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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灰姑娘的真相(9/17更新27)[G](奇幻冒險,無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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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9-9 16:0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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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文板分類
文章分類: 奇幻架空
連載進度: 連載中
文案:



  「大家好,我是仙杜瑞拉,今天要來跟你們各位澄清一則假消息。
  首先,我並沒有邪惡的後母和姐姐,也沒蠢到願意長年擔任免費勞工,更從來沒遇過什麼美麗優雅的神奇神仙教母……」

  「那英俊帥氣的王子殿下呢?」假裝天真的小屁孩舉手發問。

  喔,他是噁男。



  這是一則顛覆童話的故事。

     練拳、騙小孩、賺外快。本以為生活就是這麼平凡無奇的仙杜瑞拉,直到在地下擂台遇見自稱傭兵的女子,從此再也回不到平靜的生活。
     壞後母、美麗神仙教母、帥氣王子?那些都不存在謝謝。


     為了賺錢,我們的女強人身穿禮服,腳踏玻璃鞋的上舞會查案啦!


     不過要小心,未知的暗處中,一齣無人察覺的陰謀,正悄悄的策畫著……






    「投資買賣有賺有賠,簽下去之前請詳閱使用說明書。順帶一提,雷隊友不在賠償跟反悔範圍內,請節哀……等一下,這誰寫的台詞,誰跟妳雷隊友,最雷的明明就是妳,仙杜瑞拉。」
    「……」









§Vol.1  真相總是無法言說§【連載中】

☆首發方格子(傳送門,每周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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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9-17 18:0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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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9-9 16: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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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黑幕籠罩的樹林中,他瘋狂奔馳著。

  後頭追兵的吆喝聲,狗的狂吠、他的呼氣、以及草地被踩過窸窣的聲音,混雜在一塊,緊逼而來。握緊拳頭,男子用著最快的速度狂奔,左彎右拐,途中不忘用獲得的工具消去行跡。

  腎上腺素讓人對於背上的箭矢無動於衷,一切漫長到近乎永恆。直到眼前的微光終於拉近,終點的大門出現,男人總算猙獰的露出笑容。

  贏了。

  樹林外圍,圍牆門口旁,一人佇立在側,背光的面龐被陰影重重蓋住。男子上前,單手撐住膝蓋,另一手喘息著將物品遞出。

  「我……成功了!」

  寂靜數秒,那人終於回應,接過了東西。

  「做得好。」

  聽見那人的話,男子意圖縱聲大笑,卻被竄上喉頭的鮮血嗆得無法出聲。刺耳的咳嗽聲迴盪在墨黑樹林之中,接著「噗啦」一聲,吐出的液體為草地及他的手抹上一攤腥紅。

  一旁,浸泡在黑影下的那雙眼,平靜的看著他。

  「你做得非常完美。」陰影淡淡說道。「做得好……還有,謝謝你。」

  沒辦法回應,在劇烈的咳嗽下,男子最終仍是跪倒在地,宛如失了線的木偶,靜靜地感受著露珠沾上臉頰的濕潤,以及生命緩緩流逝的感覺。

  即使如此,他的手仍艱難掙扎,傾盡最後的力量,抓住了脖子上那條項鍊。金屬片的接縫敞開,裡頭的全家福沾染艷紅,卻依舊笑得燦爛。

  太陽已然探出一角。那抹陰影踏出步伐,頭也不回地向前。

  「你的願望,我會連帶替你達成。」

  語畢,華麗的結晶從地底竄出,無聲的,綻放出一朵美麗的血色之花。

  等到近衛兵帶著人馬終於趕到時,暗紅的草坪上早已空無一人,只剩下玫瑰色的晶體碎片,隱隱約約的,在黎明的微光中,輕輕閃爍。








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6-23 19:5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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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9-9 16: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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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的名字是仙杜瑞拉



  


  從前從前,有一名少女叫做仙杜瑞拉。


  仙杜瑞拉的媽媽很早就去世了,爸爸後來又再娶,帶來一名壞後母和兩名刻薄的姊姊。後母和繼姊老是使喚仙杜瑞拉做牛做馬,對待她十分苛刻。然而,善良的仙杜瑞拉卻對三人溫順無比,始終毫無怨言的辛勞付出……


  ──以上,全部,都是有心人士的刻意抹黑。事實當然不是這樣。要是真有人像故事裡面女主角的話,那她也應該早就死了吧,過勞而死。


  不斷加大的喧鬧聲逐漸滲入腦海,把我從思緒拉回現實。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緩慢張開眼睛。


  眼前的擂台矗立,外圍觀眾席擠滿人潮,鼓動著,用盡一切力氣大聲呼喊出自己支持的選手名字。粗麻製的圍繩沿著白色高台勒緊成四角形,對面,渾身長滿肌肉的鬍子男正一臉輕蔑的瞪著我。


  「各位先生女士,現在在你們面前的,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對決!」


  擂台外,主持人抓著大聲公,用與身形同樣渾厚的嗓音大喊著。


  「右手邊這位,是我們勇猛的戰士,至今已不知有多少人成為他的手下敗將,絞殺者,剛古!如他的名字所示,他會用他最拿手的鎖喉,讓他的對手無法反抗!」


  說完,他舉起肌肉男的手,觀眾大力歡呼,光裸上身的鬍子男見狀得意地哼了聲,鼓起肌肉炫耀一番。


          「不用說,今年的冠軍腰帶注定是我的了!」


          這句話又讓觀眾變得更加鼓譟不已。待好一陣子,氣氛總算充份熱烈後,主持大叔接著向我走近,原先的歡呼聲漸漸停了下來。


  「而在我左手邊的這位。」


  主持大叔環視全場。「這一位神奇的黑髮少女,上個月才剛剛加入……沒有真名,只有代號,卻已經擊敗了無數輕視她的人。她,已經用她至今未敗的戰績,向所有被挑戰之人警告了她的強勁──」


  他用力舉高我的左手。


  「各位先生女士,讓我們歡迎,挑戰者,灰姑娘!」


  頓時,整個場子遭到引爆。全場歡聲雷動,空氣徹底沸騰,觀眾的聲勢大到可以掀掉天花板,也惡狠狠地點燃了鬍子男的怒火。


  「預備──比賽開始!」


  從褲子口袋掏出髮圈快速紮好頭髮,我和他在鐘聲響起那刻雙雙跳進場。兩人繞圈對峙,暗自打量對方能耐的同時也調整自身重心,做好準備。


  「加油啊,小妹妹,我看好妳!」


  場外,已經放下大聲公的主持大叔暗中向我喊道。


  根本只是看好我的票房吧?我忍住吐槽的衝動,認真觀察對手。


  不是我太過自滿,不過這種滿身肌肉的人,長處大多也只有肌肉而已。我朝他挑釁的笑了笑,果不其然,已經十分不滿的鬍子男就這樣率先往我攻了過來,卻也因此暴露出自身的能力資訊。


  修武者,武力類型是……壓?


