在急煞過後,停在這裡是違反善良風俗😤 嗯,那個麥法蘭才違反了很多善良風俗,他可能是——基於保護馬歇爾?雖然他一點都不領情、或者警察自以為的直覺之類的事,總之他的行為不恰當,格雷森還真能忍受。 我以為想的不是同一個人,卻是不同角度的同一件事呢?🤔無條件的相信一個人,那個在心裡烙印的人,那麼無來由又始終呢。 說吧,所以馬歇爾還要為此自責多久呢?😆 2022-9-25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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翾刖 + 30 至於槍械的問題⋯⋯雖然的確是個在台灣社會很沒有共鳴的主題,畢竟我們嚴格管制,但我覺得在這篇小說中並不違和也不無聊。一來是因為這件事是構築了成年馬歇爾的重要元素,所以和劇情是相關的,尤其格雷森不肯寄送合約那段簡直甜爆!二來是山仔這篇小說我一直當翻譯小說來看,所以在這個社會背景下相當合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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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9-30 22:4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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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薰衣草與鯊魚牙〈01〉


  〈01〉

  戴那高中入學的前一天晚上,馬歇爾太太特別來到他的房間,她給了他一個小盒子。

  「這是什麼?」

  高中入學禮物。她說,要他拆開。

  戴那撳開紙盒,是個黑色的皮夾。

  「你長大了,別再像小孩把錢捲成一捲存在餅干桶裡了。」她說著,神情亮了起來,「而且,你會和女孩子約會——光是想像你拿出皮夾付帳的模樣,嘖嘖,一定很帥,我真希望我能親眼看見。」

  戴那笑道:「我的餅干桶怎麼了?它讓我的錢特別香耶,而且女孩都喜歡餅干。」

  但他還是謝過她,她離開後,戴那再次細看那個皮夾,又拿出衣櫃內的餅干桶,那是個長方型白色的鐵餅干桶。

  戴那擁有那個餅干桶很久了。那一定是小時候某一年的節日餅干,餅干吃完後,戴那央求他的父親在餅干桶上打了個洞讓他存錢,他每次得到幾塊硬幣就扔進去。當他日漸長大,桶內的金錢也漸漸累積,戴那將之換成紙鈔,現在那裡已有好幾捲紙鈔。

  他拿抽出一張紙鈔放進皮夾中,這個皮夾還有個放證件的夾層,許多人會將相片或證件放在那裡,但他不覺得自己有相片能放進去,於是他還是將錢放回餅干內,皮夾收了起來。


  離開了月桂峰後,戴那的父母終於買了棟房子,那似乎意味著他們不會再搬家了。

  雖然跨了條河在另一個州,其實離月桂峰不到兩小時,然而對一個十多歲的高中生而言已足以切斷之前的連繫。

  他像是來到另一個世界。

  中學最後一年他仍維持保持著學業與運動的優等成績,他是那年的男生畢業生代表,在畢業典禮的時候上台致詞。之後,他整個夏天都在市政府辦的夏令營當團隊志工,照顧年紀幼小的孩子。

  一滿十六歲,戴那就在超市找了份收銀員的工作,學校、社團再加上打工,他每天都過得忙碌而疲累,他的父母以為是新環境的緣故,但他自己知道不是,他使出了渾身解術融入新的的社交圈,極力掙取最佳表現。

  他像是帶傷上場的球員,想證明什麼般拼命,同時又擔心舊傷復發。

  他的家人今後將在這裡生活,他不能再搞砸了。


  戴那平安度過九年級大部份的時間,那年聖誕節,戴那的父母給了他意想不到的驚喜,他在聖誕樹下發現了個蓋著毛巾的小提籃,裡面是隻黑白相間的貓,戴那高興地把貓抱起來搔著小小的頭。

  馬歇爾先生不很贊同:「應該養隻狗才對,狗可以陪他去跑步。」

  戴那僵了下。

  他的父親不知何時起認定自己已復原無望,他不聽妻兒的勸說也無視醫囑拒絕回診復健,體能退化許多,如今很少從輪椅中站起來,更不用提跑步。

  「今天還不算太冷,你們要不要去散步?」戴那問。

  他替父親穿上外套蓋了毯子,他還在父親手中塞了杯熱巧克力,在聖誕節早晨一家三口外出散步。

  他們一邊走一邊閒聊,戴那指給父親看校車停等處,那是個 T字路口,對面有棟路衝屋,那棟房子前院有矮圍籬還有個長長的外廊,在這個重要的節日,每家每戶都裝飾了樹圈或燈飾,但這棟屋子卻什麼都沒有。

  「你跑得快不快?」坐在輪椅中的威廉馬歇爾突然問。

  「今年他是同組第二名吧?」他的太太回答。

  「棒球呢?」他父親問。

  戴那只是唔了一聲。

  另一份禮物是一雙昂貴的慢跑鞋,他猜兩樣都是母親準備的。

  戴那再看了那棟房子一眼,那矮矮的一棟平房讓他想起月桂峰,他有點慶幸他們不再住在那裡。



  一入春,整個社區的空氣中飛散著白色的棉絮狀物,薄薄地鋪在草叢與地面,也常在戴那練跑時黏上他汗溼的手臂與額頭,他起先不知那時什麼,接著發現那來自路衝屋的前的一棵赤楊木的白色花序。

  路衝屋的屋主是年長的布朗夫婦,他們的圍籬邊早早就抽出了許多花朵,還有一叢叢的金色灌木,天氣還沒變暖,已看得出這個庭院有數量多得驚人的花草。

  戴那不確定屋主擅於園藝或相反,這一叢那一叢的花草看來生氣蓬勃卻雜亂無章。

  這天他經過 T字路口時,路衝屋的布朗太太從走廊下伸出頭,叫了他的名字。

  「你這個年紀的男孩應該有很多想要的東西,你想不想打工?」

  布朗太太最近扭傷了腳而不良於行,她需要有人替她整理屋內外,而布朗先生總是很忙。

  「你們學校有個男孩會幫我跑腿買東西,但他不會整理房子。」

  戴那同意他每天下課後就會過來看看她需要做些什麼。


  布朗家的成員只有夫婦兩人其實很乾淨,戴那只打掃那些需要挪動傢俱的地方,大部份的時間都是幫忙整理庭院,這讓戴那大大鬆了口氣。因為布朗家的氣氛與房子的外表一樣陰沉。

  布朗太太大部份的時間都待在花園裡或前廊,布朗先生如果在家的話,卻多半待在室內,他們對戴那都算和善,卻很少與對方說話。

  布朗太太則指導他辨認花木,清除雜草,原來看來都一樣的植物漸漸有了名字,他們除了付錢給他還會請他吃點心,兩人沉默嚴肅但其實不難相處,那些看來嬌弱的植物也比想像中堅韌許多。

  戴那平時為打工與社團忙得團團轉,這天他好不容易空出整個下午的時間給布朗太太,他費了好大的功夫將漫生的金黃色連翹剪除,再將花圃中的土壤翻過,布朗太太訂了許多花苗,待花苗一到就可以種下去。

  工作終於結束後,他以屋側的水龍頭清洗工具,再沖乾淨雨鞋,他的全身都沾了沙土,他乾脆彎下身將整個頭伸到水龍頭下,讓清涼的水流帶走身上的汗與熱氣。

  他立起身時,發現有個人站在圍籬外看著他,那人穿著一件粉紅色的 T恤,戴了一條皮項鍊,墜著一只淡色的鯊魚牙。

  「你,呃,這樣做可以嗎?」那人困惑地道。

  戴那看看自己,他的無袖上衣幾乎溼透了,一半是汗水,一半是從頭髮上滴下的清水,灰色的布料貼著胸口與背部。

  隨著肩膀變寬,戴那的體形也漸漸變得結實,肌肉若隱若現,他已有成熟男人的輪廓。

  「我剛才幫布朗太太剪草,很熱。」溼衣服走走就乾了,應該沒什麼不可以吧?

  「可以想像。」

  布朗太太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奧利佛?是你嗎?」

  奧利佛應了聲,向戴那點了點頭就走向停在路邊的紅得發亮的吉普車,從後座拿出兩個超市紙袋,三步併兩步跨上階梯進屋去了。

  戴那想起布朗太太提過有人會替她跑腿,但他沒想到那個人有輛車。

  他知道那個人,比他們高一年級,曲棍球隊的奧利佛。


  某一天,馬歇爾太太從超市回來時帶了一小包貓飼料。

  戴那一直以打工賺來的錢支付貓咪的開銷,他吃驚地道:「這個很貴吧?」

  「寵物店的那個女孩……艾利,她叫住我送我的,她說她也是長跑校隊,你記得她嗎?」

  「記得。」


  艾利加入長跑隊和戴那有些關係,而戴那認得艾利則是因為約拿的緣故。

  約拿是位高而瘦的男孩,害羞得有些古怪,九年級時他的置物櫃就在戴那旁邊,戴那進出時總會邀他一起行動,戴那的幾位朋友偶爾捉弄約拿但也不真心討厭他,久而久之,幾人就常一起吃午餐。

  九年級最後一天,學校在體育館舉行期末派對,體育館四處綁了氣球,音響中播放著歡樂的流行音樂,戴那與一群朋友坐在籃球場看台上吃披薩和可樂,坐在戴那身旁的亨利翻著紀念冊告訴戴那這位女生會跳舞、那位女生那種髮型得在沙龍坐四個小時等等。

  約拿來找他們:「幫我簽,簽在這裡。」他指著兩條淡淡的鉛筆線,他無視其他人,只要求戴那與亨利。

  亨利拿過約拿的紀念冊,按他的要求簽了,卻有些忍不住:「老兄,還畫線耶,簡直像報名表,要不要我把全名拼出來?」

  一群男生起鬨地打趣約拿,其中一人大聲說:「依據本州不成文高中生校園友誼法,我,九年級亨利麥康明克在此聲明,約拿宅男做的任何蠢事與本人無關。簽字、蓋章——」

  亨利瞪他一眼:「笨蛋,我的姓是麥康尼!」

  戴那見約拿真的不要其它人簽名,簽完後就將紀念冊闔上還給約拿。

  「你們已經找了女生簽名嗎?」約拿問。

  戴那根本沒注意誰簽了誰沒簽,他的紀念冊每次一拿出來就被傳到不知道哪裡去,早早就每頁都簽滿了。亨利也差不多,他們還買了螢光馬克筆替朋友簽名留念,相形之下約拿的紀念冊簡直乾淨得可憐。

  亨利得意揚揚地豎起自己的紀念冊,有些一看就是女生的簽名,字體可愛許多還加上了星星、笑臉等圖案等等。

  「不過我女朋友還沒簽。」亨利翻到最後一頁,那一頁同樣被簽得滿滿的,幸好亨利聰明地在中央畫了個大大的紅色愛心,沿著愛心邊線還寫著禁止進入的字。顯然是留給女朋友專用。

  約拿嘀咕了個女生的名字,「……不曉得她肯不肯簽我的紀念冊。」

  戴那與亨利互望一眼後恍然大悟,那是亨利的女友的好朋友,幾位體操隊的女生總是同進同出。

  「我們去找她們吧。」戴那建議。

  體操隊的女生正在籃球架下聊天,她們一見到亨利等人過來了,也拿出自己的紀念冊,她們大方地簽完亨利的紀念冊,又翻了半天才在戴那的紀念冊找到空白處簽字。

  約拿喜歡的女生就在他們面前,戴那暗自推了下約拿鼓勵他趁機遞出紀念冊,約拿卻遲疑著沒有動作,就在那幾秒,亨利的女友尖叫了聲:「艾利!她回來了!」

  他們一抬頭,有位短髮的女生支著拐杖、小腿打著石膏,才從邊門才進入體育館,她已經因傷缺席了一週,好不容易趕在期末最後一天回來參加派對。

  幾個女生就這樣尖叫著跑走了,戴那看向約拿,後者一臉失落,一旁的亨利白眼都快翻到背後去了:「老兄,要把握機會啊!」

  戴那因此記得了艾利這個名字。


  因為約拿的緣故,他們比之前更常與體操隊的女生相處,然而約拿的事還沒有進展,反而是艾利先加入了長跑隊。

  最後一次練習後,艾利問戴那要不要一起出去玩,戴那回他會好好想一想,如今,馬歇爾太太帶回來的昂貴貓食像是向他索要答案一樣。

  幾週後,他知道了艾利的另一個身份。

  那天,戴那將超市制服掛回櫃子裡後打卡下班,他對同事們揮手說再見,走到雨棚下牽單車,突然一股力道將他向後扯。

  奧利佛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一隻手緊抓單車座椅,瞪著他:「戴那,你到底會不會和我妹出去?」

  「誰?」

  「還有誰?當然是艾利!」

  「她怎麼會是你妹妹?」

  「我們的父母離婚了!別說廢話,會還是不會?」

  戴那不確定哪一個答案可以阻止快要暴走的奧利佛,他道:「我畢業後就要入伍當兵。我不想也不能交女朋友,除非她也要去當兵。」

  「什麼?」奧利佛呆住。

  「別說出去。」

  戴那說完就跨上單車,他離開時,奧利佛似乎仍站在原來的地方。

  這就是戴那的父母親的故事,他的父親以從軍為由拒絕母親,她便決心入伍,整個故事即浪漫又勇敢,小時候他聽他們說過很多次。
  不知何時起他們說起這個故事戴那開始感到尷尬,如今則感到窒息。

  他回到家時,發現櫃子裡又有一包昂貴的貓食,再加上之前還沒用完的,兩包併排站在一起。

  也許他應該與艾利出去。

  要是他能夠和艾利出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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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R 是啊XDD 戴那多少有點像她。 2022-10-2 04:32
RsR
哇,戴那的媽媽為愛好勇敢!😯 2022-10-1 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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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9-30 22:4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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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薰衣草與鯊魚牙〈02〉


  
  〈02〉

  這天戴那離開超市時稍微瞄了眼寵物店,他為了避免麻煩總是得繞道到另一家寵物店,但今天艾利不在店裡,他推門走了進去很快拿了包貓食。

  從收銀機後方站起來的人竟是奧利佛。

  「幹嘛那麼驚訝?這是我媽的店。」

  「我不知道。」

  戴那掏出皮夾放了張紙鈔在桌上,奧利佛找了錢卻不給他:「上次那個是藉口嗎?」

  「拜託。我站了四個小時才剛下班,放過我吧。」

  奧利佛放鬆身體倚向櫃台,以兩肘支撐著身體,拉近距離看著戴那,微笑著:「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那是個很好的藉口。」

  戴那發現他除了英俊的臉還有健壯的手臂,他的肩膀很寬,已完全發育成一位男人。

  戴那無語瞪著奧利佛,半晌才道:「東西和錢給我。」

  「當然。」

  奧利佛遞過紙袋,而後是零錢,他們的手指相觸,奧利佛的手溫很高,戴那迅速抽回手。

  「膽小鬼。」奧利佛哼了一聲。

  戴那落荒而逃般離開寵物店。

  他回到家才發現奧利佛在袋中丟了幾包貓零食。


  那年戴那最後一次在布朗家打工,布朗太太買了一束槲寄生,戴那幫她掛在前廊正上方,掛好後她抬頭看了許久。戴那問她需不需要調整,她說不用。

  布朗太太的腳傷早就好了,入秋後花園裡也沒事可做。幸而賣場在年底購物季得僱上許多臨時僱員,戴那憑著他的經驗找到了第二份工作,他又忙了起來。

  他幾乎把其它的事拋到腦後,直到午餐時約拿突然提起,他才發現約拿最近有點垂頭喪氣。

  「她大概不記得我的名字吧。」約拿小聲說著。

  「你得設法讓她注意到你,至少去買件工裝褲嘛。」亨利說。

  約拿彎身看了看自己的直筒牛仔褲和寬鬆馬球上衣,又看看其它人:「牛仔褲有什麼不對?」

  亨利將手臂掛上戴那的肩膀,像是要戴那同意他:「看起來像上世紀的人耶,老兄。我爺爺有一套和你一樣的衣服。」

  戴那那天剛好穿了件工裝褲與合身的黑色上衣,那是他和母親一起挑的,但他的腦中突然浮現奧利佛,印象中奧利佛是穿著工裝褲吧?棒球帽帽舌向後,手腕上戴了幾個顏色鮮艷的橡膠手環。

  戴那突然感到渾身燥熱,他拿起桌上的飲料喝了一大口,約拿叫道:「欸,那是亨利的可樂!」

  「他還沒喝過,而且他不在乎,對吧?」戴那轉向亨利:「明天我再還你。」

  「胡說八道!這杯我請你!」亨利對戴那道。


  亨利就是如此大方的人,戴那從月桂峰轉學過來後第一位認識的朋友就是他,從中學到高中,老師和同學都很喜歡他。

  亨利與家人到超市時,總是讓其他人去購物,他自己則站在戴那身旁幫他遞紙袋順便聊天,超市的其它店員與老闆也不在意亨利這麼做。

  這天亨利一邊看著慢吞吞的客人,一邊對戴那道:「我在想我們應該幫幫約拿。」

  「怎麼幫?那傢伙連聊天都不會。」

  「據我所知那位女生沒有男朋友,沒有喜歡的人,可能也不知道有人喜歡她,約拿還是很有機會的。」

  戴那不可思議地望向亨利,一點都不想知道亨利怎麼知道的,亨利卻自己說出來:「我問了我女友了。我本來想來個雙約會:我和我女朋友,約拿和她,可是她們說很奇怪,所以我想來想去,終於想出了個辦法,但需要你幫忙。」

  「不要。」戴那一秒就猜到亨利想說什麼,一口拒絕。

  「拜託啦!我有優惠券,去遊樂園不會花多少錢的。」

  也許是總是愁眉苦臉的約拿真是太煩人了,更有可能是戴那受不了亨利的叨念,他最後還是同意與亨利等人去遊樂園。

  亨利一等戴那打工結束,便興沖沖地拉著他計劃著日期時間,他們很快發現問題不在其它而是交通工具,他們可以坐公車,或是……

  戴那要亨利看著自己的單車,自己走進寵物店,奧利佛在收銀台後方看雜誌,一見他就抬起頭。

  戴那指著外面的亨利:「我們想去遊樂園,你可以載我們去嗎?」

  「那我呢?」

  戴那猶豫了一下:「……我以為現在是曲棍球季,隊長都很忙,不過如果你想邀你的朋友的話,當然可以。」

  奧利佛拒絕:「不要。就如你說,我很忙。」

  「好吧。到時別怪我沒說。」


  去遊樂園那天他們還是見到了奧利佛,奧利佛載著艾利到了遊樂園門口放她下車,趴在駕駛盤上看著一群低他一屆的男女生高興地吱吱喳喳,奧利佛臉色陰沉,頭頂冒著黑煙。

  幾位男生早就到了,約拿的神情比平日更緊張,連招呼也不打,只是站在兩位朋友身後。

  戴那將錢交給亨利讓他替自己買票,自己走向奧利佛,彎身後車窗看著他:「你該走了,這樣瞪著我們,很難看。」

  奧利佛爆出一串粗話,粗暴地發動車子,紅色吉普車發出如生氣般的轟轟聲揚長而去,

  戴那往旁邊跳開一大步,他笑了。


  顯然去遊樂園的確幫上約拿,那天之後約拿像是打開開關一樣對女生的態度變得自在許多,不久還換了新髮形,他仍舊有些古怪,但至少不再穿扣到領口的格子上衣,他在追女朋友已經是男生間公開的祕密。

