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初戀（全文完結）[普]

　　喜歡一個人，究竟是怎樣的感覺呢？

　　「何叔叔，豌豆被你弄斷了啦！」

　　是看見了那個人，心情會變好，壞情緒全都飛光光？

　　「何叔叔，你只有撕掉一半，這樣不好吃！」

　　如果很靠近、很靠近那個人，也會心跳加速吧？

　　「爸爸，我的豌豆弄完了，可以去趙爺爺家玩了嗎？」蔡晨皓放棄提醒走神的叔叔，抬起手敲了敲玻璃，詢問父親的意見。

　　蔡孟修站在廚房的流理臺前方，雙手正在處理晚上要煮的鱸魚，聽見兒子的問話後，轉頭看向盤子內的豌豆，果然全都弄好了。

　　「去吧，晚上帶趙爺爺回來吃飯。」蔡孟修點了點頭，特別叮嚀兒子別忘了邀老人家一起吃晚餐。

　　「好，我會帶趙弟弟回來吃飯的！」蔡晨皓高興拍手，快速跑向門口，已經等不及要和小黑狗玩耍。

　　「蔡晨皓，你慢一點，不要跌倒了！」蔡孟修提高音量，不想兒子受傷。

　　「好！」蔡晨皓用力拉開門往外衝，正巧和站在門外的陳怡婷錯身而過。

　　「艾南森──愛男生愛女生都一樣啦！只要是真心的，就是真愛！真愛無敵知道嗎！」陳怡婷走進店內，習慣性地叫出了蔡孟修的筆名，才發現何牧雍正坐在店內，便掏出了放在公事包的手機，假裝在和別人講電話。

　　「歡迎光臨！」何牧雍聽見陳怡婷的聲音，終於回過神來，趕緊丟下手中斷成三截的豌豆，起身招呼客人。

　　「沒事，你忙你的，不用招呼我沒關係。我只是路過，順便來找蔡老闆聊聊天而已。」陳怡婷擺擺手，很自然地走到玻璃正前方，看見面向廚房的桌子都擺了物品，她立刻轉身，拉開了玻璃右側的椅子，選擇坐在蔡孟修斜前方的位置。

　　然後，她把手機放回公事包，懶洋洋地趴在桌上，就這樣盯著廚房內忙碌的蔡大作家，神情像是在看一場藝術表演。

　　「呃？」何牧雍雙手拿菜單，傻傻站在陳怡婷的旁邊，猶豫著是否該把手中的菜單遞出去。

　　「她是我以前的同事，一會兒就走。」蔡孟修打開水龍頭，對著不知所措的小員工說道。

　　「什麼？我只是同事喔？蔡先生，我和你都認識這麼多年了，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了說……這位老闆，你是否有聽見，我心碎的聲音？」陳怡婷邊說邊吸鼻子，還戲劇化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一臉受傷的模樣。

　　「陳小姐，妳今天出門忘記吃藥了。」蔡孟修把鱸魚放到水龍頭下方，將剛剛刮掉的鱗片沖洗乾淨，也沖掉了黏在魚肉上的穢物。

　　「蔡先生，你就是我的藥呀！只要你把東西交給我，我就會馬上痊癒，什麼病都好了！」陳怡婷懶得打啞謎，直接開始催稿，已經有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非要看到眼前大作家的新稿才肯罷休。

　　「那個……老闆，我先去樓上休息了！」何牧雍放下菜單，踏入廚房之前偷偷瞄了陳怡婷一眼，有點好奇這個女人特別跑來店裡，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

　　畢竟，這家店的位置這麼偏僻，他來打工的這些日子，除了村裡的人偶爾進來消費，就只有兩位環島的大學生問路，問完就轉身騎車走了，他連菜單都來不及遞出去……

　　嚴格來說，陳怡婷是他打工以來，第一個從外地來的客人，卻又不像是客人。

　　他記得，上次見到這個女人，她正在和丈夫通電話，那談話間的濃情密意，很讓人羨慕呀……

　　「嗯，午餐在桌上，水果有柳丁和木瓜，你自己挑喜歡的吃。」蔡孟修把鱸魚放入冰箱內冷藏，順手整理冰箱內的食材，依照保存期限重新排列。

　　下一秒，他拎起掛在冰箱旁邊的抹布，快速擦乾流理臺的水漬。

　　「謝謝老闆，我拿走柳丁囉！待會見！」何牧雍拿起圓桌上的海苔飯捲和柳丁，邊笑邊揮手。

　　蔡孟修站在原地揮手，目送何牧雍走上樓梯。

　　過了幾秒，蔡孟修轉回身體，眸光正巧對上陳怡婷曖昧的笑容，他神情尷尬地移開視線，又把流理臺重新擦了一遍。

　　「艾南森，我總算是知道，你為何會破天荒拖稿了。」陳怡婷嘟起嘴巴，像小孩般自己玩著手指，忍不住想揶揄一下眼前的男人，「因為是戀愛，所以理由充足，可以原諒。」

　　蔡孟修低頭洗抹布，假裝沒聽見，也不打算理會坐在斜對面的無聊女人。

　　他承認自己是喜歡何牧雍的，可是戀愛這件事情，必須是兩個人心意相通，彼此互相喜愛。

　　他喜歡何牧雍，但是何牧雍呢？

　　他不知道，更不敢冒然詢問，就怕自己嚇到何牧雍，讓兩人好不容易變得比較親近的關係，一下子又拉遠……

　　「我先發誓喔，我今天真的是路過，順便繞過來，問問你的狀態如何。」陳怡婷舉起手對天發誓，說明自己並非專程跑這一趟，免得讓大作家厭惡了。

　　「寫到一半。」然後他就睡著了，沒再繼續寫，也寫不下去。

　　蔡孟修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總是提不起勁。

　　他是想寫的，電腦裡更有多個未完故事，卻沒有一個能繼續寫到結局──甚至，連幾千字的小短篇，都無法寫完。

　　「艾南森，如果你還是寫不出來……身為你的責任編輯兼老讀者，誠心建議你，想像一下男主角是『他』，或許你就寫得出來了。」陳怡婷笑嘻嘻地伸出手，指著樓梯的方向，語氣充滿曖昧。

　　蔡孟修關掉水龍頭，用力扭乾抹布，擺明不想回答這個話題。

　　陳怡婷趴在桌上，瞄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發現自己該離開了，否則她會趕不上和某位知名作家的咖啡店之約。

　　唉，她一想到還要開車兩個小時，就覺得腰酸背痛啊……

　　陳怡婷拎起公事包，匆匆走向店門口。

　　「陳編，妳誤會了，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蔡孟修想了想，何牧雍是公眾人物，他還是特別澄清一下比較好。

　　雖然，他們說好要假扮情人，但是他們還沒有正式在直播中公開，還不能算數。

　　「我有眼睛，沒瞎。」陳怡婷腳步停住，回頭笑望為情所困的男人。

　　「帶著吧，餓了可以吃。」蔡孟修提著塑膠袋走出廚房，把自己的海苔飯捲送給陳怡婷，打算等她走後，再隨便弄個蛋炒飯吃。

　　「哇，感謝好心的老闆賜糧！苦命的小編輯先去會另一位作家，改日再相會啦！」陳怡婷開心接過海苔飯捲，推開了玻璃門，走向自己的車子。

　　蔡孟修站在店內，看著陳怡婷啟動車子，開往小路的另端。

　　他決定今晚再試試，希望能順利寫完下半部劇情，別再讓陳怡婷為此奔波。

　　片刻，蔡孟修轉回身，瞅見何牧雍拿著手機和腳架走出廚房，不好意思地笑了──

　　「修哥，我們來直播，好不好？」

　　何牧雍當偶像以後，不管是團體或是獨自一個人，他都直播了無數次，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緊張到手都微微發抖，必須對著鏡子深呼吸好幾遍，才有勇氣點開直播軟體。

　　「嗨嗨，大家好啊！今天的天氣真好，是個適合出去玩的好日子，你們有去哪裡玩嗎？」何牧雍打開直播軟體，習慣性對著鏡頭打招呼，如同平常那般，先點名了一些忠實粉絲問候，再挑著問題回答。

　　因為何牧雍還有影片在熱門專區，所以線上觀看直播的人數有五百多人，下方留言依舊有新加入的粉絲在提問，都是在問蔡孟修的消息，以及他們兩個人的真實關係。

　　「最近很多人問的那個帥哥啊，是這間店的老闆，我都叫他『修哥』……」何牧雍直視鏡頭，再次提起了蔡孟修，仍舊是之前的說法，但是他的表情完全不同，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眼尖的粉絲發現異狀，追問何牧雍是否隱藏了什麼事情。

　　有的觀眾懶得打字，按了整排問號表示疑惑。

　　有人直接問，修哥在哪裡？還不趕快出來面對？

　　「找我嗎？」蔡孟修手中捧著剛包好的海苔飯捲，從廚房走進用餐區，慢慢走入了鏡頭內。

　　轉眼之間，留言區立即暴增兩百條留言，頻道也被粉絲推薦到了即時熱門區，線上人數迅速突破了七百人，而且有愈來愈多人觀看的趨勢，一下子就跳到了官方首頁。

　　何牧雍完全傻眼了，就這樣呆呆看著人數飆升，直到留言變成五百多條，才猛然回過神，揚起笑容和粉絲互動。

　　「對啊，大家跟著我一起叫『修哥』就好了……修哥真的是老闆啦，廚藝可好得哩，不要不相信！」何牧雍邊看留言邊回答，然後他看見了某一條留言，語氣明顯停頓，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男人，「什麼？修哥和我的關係啊？大家都想知道嗎？」

　　何牧雍拿起海苔飯捲，思考著要如何回答，才不至於讓出道就追蹤自己動態的死忠粉絲感到驚嚇，進而接受他的轉變──畢竟，他這麼多年都沒有緋聞，已經有粉絲相信他會一輩子單身，永遠只和粉絲談戀愛。

　　頓時，鏡頭前方多了一條海苔飯捲，像鐘擺般左右晃動著，透露了何牧雍舉棋不定的心思。

　　唉，是要用暗示的好呢？

　　還是乾脆用寫的好？

　　同時間，蔡孟修突然低下頭，吃了一口海苔飯捲，還很自然地摟住了何牧雍的肩膀，正式在鏡頭前宣告兩人的關係──

　　「我是他男人。」

　　短短五個字，驚呆了所有粉絲。

　　何牧雍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發展，他想再多委婉的台詞，全都是枉然，都不敵身旁這個男人直接了當的風格。

　　叮叮叮叮叮……

　　系統不斷顯示有新的私人訊息，提醒音效響了又響，吵得何牧雍必須先暫時關掉音效，才能繼續直播──這是何牧雍開始直播之後，首次被觀眾逼得關掉了音效。

　　只見，蔡孟修一開口就丟下了超級震撼彈，幾個字就炸出了七百多條留言，甚至還有十幾位人氣頻道主播湊熱鬧留言，都說要參加他們的結婚典禮，都搶著要直播見證他們的幸福之日。

　　過了五秒，右上角的紅色訊號燈亮起，是系統告知觀看人數破兩千，直逼何牧雍剛開頻道時的觀看人數，這個頻道可以說是再度翻紅，由谷底爬到了新的高峰。

　　「對啦，修哥是我的男朋友，我們在一起很幸福……」何牧雍咳了一聲，不好意思地指著蔡孟修，承認兩人的戀愛關係。

　　話落，手機螢幕上又是一整排新的留言，沒幾秒又新增好幾十頁，快得讓人看不清楚大部分內容，只有字數比較多的留言，才比較有機會被看見。

　　「請用身邊的東西，向對方告白，證明你們沒有說謊，不是為了提升頻道人氣而假扮情侶……」何牧雍唸著某一條留言，忽然感到冷汗涔涔，覺得這位粉絲的眼睛也太厲害，這樣都能看得出他們是假扮情侶。

　　何牧雍說完，所有的觀眾都開始起鬨，要他們向對方告白。

　　何牧雍看著愈來愈多的留言，忍不住恨恨咬牙，心中暗罵自己是全世界最笨的笨蛋，才會拿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下子要怎麼收場啊！