  「絞殺者剛古率先發動攻擊,朝灰姑娘打出一拳──何等威力強大的一擊!不過灰姑娘也順利閃躲!」


  從身側掠過的拳頭伴著絢麗火光,在角落柱子上留下一塊可怕的凹陷。單純卻仍然具破壞力的肌肉力量,要是沒躲開的話肋骨肯定會斷掉。順勢滑到他的斜後方,我抓緊空檔往他腰部踢出一腳,同樣被躲開了。


  等他想要反擊時,我已經再度和他拉開距離,戰況回歸最初。不過,我可沒打算白白浪費掉冒險以身試探的成果。


  「一分鐘內解決,試試看?」


  已經判斷完實力差距的我忍不住露出笑容,帶著從容往後跳開,途中還不忘順便搧風點火。鬍子男聞言發出怒吼,衝上來展開一連串猛力攻擊,每一拳都帶著強力的威壓和火焰,但都被我一一閃了過去。


  嘖嘖,這種程度不行啊,「魔」「武」兩力混雜成這樣,根本就無法確實發揮力量。


  這個鬍子男,跟之前遇到絕大多數的選手一樣,只懂得蠻幹,根本不曉得如何使用技術──聲光效果滿分就是。


  還是趕快速戰速決,把力氣留給下一輪對手吧。那就──


  「輪到灰姑娘展開反擊!面對尚未展現力量的灰姑娘,絞殺者剛古要如何應對……出現了,灰姑娘先前多次擊敗對手的高超武技!絞殺者剛古被壓制住了!」


  才不只是這樣,看好了!


  雙眼被憤怒染紅,雖然十分吃力,但鬍子男仍扛下了所有攻擊,沒有繼續後退。面對這種大塊頭對手,只要不要被抓到就能確實應付。


  利用快攻逼出破綻,我不斷以拳頭攻擊他的防守空隙。


  先只用少許武力包覆拳頭,不過度糾結於出拳力道。接下來,只要一直進攻,找到他動作暫時緩慢下來的那個瞬間,就立刻繞到身後……然後發力!


  武力的氣息經過打磨,化為最強的利刃,奔騰而出。


  等到鬍子男察覺到不對勁時,他已經被武力割傷小腿,失去重心了。我迅速再以一記下踢確實擊倒他,讓他無法起身。


  輕鬆解決。


  「太令人驚艷了!灰姑娘僅僅花了一分鐘,就擊敗了絞殺者剛古!作為今年聯賽的超級新星,灰姑娘以可怕的速度,擊敗敵手一路晉級!」


  伴隨著結束鐘聲的,是主持大叔激昂的叫聲。此刻,台下觀眾的興奮早已徹底爆發。鮮花、賭票飄散在半空,尖叫聲絡繹不絕,而在這一片轟動中,絲毫不留戀的,我轉身翻過纜繩,步下階梯。


  「灰姑娘,灰姑娘,灰姑娘……」


  後方的聲援鼓譟,歡呼的叫喊加上掌聲,讓整個地下空間跟著顫動。然而,就只是兀自前行,抵達房間的那刻,我關上門,將一切喧嘩拋在了休息室門板的外頭。


  回到只屬於我的世界。


  我的名字,叫做仙杜瑞拉,在這個地下擂台,代號「灰姑娘」。



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6-23 19:5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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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9-11 11: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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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臨時參賽者




  「小姑娘,我進去囉。」

  今晚第二組賽事結束,中場休息時,主持大叔敲門走了進來,臉上盡是欣慰和讚賞的神情。

  「真是精采的比賽,接下來一個月,有妳出場的票大概都會銷售一空吧。」他笑說,說完又忍不住打趣道:「不過,妳這麼短的上場時間應該也會讓人失望就是。或許我應該叫妳再多手下留情?」

  「這個嘛……如果那些選手能夠少追求一些『聲光效果』的話?」

  半臥在休息室的沙發上,我略帶揶揄地勾唇。

  「妳以為所有人都像妳一樣,年紀輕輕就能自由的精煉魔武之力嗎?」主持大叔毫不留情地回擊,提起手上的小布袋。

  「魔力和武力的相生相剋可沒那麼容易克服,沒有足夠的天分和時間,哪有可能練起來……就算真的有人和妳一樣是個天才,那些人也早就在傳統道館或軍隊擔任高職了,哪像妳,還無所事事的在地下擂台比賽?」

  我聳聳肩,對他的暗虧視而不見,注意力移到那個慣例的小布袋上。這一個月來,我之所以會耗上大好夜晚,專程來這個荒涼地帶,就是為了那布袋裏面叮叮噹噹的小東西。

  「下一次的對手是誰?」看著他朝這裡走近,我懶懶地問道。

  「下禮拜嗎?是剛剛獲勝的青面鬼。以妳的實力應該可以輕鬆解決。」

  大叔很熟練地遞出獲勝獎金。我點了點數量,一枚金幣三枚銀幣,今天似乎票房不錯。

  剛剛在擂台上比試的人馬已經下場,很快的,下一場的選手就會進來準備室,是應該打道回府的時候了。收過布袋的我正想要帶著獎金離開,然而大叔的眼神卻在我站起來之前,制止了我的打算。

  越過我面前,他緩步走到房間角落,一反往常的從櫃子掏出了一瓶麥酒和兩個杯子回來。

  發現他異常舉動的我一言不發,果然,回到桌邊的主持人先是替我斟滿了酒,接著,一屁股坐進了對面的沙發上:

  「真是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有件事不得不需要妳幫忙。」他嘆氣,說。「下一場比賽,本來預定上場的兩人遲遲沒有出現,看起來是臨時落跑了,似乎是連押金八成都不打算拿回來。」

  沒有想到會是這種事情,我坐起身子。「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再上去打一場?」

  「沒錯。今晚的賽事中,就屬小姑娘妳花的時間最少,餘裕也最多,想要臨時找人支援,妳就是最好的選擇。」

  慎重的點了點頭,他帶著歉意的眼睛誠摯地望著我。「費用的部分不用擔心,本來用作獲勝獎金的錢,我會直接讓妳和對手平分,再加上原本那兩人各自的違約金,不會虧待妳的。」

  「我沒問題。」

  不加思索的,我回答。「可以一個晚上賺兩份錢,這麼好的機會可不是天天有,就交給我吧。對手呢?你們打算找誰?」

  「已經有人去找剛剛獲勝的青面鬼了,只是這樣等於馬上進行下一回合淘汰賽,他不太可能會答應。」大叔嘆氣。「只能拜託待會的獲勝者再比一場了。」

  怎麼想都覺得很難,除非那人跟我一樣,幾乎沒花多少體力就打贏對手。

  「總之,這部份我們主辦方會負責想辦法,小妹妹妳只要專心做好準備就夠了。」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從座位上起身,主持大叔對我說完便往門口走去。「祝妳好運,我很看好妳。」

  語畢,他走了出去,休息室的門板關上,空氣再度恢復寂靜。

  猶豫地看著桌上另一個還盛滿淺棕色液體、散發陣陣麥香的玻璃杯,說到底還是別人的心意,所以儘管不怎麼喝酒,我還是拿起來啜了一口。

  ……好苦。

  結果還是打消了喝完的念頭,我向後一躺,仰頭望向天花板上昏暗的燈光。

  「從天上掉下來的加薪機會啊……」

  不管怎樣,先去外面找點好吃的吧。

  作為只有少數有門路的人才知道的地下拳賽,這裡的攤販簡直多到不尋常。先不說憑這熱鬧的程度,竟然完全沒有憲兵找上門,這群商人到底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

  根本已經是收門票的夜間市集了,只不過位處荒郊野外,距離城市好段距離,旁邊還是公墓。

  ……真毛啊。

  「老闆,一串鵪鶉蛋。」

  今天輪到探索第三排的食物,我掏出零錢。三枚銅幣正即將交到攤商手上,但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從後方猛力撞上我的背,錢幣落至地面,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要不是有鍛練,我險些就要跟著被撞倒。

  站在我旁邊的老奶奶也被波及,腳步不穩摔倒在地上。

  「沒事擋什麼路!」那人低聲罵了一句後便快步跑走。

  「喂,給我回來!」

  我憤怒大喊,衝進人群想要抓住那個人,但人潮實在是太多了,加上從背後被撞上的我根本來不及看清楚他的臉孔,只看見一件白色上衣,轉眼間,對方已經淹沒在層層人流之中。

  可惡!跌倒在地的老婆婆還在小聲呼痛,我對著人群深處比出一記中指。

  今天放過你算你走運,之後要是被我找到的話就等著瞧!