  自那時起,奧利佛總是會送艾利到寵物店打工,只是,她不用顧店時,奧利佛也常出現在戴那面前。

  奧利佛將那台醒目的吉普車停在超市門口,毫不在意其他人眼光扣扣扣地敲幾下窗戶,待他引起戴那的注意後,再繞到入口進入超市。

  某天奧利佛拿著提籃來結帳時,亨利正拿走戴那頭上那頂每位收銀員都有的應景聖誕帽,戴在自己頭上:「你戴起來像傑克格倫霍,我戴起來像誰?」

  「別蠢了,快還我。」

  奧利佛開口打斷他們:「喂,戴那。」

  亨利眼睛瞪得老大,戴那老練地拿起輸送帶上的商品,一邊刷條碼一邊以收銀員的語氣問:「嗨。今天好嗎?」

  奧利佛應了一聲,付了錢後接過戴那給他的袋子,走掉了。

  待奧利佛走遠,亨利困惑地:「他這是幹嘛?他常來?」

  戴那聳肩,他不能替奧利佛回答。

  奧利佛有時只是抓幾把糖果和可樂,有時他手中捏著購物單,但他總是選戴那的收銀台結帳。

  那年是二零零三年。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在這一年宣告雞姦法違憲,同性性行為除罪化。


  

留言

@RsR 謝謝喜歡^^ 嗯,我想是因為那邊是諾蘭視角,這邊是戴那視角的緣故吧。 2022-10-2 04:34
RsR
我喜歡新環境裡的孩子們,或者說感覺這個環境比較單純友善。這邊的孩子們各不相同,各有特色,每個在我眼裡都可愛☺️ 2022-10-1 0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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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10-3 23: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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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薰衣草與鯊魚牙〈03〉


  
  〈03〉


  新的一年開始時,戴那打臨時工的賣場經理有意讓戴那轉正,戴那謝過他後有禮地拒絕了。

  路衝屋布朗家的打工其實還沒開始,也不是有其它更好的工作,而是他決定在十一年級開始之前考一次SAT。

  他的功課一直很好,考了一次模擬考後他也知道自己的程度,他要進入州大不會太困難,但他還需要獎學金。他打聽過,聯邦政府設立了退役軍人子女的獎學金專案,他打算申請看看。
  他有愈多的資源選擇就愈多,說服他的父母也許就更容易些。

  戴那打算滿十七歲就申請成為後備軍人,畢業後上大學,但他會每月回營受訓、每年服役幾週,直到服役滿六年,不,他可以承諾他的父親,他會以後備軍人的身份服役二十年,直到取得退伍軍人資格……

  用一個二十年的承諾與每年幾週的時間換取上大學的自由似乎很划算,至於大學之後的出路就到那時再說吧。

  戴那將自行車牽入屋旁的雨棚下鎖好。

  他一走進家門就聽見一陣爽朗的笑聲,有男有女,他的父母之外還有別人,一定是父親的同袍舊識,只有他們來訪時父親才會這麼開朗。

  戴那放下背包走向客廳向眾人打招呼,那人也很高興地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們只坐下來聊了一會兒,那人就告辭了。

  那人走後馬歇爾先生的興致仍舊很高,戴那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父母親這麼高興,他有些忐忑。

  「你們聊了什麼?看起來很開心。」戴那如常幫忙準備晚餐,一面問。

  他們的房子有個比例而言很大的廚房,流理台與鍋爐沿牆設置,中央是他們吃飯的桌子,為了方便輪椅進出,那張桌子是張較小的四人桌,椅背低矮,可以推到桌子下,空出大片走道。

  剛離開的客人仍在軍中服役,他就是戴那打了電話請教獎學金的事的人。

  馬歇爾太太從烤箱拿出麵包,父親則坐在一旁,手中拿了瓶啤酒,難得沒有馬上回到他的起居室。

  「他放假來看看朋友,她是你的高中老師。他們說你在學校表現非常優秀。他說、他建議……」

  馬歇爾太太停頓了下,臉紅了起來。

  她的神情就如送他入學禮物的皮夾那時,難以壓抑自己的興奮,她閃亮的雙眼凝視著戴那,以一種揭開謎底的口吻,說:「戴那,他說,我們該申請西點軍校——」

  她的聲音充滿喜悅,他的父親已經喜不自勝地笑了出來。

  戴那怔住:「什麼?我沒想過……」

  「你當然沒想過。西點軍校、老天!我也從沒想過我兒子有可能去西點軍校!」若是他能站起來他會過來擁抱戴那。

  約翰告訴他們戴那身為退役軍人的子女有申請優勢,而他們的某位朋友是陸軍上將可以替戴那寫推藨信等等。

  「你媽告訴我你平均成績一直是A,連個A-都沒有。」馬歇爾先生大聲道:「你那顆聰明的腦袋一定是像你媽!」

  馬歇爾太太也不再掩飾她的激動,她的眼框突然有些溼潤,她喚了戴那一聲:「我知道你其實不想畢業後馬上入伍,西點是全國最好的大學之一,這樣最好,對不對?」她說完就走過來擁住戴那。

  「戴那,你以後也許也能當上將軍。」馬歇爾先生無視太太突如其來的感性,興奮地道:「『戴那馬歇爾上將』,哇!」

  戴那拍了拍馬歇爾太太安慰她,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神情,他的父母都將戴那反應不過來的表現解釋為驚喜。

  馬歇爾一家的晚餐在鍋爐上滾著,桌上的麵包冒著陣陣的香氣。

  「媽,烤箱沒關……」

  戴那的心臟在胸腔中重重地跳著。

  廚房似乎比平時還溫暖,熱得幾乎讓戴那有些喘不過氣。


  *** ***

  戴那還無法消化他的震驚,隔天他的父母又給他另一份驚喜,他們幫他找了能夠提高SAT成績的補習班,並替他付錢報名。

  戴那原本拼命打工就是為了上大學的費用,現在他突然不用擔心這些反而更令他手足無措。

  春天時他一樣來到布朗家打工,布朗太太教過他的事不用再教第二次,他用同樣的效率整地,布朗太太決定在前院種上整圈薰衣草,中央鋪上碎石,也許再放張石凳,戴那花了幾天的時間整地挖土,布朗太太卻突然改變主意,她不要碎石與石凳了。

  她要戴那把土填回去,灑上種子再鋪上稻草屑,她仍會付戴那這天的薪水。

  戴那那時還不知道這片草地有一天會救了他,他只有種做白工的無力感。

  他就如許多人一樣知道金錢不是全部,然而他一直無法感同身受地理解寬裕卻身不由己的茫然,直到此時。

  那似乎是個令人焦慮的春天,亨利同樣有困擾,那困擾也令亨利焦燥不堪,他與女朋友自情人節後就開始吵架。

  十年級的學期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過去,戴那參加了八月的考試,他的分數遠超過進入西點的成績。


  十一年級一開學,戴那與亨利有一半以上的時間同班,他們的置物櫃也非常近,他與亨利原本就很熟,現在更是熟得不得了,某天亨利拜託他一件事,他一怔,亨利已經把錢塞給他了。

  「錢先給你,拜託了。」

  他趁超市人少時買了亨利拜託的東西,但他不能帶到學校,只好要亨利在下課後到長跑隊練跑的公園見面,戴那把紙袋交給了他。

  「收據和零錢也都在裡面。」

  「謝謝、謝謝!老兄,感激不盡。」

  「你確定?」戴那忍不住問。

  「她老是抱怨我不夠愛她啊。」

  女生說這句話是指做愛的意思嗎?戴那心想。

  「等明年的舞會如何?第一次應該特別一點吧?」

  亨利睜大眼睛看著他,爆出笑聲:「老兄,我還以為你早就已經有經驗了,特別什麼的聽起來很娘娘腔耶。」

  戴那無奈地抓了抓自己的短髮,他感到不妥,卻不知該怎樣勸阻亨利。

  亨利又說:「總之,我幫你問了我姊,她可以載你去火車站,但你要自己回來。你什麼時候想去?」

  戴那回過頭,雙眼發亮地看著亨利:「下週三老師要開月會,我們十一點就下課,我在學校門口等她。」

  「我和她說。你不會要做些什麼危險的事吧?可別逃家什麼的。」亨利不安地問。

  「我只是想去看個朋友。」


  週三中午,戴那生平第一次搭上了遠程火車。

  亨利的姊姊在市中心讓他下車,市中心的火車站是跨州火車交會的大站,她替他省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他買了票,沒有人在月台阻攔,也沒有人送行,火車開動之後,他回頭看著,月台愈來愈遠,鎖在車尾的單車隨著火車前進微微晃動。

  兩個半小時,他就會到目的地。

  他從背包中拿出地圖攤開,他花了好大的工夫弄到這份地圖,也已經研究它許久,現在連街道名稱都快背起來了。
  他在可能的單車路線畫了紅線,終點都通往同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在地圖上是兩塊米灰色的梯型。

  地圖下方的地標寫著:米爾頓預備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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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R 嗯,其實關於父母的心情看到現在也有所感悟。對未來的規劃,希望子女進同一行,因為可以替子女做得更多,為什麼不呢? 有很多時候,誰都不是壞人(當然也有出於面子或私心,像悍兔的無人等候寫的是這方面),但是造成了遺憾的結果。 我也可以想像父母無法放手的心情,我自己就是那個父母最擔心的小孩(大概是因為最常暴走),無論如何,也是平安長大了。應該算吧。 只是,有時這樣的想法逐漸變成期待。在這個故事裡,讓戴那有壓力的是這份期待。 當然是,他不好意思去買啊。 2022-10-5 05:59
RsR
我想到的是父母是什麼職業,通常都會希望孩子走類似的路,一方面是因為藉由自身的人脈資源來幫助孩子,但在另一方面害怕孩子走向自己不知道的路,離自己越來越遠。 有了孩子之後,某部分認知到,有分離焦慮的狀況其實是父母更嚴重,而且可能到死都不能完全放手。好像扯遠,又好像......嗯,就是這樣。 那袋子裡是開車必備用具嗎?XDDD我以為那是不難取得的東西🤔 2022-10-4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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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10-3 23: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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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薰衣草與鯊魚牙〈04〉



  〈04〉

  米爾頓預備學校位於一座人口不到兩萬人的小城,火車在小城外就往南方開去,戴那離目的地還有將近十哩的距離,他下了火車後就跨上單車。

  初冬的天氣很晴朗,然而戴那立即遭遇了只看地圖無法預見的困難,延著山勢建造的小城有許多起伏的山坡,不是非常徒,但他無法像平日一樣騎得那樣快,他足足騎了一個半小時才看到米爾頓預備學校的鐘塔,同時也聽見了最後一節下課的鐘聲。

  他連忙看了下錶,加速衝往校門口。

  他不曉得住校生的生活到底是怎樣的,但下課後應該更難找人吧?

  戴那扺達門口時剛好趕上第一批學生離校,米爾頓預備學校有少部份的通勤生,他避開指揮交通的警衛與老師,攔下一位學生。
  那人想了想,要他繞到側門。

  「住宿生應該都回宿舍了。」

  戴那調頭往宿舍騎過去,圍牆漸高,到了宿舍已是連翻牆都不可能的高度,入口處是座漂亮的石拱門,連向鋪了石片的中庭,像是馬車時代的馬伕備馬接車的地方。

  一旁的小屋就是警衛室,警衛是位看來很和善的白髮老人,戴那報上了諾蘭的名字,警衛查了查手邊的資料,道:「今天不是參訪日,他也不在外出名單上,你們忘記事先通知了吧?」

  戴那的心裡一沉,原來私立學校還有參訪日這個規定。

  「我幫你問問好了,他住哪一棟?」

  戴那對諾蘭的宿舍毫無所知,警衛花了一番工夫才找到諾蘭所住的宿舍,打了電話後過了幾分鐘,一人走進警衛室。

  「謝了,吉米。我來處理。」那人對警衛說。

  那人身上不是學生制服而是套白色V 領毛衣與長褲,但戴那看得出來他仍是學生。

  那人對警衛的態度就如同一位成年人,很習慣發號施令,天生擁有許多,像是所謂的……有錢人家少爺。
  戴那想著,懷疑著諾蘭怎麼從不曾給他這種感覺。

  「你要找諾蘭衛斯?我是諾蘭的宿舍長。」

  「什麼長?」戴那困惑地問。

  「宿舍長,他住在我負責的那一間宿舍。通常我們只在參訪日讓外人進入宿舍,但是情況允許時也可以破例。例如,我同意的話。」那人解釋,語末微微一笑,拿出手機。

  那隻手機與諾蘭的手機同樣的款式,是隻藍黑色的黑莓機。

  「你叫什麼名字?」

  戴那與諾蘭最後一次見面的情況很不愉快,而且有些話得當面說才行,更何況他不確定自己不請自來會不會又給家人惹上麻煩,他猶豫了下,回答:「艾倫。月桂峰的鄰居。」

  「艾倫,諾蘭現在不在宿舍,你想的話,我可以幫你傳話。」

  戴那不禁失望,連忙問:「他在哪裡?如果他很快回來,我可以等一下。」

  「他沒告訴你嗎?他這幾天和其它的隊員離校參加科學競賽。」

  戴那一怔:「他參加哪一組?」

  「應該是數學吧?他非常喜歡數學,整天和那群數學宅在一起。怎麼了?」

  戴那已忍不住笑了出來:「沒什麼。」

  戴那以前也參加過科學競賽,那時諾蘭還因為他太忙而鬧脾氣,但他領獎後諾蘭看著他的眼神,讓他感到非常滿足。
  他用那次比賽的獎金替諾蘭買了一份禮物,不曉得米爾頓預備學校准不准男生戴耳環?

  手機響了幾聲,那人皺了下眉,問:「你沒收到他的簡訊?」

  那人將手機轉向戴那。

  我:LOL
  新來的紅髮小子:怎了?
  
我:有人找你。
  新來的紅髮小子:誰?
  我:艾倫。月桂峰的。
  新來的紅髮小子:LOL。他跑來幹嘛??我簡訊他。謝了。

  諾蘭一旦簡訊艾倫,戴那就會穿幫了,他不敢想像諾蘭與眼前這人會有什麼反應,只得轉身跨上單車:「手機沒電了,算了,就這樣。」

  「什麼?」那人驚訝地道,眼前的手機已響了起來,那人按下接通鍵,「嗨,諾蘭。」

  「嗨。」

  戴那腳步一頓。

  就算許久沒見,戴那也可以想像諾蘭的神態,那聲招呼後短暫停頓,彷彿對他微笑,但他也很快意識到諾蘭不是與他說話。

  「這位艾倫長什麼樣子?」諾蘭問。

  語調中的困惑與其它的的情緒一樣和緩,輕微的口音,那的確是記憶中諾蘭說話的方式。

  但是,如同戴那自己一樣,過了變聲期後諾蘭的聲音變得低沉許多,若不是事先知道那是諾蘭,戴那根本認不出來,透過電話才意識到這件事,更令他心頭一痛。

  他們早已不再是月桂峰的青澀少年,他到底為什麼冒險跑這一趟?

  那人打量著戴那:「一般男生的樣子,短頭髮,超短,像軍人的平頭……」他盯著戴那,問,「呃,那是真的耳針?」

  「你說什麼?」諾蘭似乎非常震驚,提高聲調:「他怎麼來的?」

  「他騎單車……喂、等等!」

  「拜託!馬上把電話給他!」

  但戴那在聽到諾蘭的驚叫那一刻就已刷地將單車調頭、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了警衛室。

  他沒聽到那人抱怨今天根本不是參訪日,他不知道諾蘭激動地動用榮譽學生的參訪特權、強迫那人想辦法把戴那攔下。

  他更不知道諾蘭因此放棄比賽,衝動地脫隊返校找他。


  *** ***


  戴那睜眼時看到一團白色的東西從眼前移開,他的貓在他的頸邊嗅來嗅去,像是試圖喚醒他,他一驚連忙坐起身,貓咪叫了聲跳下床,在他床邊繞圈喵喵叫著,像是抗議他的粗魯。

  他彎身搔了下貓咪的頸項,在心裡默默地道歉。

  他連著幾天晚上回家後就在網路上搜尋,他找到了幾個科學競賽的網頁,但獲勝名單中都沒有米爾頓預備學校的名字。

  也許是網站更新得太慢,況且,科學競賽不只那幾個,也許諾蘭參加的不是那幾場也說不定。

  可以肯定的是,諾蘭在進入米爾頓中學後過得不錯,科學競賽的準備不是一兩天的事,名列參賽隊伍也將有助於申請大學,諾蘭的確往原先希望的方向走了吧?