　　然後，他看向默默吃著海苔飯捲的蔡孟修，眸光掃到了那剩下一半的海苔飯捲，腦袋靈光一閃，深情對著蔡孟修說道：「修哥，你就像我的海苔飯捲，永遠都吃不膩。」

　　何牧雍講完肉麻情話，害羞地低下頭，還不習慣與人如此親暱。

　　蔡孟修聞言，默默勾起唇角，停下了進食的動作，斜瞄身旁滿臉通紅的男人，有點想笑又不敢笑，就怕會傷了何牧雍的自尊。

　　下一秒，蔡孟修吞下嘴裡的食物，順手將海苔飯捲放到桌上，起身走入廚房。

　　過了三秒鐘，就在何牧雍疑惑的眼神中，蔡孟修拎著兩瓶調味罐，又從廚房走了出來，回到了原本的座位。

　　「這罐是醬油。」蔡孟修邊說邊伸出手，把醬油瓶放到何牧雍面前。

　　「嗯。」何牧雍點點頭，不明白這時候拿出調味罐的用意，只覺得瓶身未免也太乾淨，連一點點的油漬都沒有，可見蔡孟修果然是有潔癖的啊。

　　「這罐是鹽巴。」蔡孟修說完，又將鹽巴罐擺到何牧雍的正前方。

　　「喔。」何牧雍配合地應聲，無聊地想找出鹽巴罐的污痕，卻依舊找不到半點污痕。

　　「這是什麼？」蔡孟修揚起淡笑，牽住何牧雍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

　　「大胸肌……」事發突然，何牧雍摸到了垂涎已久的大胸肌，壓根就忘了此刻仍在直播中，傻乎乎地輕聲說道。

　　剎那間，觀眾再度以驚人的速度留言，所有人都只留下了三個字，呼應著何牧雍的話──

　　大胸肌！大胸肌！大胸肌！大胸肌！大胸肌！

　　蔡孟修挑了挑眉毛，決定忽略那過於直白的回答，用低沉嗓音說出了深藏許久的暗戀情意──

　　「這是我的心，從黑髮到白頭，只收在你的手中。」

　　何牧雍聽見之後，收回微微顫抖的雙手，摀住了自己的臉龐，覺得自己無處可逃，只能愈陷愈深。

　　他發現，他喜歡上了蔡孟修的肉體。

　　好喜歡。

   　「你們有沒有看到第一名的影片？超精彩的唷，妮妮推薦大家去看！」

　　「證據在這裡，有沒有看到？這個相片、這個水壺、這個資料夾、這個人形立牌……全都是何牧雍的相關商品！我，落日的紅狐狸，從何牧雍出道就是他的粉絲了，百分之兩百萬支持他的新戀情，還可以幫忙當伴娘喔……」

　　「何先生，什麼時候要發喜帖？辣椒小魚要給你大紅包！」

　　「月光公主點點名，祝福牧雍和大胸肌哥哥，兩個人永遠幸福。」

　　何牧雍和蔡孟修公布的兩人關係當天，直播影片登上了熱門專區第一名，許多高人氣的頻道也大力推薦此影片，官方更是在眾多社群媒體買廣告，成功吸引了上萬人註冊加入會員。

　　儘管，已經過了三天的時間，仍然不斷有新的粉絲湧入，何牧雍的頻道可以說是鹹魚翻身，成為這幾天最熱門的頻道，也開始有廠商透過私人訊息聯絡何牧雍，希望可以邀約合作。

　　何牧雍趁著休假日，認真看了看廠商來信的內容，發現全部的信件都有一個共通點──全都指定何牧雍和蔡孟修一起直播，最好能當場試用廠商的產品。

　　雞精、衣服、洗面乳、鍋具、護唇膏、運動飲料……

　　何牧雍嘆了口氣，點開廠商邀約合作的信件，嘴裡不斷說著可惜，卻還是通通婉拒，連最高價的食品廣告都沒有答應。

　　何牧雍心想，蔡孟修願意配合他直播、願意假扮他的男友，已經很好很好了，他怎麼能夠得寸進尺，要求人家幫忙接業配賺錢呢？

　　「叭！叭！叭！」

　　就在何牧雍回信的時候，店外響起刺耳的喇叭聲，他站起身走到窗戶旁邊，低頭看向店門口──是一台小貨車急停在店外轉角處，對著躺在路中央的大黃狗猛按喇叭，車子和狗仍在僵持著。

　　只見，大黃狗老神在在抬頭，斜瞄小貨車的擋風玻璃，確認車子不會再往前開，竟然當場打了個哈欠，繼續躺在路中央睡覺。

　　幾秒過後，小貨車的駕駛座車門被打開了，一個男人臉色鐵青地跳下車，惡狠狠瞪著擋在路中央的大黃狗，似乎隨時都會衝過去踢大黃狗。

　　何牧雍瞇起眼睛，立即認出站在大黃狗前方的男人，那男人是住在附近的海鮮攤販，肯定又會送一些魚貨，感謝蔡孟修幫忙看孩子──蔡孟修的這家店，說是小吃店嘛，其實更像是免費的安親班，讓附近的孩子放學之後有個地方，可以等待親人忙完工作回家，不至於到處亂跑或獨自一人在家。

　　所以，這家店經常白天沒啥客人，晚上卻是陸續有人進出，絕大多數都是來接孩子回家的村民。

　　何牧雍待在房間裡的時間多，經常無聊地往下望，看向店門口來來去去的人們，研究著來接孩子的家長們，心想或許他能寫一首歌，描述這些家長們的心情。

　　那個叼著菸的海鮮攤販來過幾次，都是來接一個胖胖的小男生回家，父子兩人長得極像，簡直就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誰都看得出來他們有血緣關係……

　　碰碰碰碰碰碰！

　　何牧雍才想著，就瞥見了那個胖胖的小男生從店裡衝出來，快樂地奔向在車旁等候的父親。

　　「爸爸，你又偷抽菸了，好臭喔！」小男生衝到男人的懷中，馬上皺起了眉頭，抗議父親滿身煙味。

　　「噓，這是我們的祕密，不可以告訴媽媽！車上有汽水，你自己去喝，喝完就乖乖保密。」男人一聽到寶貝兒子抱怨，趕忙扔掉嘴上的香菸，並且抬起腳把菸蒂踩熄，對著也走到店外的蔡孟修揚起笑臉，說道：「蔡先生，今天我老婆臨時有事，換我來接兒子！」

　　「爸爸，你又惹媽媽生氣了喔？這次媽媽要回外婆家幾天？」胖胖的小男生吃著烤魷魚，自己墊起了腳尖，打開了小貨車的車門，一下子就跳進了車內。

　　「臭小子，不要亂說話！是你媽愛回去，你爸又不是算命的，哪知道她要回去幾天！」男人邊罵邊打開後車廂，拿出了一袋用塑膠袋包裝好的秋刀魚，又說：「蔡先生，這次的秋刀魚很新鮮，你快點拿回去煮，算是我給小孩子加菜啦！」

　　「謝謝。」蔡孟修點頭道謝，伸出手接過了秋刀魚。

　　兩分鐘過後，父子兩人開車離去，蔡孟修站在店門口，目送小貨車轉彎駛出小路，消失在夜色中。

　　頃刻，當蔡孟修轉回身體、準備走回店內的時候，眼眸正巧和二樓的何牧雍對上了，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凝視著對方──

　　「汪汪汪！」

　　是一隻海鳥飛到路邊休息，大黃狗發現了獵物，興奮追逐著被嚇飛的海鳥，愈跑愈遠。

　　接著，是蔡晨皓右手拿著烤魷魚，緩緩走到了蔡孟修身旁。

　　「爸爸，你為什麼看著何叔叔？」蔡晨皓一臉狐疑，跟著父親往二樓瞧過去，發現父親正在看著何牧雍，忍不住問道。

　　「因為何叔叔長得很好看。」蔡孟修淡笑說完，就瞅見了站在房間內的何牧雍移開視線，像是在害羞。

　　「有嗎？我覺得何叔叔長得不好看，爸爸才好看！」蔡晨皓歪頭瞄著父親，又瞄了瞄站在窗戶邊、滿臉通紅的何牧雍，誠實說出自己的看法。

　　「喂喂喂，蔡晨皓大朋友，我不是隱形人，聽得到你說我壞話，好嗎？」何牧雍站在房間內，刻意忽略了蔡孟修誇自己的那句話，選擇和滿嘴醬料的小鬼頭抬槓。

　　唉，好奇怪呀，他從小到大因為外貌而受到許多人稱讚，應該早就聽到麻痺了才是，怎麼換成蔡孟修說出相似的言語，他竟然感到不好意思……

　　「哼！」蔡晨皓朝著何牧雍吐舌頭，故意扮了一個鬼臉。

　　「哼！」何牧雍捏自己的臉頰，還臭小鬼一個超級醜的鬼臉。

　　「哈哈哈，何叔叔好醜，好好笑喔……」蔡晨皓站在原處大笑，手中的烤魷魚也微微晃動了來。

　　「人都走了，下來吃烤魷魚吧！」蔡孟修牽起兒子的手，對著二樓的何牧雍喊道。

　　「何叔叔，爸爸有留最大的烤魷魚給你喔！」蔡晨皓站在父親身邊，突然學著父親大喊，無意間透漏了蔡孟修的偏心。

　　何牧雍還來不及回話，蔡孟修就牽著兒子的小手，快步走入了店內。

　　半晌，一陣海風又吹了過來，何牧雍抬起頭，想再望一眼夜空中的星星，腦海中卻想起了蔡晨皓剛剛說的話──

　　嗯？

　　最大的烤魷魚？

　　究竟是有多大呢？

　　有比他爸爸胸肌大嗎？

　　啊啊啊，他怎麼又、又、又想起了蔡孟修的大胸肌？

　　何牧雍甩甩頭，轉身走出房間，懶得去算自己那天直播過後，回想起幾次蔡孟修的大胸肌……

　　他只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他怕自己待愈久，愈捨不得離開這裡。

　　何牧雍剛來到這個村子的時候，以為蔡孟修是個冷凍庫，沒想到自己錯得離譜──蔡孟修根本就是一個發電機，隨時隨地都會漏電，忽然電醒他沉睡已久的戀愛神經，讓他感覺自己的心像在打鼓，三不五時就急速跳動，猶如壞掉的鬧鐘響個不停。

　　例如，現在就是蔡孟修的漏電時間，電得他懷疑自己早晚會死於心臟病，而兇手永遠不會知道他的死因……

　　「爸爸，我的水比你多！」蔡晨皓說完，就把手中綠色小水桶的海水，全部潑向身旁毫無防備的父親，替父親又洗了一次臉。

　　蔡孟修輕輕甩頭，甩掉了黏在頭髮上的海草，睜開眼睛看向笑嘻嘻的兒子，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晨皓，你看那邊的雲，看起來像不像恐龍？」蔡孟修抬起右手，指向海灘的另一端，左手卻拎起了腳旁的透明水桶，偷偷裝了少許的海水，準備趁兒子轉頭時潑水。

　　「我才不會上當咧，爸爸騙不到我！」蔡晨皓精明地丟下小水桶，迅速跑向認真挖著蛤蠣的何牧雍，蹲在何牧雍的身後求援，「何叔叔，你快點站起來啦，幫我擋住爸爸的攻擊！」

　　何牧雍偏過頭，掃了滿身泥沙的臭小鬼一眼，並不想把自己搞得那麼髒，決定讓父子二人去戰到世界末日，他默默在旁邊當個觀眾就好。

　　「我腳麻，站不起來了。」何牧雍戴著漁夫帽和黑框眼鏡，雙手繼續努力挖蛤蠣，目光卻忍不住飄啊飄的，飄向正朝著自己走來的蔡孟修，心中捲起了狂風巨浪，感覺渾身都燥熱了起來，體內溫度有飆高的趨勢。