  先是把婆婆扶好,確認人沒有受傷,我彎腰撿回銅幣。短暫的衝突吸引了幾名路人停下腳步,但也只是瞥一眼就走了,重新遞出錢拿過串燒,我一邊吃一邊漫步,繼續原本的閒逛行程。

  為了景觀的一致性和營造氛圍,這裡的每台販賣車都掛了相同的燈台,小小的火焰在裡面跳動,也順便照亮了攤子的招牌。買的東西一一被解決掉,路也到了盡頭,竹籤順著拋物線被拋進垃圾桶,我轉身折返,準備回休息室。

  我回到了賽場入口,正好瞧見一群人圍著旁邊的桌子。此時,報到處的台子前面,一名穿著斗篷的女子正和工作人員對峙著,聲音清冷,幾縷粉色髮絲從兜帽裡面落了出來。

  「三號包廂,裡面是誰?」

  「小妞,我已經說貴賓席的所有資料都無法公開,妳要是繼續賴在這,就不要怪我不善待女性了。」

  渾身筋肉的工作人員撐著桌子向前傾,在女子身上形成碩大的陰影。然而女子渾然未動,只是抬頭和人對視,纖弱的身形和對方形成強烈對照。

  她就只是淡淡地說。「要怎麼樣,你才願意回答我?」

  「等妳下輩子重新投胎,在場上打贏我再考慮看看。」男子瞇起眼睛,發出嗤笑揮手趕人。「女人還是滾回該待的地方吧。」

  女子還是那副平淡的語氣。

  「……那麼,就只好這麼做了。」

  察覺到什麼,我驀地停下腳步。

  話語甫落下,女子便伸出手抓住工作人員轉身,毫不費力地將對方摔了出去。完全來不及反應,男子用理解不能的表情癱在地上,和圍觀群眾一上一下的乾瞪眼。我則是楞楞看著眼前似乎毫不費力的女子。

  最後,她輕輕蹲下身,居高臨下的對著男人詢問:「我想……現在報名比賽。來得及上場嗎?」

  男人的臉色頓時難看至極。

  看到這裡已經很夠了。我別過頭離開,丟下混亂的場面,快步走回地下,進到休息室,不發一語的關起門。

  非常高的武術造詣。

  抵著門板,我陷入沉思。那記過肩摔在腦中的畫面依舊清晰,我一次次重播她乾淨俐落的動作,一股電流自脊背逐步竄上,令我心跳加速。

  我激動的握緊拳頭。

  如果那女人真的成了我的對手的話……

  那麼,我現在應該做的,就只有好好調整,將一切準備至最好了吧。

  開始參加比賽的第一次,我開始暖身,仔細的檢查身體狀態,確認等等能毫無顧忌地使出全力。等到敲門聲響起,傳喚的人出聲呼喊,我身上的血液早已逼近沸騰。

  「灰姑娘女士,輪到妳上場了。」外頭的人說完,我不發一語的上前,打開門,邁步踏出房間。

  獲得勝利的兩小時後,我又重新回到了擂台。觀眾因為上一場的大獲全勝向我高舉拳頭,主持大叔用著渾身解數炒著氣氛,而,就在另一端,披著斗篷的未知女子已站在擂台的圍繩邊等候。

  ……果然是妳。

  我感覺到自己的嘴角上揚。

  「因為人員臨時變動,今晚的最後一場對戰,是一場特別娛樂賽。由我們方才的晉級者灰姑娘,對上我們今晚自告奮勇的挑戰者,雙方一決勝負。」

  聽見主持大叔的宣布,觀眾席傳來不解的聲音,一時之間議論紛紛。

  「小姐,請問該如何稱呼妳?」大叔走到女子身邊,問。

  「叫我……『紫豔妃』。」

  清澈的嗓音說著,她脫下兜帽,花瓣般的粉色長髮傾瀉而下,化成一道瀑布。紫色的眸子如寶石般,鑲嵌在白皙的漂亮臉蛋上,群眾安靜了下來。

  大叔再次拿起麥克風,「那麼,容我向各位介紹,今晚的挑戰者,紫豔妃;以及,我們至今仍維持連勝的地主,灰姑娘!」

  直到主持人報出我的名號,台下才重新爆出歡呼,大聲喊著我的名字。

  大叔下台前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道:「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何方神聖,不過,我相信妳的實力。」

  「是啊。」

  附和爬上角柱,但我並未移開目光。對面,女子的紫色眼珠專注地盯著我,一如我的舉動。

  「記得,只能打到其中一方倒地為止,也不可以使用暗器。這裡可是中央直隸區,我不想讓憲兵上門找碴。」

  主持大叔回到崗位。我和她身體微傾,準備跳躍。

  接著,清脆的鐘聲響起。


  「──比賽開始!」









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6-23 20:0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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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9-15 20:4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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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女子對決




  與上一場比賽截然不同,雙腳觸及地面的瞬間,我便朝女子衝了過去。


  女子顯然吃了一驚,但也沒因此亂下陣腳。拳頭撞上掌心的觸感從指節傳來,確認到其中參雜的刺痛感之後,我立刻停止攻勢,翻身跳回原位,轉攻為守。


  想不到我會如此貿然攻擊的女子,很快就意會到我的企圖。


  「修武者,武力類型是穿刺。我說得沒錯吧?」露出笑容,我看向她說。


  每個人生來,都同時擁有「魔」與「武」兩種力量,儘管依個體差異會有不同的總量和組成比例,然而不變的事實,就是「魔力」與「武力」,兩者只要遇上對方就會相互抵消。所以,人類想要將力量發揮到最強,就必須擇一修煉,努力讓使出來的力量越純粹越好。


  而她看來,就是與我同樣的「修武者」。先前那記過肩摔讓我提早知道她的武術底子不俗,果然以使用武力為前提進行試探是正確的。


  聽完我的判斷,她微微勾起嘴角。「真厲害。接下來,輪到我了。」


  還來不及為她的微笑驚艷,她就已經來到面前,一下就是連著好幾招。但我也不是省油的燈,攻擊都確實的擋了下來。


  「現在雙方力量約略持平,」場外,大叔盡責地進行實況轉播。「灰姑娘和紫豔妃,會是哪一方打破這個平衡呢?」


  穿刺性質的武力在發出決定性的攻擊前,需要時間醞釀,而她不管是速度還是力氣都略遜我一籌,贏得了!