  相較之下,妥協準備申請西點軍校的他似乎已經認輸了。

  戴那想著,情緒不禁有些低落,他的沮喪連打工的超市店長都感覺到了。這天店長確認他身體沒事後,就要他到停車場將推車收回店裡,這是份可以喘口氣呼吸新鮮空氣的差事,戴那套上反光外套後就走了出去。

  大門右邊站了位紅衣救世軍,叮鈴叮鈴搖著募款鈴,左邊則是幾位高中生,戴那瞄了他們一眼,他不認得他們,但認出他們的背包上貼了個手掌大的織物,圖案是隻看來兇狠的狼,應該是另一所高中的曲桿球隊。

  戴那在停車場走來走去,將拖車一輛輛收回來,當他看見奧利佛的紅色吉普車開進停車場時,他正與另一位同事合力將二十多輛推車集中成一排進入超市。

  同事從後方操縱著機械推車,戴那在前方牽引,他們緩緩地穿過停車場。

  停車場盡頭是一排高大的松樹,紫色夕陽漸漸被雲層圍攏,冬日的天空沒有歸巢的鳥,看來寬廣而寧靜。

  戴那的同事神色突然變了:「搞什麼?」

  戴著回過頭,救世軍的鈴聲不知何時停了,一位高中生粗暴地推了下奧利佛,撞倒了救世軍的募款箱,發出鏘地聲響,零錢從桶中滾了出來。

  奧利佛踉蹌了下就撲過與那群人扭打了起來。

  戴那扔下推車往超市門口飛奔,他的同事也趕忙跑了過來。

  「戴那。別插手!找店長、去找店長!」同事大聲叫著。

  戴那卻已經衝過去推開正壓在奧利佛身上的男生,接著膝上就挨了一記而跌到一旁。

  紅衣救世軍驚嚇地躲到柱子後,從超市出來的太太們尖叫著。

  幾位店員與男顧客衝了出來將年輕人全部拉開。



留言

@RsR 我......明明都還沒開始啊。手才拿起,刀都還沒拔出來,玻璃屑屑都還沒倒下去。 當然要痛一點,不然他怎麼會記個二十年。 2022-10-5 08:37
RsR
我說,番外還要這樣虐心嗎?到底是虐讀者還是虐兩位主角啊啊啊啊啊😢 最虐心的那個消息還潛伏著,即便知道事實如何,還是難以想象戴那在得知的那瞬間有多痛心。青澀不成熟的態度,層層堆疊的誤會,我的青春小鳥一樣不回來~😩 嗯,我要把戴那的青春放在奧利佛身上,希望會有小花朵朵開XDD 2022-10-4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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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10-7 21:5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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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薰衣草與鯊魚牙〈05〉


  
  〈05〉


  奧利佛在校外打架的事很快就傳遍了全校。超市店長來到學校,他極力說明許多人都看到對方早在超市門口等著,但對方偏偏緊咬著奧利佛還手之事,況且牽涉兩所學校已驚動了學區督學,他們不能對奧利佛之事視而不見。

  就如同每個壞消息一樣,學校選在兩週後的週五公佈奧利佛所受的處份。

  學校沒有將他自球隊除名,但剝奪了他的代表資格,從此之後,無論是校內外他不得穿戴任何代表學校的制服與顏色,也不得配帶任何有校徽、校名,隊名的衣物與配件。

  這個處份對在溜冰場上屢建戰功的曲棍球隊長而言無疑是奇恥大辱,每個人都說,若不是奧利佛即將畢業,他早就轉學了。

  這天戴那一走進學生餐廳就看見艾利她們坐在角落,幾個女生圍在一起安慰哭泣的艾利。
  旁邊的學生們不時偷看她們、竊竊私語,亨利的女朋友則兇巴巴地瞪了回去。

  亨利等人向他揮手,他們已拿了拖盤開始排隊等著拿午餐,戴那卻轉而走向艾利的桌子。

  戴那喚了聲艾利的名字,告訴她自己很抱歉:「我看到他們等在超市門口,要是我多點警覺,阻止奧利佛就好了。」

  戴那其實也差點被捲進爭端,幸而店長挺身解釋他是以超市員工的身份阻止顧客打架,戴那才得以全身而退。

  艾利淚眼汪汪地向他道謝。

  戴那回來加入亨利等人時,亨利笑瞇瞇地看著他,將手臂搭上他的肩膀:「不錯嘛,你乾脆直接約她出去如何?」

  戴那發出煩悶的喉音,坦白地道:「我現在不想交女朋友。」

  亨利繼續說:「我的朋友說,那幾位揍奧利佛的男生全部都被踢出球隊,這個賽季他們可慘了。奧利佛常去你打工的超市吧?你可以轉告奧利佛,也許他會感到安慰。」

  雙方都是曲棍球隊員,每個人都猜測是比賽引發的衝突,戴那看得出亨利的好意,於是也沒說什麼。

  他們拿了餐點後才找張桌子,天氣太冷大家都不去戶外用餐了,他們繞了兩圈才找到空位。
  那天的午餐是雞柳條和薯條,薯條上有多得要命的楜椒鹽,抖落的鹽可以拿來寫字,他們一向拿這件事打趣,今天卻沒有人有興趣。

  「曲棍球這種運動本來就太暴力了,那些棍子像武器一樣。代表學校打球還要被處罰,不值得,我才不要。」約拿說。

  「你這隻弱雞,代表學校也輪不到你。」其中一人這麼說,眾人一聽都笑了起來。

  戴那實在笑不太出來,他只是勾了下嘴角,又道:「無論如何,他們五、六個人揍一個人,奧利佛是受害者,學校卻連辯解的機會都沒給他。」

  「沒錯,他們該在球場上解決,要不然兩隊去巷子裡解決。一群人打一個人是暴力不是運動。」亨利說,「我聽說他和對方的前鋒有點什麼,對方一看到他就失常,教練臨陣換將他們才輸的。」

  「是宿敵吧?」一群單純的男生反應很直接,也有不想深究的乾脆罵了句教練是白痴。

  「誰知道,他們以前就認識了,還曾是好朋友。」亨利聳肩。

  「相愛相殺。」

  「哈哈,我只對愛愛的那部份有興趣。」

  那本來該是個笑話,但卻有人說了另一句話。

  「等等,他是同性戀?噁。」聲音裡有種奇怪的腔調。

  戴那感到寒意爬上自己的背脊,腹中卻有股黑暗的憤怒往上升,他冷著臉轉身瞪向聲源,竟是約拿。

  約拿被他一瞪,嚇得縮了下,又突然誇張地大聲道:「我不在乎別人搞同性戀,只要別找上我就好。」

  前後左右的目光都往這邊望過來,聽清楚的一陣錯愕,聽不清的則是好奇,戴那訝異地凝視著約拿以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約拿的神情幸災樂禍且難掩惡毒,像是他早就期待耀眼的奧利佛失足摔倒。

  戴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善待的朋友竟對不曾傷害他的人懷抱著如此惡意。

  「約拿,別犯蠢,沒人會想上你。」亨利笑著罵道。

  約拿繼續說:「戴那,你還是別太靠近奧利佛,如果他是同性戀,和他走在一起別人會以為你也是同性戀!那我們不就也被當成同性戀了,我才不要。」

  戴那不禁心頭火起。
  「就憑你?」他說。

  戴那隨即做了件他生平沒想過、也沒做過的事:他在桌下重重一踢,極準無比地掀翻約拿的椅腳。

  約拿只感到椅腳突然消失般,自己失去平衡連人帶椅往一旁倒,他驚慌之下向空中亂抓,卻不小心抓到裝著午餐的拖盤,整個人碰地跌在地上,食物和飲料嘩地灑了他一身。

  沒有人在意約拿何以跌倒,反而因約拿滑稽的模樣哄堂大笑,戴那亦低下頭笑了幾聲。

  亨利瞪大眼睛,他看看地上快哭出來的約拿,又看看戴那,沒有說話。


  *** ***

  那天戴那沒去超市打工,其實他已經二週沒去了,自從奧利佛的事情之後,店長就要他休假,這天,他打了電話給店長問他要不要回去,店長仍說不用。

  「我還得休假多久?」他問。

  店長以有些為難的語氣回答他先專心課業,過一陣子再說。

  戴那識趣地掛了電話。

  他應該是被開除了吧?

  他與奧利佛同一間高中,奧利佛因他的關係常來店裡,也許那些高中生還會來,誰都不希望自己的員工像顆未爆彈一樣,隨時會有人上門尋仇。

  於是戴那先騎著單車繞道到其它的超市又跑了趟商場,他拿了幾份徵人廣告和申請表,又在商場點了份簡餐當晚餐才回家。

  他以極其小心的動作慢慢地開門。

  他原本因為打工的緣故通常更晚回家,這天早了些,他不想讓父母親大驚小怪,於是輕手輕腳地上樓。

  走廊很短,盡頭就是廚房,這房子是加蓋的科德角式房屋,他的父母的房間在一樓,樓上有兩個小房間,其中一間由他使用。

  若是被發現,他就說他回來寫作業好了。
  他這麼想著,沒意識到父母親的作息也與平日不同。

  父母親都在廚房,他的父親很少在餐後在廚房久留,這天父母兩人卻都在那裡。

  「我覺得我該去一趟。」母親的聲音。

  「我不曉得你還和那些人有聯絡。」他的父親以不贊同的聲音道。

  「她……總之,那時她對我們還算友善,戴那還和他們一起去滑雪。」

  「這些有錢人就是如此,孩子送到私立學校,脆弱得不得了,一有事就要死要活。」

  「我要去參加喪禮。」她的聲音很堅定。

  戴那剎住腳步:什麼喪禮?

  「我會在月桂峰找間旅館過夜,戴那可以照顧你。」

  戴那腦中一片空白,背包從肩頭滑落。

  他轉身走了幾步,發現自己有些腳軟。

  那條短短的走廊彷彿傾斜了般,他扶了下牆壁才再度舉腳跨步,廚房內溫暖的黃光讓他感到不真實。

  桌上是他們的晚餐,餐具與食物都上了桌,但盤子很乾淨,還沒有人動過。
  他的父母的面前是兩杯啤酒,他的是果汁,像血的顏色。

  馬歇爾太太背對著門口,渾然不覺戴那在門口,以有點煩惱的語氣繼續說:「這件事要和戴那說嗎?他們那時感情很好。」

  「當然不用。他不該再和那些少爺小姐混在一起。」

  戴那出聲喚了他們:「媽。爹地。」

  廚房內的兩人回過頭,被他突然現身而嚇了一跳。

  「告訴我什麼?誰的喪禮?」

  戴那在此時看見母親的旅行用手提袋放在角落,套裝則置於其中一張椅子上,戴那驚恐地看著那套衣服。

  黑色套裝攤在椅子中,一只袖子掛在椅背後方,白色衣襟胸口向上,簡直像具不祥的屍體。

  「誰的喪禮?」戴那抖著聲音問。

  「聽著,兒子,別這副歇斯底里的樣子。我早就知道他們遲早要出事……」

  戴那忍無可忍地打斷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了?諾蘭怎麼了?」他幾乎尖叫地喊:「告訴我!」

  馬歇爾夫婦露出驚訝的神情,但馬歇爾先生隨即動怒,他雖坐在輪椅中,聲音卻十分宏亮,他怒不可遏地道:「你瘋了嗎?你覺得衛斯會出什麼事?我巴不得他轟掉自己的腦袋!」

  轟掉自己的腦袋?
  馬歇爾感到自己的兩手變得冰冷:「他自殺?用槍?」

  「戴那。」他的母親喚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只會躲在律師後面、孩子犯了錯就送進私立學校,一群懦夫,自殺就是這種人會做的事。」馬歇爾先生忿然地道,「那時發生的事情你已經忘了?諾蘭衛斯還攻擊你……」

  他的父親用過去式談論諾蘭,像是等不及諾蘭死掉。

  這種惡意未免太過份了——

  「他沒有攻擊我!你們這群白痴為什麼怎麼都聽不懂:他沒有攻擊我!」

  「戴那!你不可以——」馬歇爾太太厲聲阻止他。

  「他沒攻擊我,是我吻了他……」戴那無法呼吸般喘著氣,一口氣說了出來,「我吻了他,後來……」

  在浴室裡諾蘭看來是不是恐懼極了?諾蘭來到他家的那晚,是不是要他承認這件事?他們爭吵,他推開諾蘭,被拒絕的諾蘭站在看來很茫然很孤單。
  從那時候,到電話中的最後一聲嗨,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他將諾蘭獨自留在黑暗的庭院裡,諾蘭死時是自己一個人嗎?

  「……他一定很害怕。」戴那斷斷續說著。

  「戴那!」父母親的聲音喊著。

  馬歇爾太太衝過來扶住戴那,戴那卻用力推開她,他的手腳發麻,呼吸與心跳快得不得了,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連忙撲到水槽前將晚餐全吐了出來,重重喘著氣。

  接著戴那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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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R 全部一起搞定才不用痛太久,後面就開始復健,保證! 是說我覺得像約拿那樣有點小心眼的人很多啊。 馬歇爾先生對當年在月桂峰的事還很氣。 對,有人就有紛爭,這篇有短但有很多角色,有很多紛爭! 2022-10-8 23:45
RsR
唉唷,不能緩一緩嗎?接二連三的壞事發生,難怪戴那無法承受,本來狀態就不好了。 動手就不對是吧,可是約拿的惡意更侵入人心,是啦,都只是孩子。像亨利那樣穩重成熟的男孩,比較稀有。 不過,馬歇爾先生的發言,其實也不怎麼厚道,唉,真是有人就有紛爭。 2022-10-7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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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10-7 21:5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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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薰衣草與鯊魚牙〈06〉


  
  〈06〉

  軍隊的訓練包括許多一般人沒想過的動作,其中之一是拖著躺在地上弟兄穿過百碼距離,這個動作比想像中困難,昏迷的人很重,況且他們得以S形前進,假設地上滿是地雷。

  戴那小時候常聽父親的朋友說起,他的父親涉險救回了重傷昏迷的軍中弟兄,那時包括他在內的堂兄弟都如此崇拜著父親,他們還讓堂弟躺在地上拖著他,每個孩子都搞得全身是泥。

  當戴那在沙發上醒來時,他想著:原來如此,他的母親也受過同樣的訓練。

  家中的座機正響個不停,他爬了起來走到廚房。

  他恍惚看著門下透進的光線,桌上已收拾乾淨了,黑色套裝與小旅行袋都不在,昨日的爭執恍如夢境。

  他的母親去參加諾蘭的喪禮了。

  他的父親在另一個房間喊著他的名字,戴那走了過去,他的父親手持著話筒。

  他差點忘了,父親的起居室也裝了分機。

  「超市店長問你何時能回去打工?」

  戴那怔了下。

  「快接啊!」

  戴那連忙接過話筒,店長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若無其事地道他正在規劃新的排班表,戴那可以和以前一樣的排班吧?

  那就是戴那得知諾蘭過世做的第一件事,他接了一通電話,回到昨天才以為自己被開除的工作上,彷彿世界再次步上軌道。

  事實也沒差多少,諾蘭住校唸書,而他也早就搬離月桂峰,就算他千辛萬苦跑到米爾頓預備學校也見不著面,他們本來就分開了。
  他的生活中已經好幾年沒有這個人,沒什麼該改變的。



  也許是因為打架的事,從那時起奧利佛不再來超市了,反而是戴那開始去超市旁的寵物店。

  這天他一進店裡就看見是奧利佛在顧店,後者看來有些憂鬱,他將零錢交給戴那,突然道:「你還沒和任何人說吧?」

  戴那看著他,一時無語。

  「這樣最好,什麼都不要說,一輩子都不要。」

  有點太遲了。
  戴那心想。


  學校裡最新的流言是奧利佛是同性戀,甚至有人說那才是奧利佛被處罰的真正原因,戴那也在這個謠言之中插了一腳。

  體育課的時候,幾次有人叫著:戴娜、女生更衣室在那邊——
  戴那他們回過頭,只看到人群中幾個嘻嘻哈哈的背影。

  某天在學餐廳排隊時,一張紙條從前面傳了過來,每個人看了都笑了幾聲,直到傳到戴那等人手中。

  那張紙上是戴那與奧利佛的照片,由校刊的運動版剪下。戴那長跑後手壓膝蓋喘氣的模樣,與奧利佛打球時傾身握棍相片,以拙劣的方式疊在一起,像是某種猥褻的動作。

  亨利想搶過那張照片,但戴那已看得一清二楚。

  亨利憤怒地喊:「誰幹的?」

  其他人紛紛移開視線,每個人都裝作沒聽見,原本常和他們一起出入的約拿卻不見人影。

  戴那乾脆不吃午餐、轉頭就走,他聽見亨利叫了聲他的名字,但他沒回頭。

  他順手將那張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他沒空理會這些事。

  除了打工,他把全部心力上放在補習課程,八週後他打算再考一次,要升學的話得在這一年做充足的準備,不只是他,包括亨利在內,許多人都開始準備考試。

  考完後他還有一件事要做,他得和他父母談一談。

  自那晚之後,他們總是避免與他獨處,戴那也無法正視他們,家中充滿窒悶壓抑的氣氛。

  那場葬禮埋葬的不只是諾蘭,還有他與家人的相知與信任,他沒有天真到認為父母朋友會輕易接受他。

  無論是家裡或學校他都失去了歸屬感,自從離開月桂峰之後,戴那就漸漸發現,世界是個殘忍的地方。


  *** ***

  考完試後戴那對自己的未來已心裡有數,開口的機會也來到了。

  這天戴那回家的時候,每週隨郵件寄來的廣告攤在桌上,最上方是花店胸花的廣告,幾個月後就是高中生期待已久的高三舞會,男女朋友會戴著樣式相同的胸花與手環參加舞會。

  馬歇爾太太正在做晚餐,戴那默默放下背包,他將那張廣告紙移開幫忙準備餐桌,而他的父親不知是因食物的香味或是聲響,推著輪椅來到廚房。

  「我看到花了,謝謝。」戴那向母親說。

  他的房間多了一束以果醬空瓶插著的鬱金香。

  「那是布朗太太送的,她說是你去年替她種的鬱金香,她有一陣子沒看見你了,特地送來給你看。」馬歇爾太太說著。

  「你應該幫她割草,割草才是男孩該做的事。」馬歇爾先生道。

  「那些花的確很漂亮。」馬歇爾太太連忙道。

  「我不在意。種花割草都可以。」

  「告訴她,你只幫她割草。」馬歇爾先生堅持。

  他們已經好久沒有三個人一起坐下用餐,戴那不想與父親爭辯,沒應也沒答,他留意到他的父母偷偷交換著眼神。

  他們總不會是因為一束花表現得如此怪異,他忍耐著,他們似乎也是如此。

  安靜了片刻,馬歇爾太太又再度嘗試:「高三舞會快到了,我們該替你準備禮服。」

  「我不去,我要打工。」

  「你請假店長會了解的,這是高中最值得記念的活動。」她建議:「和你的朋友一起去,或是艾利。你可以邀請她……」

  戴那突然失去食欲,他的腹部如同有塊石頭壓迫著,他望著盤裡的食物,想著那件攤在椅子上的黑衣,想著在學生餐廳收到的紙張。

  他道:「艾莉有屌嗎?」

  他的母親喊了聲他的名字,但被馬歇爾先生所惱怒喝聲蓋過:「閉嘴!」

  馬歇爾先生的輪椅向後退了些,他瞪著戴那。

  戴那的臉色有些蒼白,他還不到會有黑眼圈的年紀,失眠只讓他眼眶有些浮腫泛紅,原本削短的頭髮長了些,還不到在軍中會被懲處的長度,但快了。
  額際的疤痕已褪成淡粉紅色,再過幾年就會變淡全然消失。

  「聽著,你總得面對這種事,我也失去過一、兩位兄弟,我可不像你這樣失魂落魄,在軍中沒人像你這樣。」馬歇爾先生道,「不值得,況且,你根本不用為衛斯傷心——」

  「威廉!不要!」馬歇爾太太語調痛苦地阻止他。

  「我不用為諾蘭傷心?」

  記憶中的諾蘭總是用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他。
  藍色的眼眸看起來很純真,在還不太熟的時候戴那就有這種感覺——這個人身體長大了但心靈還很小,朋友都有喜歡的女孩他還在玩電動。諾蘭自己似乎也感覺玩伴都漸漸長大了,他一個人在書店晃來晃去的樣子,看來有點寂寞。

  成為朋友後諾蘭相信他說的每句話,且像是想把所有的一切與他分享,幾乎到他不能接受的程度,他們的家庭背景相差太多了,他總想著:他怎麼還得起?

