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傳說│冰漾] 平凡的他與不平凡的他們 [目前是G]（更新到28）

　　出生在雙親皆為beta的家庭裡，褚冥漾認為自己很平凡。

　　儘管爸媽運氣很好的生下了兩個孩子，其中大他幾歲的手足還是名女性alpha，但這都與他無關，因為他自己也是個beta，一個平凡、不起眼，路上隨處可見的性別。因此即便衰事常常發生在他身上，求學時期「衰神」的綽號從國中就跟著他一直到高中，他也覺得無關緊要。他的性別得以讓他過著安穩、平凡的日子，比起生做其他性別，能夠不受到任何人的發情期影響，在他心中稱得上理想中的生活了。甘於自己的普通，褚冥漾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倒楣的人。

　　直到他遇上那個出色的alpha。

　　直到他對之景仰、推崇、尊敬的心遠遠超過應有的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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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天氣陰晴不定，老天爺偶爾降著暴雨，不到一會兒又改在太陽底下下起綿綿細雨。褚冥漾撐著傘走在前往公司的路上，時不時抬頭張望，想在抑鬱的天空一隅發現那道安靜的彩虹。

　　他並不討厭這樣的天氣，儘管潮濕的空氣使得他的頭髮有些毛躁，人行道佈滿水漥陷阱的地磚隨時都可能弄濕他的褲管與鞋襪，但在這樣充滿溼氣的日子裡，據說費洛蒙的擴散範圍會比平常來得小且速度慢上許多，使得大部分的omega也能夠在發情期來臨前夕上街行動，而不用擔心發情期來的瞬間會引起過大的騷動。

　　他不是omega，但是他喜歡想像他們的社會就像奇幻書籍上寫的那樣，是個人類只有男與女兩種生理性別的宇宙，在那種世界觀下，只有男性與女性的結合可以繁殖出下一代。

　　「不好意思。」褚冥漾在傘下朝迎面而來的一位男性alpha點了點頭，因自己正因為向一旁大腹便便的男性omega走近而被對方怒視著。

　　當他靠近到一定的距離後，那名男性alpha查覺到他的性別，立刻收起防衛的行為，瞬間變得和顏悅色許多：「不，沒事。」

　　褚冥漾微笑的看著走過的alpha小心翼翼攔著自己配偶的肩膀、為他撐著傘，自己的肩膀卻濕了一大片的模樣，心中想著如果只有男女能結合，即便有這樣的宇宙，人類大概很快也會滅絕吧。

　　當褚冥漾終於走進Atlantis時，他的鞋子終究還是在一陣又一陣颱風雨的威力下浸濕了，甚至還滲進了他的襪子裡，不過讓他變成落湯雞的最後一根稻草卻是當他正要進公司時，那輛在公司大門前急煞、濺起壯觀水花的黑色轎車。

　　褚冥漾只來得及用雨傘擋住部分的上半身，不過經驗累積至今，他在公司裡可是有備用衣物隨時可更換的，因此他只小小的惋惜了下，因為今天的牛仔褲是他最喜歡的那件，此刻卻沾滿了泥水。不想起衝突的他頭也不回地鑽進公司裡，在上班尖峰時間半身溼透的擠進電梯，設法在抵達六樓的研發部門前不要讓傘上的雨水滴在任何人的鞋尖上，卻徒勞無功。

　　「漾漾，你是游泳過來的嗎？」電梯一到六樓，門外便是他的同期同事千冬歲皺著眉看著他的樣子。

　　「千冬歲，好久不見。」他抓了抓也稍微有點淋濕的瀏海，為友人的回歸感到雀躍。

　　「我去二樓，紅茶拿鐵大杯熱的？要不要挑戰微糖？」千冬歲聳聳肩按下下樓的電梯鈕，轉過頭問道。

　　「殺了我吧，半糖謝謝。」褚冥漾吐了吐舌頭，一邊忙碌的收起仍在滴水的傘。

　　「待會見。」電梯門在他們面前打開，千冬歲走進沒幾個人的下樓電梯，一面提醒：「別收了，快去換衣服。」

　　褚冥漾朝正關上的電梯門揮了揮手後，便轉身朝內部走去。

　　窗外的天氣陰晴不定，老天爺偶爾降著暴雨，不到一會兒又改在太陽底下下起綿綿細雨。冰炎握著方向盤駛在前往公司的路上，偶爾因為不守交通規矩的路人嘖嘴，自己卻也忽視著法規與天雨路滑的道理，時不時在限速五十的一般道路上開到超過時速七十公里。

　　他不怎麼喜歡這樣的日子，等待綠燈的時間顯得特別久、雨刷刮過擋風玻璃的聲音顯得特別吵，就連一旁的乘客都顯得特別煩人。

　　「所以你覺得我午餐要吃炙燒鰻魚飯還是唐揚雞便當呢？」扇坐在副駕駛座上，右手滑著智慧型手機，不曉得正在看哪家餐廳的菜單，左手則無意識的伸出幾根手指把玩著自己的藍色長髮，偶爾因為纏繞在指尖的髮絲卡到假指甲上的水鑽而一驚一咋。

　　「隨便你。」冰炎油門一踩，極限的衝過一個即將紅燈的十字路口後漠不關心的回答。

　　「炙燒鰻魚飯看起來很好吃，你看這個照片。」

　　「那就點鰻魚飯。」他的眼角餘光瞄到扇將手機螢幕正對著他，但秉持著要注意路況的精神，冰炎目不斜視的盯著前方，再說他其實也根本不在乎。

　　扇哀號的收回手機，嘟起嘴氣憤地用長指甲猛戳著手機螢幕：「可是鰻魚飯比唐揚雞還貴個70元欸！」

　　壓抑著煩躁的情緒，冰炎忍住開著車去撞電線桿的衝動，長嘆了一口氣，語氣中流露著不敢置信：「你是一家藥廠公司的董事，你跟誰計較那70元？」

　　「有70元的話我就可以再讓你買......我想想，三到四個保險套了欸！」扇董事露出充滿揶揄的笑容，左手背豪放的在冰炎的肩上拍了好幾下：「這估算沒錯吧？你最近用什麼牌子？有換嗎？快沒了嗎？」

　　冰炎板著一張臉沒有回答，只是猛力催著油門，暴力的在積水的車道上瘋狂超車，一心只想把剩下不到一分半的路程走完。

　　「不會吧？還剩很多？該不會是最近都沒得用？」扇見他不說話，反而更加得寸進尺：「難怪你最近脾氣特別暴躁，原來是欲求－－」

　　冰炎在公司大門前急煞、濺起了壯觀水花，慣性的甩動讓扇沒得將最後幾個字講完。

　　「啊，你這臭小子，煞車怎麼這麼不文雅，要是我扭到了脖子要幫我按摩的人可是你。」扇嘴上嚴肅的說道，臉上卻毫不在意的笑嘻嘻著，再一次為了冰炎發怒的反應而感到有趣，然後轉過頭用長長的假指甲在窗戶上敲了兩下，發出清脆的聲響：「而且你濺到人.....哇，他走進去了，你濺到我的員工了，他如果生病請假你要負責！」

　　「下車。」冰炎雙手緊扣著方向盤努力不把扇直接踹下車，心裡想著我脾氣暴躁的原因只有你太煩人，一面克制自己別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卻力有未逮。

　　扇停下動作，回過頭看向冰炎，嘴角還微微勾著，但長長的睫毛底下卻沒有一絲笑意，反到帶了點與方才的情緒截然不同的冰冷。

　　「味道跑出來了喔。」

　　冰炎皺了皺眉，閉上眼開始深呼吸，在扇也把費洛蒙釋放出來壓制自己前試圖穩住情緒，而後者則是看著他，十分從容。當他呼出長長的一口氣重新睜開雙眼時，扇用檢視物品的神情審視著他，然後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嘛臭小子，別太囂張。」

　　扇說完話後又露出了燦笑，彷彿方才還很緊繃的氣氛不復存在一般，解開安全帶後雀躍的打開車門跳下車。

　　「掰啦臭小子，上班加油。」扇眨眨眼，躲到在車外等待已久的秘書撐的傘下，頭也不回的走進公司。

　　冰炎嘆了口氣，鬆開煞車後便將車子駛進大樓裡的地下停車場。

　　「哈啾！」

　　褚冥漾在實驗桌前打了一個大噴嚏，中午開始就止不住的鼻水差點也一起飛進桌上的燒杯內。當他正在猶豫要不要繼續進行後續的實驗時，一隻帶著手套的手就已經伸了過來，把材料從他面前拿走，然後全數倒進廢棄桶中。

　　「嘿！你幹嘛－－」褚冥漾皺了皺眉頭開口抗議，但上半張臉戴著厚重粗框眼鏡、下半張臉又躲在口罩後面的千冬歲靠在實驗桌邊，一邊脫下手套一邊搖頭道：「你一個噴嚏就用口水汙染了全部的樣本，就算你不願意回家休息，好歹也戴個口罩。」

　　褚冥漾一聽便心虛的禁聲，可是閉上嘴後，已經塞住的鼻子就起不了換氣的作用了，於是他只好承認如果戴上口罩會使他更難呼吸這個事實。

　　雖然早上淋成落湯雞後他立刻回到研發部門換了整套乾爽的衣服，可是沒多久後頭依然開始出現隱隱作痛的現象，他原本暫時將之歸咎於昨晚熬夜打電動，然而接踵而至的小症狀都漸漸使他認清事實，但他仍不覺得自己有身體不適到需要請病假休息的地步，畢竟憑著他運氣差的體質，什麼樣類型的感冒沒經歷過。

　　「喵喵午休的時候就叫漾漾回家了，可是他不肯聽。」他們的同事米可蕥－－他們都稱呼她為喵喵－－正雙腿交叉的坐在褚冥漾的旋轉椅上，對著他露出不滿的表情，嘟著嘴打小報告。

　　「喵喵，你不是應該待在醫務室嗎？」褚冥漾不等千冬歲回覆，就急著打岔，深怕她的兩個友人聯合起來對付他。

　　「九瀾醫生今天有值班，所以他跟提爾在喔，喵喵下午放假。」身為廠護的喵喵在小外套的口袋裡掏了幾下，不知怎麼的就抽出一支電子體溫計，然後伸手箝住他的嘴逼迫他把嘴巴張開，一把塞進那根細細的小棒子：「漾漾的臉都已經發紅了，來量體溫，轉移話題沒有用喔。」

　　褚冥漾苦著一張臉，但也心知肚明自己正接受著擔心與關懷，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只好攪動一下舌頭，喀啦喀啦的將體溫計喬到舌頭底下含著並用雙排的牙齒固定好。

　　半晌過後，千冬歲看著因為警示而發出逼逼逼叫的體溫計，果斷地起身說道：「你現在開始收拾東西，我去人事部幫你請假。」

　　「唔，唔用惹，千－－」褚冥漾一聽之下連忙拉住千冬歲的手，連連搖頭。

　　「漾漾，放手，這樣效率比較高，快點收完快點回家。」千冬歲安撫著拉開褚冥漾的手，但聲音卻有點生硬。

　　查覺到言外之意的喵喵從褚冥漾嘴裡俐落的抽出體溫計以後歪了歪頭，大大的雙眼傳達著困惑：「怎麼了？你們在糾結什麼？」

　　千冬歲聳了聳肩沒有表示，反倒是褚冥漾躊躇了一下後才說道：「人事部那邊對Omega很不友善，只要去那邊都會......」

　　他不必完成句子的後半段，喵喵也可以明白他的意思。

　　現今社會已經不再像幾十年前禁止從前被視為有繁殖義務的Omega外出從事勞務工作，而Atlantis在各大企業中已經是相對僱用較多Omega的公司。『相對較多』，但Atlantis裡，Alpha、Beta與Omega三種亞性別的比例，仍舊是Beta佔了六、將近七成，Alpha佔一至兩成，且大多是管理階級，以及幾乎不到一成的Omega。