  我開始以更高速度進行回擊,逼得她只能轉為被動防守,後退一步。


  「看來,打破僵局的人是灰姑娘!」大叔叫道,群眾歡聲雷動。


  不停高速的揮拳,我維持著節奏步步進逼。不過,正當我以為只要繼續快攻就能將之擊潰時,她的反擊硬是干擾了我的出拳節奏。


  緊接著又是好幾發毫無規律可言的出招,把我的攻擊完全打亂了。


  從來沒遇過這種攻擊的我心中警鈴大作。場外,其他人也跟著倒吸了一口氣,見到這從未見過的畫面皆是愣住。等到主持大叔回過神來,才驚叫道:「紫豔妃破解了灰姑娘的招式,用出其不意的方式,打斷了灰姑娘!」


  不再戀戰,我趕緊向後脫離攻擊範圍,喘氣重新調整呼吸。女子意外地沒有繼續進攻,而是跟著退回角落,看來剛剛一連串的打鬥也耗損她不少體力。


  觀眾全數屏息以待。


  竟然會利用毫無節奏可言的突擊擾亂我……這人果然很強,我不甘心的想。平常的方法肯定打不倒她,不能再保留招數了,下一輪就要分出勝負。


  要怎麼突破?


  訂定好策略,我深深吸氣,再次衝上前,瞄準她的膝蓋進行快攻。


  迅速反應過來,她馬上做出應對。不過這一次,她使出的干擾,對於有所準備的我已經無法起到太大作用,甚至我也開始以類似概念反制。


  我不再用拳頭出擊,而是將手指併攏,像是劃開空氣一般的揮出手。體內深處,一波波的武之力被壓縮、削薄,最後從我的指尖一口氣釋放。


  女子腳邊的地面立時被切開了一道裂口。同時,一縷微風伴著,拂過她粉色的髮絲。


  儘管還有一點雜質,但也已經完成百分之九十五了。


  我露出挑釁的笑。怎麼樣,接下來要來真的了喔?


  沒有明顯表情,她警戒的停下腳步,雙膝微彎擺出迎敵姿勢。而我也順著她的意,主動接近發動攻擊。


  頭、膝蓋、肩膀、腰。我不斷揮動手腕,時而虛晃時而猛烈的朝她發力襲擊,空檔不忘再穿插一記掃腿。


  女子的衣服逐漸被削破,露出底下的白皙肌膚。


  「灰姑娘再度取回優勢!但是紫豔妃也不甘示弱,雙方形成拉鋸!」


  場內空氣早已被這場難得一見的高手對決炒熱到了最高點。誰也想不到,只是一個臨時加演的娛樂賽,竟會變成如此精彩的賽事。再也沒有人敢小瞧女子的實力,眾人起身叫喊,雙手高舉,誰也不認為自己支持的那一方會輸。


  眨眼之間,又是一輪攻防。


  這一次,看不見的利刃穿過她的防線,女子的小腿被劃出一條細細的紅線,血珠點點滲出。


  即便如此,她仍舊能在我火力全開的壓制之下抓到空隙反擊。有好幾次,我都差點被她食指送出的武力給開出大洞。


  我知道她在等待時機。


  看著她開始調節氣息,我也始終打著算盤。以我們相差無幾的實力,她想要拿下我,就得蓄力並撐到我使不上力時為止。「穿刺」能夠一招斃命,不過,我當然不會讓她的計畫得逞。


  左右移動著,我不給她瞄準我的機會,並且,把最終目標放到了人的手最難移動和使勁的位置──背。


  接下來是最關鍵的部分。


  右腳向後一蹬,我俯身衝刺,抬手奮力劃開空間。力流從五指尖端釋放,化成隱形的刀片,以最高速度朝著女子的頭部飛去。


  「灰姑娘使出了攻擊!」主持人大叫。


  女子立即蹲下身子往右一躲,伸出手臂,往我的腰部揮出拳頭。


  ……就是現在!


  最關鍵的時刻,我進入全然專注的狀態。霎時,周遭吵雜都被我從意識中驅逐,整個世界褪去顏色,陷入慢動作之中,包括女子迎面而來的右拳。


  清楚看見她的攻擊,我用力的跺向地板,軀幹擺脫重力,頓時變得輕盈。我抓住女子肩膀向下一壓,將之作為支撐,接著,翻身飛越了她。


  她來不及蓄力的。


  位置來到了最高點,她的背毫無防備的暴露在我面前。我轉回身體,雙臂交叉在胸前,準備使出最後一擊。


  對不起了,得讓妳稍微流點血,我會盡可能拿捏好力道的。


  武力充斥指尖,我瞄準了她的背部大力甩出雙手。就在這時,女子突然將右手手掌舉起來,轉向背後。


  來不及的。這麼短時間內又只有一隻手,只能使出半吊子的武力……我會贏!她沒辦法擋住我的「切割」!


  她的呼吸很急促,像是在醞釀著什麼,但不管是何種手段,都已經來不及了。透明的鋒刃已然發射,以雷霆之勢飛向女子。不可否認的,我已確實地拿下比賽,勝利是我的了。


  感受著重力拉我向下,我準備閉上眼睛,然而,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事情發生了異變。忽然,一抹橘紅色竄至我的眼前。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熾熱火舌自女子手掌冒出,吞噬了我的攻擊,向我的臉襲來。


  「什……!」


  震驚之中,只來得及用手護頭便跌落在地。高溫的感覺還留在上面,雙臂被灼得發痛,我跪坐著,身後,紫艷妃的手指抵住了我的頸部。


  「……結束了。」她微微喘氣道。


  過了許久,觀眾才終於反應過來,可是空氣依舊一片死寂。我瞠大雙眼,胸膛劇烈起伏,無法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魔武……雙修……?」


  輕顫地,主持大叔舉起手。


  「比賽結束!」
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6-23 20:0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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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9-19 14: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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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紫豔妃



  


  腦子仍是一片渾沌,回過神來時,頭頂風景已從鐵皮換回黯淡夜空。半輪月亮低垂,時不時被飄過的雲遮掩又重新出現,微光在腳邊拉出長長的影子。


  夜晚重新歸回寂靜。


  我扭頭回望一邊走著,遠處的燈火一盞盞暗下,人潮更早便已然散去,只剩我獨自一人在月光下踏步。


  『──唉,光是小姑娘妳快達到純武境界就夠我害怕的了,輸掉真的不是妳的問題。這情況,連我這個活了五十幾年的人也是頭一次見到。』


  離去之前,大叔對我說的話仍在我耳邊繚繞。


  是啊,就算今晚親眼見識,我還是無法想像有人能同時掌握「魔」和「武」兩種力量。


  一般觀眾應該根本看不出來差別,以為那只是普通混合了魔力雜質的穿刺形武力而已。要不是近距離看到火焰抵消掉「切割」的樣子,我也不可能會相信。


  緩步向前,憑著微弱月光,我盯著手掌心,讓武力薄薄一層包覆在外。體內原本黑與白混合的力流,在引導之下,分出了一股乾淨分支,流往手心。我將另一隻手挨近,仔細感覺其中幾不可察的微風。


  維持同樣的姿勢,這一次,我停止純化,直接輸出最原始的混合流。幾乎是同一時間,武之力凝聚的外殼潰散,一縷風帶起了肩上頭髮。


  魔力和武力雙修,就好像是同步使用冰塊和火焰一樣,一旦讓兩者接近就會互相削弱,在實戰中無法有效運用。以人類的壽命,光是掌握單種力量的提煉方法就已經足夠困難了,嘗試完美的同時控制兩邊這種事,人類根本不可能做到。


  ……可是,她卻成功了。


  儘管兩者純度都約只有八成,也沒有同時使出,她還是掌控了兩種力量。


  我不甘心的握起拳頭。肌肉拉扯,牽動到方才燒傷的地方,手臂一陣刺痛。


  可惡,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如果當時有及時攔住討教的話就好了,如果,能從她身上找到進步的方法──


  一陣窸窣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警戒的停下腳步。遠方,草叢不自然的晃動,葉片摩擦聲伴著重物拖過地面的聲音,朝我這裡直直前進。我不禁屏住氣息,擺出戰鬥姿勢,轉眼間,騷動已然來到前方路邊。


  一名男子滿身血汙的從草叢探了出來,渾身狼狽,這讓我狐疑地放下手。


  然後,我看見了他身上的白色衣服。


  「救,救命……」


  這個聲音,是剛剛撞到我跟老婆婆的人!