  「他對我很好,我卻什麼都沒能給他,我當然傷心。」戴那咬著牙低聲說著。

  「胡說八道——」

  「你真的沒聽見?那我就再說一次:我吻了他。」戴那瞪著他的父親,「而且是在他睡著的時候,所以別說他誘惑我,是我想吻他!」

  「住口!這是什麼話!」馬歇爾先生吼著,厚掌在桌上重重拍了下,桌上的餐具跳了起來,啤酒也濺了出來。
  「你這個樣子別想去西點軍校,想去就不能是個娘娘腔——」

  「我不去西點軍校。」戴那打斷他。

  父母僵硬地瞪著他。

  「我吻了諾蘭、我不去西點軍校,現在你聽見了!以後有人問我都會這麼說:我是同性戀。」戴那看了看他的父親,又看了看母親,道:「我去西點軍校的話,你的長官、朋友都會知道馬歇爾上尉有位同性戀兒子。」

  一個褐色的東西飛過來,戴那一驚閃開,那東西落地沒有聲響滾了幾下,原來只是顆圓麵包。

  受到攻擊令戴那瞬間腦中一片空白,而攻擊的武器竟是一塊麵包更讓他忍無可忍,他脫口而出地罵道:「懦夫!」

  「你說什麼?」他父親氣得雙拳緊握。

  「我說你是懦夫!你明知不復健身體垮掉、你讓媽辛苦卻視而不見。你自認是戰場英雄要別人尊敬你,那都是過去式!聽懂嗎!」戴那朝他父親吼著。

  「戴那!住口!」馬歇爾太太尖叫。

  「你跟本什麼都不知道,你也不關心!」戴那火爆地道,「有時候我甚至想……」

  為什麼是諾蘭不是自己?自己為什麼不和諾蘭一樣死掉?

  極端的想法首次成形,戴那也被自己嚇了一跳,他的頭皮發麻,推開椅子慌張地衝上樓。

  樓上傳來碰地甩門聲。

  餐廳裡,馬歇爾先生的呼吸重重地起伏,他的手動了下彷彿要推動輪椅,卻又沒有。

  馬歇爾太太低聲道:「他不是那個意思。他不懂,青春期的孩子……」

  「不能再這麼下去。我們應該、他該要……」馬歇爾先生卻沒說出誰該做什麼。

  他們還沒說完就聽見樓上再次碰撞聲響,戴那又跑了下來,神色慌張。

  「我的貓咪跑出去了。」戴那的臉色有些蒼白。

  馬歇爾太太怔住了,馬歇爾先生望望她又望望戴那。

  戴那一回到房間就留意窗戶滑了下來,也許馬歇爾太太進來通風後沒鎖緊,遮陽紗窗早破了一角,窗框上勾著一團貓毛。

  戴那的聲音有些發抖:「她跑出去了,我去找。」

  天色已暗,他的父母同時出聲阻止,戴那卻不理會他們,穿上外套就跑出去,他拿著手電筒,焦急地翻找每個樹叢。

  隔壁的鄰居看見他,走出來對他說:「你在找那隻黑白色的貓吧?早上我看見它走在圍牆上。」

  戴那一聽立刻回車庫牽了腳踏車,他沒穿平時騎車會穿的反光外套,也忘記初春的黃昏有多暗,他一邊騎一邊喊著貓的名字。

  他很快就來到T 字路口,路中央隱約有個形體,像是小動物被撞倒的身體,戴那心頭一緊就衝了過去,橫向卻猛然有台來車,戴那連忙緊急剎車,腳踏車後輪在急剎下離地騰空,將戴那拋離了地面。

  他碰地摔進布朗太太的院子裡,鬱金香掃過他的臉,他跌進泥濘的草叢中,衝力使他滾了一圈才停下,左手一陣劇痛。

  那輛車閃失控地衝進對向車道,撞向人行道發出一聲巨響才停下,附近住戶驚叫著跑了出來。

  戴那聽見熟悉的拉門聲與腳步,布朗太太跑了出來,驚惶地尖叫:「我的天!我的天!戴那!」

  有人嚷嚷著,有人提到救護車。穿氣中滿是汽車引擎廢氣的氣味。

  「別動。躺著別動。」另一個沉穩的聲音接近他,戴那試圖起身,但對方輕按著他的肩膀。

  一件外套蓋在他的身上,戴那發現蹲在他身旁,低著頭望著他的是布朗先生。

  幾分鐘之內,警車、救護車、消防車就包圍著這個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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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R 超失控的,失去是成長的開始啊 XDDD 只是種感覺吧。手工藝品店裡大概就女性居多,我前兩週看到的笑話是一位先生在fb上說大家都應該陪太太去手工藝品店,因為男生廁所超級乾淨的! 如果問原因我覺得很大一部份原因是力氣夠不夠。有些女生會做些簡單的木工,修理傢俱、油漆房子什麼的,但牽涉到電動機械的大概都需要男生的力氣。 割草機點火啟動要腰力和臂力,現在雖然有電動機,但是推那台機器(再加上剪下的草會收在機械後掛的袋子裡)還是很重的。我嚴重懷疑機栻工程師是不是都跑去電子業了,這些機械都沒什麼進步。 又,女生跑去這些重工具店找東西會發現店員都超親切的。 2022-10-9 00:04
RsR
我前面才說喜歡新的環境覺得友善,結果這回馬上打回原形,果然校園一點都不單純,所有同儕間啟蒙的認同帶著銳角。 真是失控的青春!作者大人讓戴那一瞬間失去的好多好多😢 我不知道原來種花和割草有性別角色的問題,臺灣沒有自家庭院就沒有這種文化,原來美國有,為什麼?區別是什麼? 2022-10-7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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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10-10 21:3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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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薰衣草與鯊魚牙〈07〉


  
  〈07〉

  戴那親手整理的草坪就如此救了他一命,他除了擦傷與淤血外只斷了根指頭。

  戴那出院時馬歇爾太太來接他,但他們經過家門口時卻過而不入,反而是到了布朗夫婦家門口才停下。

  布朗太太像是早就等著他們一樣,立刻走了出來。

  戴那想著自己該為破壞她的花園向她道歉,他下了車,沒想到她卻將手搭在他的肩上,道:「你的母親拜託我讓你在這裡待幾天。」

  不用立即面對馬歇爾先生令戴那鬆了口氣,他有些不安,但仍跟著她上二樓。

  布朗太太帶他到臥室,又告訴他浴室及日用品置於何處才離開。

  那房間他從未進去過,各方面與戴那自己的房間很像,有個向南的窗戶,很明亮,牆上貼著過時壁紙與海報,單人床旁還有張書桌,有折痕的藍色床單看來才剛換,房間看來撤底打掃了一番。

  他上學的背包和旅行用的大背包都靠在床腳。

  戴那洗了澡,翻看了下自己的背包,心又沉了下來。

  除了衣物,他的皮夾與存錢罐也都在旅行背包裡,這是不是表示他的父母不希望他回家了?

  但他的錢還不夠,他以為他還有幾年的時間存錢,現在他還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也無處可去。

  戴那只得同意暫住布朗家這個安排。


  *** ***


  戴那很快發現,布朗夫婦以為他與父母是為了升學問題起了爭執。

  週日早晨布朗太太衣著整齊地開著車子外出,布朗先生趁機將他叫到客廳。

  布朗夫婦看來比戴那的父母年長,但又不像已到祖父母的年紀。布朗先生矮而胖,他平時穿著襯衫打著領帶,手上拎著公事包,看來像位公務員。

  「你喜不喜歡音樂?」布朗先生以對待同輩的態度說。

  戴那冷眼望著他:大人願意抒尊降貴地與年少的人說話,通常不是很好情況,眼前的布朗先生若不是打算說教就是要他承認錯誤,然後要求他彌補過失。

  布朗先生的開場白也很有問題,那台索尼CD機上有層厚厚的灰塵,簡直令人懷疑是否還能使用,更令他懷疑布朗先生的誠意。

  戴那從一整櫃CD中選了平克佛洛伊德的《迷牆》。

  低沉焦燥的搖滾樂從喇叭中傳來,鼓聲擊打著他們的耳膜。

  戴那的左手插在腰間,若是可以的話他很想交叉雙臂,但他受傷的手腕不容許他這麼做,他只能一臉防備地站在那裡。

  布朗先生果然問他是否打算升請西點軍校。

  「你還有時間可以思考,也可以先申請再決定,如果剛好你想去的學校都沒收你呢?」

  「那我就先工作存錢。」戴那回答,又補了一句:「我不會賴在你家,我的手好了就走。」

  布朗先生有些意外,但仍問:「你打算搬去哪裡?」

  戴那盡量表現出不在乎的模樣,聳了聳肩:「流浪者之家應該可以,不過那裡只能過夜不能長住。少年庇護所大概也會收留我吧?我只要忍到高中畢業就可以找份全職,然後一邊工作一邊讀書,我是說,去我想去的學校讀書。」

  「你竟然真的想過。」布朗先生的神情變得沈重,「看來,你不考慮先念完西點軍校、服役幾年再申請你想去的學校?這不是輕鬆許多?」

  戴那倔強地搖頭。

  「你至少該知道你的父母很擔心你。他們並非不讓你回家,你的母親只是不願你們再吵架又發生意外,她希望你和你父親都能冷靜幾天。」他微笑了下,「如果事情真的糟到那種地步,我和黛西也不會不管你,你可以住下來。」

  「謝謝。」戴那回答。

  布朗先生沉默了片刻,才道:「穿上外套,跟我來。」

  戴那跟著布朗先生走到屋子後方。

  房子的左方車道底部有座兩門車庫,布朗家的車子平日總是一前一後停在車道上,平時不曾停進車庫裡。

  車庫捲門似乎許久未被打開過,向上升起時發出了一串難聽的傾軋聲響,一路掙扎著升到最頂,布朗先生嘖了聲:「這些門該上油了。」

  戴那差點說他可以幫忙,但話到口邊又吞了回去。

  他不覺得這個世界有多美好,他自己也沒有理由再當那位善良、努力的好孩子。

  他曾試著體貼、對人友善,他忍耐再忍耐,犧牲許多時間與精神,但沒有人以同樣的溫柔回應他。他愛著的人與試圖保護的人,不是離開了他就是背棄了他。

  既然世界不需要他,他也失去了應付這個世界的耐心,他何必再當那位成熟懂事的男孩?

  「你在學校上過駕駛課吧?」他看了看戴那的手,又道:「算了。還是我來。」

  他們移開了無數的雜物與積滿灰塵的紙箱,角落有個龐然大物,布朗先生拉下防塵罩,竟是輛舊型的福特福睿斯。

  布朗先生凝望著這台車片刻,才說他還需要更多空間。

  戴那這裡才留意到車身很低,四個輪胎都已沒氣了攤在地上,但是車胎顏色與溝紋卻都很深,像是從未開出去過。

  「電瓶一定早就沒電了,還是先換輪胎,把車子弄出去再說。」布朗先生要戴那抄下車胎上的數字。

  戴那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布朗先生似乎認為他們可以修復這台狀似破銅爛鐵的車子。


  *** ***

  布朗先生的第一台車就是台由親戚那裡買來的二手車,接手時已有二十萬哩程,他花了幾年的時間修理它,最後還開著它參加畢業舞會。

  但那是四、五十年前的事,在那種機械時代物品的壽命比人還長,什麼東西都有修復的可能。如今已是電子時代,大部份的物品都有一部份由電子零件構成,通常最快壞掉也最是昂貴,修起來未必划算,車子也是一樣。
  當戴那有點困難地說完這麼長的一段話,因為他正蹲在地上轉動千斤頂。

  他果斷地將鐵桿插進千斤頂底座、轉動、抽出、再洩憤般更用力插入、轉動、抽出,這個動作已做了十幾次,那台車還未離地。

  布朗先生聽了笑了幾聲:「這是從哪偷來的理論?你還沒老到能說出這種話。」

  「我看書。拜託,我需要另一個人幫忙。」戴那喘著氣道。

  「這裡只有我和你,而且你用力的方式不太對。」

  「可是你跟本沒動手啊。」戴那無奈地道。

  布朗先生太胖了,要他彎腰蹲低有些困難,他一開始就說引擎蓋以上由他負責,引擎蓋以下的部份讓戴那動手,後來戴那發現那個意思是布朗先生根本只負責發號施令。

  戴那扔下鐵桿走出車庫,奧利佛正停了車,繞到後座拿了幫布朗太太買的超市雜貨,他看到戴那就停下腳步。

  戴那接過他手中的紙袋,道:「跟我來。」

  奧利佛看到那台破車的反應和他一樣瞠目結舌,但戴那那種無謂的樣子打動了他,他也加入了這個小小的地下汽車修理工廠。

  戴那沒有再和布朗先生說起關於家裡的事,馬歇爾太太帶他回家後,他們也裝做什麼都沒發生,差別是戴那與他們幾乎無話可說,有時幾天也沒見上一面。

  戴那現在待在布朗家的時間遠比自己的家多,他早出晚歸,打工與上學外的空閒他就往布朗家跑。

  布朗先生對車子的每一處都很講究,光是那四顆輪胎他就挑了半天,輪胎的大小、品質,連輪胎工廠的所在地都研究了一番,他一邊修車一邊與聊著戴那以前沒多思考的事,布朗先生不管他只是高中生,總是挑戰著他的耐性。

  「哪個地方生產最多輪胎?」
  「車胎有多少種規格?誰設立的?」
  「回收的車胎到哪裡去了?」
  「車胎工廠對環境有怎樣的影響?」

  戴那會敷衍般回答,但他轉個不停的腦袋又使他之後會花許多時間尋找答案。

  布朗先生聽了卻又會嘲笑般反問他是否真的相信那些答案:「你真的同意這種立場?許多政策都有其目的,表面與背面的,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若不是布朗先生有些年紀,戴那有時很想揍他一拳。

  但以他人的角度看來,戴那似乎在這份工作上找到平靜,他又恢復成那位行事穩重的戴那,令所有人鬆了口氣。

  每個人都認為布朗先生是良好的影響,只有他與奧利佛知道他們在車庫裡做了些什麼。

  只是交換眼神或是指尖擦過肌膚,戴那就可以燃起奧利佛的渴望,布朗先生一離開,他們就就打開引擎蓋或乾脆以車體為掩護,難耐地探索彼此的身體。
  
戴那知道奧利佛戴想要什麼,但他從沒讓奧利佛得逞,他只讓奧利佛抱著擁吻或是隔著衣物觸碰彼此的性器抒解欲望,奧利佛有時會被他撩得飢渴難耐,戴那自己也不太好受,但他總能及時恢復理智推開奧利佛。

  戴那從那樣的行為得到了一絲報復的快感,然而這樣做也很危險——布朗先生要是發現了,戴那可能失去唯一的容身之處。

  但也許正是因此,戴那才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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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R 真的,父母難為~~ 2022-10-13 03:22
RsR
之前說或許是因為戴那的視角,才讓新小鎮感覺友善。在這回裡,有個特別深的感觸,關於「怎麼看待這個世界,世界會以相同的態度回應」,也許是雞生蛋的問題,就像戴那決定不再當個好人。 雖然我希望奧利佛能讓戴那開小花,不過這種方式,嗯......該說是有毒且充滿荊棘的花還是來不及綻放便以枯萎。 希望孩子都能自由自在的展開花苞,但沒人知道正確的灌溉方式啊😢 2022-10-11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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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10-10 21:3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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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薰衣草與鯊魚牙〈08〉


  
  〈08〉


  修車工作就這樣緩慢進行,直到了高三舞會逼近。

  天氣已變得很暖,車庫裡更是悶熱,戴那穿著奧利佛第一次見到他時那件灰色無袖上衣,胸口因汗溼了一片。

  他告訴布朗先生那週末他不能來打工。

  「我要和我媽去商場一趟。」戴那道,「我得去拿我的禮服。」

  「你要參加舞會?和誰去?」奧利佛訝異地問。

  「你知道的。」戴那說,「艾利。」

  奧利佛瞪著他,待布朗先生一走,他就一把拉住戴那將人擋在角落,戴那吃了一驚,他們連引擎蓋都沒撳起來。

  奧利佛怒道:「給我個解釋。」

  「解釋什麼?」

  「你他媽的是……是同性戀。」他壓低聲音說了那個字,又提高聲調:「你這樣子參加什麼舞會!你打算怎樣和女孩子跳舞調情?」

  「少來,別告訴我你沒參加過。」戴那掙開他。

  「那是我還不清楚的時候!之後可沒和女生糾纏不清,況且,你還和艾利?」

  戴那翻了個白眼,繞過他:「就是她邀我的。」

  奧利佛猛然扣住戴那的手臂將他向後扯,戴那失去平衡摔在引擎蓋上,發出碰的一響。

  奧利佛欺身而上,戴那失了先機、一時無法招架滿身肌肉的奧利佛,他試著揮拳卻落空,手腕還被奧利佛握住壓在頭頂。

  奧利佛伏身啃他的唇,動作很粗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且已失去理智。

  戴那瞬間腦中一片空白,他的身體卻下滑直至左臂滑到奧利佛的大腿處,他使力一掐,趁奧力佛吃痛一驚鬆手,他便一把撳翻了壓在身上的人。

  戴那翻身坐起,火爆地罵道:「聽好:她邀請我,她以為這樣別人就不會再談論我和你的事,懂嗎!」

  「什麼?」

  「你這個白痴!你不在乎自己變成怎樣,你妹反而想保護你!」戴那氣得破口大罵。

  奧利佛喃喃地道歉:「抱歉,但你可以和她說清楚,她應該和她喜歡的人一起參加舞會……」

  戴那氣惱地揉著撞痛的手肘,奧利佛爬起來靠近他再次道歉,戴那仍在氣頭上,一把揮開他跳下車子,奧利佛想扶他,又被戴那推開。

  「為什麼你同意幫助她?」奧利佛問。

  戴那原本火冒三丈,聽到這句話冷靜下來,他深呼吸了下,才道:「可能是因為她那樣擔心讓我害怕。」

  戴那出櫃也許是一時衝動,但他一直有著清醒的覺悟:這些事遲早要來到。
  他不在乎學校裡偶爾的嘲諷,也無視無聊的霸凌,他不受影響,那些蠢蛋就拿他無可奈何,他們感到無趣很快就另尋攻擊對象。

  但奧利佛沒有同樣的理智,校外打架被除權的事已讓奧利佛感到不公,性向傳聞更是雪上加霜。奧利佛在學校時看來粗暴而困惑,像隻應該被疼愛卻受到虐待的家犬,疼痛、不安,隨時會咬人。

  「我真怕你會做蠢事毀掉自己的未來。」戴那嘆了口氣,「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奧利佛沉默了下,「抱歉。」

  他抬手輕觸戴那被他咬傷的嘴唇,這次戴那沒拒絕他,奧利佛又低頭在那傷處吻了下,戴那勾起嘴角試圖微笑。

  奧利佛卻突然全身一僵:「我的天。」

  戴那轉過頭。

  布朗太太站在那裡,手裡握著一支粗重的石桿麵棍,瞠目凝視著他們。


  有一瞬間兩人都以為布朗太太會昏倒,但她只是深呼吸幾次,道:「你們、其實,從那裡看得一清二楚。」

  廚房側面的窗戶與車庫小窗呈斜線,斜線的另一端就是兩人親熱的祕密地點。

  戴那他們小心避開來自車道的視線,沒有想過房子的側面,更沒想到從車庫的窗戶,也能窺見他們的舉動。

  她接下來說的話,讓戴那連以開玩笑辯解的餘地都沒有。

  「我一直想告訴你們,但我不知道怎麼開口,剛剛,你們好像有點失控……」她急得差點報警,但最後卻是自己衝了出來。

  所以那支桿麵棍是打算用在誰身上?
  戴那設想過自己被唾棄或厭惡,卻沒想過這種古怪的情況,他推了把奧利佛,低聲道:「我們該離開這裡。」

  布朗太太卻阻止他們:「我倒是希望你們告訴我,布朗先生要對那輛車做些什麼。」

  戴那意外地看著她,想著:她與布朗先生住在同個屋簷下卻幾乎不交談,他們之間到底怎麼了?