　　以營利公司的角度來說，儘管員工福利與產假育嬰假能夠顧及到，但當然不希望內部充斥著每隔一陣子就必須臨時連請幾天假而無法從事生產的員工，因此能雇用的Omega員工人數有限，若想在公司裡生存，無非是表現極傑出的人才、幾乎不會讓發情期導致的缺席影響到工作效率，千冬歲正是這樣優秀的存在。

　　說實在，褚冥漾都覺得以千冬歲的聰明才智，哪天做個主管都不奇怪。然而公司的政策是一回事，總是無法管住每個員工的思想與行為。隱形的天花板、背後的說三道四與不太過分卻又略顯刻意的刁難比比皆是，特別是掌管出缺席與聘雇關係的人事部門，每當Omega有需求，不被調侃一翻再准假幾乎不可能。

　　「管他們的，反正我最近得知上次騷擾我的那個專員上禮拜六跟財務部新來的女秘書去車站前開了房間，」千冬歲摘下口罩，露出底下陰險的笑容：「我今天的實驗進度已經完成了，下午就好好跟那個『已婚』的王八蛋聊聊、彼此認識一下。」

　　「讚喔！」喵喵讚賞的豎起兩根大拇指，全力支持千冬歲的復仇，然後從褚冥漾的旋轉椅上蹦起來跟著準備離開的千冬歲像門口走去，手中揮著溫度計說道：「那喵喵先去醫務室回報漾漾的情況，這樣就可以報公帳搭計程車回去休息了。」

　　褚冥漾故作無奈的笑了一下和兩人道謝與道別，但其實心中充滿了感激，對他的友人兼同事，以及公司的福利。

　　他們公司的員工臨時請病假，可以透過醫務室提出證明並報公帳叫計程車回家休息。儘管跟喵喵的關係很好，但他們可從來沒有耍過特權。畢竟如果濫用權利，等到像這種真正需要的時候福利卻已經被收回就不好了。

　　不用在颱風快來的天裡撐著不舒服的身體自己走路再轉公車回去，真的超幸福。

　　褚冥漾癱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又打了一個噴嚏，然後抽了幾張衛生紙摀住鼻子，擤出又黃又濃的鼻涕。

　　當他終於認命開始收拾東西的同時，腦海中一面浮現出一大早把路邊的積水都濺到他身上的那台黑色轎車。

　　褚冥漾又打了個噴嚏，頭痛得瞬間眼冒金星。

　　可惡的司機，詛咒他老了禿頭。

　　走出大門時，褚冥漾因為精神不濟而在旋轉門裡多繞了一圈才成功走到室外，本來就昏沉沉的腦子更加暈頭轉向，害得他第一次痛恨起公司大門的設計。

　　比起早上的時晴時雨，下午的天空被厚厚的雲層遮住，沒什麼雨但卻颳起了陣風，他站在大門延伸的遮雨棚下，卻依然被風吹得七葷八素。

　　他想過在室內等待喵喵幫他叫的車就好，畢竟考量到他的衰運，說不定再過不久，強風就撈來個磚頭砸破他頭頂上的玻璃，但司機沒有連絡他的方式，他只能自己在門廊上等待隨時會駛進車道的小黃。

　　褚冥漾將背包反背在胸前抵擋陣風，倚靠在旋轉門邊的玻璃牆上，若不是身體疲憊不堪的話他不會這麼做的，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只覺得腦袋已經腫脹得快溢出來，光是要站著就已經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他拿出手機點開喵喵最後傳給他的訊息，再次確認他的計程車的車牌號碼，一面閉上發紅的雙眼祈禱著司機快點出現。

　　當車輪駛過積水的聲音終於出現時，他用勉強不造成暈眩的速度抬起頭，但門廊外的車道上只有一輛剛停下的黑色轎車，於是他漫不經心地低下頭繼續等待，不怎麼在意對方的來去。

　　一陣強風襲來，他縮著脖子緊抱著背包發抖時，一個飄渺的男聲伴隨著風呼嘯的聲音竄進他耳裡。

　　「－－車。」

　　褚冥漾瞇著眼睛抬起頭，一襲銀白混雜著幾縷艷紅的色彩映入眼簾，那剎間四周瞬間靜了下來，恍惚的神智只能嘗試接收這突如其來的刺激。

　　－－好美。

　　他失神的想著。

　　又一陣強風吹過，不遠處傳來物品掉落的聲音，呼嘯的風聲又重新回到他耳裡。褚冥漾困惑的眨了眨眼，透過發熱的眼眶發現面前站著的男人臉上帶著不爽的表情，滿頭銀色的長髮在狂風中亂舞，但唯獨額前的瀏海有著火焰般的顏色，一如正凝視著他的雙眼。

　　「－－。」

　　對方的唇動了動，然而褚冥漾昏沉的腦袋卻無法在風聲中成功辨識其中的意思，他皺著眉頭搖了搖頭，想表示自己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但這個動作卻引起了天旋地轉，他的身體便倏的失控往側邊歪下去。

　　「嘖！」

　　在昏厥之中，這一聲緊張的咂嘴聲倒是很清楚，褚冥漾感受到面前的人伸出強而有力的雙手扶住了他，在自己穩住身體平衡當下，對方仍依然扶著他的肩膀，上身則向前傾，雙唇貼到了他的耳邊。

　　「－－上車，我送你回家。」

　　充滿磁性的男音蓋過風聲，激得他全身戰慄，儘管嗅覺幾乎被感冒剝奪了功能，他依然能用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感受到對方是個alpha。

　　「我在等計程車－－」褚冥漾打起精神試圖掙脫對方，然而虛弱的他已經無法再做任何掙扎，alpha強勢地將他架往黑色轎車，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塞進後座裡。

　　褚冥漾閉著眼倒在後座座位上，強忍著頭暈帶來的反胃感，用僅存的精神想著不曉得會不會被這個alpha抓去賣掉，beta不值錢的，難道沒有人教過他嗎？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又關上，半晌之後車身搖晃了下，一陣冰涼的觸感撫上他的臉頰，舒緩了他的高溫。

　　「抱歉。」那名alpha收回手後低聲說道，然後縮回身子重新面對前方，點燃引擎駛離Atlantis。

　　車身的保護阻隔了強風，嗡嗡的引擎聲莫名的令褚冥漾感到平靜，在他昏過去前，alpha的低聲道歉令他確認了一個想法。

　　果然要被抓去賣掉了。

　　起初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彷彿陷在深沉且混沌的黑暗中，而周遭緊緊包覆的黏液被攪動，打擾了原有的死寂，然後他驚覺某種異物感的存在，有隻手在他的大腿根部遊走，他倒吸一口氣倏的睜開雙眼，並掙扎著身體抓住那隻陌生的手。

　　「變－－」

　　然後他的手直接被對方不耐煩地甩開，耳邊還響起了理直氣壯的嫌棄：「你再亂動我就讓你在車上睡到死掉。」

　　不是，被性騷擾的是他吧？怎麼反而他是被兇的那個？

　　褚冥漾腦袋當機的撐著上半身，全身上下的不適感波濤洶湧，但透過發紅發熱的眼眶，他看見說話的那人－－那個俊美的alpha，正一隻腳踩在車外，另一隻腳跪在他的雙腿之間俯在他下半身身上，右手撐著副駕駛座的椅背，左手又探入他牛仔褲的口袋，從裡面掏出他家的鑰匙，塞進自己的褲子口袋。

　　他錯愕的看著一切，然後怠速的腦袋才想起來自己正橫躺在對方的後座。褚冥漾皺著眉意識到口腔裡黏稠噁心的唾液，猶豫了後開口：「你－－」

　　「你能自己走嗎？」Alpha得手後依然維持著半彎著腰的動作，低頭對著他說，那張背對車門的臉使他看不清alpha的表情。

　　褚冥漾試圖坐起來，但又頭暈目眩的倒回去，還沒等他眼花的視線恢復，alpha就在他頭上丟了一團疑似衣物的布料，東扯西拉一下，還來不及掙扎，不知怎麼的他就騰空被公主抱出了車子。

　　「蓋好，我這樣沒辦法撐傘，不舒服的話忍耐一下。」

　　嘩啦啦的雨聲竄入他的耳中，他的頭一路到上半身都被蓋在布料之下，但透過覆蓋物他仍能聽見alpha的叮嚀，車門關上的聲音響起，由於自發的暈眩，褚冥漾幾乎喪失了所有方向感，只知道自己像個沙袋靠在alpha的胸前，晃呀晃的不知道要被抱往何處。

　　昏昏沉沉中褚冥漾只覺得冷，還連打了好幾個哆嗦，但不到一分鐘雨聲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公寓管理員熟悉的問候聲，他感覺到alpha抱著進了自家老舊的電梯，片刻之後便回到了他的套房門口。

　　「站好。」Alpha緩慢的放他下來，不忘叮嚀著，雖然語氣冷漠，但仍在確認他沒有傾倒的可能後才鬆手並拉掉蓋在他身上的衣物。重見光明的褚冥漾眨了眨眼，發現對方的瀏海正滴著水，身上的衣服濕了大半，手中則拿著明顯是方才蓋在他身上的外套。

　　「拿著。」Alpha把外套塞進他手中，然後掏出鑰匙開了門以後問也不問的伸出雙手就想要抱起他，褚冥漾皺著眉將外套推回對方的手中，然後緩慢的搖了搖頭。

　　「我可以自己走。」

　　Alpha一臉不信服的表情讓褚冥漾看了有點不爽，但他確信自己可以從門口走到床上而不昏倒，於是他率先走了進去，連燈都沒開就逕自往床上躺。

　　熟悉的小套房、熟悉的被窩，那瞬間他覺得自己從地獄到了天堂，雖然依舊不舒服到生不如死。

　　尾隨著他進門的alpha替他關上了玄關的門，見他已經倒在床上便哼了一下，然後做了讓他瞬間心中警鈴大響的事。

　　褚冥漾虛弱的舉起手，雖明知徒勞無功但依然做出防禦的動作，對著已經自主脫掉上衣的alpha緊張的澄清：「我不知道你是誰，而且我、我是beta。」

　　而那名上半身赤裸的alpha在昏暗的光線下瞇著眼看著他，一隻手抓著衣服，另一手梳過濕漉漉的頭髮，精瘦的體格看起來就像大理石的雕像的化身。

　　Alpha面無表情的走到他床邊，勾起嘴角後迅雷不及掩耳就解開了他的褲頭。

　　「所以呢？」他問道。

　　『所以呢什麼！所以你以為你身為一個alpha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我雖然很不舒服可是我可不是死了不要以為我不會掙扎！』

　　冰炎彷彿可以看見這樣的對話框浮現，對方病懨懨的臉上變換著精采的表情，從一陣青一陣白之中可以看出不服、恐懼與些許的怒氣。他的手指還捏著對方牛仔褲的拉鍊，但卻被另外兩隻發著高溫的手緊箍住，動彈不得。

　　垂死前的掙扎特別有力是嗎？他看著對方抿到泛白的嘴唇，覺得好氣又好笑。

　　「褚......」他開口，停頓了下卻想不起來扇早些時間跟他交代的名字，乾脆就這麼帶過，然後看著那雙因為驚訝而瞠大的黑色雙眼威脅的笑著說道：「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是繼續穿這件褲子然後冷死，我不會阻止你，第二個是快點把褲子脫下來讓我拿去洗，省得我還要幫你收屍。」