  既然這麼剛好被我撞見,那就別怪我不客氣,我這麼想著,朝他所在的方向跨出步伐。然而,隨著我與他的距離逐漸拉近,不對勁的景象也在我面前展開。


  那人顯然受了重傷,拖著雙腿匍匐前進,身後的雜草被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一路從遠方延伸過來。不只是如此,他的臉和雙手都布滿遭到草木劃傷的傷痕,衣服也沾滿泥土和血塊,在昏暗的夜色下,混成一片濃濃的黑褐色。


  這幅景象讓我不自覺的發顫。


  一發現我的存在,男子隨即激動的掙扎。


  「那裡的人!救救我!快救救我啊!」男子奮力爬行,大喊。「快救我啊,那個、那個瘋女人──」


  「等等,你──」


  還來不及說完,一道黑影忽地逼近,下一秒,男子的小腿肚已成了一道窟窿,求救的話遭慘叫聲取代。


  本來來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卡住,我睜大雙眼,盯著出現的人。


  那道人影從天而降,輕輕落地後踩著平穩的步伐朝男子走去。一頭粉色的長髮在月光下隱約閃爍,然而那白皙的臉龐,如今一半浸在黑暗之中,背光的部分濃得如化不開的黑墨,和夜色合而為一。


  紫艷妃舉起手中的西洋劍指向男子。


  「還有話要說嗎?」


  男子顫抖,「妳、妳不要過來──」


  「住手!這是怎麼回事?」快步上前掩護傷者,推開紫艷妃的劍尖,瞥過男子傷勢的我望向女子,眉頭緊蹙。


  全身上下都有人為傷口,兩腿很明顯被「穿刺」攻擊了好幾次。我有些惱怒。這人怎麼看都不像學過武術,但是她卻用武力單方面將人壓著打。


  看到有人阻止女子,原本趴在地上哀號的男子馬上抬起頭,像是遇到浮木一般死命抱緊我的腳,大聲求救:


  「救命啊!」男子放聲大叫。「那個瘋婆娘從剛剛開始就一路追殺我,還……還捅了我的腳!」


  他的話讓女子的視線移回他身上,他害怕的「咿」了一聲,不敢亂動。我不快的望向她,她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定,似乎是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妳想做什麼?」我又質問一次。


  「做我應該做的事。」


  淡淡回答,她看著面前的我,神色無比平靜。


  眼見她一臉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我咬牙,抓緊西洋劍,不讓她對準男子。「就算他和妳有血海深仇,妳也不該用妳的力量做這種事。」


  彷彿對我的言論感到意外,她施在劍上的力道變小了。目光先是掃過男子,最後回到我的身上,停駐。


  然後,她輕輕一笑。


  「我從來沒見過他,不過,想要他死的人,應該很多。」她說,隨即語氣一轉,用著像是自言自語的口氣,喃喃。「可以保持這種堅持,妳……很幸福呢。」


  「妳是傭兵?」


  「是。但是我不會殺他。」


  為自己辯解道,紫色眼瞳在月色中清晰可見,卻又陰暗得毫無波瀾。「我……只是要讓這個人知道,他的行為的回報而已。」


  等我注意到時,我已經後退了一小步。


  「……妳知道妳在幹嘛嗎?」


  「是的。」


  相較於我的微顫,紫艷妃的嗓音平穩得無一絲游移,經空氣傳進我的耳朵。她輕巧地從我手上抽回西洋劍,朝我走近,面色平和地望進我的雙眼,與我緊緊對視。


  我動彈不得。


  「這個人,是人口販子。至今被他誘拐、轉賣的小孩子……不知道有多少。這些人,大多在陰暗的地下室度過一生,或是變成富人的寵物,直到死亡。」


  她語氣堅定,步步進逼:「妳覺得,是這個人可憐?還是那些孩子可憐?」


  「就算,就算他是罪犯,也不是由你負責審判!」


  「交給憲兵,嗎?如果行得通,為什麼他現在,還好好的站在這裡?」


  ……無法辯解。


  我的喉嚨一個字都發不出來,就只是僵硬的站著,望著她,做不出反駁。見我不再動作,她也就放心地從我身旁走過。


  「這裡的地下賽事,比賽規則很溫和……妳應該,沒有真的動手過吧。」經過我的身側,「紫艷妃」在我耳邊低喃,粉色髮絲飄過我的臉頰,帶著陣陣血腥,朝男子前進。


  「只要你的腿,就夠了。」


  「……救、救命,來人啊,誰快來救我……」


  「結束了。」


  說完,劍鋒連人帶肉插入土中,尖刺的慘叫聲在夜空迴盪。


  我跪坐在地。


  時間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只有一瞬間。背後的叫聲不知何時早已結束,只剩拖動重物的聲音,安置好了之後,腳步聲四處移動,抹掉地面上的痕跡。


  然後,她回到我面前。


  「謝謝妳沒有阻止,其實,我很擔心妳會堅持攔住我。妳很強,已經被知道底牌,我很難贏過妳。」


  在傷口上撒鹽的話刺激了我,我用力抬起頭,乾澀的眼睛狠狠地蹬著她。但即便是這般憤恨的態度,仍然激不起她的一絲波動。她俯首看著我,長髮隨動作垂落,紫色的雙眼與望著男人的時候不同,不帶一絲敵意。


  要不是靴子和裙襬上殘留的血跡,月光下的她,彷彿是從天上來的人。


  「讓妳目睹,很抱歉。」她說。「我不要求妳理解,但是……這是我決定要做的事,不管面對誰都一樣。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


  她伸出手,可我拍開了,沒有接過。


  「看妳的口音,妳不是我們國家的人吧,你們傭兵團有什麼目的?」到頭來,我只擠出了這句話。


  沒想到我會突然這樣說,她愣了一下才回應:「我們,想要見這個國家的二王子一面。」


  我盯著地面譏諷。「笑死人了,哪來的二王子,我們國家的王室成員就只有一位王子和國王而已。」


  「嗯,我問的人也都這麼說……所以要去後天的舞會確認,然後,去圖書館。」


  那口吻簡直就是篤定我會跟過去。果然,不一會兒,本來正一步步後退的她又再補了一段話。


  「妳很強,可以做到更多。如果妳願意的話,歡迎加入我們,不一定要跟我們一起旅行,只要幫忙接任務就好。來我們這,可以賺更多錢,也會變強……」


  彷彿在回應她的話,手臂灼傷的刺痛逐漸放大。


  「我覺得,妳應該,也想要再變更強大才對。」


  我沒有回答。


  像是不擔心我會對她不利一樣,她逕直掉頭離去。平靜的微風吹過草叢,帶動規律的沙沙聲。


  「那麼,再會了,希望後天能再見到妳。」




  黯淡的月色下,只剩下我獨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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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9-21 21:4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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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灰姑娘,日常