  布朗太太走到一旁,她抹去了某件傢俱上的灰塵,謹慎地坐了下來:「那本是我兒子的車子。如果他沒死的話,那會是他的車子。」

  戴那隱約有感,仍胸口一緊。


  格蘭特布朗四歲時的夢想是成為一位郵差,因為他喜歡郵務車;稍長後他想成為拖吊車司機,以便隨時能將看上的車拖走;接下來他想開雙層運輸車,開著它載著五、六輛車簡直酷畢了。

  當他終於長大到能夠接近這些夢想的年紀,他馬上報名駕駛課拿了學生駕照,是同年級最早拿到駕照的人。
  
但布朗夫婦都反對他開車,他還沒高中畢業、他太年輕了,他們希望他至少等到上大學再說。既使他告訴他們,有多少比他還晚拿到駕照的朋友都有車了,他們仍不願讓步。

  那天,格蘭特坐朋友駕駛的車子外出,那輛車在國道上遇到了連環車禍,他們的車子停下後卻受到後方貨櫃車以六十哩高速撞擊,整輛車上的駕駛與乘客無一倖免,是那年國道上最嚴重的車禍。

  「那是聖誕節前,那天我在家裡等他,他說他回來會幫我掛樹圈,他沒回來。」

  戴那想起他們搬來第一年,那時他就留意到路衝屋從來不做任何聖誕佈置,他替布朗太太掛了一束槲寄生,布朗太太又如何凝視了那束植物許久。
  還有他在布朗家打掃時,他總覺得那難以呼吸的陰沉、令人傷心的窒息感揮之不去。

  他住過的那間房間牆上,有許多老舊的海報、藍色的寢具,以及那些滿是灰塵的CD。
  布朗先生讓他挑選,那時戴那就想著,布朗先生居然有平克佛洛依德,也太不尋常了。

  原來那裡曾住了一位與他年紀相彷的年輕人,這位年輕人離去時留下的巨大空虛有如黑洞,令屋裡的時光再也無法前進,也在他的父母之間製造了難以彌補的裂痕。

  「格蘭特的個性太衝動了,我一直很擔心他。他一上車就想試試他的技術,我因此更不贊成格蘭特開車,布朗先生覺得我太過保護孩子,但我很堅持,他只好同意我的想法,直到格蘭特快離家唸書了,他才買了這輛車做格蘭特的聖誕禮物。」

  戴那與奧利佛對看一眼,同聲道歉:「對不起。」

  「我們沒打算做什麼。不,如果我們知道的話,我們不會……」

  「你們不知道,而且都過去了。」布朗太太搖頭,「但是,戴那,那天你出車禍摔進我家前院時,我真的差點被你嚇死了。」

  布朗太太擔心的神情讓戴那心頭一酸。

  「那天……」他的貓死掉了。

  戴那開口,卻只發出一聲類似嗚噎的聲音,連忙突兀地轉開頭。
  他發現自己的眼框發熱,視線漸漸模糊。

  他忍耐許久的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

  這世界上有太多不應該發生的離別。
  命運像是用某種殘酷的方式證明世間沒有如果,某個轉錯的彎,一扇忘了補的紗窗,一個無辜的吻,就此決定人生的結局。

  斯人已逝,留下的人則彼此憎恨,他到底要怎麼做?他該做什麼才能珍惜往後的人生?

  奧利佛手忙腳亂地扶住戴那的肩膀要他別哭,他連說了好幾次都沒有用,最後只得摟著戴那讓他大哭一場。

  奧利佛聽到戴那斷斷續續地說他想去參加誰的喪禮,可是他不敢,奧利佛和布朗太太都聽不懂戴那在說什麼,但奧利佛直覺那很重要。

  「我帶你去。」奧利佛說,「在那裡?我帶你去。」

  戴那上氣不接下氣,哽咽著道:「月桂峰。他在月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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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R 布朗太太每次都會趕快把窗簾拉起來,避免布朗先生發現,嚴格而言有點把風的概念 XDDD 2022-10-13 03:20
RsR
哦,可憐的戴那!其實他還是很善良。 這個世界還是有善意,儘管不多,有時候也足夠支撐下去。 不過,布朗太太看了那麼久,還是讓我忍不住想對兩人的青澀偷笑 XDDD 2022-10-11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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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10-14 20:4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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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薰衣草與鯊魚牙〈09〉


  〈09〉

  前往月桂峰的日子就訂在高三舞會那天。

  每個人都知道舞會後還有續攤,他們會玩到很晚,他們有一整晚的時間。

  他們與艾利說好了,戴那和她跳開場的那支舞,在許多人還猶豫著的時候就下場,整個八年級都會看見,之後他們就從後門溜走,戴那先護送艾利送回家。
  奧利佛則在艾利家等他,剩下的時間足夠他來回月桂峰。

  從前一天起戴那就有點心神不寧,那天超市人特別多,戴那站在收銀機前,不斷有人向他打招呼,許多朋友前來附設的花店領取他們訂的胸花。

  他有些煩燥地盯著時鐘,他在櫃台藏了個小手提袋,得等這些人都走了,他才能將這個手提袋交給在寵物店裡的奧利佛。

  有個人走到他旁邊:「戴那。」

  戴那轉過頭,亨利站在他面前。

  戴那已許久不曾與亨利這群朋友說話,自從學校裡流言四起,亨利似乎也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戴那也乾脆避開這群朋友。

  這一天其他人也都來了,他們與亨利的女友等幾個女生站在不遠處,一群人向他揮了手揮手後,女生們就用分享祕密時互相擁簇的姿態走了,男生們則晃進超市裡。

  「寵物店來了一批幼貓,她們說要去隔壁看小貓。」亨利道。

  戴那面無表情地繼續替眼前的顧客結帳,沒有回話,待那位顧客走了,才回過頭問:「有事?」

  亨利猶豫了下:「戴那,你是不是如大家傳說中……」

  「對。」戴那不等他說完就截斷他的話,在心裡加了句亨利可以滾了。

  但亨利沒滾,反而又問:「那麼,以前我把手放在你身上,你是不是覺得很討厭?」

  亨利把手放在他身上?他怎麼沒印象?於是戴那又給了個否定的答案。

  「我要你幫我買那種東西,應該不算性騷擾吧?」

  戴那想了下:「不算。可是很怪。」

  「其實……我也還沒用。」亨利咕噥般說著,「你說的對,第一次應該特別一點。」

  戴那忍無可忍:「停!我不想聽!」說完轉過頭不屑地瞄了亨利一眼,「我真不敢相信,幾個月過去了,你居然還是個處男。」

  亨利反擊:「你不也是!也不早說,奧利佛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殺了我。」

  說起他與奧利佛的傳聞,戴那其實有點無辜,他不得不提醒亨利:「你再待在這裡,其他人會認為你也是同性戀,沒關係嗎?」

  「誰理那一群白痴,約拿更是蠢上加蠢。」亨利道,挺直了背脊。

  他的朋友似乎決定和他併肩同行,雖然花了一點時間。
  但是,就像他曾錯愕膽怯,他的朋友也需要膽量面對這件事。
  也許這個世界沒這麼糟糕也說不定。

  戴那想著,肩膀放鬆了些,嘴角不經意地露出微笑。


  *** ***

  戴那向站在車道上的艾利揮了揮手,他謝過她,她也向他道謝,還要他們路上小心。

  今晚一切都很順利,除了奧利佛看他穿著晚禮服的樣子看得兩眼發直,他警告奧利佛別碰他。

  「你敢再沒經我的同意碰我,我會折斷你的手。」

  奧利佛抬起雙手投降般向後退:「我相信你,你畢竟把我撳得翻過去。」

  「那只是基本的防身術,我爸教我的。」

  戴那從手提袋裡拿出替換的衣服後就上了奧利佛的車子,方向盤上方多了台奧利佛新裝的導航。

  一台導航非常貴,也許比格蘭特布朗從未開過的那台車還值錢。

  戴那不禁挑眉。

  「我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奧利佛辯解。

  戴那在膝上攤開地圖,奧利佛則盯著導航,紅色吉普車在夕陽中奔馳,當最後一絲陽光消失在天際,戴那收起地圖,奧利佛終於問起他們要去的是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他葬在哪裡。但我想我可以拜訪他的家人,他們也許願意告訴我。」戴那說。

  「如果他們不肯說怎麼辦?」

  「那我就去找他的朋友,他們應該會告訴我。」

  話雖這麼說,但戴那還是不確定會不會被阻攔,就像在米爾頓預備學校一樣,各種規定與意外讓他無法見到諾蘭。

  戴那已經三年沒回到月桂峰,車子下交流道時他看到了顯眼的地標,那是馬歇爾先生曾就醫的醫院,醫院的大型空調在夜色中轉動著,像是某種催促的信號,也攪動著許多回憶。

  他們開過一片亮著巨型立燈的寬廣草地,那是他曾與諾蘭一起打球的棒球場。
  轉彎,球場旁的冰淇淋店有許多人在店門口排隊,初夏時節這家店總是開到很晚。
  再轉彎就是月桂峰的社區大門,石片築成的漂亮栱門一點也沒變。

  他終於看到自己曾住過的路衝屋,那裡仍舊幽暗,奧利佛放慢了車速,戴那深吸口氣,要他繼續往前。

  車子緩緩行經重重暗影,戴那突然叫了出來:「停車!」

  吉普車重重一頓。

  那棟屋子不是衛斯家,但他反而更為熟悉,屋前有個人影,有人坐在台階前。

  戴那跳下車,走向那個人:「艾倫。」

  他走近才看見艾倫正捧著頭哭泣,就像他那天在布朗家失控大哭一樣。

  「戴那?」艾倫有些不敢相信,擦了下眼淚站了起來,「真的是你?」

  「我聽說了,所以……」

  艾倫聽了點了點頭:「謝謝。」

  戴那不知該說什麼,他想告訴艾倫自己會記得諾蘭,但艾倫與諾蘭如親兄弟般一起長大,艾倫應該擁有更多不捨與回憶吧?

  他們互望著對方,艾倫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兄弟,你好像更高了。我姊說你十七歲就要登記入伍,你現在是不是要去當兵了?」

  戴那也向他微笑:「也許。我不知道,很多事情變了。」

  艾倫再次點頭,想起什麼一般,他讓戴那等一下,他跑進屋裡又很快回來。

  「這個給你。你離開時很突然,我來不及給你,其實那時我就想給你了。」艾倫道,「況且,我媽恐怕會把它們都丟掉。」

  他遞給戴那一個厚厚的信封。

  他們沉默一下,似乎也無話可說了,戴那輕聲道:「你要保重。」

  「你也是。」艾倫說著又有些哽咽,戴那只得伸手擁抱了他一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戴那不放心地等到艾倫進屋,自己才回到車上。

  他打開艾倫給他的信封,原來是一疊那年他們一群人去滑雪的照片。

  最上面那張是三位少年的合照。

  「現在要去哪裡?」

  戴那看著膝上的照片,他、艾倫與諾蘭,勾肩搭臂朝著鏡頭開心地笑著,他身上穿的是諾蘭的雪衣。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這個人讓他看到了他無法觸及的世界,讓他知道未來還有其它的可能性。

  從今往後呢?

  無論是布朗先生,甚至亨利或奧利佛,他們似乎都在告訴他,這個世界還有許多他們還沒去過的地方,也許遙遠某處有個角落,比這裡更溫暖些。

  他要讓時光永遠凝結在心碎那一刻,或是在還來得及之時,試著向前?

  許久,他才回答:「回去吧。」
  



留言

@RsR 諾蘭沒有詐死,失蹤可以但詐死也太神奇啦。沒錯,戴那與艾倫的認知有一部份是相同的。 2022-10-14 23:42
RsR
亨利真的是很成熟的孩子!我喜歡他❤️ 我也喜歡好久不見的艾倫,不過如果諾蘭是詐死,那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但艾倫和戴那的對話有點玄啊,很難百分之百確定他們是在談論同一件事,或是說他們對同一件事的認知是相同的。 2022-10-14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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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2-10-14 20:4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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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薰衣草與鯊魚牙〈10〉完


  
  〈10〉尾聲

  戴那唸的高中在整個州內的評比很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學生都準備升學,高中畢業典禮如同成人禮般盛大。

  畢業典禮當天學校週圍的路口有警車管制交通,停車場停滿了車,除了學區派來的工作人員,比畢業生低一屆的學生會成員也到校幫忙,戴那就是其中之一。

  他們引導一批又一批的家長從停車場到禮堂、在何處領取事先預訂的紀念品,簡單解說流程等等。

  戴那站在禮堂台階最頂端,他可以望見從停車場走來的人群,當艾利走上台階時她向他笑了下,一對夫婦跟在她後方,其中那位高大的中年男人,有與奧利佛一樣適合戴帽子的寬額頭。

  她低聲問他:「我媽他們來了嗎?」

  奧利佛的母親數年前再婚,她與奧利佛的繼父一同來參加畢業典禮。

  「她們很早就來了,坐在右走道那邊,前面幾排。」

  「謝了。」她感激地道。

  她領著父親與繼母往左邊走去。

  今天艾利用一只髮夾將短髮夾了起來,適合夏天的短洋裝讓她看看來青春洋溢,模樣一點都不亞於高三舞會的裝扮,那個晚上她飾著亮片與水晶的長禮服在暗中閃著矇矓的光,像是從童話中現身的妖精般美麗。

  有人喊了聲戴那。

  戴那轉頭一看,亨利將手搭上他的肩:「老兄,她真的不錯,個性好身材好,你現在轉性還來得及。」

  「白痴。」戴那橫了他一眼,「你們跑來幹嘛?」

  亨利拿了個紙袋:「我們聽說你說服學生會發起動員,大家都覺得應該來。況且奧利佛要去外州唸書了,我們也想向他道別。」

  戴那頷首:「那你們先上去吧。我這邊忙完就過去。」

  「我們知道你一定沒準備,幫你帶了禮物來。」

  戴那看看一群朋友,又低頭看著亨利放在紙袋裡的東西,心想:救命,亨利還是滾蛋吧——



  奧利佛本來不怎麼想參加畢業典禮,但他拗不過艾利的淚眼攻勢,於是只得乖乖跟著母親與繼父到學校。

  他與其它的畢業生在學校樂隊演奏下魚貫入列,領帶讓他很不自在,畢業袍則讓他感到諷刺——鮮明的亮藍色與黑金兩色的絲帶是學校的代表色,他被除權後當然也沒再穿過任何學校制服。

  進入禮堂時奧利佛有些無精打采,此起彼落的喊聲來自觀眾席的親友,他們為他們的畢業生驕傲,但沒有人喊奧利佛的名字。
  奧利佛也不曉得家人坐在何處,還有艾利,她應該知道別讓生父母坐得太近吧?

  但他坐定後不久就聽到那個聲音。

  先是被樂隊演奏的進行曲樂聲壓過,但接著就愈來愈響,他有些訝異,那樣的聲音他從小聽到大,不可能認錯。

  那是曲棍球棍毃擊短牆的聲音,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無論是畢業生還是觀眾都四處尋找聲源,畢業生入場樂音漸漸零落中止。

  在詫異的氣氛中,擊棍的聲音顯得更為響亮,奧利佛卻聽到自己的名字。

  聲音來自樓上的學生席,不知何時那裡集結了整隊穿著曲棍球制服的隊員,他們以曲棍球的習慣,擊棍叫囂以示為隊友喝采。

  「奧利佛!」
  「隊——長——」
  「奧利佛隊長!」

  穿著白色上衣的學生會會員站在球員旁邊,另外還有許多學生,他們喊著奧利佛的名字,在這一天為他的高中生涯叫好,也像是抗議著學校讓他們的朋友遭受不公平的處份。

  每個人都知道事情怎麼發生的,也知道霸凌存在,但沒有人試圖做什麼——

  也許他們該做點什麼?