　　老天爺啊，這畫面未免也太讓人瘋狂了吧？

　　誰能夠抵擋得住這種誘惑？

　　瞧瞧，背景是沙灘加上大海、和煦的日光灑落在四周、一個上衣被海水浸濕的性感猛男，那白色衣服下的壯碩身材，那因為陽光照射而若隱若現的肌肉曲線，都不斷引誘著他犯罪……

　　天呀，他好想提起勇氣衝上去，用力撕開蔡孟修的衣服，然後將蔡孟修全身上下摸個徹底，一解多日來的垂涎！

　　他這些日子妄想了好幾遍，但是他不敢實際行動，卻又每天都看得到，這才是最折磨人的事情，堪稱是精神虐待啊！

　　「牧雍，這些蛤蠣夠煮了，休息吧。」蔡孟修走到何牧雍的身旁，瞥了一眼水桶內的蛤蠣，發現水桶已經裝了八分滿的蛤蠣，已經足夠應付今日的料理。

　　「咦？這樣就夠了嗎？不用再多挖一點？」何牧雍手持小耙子，仰頭望向主廚大人，對於煮一鍋湯需要放多少蛤蠣，根本沒有概念。

　　雖然，他這些日子都在店內打工，但是他做最多的就是收拾桌子、擦玻璃幫忙搬食材等雜務，基本上蔡孟修沒讓他碰過瓦斯和刀具，可以說是把他當成餐廳的外場工讀生了……

　　「夠了，再多吃不完。」蔡孟修彎下腰，想提起頗有重量的水桶。

　　「爸爸看招！」蔡晨皓站在不遠處，趁著蔡孟修彎腰的時候，冷不防地從兩人的正後方偷襲，一口氣把小水桶的水全部潑向父親，卻忽略了他與父親的中間，還蹲著一個從頭到尾都沒玩水、全身衣服乾乾淨淨的何牧雍。

　　嘩啦嘩啦，所有的水全部淋在何牧雍頭上，弄濕了何牧雍的帽子和衣服，頓時讓他顯得有些狼狽，像極了早上路過店前的落水貓咪。

　　「啊，不小心潑到何叔叔了，對不起……」蔡晨皓發現自己闖禍，馬上跑回大人的旁邊，神情全是愧疚。

　　「沒關係，這樣涼快多了。」何牧雍一邊說話、一邊將小耙子丟到水桶內，接著他拿下了半濕的漁夫帽，順手把眼鏡推回原本的位置，絲毫不介意自己的衣服被潑濕。

　　隨後，何牧雍緩緩站起來，才往前跨了一小步，右腳就不小心踢到裝著蛤蠣的水桶，身體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正面著地──

　　「小心！」蔡孟修情急之下，伸出手抱住了何牧雍。

　　「啊！」何牧雍慌張地叫出聲，雙手下意識環住了蔡孟修的腰，臉龐就這樣貼上蔡孟修的胸膛，終於觸碰到了朝思暮想的大胸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恨不得時間就這樣暫停。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何牧雍不敢去細想，自己臉頰碰到的突起處，是沙子還是蔡孟修的……

　　同時，岸邊傳來了一聲口哨聲，吸引了何牧雍的注意力，接著是男性帶笑的嗓音響起，話語間全是揶揄──

　　「修哥，我哥的豆腐好吃嗎？兩位先生，你們旁邊的弟弟應該未滿十八歲吧？請你們回房間再繼續，好不好？」

　　何牧雍聽到那再熟悉不過的嗓音，滿臉詫異地轉頭望向聲音來源，驚見他那個說要和朋友去旅行的弟弟唐景元，此刻滿面笑容站在岸邊、熱情地對著他們大力揮手──

　　咦咦咦？

　　現在是什麼情形？

　　唐景元跑來幹嘛呢？

　　「景元，你是怎麼找到這邊的？」

　　何牧雍在回程的路上不發一語，直到蔡晨皓跑去洗澡、唐景元把行李箱搬到了二樓客廳，他才皺起了眉頭，詢問坐在身邊的弟弟。

　　「很簡單啊，只要查你的手機定位，再訂機票飛過來就好了。只不過，來這裡的公車班次好少，我等了兩個小時才有一班，車上也只有三個乘客，我很怕自己跑錯地方，還問了司機有沒有到這個村……」唐景元雙手捧起玻璃杯，盯著紅茶包好幾秒，才繼續說道：「哥，我都可以製作手機遊戲了，這種小事對我而言，並不困難。」

　　何牧雍盯著不請自來的弟弟，覺得頭痛了起來。

　　他對家裡的人，向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弟弟住在國外又對演藝圈興趣缺缺，根本不可能會曉得自己的團體已經解散、公司也倒閉了……

　　「哥，我們都好幾年沒碰面了，你一點都沒變，還是很遲鈍。」唐景元搖搖頭，語氣盡是無奈。

　　「呃，你幹嘛突然講這個？」何牧雍停下動作，莫名覺得自己好像被嘲笑了，卻又無法反駁。

　　「你沒發現，我一開始站在岸邊，就對著你男人喊『修哥』了嗎？」唐景元邊說邊拿出茶包，順手就將茶包丟到垃圾桶。

　　「咳！咳！咳！」是坐在隔壁沙發的蔡孟修喝茶喝到一半，被檸檬紅茶狠狠嗆到，連續咳了好幾聲，才稍微緩過氣。

　　「姊夫，你喝小口點，沒有人跟你搶的。」唐景元喝了口檸檬紅茶，好心提醒哥哥的猛男情人要注意飲食安全。

　　「什麼姊夫！唐景元，你別亂說話！」何牧雍面紅耳赤，很想衝回房間拿針線，把弟弟的嘴巴給縫起來，別再說出驚人話語。

　　「不是姊夫？」唐景元睜大眼睛，神情詫異至極。

　　「當然不是！」何牧雍站起身怒瞪弟弟，用力拍桌。

　　「那……嫂嫂？修哥嫂嫂？」唐景元說完轉頭，偷瞄坐在斜對面的蔡孟修，視線很自然地往下移，直盯著蔡孟修的屁股猛瞧，似乎正在接受最新資訊，語氣全是遲疑。

　　「唐景元，你、欠、揍、是、不、是？」何牧雍趕緊伸出手，非常粗魯地把唐景元的頭給轉回來，咬牙切齒問道。

　　「好啦好啦，我明白了，就是輪流上上下下，可攻可守的關係。」唐景元攤開雙手，完全理解兩個男人的夜生活能有多精采，那花樣和招式多到數都數不完，都可以開班授課了。

　　「唐景元，你哪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思想？」何牧雍的肩膀垮了下來，覺得自己早晚會被弟弟給氣暈。

　　「哥，你就別再否認了，我可是你的忠實的粉絲喔！」唐景元拿出手機，快速點開了直播軟體，證明自己沒有亂說話，「你看，你的每次直播我都有看，還是你的粉絲排行榜第二名……那個第一名『雍雍的老攻』太變態了，不是正常人可以超越的。」

　　「你是『何牧雍的弟弟』？那個自我介紹只放兩顆櫻桃的粉絲？」何牧雍深深吸氣，不敢相信弟弟居然是資深粉絲、還會觀看他的直播，甚至打賞了不少錢給他！

　　「對啊，我的帳戶不是寫得很清楚了嗎？怎麼就沒人相信呢？」唐景元邊說邊點開最熱門的影片，正是何牧雍和蔡孟修公告兩人關係的影片，那下方還有唐景元的點讚和留言，「你看，自從你們宣布在一起之後，我為了支持你們，認真找資料、看影片研究過，所以……」

　　「所以？」何牧雍揉了揉太陽穴，心底有不好的預感。

　　何牧雍太熟悉此時此刻、唐景元的炙熱目光了，他在團體初期就見過很多次，那都是死忠粉絲才會有的神情，這類的粉絲出錢又出力，並且無條件支持心愛的偶像，就算偶像放個屁也會說是香的……

　　「所以，我真心祝福你和修哥，你們兩個人一定會白頭偕老，變成全世界最相愛的老爺爺！你放心，媽媽那邊我也已經努力洗腦了，我可以跟你保證，媽媽早晚會接受你們的戀情，會參加你們的婚禮！」唐景元說了長長一段話，情緒愈說愈激動，最後還握住了何牧雍的手，興奮得像是即將去旅行的小學生，正期待著遊樂園的各種設施。

　　「那個，其實我們……」何牧雍逮到機會，準備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免得誤會愈來愈大，局面會難以收拾。

　　「哥，你們是真的情侶吧？不是那種為了流量、欺騙粉絲的壞人吧？你不會做那種缺德的事情吧？我最討厭那種人了，根本就是玩弄粉絲感情的大壞蛋，只想到自己利益的大爛人！」唐景元雙手環胸，言語間透露著厭惡，充分表達出自己不喜歡謊言的態度，更無法接受自己的哥哥會騙人。

　　「呃……」何牧雍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腦袋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棍，只能尷尬地看著令人頭疼的弟弟，壓根就想不到解決辦法。

　　「我們是真心相愛，想永遠在一起。我和牧雍說好了，等晨皓長大，可以理解我們的關係了，再來討論結婚的事情。」蔡孟修聽完兄弟兩人對話，忽然把手臂伸過沙發，掌心輕輕覆蓋住何牧雍的手背，語氣誠懇得像是在提親，只差沒當場捧出聘金。

　　何牧雍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整個人驚呆了，猶如一棵被雷劈到的樹，渾身冒著冤氣，卻又無處可申冤。

　　隨後，他深吸一口氣，慢慢轉頭看向提油救火的蔡孟修，覺得頭更痛了。天啊，這下他就算是跳到海裡也洗不清了，從頭到腳都被誤會了呀……

　　「我知道，我哥從小到大都很誠實，是不會騙人的。」唐景元篤定說完，猛然站了起來，拉著行李箱就往房間走去，「哥，這裡有三間房，我是住哪間房？」

　　「你住我房間，兩個人擠一擠吧……」何牧雍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精神頹喪打開了門。

　　「哥，裡面只有單人床，無法住兩個人。」唐景元走入房間，非常自然地把行李箱放在床上，順手就把窗戶打開，讓海風吹進悶熱的室內。

　　「床給你睡，我可以打地鋪。」何牧雍默默嘆了口氣，提出解決方案。

　　「修哥，你和我哥吵架了嗎？」唐景元揚眉，瞅了一眼沉默寡言的蔡孟修，很難想像這種人發火的模樣。

　　「沒有。」蔡孟修站在門邊，搖了搖頭。

　　「嗯……你兒子看起來挺小的，是睡你房間嗎？」唐景元打開行李箱，又啟唇問道。

　　「他現在很有主見，堅持要自己睡一間，偶爾才會來陪我睡。」蔡孟修聳了聳肩，指著對面畫滿海洋動物的房門，語氣轉為失落。

　　「所以，你的房間可以睡兩個人？是雙人床嗎？」唐景元抓到重點句子，繼續追問。

　　「是。」蔡孟修勾起唇角，似乎猜到了唐景元的意圖，順著話題說下去。

　　「哎，那不正好？兩位離十八歲很遠的先生，你們都已經交往了，遲早要睡同一張床、習慣彼此的體溫，甚至還會有非常親密的連結……」唐景元邊說話邊把何牧雍往房間外推，然後他故意停頓了幾秒，才曖昧地補充說道：「請放心，只要門關起來，我就懂了。」

　　語畢，唐景元迅速關上門，並且把門上鎖，動作一氣呵成，讓何牧雍完全來不及反應。

　　「唐景元，你鎖門幹嘛？立刻開門！」何牧雍回過神，馬上用力拍著門板，低聲警告房間內的弟弟。

　　「我有時差，要先休息睡覺。」唐景元邊說邊打哈欠，絲毫沒有開門的意思。

　　「你、給、我、開、門！」何牧雍再次咬牙，連拳頭都舉起來了，很想把不肖弟弟給揍乖些，別再如此橫行霸道。

　　同時間，浴廁的門開了，蔡晨皓走向父親。

　　「爸爸，我洗好澡了！」蔡晨皓頭上蓋著淺藍色毛巾，一邊擦頭髮、一邊來回瞄著兩個大人，最後他眼睛直盯著鮮少生氣的何牧雍，小小的臉蛋藏不住好奇。

　　「晨皓，今天你陪爸爸睡，讓何叔叔睡你房間，好不好？」蔡孟修走上前，淡笑詢問寶貝兒子的意見。

　　然後，他牽著蔡晨皓走到客廳，從置物櫃內拿出了吹風機，開始幫兒子吹頭髮。

　　「哼，我才不要咧！我要睡自己的房間！我要一個人睡！」蔡晨皓坐在沙發上，飛快瞥了眼站在走廊的何牧雍，「爸爸，你會怕大海怪的話，叫何叔叔陪你睡就好了啊！他那麼笨，大海怪不會抓走他的！」