  




  弦月已徹底沉入地平線,我摸黑回到屋前,插入鑰匙打開大門。


  屋內,燈火早已全部熄滅,走廊一片漆黑,沿路皆寂靜無比。躡手躡腳經過一扇扇房門,我爬上樓梯回到頂樓房間,沒有留下腳步聲。


  細微的咿呀聲隨著門板敞開又關起,憑著本能換下衣服,隨後便向後倒在了床上。


  窗外,都市獨有的夜燈從玻璃透進微光。


  我閉上眼睛,沉入夢鄉。






  又是時不時會回來的場景。


  鼓譟的人聲、刺眼的照明,明明被數不清的觀眾重重圍繞,聲音卻很遙遠。面前的人拖著長長的影子,朝這裡走來,而我對著他揮出攻擊。


  小巧的雙拳奮力擺動,無奈眼前的人實在太巨大,拳頭對那副身軀毫無作用,一波波攻擊都像是碎石塊落入湖面,無聲下沉。


  不能哭,不能放棄,否則將會失去所有。


  身體逐漸變得沉重。


  不能停,不能停,不能放棄。


  「結束了。」女人的聲音如此說。


  ……明明,不可以認輸。


  沾染腥紅的利刃落下,男人的雙腿在尖叫之中化為兩段。


  我從床上驚醒。






  陽光已然高昇,在床前的地板上形成一道耀眼的光痕。麻雀在窗外屋瓦上吱吱喳喳地跳著,不一會又振翅飛離。


  意識已經脫離夢境,坐在床上,我盯著被子,任憑黑色頭髮糾結垂落於雙側。雙臂上的灼傷隱隱作痛,不遠處,地板上的衣服仍靜靜地躺著。


  麻雀再度降落屋簷,我則掀開被子走下床鋪。


  淋浴、著裝、梳頭。與日常一模一樣的步驟,多年來從未改變過。


  包括樓下的喧鬧聲。


  「哈哈哈,搶到了!我要喝光妳的牛奶!」


  「還給我──媽媽,妳看弗列妲又搶我的早餐!」


  走下樓梯的我,看著兩個雖然身體年齡比我還老,卻因為一場意外,心靈變得只有九、十歲大的小女生,在餐桌旁邊追來追去。


  這棟房子裡,沒有什麼小心眼的繼姐姐,只有……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


  「誰叫妳昨天偷用我的鵝毛筆。」年紀比較大的那一個單手插腰,包包頭因為脖子的動作指向地面。「活該。」


  「還不是因為妳前天偷拿我的──」另一個說到一半,看見我出現,便轉為向我指控:「仙杜瑞拉,妳看弗列妲搶我的牛奶!」


  我穿過兩人,從大的手上抽過杯子按回桌面,然後不發一語地走進廚房。


  早餐是燕麥片。


  餐桌上,我沉默地吃著,任憑空間內的吵雜從我身邊流過,不留痕跡。


  「昨天又有一批東南方山上的高級松木上了船,準備從河流送來王都這裡。」


  法律名義上名為我的後母的女人坐在對面,手裡拿著早報,自言自語滔滔不絕。「趁其他批發商還沒掌握消息,只要想辦法弄到,再轉賣給貴族手下的工廠,那些喜愛高級貨的人肯定會按耐不住,搶著掏出銀子收購。


  「哼哼,等到的轉運商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等著氣得咬牙切齒吧。」


  我沒有說話。手裡的湯匙舀起麥片再送入嘴巴,如此不停往復。


  「港口那邊已經搞定了,再來只要聯絡加工廠……」


  她喃喃唸著,一手高舉報紙掃視,另一手抓住咖啡杯往嘴邊湊。「頭條新聞,竊賊闖入王宮下落不明……找了一個禮拜都沒找到?這幾年士兵的素質真的越來越不行了。」說著便是搖頭嘆息。


  又是好幾句碎碎念之後,翻完最後一頁,她終於放下報紙。


  「不能再拖了。」


  語畢,她將咖啡一舉飲盡,抓起披肩快步走出空間。「弗列妲、莎蒂、……我中午就會回來,乖乖待在家不要亂跑。」


  「好。」


  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說一句話。


  馬車的聲音逐漸遠去,碗裡燕麥也已經吃完,我靜靜站起身,把碗盤放進水槽後轉身準備離開。


  但是被兩道身影擋住道路。


  兩個裝無辜的小孩睜大眼睛,捧起手裡的東西,期待地看向我:「仙杜瑞拉,幫我……」


  ……


  早知道就出去吃早餐。


  「把桌上的也拿來。」


  「好耶!」兩人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接下來,又是重複著往常的生活樣貌。洗完餐具,清理桌子,剛放下抹布的我眼見那兩人拿起玩具高速衝來,迅速地抓過了角落的掃把。


  「仙杜瑞拉,我們來玩。」


  「不行,我要掃地。」我舉著掃把用力地朝地面揮了揮,表示謝絕打擾。兩人一臉失望地跑走了,直到二十分鐘之後,重新燃起希望再次跑來。


  「仙杜瑞拉,陪我玩。」


  這時我已經拿起拖把。「我要拖地。」


  三十分鐘之後。「仙杜瑞拉,快點──」


  「我要洗衣服。」


  四十分鐘。「好了沒──」


  「晾衣服。」「擦窗戶。」「洗床單。」「曬棉被。」


  就這樣過了好幾輪攻防。


  「仙──杜──瑞──拉──!」


  「時間差不多了。」我朝時鐘瞄了一眼,十一點五十分,快回來了。俐落的脫下圍裙,無視那兩人淚眼汪汪的眼神,我拍拍衣服步出家門,臨走之前不忘回頭大喊。


  「我要走了,掰掰,不准亂跑。」


  聽著裡頭傳來的失望聲音,我闔上大門,踩著輕快步伐向市區走去。一路上,嘴角因為一早的勝利,忍不住小小的上揚。




  ◇




  剛才查看後母留下來的報紙,我並沒有找到任何昨天晚上的報導。連其他寄來的份都檢查過了,人口販子、傷害、歹徒、外國人、傭兵,任何有關聯的關鍵字都沒有,最近的事件就只有炒得沸沸揚揚的王宮入侵案而已。


  雖說也有可能只是消息還沒出來,不過我感覺並不是這樣。做得出那種事的人,一定有辦法不讓相關消息流露出來,而且,肯定也有把握不會遭到後續報復。既然如此,就算通報憲兵,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大運河終點的港邊,是整個王都最熱鬧的地方。無論是卸貨區上上下下的工人和船員、在岸邊埋伏,等待賺錢機會的商人,還是港口內陸一年四季絡繹不絕的貿易市集,河邊的空氣總是無比熱鬧。


  待在這裡,感覺自己也跟著忙碌了起來。


  坐在岸邊,我輕晃雙腿,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面於腳下上下起伏。因為人潮聚集的關係,河面上零星散布破碎的木塊和麥稈,說實在不怎麼賞心悅目。


  混亂的心緒糾纏了整個晚上,直到現在還是紛雜不清,就像這片水面。昨晚的事情不斷在腦海重複撥放,弄得我心情極差,我使勁搖晃懸空的雙腳,想要驅散煩躁感,卻一點用也沒有。


  『──妳,很幸福呢。』


  ……那女人才是自私又慘忍吧?根本沒有道德跟罪惡感,有這種毫無武德的學生,教她魔武之力的人應該為自己的失責好好懺悔!