　　原本因高燒而泛紅的臉脹得更紅，冰炎看著對方瞬間恍然大悟的表情，突然想起來，對了，他叫褚冥漾。

　　褚冥漾依然沒有讓他拉下褲子的拉鍊，雖然緊抓著他的雙手放鬆了點，但還是緊張的吞了吞口水：「我自己脫就好。」

　　冰炎滿不在乎的鬆開手，說道：「隨便你。」看著褚冥漾扭扭捏捏的依然不動作，又嘆了口氣轉過身背對著他。

　　搞得好像他對beta會感興趣一樣。

　　「那個，」一陣布料摩擦的悉悉簌簌勝過後，褚冥漾猶豫不決的聲音促使他轉過頭，對方已經套上運動長褲坐在床上，一手拿著方才被雨淋濕的褲子，另一手則是一套折整齊的T恤與毛巾。褚冥漾遲疑了下便將手上的衣物都遞給他，皺著眉頭的表情看起來相當不舒服，卻對著他勉強微笑著的說道：「浴室是那間，熱水要等久一點，然後T恤是新的，如果合身的話就請你收下，謝謝你送我回來。」

　　雖然臉上不動聲色，但冰炎有些吃驚的接過褚冥漾手中的東西，他原本打算借個吹風機烘一烘上衣就要走人了，沒想到對方居然主動出借浴室，他點了點頭表示道謝後下意識的就走進浴室。

　　褚冥漾的浴室很擠，但優點是竟然有乾濕分離，而且洗衣機還直接塞在角落。冰炎想了一想，乾脆將自己的上衣連同褚冥漾的牛仔褲一起丟進洗衣機裡，把乾淨的衣物放在馬桶蓋上後便打開淋浴的熱水水龍頭，任由蓮蓬頭灑下水花。

　　他環顧了周圍，從固定在牆上的浴巾架上拿下一條小毛巾，將毛巾折好、沖濕再擰乾，然後踏出浴室。

　　不出他所料，褚冥漾直接躺在棉被上，看起來是連鑽進被窩裡的力氣都不想花，他從癱軟的身體下粗魯的拉出棉被為褚冥漾蓋上，然後將毛巾放在滾燙的額頭上。

　　冰炎皺著眉將手再次撫過褚冥漾的臉頰感受他的溫度，暗自覺得經過車上到現在的一番波折，對方比他第一次量體溫時燒得更嚴重了。

　　「謝謝。」

　　就在冰炎收回手轉身像浴室走去時，褚冥漾微弱的聲音使他反射的回過頭，發現對方正瞇著眼看著他，細小的光芒在迷濛的眼眶中閃爍。

　　他忍不住停下步伐，迎向對方真摯的目光，下腹有種異樣的感覺散發開來，然後難得發自內心的微笑了下：「不客氣。」

　　褚冥漾放鬆地閉上雙眼後就動也不動了，冰炎重新踏入浴室，一面脫去剩下的衣物的同時心裡浮現了與稍早不同的想法。

　　這個身體爛又愚蠢又麻煩的路人，好像也沒有那麼糟糕。

　　不，他錯了，錯的徹徹底底，錯到他後悔沒有在一開始就把這個beta載到荒郊野外棄屍。

　　冰炎洗好澡出來後，褚冥漾雖然依然在睡覺，但一張臉紅的跟熟透的柿子一樣，時不時發出難受的囈語。他從床底地板上摸出露了一角的吹風機，抹去上頭薄薄的灰塵後一邊吹著自己的頭髮，一邊留心著對方的舉動。

　　關掉吹風機，冰炎撥了撥自己半乾的長髮，環顧起佈滿生活氣息的小套房。

　　不大的套房裡東西很雜而且很亂，褚冥漾似乎沒有潔癖，東西到處亂放，但也不至於髒，至多是垃圾桶有點滿，還有電腦桌上有一包沒吃完的牛奶餅乾。

　　冰炎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唔」了一聲的房間主人，然後視線又開始到處亂飄，掃過一排書櫃上沒營養的漫畫後在床靠著的牆面逗留了一陣子，牆上貼著許許多多的生活照，包括看起來明顯是全家福的照片，以及和朋友之間的生活照，其中有一張熟悉但陌生的面孔重複出現了很多次，勾起了他的注意力，也讓他感到一絲趣味。

　　褚冥漾的照片牆讓他看出對方很重親友－－一個和他截然不同的特點，但他從中沒有看到褚冥漾的對象，再次留心的環顧了四周，房間裡也沒有發現明顯不是屬於他的物品。

　　「嗯......」床上的人動了動又發出一點呻吟，冰炎低下頭，盯著褚冥漾紅通通的臉蛋以及壓在濕毛巾下但在睡夢中也皺起的眉頭。

　　他觀察著他的長相，一面婆媽的想著其實這個beta長的不難看，雖然並不出眾，但稱得上算是可愛或是好看，應該也是有人會特別喜歡的長相。

　　冰炎歪著頭試圖從更正面的角度端看，身邊總是成天繞著他轉的omega每個都一肚子壞水，反而沒注意過這種乾乾淨淨的外表，不過他也不缺對象就是了，頂多下次找個氣質類似的玩玩。

　　他情不自禁的將手伸向他，用拇指輕輕摩娑著對方的臉頰，對手指下的觸感感到驚訝然後驚嚇。

　　驚訝是觸感嫩呼呼的，比他想像的柔軟許多，驚嚇則是褚冥漾的臉頰太燙了，比他預期的來得高太多。

　　「喂，醒醒。」冰炎眉頭也跟著皺起來，伸出食指戳了戳那臉頰，他可不想要因為扇董事害他煞車煞太用力而擔起一條衰鬼路人的命。

　　褚冥漾面對他的騷擾完全不為所動，冰炎的心底浮起一股煩躁的情緒，但也交雜著擔心。

　　「褚，醒來。」他開始輕捏著快要冒出蒸氣的臉頰，然後褚冥漾的文風不動又促使他默默地加重手上的力道。

　　就在他決定使出大絕招舉起手要用力搧下耳光時，飽受虐待的病人才恍忽的睜開雙眼，直勾勾的看著他，卻又看不見他。

　　冰炎望著褚冥漾眼底朦朧的水氣，一瞬間愣在原地。說時遲那時快，褚冥漾腦袋向左邊轉，『嘔』一聲就吐在枕頭－－以及他身上。

　　冰炎在震驚之中，只來得及想到幸好他還沒穿上的衣服，還有下半身圍著的是褚冥漾自己的浴巾。

　　冰炎用盡全身的力握緊拳頭，差點就讓床上的病人直接變成死人，但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劃破房裡沉重的寧靜，強迫他分心，也拯救了褚冥漾的爛命一條。

　　即將爆發而出的憤怒賀爾蒙勉強被他控制住，但仍悄悄地散發到他周遭，不知是嘔吐物的味道過於難聞，還是因為褚冥漾是對費洛蒙感受性較低的Beta的原因，所幸從冰炎身上散開來的味道並沒有在他們所處的空間內造成什麼影響。

　　為了不讓任何東西再遭受嘔吐物的波及，他在床邊咬牙切齒但依然小心翼翼地移動，伸手拿起被隨意放置在床頭櫃上的智慧型手機，查看了下來電的對象後決定為手機主人接通。

　　「......喂。」冰炎瞪著不管不顧又閉上雙眼昏死過去的褚冥漾，還是有點想直接掐死他，只可惜這通電話會是他犯案的證據。

　　「......你不是漾漾。」電話那端的人沉默了一陣子以後，連招呼都不打，劈頭就是警戒的語氣：「你是誰？褚冥漾呢？」

　　冰炎瞬間覺得心累，他拗不過扇董事的命令不得不拋下工作來給個Beta當司機－－雖然人確實是他弄生病的－－而且被吐的滿身，現在還要被同一個Beta的親友質疑自己的人格，實在有夠不爽。

　　「他沒事。」如果人還活著叫做沒事的話。

　　「你是誰？」對方催促的追問讓冰炎本來就不穩定的情緒更加浮躁，他嘆了口氣，想起自己的好友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一面還是操著理性的語氣說道：「我不認為自己有必要跟你解釋，總之你朋友在休息，如果你沒其他事情的話，我還有事要忙，再見。」

　　冰炎的視線落在毛巾上的慘狀，毫不留情掛掉電話的同時還開了靜音。

　　他設法安全移動到浴室以後在短時間內又洗了第二次的澡，一面信誓旦旦地想著之後一定要討回這筆帳，他可是Alpha，儘管他並沒有以這個身分仗勢欺人過，但也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待他。

　　即便他不是Alpha，被吐在身上還是不可原諒。

　　當他整理好自己、再幫褚冥漾換額頭上的毛巾時，不忘在床邊擺了從洗手槽底下撈出來的水瓢，大小深淺拿來當嘔吐盆剛剛好。

　　褚冥漾的手機鎖屏上顯示了好幾通未接來電，冰炎坐在地上，背靠著床緣，看了看時間發現也到了下班的時間，便拿出自己的手機打起了訊息。

　　『你弟真的很喜歡追根究底。』

　　『叫他不要再打了，我不會對他朋友怎樣的。』

　　畢竟是個Beta，沒有值得他出手的理由。

　　褚冥漾發出一絲絲呻吟，冰炎立刻回過身，一面擔心慘劇重演，一面單純想看看褚冥漾怎麼樣了。只見睡夢中的臉微微皺起，但很快又回復平常，冰炎趴在床邊，拇指蹭了蹭他的臉頰後檢查了對方的額溫，所幸比起早些時間已經涼了不少。

　　他又幫褚冥漾換了一條新的濕毛巾，雖然根據扇的說法，他只需要把褚冥樣送到家就好，根本沒必要做這些，但他還是想再待一會兒。

　　可不是擔心，冰炎在心中默默的劃出界線來，決定自己之所以還想逗留的原因是因為自己要對褚冥漾的病負責。

　　莫過於此。

　　褚冥漾醒來的時候第一件注意到的事情是自己的舌頭又重又黏，而且滿嘴的口水嚐起來正是生病時特有的味道。

　　第二件事情是自己床頭櫃的檯燈亮著，底下放著一瓶已經退冰了的FIN。

　　套房內的小冰箱總是拿來冰蛋糕、飲料等垃圾食物，偶爾冰冰他那擔心其他縣市沒有超市的母親大人寄來水果，可從來沒有冰過運動飲料。

　　他直覺性的將FIN拿到眼前，仍然窩在被窩裡，莫約三十秒後，運轉不靈光的思緒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送他回家的那名司機－－褚冥漾瞇起眼哀號著－－還有自己是如何失禮的吐在對方身上。

　　罐裝的飲料已經失去冷度了，只剩瓶身還有稍早凝結的水珠，褚冥漾以此判斷那人已經離去好一陣子了，他慢悠悠的坐起來環顧四周，果然沒有人影。

　　他轉過頭，發現枕頭套已經被神不知鬼不覺的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毛巾鋪在枕頭上，不難想像原本的枕頭套遭受了什麼慘難。

　　稱不上通體舒暢，但他確實已經比在公司時舒服一些了。褚冥漾扭開瓶蓋的同時發現留下FIN的那人已經貼心的先為他鬆開部分的瓶蓋，讓身為病人的他不用多費力氣開瓶，當下他甚至希望對方有主動留下聯絡資訊，好讓自己能夠跟他道謝。

　　他的套房只有一扇對外窗，此刻正緊緊閉合著，豆點大的雨打在窗戶上氣勢驚人，如遠方傳來的狼嚎般的風聲在外頭呼嘯，看樣子明天他連病假都不用請了，大概整個城市都會放颱風假。

　　褚冥漾一口一口啜飲著FIN以免嘔吐感又湧上心頭，經過幾番思考後最後還是決定起身確認手電筒裡的電池是不是還有電，不過就算他衰到電池用到一半就沒電，書桌櫃子裡他姊姊送給他的香氛蠟燭還有一堆，只要小心用火，停電的話應該也不用太擔心。

　　泡麵之類的乾糧身為一個外食族當然不怕沒有儲備，所以他只是從亂成一團的書桌抽屜裡找出寬版膠帶與剪刀，在窗戶上貼了個滿版的叉叉。去年颱風少，他抱著僥倖的心沒貼，結果對面公寓頂樓的盆栽飛了過來正中紅心，害得房東要幫他換新的窗戶玻璃。