　　「真的不要？」蔡孟修撥弄兒子的頭髮，發現頭髮乾得差不多了，只剩右耳附近還沒乾。

　　「不要不要不要！就是不要！」蔡晨皓從沙發彈起，迅速朝自己的房間跑去，大聲拒絕父親的提議。

　　「等等，我插個話……請問一下，這位正在掉牙齒的小學生，你剛才是在罵我笨嗎？」何牧雍擋在路中間，忍不住伸出了食指，輕戳蔡晨皓的頭頂。

　　「哼，叔叔本來就是笨蛋！」蔡晨皓微微側身，敏捷地閃過了故意擋路的何牧雍。

　　「碰！」

　　三秒後，蔡晨皓衝回自己的房間，隨即上鎖。

　　何牧雍嗤了聲，轉頭望向客廳的沙發處，看著蔡孟修站起了身，淺笑開口──

　　「牧雍，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你想睡左邊？還是想睡右邊？」

　　何牧雍洗好澡之後，邊擦頭髮邊走向客廳，才剛經過蔡孟修的房間，就聽到了那熟悉的嗓音響起，說話的語氣有著濃濃笑意，讓人無法拒絕。

　　何牧雍聞言，停下了前進的腳步，留在原處。

　　過了幾秒，直到一陣風吹過走廊，他才略為僵硬地轉回身，朝蔡孟修的房間內看過去，腦海裡搜索著婉拒的台詞，打定主意要在客廳的沙發湊合一晚，卻被眼前的景象給拉走注意力，原本要說的話都忘光光──

　　只見，蔡孟修的雙手拎住被子兩角，用力將疊成四方形的被子攤開，一隻噴水的鯨魚就這樣展現在床鋪上，替房間內增添些許童趣。

　　何牧雍默默盯著鯨魚圖案，非常意外像蔡孟修這樣壯碩的男人，居然會喜歡卡通圖案的被套，這反差未免也太大，畫面看起來太滑稽了……

　　何牧雍愈看愈有趣，忍不住揚起了嘴角，極為辛苦地憋住笑意，努力想給站在床邊的男人保留顏面，避免無意間傷到人家的自尊心。

　　「這是晨皓選的被套，買一送一。」蔡孟修聳了聳肩，斜瞄五官微微扭曲、明顯在忍笑的何牧雍，淡淡說道：「想笑就笑出來，不要憋著。今天晚上，我們就蓋這一件。」

　　何牧雍聽完解釋，反倒覺得不想笑了，心中捲起洶湧的暖意，甚至還有一點點的羨慕──蔡孟修連選被套這種小事，都配合著兒子的喜好而決定，能有這樣的父親陪伴長大，那小鬼真是好運呀！

　　何牧雍記得自己小時候，父親和母親總是為了錢而不斷吵架，當時家裡的經濟條件不好，大人們到處打零工賺生活費，回家就直接吃飯睡覺，根本就沒有時間關心他，他的被套睡到髒了破了才能換……

　　他是自己長大的孩子，總是特別羨慕有大人疼的孩子。

　　何牧雍心想，有蔡孟修這樣的父親捧在掌心疼著，就算是單親家庭，仍舊是非常幸福的……

　　「修哥，你是個好爸爸。」何牧雍抬起手，揉掉流入眼角的水珠，繼續用毛巾擦拭濕漉漉的頭髮。

　　「我知道。」蔡孟修語氣變得柔軟，雙眼也盈滿了笑意，心情似乎更好了。

　　接著，蔡孟修拉平被子的皺褶，站起身摸向衣櫃最頂端，把放在最上層的枕頭拿了下來，順手就拉開了塑膠套的拉鍊，抽出塑膠套內的淺綠色枕頭，擺放在右側床頭，緊貼著原本的灰色枕頭，連一點點縫隙都不留。

　　「呃，修哥，其實我可以睡沙發，這樣太麻煩你了。」何牧雍盯著床鋪上兩個枕頭，抓了抓自己的後腦杓，依然沒有移動雙腳，就這麼站在房間門口，一臉猶豫不決的樣子。

　　「不麻煩。」蔡孟修轉回身體，動作輕巧地把淺綠色枕頭擺好，細聲說道：「綠色的枕頭上星期洗過，也曬過太陽殺菌，你可以直接睡。」

　　頃刻，又有風吹過街道，窗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是隔壁鄰居種在庭院的楓樹輕輕搖晃，幾片楓葉隨風飄到玻璃窗外，轉了一圈又一圈，彷彿蝴蝶正在嬉戲飛舞著，遲遲不肯墜落。

　　兩秒後，何牧雍的注意力從窗戶拉回，發現蔡孟修雙眸帶笑，正凝視著自己。

　　「那……好吧，謝謝修哥，打擾你了。」何牧雍緊緊握住毛巾，咬牙答應。唉，人家表現得這麼大方，他也不好意思再繼續推託，只能硬著頭皮和蔡孟修睡同一張床、蓋同一件棉被……

　　「你吹完頭髮，就先上床睡吧。我滿身都是沙子，得先去洗個澡，把身體弄乾淨才行。」蔡孟修邊說邊打開衣櫃，神態悠閒地拿出換洗衣物，用輕快的語調補充說道：「這張床很大，左邊右邊隨便你選……看你喜歡哪一邊，我都可以。」

　　「能睡床上就很好了，我也隨便都可以。」何牧雍順著話題講下去，隱約覺得這對話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裡怪。

　　何牧雍不明白，蔡孟修為什麼堅持要他選邊──睡哪一邊很重要嗎？難不成，蔡孟修有難言之隱？

　　該不會，蔡孟修是因為有痔瘡，要睡某一邊才會比較舒服？

　　「牧雍，無論你在哪一邊，我都會在你的旁邊。」蔡孟修說完，忽然伸出沒拿衣服的左手，輕輕揉了何牧雍頭頂的毛巾。

　　一下。

　　兩下。

　　「修哥，如果你突然練習情話，我會緊張的。」何牧雍僵直身體，像個罰站的小學生，連手指頭都不敢亂動。

　　原來，不是有痔瘡，是要練習啊……

　　「是嗎？」蔡孟修挑眉，嘴角揚起的弧度更大了。

　　「嗯，我不太習慣和別人有肢體接觸，所以會緊張。」何牧雍背靠著門框，老實說出自己的窘況，就盼眼前的男人可以保持距離，別再繼續做出讓他誤會的舉動。

　　唉唉，蔡孟修生活中的小動作，真的很容易讓他心跳加快，快到他都想去醫院掛號，問醫生他的心臟是否有什麼毛病，怎麼會對一個人這樣敏感……

　　蔡孟修含笑聽完，上半身突然微微往前傾，臉龐停在何牧雍的頰邊，就快碰到了──

　　「剛剛好，我也不太習慣──我也會緊張，所以要多多練習。」蔡孟修聲音變得沙啞，語氣認真。

　　何牧雍呆站在門邊，只覺得耳朵感受到溫熱氣息，癢意直竄身體各處，似乎有一種陌生的情緒，正在不斷搔動他未曾戀愛的心……

　　接著，蔡孟修又抬起了手，再次輕揉了一下何牧雍頭頂的毛巾，他們就這樣錯身而過。

　　何牧雍站立在原處，愣怔看著蔡孟修愈走愈遠的背影。

　　半晌，浴廁的水聲傳來，是蔡孟修在沖澡了。

　　何牧雍瞅著浴廁的門，下意識地抬起手，感受到了毛巾的觸感，才猛然回過神來，腦海中閃過一句話──

　　完蛋，他喜歡上穿著衣服的蔡孟修了！

　　他以為僅僅是肉體的吸引，卻不只是肉體。

　　他喜歡蔡孟修，喜歡到想假戲真做，想成為蔡孟修的男朋友。

　　他有點想，提起勇氣追求蔡孟修，讓他們成為戀人。

　　隔日，清晨的陽光穿透窗戶，斜斜照在何牧雍的臉龐，讓向來關燈睡覺的何牧雍慢慢清醒，但是他從小就有賴床的習慣，遲遲不肯移動身體，就這樣繼續躺在床上，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海風拍打著窗戶，何牧雍在半夢半醒之間，牢牢抱住自己的鯊魚玩偶，並且把臉埋進鯊魚的肚子，如同平常起床那樣，輕輕地磨蹭、磨蹭、磨蹭，最後還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希望時間就這麼停在此刻──

　　咦咦？

　　好像不太對勁？

　　鯊魚的肚子怎麼變硬了？

　　而且，原本毛絨絨的觸感也消失了，變得好平滑呀……

　　何牧雍感到疑惑，睡眼惺忪地睜開了雙眸，沒想到映入眼簾的不是鯊魚玩偶，而是他垂涎已久的厚實胸膛，他似乎還瞧見了，那隱隱約約藏在白色汗衫底下的突起之處──

　　何牧雍瞪大眼睛，原本恍惚的思緒立刻被嚇飛，驚得整個人都徹底醒！

　　他……

　　他他他……

　　他他他他他……

　　居、然、抱、著、蔡、孟、修、睡、著、了！

　　下一秒，何牧雍更加羞愧地發現，自己就像八爪章魚捕食獵物般，雙手死命環抱著蔡孟修的腰，雙腳也把人家的腿給夾在中間，活似一隻無尾熊正在爬尤加利樹，他們的身體有很多部位緊緊貼著，他甚至還能聽見蔡孟修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何牧雍困窘至極，悄悄地移動雙腳，想要趁著蔡孟修醒過來之前，趕快先離開房間，卻聽到了蔡孟修發出低低呻吟，然後他感覺到蔡孟修動了一下，橫放在他背後的手臂猛地縮緊──

　　然後，何牧雍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腹部被某種東西頂著。

　　那是，他曾經不小心碰過的大象鼻子，變得又硬又粗又熱，長度也明顯增加了，是會讓眾多男人羨慕的尺寸。

　　「咕咕咕咕咕！」

　　三秒後，就在何牧雍驚慌失措的時候，遠處的公雞開始啼叫，一聲又一聲不間斷，像是在取笑他的處境，又像是幫他抗議老天爺的恐怖玩笑，害他陷入了人生最尷尬的時刻。

　　「蔡孟修，你的大象太有精神了，硬到都可以當凶器了……」何牧雍不敢再亂動，深怕自己的動作會弄醒蔡孟修，讓這荒謬的場面更加令人難堪，只好動一動嘴皮子，誠實地說出心中的想法。

　　「嗯……」蔡孟修的喉結動了一下，依然閉著眼睛，似乎仍未清醒。

　　何牧雍屏息，乖乖保持過度親暱又曖昧的姿勢，連手指頭都不敢移動，心中祈禱著蔡孟修的體力別太好，意思意思硬一下就好。

　　但是，隨著時間慢慢流逝，陽光繼續照在床鋪上，何牧雍的心情卻像是烏雲罩頂，很想挖一個大洞把自己埋起來──如果有持久戰大賽，蔡孟修應該可以報名參加，或許還會勇奪不錯的名次。

　　唉，蔡孟修在沒清醒的狀態下，還能硬這麼久，也真是夠厲害的……

　　瞧瞧，至少三十分鐘過去了，那凶器依舊硬邦邦，都可以讓人上天堂好幾回了……

　　何牧雍躺在床上，靜靜盯著意淫已久的大胸肌，欲哭無淚。

　　不曉得經過多久的時間，何牧雍終於感覺到了，一直頂在他腹部的堅挺硬物，稍微有一點點變軟的現象，不再硬得像是凶器。

　　頓時，何牧雍彷彿中了彩券頭獎，內心是無限狂喜，眼淚差點就奪眶而出，超級想大聲歡呼，慶祝這歷史性的時刻，他就要解脫了──

　　「叩叩叩！」

　　突然，房間門板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何牧雍大吃一驚，顧不得自己改變姿勢會吵醒蔡孟修，立即從側躺變成平躺，努力想抽回自己被壓在蔡孟修身下的手和腳，卻發現手腳因為長時間被壓著都麻掉了，根本無法動彈──