  說到底,就算那個人是罪大惡極的人口販子,也應該要交由憲兵公開審判處決,才不是讓一個外地來的瘋女人隨便處置。凌虐、截肢,這是一個「人」應該做得出的事嗎?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的表情,連一點變化也沒有。


  船隻破開河水的聲音傳來,一艘大型貨船在此時駛進港口,作為通知的號角響徹雲霄,領船人一老一小跳上甲板,發動魔之力開始操控船身:


  「左邊,再左邊一點,對……繼續操控水柱,小心的增加魔力輸出……太多了,你這個笨徒弟!想要害船撞上港口嗎!」


  另一邊,聚集在一塊,等待船隻靠岸的工人們東一句西一句的閒聊著。


  「這一次的船還真大,難道是哪個大人要娶姑娘了?」


  「什麼,你這個鄉巴佬居然不知道?果然是鄉下來的,我告訴你,這可是王子殿下的生日大典!連續三個周六晚上都要舉辦宴會,貨當然──」


  那個女人說,她會去參加舞會。


  聽著工人的對話,我想起了這件事情。


  昨天賽事賺到的錢如今正躺在褲裙口袋內,加上房間收納盒裡的五十枚銀幣,依照這個速度,我的計劃要實現至少還得花上五年。


  就算參加地下拳賽仍然遠遠不夠。太久了,我必須找到更多賺錢管道才行。而現在,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工作邀約就在我面前,拒絕它,就等於主動放棄夢想實現的機會。


  ……而且,除了賺錢,還有另一個原因。


  將手伸入口袋,抓住其中一枚金幣,布料下,我用力收緊拳頭。


  多久沒有進展了?自從三年前「幾乎」成功進入純武境界,我就再也無法在魔武之力這方面取得任何進步,只能不斷用實戰複習技巧……從此停滯不前。


  而現在,已經被人追上了。


  「……可惡。」


  終究還是下定決心,咬了咬牙,我轉身朝街上服飾店最多的地方前進。


  賺錢也好,力量也好,想要改變現狀,就必須去一趟。無論如何,傭兵接委託的價碼一定比擂台賺得多,就算後面反悔不見面,只要小心一點避開就好,舞會那麼大,要趁亂躲起來也不是難事。


  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要離開這裡──離開家,離開這個王都,到遙遠的地方生活。


  為此,我要參加舞會。


  決定好了之後,我開始尋找禮服,來到街上,一家一家的進去查看。


  「歡迎光臨──」


  本來以為可以草草了事,殊不知一路問下來,每家店都已經沒有貨了,只能量身訂做。然而舞會就在明晚,再多錢都來不及。


  ……我知道王子的選妃舞會,在上個月宣布時就造成大轟動,但想不到居然連衣服都銷售一空。鬼才相信幕後沒有貴族大家暗中買斷,企圖減少對手。


  奔波好幾個小時之後,我又回到了港邊市集。


  可惡,這時候就忍不住後悔一個月前堅決不參加,不讓後母幫我準備服飾……事到如今也來不及了。


  放棄掙扎,我回過身。


  不去舞會也不會怎麼樣,就只是回到原樣而已。


  拳頭依舊緊握,看著面前來來往往的人潮,我準備離開這裡。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遠方吹來一陣風。


  半空中,一張傳單輕飄飄地飛來又緩緩降落,不偏不倚地,停到了我的腳前。


  「高檔禮服出清,即日開賣,售完為止!」


  彎下腰撿起傳單的我抬起頭,視線穿過了層層人群,來到盡頭。


  ──啊啊,還真是巧啊。


  上面寫的店鋪地址,就在這條市集的最末端。



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6-23 20: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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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9-25 16:3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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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仙教父








  我站起身,穿過人潮,沉默地往前踏步。隨著距離盡頭越來越近,人群逐漸散去,愈發零散。


  「我說老格啊,跟我去去看下禮拜的佈道會嘛?我們教主真的什麼都辦得到,你去了知道,他就是貨真價實的神的代言人!」


  「好啦,我回去問我老婆就是,不要靠過來,酒味臭死了……」


  和最後一組人擦身而過,我停下腳步,抬頭打量這家服飾店。


  和鄰近的其他廢棄店面一樣,牆上石磚東缺一塊西缺一塊的,窗戶也蒙著厚厚塵埃。招牌的邊緣爬滿了咖啡色的鏽蝕,正中央則用黑色油漆,潦草的寫上了「服飾店」三個字。


  ……等等出現的如果是綁架犯就把人狠狠揍一頓。


  不抱任何希望的我推開了門。


  映入眼簾的是與建築物外表截然不同的明亮空間。櫃子、地板和櫃台皆一塵不染,四周排列著穿有華麗禮服的木頭假人,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除了粉紅色。


  是的,四面牆上刷滿了夢幻的粉色油漆,連貨架和櫃檯都無一倖免,天花板上掛著蕾絲和緞帶,牆壁也以各種小珍珠裝飾著。環視滿室散發的粉紅泡泡氣息,我有點害怕。


  這時,老闆走出來了。


  「歡迎光臨!」


  這老闆身上穿的也是粉紅色。粉紅色的高跟鞋、粉紅色的蓬蓬裙、粉紅色的假蝴蝶翅膀,加上亮粉好不夢幻。但是他的腿相較之下……等等,不是吧。


  好像明白了什麼,我後退了一步,回過頭,不死心的再確認一次,又後退一步。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這位客人?妳還沒看過衣服就要走了嗎?」


  那人歪頭,走上前說,「除了架上這些,倉庫裡還有很多款式喔。」


  「我走錯了。」已經回到馬路上的我連連後退,僵硬轉身。「打擾了。」


  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


  「不要這樣嘛,這位客人。」柔聲說道,那人不打算放棄。我驚恐地發現這人已經瞬移到我面前,握住我的雙手,像是抓著救命稻草般。「妳應該是為了舞會才來的吧?整個王都只剩下這裡有衣服囉。」


  如果沒有實際用眼睛看,光聽聲音,我一定會覺得這人是舉止優雅的貴婦。但是……


  「你、你不要過來。」


  他他媽的是女裝大佬啊啊啊啊!


  本來很可愛的背心小洋裝被胸肌撐開,結實的手臂露在外面,裙子下的雙腿套著膝上襪,鬆緊帶在肌肉上勒出痕跡。


  我需要肥皂來洗眼睛,我的腦袋只剩這條念想。


  「真是的,小姑娘說話還真不客氣。」掩嘴笑了笑,無視我的強烈排斥,他用他那雙明顯是屬於男性體格的手,硬是跩起我往店裡拉去。「除了這裡沒有別的地方有禮服了喔,妳想參加舞會吧?還不趕快進來嗎?」


  你叫我買我就得買嗎?誰理你啊!