　　把膠帶和剪刀往書櫃上隨手一放後，褚冥漾拖著搖搖晃晃的身體進到浴室上廁所，順便準備拿水桶儲水，然後在暗矇矇的浴室裡被掛在牆上的牛仔褲給嚇得差點直接尿在褲子上。

　　他開燈、上廁所，把水桶從馬桶和牆角之間的空間裡找出來然後放到淋浴間裡儲水，擺弄著水龍頭的同時逐漸了解到送他回來的人還順便幫他洗了褲子。他張望了一下，沒有看見自己送出去的那件T恤，一面暗自希望它有派上用場。

　　做好防颱準備後他盤腿坐回溫暖的被窩裡，啃著沒有味道的蘇打餅乾、喝著FIN，同時呆呆地望著被移到床邊放著的水瓢，出神的想著救命恩人不知道有沒有趁雨勢小的時候離開。

　　他對於那個人沒剩多少印象，只記得像天使還是神仙一般很帥，聲音很好聽，只不過兇得要命......那麼或許稱呼他為死神更為貼切。

　　還有，他是個好像有點行為不檢點的Alpha。

　　褚冥漾想起那名Alpha脫掉上衣後的身材，在模糊的記憶中漂亮的肌肉線條卻烙印在他的腦海中，真是有夠詭異。

　　詭異，但他的身體卻躁熱了起來，明明他自己一個人獨處著，不曉得為什麼要感到害羞。

　　五片蘇打餅乾下肚後，褚冥漾才藉由旋轉的房間發現自己不是害羞，而是又燒了起來。

　　褚冥漾第二次醒來是因為手機在大響特響，他睡眼惺忪地抓過床頭櫃上的手機，在黑暗中亮起的螢幕有些刺眼，使得他沒特別注意看來電者的身分就反射的接起了電話。

　　「喂，你好？」

　　電話的另一端是吵鬧的歡呼聲與混雜著重音的電子音樂，褚冥漾嚇了一跳，將手機拿的離耳朵遠一點以保護鼓膜，一面快速地轉頭看向螢幕，納悶現在到底幾點了？是誰打電話給他？

　　手機的小時鐘顯示現在是23:46，而來電者不是未知號碼，他已經存了對方的連絡資訊，卻是一個不認識的名字。

　　『——。』

　　電話中傳來人說話的聲音，稍微壓過了喧鬧的音樂。褚冥漾沒有開燈，而是在黑暗中直接坐起來，調低來電音量的同時納悶的將手機重新貼上耳朵，再次問道：「喂？」

　　透過吵雜的背景，電話中刻意提高音量的男聲有點走調，但如同當天下午一樣，一個使他的耳殼為之酥麻的聲音彷彿穿過所有喧囂般，毫無阻礙的傳進他了耳裡：『——喂，聽得到嗎？』

　　剎那間，褚冥漾瞬間釐清自己的手機中為什麼會多了一個連絡人，原來送他回來的Alpha很自動自發的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存到他手機裡了。

　　「聽、聽的到。」他困惑的回答，一面再次看向手機螢幕，確認來電者的身分：「請問你是冰炎嗎？」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不清楚的聲音，稍微被背景音樂蓋了過去，但他蠻確認對方在低聲的笑著。

　　『不然會是誰？』

　　聽那個語氣，肯定在笑他。對方沒有等他回答，更多的聲音又伴隨著歡呼聲傳了過來，褚冥漾為了聽清楚對方的一字一句，只好屏氣凝神的專注在話筒的另一端。

　　『你有好一點嗎，褚？』

　　「有，謝謝你。」褚冥漾木訥的回答，驚訝於對方竟然還特地來電關心，然後下意識伸手去按檯燈開關，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原本就沒有關燈睡覺，但此刻房間卻是一片漆黑。

　　『你在開燈嗎？』冰炎似乎就站在他旁邊一樣，完全知道他在幹嘛，他只好像個傻子一樣應了一聲，然後得到已經停電了的回答。

　　「可是你那邊聽起來沒有停電，超吵。」聽著充滿節奏感的重低音，褚冥漾逐漸了解和他通電話的人正在夜店裡面，特別是當背景有DJ大聲自報名號然後要在場的所有人嗨起來的時候，「還有我的名字是褚冥漾，不是褚。」

　　『你的重點很奇怪，但等我一下。』冰炎在電話中回答，背景的音樂聲轉大，伴隨一陣子的噪音以後瞬間小了許多，期間褚冥漾在烏漆墨黑中打開原本就放在床邊的手電筒，醒著的時候有點光源還是比較安心。

　　他將拿遠的手機再次小心翼翼的貼回耳側，聽起來已經遠離舞池或音響或已經位移到偏僻角落的冰炎的聲音再次出現，這次變得清晰了許多：『而且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褚冥漾愣愣地問道，心裡想著這個人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也這麼有磁性，簡直是犯規呀。

　　『我知道你名字是什麼。』

　　褚冥漾無奈的聽著略帶笑意的語氣，對方言下之意就是我知道你的全名，但我想怎麼叫你就怎麼叫你。

　　『我這裡......他們說有緊急發電機。』冰炎言簡意賅的敷衍過他的疑問，然後又把問題導向他：『你退燒了嗎？』

　　褚冥漾晃了晃頭以後發現自己沒有頭痛了，根據對自身的了解，這是他絕對沒有發燒的證據之一，於是他滿懷的感激之情說道：「應該退燒了，對了，謝謝你今天的幫忙，不過你不是計程車司機吧？不然服務也太好……」

　　冰炎聽了他這番評論後，沉默了一小下，然後才回答：『有人通知我要我送你回去，因為她覺得你發燒算在我頭上。』

　　起初他聽不懂冰炎的意思，然後才當頭棒喝的想起來下午載他的黑色轎車就是一大早看到的同一輛車。

　　原來冰炎就是魯拉拉魯拉拉魯拉魯拉勒將他潑的滿身是水的罪魁禍首啊！

　　對此他只有一個想法。

　　「我靠。」

　　還有再次詛咒他老了禿頭。

　　原本就昏暗的會場突然之間變的一片漆黑，隨著運轉的電器不約而同瞬間罷工，所有人立刻了解停電了。

　　舞池中膽小的驚呼聲此起彼落，但也有人發出興奮的歡呼聲。冰炎推開藉機緊緊抱住他手臂的Omega，和許多身旁的人一樣拿出塞在後口袋的手機一看，時間是23:38，正應該開始熱鬧的時候。

　　冰炎忍不住「嘖」了一聲，他打著如意算盤想著明天會放假因此在颱風天泡夜店，但因為看不上任何對象因此就是不來勁，原本想說夜晚還早，如今卻來了個斷電，讓他所剩不多的興致完全一掃而空。

　　一片漆黑中亮起了許多手機螢幕的光和手電筒的光源，讓夜店的迷幻氛圍直接破滅。冰炎也滑著手機，往背對舞台的方向鑽了幾下，遠離剛剛緊貼著他不放的那群Omega。就在他到達靠近舞池邊緣的時候，舞台絢麗的光亮了起來，音響爆音過後又傳出了DJ安撫大家的聲音，宣布他們有穩定發電機的同時，開始放起音樂炒熱氣氛。

　　冰炎無意重新加入熱情鼓掌歡呼的眾人，他手裡拿著手機，望向舞台和那些只看得出人形的剪影，震耳欲聾的音樂讓他覺得聽了好累，一股無聊和厭煩的感覺湧上心頭。

　　然後淡淡的Beta的氣味突破了在場濃烈的Alpha與Omega的氣味，輕飄飄的逗留到了他的鼻尖。

　　冰炎的興致被立刻挑了起來，他左右張望了一下，才發現味道正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泡在其他性別的費洛蒙裡太久，就連他都忘記了這個味道還緊緊的附著在他穿的T恤上。

　　也是，他離開的時候褚冥漾還病懨懨的，怎麼可能現在就出現在夜店裡，何況自己這麼累，說不定正該歸咎給那個被潑一下水就掛病號的人。

　　想著想著，冰炎眼前也浮現了那雙烏黑但又閃耀的雙眼，回過神來，他已經點開了聯絡人清單，往通話建按了下去。

　　先說好，他會在雙方的手機裡留下聯絡資訊純粹是因為不想就這樣害扇的員工病死了，不想讓她手上再多一個隨意使喚他的把柄。

　　這通電話是為了確保褚冥漾還活著……但或許他有一點點擔心與惡趣味，就那麼一點點，他想知道褚冥漾接到他的電話以後的反應會是什麼，畢竟對褚冥漾來說，自己的身分挺來路不明的，但這樣也很好玩。

　　結果沒想到沒聊個幾句，這個Beta就膽大包天的罵了他髒話，虧他還為了讓褚冥漾聽清楚一點，離開了會場。

　　冰炎走到隔音的門外，完完全全被褚冥漾傻到不能更傻的反應逗樂了。

　　「不要忘了你也吐在我身上。」冰炎瞇起眼睛報復性的說道，看著走道上來來去去進出他身旁的大門的人，然後在褚冥漾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時候決定撐起原本靠在牆上的身子，往大門走去。

　　「你後來有吃東西嗎？肚子餓嗎？」他一面詢問著褚冥漾，一面向置物櫃台的人員證明身分、取回雨傘，比起待在夜店卻提不起勁，他不如佛系一點，好人當到底。

　　『有點——』褚冥漾這麼回答的同時，他聽見隔著電話都能傳過來的肚子餓的咕嚕聲：『——只有吃蘇打餅乾。』

　　「你吃粥嗎？」冰炎走出夜店的大門後按下下樓的電梯紐，他記得這棟大樓的一樓某處有家便利商店全年無休。

　　『我吃，欸不是，你要煮給我吃嗎？』褚冥漾錯愕的聲音讓他臉上彎起了淡淡的笑容，後續多加的補充也令他感到這個人著實的單純：『我家沒有廚房。』

　　跟Beta相處果然很輕鬆，當然他幾乎不認識褚冥漾，無法以性別區分就這麼斷定，但以他的經驗來說，Beta基本上不會其他性別產生感情上的誤會，為此他毫不擔心褚冥漾會對他關照的行為產生誤解。

　　「沒關係，我也不會煮飯。」遲遲不來的電梯讓他想起來現在是沒有電的狀態，冰炎哼了一聲走向樓梯間，然後在對方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情況下就我行我素的說了聲待會見，直接了當的掛了電話，掛斷的同時褚冥漾還在另外一端說著什麼，但已經來不及了。

　　冰炎點開叫車的App確認載客司機抵達的時間時另一手前後甩著他的抗風直柄傘，在快速的下完六層樓的樓梯後，心情莫名愉快地朝著亮著緊急電源的光的便利商店走去。

　　電鈴不能用了所以冰炎只好用踹門的方式提醒褚冥漾幫他開門。

　　褚冥漾來應門的時後他手裡提的粥還是熱的，爬了七層樓梯以後冰炎的雨傘尖端仍在滴水，他依照指示把傘靠在門邊的牆上，踢掉腳上沾水的靴子的同時質疑道：「你們樓下的大門沒有關，安全嗎？」

　　赤著腳丫站在玄關的褚冥漾背後閃著搖曳的燭光，嘴唇在昏暗的光線之下仍顯得蒼白，聲音也有點沙啞：「你、你好，那個沒辦法，我們大樓很舊了，逃生路線只有門口那條，樓下的鎖停電的時候門都會自動開著，以免出問題。」

　　冰炎一進到褚冥漾的套房，立刻從鼻孔裡噴出鄙視的氣，順便把剛才一口吸進去的芳香逼出肺裡：「你是怎樣，失戀的小女生嗎？」

　　他環顧了周圍跟稍早一樣東西到處亂放的小房間，不同的是現在房間裡到處都放著或大或小、各型各樣的蠟燭，位置低至墊著廢紙的地板上，高至書架的最頂端，沒有新鮮空氣流通的室內芬芳四溢。