  先是鼓手決定加入陣容,他用鼓棒擊打鼓邊,一旁的大鼓亦執起鼓捶,低低的鼓聲如雷迴盪,至此整個禮堂只剩下一種聲音、一個名字,卻似乎沸騰起來。

  畢業生七手八腳地推著呆在那裡的奧利佛,催他站起來。

  奧利佛一站起來,歡呼與掌聲就如波浪一陣陣傳來,有人喊著他的名字,還有人吹著響哨。

  台下的師長似乎都不知該如何反應,直到校長上台再三請大家回座才平息那陣騷動。

  奧利佛坐下時早已滿臉通紅,他故作鎮定地交叉雙臂,但坐得有點低,姿態不很雅觀,身旁的同學撞了下他嘲笑他的模樣,但這次毫無惡意。

  中斷的畢業典禮又重新開始。
  國旗校旗入場,師長演說、畢業生代表致詞,頒發畢業證書。

  奧利佛畢業了。


  離開禮堂後畢業生紛紛找到自己的好朋友與父母家人,每個人都面帶喜悅地聚在草坪或樹下享受這一刻。

  戴那在也在草坪間走來走去,家長會提供簡單的茶水點心,另外不少社團在這一天舉行歡送茶會,校園中幾個地標搭起了畢業標語供學生照相留念,有人需要帶路,這個人掉了東西,那個人迷路,這個人找那個人……學生會成員還沒忙完。

  有許多人帶了數位相機照相留念,那的確是青春燦爛的一刻,有位畢業生請戴那幫她與父母合照,戴那接過相機。

  幾年前水族館之旅之時,諾蘭是唯一一位有數位相機的學生,如今已是人手一台數位相機的時代。

  拿起相機的一瞬間,戴那想起他們親暱地靠在一起看相片的時光,那晚諾蘭穿著很舒服的淺色睡衣與短褲,抱著枕頭的樣子看起來很開心很快樂。

  照完後,他對她們說了恭喜才把相機還給他們,那幾人走後他就看到奧利佛與他的母親。

  奧利佛的臉上有著許久沒見到的開朗笑容,學士袍使他的身形更顯高大,非常醒目。

  戴那抓起一旁的空塑膠箱就想溜走:「我再去拿一些飲料來。」

  但他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過頭。

  學生會的其他學生向他豎起大姆指,亨利等人也看著他,艾利與她的父親等人則站在樹下。
  他週圍向來有那麼多熙熙嚷嚷的人群,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像是背景一幕一幕地更換,而那些關心他的人正向他微笑。

  天氣很好,頭頂是一片藍色晴空,草坪間綁了許多藍色與金色系汽球,陽光暖暖地灑在身上。

  戴那默默放下手中的箱子,從桌下拿起亨利帶來的禮物。

  奧利佛也看到他了,他向身旁的人說了幾句話就向戴那走了過來,他一邊走一邊扯著衣領,硬領似乎讓他很不自在,但也讓他增添幾分成熟模樣。

  「別老是扯領帶,你是小孩子嗎?」戴那看著奧利佛又將手指伸到領下,不得不出聲制止。

  「總覺得有點緊,不習慣。」奧利佛說,「大家好像都在看我們。」

  「讓他們看。」戴那回答。

  奧利佛笑了:「好吧。這個夏天你還會去布朗家?」

  「當然,布朗先生要我把那台車修好,你離家上大學,以後我就得開那台車幫他們跑腿買東西了。」

  「你真的好忙。不過,那台車修得好嗎?」奧利佛一臉懷疑。

  「誰知道。」戴那聳肩,「布朗先生要我帶話,他要我向你說聲畢業恭喜,他歡迎你隨時回來。不過,他也說你這個讓人分心的傢伙最好趕快走,我才會專心修車子。」

  讓人分心的傢伙騷了騷頭:「那麼,你手上那束花?」

  戴那將花遞給他:「不是我自願的。」

  「謝謝。」奧利佛仍舊很高與地接過花束,他的神情更為溫和了些,「我畢業了,你還有一年。之後,你沒問題嗎?」

  「我不會有事。」

  奧利佛點了點頭,相信他的話,他又看看戴那:「一個吻?」

  「想都別想。」

  奧利佛笑了,說:「那麼……」

  他說著將花換到另一隻手,袖袍下的手抬起。

  他向戴那伸出手,那模樣意外的成熟。
  戴那也伸出手,已如成人的手掌互握。

  「祝好運,隊長。」

  「你也一樣,戴那馬歇爾。」



  〈番外之一〉薰衣草與鯊魚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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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R 亨利要給也要該給奧利佛啊。(戴那:#!) 我其實也覺得結局有點青春 XDD 2022-10-14 23:45
RsR
嘿,不好意思說,我以為亨利是把原本“那一袋”轉手給戴那。原來只是花!可愛的孩子們,這樣番外的結局真好👍 2022-10-14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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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3-7-21 22:4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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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愛與生與死〈00-01〉


  〈序章〉

  少年與成人時期,戴那馬歇爾經歷了兩次失去。

  失去諾蘭時打擊來得非常突然,痛楚快而猛烈,他想著,心碎竟是如此精準的形容,破碎是一瞬間的事,他連心的形狀都還不清楚,它已經碎了一地。

  失去赫索威則是緩慢如凌遲的過程。
  他們不只是情侶而是伴侶,赫索威家族的神父甚至給予他們祝福,有信仰的人說這是屬神的盟約,離開對方的過程如同撕裂半身般,那痛楚讓他令悟到,靈魂與肉體到底是一體的。
  血肉模糊之時靈魂消散了,他愛著赫索威整個人,而不是其中一部份。

  他失去諾蘭時太年輕,失去赫索威時太天真,他對這兩次失去都無能無力。

  當他面臨人生中第三次的失去時,不,遠在失去發生的可能之前,他已盡己之力阻止再阻止,事情還是出其不意地發生。

  格雷森站在他面前,房內彌漫煙硝氣味,子彈打碎的玻璃四散在他的腳邊,其中一塊碎片浸在濺落的血滴裡。

  鮮血潤溼了馬歇爾的手,生命在指間以秒速流逝,他的整個世界只剩下疼痛與寒冷。

  這件事怎麼發生的?他們到底為什麼在這個房間裡?

  他曾在某處讀到過,每當有一個人自殺,在這個死者的週遭,受到影響的人數有二十人之多。

  那麼謀殺呢?

  若是一個人被暴力地中斷了生命,受到影響的人又有多少呢?



  *** *** ***
  
  〈01〉

  二零二零年一月

  電話響起之前,格雷森正與馬歇爾談起熱狗。

  馬歇爾的公寓位於本市最昂貴的河濱大道,這條路上每一棟建築都釘有建築師的名字,其中不乏史上有名的建築師,馬歇爾的公寓也是,他的公寓優雅明亮,位於可以望見湖景的高樓層。

  他們在廚房裡的吧台用輕鬆的晚餐。

  這間有中島的寬敞廚房是在此住了半年的格雷森最喜歡的房間,比起空盪的客廳、琴房與正經八百的晚餐室,格雷森更喜歡這間經常有人使用的廚房兼餐廳,傭人伊麗沙也打掃得很乾淨,座椅舒適,壁爐生著火,室內非常暖和。

  伊麗沙替他們準備的晚餐是自製肉腸配上整盆烤蔬菜,他們因此談起了熱狗。

  同屬夏季食品,熱狗是棒球賽最受歡迎的點心、烤肉會的寵兒,是由一位德裔移民在美國發明的速食,後來在地化了:紐約熱狗上有很多洋蔥和黃芥茉醃黃瓜,芝加哥熱狗則是新鮮蕃茄與鮮綠色的醃小蘿蔔,費城熱狗上有層厚厚的肉醬,匹茲堡的熱狗灑波隆那起司配涼拌卷心菜,很詭異。
  更別提德州熱狗,德州什麼都巨大,德州熱狗,呃,簡直色情。

  「它讓英國王室困惑,讓法國社交界震驚,但我認為那是種政治表態,羅斯福端上這道菜或任何一道菜歐州王室都只能吞下去。試試拒絕美國總統吧?明天馬上引發外交風暴了。」

  格雷森抬眼看著馬歇爾,他所認識的戴那馬歇爾是位好脾氣且坦率的人,說這句話的馬歇爾顯露的是有些尖酸的一面。

  「從熱狗延申到國際政治,這種無中生有是作家與政治家的職業病吧?」格雷森端起酒,輕聲道。

  馬歇爾身為國會議員助理,出了一本暢銷書且第二本書正在籌備中,格雷森在書店看到海報上馬歇爾的臉孔還會莫名臉紅,馬歇爾很英俊,本人則比照片更多了份神采,格雷森想裝作若無其事都沒辦法。

  「我絕對沒瞎說,美國駐莫斯科大使還辦過國慶派對,食物就是熱狗配伏特加。對了。港邊的假日生鮮市場裡有家香腸店,店主是位歐洲人,他自己灌製的的熱狗和香腸很不錯,配啤酒很棒,我們可以去走走。」

  就估且當成馬歇爾其實喜歡稗官野史好了,格雷森在心裡註明,但這也不是他提起熱狗的原因:「我是說公園裡,戶外烤肉什麼的。你小時候也曾和朋友在公園烤肉吧?」

  「你想的話,天氣暖和點當然也可以。」

  馬歇爾不疑有他的神情讓格雷森有點沮喪,馬歇爾的手機就在那時響了。

  馬歇爾講了幾句話就站了起來,臉色沉了下來。

  馬歇爾簡短地說了幾句話就斷了線,神色變得嚴肅:「我得去看位朋友,你有時間的話,和我一起去?」

  格雷森默默地推開盤子站了起來。



  他們的車子在黑暗中行駛,路燈陣陣地投射在他們身上,一明一暗,幽暗的時間逐漸加長,他們駛入城市舊區。

  馬歇爾面無表情專心駕駛,兩人誰也沒說話。

  格雷森的前妻梅根不久前遭人謀殺死亡,她曾聲稱遭受格雷森攻擊,格雷森毫無疑問是嫌犯之一,在如此黑暗的密閉空間中,身旁坐著一位殺人嫌犯,應該很驚悚吧?

  馬歇爾若不是全然相信他的無辜就是膽識過人,格雷森感到自己不盡然了解他,他們是……那句話怎麼說的?熟悉的陌生人。

  格雷森曾對馬歇爾傾訴過與梅根的種種,但對馬歇爾所知甚少,且他知道的部份與事實不再吻合,他懷疑是自己聽錯了,還是馬歇爾弄錯了?難道他所知的事也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

  他無法求證,他不認識馬歇爾的朋友,要是他們有共同的朋友就好了。

  格雷森正這麼想著就發現自己錯了,他們的確有位共同的朋友,而且還一起來過眼前這擁擠的住宅區。

  他們下了車,格雷森跟在馬歇爾身後踏上台階,地面溼滑,鐵欄杆上綁著節日燈泡,但節日已經過去了,紅綠色的燈光反而顯得蕭條且令人厭煩。

  馬歇爾按了電鈴,一位女人很快前來應門,她浮腫的雙眼與鼻頭看來才哭過:「馬歇爾先生,謝謝你趕來。」

  「請叫我馬歇爾就好,她在哪裡?」

  「跟我來。」她說,「小心點,地上恐怕還有些碎玻璃,也有點滑。」

  他們繞過看似才擦拭過的地面和凌亂桌椅,穿過走廊到了臥室。

  房裡亮了盞小燈,他們第一眼看到的是折疊好的輪椅,而後才是床上的瑪莉安。

  她的頭髮散亂地擱在枕上,皮膚泛黃失去光澤,她躺在那裡,彷彿一件過時的傢俱,沉重黯淡,發出陳舊腐朽的氣味。

  格雷森震驚且進退不得地看著床上的人。

在病房裡看見這種景象就夠令人驚嚇了,更何況不是醫院病房而是臥室,床尾攤掛著衣物毛巾,牆上有裱框的照片,架上有些瓶罐與書籍,女性與病人的氣味盈繞著整個房間,甜膩的香水乳液與揮發強烈的藥味交雜,整個空間充滿個人的私密感。

  馬歇爾久久沒說話,格雷森只得開口喚了聲,輕聲提醒他。

  馬歇爾回神繞過輪椅靠近床邊,開口:「嗨,瑪莉安。」

  瑪莉安沒有回答,只翻了個身。

  「她吃了藥,睡著了。」瑪莉安的女兒道,「就算她醒著她也沒有反應,今天我們本來一起吃晚餐,她突然大發脾氣,我只好讓我先生帶孩子們避開……」
  她又快哭出來了,只得忍耐地深吸了口氣。

  「她已經如此很久了?」

  「自從她出事之後。」她道:「以前我一直和她說她該退休了,但她總說再一年、再兩年。那晚我要她別去,新西原區晚上很危險,她卻不聽,就出事了。」

  「她為什麼跑到新西原區?我以為她轉職學校社工了。」

  「我不知道。她要我別多問,但我知道她每次這麼說就和工作有關係。」

  「警方抓到犯人了嗎?」

  「警察告訴我是搶劫但沒抓到犯人,畢竟新西原區每天都有隨機搶案。」

  她一臉疲憊地道搖了搖頭,「我有一份全職工作和三個孩子,現在我兒子、先生和我三人輪流照顧她,但大家真的忙不過來,我們申請了州政府的老年長照,我們等了又等,每次的回音都是仍在處理中。」

  「讓我打幾通電話,我應該可以加速這個流程。」馬歇爾道。

  他們安靜地離開那間臥室,餐廳還留有晚餐被打斷的混亂的痕跡,她將當初的申請文件影本交給馬歇爾。

  「州政府派人來協助之前,也許我找位朋友來幫你?」

  馬歇爾說著已拿出手機撥號,他撥的是伊麗沙的電話,格雷森連忙道:「我和她說。」

  他說完就接過手機,以西班牙語說了句我是格雷森。

  格雷森拿著手機踱到另一間房間,不到幾分鐘又回來了,他將手機還給馬歇爾:「伊麗沙有位表親能來幫忙,她們明天就會過來。」

  「謝謝。」瑪莉安的女兒感激地道。

  他們見此刻也不能做什麼,便與她道別告辭。

  臨走前,她指著書桌上的一個紙箱,像是下定決心般,道:「這些是從她的辦公室收回來的雜物,我實在不願意它們在這裡,你可否幫我處理掉?」

  「交給我。」馬歇爾說。

  馬歇爾帶著那個紙箱上了車回家。


  *** ***


  馬歇爾盡已所能在最快的速度裡安排好老人長照服務,格雷森也繼續請伊麗沙的表親前往幫忙讓這家人能夠喘口氣,即使如此馬歇爾仍感到焦慮。

  這晚馬歇爾沒睡好,他很早就醒了,他揉著自己的額頭下床時天色仍舊一片昏暗,他決定跳過梳洗淋浴,先到廚房弄杯咖啡再說。

  起居室亮著燈,有人比他起得更早。

  「我吵到你了?」格雷森闔上書,為他如此早起訝異。

  「沒有。我只是想看看瑪莉安留下了什麼的東西。」馬歇爾說著,磨搓著自己的鬍漬,將紙箱拿到桌上。

  那箱裡都是辦公桌上會見到的物品:充當筆筒的馬克杯、一把綁起來的筆,薄荷糖、磁鐵,紙張便條,以及兩本比手機大不了多少的皮面筆記本。

  「她真是老派,筆記本、名片這種東西,大家早就不再用了吧。」馬歇爾嘆道。

  「她是公務員,公家機關環境本來就保守。」

  「這些筆記的日期……都是很久以前的了,似乎是她還在社工局的筆記。」馬歇爾翻了翻就放下,從雜物中抽出一張對折的粉紅色紙張。

  馬歇爾展開那張紙後遞給格雷森。

  那張紙上的內容是以粗體字語焉不詳地寫著幫忙家務,下方分成十多條且印著名字與電話號碼,可以釘在超市佈告欄或路燈柱上供人撕取,那是張自製廣告傳單。

  瑪莉安與他們在餐廳巧遇那晚,她正要給馬歇爾看的,就是這張廣告傳單吧?

  「凱莉現在應該二十幾歲了。」馬歇爾想著。

  「誰是這位凱莉?」

  「那個女孩子,她被自己的哥哥和一群少年輪姦……」馬歇爾提示他,格雷森的神情似已想起那件事,「不曉得凱莉過得怎麼樣?瑪莉安似乎很在意。」

  馬歇爾將那張紙夾了回去,他開始讀那兩本筆記本,筆記內容雖然瑣碎但字跡很整齊,他讀得很快但很仔細,連訂在角落的名片都翻起來看過再夾回去,他看完一本又是另一本。

  當馬歇爾再次抽出那張粉紅色的傳單時,他已跟上瑪莉安的思緒,同一頁夾了張折成四折的學區日曆:「今年的。」

  筆記本上那頁是幾個名字與地址,還有個電話號碼,這就是瑪莉安找出這本筆記的原因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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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3-7-21 22:5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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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歇爾打了幾次那串電話號碼,但每次都轉到的答錄機,低沉的近乎中性的女聲告訴他這個電話號碼屬於名為「天職教會」的基督教會。
教會的網站上則顯示這是所擁有上千位會眾、好幾位牧師分掌不同部門的大型教會。


  在大選迫近與新書籌備的兩份忙碌之中,馬歇爾應該不需要另一件事增加自己的工作量,但他對這件事有些執著,不死心地試了好幾次。


  他打了無數次電話後,終於聯絡上自稱祕書的女性,她沒聽過瑪莉安或凱莉的名字,只能替他留言讓牧師與馬歇爾聯絡,但馬歇爾又等了幾天仍石沉大海。


  在沒收到任何回音的情況下,就算馬歇爾再掛心這件事也無法做更多了。




  這天,馬歇爾隨同事基斯前往湯馬斯瑞特的競選總部。
這場因瀆職議員辭職造成空缺舉行的特別選舉競爭比預計激烈,中間選民的民意一直搖擺不定,馬歇爾與基斯不敢大意,留心著每一次民調結果。


  湯馬斯的競選總部就設在自有的住商混合大樓瑞特角的一樓,馬歇爾在眾多競選義工中留意到一張出乎意料之外的臉孔。
  
金髮藍眼的杭特湯薩克站在人群中,他的身旁圍了一群人,每個人都穿著義工的背心。


  杭特看著地圖對另幾人道:「我們一點集合,下午二、三點點開始毃門,天一黑就得收工,不然還是太危險了。」


  杭特本是湯馬斯的物業管理人,如今對湯馬斯的忠誠似乎從物業管理延申到政治立場,成為競選義工的一員。


  這群義工將進行挨家挨戶的訪問——只要屋主願意應門並給他們三分鐘,他們會以湯馬斯瑞特的名義請選民填寫問卷並傾聽他們的意見,之後湯馬斯會一封封地回信,這種傳統的方式雖然辛苦但非常有效。


  馬歇爾猜測杭特比自己年輕十歲左右,但仍比許多大學生義工年長,因工作經驗的緣故,說話做事都更有條理,在這群義工中居於主動領導的地位。


  馬歇爾面帶微笑走進人群中,杭特又驚又喜地向眾人介紹他,馬歇爾打氣般與每個人握手,待他們敲定了工作細節散去各自做事後,才轉向杭特。


  「你對新西原區非常熟悉?」馬歇爾問。


  杭特走的路線不只是瑞特角附近都更後的新區,更包括中央公園另一端的低收入區。


  「我小時候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但不久就隨父母搬離,你似乎不是來自這個城市?」


  馬歇爾從小隨父親搬遷,之後經歷了出櫃、跨國婚姻,離婚後事業重新開始等波折,家鄉的定義變得模糊。


  「不是,不過我已經在這個城市安定下來了。」


  馬歇爾不覺得杭特能了解自己的經歷,沒想到杭特回答:「家鄉不一定是自己出生的地方,我了解。」


  「我本來在世邦魏理仕工作[註],當湯馬斯找人管理新西原區的產業時,我像是受到感召而回到這裡。實話是,我認為大部份的人都對新西原區有很大的誤解,住在那裡的人都非常辛勤工作,有時候他們必須張牙舞爪才能生存,我相信湯馬斯能幫助他們。」