　　「爸爸，我肚子餓了，可以自己烤吐司嗎？」是蔡晨皓站在房間外，揚聲詢問著罕見晚起的父親。

　　倏地，蔡孟修被叫醒，很快就撐起了身體，背對著何牧雍坐在床沿。

　　何牧雍連身體都動不了，只能驚恐萬分地閉上雙眸，假裝自己仍然在睡夢中，什麼感覺都沒有，更別說瞧見又硬又軟的東西了……

　　「你先去洗臉刷牙，爸爸等一下幫你烤。」蔡孟修嗓音沙啞，穿起室內拖鞋，起身走向房間門口。

　　隨後，蔡孟修打開門，走出房間。

　　何牧雍聽見關門聲，雙眼偷偷睜開一條縫，直瞅著房間的門板，仔細聆聽走廊上的動靜。

　　不久，蔡孟修牽著兒子，走下樓了。

　　須臾，何牧雍靜靜躺在床鋪，腦海自動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事情，立即感覺全身都熱了起來，體溫不斷上升中，很有可能突破他這輩子最高紀錄。

　　「這男人太危險了，什麼都大……」何牧雍顫聲低語，害羞地用雙手遮臉。

　　說完，他將所有被子捲到身上，把自己捲得像一條白蘿蔔，臉龐埋在棉被裡小小聲亂叫，叫著叫著就滾下了床，又痛又幸福地繼續叫著……
                                                                                               

　　「爸爸，我想吃的是巧克力吐司，不是玉米蛋餅。」

    　早晨的日光從窗戶照入室內，蔡晨皓坐在椅子上，看著父親用托盤端著四個杯子從廚房走出來，忍不住低聲抱怨。

　　「巧克力醬用完了，所以換成蛋餅。」蔡孟修走到兒子前方，把餐盤放妥在桌面上，順手就把印著海星的馬克杯，輕輕放到兒子的餐盤旁邊。

　　然後，他將剩餘杯子依序擺放到各個餐盤旁邊，落坐到兒子對面的座位，父子兩人面對面吃著早餐。

　　「爸爸，我想喝的是豆漿，不是牛奶。」蔡晨皓捧起馬克杯，喝了口牛奶，下一秒就嘟起嘴巴抗議，不滿意餐點和飲料都換了。

　　「顏色差不多……就當成豆漿喝了吧。」蔡孟修敷衍說完，喝了一口杯中的飲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牛奶內加了醋，那濃濃的醋味讓他皺起眉頭，很想把眼前的牛奶給倒掉。

　　但是，他剛叫兒子湊合著吃早餐，自己必須以身作則，不能挑食……

　　「爸爸，你今天怪怪的，不太正常！」蔡晨皓納悶地雙手環胸，眼睛猛盯心不在焉的父親，神態像極了卡通中的小偵探，只差沒拿放大鏡出來應景。

　　「喔？蔡晨皓大偵探，你這麼厲害，可以多喝一杯牛奶當獎賞喔！要不要？」蔡孟修知道兒子討厭喝牛奶，故意說道。

　　「我才不要喝兩杯牛奶！」蔡晨皓果然中計，趕緊用手臂護住馬克杯，深怕父親真的又去倒了一杯牛奶。

　　就在蔡晨皓拒絕父親壞心的詢問時，樓梯那端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父子兩人同時看過去，發現是唐景元走下樓了。

　　「修哥、晨皓，早呀！哇，好香的味道，早餐是吃什麼？」唐景元一邊打哈欠、一邊走向餐桌，時差明顯尚未調整過來，依舊是睡眼惺忪的模樣，差點就踢到桌腳了。

　　「玉米蛋餅！」蔡晨皓喝下嘴中的牛奶，搶著回答問題。

　　「牧雍呢？怎麼沒下來？」蔡孟修抽了張衛生紙，擦掉滴在桌面上的牛奶漬，狀似隨意地笑問。

　　「我哥說今天休假日，他還想再繼續睡懶覺，要我們先吃。」唐景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筷子挾起了玉米蛋餅，語帶困惑又說：「修哥，你房間不是雙人床嗎？怎麼我哥還會滾下床？」

　　唐景元說完，把玉米蛋餅送入口中，隨即露出驚喜的笑容，很意外這看起來奇奇怪怪的東西，吃起來還挺美味！

　　「牧雍跌下床了？有沒有受傷？」蔡孟修收起笑臉，立刻站起身體，想上樓查看何牧雍的傷勢。

　　「唉唷，修哥你別這麼緊張啦，他是包著棉被跌下床，從頭到腳都好好的，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有受傷！」唐景元的嘴巴塞滿蛋餅，用力嚼啊嚼的，口齒不清地又說：「不過，有一件事情我覺得很奇怪……」

　　唐景元把話說到一半，假裝沒瞧見對面蔡孟修的詢問視線，一口氣吞下蛋餅，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什麼東西很奇怪？」蔡晨皓聽到之後，忍不住歪著頭看向唐景元，插入大人間的對話。

　　「就是呀，何叔叔的臉變好紅喔！遠遠的看過去，很像一顆大蘋果，整顆都熟透了唷！」唐景元喝了一口牛奶，發覺味道不太對，心想或許是最新口味的牛奶，就算再難喝也不能浪費食物，便皺著眉頭喝完了整杯牛奶。

　　「為什麼何叔叔的臉會像蘋果？」蔡晨皓自己抽了一張衛生紙，邊擦嘴巴邊追問。

　　「這個問題嘛，就要問你爸爸了，只有他才會知道喔！」唐景元伸出手，摸了摸身旁天真無邪的小朋友，笑得像是童話故事中設下陷阱的獵人，就等主角踏入陷阱之中。

　　「爸爸，何叔叔的臉為什麼會變紅？」蔡晨皓邊問邊轉頭，雙眸盯著父親，完全不曉得自己被隔壁的大哥哥給利用了。

　　「因為……昨天何叔叔蓋的棉被比較厚，太熱了。」蔡孟修先是停頓好幾秒，才隨口掰了個理由。

　　「喔？原來是因為蓋棉被的關係呀？」唐景元提高尾音，一臉恍然大悟。

　　「我吃完了，謝謝爸爸！我要去找村長爺爺玩了！」蔡晨皓站起身，用衛生紙擦掉嘴巴的牛奶漬，端著自己的杯子和盤子走向廚房。

　　「晨皓，記得把冰箱的泡菜帶過去給村長爺爺。」蔡孟修透過玻璃看著廚房內的小小身影，提醒兒子別忘了帶東西去給老人家。

　　「好！」蔡晨皓聽到父親的叮嚀，打開冰箱拿出泡菜。

　　「修哥，你兒子超乖的，而且也超有禮貌！」唐景元本來就喜歡小朋友，尤其遇到懂事乖巧的孩子，更是打心底疼愛。

　　「當然，因為他是我兒子。」蔡孟修咬了一口玉米蛋餅，滿臉驕傲。

　　「修哥，你有房間的鑰匙嗎？」唐景元目送蔡晨皓走到店外，突然改變話題。

　　「有，不過很久沒用了，可能要試一下，才知道哪支是你房間的鑰匙……我先吃完早餐，再拿來試看看。」蔡孟修愣了幾秒，想起家裡確實有房間的鑰匙，已經閒置在雜物間某個角落許久，久到他都快要忘記了。

　　以前，只有他與兒子同住，他怕年幼的兒子被反鎖在房間內，向來不會鎖房間的門，父子兩人也養成了進對方房間，要先敲門通知的習慣，因此不曾使用過房間的鑰匙。

　　但是，現在家中有了別人同住，是應該要找出房間鑰匙給人家……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沒有要拿鑰匙！我的意思是，就算有鑰匙，也要當作沒有，知道嗎？加油，我會繼續霸占我哥的房間，用實際行動支持你們的愛情！」唐景元趕忙解釋清楚，很怕蔡孟修真的去把鑰匙找出來，毀掉他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完美計畫。

　　「這樣好嗎？」蔡孟修神色猶豫，有種偷偷摸摸做壞事的感覺。

　　「好，當然好，最最最最好！」唐景元用左手豎起大拇指，忽然轉移話題，笑問：「對了，我還挺好奇的，你們不是蓋同一件棉被嗎？怎麼就我哥會被熱到臉紅紅呢？難不成，你就是我哥的『棉被』？」

　　唐景元難得可以捉弄人，拼命擠眉弄眼，表情充滿了調侃和曖昧，看上去很是欠揍。

　　「……」蔡孟修站起身，把自己的餐盤和杯子收到廚房，拒絕回答這個沒禮貌的提問。

　　那端，唐景元還在喊著，就算蔡孟修已經快速洗好杯子、走到店外餵流浪貓，他依舊繼續扯著嗓子大喊──

　　「修哥，別不說話啊，不要和我哥一樣變成蘋果人啦！咦？你們兩個還挺有默契，連耳朵都紅通通，好紅好紅喔……」

　　他的臉，看起來有很紅嗎？

　　下午兩點，趁著店裡沒有客人的空檔，蔡孟修獨自坐在櫃檯內，眼眸忍不住瞧向放在筆筒旁邊的小圓鏡，想確定自己的臉龐有無異樣，是否如同唐景元所說，紅得像一顆熟透的蘋果。

　　但是，任憑蔡孟修看了老半天，看到何牧雍都走下樓了，這問題仍然無解。
　　「修哥，請問這附近有理髮廳嗎？」何牧雍剛走下樓梯，就抓著有些凌亂的頭髮，細聲問道。

　　「有，不過距離這裡挺遠的，要沿著海邊走一段路……而且，今天是星期二，老闆娘會去幫忙婆婆賣魚，可能沒有開門。」蔡孟修抬起手臂，指向店外不遠的小路。

　　「喔，那也沒辦法，我明天再去好了。」何牧雍瞥見店外刺眼的陽光，立刻放棄理髮的打算，決定回房間繼續補眠。

　　「你想剪頭髮？」蔡孟修挑了挑眉毛，斜瞄一眼何牧雍的頭髮長度，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事情。

　　「是啊，我的頭髮太長了，很像是頂著一盆雜草到處走，這樣看起來非常邋遢，不能直播啊！」何牧雍說完，聳了聳肩膀，轉身走向樓梯。

　　「如果，你願意的話……讓我幫你剪，如何？」蔡孟修走出櫃檯，提議道。

　　「咦？你會剪頭髮？真的假的？」何牧雍嚇了一跳，沒想到蔡孟修居然還有這種隱藏技能，馬上轉回身，有些意外地看著走向門口的男人。

　　「晨皓的頭髮，就是我從小剪到大，沒給別人剪過。」蔡孟修彎腰，把掛在玻璃門上「營業中」的牌子翻面，讓「休息中」三個字的朝向店外，打趣笑說：「也許，可以順便直播，讓粉絲全程觀看？」

　　「好啊好啊，這是個好主意，我去準備一下直播的器材！」何牧雍雙眼發亮，不等蔡孟修回答，興致勃勃地衝往二樓。

　　「……直播是我開玩笑的，別當真。」蔡孟修才剛轉回頭，便已經看不見何牧雍的身影，只聽到樓梯間傳來輕快的腳步聲，迅速朝二樓踩去。

　　蔡孟修呆住，有一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喵喵喵！」

　　幾秒之後，一隻白底虎斑貓坐在玻璃門外喵喵叫，努力想吸引蔡孟修的注意力。

　　海風吹過門窗，蔡孟修回神，瞅了一眼坐在玻璃門外的貓咪。

　　然後，他認命地走回櫃台內，拉開最底層的抽屜，拿出一罐金色的貓罐頭，慢慢走到店外，把罐頭倒在洗好的空盤子內，餵食明顯過胖的流浪貓。

　　片刻，蔡孟修蹲在玻璃門旁，邊摸貓咪邊嘆氣，有一種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要出糗的預感──

　　他還記得早上發生的事情，無法自然地面對何牧雍。

　　其實，他比何牧雍還早清醒，隨即發現自己起了生理反應，想悄悄移動身體下床的時候，何牧雍卻張開了眼睛，他只能心慌地閉上雙眼裝睡，就這樣硬了好久，差一點點就把持不住……

　　他想，待會兒剪頭髮的時候，自己會站在何牧雍的身後或側邊，何牧雍看不見他的表情，他再緊張也沒關係。

　　然而，若是進行直播，他怕會遮掩不了自己的情緒，讓鏡頭前的人發現，他是真的緊張到臉紅……

　　「嗨嗨，大家好啊，有沒有吃下午茶？對對對，今天有修哥一起直播，而且是很特別的企劃，修哥正在準備工具唷！」

　　當蔡孟修從櫃子內拿出理髮器具的時候，何牧雍也調好了手機的拍攝角度，兩個人便開始在客廳進行直播。

　　過沒幾秒，紅色的訊息燈就亮了，系統通知此頻道已經進入首頁熱門區，甚至還空降到第五名的位置。

　　接著，因為頻道直接在首頁曝光，觀看的人數不斷增加，很快便突破了何牧雍最近半個月以來的新高，也吸引了許多新帳號按下追蹤鍵──再一次印證了，只要有蔡孟修加入直播，就是人氣保證。