　　「才、才不是！」褚冥漾在他回頭看的時候脹紅了臉，雖然提高音量就開始咳嗽，但看起來倒是多了一點活力，一雙瞪大的眼睛中映著星星點點的火光，有點像無雲的夜空，和窗外黑暗中的狂風暴雨成了截然不同的反比：「是因為手電筒突然沒電了......」

　　「為什麼沒叫我買電池給你？」冰炎皺著眉頭往內走去，就因為踢到擺在書桌旁堆滿衣服而站得歪歪斜斜的收納式洗衣籃而嘖舌︰「你不知道密閉空間燒蠟燭是中毒還是自殺嗎？想死的話我可以幫你。」

　　「我不知道你真的會來。」褚冥漾從頭到尾都有點在狀況外，實在分不清楚冰炎的一言一行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但他在帶上門的時候還是咳了幾聲，然後為自己還有姊姊塞給他的蠟燭辯護了一下：「而且這些都是大豆蠟燭——我姐說的——他們燒起來對人體無害，消耗的氧氣量也還好。」

　　「但也太香了。」冰炎雖然確實聽過這個說法，還是不免質疑道，心底升起一股煩躁的感覺，手裡還拎著微波過的皮蛋瘦肉粥。

　　褚冥漾跟著他走到書桌旁時也踢到了洗衣籃，搖搖欲墜的衣服禁不起再次的撞擊，直接山崩。

　　褚冥漾驚呼著想挽救卻不及，所幸落下的衣服都是掉在地上，而沒有蓋住哪個放在床邊地上的小火燭，釀起大火。

　　冰炎無話可說的站在一旁看褚冥漾手忙腳亂撿著地上的髒衣服，暗暝矇的光線讓房間看起來更雜亂了。他原地轉了一下，在桌上尋找可以放粥的地方，卻被凌亂的桌面還有上面更多顆的小茶燭惹得火大起來。

　　最後冰炎終於忍不住，衝動之下就轉身朝一邊咳嗽一邊往洗衣籃裡硬塞衣服的褚冥漾的後腦用力拍了下去：「你！給我去床上！」

　　褚冥漾吃痛的驚呼了一聲，直起身來無法置信地看著這個粗暴無比的Alpha，但冰炎只是將手中的粥舉到褚冥漾視線水平之處，另一手捏著鼻樑，緊閉起雙眼。

　　要是他再多看一眼亂的要命的房間，他很有可能就會故意踢翻哪顆地上的蠟燭，讓所有東西燒光光。

　　「蛤？」褚冥漾直覺性的接下了粥，愣在原地，還以為下午差點經歷的『帥哥Alpha硬上我』又要發生。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褚。」冰炎睜開眼睛，一把將褚冥漾推往床的方向，後者連忙穩住身體以免粥灑床單，他則是撿起最後幾件和他身上有著一樣味道的衣服，用力塞進洗衣籃裡，然後在褚冥漾傻眼的視線之下收拾起旁邊的桌面，真的太亂了。

　　「吃。」冰炎見褚冥漾呆若木雞的坐在床上，便不開心的命令道。左手緊緊捏著從桌上的拿起來的一雙乾淨的襪子，右手則是空的衛生紙包裝，裡面塞了一些糖果餅乾的包裝紙和一些用過的衛生紙。

　　褚冥漾悶不吭聲地拿起便利商店附的免洗湯匙拆了粥的蓋子埋頭就吃，就算他對費洛蒙不怎麼靈敏，不太可能被簡單的就支配，他也感受到眼前的Alpha已經不開心了。

　　但比起受到Alpha的影響，他更不想要嚐到冰炎的怒火。

　　於是褚冥漾盤腿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吃著粥，目光追著一個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的Alpha的身影，看著對方在搖曳的燭光照耀之下幫他快速的收拾房間。有時咳嗽著，有時則和冰炎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大部分是冰炎不耐煩的問他東西要收哪裡。

　　總之整個就是超奇怪的狀態。

　　褚冥漾慢吞吞地吃著粥，時不時挑掉裡面的青蔥，一面想著但因為他們一個是Alpha，一個是Beta，所以互動起來還算和諧吧，雖然冰炎看起來一副很惱怒的樣子。

　　惹得冰炎不開心的罪魁禍首除了亂糟糟的房間外，很快的就被冰炎自己給找到了。

　　當他整理到褚冥漾的書架的時候，發現架上擺著一顆特大號的蠟燭，足足比兩個拳頭大，深紫色的矮柱狀混雜著細小金箔般的裝飾，頂部隨著燃燒的火焰而蒸發的蠟油散發出了古怪的味道。

　　冰炎厭惡的感覺油然而生，問也沒問的就把那顆蠟燭吹熄了，餘燼散出的一縷縷輕煙讓那味道在片刻間更加濃厚，但很快又散了去。

　　「啊。」觀察著他一舉一動的褚冥漾在一旁的床上發出想起什麼似的聲音，然後才吞吞吐吐地解釋道：「那是我一個Omega朋友送的，他說那個味道會讓Alpha不喜歡......抱歉，我忘了。」

　　「但你是Beta，」冰炎把熄滅的蠟燭放回書櫃上單單指出，心底則是翻了個白眼，想也知道是哪個Omega防衛心這麼重。他示意要褚冥漾自己動起來把吃完的塑膠碗丟進他整理出來的垃圾袋中，一面說道：「Alpha不會打你的主意。」

　　「我也是這樣告訴他的，況且我這麼普通。」褚冥漾吃飽後打了個哈欠，左思右想後決定從床底下拉出之前露營時買的睡袋與睡墊推到書桌與床之間，冰炎才剛把一堆雜物從這個區域清空。

　　既然對方也明確的表態沒有多餘意思，他索性把冰炎留下來過夜，再說，風雨交加的颱風深夜，實在不好送走客人。

　　他看著冰炎，冰炎也停下手中的動作挑起眉看著他，然後褚冥漾硬著頭皮，心中沒底氣的說道：「讓病人睡地板會天打雷劈。」

　　說完以後一溜煙的跳下床跑進也點著蠟燭的廁所盥洗，速度快的根本不像是病人，火光隨著掀起的陣風搖擺，留下冰炎啞口無言。

　　他從來沒有遇過任何一個人這麼白目，卻又讓他這麼無可奈何。

　　到底是全部的Beta都敢這麼對待Alpha，還是只有褚冥漾是個神經粗到不行的人，只是剛好是個Beta？

　　當冰炎終於把滿滿的垃圾袋綁起來丟在門邊，而所有亂擺的物品很合理的歸放在應該在的位置時，回過頭已經睡著的褚冥漾又燒了起來，看他已經泛紅的臉蛋，或許已經好一陣子了。

　　「一刻不得閒。」冰炎默默的嘖聲。

　　確認過豪雨不會透過窗戶露進來以及窗框還夠堅強禁得起狂風的摧殘後，冰炎和下午一樣幫褚冥漾弄了濕毛巾墊在額頭上，也防患未然的再把小臉盆移到床頭櫃上，然後才張開褚冥漾為自己準備的睡袋與會自動充氣的薄睡墊。

　　等到褚冥漾的溫度再降下來時，時間已經接近半夜三點了。

　　不知道是因為風的呼嘯、蠟燭濃烈的薰香味、睡不習慣的墊舖還是一連串新奇的事件，平常一夜無夢的冰炎難得做起了栩栩如生的夢。

　　又或者是假如沒有遇見褚冥漾的話，夢境的內容或許是現在的他正應該發生的事情。

　　夢中的他正在和某個Omega纏綿。

　　說是纏綿，其實並不是恰當的字眼。

　　正確地來說，他在接受Omega提供的服務，而Omega......就是個Omega，和之前其他經驗一樣，受到了他的影響而神魂顛倒。

　　『好無聊。』

　　Omega沒有長相，但從冰炎的視角來看，他是從夜店將這個Omega帶走的，而他的對象也很欣喜、或許有些驕傲自己被如此優質的Alpha選上。

　　一切都和平常一樣，期待和他攀上關係的Omega會主動地獻身，殷切的撩撥、勤奮的討好。

　　一切都和平常一樣，心理的厭惡抵不過生理的需求，他的壓抑終究需要能夠發洩的出口，但不能以憤怒的形式、不能以暴力的形式。

　　『好煩人。』

　　所以在對方眼中自己表現出來的冷淡與疏離在他停止抑制強烈情緒的那一瞬間瓦解。

　　就像壓力鍋爆炸一般，他的費洛蒙會傾洩而出。

　　當下Omega的感受是什麼他並不知道，他也不在乎。冰炎只知道自己和所有與他交手過的Omega一樣，彼此都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這些Omega能夠以為自己獲得了優質Alpha的青睞，而他能夠把積攢在體內的所有壓力、所有無法傾訴的鬱悶倒出來，直到最後一滴情感都不剩、直到他感受到體內的空盪。

　　他會接受Omega的服務，然後反過來將自己再也無法控制的費洛蒙全部釋放，Omega無一不受到他支配，無一不任由他宰割，無一不張著雙腿接受他的侵犯，隨他擺布。

　　直到他體內無時無刻狂暴著、怒吼著、翻滾著的費洛蒙出現片刻的安寧。

　　直到他的肉體得到滿足，心靈卻再一次麻木。

　　『噓——』

　　他們只是各取所需。

　　但是夢境中的Omega因為恐懼而哭喊。

　　原來是這種情境。

　　冰炎曉得自己正在作夢，畢竟他一直極力避免發生這種事，避免自己的爆走會傷害任何人。

　　他一旦激動就會釋放過多的費洛蒙，因此他壓抑自己的情緒，只能利用這種方式定期的抒發，儘管心理上他並不享受，儘管他唾棄自己的糜爛，他還是需要一個出口。

　　『我不正常。』

　　味道跑出來了喔，扇今天對他這麼說。

　　別太囂張，她說。

　　突然之間眼前全身赤裸並哭泣著的Omega化為泡影，甫分化出性別時的他出現在自己面前，側臉看起來一如記憶中青澀，還不知道自己的味道會有多少Omega想高攀、會惹來多少Alpha的垂涎。

　　『你需要幫忙嗎？』同樣身為Alpha的扇看起來也年紀輕輕卻稱呼他為小子，氣場強大的她是為數不多能夠壓制冰炎爆走的人，但她所能做的也只是給他一個棲身之處。

　　『總有一天你會找到解決的辦法。』另一個在後續更令他尊敬的男人一樣站在年少的他跟前，低聲說道。

　　什麼時候呢？什麼時候這種不得不維持的生活會改變？什麼時候不用再進行這種彷彿是一點一滴侵蝕著他的心靈的行為？

　　隨著冰炎成年越久，他越習慣這種糜爛的生活，有的時候他都忘記了自己的厭惡與反感。

　　『或許就這麼墮落也不錯。』他看著年幼的自己，還不知道什麼叫情慾的自己。

　　然後少年像察覺到了自己的視線一般，轉過頭來看向他，只不過那雙眼睛不是他自己的眼睛。

　　冰炎愣住了，回望著那雙如夜空般烏黑，充滿星點的眼睛。

　　褚冥漾的眼睛輕輕一眨，然後他便在物體砸中窗戶的巨響之下驚醒。

　　清晨的雨勢依舊驚人，冰炎藉著窗外破曉的微光找到自己的手機，確認完時間後才發現自己全身布滿冷汗，他躺在令他腰部酸痛的睡墊上，回想著不明不白的夢境，卻如同許多清醒後細節逐漸淡去的夢一樣，漸漸地開始遺忘其中的內容，像試圖抓住細沙般，越努力，沙粒越會從指間縫隙落下，只覺得彷彿夢到了遙遠前發生的一些事情。

　　冰炎掀開睡袋在昏暗的光線下坐起來，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褚冥漾垂在床邊的手，微涼的手背令他鬆了口氣。