  馬歇爾心頭一動:「你聽過天職教會嗎?是一所基督教會。」


  「你如果曾去過新西原區就一定看過那所教會,只是你可能沒認出那是所教會。」杭特見馬歇爾的神情有些驚訝,笑道:「你去看看就懂我的意思了。」


  他們道別後,馬歇爾與基斯上了同一輛公務車回辦公室。


  基斯感受到他若有所思的情緒,問道:「怎麼了?」


  「納許曾告訴我,在新西原教會這種地方,杭特的影響力更大於湯馬斯。他現在的表現像是一位我們不了解的椿腳。」馬歇爾思索著。


  「我倒是聽說杭特的積極有更私人的原因,那個原因有著迷人的金髮與燦爛微笑,而且馬術非常了得。」基斯回答。


  「瑞特小姐很迷人,杭特對她的追求也的確表現得很明顯。」馬歇爾稍微放鬆肩膀,也許是聽杭特那樣談論天職教會而讓他不安。


  他們回到辦公室,下車前基斯說:「喬依斯要我傳話,她已幫你問了,你想好打個電話給她。你打算換傭人?」


  那又是另一件令馬歇爾鬱悶的事,他的傭人似乎終於體認到,僱主的性向不是晚餐菜單還是抱枕顏色,可以想換就換這樣簡單。


  「伊麗沙最近有點彆扭,她可能會離職。」


  「我們下個月得去華盛頓特區出差,別忘了。」


  「我記得。」馬歇爾向他道謝,而後想起什麼般,道:「你和喬依斯的結婚紀念日快到了,我們趕得回來嗎?」


  「你竟然比我還擔心我的結婚紀念日。」


  基斯接著又說他們會像往年一樣請幾位老友聚聚,馬歇爾當然也在受邀之列。


  這晚馬歇爾得加班,祕書早已預料到如此幫他們訂了晚餐外送,馬歇爾卻催著基斯回家,將剩下的工作交給他。


  「別搞砸,老兄,你喬伊斯是我對婚姻僅餘的信心,你們不行就沒人行了。」




  
  ***
  [註]世邦魏理仕:CBRE,一所知名的商業不動產仲介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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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3-7-22 20:3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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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愛與生與死〈02〉



  〈02〉

  基斯結婚時馬歇爾是伴郎,馬歇爾的任務之一是在典禮完成後牽著基斯的母親領她退場。

  婚禮結束時他四處尋找赫索威,但一直沒找到,待他終於能夠脫身衝到門口,只來得及看到赫索威那台漂亮的香檳色賓利消失在道路遠方。

  馬歇爾早知赫索威不肯參加婚宴,曾以不妨當做同學會為理由試圖說服赫索威,赫索威卻說:「我躲到美國來就是因為我討厭這種事。況且伴郎將與新人同桌,我們不能坐在一起,你要我去做什麼?」

  「這是基斯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他邀請你,他希望你在場。」

  「不,戴那,他邀請的是你。而且這個時代有一半的婚姻會以失敗收場,這個日子搞不好會成為失敗的開始,我不要去。」

  「呃……那我們更該到場支援?」

  赫索威仰頭大笑,然後傾身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個吻,彷彿說他太天真。

  最後他沒有勉強赫索威,婚宴其它的細節他都不記得了,但他記得婚宴結束後馬歇爾拿著喬依斯替他留的新娘捧花走進家門時,赫索威正在準備回英國的行李。

  一個小行李箱擱在玄關門口,與此時此刻的場景似曾相識。

  他大步走進格雷森的房間。

  加班時他傳了簡訊給格雷森,格雷森那時什麼都沒說,這時卻整理好了行李,並將另一個背包的拉鏈拉上。

  「等等,你要去哪裡?」馬歇爾問。

  「我想回家看看。我接到山得斯傳來的消息,法官總算正式移除了人身限制令,傷害罪的控訴也撒銷了,我可以慢慢把東西搬回去。」

  「明天吧?明天我送你去。」

  「我自己有車,我可以自己去。」

  「其實,我希望你能陪我去一個地方。」馬歇爾說。

  格雷森無語地看著他,掙扎了下仍舊同意了。



  *** ***


  隔天一早,他們用過早餐後先前往格雷森位於海爾路的公寓,馬歇爾將車子停在格雷森的車位上。

  海爾路公寓是棟褐石建築,有整排路樹、寬廣的人行道且鄰近大型公園,附近有許多評比優異的公私立學校,幽靜、安全,適合像基斯那樣有小孩的家庭,但不適合單身男人,格雷森一點都不適合這種地方。

  馬歇爾心裡腹誹著卻不能說出口,他幫著格雷森將皮箱搬上三樓。

  馬歇爾之前對這間公寓的印象是凌亂,此時除了凌亂還有破壞,他們得繞過地上的黏漬與原本應該是碗碟的碎片才能走到格雷森上鎖的房間。

  梅根留下不少雜物也搬走不少物品,浴室骯髒,四處都是受損的痕跡。

  馬歇爾看著曾掛著電視的空白牆壁與破損的牆角,不禁有些生氣:「這裡得好好整理一番才能住人。」

  格雷森在屋裡走動,以手機裡記錄清理整修事項,同時回道:「我曾說過她要什麼都可以搬走,只要她離開我的房子,我不在乎。」

  格雷森將行李箱送進房間後沒再鎖上號碼鎖,反正再也不會有另一人闖入了。

  他們再度上車,穿過市區時馬歇爾仍一言不發,直到格雷森問起他們的目的地。

  「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天職教會,這似乎是瑪莉安出事時前往的地方,而且我覺得我聽過這個名字。瑪莉安為什麼跑到新西原區?凱莉過得怎樣?如果我能幫上她們,也許我會感到比較好些。」

  「你做得夠多了。」

  但格雷森沒有阻止他,他們的車子開下公路,往新西原區的方向駛去。


  
週末近午,新西原區的商店鐵捲門仍拉下著,髒兮兮的鐵門被噴了漆,而那些夜間在街道上遊盪與做生意的男女也不見蹤影,留下的是髒亂的地面與如同狂歡派對後的寂靜。

  這一帶是舊市區,有多得不成比例的教堂,喊得出名字的教派都在此地佔了個角落,既使馬歇爾已有心理準備,他仍沒想到天職教會竟如此龐大,如城堡般的建築佔了整整兩個街區。

  教會的入口在東側,西側是學校,這棟建築在過去一百多年來增建了四次,每次都更為壯觀驚人,它提醒著人們新西原區曾有的輝煌,在這個地區沒落之前曾是交通要衝、旅客往來的據點,是這個城市的起源與中心。

  教會大門裝設了新式扶手與電子告示牌,在整個街區已變得蕭條沒落之後,反而有種決心向嚴酷命運抗爭的意味。

  他們走進禮拜堂,台上站著一排排穿著長袍的合唱團正在練唱,無論是指揮或伴奏的樂手都很投入,他們按著牆上的標示往牧師室走廊走去。

  那條走廊上有好幾間牧師室,只有一間是開著,黑色牧師袍與紅色披帶掛在牆上,桌上的電腦螢幕也亮著,但房內沒有人。

  馬歇爾繞到書桌前,他低頭看著桌上的文件,攤開的筆記與文件大部份是手寫稿,筆跡純熟且書法風格特殊,每個E 無論大小寫都是希臘體而不是常見的拉丁體。

  格雷森對他們擅闖感到有些不安,但馬歇爾卻自顧自地走向另一邊。

  走廊的底部是間幽暗的雜物間,裸露的白燈泡將這個房間照得有些慘然陰森,一個男人站在長桌後方翻找著,看到他們嚇了一跳,反射性地抓緊了手中的物品,臉上閃過警覺的神色。

  男人有黑髮黑眉,袖子捲起而露出的手臂看來很有力,看來像是位拳擊選手,身型矮卻十分健壯。

  「你們是誰?」

  「漢馬克牧師?」馬歇爾開口。

  格雷森這時才注意到那男人的領口有圈白色硬領,他是牧師本人。

  馬歇爾說明來意,又解釋他正尋找著兩位女性。

  「我知道這件事。」漢馬克上下打量馬歇爾,將手中的金屬球棒置於桌面,「你就是那位國會議員助理?我的祕書說你是位作家,還是位同性戀,在簽書會挨揍還不夠嗎?」

  格雷森心中一動,他正是因這件事發生而與馬歇爾相遇。
  馬歇爾的書中提及具有爭議性的議題,那場簽書會場亦有人抗議,混亂中他們不約而同地嘗試阻止事態擴大,接著他發生車禍、遭梅根陷害,此時想來已恍如隔世。

  「那天有人在簽書會鬧事,他與鬧事者被警察逮捕了,挨揍的人不是我。」馬歇爾回答。

  「真是太可惜了。」牧師聳了聳肩,又回頭專注於桌上的物品,他將幾本童書拿下來又放回去、再搬出一台小巧的咖啡機檢查。

  馬歇爾不以為意,拿出手機,他將那張粉紅色的傳單照相後存在手機中,他問:「你有沒有看過這張傳單?」

  牧師看了看:「沒有。既然你有電話號碼,為什麼不乾脆打電話?」

  「沒人接,簡訊也沒消息。」

  「這裡大部份的人的生活圈都在公車地鐵能到達的範圍內,你在哪裡拿到傳單?去那一帶問一問。」

  馬歇爾不知道瑪莉安在何處拿到傳單,若是他知道也不會跑這一趟,牧師顯然也是想打發他們。

  這寬敞的房間裡的置物架上放滿了紙箱,標註著捐獻物,字跡有新有舊且不是出自同一人,應是平日收到的捐贈物都收到此處。
  
他見牧師將不同類的物品放進同一個紙箱裡,猜測牧師正打算拜訪某個需要幫助的家庭,於是說:「如果有任何事我能效勞……」

  牧師神情再度緊繃,濃密的黑眉緊蹙,有些粗魯地道:「你們這些政客對這裡的事從來幫不上忙,如果你真的想幫,麻煩趕快離開,讓我把這裡收好。」

  那態度已不只是冷淡,根本是直接下逐客令,格雷森以為馬歇爾也會動怒,沒想到馬歇爾卻只是點了點頭說了聲打擾了就告辭。


  馬歇爾一離開那間房間,卻沒走向大門,反而往另一邊走。

  格雷森問:「我們要去哪裡?」

  「瑪莉安的工作與小孩子有關,我們去學校那邊看看。」

  「我們好像不該亂闖?」格雷森終於說。

  「無妨,許多人進進出出,你看,那些街友也來領取教會發放的午餐。」

  他們混入人群中,又從另個門溜進另一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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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3-7-23 22: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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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歇爾拉著他走下樓梯。

  「……」格雷森默默地跟在馬歇爾身旁,他們果真找到分隔教會與學校的大門。

  那扇緊閉的防火門透過小窗可以看見另一邊幽暗的教室,有幾間教室亮著光,但似乎沒有人在裡面。

  馬歇爾使勁拉了幾下門把,但防火門根本紋風不動,他低聲詛咒。

  這時突然有幾人推著裝滿教學用具推車的人經過穿堂,往這邊走來。

  格雷森連忙拉住馬歇爾從門前退開,他正焦急地想著如何迅速脫身,一旁的樓梯間卻突然被人推開了,一位女性輕喚:「馬歇爾先生?」

  馬歇爾認出了她的聲音,清晰溫和,是答錄機裡的女聲,此時呼吸有點粗重,她自牧師室一路追著他們過來。

  「我是波麗,我是瑪莉安的朋友。」

  她見沒人注意這邊,連忙拿出鑰匙開了防火門,示意他們進去。

  波麗在其他人過來之前就將他們帶進一間教室,她解釋她是學校老師而這是她的教室,其他人在準備主日學暫時不會過來。

  他讓他們坐在靠近窗邊的桌子,孩童用的桌椅很矮,但他們也別無選擇。

  「我在這所教會算是資深元老,大家有什麼事都會來找我,祕書告訴我你在打聽凱莉和瑪莉安的事,我認識瑪莉安很多年了,你怎麼會找到這裡?」

  「我們以前在工作上有些交集。」馬歇爾接著又解釋他已不再是助理檢察官,純粹是受瑪莉安的家人所託而來。

  波麗聽了瑪莉安的情況,神色變得凝重。

  「難怪最近她都沒聯絡,沒想到她遇上這種事。」她凝望著馬歇爾,吐露:「凱莉史密斯的女兒今年四歲,就在這裡上托兒所。」

  馬歇爾完全沒想到他們竟能如此輕易地找到凱莉,他驚喜地望著波麗,但她下句話就讓馬歇爾的心往下沉。

  「那孩子已經很久沒來了,也沒辦理退學。」波麗的神情有些不安,「我曾打了幾通電話但都沒聯絡上。」

  「是這支電話號碼?」

  波麗拿出自己的通訊記錄,確定與馬歇爾唸出的號碼相同後,三人一陣沉默。

  「……該不會出了什麼事?」

  格雷森搖頭:「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不可能就此消失不見,總該有人留意到她的反常,她工作的地方也會通報她失蹤吧?」

  「這件事和瑪莉安應該沒關係吧?」波麗繼續說道,「瑪莉安來找我時撞見凱莉來接孩子,兩人的表情都很驚訝,我覺得她們似乎認識。但我問瑪莉安時她又說自己弄錯了。」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你記得嗎?」

  「是去年秋天的學區會議之前,隔天我們都到市政大樓開會。」

  瑪莉安如此擔心凱莉,之後一定又繼續追查了她的下落。

  「瑪莉安似乎曾打了電話給我,有什麼事要找我見面。」

  「她出事那天難道是來新西原區是來找你的?」

  「不可能啊。學區會議之後我就請了長假出城,那陣子我去照顧生病的姑姑,她病得很重,葬禮後回到學校後才聽見留言。」


  *** *** ***


  波麗確實記得瑪莉安打過那通求助電話,時日已久她也無法肯定確切的日期,兩人只得留下聯絡方式後才離開。

  馬歇爾在幾天後收到波麗的簡訊。她從祕書的工作日誌中找出了留言日期,兼職祕書每週只上班兩天,每次都會聽取答錄機內的留言,瑪莉安留言的時間一定是在那兩日之間。

  馬歇爾意外地看著那個日期,那兩日之間發生的事情可多了。

  馬歇爾那天加班得有些晚,他搭地鐵回家,他回到家時酒氣已散得差不多了,屋裡很安靜,格雷森應該還沒睡,只是待在房裡。

  格雷森自換工作後一反之前的悠閒變得非常忙碌,吃飯時手機都不離身,還經常連週末都得加班,他們能相處的時間當然也少了,既使如此,有位室友的感覺仍比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好許多。

  無論是誰,被當成嫌犯的感覺都不太好過,人身限制令解除後格雷森很想回家,但屋子的狀況不允許應該讓格雷森很沮喪,也許是因為梅根已經過世的緣故,格雷森不曾抱怨過一句話。

  馬歇爾走到格雷森的臥房門口毃了毃門,格雷森應了一聲,幾分鐘後才開了門。

  格雷森已洗過澡穿著睡衣,頭髮有些凌亂,一隻手夾著一本讀到一半的書。

  馬歇爾望著格雷森,心口有些疼痛,他曾對基斯說過格雷森與諾蘭的相似,他也不否認自己因此深受吸引,然而他深知自己不能讓格雷森知道這件事。

  但最近,特別是最近,他總有種莫名的古怪念頭:在書店之前,他們見過嗎?

  「你要睡了?這麼早。」馬歇爾說。

  「是你回來晚了……你喝酒了?」

  「議會會期開始了,我很快得出差去華盛頓特區,總要幾星期才會回來。週末你有空嗎?要不要去走走?」

  格雷森原本打算整理海爾路公寓,但既然馬歇爾將出遠門,他只得點頭同意。

  「說定了。」馬歇爾微笑。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3-7-27 09:5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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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3-7-23 22: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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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愛與生與死〈03〉




  那句說定了只毃定了時間,既然時間是馬歇爾提的,地點就由格雷森來決定。

  馬歇爾猜測格雷森會選劇院、畫展這類靜態的場所,再去吃個飯,但格雷森卻告訴他衣著輕鬆些,於是馬歇爾選擇了牛仔褲與高領毛衣。

  格雷森露出遲疑的神情,說:「也不是不行。」

  他們仍拿了車鑰匙出門。

  雖然已近二月但天氣仍舊澶冽,沒有太多室外活動,馬歇爾不禁好奇:「總不會去健身房吧?」

  「只是去我平時會去的地方,我是說,之前會去的地方。」

  在這一切發生之前。

  格雷森一邊開著車一邊向馬歇爾解釋,他與梅根的離婚程序拖得很長,那段日子工作之餘他也不太留在家裡,除了那些一般人能消磨時間的地方,他找回了自己的嗜好。

  「我小時候很喜歡,現在還是喜歡。」格雷森道,「當我得放空思緒時就會來這裡。」

  車子在這幾年新建的商場停下。

  馬歇爾隱約記得開幕時的活動十分盛大,招牌顯示有好幾家連鎖店與高級餐廳,但看不出有任何特別吸引人的場所。

  格雷森熟門熟路地繞過商店,那家店的招牌突然出現在眼前,馬歇爾的心裡一跳:「棒球?」

  「室內練習場。你玩過嗎?」

  格雷森沒等他回答就拉開門走了進去。


  *** ***

  練習場的格局如同健身房般,一旁附設了棒球用品店還有個小小的用餐區,玻璃牆後方是如體育場般的寬敞空間,自屋頂垂掛著成排的球網,區隔一排排球道。

  格雷森以前常來一點不假,他不但是會員還在這裡租了置物箱放置他的球具,置物箱掛了個紫色的號碼鎖,格雷森按了號碼後拉了下鎖,那鎖發出卡的一聲,仍沒打開。

  「店員應該有鑰匙?」馬歇爾建議。

  「這是我掛上去的,我有備用鑰匙但放在家裡。也許是我太久沒來了。」格雷森皺著眉頭說:「沒關係。這次用店裡的球具吧。」

  這座練習場的地面鋪著綠色人工假草皮,擊球區則是暗紅色如跑道般的PU質材,店員替他們設定了發球機後又拿了手套球棒與飲料過來。

  格雷森拿起球棒,馬歇爾卻遲疑地道:「……我很久沒打了,你先吧。」

  一顆球飛來,格雷森揮捧,那顆球僅擦過他的球棒就向上飛起,落在兩人後方。

  第二球,格雷森揮棒落空,那顆球再次落在兩人後方。

  馬歇爾唔了一聲,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又一顆球飛了過來——

  格雷森擊中了第三顆球,之後似乎就找回了手感,也忘了馬歇爾在身旁,只是握緊球棒凝神專注於擊球。

  球速漸漸增強,打擊的聲音愈見清脆,落點亦愈來愈集中,他似乎不只享受打擊且非常執著於控球,像是想像著每一球都將同伴送回本疊。

  發球機不斷餵球,格雷森一次又一次揮棒,球穩穩地飛了出去。

  再一球,鏘地一聲,清脆、準確,那顆球飛出去後落在另幾顆球的旁邊。

  「換你。」

  格雷森退了一步,他已經打了將近半小時,他的呼吸已變得粗重,既使室內的空調很強,他仍流了些汗,上衣微微有些溼了。

  馬歇爾的心臟隨著每次的擊球聲重重跳著,他握住球棒與格雷森換了位置。

  第一球,擊中,聲音卻有些軟弱。

  揮棒的速度與擊球角度都不理想,馬歇爾什麼也沒說,握緊手中的球棒,凝目專注於轉動的發球機,似乎已決定了與目標。

  幾球後,他終於讓球同樣落在格雷森的球落下的地方,之後他連打了好幾球,一球比一球強勁。

  格雷森突如其來開口:「我發現一件事:我其實沒看過你上場打球。」

  另一顆球飛來、擊中;再一球飛來、擊中。
  下一球飛來時馬歇爾的動作既狠又快,卻失了準頭而揮捧落空,他從場中退下。

  「我和諾蘭分開後也就沒再打球了。本來我們只差一點點就會是隊友了,但是衛斯先生和我父親吵起來……總之,我沒能和他一起打球。」

  格雷森已進入擊球區,他怔了一下轉過身,幸而發球機的聲音讓他回神,他急急退了一步,球自他的身旁飛過、落在後方。

  「他不但也叫諾蘭,連姓氏都是衛斯?」

  格雷森以難以置信的聲音組合了這個姓名,再說了一次:「那位諾蘭也是諾蘭衛斯?戴那,你要說是因為赫索威還有點道理。」

  「什麼?」

  格雷森撫額拭汗的動作有著難言的怒火,退了一大步拉遠了與馬歇爾的距離。

「諾蘭是很尋常的名字,我一直以為只是同名。沒想到……諾蘭衛斯從來不是你的情人,為什麼你要說謊?」

  「我沒有,我從來沒說過他是我的情人。為什麼赫索威會和棒球有關?」

  「赫索威才是你的前夫,而你根本不記得關於諾蘭的事!你讓每個人都相信諾蘭是你的情人,還告訴別人他死了,這個天大的謊言……」

  「我沒有!諾蘭死了,我唯一一次說謊就是為了保護你,你需要不在場證明,而我相信你沒有一怒之下殺害梅根。」

  「鬼扯!那才不是你唯一一次說謊。」

  馬歇爾望著呼吸急促的格雷森,後者明明指控他,神情卻既震驚又受傷,所有的舉動都像是受傷的反擊。

  他們都弄錯了什麼,有什麼沒對上——

  馬歇爾試圖冷靜下來,他開口:「我不懂你生氣的原因。」

  「我才不懂……你和赫索威真的離婚了?」

  馬歇爾忍無可忍,反問:「這種事可以是假的嗎?聽好,別把赫索威扯進來。過去就過去了,赫索威和現在發生的事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結過婚也離過婚,你認為我會相信這句鬼話?」