　　何牧雍盯著手機螢幕，發現蔡孟修就是那種天生有觀眾緣的人，就算是站著不動也能吸引粉絲目光，沒出道真是太可惜了……

　　「你想要剪怎樣的長度？」蔡孟修伸出手臂，細心地替何牧雍圍上理髮圍巾，最後還打量了一下何牧雍的頭髮，似乎正在考慮該從哪邊動手。

　　「都可以啊，只要剪短就好了。」何牧雍挺直腰桿子坐在木椅上，明顯感受到蔡孟修的胸膛輕輕擦過耳際，讓他腦中不小心又想起了早晨的畫面，臉龐立刻熱了起來，有點害羞又有點窘，連手指頭都不敢亂動，就怕自己碰觸到不應該碰到的地方。

　　唉，男色當前，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硬硬的東西，哪有心思去想軟軟的頭髮啊？

　　「咚咚！」直播系統的音效聲響起，有人打賞了。

　　何牧雍聽見那熟悉的音效，努力拉回自己亂七八糟的思緒，瞇起雙眼瞧向正前方的手機螢幕，發現打賞的粉絲帳號是「何牧雍的弟弟」，也就是那個吃完早餐就騎腳踏車出門、說要去體驗鄉村生活的唐景元。

　　「這位弟弟，你有拍到想要的照片了嗎？」何牧雍知道弟弟瘋狂喜愛攝影，光是他們從海邊的小路走回來，唐景元就可以陸續拍了兩百多張照片，明明平常最多十五分鐘就到了，那天硬是走了四十分鐘才到。

　　甚至，就連路邊的石頭，唐景元也拍了好多張照片，還整理了一系列照片傳給他，直嚷著各種角度都有不同的美，都是大自然最驚心動魄的藝術……

　　原諒他的駑鈍，他橫看豎看，就只看見了毫不起眼的石頭，什麼藝術風格都領悟不了，因此他沒有回弟弟的私人訊息。

　　「咚咚咚！」

　　熟悉的提示音傳來，何牧雍點開私人的社群軟體，發現是唐景元傳來了一張小蝸牛在地上爬的照片，看起來挺可愛的。

　　這次，何牧雍回傳了一個笑臉，心想這次至少是拍活的，不是拍路邊的廢棄垃圾，算是有小小的進步了。

　　「我要開始囉？」蔡孟修拿起理髮剪刀，瞅見何牧雍還在回訊息，便微微傾身，悄聲在何牧雍的耳邊提醒。

　　「好，來吧，請開始！」何牧雍剛把畫面切回直播軟體，就聽到蔡孟修帶著笑意的嗓音，突然覺得好似有一股酥酥麻麻的電流在身體直竄，像是雨天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就被路旁的電線桿給電到了。

　　此時此刻，對於何牧雍來說，蔡孟修就是一根會行走的電線桿，正在隨隨便便漏電，電得他好想獨自收藏這個溫柔的男人，好想和這個男人變成真的情侶，好想光明正大摸這個男人軟軟硬硬的地方呀……

　　喀擦。

　　喀擦、喀擦。

　　喀擦、喀擦、喀擦……

　　半晌，窗外的陽光斜照入室內，微涼的風吹散了悶熱氣息，帶來了一股屬於大海的味道。

　　兩分鐘後，有眼尖的粉絲留言指出，他們的影子在牆壁上緊緊相連，看起來像是正在相互擁抱的兩個人，畫面充滿了愛。

　　儘管，何牧雍看見了那一條留言，內心有些好奇影子的模樣，卻又不敢轉頭去看，就怕自己會讓剪刀誤傷──他只敢安安靜靜坐著，雙眼直盯正前方的手機螢幕，猶如一個進了醫院看病的小孩，乖巧等待醫師結束問診。

　　不久，何牧雍感覺到剪刀上下左右不斷地移動，一撮又一撮頭髮掉落在圍巾四周，他原本被頭髮覆蓋住、有些悶熱的脖子後方，隨著頭髮剪短而慢慢地涼爽了起來，清楚感受到微風拂過耳際的感覺。

　　「牧雍，你後面有要用理髮器推高嗎？」蔡孟修放下剪刀，用指尖撫摸著何牧雍耳朵後方的黑髮，一下又一下，絲毫不在意自己的雙手沾滿了細髮。

　　「好啊，麻煩修哥了。」何牧雍揚起笑容，趁著空檔轉頭看向牆壁，果然瞧見了正在相擁的兩個影子，心想著待會兒結束直播之後，要把這畫面找出來截圖，當成是本次影片的宣傳。

　　「牧雍，你的耳朵都紅了，看起來好可愛。」蔡孟修順著剛剪短的細髮往上摸，最後他開玩笑地啟唇，雙手輕捏眼前男人的柔軟耳垂，像是正在傳達情人之間的暗示。

　　「咦？有嗎？有很紅嗎？」何牧雍深深吸了一口氣，驚覺自己好像被調戲了，語氣有些倉皇失措，完全沒有資深明星應該有的穩重。

　　何牧雍上次就發現了，蔡孟修在鏡頭前放得很開呀，反應和對答都很優秀，甚至比他還像個藝人……

　　這次也是，蔡孟修才伸手摸了兩下耳垂，他的頻道就跳出一條又一條留言，速度快得他連字都看不清楚了。

　　唉唉，蔡孟修明明沒說半句情話，動作卻充滿了曖昧，就算是讓他事先寫腳本，也設計不出這樣的橋段呀……

　　「剪好了，你看看吧。」

　　就在何牧雍神遊的時候，蔡孟修處理完最後的步驟，順手拿起了放在旁邊的藍色小圓鏡，遞給從頭到尾都不敢動的何牧雍。

　　「哇，剪得真好看，謝謝修哥！」何牧雍手持小圓鏡，邊看邊讚嘆蔡孟修的好手藝，如果不是整個理髮過程都有直播錄影，連他自己也覺得，新髮型根本就是出自專業的設計師之手。

　　瞧上去俐落又好看，又很上鏡，連粉絲都開始留言起鬨，說要排隊預約來店裡，請蔡孟修幫忙剪頭髮呢！

　　「你覺得男朋友的手藝，可以打幾分？」蔡孟修淺笑，幫何牧雍拿掉理髮圍巾。

　　「一百分！完美！我的男朋友太棒了！」何牧雍豎起大拇指，決定要努力扮演好熱戀的模樣，至少演技不能露出破綻。

　　「喔？分數這麼高？有獎勵嗎？」蔡孟修挑了挑眉，開玩笑又問。

　　「當然有啊！修哥想要什麼東西？只要修哥說出來，我一定辦到！」何牧雍拍了拍胸脯，誇下海口。

　　「那，我可以吻你嗎？」蔡孟修轉身，默默凝視身旁的男人，眼神透露著認真。

　　「呃？」何牧雍聞言呆住，沒料到蔡孟修居然會提出這種請求，完全不在他的預想範圍內。

　　隨後，蔡孟修傾身，飛快在何牧雍泛紅的臉頰，落下了一個吻。

　　一個輕如羽毛的吻，卻重擊了何牧雍的心。

　　同時，也重擊了直播系統，線上觀看人數過載，畫面停留在此刻，全平台當機。

  　「何牧雍的男朋友是誰？冠軍和候補的世紀戀愛！」

　　「何牧雍吻爆平台，史上首次當機！」

　　「驚！修哥是當年選秀冠軍？為什麼沒出道？」

　　「前唱片公司員工證實：蔡孟修是最強練習生！」

　　晚上十點，何牧雍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瀏覽著各大論壇的新聞和討論，神色愈看愈凝重，覺得事情似乎已經發展到無法控制的地步，他必須要慎重看待此事了。

　　何牧雍是有預想過，他這幾次的直播都登上了首頁熱門，頻道的觀看人數也不斷破紀錄，一定會有粉絲好奇蔡孟修的背景，但是他壓根就沒料到，竟然會爆紅到這種程度，現在好多家新聞媒體都開始報導，各大論壇都有人在討論他和蔡孟修的戀情──甚至，連蔡孟修是當年的選秀冠軍這件往事，都被資深粉絲給挖出來，就只差沒有找到住家地址了！

　　雖然，這個村子偏僻到路過的貓貓狗狗比人還多，但是誰也無法保證，倘若他的頻道再繼續爆紅下去，會不會曝光這家店的地址、甚至引來媒體或粉絲的騷擾……

　　「你在看什麼？看得這麼認真？」蔡孟修洗完澡，邊擦頭髮邊走進客廳，瞄見了何牧雍一臉嚴肅地瞪著手機，像是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問題，便好奇地走到何牧雍身邊，挑眉問道。

　　「啊啊！修哥，你、你、你洗完澡啦？」何牧雍看得入神，壓根就沒發現蔡孟修已經走到客廳，下一秒他詫異瞪著蔡孟修的側臉，嚇得趕緊關掉手機畫面，深怕蔡孟修看見那些誇張的新聞報導。

　　「我已經看到新聞標題了。」蔡孟修坐在沙發的另一側，繼續擦著半濕的頭髮，語氣平平淡淡，根本不介意自己變成新聞主角。

　　「修哥，你……沒有生氣嗎？」何牧雍吞了吞唾液，有些僵硬地轉頭，瞧向坐在自己身旁的蔡孟修，他心中篤定此時此刻自己的模樣，比那些在店外等吃罐頭的貓狗還乖巧萬分。

　　「嗯？為什麼要生氣？」蔡孟修聞言，停下擦頭髮的動作，轉頭凝視何牧雍擔憂的臉龐。

　　「因為……你的名字曝光了……而且，很多人在查你的資料……」何牧雍咬了咬唇，細聲說道。

　　然後，何牧雍就這麼直盯蔡孟修的雙眼，視線不敢再往下移，身體也不敢隨便亂動，小心翼翼地保持現況，並且拼命克制自己急促的呼吸，儘量不去想腦海中那熟悉又陌生的畫面，他剛才僅僅瞥到一秒而已，卻也足夠深刻了──

　　蔡、孟、修、又、沒、穿、上、衣！

　　蔡孟修全身只套了一條黑色運動短褲！

　　蔡孟修明明沒去健身房為什麼會有大胸肌！

　　不對，他們在談論很重要的正事，他不能再去想大胸肌！不能再去想大胸肌！不能再去想大胸肌！

　　「牧雍，我現在沒有生氣，反而很高興……因為，我確認了一件事情。」蔡孟修揚起嘴角，突然轉移話題。

　　「什麼事情？」何牧雍把手機放在桌面，呆呆追問。

　　「上次在頂樓，我就發現了，你好像不敢看我。」蔡孟修邊說邊移動身體，慢慢坐到中間的位置。

　　「有嗎？我正在看著你呀？」何牧雍皺起眉頭，表情充滿疑惑。

　　「你不敢看我的身體。」蔡孟修語氣堅定，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一句話就揭開了何牧雍隱藏許久的秘密，「我原本以為，是我想多了。因為，後來我們去海邊的時候，那些裸上半身的男人，你都敢看。」

　　「修哥，你的身材太好了，我很慚愧。」何牧雍努力想找理由搪塞過去，就盼身旁的男人別再繼續這個話題。

　　雖然，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很爛，爛到只能騙騙三歲小孩，不過有總比沒有好，能糊弄眼前這個危險的男人就更好了……

　　「是嗎？」蔡孟修挑了挑眉，似乎相信了。

　　「是啊！」必須是啊！不是就尷尬了，而且會尷尬到死啊！

　　「嗯，是該睡覺了。」蔡孟修淺笑說完，突然關掉了檯燈，接著他站起身體，迅速伸出了雙手，直接把坐在沙發上的何牧雍抱了起來。

　　「修哥，你、你、你！」何牧雍失去重心，雙手反射性環住蔡孟修的脖子，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整個人呆若木雞。