　　夢裡面好像有出現什麼人，只是他一個都不記得了。

　　褚冥漾起床的時候窗外一片風平浪靜，甚至出了大晴天，沒有雨點打上窗戶的跡象，也沒有風吹的呼嘯聲，他正想跳起來打算出門買早餐，卻被一個冰冷冷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我勸你不要出去，」冰炎躺在地面臨時的床舖上愜意的滑著手機，看起來已經醒了一陣子了：「我們在颱風眼裡。」

　　褚冥漾進行到一半的姿勢僵在床上，看起來十分搞笑。

　　他的地板上怎麼有個這麼美的帥哥？

　　啊靠，不是，他忘了他家還有這個人。

　　冰炎銀色的長髮像流光般鋪在他備用的枕頭上，就像一道道閃著銀光的瀑布。裡面混著的一絲絲紅髮完全不顯突兀，彷彿這兩個顏色天生就該搭配在一起。

　　褚冥漾不經意的像個變態一樣欣賞了一下帥哥Alpha以後，才恢復正常的坐姿。雖然他是個Beta，但沒有不能看美人的道理……吧？

　　他想了想冰炎的話，決定出門買早餐的計畫還是就此作罷，畢竟以他的衰運，說不定等等颱風眼就立即加速，然後短暫的好天氣又變回狂風暴雨，吹得他要死不活。

　　「好悶熱。」褚冥漾裝作沒事似的打開窗戶，望向窗外靜悄悄的一片城市：「而且什麼聲音都沒有。」

　　「因為氣流的關係所以天氣很好，等一下就不會是這樣了。」冰炎坐了起來，還是低頭望著手機：「然後電還沒回來，所有電器都沒在運轉，所以才那麼安靜。」

　　「喔。」褚冥漾應了一聲，其實這些知識他都知道，但不需要和冰炎解釋那麼多，他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想問：「那個……你什麼時候要回家？」

　　冰炎終於抬起頭，徐徐地看向他，悠悠的說：「怎麼？不歡迎我？」

　　「沒有、沒有，你想待多久就待。」褚冥漾慶幸自己是個Beta，不會像Omega一樣受到Alpha費洛蒙的壓迫，但是……冰炎本人的氣場不用費洛蒙就有點讓他招架不住了。

　　真是可怕的一個人。

　　「順利的話，颱風大概下午就會解除陸上警報，我到時候就走。」冰炎對他的反應輕笑了一聲，像是被逗樂了一般，又回去看著手機。

　　「今天……應該不用上班吧？」褚冥漾看著似乎是跟他有同一個老闆的冰炎，小心翼翼的問道。冰炎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但他有點拿捏不住對方情緒的轉換。

　　「不用，全台都放颱風假了。」

　　冰炎將手機轉過來對著他，內容剛好是關於颱風的新聞。他從床頭櫃拿起自己的手機，想向友人報個平安，也想看看颱風的現狀，才發現他的手機只剩下1%。

　　然後下一秒，就死機了。

　　「冰炎……」褚冥漾舉著沒電的手機，哭喪著一張臉轉頭望向冰炎，對方也正用無奈的神情望著他。

　　然後冰炎嘆了一口氣，關掉螢幕上的視窗以後將手機交給他，說出讓他驚訝不已的話：「你要打給千冬歲吧？借你吧。」

　　「你、你怎麼知道？」褚冥漾因為過度訝異，結結巴巴的還差點咬到舌頭。

　　冰炎伸出的手拿著手機晾在空中，下巴則朝他貼滿照片的牆抬了抬，說道：「朋友的弟弟。」

　　「喔喔，原來如此。」褚冥漾放寬心接下冰炎遞過來的手機，他還以為冰炎閒來沒事偷看他的通訊紀錄呢……然後他就想起更重要的事情。

　　「冰炎，你該不會有千冬歲的電話號碼吧？」

　　冰炎有一瞬間很想宰了褚冥漾，自己朋友的電話號碼都不記得，還敢問他。

　　他伸出手跟褚冥漾要回手機，叫出通訊錄後點了第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不到一聲就被接了起來，他從未想過會因為這個原因打給自己的友人。

　　「夏碎，告訴我你弟的電話號碼。」

　　話筒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下以後才回答。

　　『……不要。』

　　「快一點。」冰炎不耐煩地催促道：「他有一個白癡朋友手機沒電了。」

　　褚冥漾在一旁不知道低聲碎念了什麼，但他理都沒有理，無非是些白目的抱怨。

　　『你等一下。』夏碎回答道，電話另外一端傳來不清不楚的交談聲，然後另一個著急的聲音傳入他耳朵裡：『喂？漾漾？』

　　「找你的。」冰炎沒有多費唇舌，直接把手機遞給褚冥漾。

　　「喂？千冬歲？」褚冥漾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被他收進眼底，讓他有點好奇。

　　Beta通常的交友範圍都是跟自己相同性別的人，雖然也不算少見，但褚冥漾最好的朋友是Omega這點還是讓他有些意外。

　　他在一旁聽著褚冥漾跟千冬歲對話，不自主地感到有些無趣，他又躺回枕頭上，因為大清早就醒了，此刻疲憊的感覺襲來，使他什麼事情都不想做。

　　「冰炎，你肚子餓嗎？」等到褚冥漾叫了他的名字，他才發現對方已經講完電話了。

　　「我不吃早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雖然是Alpha，但他有低血壓的毛病，比起吃早餐，他寧可多在床上賴一點時間。

　　褚冥漾收回遞給他的蘇打餅乾，自己啃了起來沒有說話。

　　「你身體怎麼樣了？」他想起褚冥漾前一天的慘狀，朝坐在床上吃餅乾的人瞥了一眼，然後視線又回到褚冥漾還給他的手機上，不想讓對方發現自己的關心。

　　「還可以，就是還有點不舒服……冰炎，為什麼你手機還有電？」褚冥漾話鋒一轉，犯了手機不離身的文明病。

　　冰炎挑起一個微笑，看也不看褚冥漾地說道：「因為我厲害。」

　　不出他所料，對方立刻低聲地吐槽他，冰炎聽著聽著，笑容加深了些許。

　　這個Beta真好玩。



　　接近早上八點的時候，窗外又颳起強風暴雨，氣溫一下子又降了下來，褚冥漾因為身體還是不舒服，吃完餅乾和喝了點運動飲料以後，又躺回床上試圖繼續睡。

　　冰炎聽著呼嘯的風聲，滑著手機，身體也倦怠起來，索性放下手機，睡起回籠覺。但窗外的不消停的雨聲害他想睡也睡不著，褚冥漾也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來跟他有一樣的問題。

　　「你是什麼部門的？」最後冰炎問道，尬聊起來，但他是真的對這個Beta感興趣。

　　「……研發部門，你呢？」褚冥漾的聲音悠悠的傳了過來，聽起來只是禮貌性的詢問，這樣的態度剛剛好，因為他也不想洩漏自己的資訊太多，以免自己認識董事的事情嚇到對方。

　　感覺褚冥漾就是個容易受到驚嚇的平凡人。

　　「管理。」他想了想以後，決定用兩個字簡單地回答，剩下的空間就留給褚冥漾自己臆測。

　　「冰炎是做品管的啊？」果不其然，褚冥漾用自己的方式解讀了他的意思，他聽見對方語氣中略帶笑意，說著打趣的話：「在我的下游呢，那我以後最好皮繃緊一點。」

　　冰炎平躺在地上，盯著天花板，微微一笑。他可沒有說謊，是褚冥漾擅自誤解了，不過他也沒有打算揭發真相的意思。

　　他們之間沉默了一陣子以後，褚冥漾主動提起公司近期的活動：「冰炎，下禮拜的酒會你會去嗎？」

　　「怎麼了？」褚冥漾的語氣中透露的微微的不安，於是他乾脆直接詢問褚冥漾的困擾。比起回答去不去，他認為問句背後的意思才是對方真正開口的目的。

　　「我前兩年因為一些意外所以都沒去到，今年不知道要穿什麼。」

　　竟然是在煩惱這種小事。

　　「帽踢加上牛仔褲就可以了。」冰炎心中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好好地給出了建議：「雖然說是酒會，但其實非常輕鬆，想穿什麼就穿什麼。只是董事……愛喝，所以才叫做酒會。」

　　「太好了。」褚冥漾鬆了一口氣，然後才興致盎然地問道：「那冰炎，你要穿什麼？」

　　「……帽踢加牛仔褲。」

　　過了幾秒，褚冥漾愣愣的聲音傳了過來。

　　「冰炎，你是不是沒什麼創意啊？」

　　他抄起頭下的枕頭，往褚冥漾的方向用力丟了過去。

　　「對對對對對不起！」褚冥漾驚慌地大喊，但枕頭還是落在他的臉上，所幸是個柔軟的棉花枕，假如是羽絨枕，應該會像是沙袋砸到他臉上的感覺吧。

　　「褚，你是不是欠揍。」冰炎已經坐了起來，朝他的方向惡狠狠地瞪著，雖然如此，但他並沒有真的生氣，只是覺得這個Beta完全是個白癡。

　　褚冥漾也坐了起來，打哈哈的迴避著他的視線，遲疑了一下以後還是把方才丟去來的枕頭還回來，順便搭上一臉內疚的表情：「我不是故意的。」

　　冰炎突然覺得褚冥漾很像做錯事的小狗，讓他有點捨不得罵，只好哼了一聲，把鬆軟的枕頭放到地上，又躺了回去。

　　這次不知道為什麼，他很快就睡著了，沒有做讓他醒來後會不自覺感到不舒服的夢，反而清楚的夢到自己在和一隻黑色短毛、垂耳的小狗玩。小黑狗會撒嬌似的輕輕咬著他的褲管，他想彎身抱起小黑狗時，牠又會往後跳個幾步，就是不給抱。

　　冰炎發現自己是微笑著醒來的，睜開眼睛的同時，笑容也慢慢褪了去，但眼底還帶有一絲絲笑意。

　　真是有趣的夢。

　　窗外的風雨已經小很多了，變得像是一般的下雨天一樣，他看了手機裡的新聞，果不其然，颱風被巨人一般的中央山脈擊退了，量級減少了許多。

　　他看褚冥漾睡得香甜，沒有叫醒他，帶著自己的傘離開了。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有點乏味，經過兩個工作天後來到了假日，因為扇拖著他去外地開會，他沒有辦法去『狩獵』，就這樣無聊的結束了休假日。

　　轉眼間，枯燥的一週又過了，期間他照往常載著扇上班，工作時簽字、蓋章、審報告與文件，因為不是週末，所以下班後他也是充當扇的司機，接送她，然後才回自己的家。

　　冰炎的休閒娛樂沒什麼有趣的，沒有人敢叫他書呆子，但他知道自己是個書蟲，家中的書櫃上堆滿了厚厚的書籍，簡直就像百科全書的收藏館。

　　他喜歡在平日的晚上，窩在沙發上，喝著孩子喝的飲料，一面閱讀自己喜歡的書籍。

　　週五，雖然員工們沒有特別在衣著上打扮，但他可以從耳語中得知大家都很期待晚上的酒會，起初他覺得這些人有點無聊，但到了下午，他的胸口也感覺微微縮著。

　　怎麼說呢？他有點期待在酒會上再次遇到褚冥漾。

　　他相信自己一定遇得到他，畢竟褚冥漾是千冬歲的好朋友，而千冬歲又是夏碎這個弟控的寶貝弟弟。

　　為什麼會期待？

　　冰炎答不上來，或許是因為褚冥漾很好玩吧，對任何事情的反應都白癡的好笑。

　　當他踏入宛如半個足球場大小的會場的時候，裡面已經充滿一團一團聚在一起的小群體了。冰炎無意與任何人搭話，反而是很多人來找他攀談，但他總是三言兩語的就把人給打發掉了。