  練習機仍繼續送球,白色的球毫無目的一顆一顆破空飛來,撲上球網再一顆顆滾落。

  「關於我和赫索威的事,我都寫在書裡了,你可以自己去看。」馬歇爾沉聲道。

  「那是你要別人相信的故事,而你總是非常有說服力。」

  但那不是事實。
  就像諾蘭衛斯的故事一樣。

  格雷森看著他的眼神就是這個意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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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3-7-24 21: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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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愛與生與死〈04〉



  馬歇爾在書裡寫到種種他任職助理檢察官那幾年遭遇的事件,也寫到他與赫索威的故事。

  赫索威在馬歇爾筆下是個極度疏離的人,低調、冷淡、痛恨社交,從不出入畫廊俱樂部這類的地方,他與馬歇爾在各種議題雖南轅北轍,卻一見面就擦出火花。

  每位讀者都因馬歇爾在最後一章放下事業選擇追求愛情扼腕,但那似乎又是最應該發生的結果,既使最後難以避免分手的命運。

  那本書中有個仍舊新鮮的傷痕及消失的身影,也許結局令人感到遺憾,但馬歇爾已替故事劃下了句點。

  去年的那場電視訪談已是他所能接受的最高限度,這個人已經不在了,他不想再讓任何人消費這個名字。

  他所擁有的只剩下瑣碎回憶,那些回憶像是孩童吹起的晶盈泡泡,飄在空氣中,只有他看得見,輕輕觸碰就會消失,如此珍貴。

  就某方面而言,他也只能這麼做,他還有很長的人生,他得向前走……格雷森的指控令他火冒三丈。

  那天他們離開練習場後格雷森將他送回家就前往海爾路的公寓,格雷森似乎執意要待在那個髒亂的地方,馬歇爾也沒阻止他。

  他得準備前往華盛頓特區。

  總統彈劾案調查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兼涉另一個國家的軍援與今年的選舉,對國會的衝擊輕重堪比尼克森水門案,相較之下,疾病及傳染病防治中心宣佈全國因高危險呼吸道傳染病進入緊急狀態,似乎不值一提。

  馬歇爾就這麼忙到出門前一天,基斯與他做最後的交接確認。

  馬歇爾本來想早點回家而跳過午餐,沒想到現在都已下午三點了,他的胃部微微抽痛,只得開了抽屜拿了胃藥吞下。

  基斯見了直皺眉頭:「你到那裡只會更忙,別病倒。你是議員的左右手,不能在這時出狀況。這個世紀病毒看起來就是不太妙。」

  早年打拼與工作壓力在年長的基斯身上留下更深的痕跡,基斯在幾年前動過了心導管手術,常擔心自己的血壓與膽固醇爆表等等。

  「世紀病毒也在議程之列。」馬歇爾回答。

  國會對這個國家到底該用什麼方式防堵這世紀病毒根本沒有共識。除了指著對方的鼻子互相指責、釋出龐大的研究經費之外,還能做什麼?

  「你今天該早點下班,回去準備出差。」基斯道。

  「再說吧。」馬歇爾沒這個打算。

  基斯離開房間後,馬歇爾也開始收拾,這時有個身影出現在走廊外,祕書訝異地站起來擋住了那人,阻止那人再往內闖入。

  馬歇爾連忙走了出去:「沒關係。我們認得他,讓他進來。」

  杭特一走進來,馬歇爾就向他伸出手,笑道:「我從湯馬斯那裡聽說了,恭喜你。」

  杭特終於與瑞特小姐訂婚了,據說是在某家鋪著白色檯布,四處裝飾著金壁輝煌的水晶燈的高級餐廳求婚,那家餐廳光是訂位就可以等上幾個月。

  「我是來邀請你參加訂婚派對的,不過我現還擔心你也許會責備我,此時我應該在挨家挨戶敲門地毯式拜票。」

  「別胡說。這是值得慶祝的事,你該趕快通知你的家人才對,你通知他們了嗎?」

  杭特遲疑片刻,道:「湯馬斯很希望和我的家人見面,他這麼忙還想替我們辦訂婚派對,我非常感激,但是我的家人……我許久沒和家人聯絡了,他們恐怕也不喜歡這種場合。」

  馬歇爾有些意外:杭特以自己的出身為恥?或是他與家人不合,而且情況嚴重到不相往來?

  「湯馬斯夫婦都是個很爽朗的人,他不太在意繁文縟節。」

  「我知道。但他們的親友又是另一回事,我不希望他們看輕我。」杭特嘆口氣,「若是我通知家人,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抱著鬧事的心態出席,他們不出席又是不是對湯馬斯很失禮?我真的很抱歉。」

  這倒很像他與赫索威的情況,赫索威的家人亳不在乎地歡天喜地接受了他——他後來才領悟到背後的理由——馬歇爾卻因父母拒絕與赫索威見面而感到過意不去。

  「你還是得通知他們,你不能讓你的父母由別人那裡發現你結婚了。湯馬斯想見見你的家人的事情也容易解決,你可以安排一次飯局,請位你熟悉的親友,最好與你父母親年齡相當、對你與你的家人有足夠了解的人。雙方見過面後,訂婚派對什麼的都容易多了。」

  杭特恍然大悟,馬歇爾相信他腦中已有適合的人選,他走向角落的櫃子,從中拿出兩個威士忌杯與一瓶酒,他遞了杯酒給杭特,再說了一次恭喜。

  馬歇爾啜了口酒後就轉移話題:「我去了趟天職教會,那地方讓我大吃一驚。郊區教會有餘裕興建大型會堂,但我不曉得在市中心會有這樣的地方。」

  這是個政教分離的國家,教會不能參與政治事務,政界也給予教會一定尊重,馬歇爾身在政界,對教會勢力一向小心,絕不留下任何引發爭端的可能性。

  「你有沒有去過南方各州?」杭特問,「在南方有些人在尚未深交前就會問『你屬於哪所教會』。不是問你信不信教、不是問你信什麼教,而是直接問你屬於哪所教會。教會在生活中扮演重要的角色,維持人際關際、基本秩序等等。」

  「就某方面而言是個地下社會?」馬歇爾說。

  「你要這麼看也可以,應該說他們與幫派抗衡,加入教會總比加入幫派好吧?天職教會提供師資與獎學金,雖然數量不多,那裡的孩子得付出別人好幾倍的努力,才能得到其他人一出生就有的機會。」

  「我見到了其中一位牧師,他叫做漢馬克。」

  「漢馬克牧師是學校牧師之一,天職教會學校裡有中學生與高中部,學校牧師可是非常艱難的角色。我記得我在那裡那幾年,學校裡有位女學生懷孕了。」

  「我的天,事情一定鬧得很嚴重?」

  「那倒也沒有。校方當然有些難堪,但在那樣的地方大家的思維不同,如果這女孩有個在乎她的家庭,也許她的父親或兄弟會揍那男孩一頓,除此之外,多半不了了之。」

  杭特說完後就放下酒,又說會再寄訂婚派對的邀請函給馬歇爾。

  這棟辦公大樓有連接車站的空橋,於是馬歇爾送杭特到直通車站的樓層,指點杭如何走過空橋回車站,他們握手道別。

  馬歇爾回到辦公室後,思索著杭特所說的話同時調動行事曆的幾項次序,他交待祕書幾句就拿起外套離開辦公室。

  基斯正在電話中,馬歇爾向他揮了下手,基斯也向他點頭示意,似乎以為馬歇爾接受了他的規勸提早下班準備出差。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3-7-27 09:5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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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3-7-26 03:4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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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歇爾上了車卻沒直接回家,他開車到了警局,向櫃台出示了證明文件,幾分鐘後,麥法蘭的搭檔就來將他領到樓上。

  「這是你要求的事故報告。我和當時處理現場的警員聊過,有什麼問題問我吧。麥法蘭晚點才會到。」麥法蘭的搭檔遞給他一個文件夾。

  馬歇爾皺了皺眉,他並沒要求與麥法蘭見面,他坐了下來才翻開文件夾,就見麥法蘭大步走來。

  麥法蘭邊走邊匆匆地切斷手機,不到幾秒手機又響了,麥法蘭只得接起,與他通話的人似乎很火大,聲音高而尖銳。麥法蘭只說了句我在工作又切斷手機。

  手機又響了,麥法蘭乾脆將手機關掉。

  馬歇爾有些忍俊不住:「你打算離婚第三次?到時別怪到我頭上。」

  「我和她說今天沒辦法太早回家,她就生氣了。」麥法蘭兩手一攤,「別說我了,馬歇爾,你對格雷森的前妻了解多少?」

  「我和格雷森是在他離婚後才認識的,我只見過她一面。」

  「你們之前的生活完全沒交集?」

  「沒有。我們既沒有重疊的生活圈也沒有共同的朋友。」

  「梅根交遊廣闊,我們很容易掌握她過世那晚的行蹤,至少清晨一點之前她還活著。」

  馬歇爾曾讓麥法蘭以為那時間格雷森在他的床上,這時馬歇爾更不想在這點多著墨,只道:「所以她夜不歸營?她可是有個學齡兒童的孩子,而且那天是週間日。」

  「說真的,你對她有偏見,我看起來她很有事業心的單身女性,她參加中小企業社團,常出現在各種餐敘和募款餐會,那個晚上也是。」麥法蘭強調最後幾個字,「如果我們有餐會名單的話,調查範圍會縮小許多。」

  馬歇爾挑眉望向麥法蘭:「你覺得我拿得到名單?我幫這個忙前得問每位法官都會問的那句話:有合理根據嗎?」

  「我也可以大張旗鼓向法院聲請傳票,不過今年是選舉年,她要是曾與哪位政治人物扯上關係,媒體可就感興趣了,誰也不知道會挖出什麼醜聞來。」

  馬歇爾低聲笑了笑:「麥法蘭,那天在附近也發生了另一件搶案,有位叫瑪莉安的女士在新西原區遭遇搶劫而重傷。她大約六十多歲,是市政府社工。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據我所知是隨機搶案,這種小事情……」麥法蘭想了想,「可以。我會查查。」

  此時有人以驚訝的聲音喚了聲喚了馬歇爾的名字。

  格雷森隔著一排辦公桌站在柱子旁,訝異又錯愕地望著他。

  馬歇爾反射性地站了起來。



  馬歇爾與格雷森自那天吵架後就再沒有好好說話,他們怎樣也沒想到會在警局巧遇。

  麥法蘭意外地問:「你們不是一起來的?」

  馬歇爾不動聲色,格雷森搖頭,問馬歇爾:「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來調閱瑪莉安的事故報告,你呢?」

  格雷森看了眼麥法蘭,馬歇爾想起他曾說過麥法蘭想和他談談。

  「梅根的事。如果我幫得上忙的話,沒道理不幫。」格雷森說。

  「我陪你。」

  格雷森神色有些複雜但也沒有反對,於是四人一起走進了會議室。


  *** ***


  那是間小而樸素的房間,椅子一點也不舒適,眾人坐下後,馬歇爾看了眼麥法蘭手中的第一份文件,道:「我在這裡,諮詢權放棄書就免了,他出於自願來此協助調查,別讓我看到你為難他。」

  「我沒強迫他,我們甚至約的是他方便的時間,馬歇爾,有時候我真懷念我們站在同一邊的時候。」麥法蘭嘆口氣。

  「現在仍是同一邊。」

  麥法蘭的搭檔將一份文件推到格雷森面前,上面顯示了長長一排日期與數字,並附註銀行名稱。

  格雷森拿起文件,一面說道:「你在電話裡說要聊聊梅根,時至今日,我只能說我恐怕一點也不了解她。你想知道什麼?」

  「伴侶間各自有些祕密一點也不稀奇,但你還是比別人有多些機會觀察她。什麼事讓你覺得她吸毒?」

  「她果真沾了毒品?」格雷森皺了皺眉頭,「我們的離婚程序拖了很久,吵架、惡言相向,她那天口不擇言,她嘲笑我還把她的前夫——我之前的那位——招了出來,我起先以為她醉了,但我很快發現不是……那種樣子,後來我又見過幾次,坦白說,我嚇了一大跳。」

  「那麼你呢?」

  馬歇爾立即插話:「你不用回答。」

  格雷森反應過來,微微一笑:「我沒有吸毒。」

  「關於她的財務?她經營民宿的狀況?」

  格雷森搖搖頭。

  「你對這份文件有任何想法嗎?」

  「我真的不清楚,我不認得這個戶頭。」格雷森再次仔細看了,指著最上面的一行,問:「這是最早的日期?」

  「這個日期對你有意義?」

  兩人都等著他,他卻答非所問:「你們找到她的孩子了?」

  「我們會盡全力,你是否知道誰有可能會帶走這個孩子?」

  格雷森再次望向那張紙張,無語思索著。
  每一筆數字都不算大,大約是一個月的房租,匯款間隔固定,就算日期稍微有些出入也不超過幾天。

  「結婚的時候我要求彼此財務分開,我支付所有開銷但我不讓她碰我的戶頭,自然也不曾追問她的財務狀況。她沒有工作,但我知道她有收入。
  她說是位從小疼她的姑母給了她一筆育兒基金,但我一直懷疑那筆錢其實來自那孩子的生父。我想就是你們現在給我看的資料。這個日期是孩子出生後不久。」

  麥法蘭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你認為她勒索那個人?」

  「我不知道。」格雷森搖頭,「梅根說過,在她長大的地方,每個人都知道誰能信賴、誰不能招惹,沒有人能保有祕密,但也沒有人敢多說什麼,她說的是新西原區。她可以住在更好的地方卻搬回去那裡,應該是有人保護她,但我不知道他是誰。」

  麥法蘭凝視格雷森的神情有些尖銳:「格雷森,你為什麼告訴我們這些?你大可置之不理。」

  格雷森冷靜地看著他:「是你想和我談談,而我希望你抓到梅根的兇手。」

  「那孩子已經五歲了,我很難相信有人會等了五年才動了殺機。」

  「那是因為你不認識梅根。」

  「所以你認為那個人終於忍無可忍,殺了梅根,帶走孩子?」麥法蘭道。

  馬歇爾替他回答:「這是你們該去查證的事,不是嗎?梅根在伊賽克街的住處遇害,那裡離瑪莉安出事的地方不遠,日子也是同一個晚上。」

  麥法蘭因被打斷而有些不悅,他說:「這正是我手上會有瑪莉安的事故報告的原因。不過,我現在相信你真的是瑪莉安的律師,而不是找藉口加入這個會議。」

  馬歇爾闔上文件,道:「格雷森不該單獨和你們開會,就算他自願前來仍該有律師陪同。既然我剛好在場,我就不會坐視這種事發生。」

  麥法蘭轉向格雷森:「你真的不知道還有誰可能傷害梅根?」

  「你有梅根的手機嗎?梅根的人際關係很複雜,通訊簿裡每個人都有可能。」

  馬歇爾淡淡地道:「不管殺了她的是誰,搞不好是做了件好事,但我希望你趕快逮到兇手。」

  麥法蘭無奈地攤開雙手:「你看不出我在努力嗎?你可是拼命找我麻煩。好歹她還買了你的書,我都沒買呢。」

  馬歇爾翻了個白眼,會議至此算是結束了,麥法蘭拿起筆記本,幾人皆站了起來。

  格雷森卻動也沒動,他望著麥法蘭的神情像是後者說錯了什麼,他問:「你怎麼知道她有馬歇爾的書?」

  「她帶在身上。」

  他們在案發現場看到了那本書時,麥法蘭向搭檔說他認識作者本人,還拿馬歇爾的簽名開了個玩笑。

  格雷森有些難以相信地皺了皺眉:「也許她真的是你的書迷,她的那本書我拿走了,她又買了一本。」

  「案發現場被翻得亂七八糟,她應該進門不久就遇害,我們相信兇手在她家等著她。」

  麥法蘭自文件中抽出幾張照片,他對格雷森道:「你應該認得她的東西,這些照片中有什麼不尋常嗎?」

  格雷森想著自己被破壞的公寓與梅根的生活習慣,那恐怕不只是案發的混亂而是本來如此。

  「女人的東西看來都差不多,我恐怕……」他看了一眼,突然伸手按住其中一張照片。

  馬歇爾趕緊接過照片。

  幾個棕色購物紙袋旁的有個很普通的米色帆布袋,已用久了變形變軟已失去了形狀,露出大部份手提袋裡的物品。

  「這不是梅根的袋子。」格雷森沉聲道。

  袋中的書就是馬歇爾的書,此外還有許多郵件,最醒目的是幾張薄薄的紙。

  全新、剛印好的,粉紅色的傳單。




本文最後由 Kora 於 2023-7-27 09:5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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