　　蔡孟修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從關掉檯燈到起身抱人，前後花不到五秒的時間，快得讓何牧雍沒有拒絕的機會──奇怪，明明上一句對話還挺正常的，他還以為自己蹩腳的理由過關了，完全沒料到下一秒會變成這樣！

　　這個姿勢，就是傳說中的公主抱嗎？

　　他，小小員工何牧雍，粉絲戲稱「純情小王子」的過氣偶像，終於也要不純情了嗎？

　　「牧雍，早上抱著喜歡的人，大象會有精神，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蔡孟修轉身，穩穩走向自己的房間。

　　「咦？修哥，你早上是清醒的？」何牧雍聽到關鍵字，驚訝反問。

　　「你抓錯重點了。」蔡孟修的腳步頓了頓，忍不住嘆氣。

　　「這很重要啊……我超丟臉的……」何牧雍望著天花板，想起自己早上說的話，恨不得拿塊遮羞布蓋自己的臉。

　　「何牧雍，我喜歡你。」蔡孟修嗓音低沉，語氣極為溫柔，再次告白懷中傻楞楞的男人。

　　「蔡孟修，我也喜歡你。」何牧雍凝視蔡孟修的側臉，聽見了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跳著，愈跳愈猛烈。

　　走廊的小夜燈發出暈黃淡光，蔡孟修的臉龐若隱若現，何牧雍害羞得不敢有任何動作，就怕兩人會不小心擦槍走火──開玩笑，雖然他沒經驗，卻也看過不少相關討論，明白兩個男人若是要發生關係，一定要洗屁股呀！

　　然而，蔡孟修走進房間之後，只是彎下了腰，將何牧雍輕放在床鋪上。

　　接著，蔡孟修關掉燈，摸黑躺在何牧雍的身邊。

　　啥也沒發生。

　　連親親抱抱都沒有，就只有單純的睡覺。

　　頃刻，何牧雍後知後覺，低聲控訴躺在身邊的男人，恨恨咬牙──

　　「修哥，你剛才是故意色誘我的！」平常都穿好衣褲才走出浴廁的人，偏偏就今晚不穿衣服，擺明就是用肉體來勾引人，好卑鄙的手段！

　　「很成功的策略，不是嗎？」蔡孟修閉著眼睛，微笑承認。

　　「哼！」最可惡的是只有色誘一半，連摸摸都沒有，超級不負責任的啦！

　　話落，何牧雍側著身體，背對渾身散發性感氣息的男人，覺得快樂中夾雜著一絲痛苦，能看卻不能碰的感覺太折磨人了！

　　「你放心，隔壁有兩個小孩，隔音不好，只能睡覺。」蔡孟修聞著空氣中的薄荷氣味，有些可惜地說道。

　　就算閉著眼睛，他依然聞得到何牧雍身上的味道，那是他熟悉的洗髮精廠牌，此刻卻撩撥著他的心，讓他心癢難耐。

　　「哼哼！」何牧雍仍在狀況外，意思意思哼一下，藉此表達自己的不滿。

　　「你再哼的話，我就會忍不住抱你了。」蔡孟修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語氣認真。

　　何牧雍雙手握拳，當然知道蔡孟修的言下之意，他們兩個人如果失控了，才不可能只有抱抱。

　　何牧雍不敢再隨便亂哼了，連雙腳都乖乖伸直，就自己怕會不小心觸碰到蔡孟修，整晚就乾柴烈火燒不完，誰都別想睡覺了。

　　他不想嚇壞隔壁的小朋友，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發生關係。

　　而且，他們才剛確認彼此的心意，甚至還不到二十四小時，連正式約會都沒有哩，怎麼可以跳過那些戀愛步驟，一下子就跳到親密關係……

　　「晚安，男朋友。」

　　過了許久，蔡孟修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濃厚笑意。

　　何牧雍聽到，捉緊了手中的薄被，傻笑回應──

　　「晚安，男朋友。」

　　「艾南森，我看見新聞報導啦！你這個吻唷，連我的辦公室小妹妹們都在討論，這次你本人真的紅了！」

　　下午三點半，陳怡婷推開玻璃門，瞥見用餐區沒有客人，連何牧雍都不在店內，立刻提著環保購物袋跑向廚房，眼睛充滿了對八卦的興奮與熱情，直盯著正站在廚房揉麵團的蔡孟修，就盼新聞主角能夠給她一點獨家八卦，讓她回去分享給辦公室的小妹妹們。

　　她盯。

　　她不死心地再盯。

　　她用火熱的眼神繼續盯著眼前男人。

　　「陳編，稿子我早上寄給妳了。」約莫過了五分鐘，蔡孟修受不了那擾人的視線，終於無奈啟唇。

　　「我知道啊，所以我特別親自帶禮物過來，慶祝你終於交稿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登登登！廠商指名要給你試用的公關商品，請你哪天心情好，幫忙寫進故事中宣傳！」陳怡婷邊說邊打開購物袋，掏出了一盒又一盒商品，獻寶似地放在廚房的流理臺上，還特別注意了一下擺放的位置，確認每個東西都沒有被擋到，好讓蔡孟修能夠看清楚所有物品。

　　只見，東西愈擺愈多，整個流理臺都是情趣用品，除了情趣用品還是情趣用品──

　　各廠牌的潤滑液。

　　不同口味的保險套。

　　十八公分的男性驕傲。

　　印有老虎圖案的紅色內褲。

　　宣稱有各種觸感可選擇的造型飛機杯……

　　「這些東西用寄的就好了，不必特別拿過來。」蔡孟修斜瞄擺放在流理臺上的物品，頓時感覺頭有點痛。

　　他想，全天下會這麼直接、當面把情趣用品拿給作者的編輯，應該也不多了吧？

　　「唉唷，我都要來了，順便一起帶過來比較快啊，又可以省運費！」陳怡婷瞧了眼各式各樣的情趣用品，理所當然地說道。

　　「我想……下次還是請用寄的就好，謝謝。」蔡孟修雙手用力揉著麵團，語氣平平淡淡。

　　「嘖，你都沒害羞一下，不好玩。」陳怡婷語帶抱怨，開始把流理臺上的東西收回購物袋內，神情看起來像是沉迷於玩遊戲的人，卻在最重要關卡失敗了。

　　「都是成年人，沒什麼好害羞的。」蔡孟修面不改色，繼續揉著麵團。

　　「何牧雍呢？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我這兩天放假在家無聊，補看了他頻道的所有影片，都快變成他的粉絲了！」陳怡婷收拾著情趣用品，轉頭瞧了瞧樓梯，好奇問道。

　　雖然，何牧雍的影片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客人，看久了就知道是非營業時間拍攝，但是她這麼遠跑一趟，也想好好認識何牧雍，最好再拍個合照，回去給辦公室小妹妹們羨慕羨慕……

　　「他今天放假，去海邊釣魚了。」蔡孟修處理好麵團，扭開水龍頭洗手。

　　「好可惜，只能有緣再相見啦！」陳怡婷嘆口氣，轉身走向門口。

　　蔡孟修揚起眉毛，瞄了眼愈走愈遠的陳怡婷。

　　他很訝異，陳怡婷竟然完全沒催稿，真的只是送東西過來。

　　下一秒，陳怡婷像是察覺到背後的視線，身體又猛地轉了回來，對著蔡孟修彎下了腰──

　　「艾南森，身為你的讀者兼編輯，我很謝謝你，謝謝你願意繼續寫故事。」

　　燦爛的陽光從店外灑進室內，陳怡婷站在門口，深深鞠躬。

　　然後，她不等蔡孟修反應，轉身推開了玻璃門，走向停在門口的車子。

　　其實，送東西只是一個藉口，她跑這一趟最主要目的，就是當面答謝。

　　蔡孟修站在流理臺前方，望著陳怡婷離去的背影，猛然大悟。

　　他搖頭淺笑，沒想到平常看起來大剌剌、還敢用情趣商品開玩笑的陳怡婷，也會有害羞跑走的時候啊……

　　「修哥，我釣到了一條大魚唷！快點快點，今晚喝魚湯！景元和晨皓一定會把湯喝光光的！」

　　兩分鐘後，蔡孟修還未回過神，何牧雍就揹著釣魚冰桶，匆匆忙忙跑進店內，同樣也是看店內沒顧客，就笑著直奔廚房。

　　「碰！」

　　是釣魚冰桶撞到了購物袋，購物袋承受不住撞擊力道，硬生生倒了。

　　緊接著，一個又一個情趣用品接連掉落到地上，驚呆了廚房內的兩個男人，彷彿世界末日已經來臨。

　　「咚！」

　　是十八公分的男性驕傲掉落到椅子旁邊，碰撞出響亮的聲音，同時吸引住了兩道的目光。

　　何牧雍瞪大了眼睛，屁股下意識地夾緊，連呼吸都不敢太大力──

　　何牧雍沒萬萬想到，當情侶的第一天，男朋友就準備了這麼多道具，看來是不打算放過他了！

　　他們的愛情，終於要從普遍級，進展到限制級了嗎？

　　「修哥，你是想……想先讓我習慣十八公分的長度，再試試你的三十公分嗎？」何牧雍吞了吞口水，硬著頭皮開了個玩笑，試圖活絡兩人之間快要凍僵的氣氛，可是他那微微顫抖的嗓音，徹底透露出他緊張的情緒。

　　「我只有二十公分，並沒有三十公分。」蔡孟修低聲說完，飛快拿起被撞倒的購物袋，同時間蹲下了身子，迅速撿拾著散落一地的情趣用品。

　　「二十公分也可以當凶器了，可以讓人上天堂或者下地獄……」何牧雍邊說邊幫忙撿東西，眸光忍不住偷偷瞄著蔡孟修的褲襠處，此刻那個部位因為蔡孟修蹲下身體的動作，兩腿之間有好大一包，看起來非常顯眼，的確是會令許多男人羨慕的尺寸。

　　何牧雍突然想起了，他初次見面就把蔡孟修脫到全身只剩大象內褲，他老早就知道蔡孟修的大象不小，但是他沒想到長大後竟然有二十公分，這尺寸要有很強大的性愛技巧才能化險為夷，不然會發生嚴重的慘案呀……

　　「你呢？想上天堂還是下地獄？」既然何牧雍都主動提起性事了，蔡孟修乾脆順著話題聊下去，語氣半真半假，暗藏著壓抑許久的情慾波動。

　　何牧雍聞言，皺眉思考了一下，兩秒後才反應過來──無論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不是都要先發生關係嗎？

　　這根本就不是字面上的選擇題，而是隱藏著危險圈套的送命題啊！

　　何牧雍冷汗涔涔，心想如果這題不小心回答錯誤的話，依蔡孟修的行動力和超強體力，他肯定今晚就會被凶器捅個百來遍，明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的屁股功力尚淺，還想要活久一點點……暫時只想待在凡間，當一個貪生怕死的屁股。」何牧雍膽怯地縮了縮脖子，就恨自己出生忘記帶著殼來到世界上，不然他現在就可以學烏龜縮到殼裡面，不用講出這些連他自己都鄙視的鬼話了。

　　「噗！哈哈哈哈……」蔡孟修忍俊不禁，爆笑到整個肩膀都在抖動，甚至還笑出了眼淚。

　　「修哥，這些東西……你全都用過了嗎？」何牧雍瞅著眼前男人的笑顏，終究按耐不住好奇心，悄聲問道。

　　「你想知道嗎？有多想？」蔡孟修好不容易才壓下滿肚子笑意，順了順氣息，揚眉反問。

　　「當然想啊！超級想的！」何牧雍瘋狂點頭，完全沒料到蔡孟修願意回答這個私密的話題，心情像是中了樂透般興奮，再也無法掩飾自己對蔡孟修的強烈性慾，那是他想碰卻不敢碰的曖昧地帶。