　　若不是扇說他需要多點社交技能，他才不會每年都出席這種場合。

　　會場的天花板上吊了展華麗的水晶吊燈，一個又一個的圓桌鋪上了白巾，上頭擺著各式各樣的料理供大家自行取用，鹹的三明治、甜的小圓餅、帶著氣泡的香檳與香沉的紅酒。

　　冰炎懶得吃任何東西，只拿了杯香檳慢慢啜飲。過了不久，他便在人海中看見了夏碎的背影，帶著千冬歲與另外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看著褚冥漾的衣著訝異地抬了抬眉，走過去的同時發現褚冥漾手上捧著的盤子裡堆滿了會場中所有種類的甜點，他忍不住笑了笑，然後在任何人都來不及瞧見之前，又恢復到面無表情的樣子。

　　「夏碎。」他率先開口叫了自己的好友，夏碎回過頭來的同時，千冬歲立刻往自己的哥哥背後躲，臉上出現了警覺的神情。

　　果不其然是個神經質的Omega，冰炎在心中嘆了口氣。

　　褚冥漾在聽見他的聲音以後，雙頰塞滿食物的抬頭看向他，然後用口齒不清且驚訝的口吻說道：「學長？」

　　冰炎眼角含著笑意，沒有料想到世上竟然有這種巧合，他穿著的大學帽踢與褚冥漾的上衣只有顏色上的差異，看著瞠目結舌的褚冥漾，批頭就問道：「你是哪一屆的？」

　　褚冥漾連忙吞下口中的甜食，邊咳嗽邊回答：「六、六十七屆！」

　　冰炎心中升起一絲絲難以言喻的喜悅感，他刻意伸出手，說道：「六十四。」

　　褚冥漾反射性地握住冰炎的手，愣愣地說道：「學長好。」

　　「嗯。」冰炎上下搖了搖他們交疊的手，直到夏碎發出清喉嚨的聲音，他才鬆開褚冥漾。

　　「你們同所大學？難怪我覺得褚的帽踢很眼熟，原來是你也有一件。」夏碎恍然大悟地說道。他看了看冰炎身上的紅色帽踢，再轉頭打量著褚冥漾身上的深藍色帽踢，研究了一下上頭的白色印字以後，然後又提出了另一個有趣的點：「冰炎，你大四的時候褚也是在校生呢。」

　　然後夏碎朝褚冥漾眨了眨眼，說道：「冰炎大學的時候可有名了，你有沒有聽過他的稱號？他叫作亞——」

　　冰炎對夏碎發出了警告，但直接被褚冥漾驚訝的聲音蓋過了：「亞殿下！」

　　聲音還大到引來周圍的人的側目。

　　冰炎聽到那三個字，忍不住就往褚冥漾的後腦勺用力拍下去：「別這樣叫！」

　　「對、對不起，學長。」褚冥漾含淚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他從沒見過哪個Alpha那麼粗暴的。

　　冰炎哼了一聲，滿意地說道：「這還差不多。」

　　這還差不多？

　　褚冥漾心中可震驚吶，亞殿下可是他們學校名留青史的校草，聽說他們系升大四以後要在企業實習，所以在亞殿下三升四那個暑假的七夕情人節，向亞殿下告白的人可把男宿堵個水泄不通，最後還動用了校務人員才把障礙物——喔不是，是那些少女——給請走。

　　他在新生訓練的時候還聽到無數個學姊感嘆他們這屆沒有福氣瞻仰亞殿下的英姿，沒有想到這樣的亞殿下就站在他面前。氣質與長相確實匹配得上傳說中的亞殿下，但脾氣⋯⋯褚冥漾忍不住納悶，難道那些向冰炎——他學長——告白的人都是被虐狂嗎？

　　「想什麼呢？」冰炎惡狠狠的瞪過來，褚冥漾的視線則往另一方飄，向千冬歲哈哈哈的說道：「千冬歲，冰炎是我們學長欸。」

　　千冬歲沒有想到會被突然拉近對話中，頓了頓才說道：「我知道。冰炎學長好，之前在電話中失禮了。」

　　『你知道你怎麼不告訴我』的字直接出現在褚冥漾的額頭上。

　　千冬歲彷彿是看懂了褚冥漾的表情般，朝褚冥漾靠了靠，小聲地說道：「你又沒有問過我。」

　　 冰炎看著這兩人的互動，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臉不自覺的就臭了起來。夏碎身為冰炎的幾乎一輩子的朋友，當然明白冰炎心中的小劇場，便做了小動作，將千冬歲往自己的身上多帶了點，但這樣的舉動又被冰炎瞪了一下。

　　夏碎無奈地笑了笑，怎麼感覺怎樣，這位大人都不開心啊？最後他乾脆推了一把自己的弟弟，說道：「歲，走吧，我們去拿吃的。」

　　褚冥漾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心中吶喊著別走，但最後被留下來與冰炎大眼瞪小眼。

　　冰炎看著他，微微地啜飲了還拿在手上的香檳，褚冥漾見冰炎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就默默地吃著盤子裡的甜食，雖然沉默好像有點尷尬，但甜食很好吃，所以就算了。

　　在他把最後一塊玫瑰奶油酥餅放入口中時，冰炎乾了他的酒杯，然後說道：「明天是七十周年校慶，要一起回去看看嗎？」

　　褚冥漾差點把嘴裡的餅乾噴出來，但如果他噴出來，一定會被冰炎宰殺。

　　「我九點去接你。」冰炎說完以後，就把他留在原地，自己一個人離開了。

　　褚冥漾在驚嚇中咳嗽著，看著冰炎紮起的長馬尾搖曳的左右輕晃，有種想伸手拉住那把頭髮用任何方式留下冰炎的衝動。

　　──等一下啊學長您別走，我還沒答應啊啊啊！

　　最後，褚冥漾還是乖乖地在週六早上8:55分的時候在自家樓下的大門無奈的站著，等冰炎開車來接他。

　　不能怪他沒骨氣，他只是覺得就算放冰炎鴿子留在家裡耍廢，冰炎也肯定有辦法殺進他家裡把他拖出來。

　　褚冥漾抖了一下，想都覺得可怕。

　　分毫不差，當時間來到九點時，一輛黑色轎車──他絕不會認錯的轎車──駛進他的視線內。

　　冰炎坐在駕駛座上，搖下副駕的車窗以後對著褚冥漾不冷不熱的說道：「上車。」

　　當然是上車，不上車難道我要在車後面追著跑嗎？

　　褚冥漾打開副駕的車門的時候，心裡是這麼想的。

　　坐進車裡以後，他有些坐立難安，因為自從冰炎搖上車窗以後，他注意到車內帶著Alpha的味道。Beta已經是對費洛蒙較不敏感的性別，而褚冥漾又是Beta中感官遲鈍的翹楚，能夠讓他感覺到自己周圍Alpha的味道的狀況少之又少，實在不太尋常，不過也因為他是感官遲鈍的翹楚，過了一下便習慣了冰炎的味道。

　　距離他現在住的地方到母校，總共有二十多分鐘的車程，冰炎開著音樂，所以不怎麼尷尬……個鬼！

　　褚冥漾的坐姿超級僵硬，腦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到底為什麼自己會跟冰炎在前往母校慶祝七十周年校慶的路上？

　　就在他心中小宇宙爆發，跑馬燈跑著『這只是Alpha的詭計他果然還是要被抓去賣掉了Beta真的不值錢』的時候，音響中傳出一段熟悉的旋律，瞬間把他拉回現實。

　　「啊，我喜歡這首歌。」褚冥漾看向排檔桿前方的液晶螢幕，上頭顯示的歌名是克卜勒。

　　冰炎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音樂的音量調大聲了點，褚冥漾也跟著歌手低聲唱起來。他沒有特別會唱歌，就是普通人普通的唱著歌。

　　第一輪副歌以後，褚冥漾主動開口說道：「學長，你知道這首歌的原唱是在紀念他死掉的金魚嗎？」

　　冰炎頓了頓，沒有回應，褚冥漾便自作主張的認為冰炎不知道這回事，正要解釋原唱創作的故事時，冰炎先開了口，說道：「放鬆點了？」

　　「啊？啊！喔……」褚冥漾歪著頭搔了搔頭髮，往窗外看到的時候緊張的感覺又重新浮現在心頭，內心拉鋸一翻以後，總算轉過去看著的冰炎側臉，破釜沉舟的問道：「學長，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冰炎沒有轉頭，而是直直地盯著前方的路，褚冥漾以為冰炎會考慮一番然後說出什麼會讓他嚇得想跳車的回答，不然就是繼續保持沉默，但結果冰炎只是聳聳肩，平靜地說出自己的原因。

　　「因為你是Beta，跟你相處很輕鬆。」

　　「噢。」褚冥漾愣愣地應了一聲，然後半揣測的問道：「是因為不喜歡跟其他Alpha 相處嗎？」

　　冰炎沒有多做解釋，就只點了點頭。

　　褚冥漾思索了下，他聽說過有的Alpha個性比較好鬥，相處時總是劍拔弩張，不過或許冰炎是屬於低調類型的Alpha吧，寧願孤僻一點也不想與其他Alpha逞兇鬥狠。

　　像是夏碎好了，雖然也是Alpha，但卻很內斂，不會依著自己的性別而表現得特別自我。

　　「那……Omega呢？」褚冥漾一問出口，就知道自己問錯問題了，因為本來沒什麼表情的冰炎臉立刻臭得跟聞到大便的表情一樣。

　　「你覺得我會和Omega相處的好嗎？」冰炎朝他瞥了一眼，沒有好氣的說。

　　「我怎麼會知道，有的Alpha就喜歡跟Omega相處啊……」褚冥漾說到後來越沒有底氣，最後聲音小的跟蚊子一般。

　　冰炎沒有再回答，他不覺得自己屬於和Omega處得好的類型，但想了想自己的生活模式，只能說自己也是不得以和那些Omega打交道的。

　　其實撇除掉Alpha跟Omega，他也沒有Beta的朋友，事實上，除了夏碎這個從小到大的朋友以外，他真的沒什麼人可以稱做『朋友』，只不過最近和褚冥漾的互動變得有點多，他第一次覺得和人相處起來可以這麼輕鬆。

　　或許一小部分是因為褚冥漾是Beta，不會肖想他們之間有感情的發展或是覬覦他的身分地位，但更大的原因跟性別沒有關係，他從一開始的互動之間就可以感受到褚冥漾是個很單純的人，沒有什麼心機，心裡想著什麼全都寫在臉上，像一本攤開來的書。

　　他周邊沒有人像褚冥漾，而他挺喜歡這樣的。

　　想到這裡，冰炎的右手忍不住離開方向盤，朝副駕的方向伸過去，不顧褚冥漾抗議的揉了一把自己學弟的頭髮。

　　頭髮真軟。

　　冰炎暗自想著。

　　他們學校的佔地很廣闊，綠油油的草坪到處都是，周遭還有許多樹林，密密麻麻的，若不是中間有開闢小徑，甚至會被誤認成森林。

　　中央大道的兩旁設有紅色帳篷的攤販，販售的東西形形色色、千奇百怪，但也有傳統的奶酪、布丁、奶茶、炒麵等等常在校慶活動上看見的傳統食物。

　　褚冥漾一手拿著拿著棉花糖，一手拿著糖葫蘆，邊走邊吃的同時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

　　跟著冰炎逛攤位有好有壞，好處是東西都是攤位上免費送的，冰炎長得帥，特權就一堆。壞處是雖然似乎沒有人認出他就是幾年前著名的『亞殿下』，但旁邊的人還是對他們頻頻投來目光，特別是Omega們。

　　不習慣受眾人注目的褚冥漾臉藏在整個棉花糖後面，一口一個草莓，吃著甜滋滋的糖葫蘆。

　　「你喜歡吃甜的？」冰炎走在他一旁，看起來有些嫌棄地問道：「都多大的人了，是小孩嗎？」

　　褚冥漾一聽，咬下最後一顆草莓後，把上面剩下一顆番茄的竹籤遞到冰炎的前面，示意他拿著吃，邊用舌頭舔嘴唇，邊說道：「學長這你就不懂了，甜食是男女老少都能喜歡的東西。」