    唉唉，蔡孟修一天到晚在他眼前晃呀晃的，甚至有幾次是沒穿上衣的模樣，露出了壯碩的大胸肌，無奈他有色心卻沒那個膽，早就憋到快內傷了……

　　「想知道就……」蔡孟修的眼睛帶著笑，直視何牧雍盈滿期待的雙眸。

　　「就怎樣？」何牧雍急忙追問。

　　「跟我來，你就知道了。」蔡孟修說完話，忽然提起裝滿情趣用品的購物袋，站起身走向樓梯。

　　「修哥，你變壞了！」何牧雍呆了呆，回過神之後，猛然發現蔡孟修正踩著樓梯往上走，趕緊邁開腳步追上去。

　　「有嗎？」蔡孟修沒有回頭，聲音裡全是笑意。

　　「有！你居然學會賣關子了！」何牧雍嘴巴抱怨，其實並不在意前方男人故意吊胃口，單純就是無聊抬槓而已。

　　反正，蔡孟修從來不騙人，會說就是會說。

　　他只要耐心等待，就會等到答案。

　　「好吧，為了挽救本人在男朋友心中的形象，等一下給男朋友特殊獎勵。」蔡孟修神秘兮兮地說完，突然加快上樓的腳步。

　　「什麼什麼？什麼特殊獎勵？」何牧雍眼睛一亮，也跟著加快了腳步。

　　「牧雍，你頂到我了。」

　　「修哥，是我的膝蓋頂到你，請你不要說得這麼曖昧！」

　　蔡孟修提著一整袋情趣用品，帶著何牧雍走入了二樓的書房。

　　何牧雍知道，蔡孟修為了培養兒子的閱讀習慣，特別空出了最小的房間當成書房，但是因為這個房間實在太小了，所以擺放的東西其實並不多，一個大書櫃再加上一張書桌，基本上就快佔滿了整個房間。

　　書櫃總共有四層，下面兩層擺滿了童書和繪畫相關書籍，第三層則是放了多本料理相關的書籍，最上層的櫃子有木門，木門上有鎖頭扣著。

　　然後，就在何牧雍納悶的目光之下，蔡孟修從櫃子頂端摸出了一支鑰匙，打開了最上層櫃子的鎖頭，並且側過了身體，讓何牧雍可以看清楚櫃子裡面的東西──

　　情趣用品。

　　除了情趣用品還是情趣用品。

　　各種令人害羞的性愛物品，把櫃子塞了八分滿。

　　「修哥，原來你買了一整個櫃子？那要用到什麼時候？」何牧雍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也不敢相信蔡孟修如此悶騷，竟然買了這麼多情趣用品，這整櫃的東西就算是天天拿出來輪流體驗，至少也要花幾個月的時間才能用得完。

　　何牧雍站在書桌旁邊，抬頭瞧著各式各樣的性愛玩具，光是幻想這些東西被蔡孟修使用的畫面，就令他覺得渾身燥熱，好想馬上看本人現場表演示範喔……

　　「我想告訴你的，是放在後面的東西。」蔡孟修笑了笑，把情趣用品拿下來放到書桌上，讓塞在櫃子裡面的書本露了出來。

　　只見，一整排全是小說，大多封面都是兩個男人，而且書封上還標示著未滿十八歲請勿閱讀的警語，很明顯就是會有限制級的劇情，絕對不是主角蓋棉被、純聊天的故事。

　　何牧雍往前走，才瞅見了書本的文字和封面。

　　「呃，修哥，原來你在用這些東西的時候……喜歡看小說？」還是同一位作者呢，這個人的文筆到底是多好、多麼會掀起讀者的情慾啊？

　　嗯……艾南森？

　　到底是多愛男生，連筆名都故意取諧音？

　　何牧雍平常喜歡看漫畫、看連續劇或玩遊戲，對於文字作品的涉獵並不深，更別說是這種通常會擺在書店角落、書籍會封膜的同性愛情小說了──畢竟，他走進書局就是買文具或最新漫畫，很少去文學小說區，僅僅是知道有這種類型的小說，卻從未翻閱過任何一本該類型的書籍。

　　「這些小說，全部都是我寫的。」蔡孟修淺笑，退到了書桌旁邊，首次向別人說起這件事情。

　　他追了何牧雍的直播這麼多年，知道何牧雍非常喜歡看漫畫和電影，就是幾乎不曾提起小說，每當粉絲聊到相關話題，便會老實承認沒看過、若有時間會找來看。

　　他並不意外，何牧雍沒看過自己寫的書、不認識自己的筆名。

　　「咦？這些小說是修哥寫的？你不是廚師嗎？」何牧雍驚呼，轉頭盯著站在書桌旁邊的蔡孟修，眼中有著崇拜。

　　因為蔡孟修的手藝真的很好，何牧雍一直以為，蔡孟修以前是知名餐廳的廚師，工作多年賺了不少錢，才會回來這個偏僻的鄉村開店。

　　他壓根就沒料到，自己的猛男老闆，居然還是個大作家？

　　這兩個職業的前後反差，未免也太大了吧？

　　「我是廚師，也是作者。」蔡孟修聳了聳肩膀，轉身指著堆滿桌上的東西，語氣平平淡淡地說道：「你看到的情趣用品，都是讀者或廠商送的，沒有一個是我自己買的。」

　　當初，某位讀者在公開的社群聊天，提議要送蔡孟修一整櫃情趣用品，蔡孟修抱著開玩笑的心情回了留言，說有人敢送他就敢收，沒想到最後那則留言被讀者和廠商當真，他開始有收不完的情趣用品，卻又沒有可以送禮的對象，只好自己留著慢慢用……

　　「所以，我們第一次見面，那件大象內褲也是廠商送的？」何牧雍瞄了眼滿桌的情趣用品，瞬間恍然大悟。

　　難怪，他這段時間和蔡孟修實際相處之後，愈來愈覺得蔡孟修的個性其實偏向保守，根本不會主動去購買大象內褲來穿！

　　「那是我第一次穿那件內褲，也是最後一次穿。」蔡孟修神情尷尬，不太自然地解釋道

　　「就這麼丟了，多可惜呀……」何牧雍回味腦海中的畫面，還是覺得蔡孟修穿那樣又性感又可愛，會讓人期待大象舉起鼻子的時刻。

　　「你想穿？」蔡孟修挑眉，誤會了。

　　「想看你穿。」何牧雍厚著臉皮，老實承認自己邪惡的心思。

　　「想看我穿，還是想看我不穿？」蔡孟修調戲著男朋友，心情愉悅至極。

　　何牧雍不好意思回答這個問題，乾脆假裝沒聽見。

　　然後，何牧雍踮起了腳尖，想將書名看得更清楚些，卻一眼就瞄見了收在櫃子最角落、排得整整齊齊的專輯，立刻認出了熟悉的團名與歌名，全部都是他以前團體的作品，連限量發行的出道專輯都有──

　　「咦？怎麼會有那些專輯？」何牧雍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指著櫃子裡的專輯，傻眼至極。

　　蔡孟修勾起了唇角，拿起何牧雍的出道專輯，盯著封面上何牧雍的燦爛笑臉，突然間有一種莫名的衝動，說出了深藏在他心中許久的秘密──

　　「我是你的老攻。」蔡孟修沒想到，當初的奢望，多年後會夢想成真。

　　「你說什麼？」何牧雍歪頭，以為是自己恍神聽錯了。

　　老公？

　　才剛當男朋友就變成了老公，這進展的速度會不會太快了？

　　他是願意啦，但是總覺得有點奇怪，兩個人都還沒有正式約會……

　　「我說，我是『雍雍的老攻』。」蔡孟修轉頭，瞧了何牧雍一眼，語氣像是在談論晚餐菜色般自然。

　　「你、你、你……」居然是那個追隨最久的資深粉絲啊！

　　何牧雍站在書桌旁邊，覺得自己的腦袋瓜瞬間被轟炸了，只能下意識張大嘴巴，詫異瞪著眼前正在關上櫃子的男人。

　　櫃子的木門上鎖了，許多秘密又被鎖住。

　　唯獨這驚天秘密，蔡孟修再也不藏了。

　　他喜歡何牧雍，喜歡好多好多年了，

　　「雍雍，你剛才看得太明顯了。」蔡孟修揚起笑容，神情慵懶地坐在椅子上，彷彿一隻瞄準了獵物、蓄勢待發的猛獸。

　　「看什麼？」何牧雍還在震驚中，只能下意識地反問。

　　「這麼快就忘了？不想要獎勵了嗎？」蔡孟修邊說邊挑眉，忽然伸出了左手，牽起何牧雍的右手。

　　下一秒，就在何牧雍滿臉狐疑的時候，蔡孟修竟然將兩人相牽的手，伸入了蔡孟修的褲頭內，直接穿過了黑色內褲，輕輕碰觸沉睡中的大象──

　　蔡孟修沒脫褲子，甚至連衣服也沒脫，就這麼讓何牧雍撫摸自己身體最私密的部位。

　　「老攻，你用肉體勾引我……」何牧雍的聲音微微顫抖，一手撫摸著蔡孟修的健壯胸肌，一手在蔡孟修的褲子內探索，非常懷疑是自己做了春夢，而這個夢過於真實，連溫熱、粗大的觸感都是那麼真實。

　　「你有意見的話，可以現在停下來。」蔡孟修被喜歡的人摸著，很快就有了反應。

    只見，蔡孟修的褲襠處慢慢撐起，愈來愈高。

    傳說中的二十公分，果然不假。

　　「都已經這樣了，怎麼可能有意見呢？而且，我也停不下來……」何牧雍紅著臉，雙手仍在蔡孟修的身體上游移，心中有了即將要上天堂或者下地獄的覺悟。

　　同時間，手機鈴聲乍然響起，清楚地迴盪在書房內──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蔡孟修的手機鈴聲，是某天他和兒子一起玩的錄音。

　　當時，他覺得兒子這樣哼歌很可愛，就錄下來當手機鈴聲。

　　蔡孟修伸手摸向褲子側邊，拿出了放在口袋內的手機，看見螢幕顯示來電的人，正是早上帶兒子出門上畫畫課的唐景元，蔡孟修怕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需要聯絡，反射性接起了電話──

　　「喂？修哥，你們去哪裡了？晨皓忘了帶鑰匙，我們沒辦法進門啊！」唐景元的嗓音傳來，夾帶著遠處的海浪聲。

　　「你們到家了嗎？這麼早？」褲子內的手還在繼續貪心摸著，蔡孟修用最大的自制力，讓語調聽起來像平常一樣平穩，儘量不讓對方聽出任何破綻。

　　「對啊，老師今天臨時有事，提早半小時下課，還開車送我們回來咧！所以我們才會這麼快就回來！」唐景元說到一半，聲音突然變小。

　　「爸爸，你們去哪裡了？外面風好大、好冷喔，我想進去家裡面！」是蔡晨皓搶過了手機，大喊道。

　　「外面很冷嗎？爸爸和何叔叔在書房玩遊戲，現在就下去開門。」蔡孟修坐在椅子上，說到一半的時候，感受到最敏感的頂端傳來了快感，那是何牧雍正用指頭來來回回輕撫著，讓他呼吸開始加快，艱難地保持著平穩的說話語氣。

　　話落，蔡孟修立即掛掉電話，抽出仍在身上放肆亂摸的雙手，迅速站了起來。

　　「雍雍，換我要獎勵了。」蔡孟修用身體緊貼著何牧雍，褲檔處仍是堅硬挺起的，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性慾，有著想將眼前男人壓在身下的衝動。

　　何牧雍聞言，閉起了眼睛，準備好被蔡孟修摸回來，反正等一下他躲去廁所，就不會被看見尷尬狀況了──

　　然而，何牧雍在黑暗中等到的，是他的初吻。

　　一個深深的初吻，兩個人唇舌交纏，吻得激動熱情，都不捨得結束這個吻。

　　「何牧雍……」蔡孟修緊緊抱著何牧雍，不捨地結束了兩人的熱吻，

　　「嗯？」何牧雍紅著臉旁，凝視眼前男人的黑眸。

　　「謝謝你，成為我的星光。」蔡孟修溫柔說完，轉身走出了書房，下樓去開門。

　　何牧雍聽到，呆了兩秒，靜靜看向窗外的天空。

　　然後，他覺得眼眶開始發熱，兩行淚水就這麼流了下來，原來自己多年的努力是有被看見的──

　　蔡孟修看見了他，一直默默守護著他。

　　他的演藝結局並不完美，可是有著蔡孟修陪伴，並不是孤獨的。

　　他揮灑多年的青春，是有意義的。

　　片刻，樓下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歡笑聲，傳進了敞開著門的書房。

　　何牧雍揚起笑顏，下定了決心──今晚，要來點限制級的，要看見那個男人失控的模樣！

　　哼哼，一個吻怎麼夠呢？

　　要很多很多個吻，吻在不同的部位，才顯得有誠意啊……



　　《限制級初戀》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