　　冰炎收起鄙視的表情盯著他看，褚冥漾以為對方不接過竹籤，正要收回來的同時，冰炎就抓住他的手，低下頭把裹著糖衣的番茄咬下來，俐落地用舌頭捲進嘴裡。

　　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讓褚冥漾嚇了一大跳，差點就把竹籤弄掉了。

　　冰炎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咖滋咖滋的咬著口中的番茄，戲弄的笑了一下，就繼續往前走。

　　他們進校園的時候就聽說了有個著名的樂團以校友的身分回校公益演出，由於他想去瞧一瞧樂團的本尊，只好順著人越來越多、越來越擠的地方深入。

　　距離演出只剩下十多分鐘，褚冥漾順著人潮邊走邊撕他的棉花糖下來放入嘴巴裡，享受幸福的甜味。回過神，到處都沒看見冰炎。

　　他拿出手機想打給冰炎，但可能是因為人潮過多的原因，訊號差的電話根本打不出去。有一瞬間褚冥漾心底泛起了一點慌張的情緒，不過很快地就平復下來。他和冰炎都不是小孩了，而且他們兩個都不是Omega，單獨一人也不會出事的。

　　下一秒，他就差點被自己的衣服弄窒息，有人從後面拉著他的衣領，拖著他往旁邊走，遠離中央大道的人潮。

　　褚冥漾勉勉強強回頭看，發現是冰炎，而且冰炎面前如摩西分紅海一般讓了一條路出來，讓開的人還個個都露出異樣的神情。

　　「學、學長、咳咳！」褚冥漾掙扎著想從冰炎的緊箍之下脫離，但最終還是被拖到了樹林旁邊，遠離人潮以後冰炎才放手。

　　褚冥漾彎著腰咳嗽，棉花糖已經不知道掉在哪裡給人踏平了，他轉身正要冰炎賠一隻棉花糖給他的時候，發現對方蹲著，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臉埋在裏頭。

　　「……學長？你還好吧？」褚冥漾第一次看到冰炎這副模樣，不免有些擔心。Alpha們、不論是男是女，總是很剛強，有時過於驕傲。像這種露出軟弱樣子的Alpha，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冰炎維持著蹲著的姿勢，紮起的馬尾垂在臉龐，尾端碰觸到了地上。褚冥漾也蹲了下來，這才發現冰炎在發抖。他輕輕的將手放在冰炎的背上，不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感覺這樣會讓冰炎好一些。

　　逐漸的，冰炎冷靜了下來，最後終於側過頭向左看，對上他的雙眼，紅色的眼睛裡流露著疲倦。

　　「怎麼了？」褚冥漾收回手，但依然蹲著，小聲地問道。

　　音樂在不遠處響起，但他已經不在乎了，冰炎都這樣子了，誰還管那什麼校友樂團。

　　褚冥漾看冰炎並沒有打算回答的意思，便想要再問一次，但反而被冰炎的問題堵了回來。

　　「你為什麼沒有受到影響？」語氣聽起來已經恢復了精神。

　　「啊？」褚冥漾困惑的應了一聲，隨著冰炎站直身體，他也站了起來。

　　「我身體有點問題。」冰炎看著他，神情有點冷漠，剛才一時的軟弱與疲憊已經被精巧的藏了起來：「費洛蒙會失控。」

　　褚冥漾思考了下這兩句的意思，搭配起剛才摩西分紅海的樣子，原來那些人都是被冰炎的費洛蒙震懾到：「啊，那正好，我是Beta，不會受你影響。」

　　他笑了笑，故作輕鬆地說道。

　　「但Beta其實多少──」冰炎的臉上露出微妙的表情，眉頭微微皺著，看起來不太開心。

　　褚冥漾聳了聳肩，第一次為自己的體質感到高興：「啊，是因為我比一般Beta還遲鈍啦！」

　　冰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點，這次是因為困惑：「你什麼意思？」

　　褚冥漾思考了下，然後歪著頭說道：「我十七歲的時候，有次發高燒，可能燒過頭了，對費洛蒙的敏銳度就變低了，雖然還是可以憑本能知道性別，但基本上不太受大家的費洛蒙影響了。」

　　「所以學長可以放輕鬆。」褚冥漾最後說完，完全不介意的笑了一下。

　　冰炎沒有說話，不過看著他的同時，終於微微笑了一下，但眉頭並沒有完全鬆開，還仔細地端詳著他，像是他臉上長了什麼一般。

　　慢慢的，冰炎臉上出現驚奇的神情。

　　然後褚冥漾過幾秒以後才開始感受到了一點Alpha的費洛蒙，是他自從十七歲以後都沒有接觸到的東西，想必這個Alpha的費洛蒙非常強烈，不然他是不會感覺到的。

　　但他除了心跳加速以外，並沒有其他的生理反應。

　　「謝謝。」冰炎的嘴角挑了起來，這次是心情愉快的那種。

　　「不謝。」褚冥漾笑著，眼睛像月牙灣一樣，很高興冰炎在他身邊有辦法放鬆。

　　音樂傳來的方向同時也有眾人的歡呼，冰炎和他站在樹下，聽著悠揚的曲聲，愜意不已。

　　時間是下午三點，褚冥漾坐在草地上，靠著身後的樹幹，聽著遠方的音樂還有歌聲，嗅著鼻尖淡淡的冷香，因為久違的感受而有些心悸。

　　「這是……火力全開嗎？」他低著頭一點一點拔著地上無辜的野草，不確定自己這樣的問法是否恰當，是否會冒犯到冰炎。

　　冰炎盤著腿坐在他旁邊，和他之間的距離不遠也不近，是讓兩人都舒服自在的狀態。

　　「……不是。」

　　哇。

　　褚冥漾沒有抬頭，吃驚地眨了眨眼。都到了他會聞到味道的程度了，還不算是最顛峰的程度，他不敢想像如果冰炎釋放出大量費洛蒙，他身邊的Omega會變成什麼樣子。

　　說到Omega，他並不知道冰炎有沒有Omega，但根據他稍早在冰炎開車時得到的資訊，應該是沒有吧，不然也不會成天和他混在一起，雖然他也還沒有到成天和冰炎混在一起的程度啦。

　　褚冥漾想了一下，以現在的頻率來判斷，他突然覺得以後會看到很多的冰炎，比他預期的多很多。

　　過了一陣子以後，褚冥漾注意到冰炎已經把費洛蒙都控制住，空氣中沒有再飄著淡淡的香氣了。心裡衡量一番後，他最後還是決定釐清一下狀況。

　　「所以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他看著冰炎的側臉，後者原本放柔的神情又緊繃了起來。

　　冰炎轉過來，迎上他的視線，頓了頓後說道：「人多。」

　　欸，等等，只有兩個字算什麼？

　　褚冥漾無言的看著冰炎的頭又轉回去，像隻金魚般張嘴、閉嘴、張嘴以後嘆了口氣，決定還是放棄跟冰炎溝通，低頭繼續摧殘腳邊的草。憑著這兩個字，他拼湊出的想法是冰炎在人多的地方容易失控，釋放出費洛蒙……但是為什麼？之前說的身體有問題也不算個解釋啊？

　　他苦哈哈地想著，如果不知道其中的原因，要怎麼預防這種情況下次再發生呢？還是他應該撒手不管，反正自己不會受到影響？不對呀，這樣他們身邊的清純的男女老少要怎麼抵抗冰炎這種優質又美麗的Alpha呢？

　　褚冥漾眼前浮現之前冰炎要他滾去床上吃粥時露出的撒旦般的表情，想想還是覺得雙手一攤不管了，他相信冰炎這麼可怕，一定不會需要自己『英雄救美』的。

　　「在想什麼。」突然，他的頭髮又被冰炎伸過來的手揉了幾下。他感覺有點害羞，畢竟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但還是任由對方動作，總感覺把冰炎的手推開，會惹他不開心。

　　冰炎和他只差個三歲，但他卻情不自禁的對冰炎心生尊敬，也有點敬畏，這相當奇怪，對千冬歲的哥哥就不會有這樣的感覺，明明夏碎和冰炎是一樣的年紀。

　　或許是因為冰炎長得實在太漂亮了，褚冥漾邊想，邊偷偷往冰炎的方向瞄了一眼，卻和冰炎的視線撞了個著，害他因為偷看被抓到而窘迫的滿臉通紅。

　　「怎麼了？」冰炎看著他的樣子，挑起一邊的眉毛，平靜的問。

　　褚冥漾快速的動著腦卻想不到任何藉口，匆忙之下只好含糊的問出一個他本來並沒有意提起的話題：「學長，你上禮拜為什麼留下我自己走了？」

　　啊靠，問法錯了，他聽起來很像在深閨中埋怨男人不告而別的女子。

　　「我忙。」冰炎似乎對他的問法沒什麼反應，再一次對他的提問用最簡略的方式回答，不太想解釋自己的去向。這也是為什麼他並不想問這個問題的原因，冰炎看起來很注重隱私，肯定什麼都不會跟他說的，問了也是白問。

　　「喔。」褚冥漾將視線轉向音樂傳來的地方，三秒後，不期不待卻直球式的問了他真正想知道的問題：「學長，你為什麼邀我回來逛校慶？我連就學的時候都沒逛過了。」

　　「我知道，所以我覺得你會想回來看看。」出乎意料的，冰炎這次正面的回答了他的問題：「而且我也沒有，我在學的時候……不太方便。」

　　啊，對，亞殿下如果逛校慶的話，大概會引起轟動吧。

　　不對，重點是為什麼……？

　　「夏碎說他弟弟的好朋友每年校慶都被抓去學生會當工作人員。」冰炎看著他，在他還沒問出口的時候就搶先說道。

　　「都要怪千冬歲去當什麼學生會的秘書長。」褚冥漾嘴快的抱怨了一句，就惹來冰炎的猛瞧，他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便隨口問道：「學長和夏碎哥是怎麼認識的？」

　　「夏碎哥？」冰炎的眉毛抬了起來，看起來有點不悅，但沒有解釋就不清不重的把問句導回他身上：「你才是，你跟夏碎很熟嗎？」

　　褚冥漾歪著頭想了一下，老實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還算可以吧，去過夏碎哥開的花店幾次過。」

　　「你知道夏碎開花店？」

　　冰炎有點驚訝，是他從聲音都聽得出來的那種。褚冥漾不解的點了點頭，說道：「很忙的時候，千冬歲會找我們去幫忙，像是母親節或聖誕節。」

　　現在回想起來，千冬歲怎麼一直抓他去幫忙。

　　「那個……學長，知道夏碎哥開花店有什麼奇怪的嗎？」褚冥漾看著冰炎，困惑的問，後者則是看起手機，搖了搖頭沒打算回答。

　　「該走了，活動再半個多小時就結束了，會塞車。」冰炎站了起來，拍了拍褲子後，對著還坐在地上的他說道。

　　「喔，好。」褚冥漾爬起來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冰炎基本上都在迴避他的問題，什麼都沒有跟他說，令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又不敢跟冰炎理論。

　　「以後再告訴你。」冰炎突然說道，然後就逕自往車停的方向走去。

　　「告訴我什麼？」褚冥漾追在冰炎後方，不知道冰炎指的是他眾多問題中的哪一個。

　　「我和夏碎怎麼認識的。」冰炎回過頭，對著他說道。

　　「喔，好。」褚冥漾禮貌的微笑了一下，走在冰炎身旁，在靠近西邊的太陽下拉出了一點點的影子。

　　冰炎的意思是他們之後還會再見面吧？

　　褚冥漾對這樣的意思有點異樣的感覺，大部分是困惑，但又有一點點開心。

　　為什麼，他也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