  我使勁掙扎,練家子的堅實下盤讓他不管怎麼拉都移動不了我半分。


  「小姑娘,妳這樣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好處呀。」


  大概是沒料到事情這麼棘手,儘管他仍試圖保持形象勸說,臉上的笑容卻快要保不住:「我也是為妳好,只要買一件就好,之後我都不會再騷擾妳的。」


  我冷哼一聲,「果然打從一開始就是衝著我一個人來。」


  感覺到對方傳來的停頓,我露出冷笑,掙脫開來抽回手。


  以為我不知道這裡是荒廢地帶嗎?這地帶可是我使用多年的修練場地,到昨天為止,還一家商店都沒有!


  「要我跟你買衣服也不是不行,老老實實把目的說出來,我就掏錢買單。」


  聽完我的要脅,男人緩緩後退了一步,身上的假翅膀引起一陣抖動。


  「我只是想要讓我的禮服在舞會上曝光。我希望我精心打造的成果,能成為受到世人注目,讓人驚艷。」他說。但這番言詞並未讓我放下戒心。


  「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好了,但是幹嘛要沒事針對我?」一邊說著,我一步步逼近他,質問:「只要有人穿去舞會就可以,你何不隨便賣給其他人就好,非要把我找來?」


  他沉默,眼睛咕溜地轉了一圈。不一會,他重新張大雙眼,用無辜的眼神望向我:


  「當然是因為,拿到邀請函的所有家族中,只有妳到今天都還沒有準備服飾的關係。直到昨天之前,我都只顧著做衣服,沒注意到舞會已經快到了。」


  故作誇張的,他嘟嘴抱怨,用男性的結實手臂女性化的抱住胸口。「哼,真是麻煩,不然何必求妳求得這麼辛苦?」


  「最好是這樣。」我瞇起眼檢視他的一言一行,出口恐嚇:「敢讓我發現你有任何不軌就完蛋了。」


  他用力睜大眼睛,挺直身軀。


  「是,遵命!如果還有什麼吩咐我也──」


  「那我要半價。」


  「……」


  上一秒還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男人重新掛起虛假的笑容。「那可否請求女俠承諾,之後在小弟有難時施捨一次舉手之勞,小弟會永遠記得您的恩德的。」


  我滿懷慈悲的伸手:「成交。」


  賺翻啦。


  交易成立,我在男人的帶領下回到店內,坐在椅子上翹腳看他搬出他現有的所有成品──各種款式玲瑯滿目,我不懂的布料,蕾絲、緞帶和皺褶塞滿整個房子。


  「先從款式挑起。妳裙襬想要哪種剪裁,魚尾、A字裙還是蛋糕裙?」從倉庫推出最後一尊假人,男人淘淘不絕:「領口呢?這個桃心領我覺得很適合妳……」


  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也沒興趣了解的我毫不在乎的擺手,「隨便,方便行動就好。」


  男人的笑顏逐漸僵硬。「……讓我找找。」


  放任他自主行動,我坐在位子上,看著人影在衣服堆中上上下下,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睡眠有點不足。這個月為了賺錢已經熬了六次的夜,拳賽繼續晉級,勢必又會出賽得更頻繁……沒辦法,為了賺錢,只能暫時忍一下了。


  「小姑娘,妳聽過神仙教母的傳說嗎?」


  男人忽然突兀的開口。不遠處的假人後面,穿梭在服飾之間,他伸手將沿路裙擺一件件撥起,形成波浪。「善良的人類誠心祈禱,在絕望的時代,美麗的神仙教母會降臨,傾聽你的願望,將之實現。」


  聽見他的話,我嘲諷的哼聲。「如果世界上有這麼好的事就好了。」


  「是嗎?我倒覺得,這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麼不可理喻。」


  布料後的身影輕輕喃道,停頓了一下,再次出聲,輕笑:「不過,現在的我對於小姑娘妳來說,不正是神仙教母嗎?要是沒有我,妳可就去不成舞會了。」


  「從這一點來看,我們彼此彼此。」我說。「況且你還是男的,要叫也該叫神仙教父才對。」


  「那妳就這麼稱呼我也不錯。」


  掛著笑容走出衣海,他把禮服連帶木偶推到我的面前:「怎麼樣,這件妳覺得如何?」


  我微愣地盯著它。


  和周遭的其他件相比,少了大量裝飾的禮服素淨許多,卻因為使用特殊剪裁,顯得十分高雅。儘管用了極淺的淡灰色,布料並未變得骯髒,反而給人純淨明亮的感覺。


  就像媽媽的眼睛顏色。


  「怎麼樣,這件我……」


  「這件很好,就這件。」我搶在男子介紹之前開口,離開椅子緩步上前,撈起裙襬布料細細摩娑。


  輕盈得不像是人間的東西。


  發楞著,想像中的那抹美麗身影在幻覺中穿上禮服,溫柔地看著我,最後向外走去。想要將人抓住,伸出手,搆到時卻已只剩布料的灰。


  如果是媽媽穿,模樣,一定會美麗得無以復加吧。


  「我去準備包裝。」


  站在一旁看著我,男子臉上的笑意不斷加深。


  
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6-24 21: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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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9-29 21: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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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舞會,出發





  等待的時間迅速過去,很快的,舞會的日子到了。


  「要來不及了!妳們趕快拿好東西……莎蒂,妳的絲帶呢?不准哭!一定是掉到地上了,快點去把它找出來──」


  「媽媽,馬車來了!」


  就算待在閣樓的房間,聲音依舊十分清楚。聽著騷動聲由大漸漸轉小,坐在床角的我拖腮,盯著牆上掛的禮服。


  自從昨天接手之後,我就不斷檢查衣服上有沒有魔力附著的跡象,直到現在還是什麼都感應不到,那個有女裝癖的男人沒有在衣服上動手腳。


  照這看來,他應該不是在說謊。


  隨著馬蹄聲遠去,最後一絲喧嘩被帶走,屋子重新變得清靜。打開窗戶感受傍晚第一批轉涼的風,確認一切無虞,我轉身拿起禮服。


  可以開始了。


  毫無經驗的我慢吞吞地穿起服裝,只是沒想到,才剛套上衣服,一樓就傳來了敲門聲。


  「神仙教父到府服務,隨時都可以出發……咦?」


  女裝大佬打開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衣衫不整的女子──我。


  「麻煩死了,到底誰發明這種一點也不方便的衣服。」


  看到眼前的人只是愣了一下就變回沒事人的樣子,彷彿這個情景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我有點不爽的轉過身,手指後背:「喂,幫我綁一下繩子。」


  「好呦。」


  他三兩下就解決了。


  「所以呢,我們要怎麼過去?」


  雙手環臂,此時我們的位置已從玄關轉移至梳妝台前。我透過鏡子望向男人說,只見他抓著梳子跟髮油站在我身後,手裡還捧著我的頭髮。本來現在就可以出發了,結果他幫我穿好衣服後竟然開始指指點點,還擅自拆掉我綁的包頭重新整理。


  「和其他人一樣坐馬車。東西我都打理好了,等會就出發。」男人一邊替我梳頭一邊說。


  察覺到我投來的不滿眼神,他又補了一句。「我絕對不會讓妳就這樣走出去的。拜託,妳弄那種土裡土氣的髮型,哪配得上我設計的高貴禮服。」


  「沒有讓妳從頭到腳重新打扮一遍就很不錯了。」他哼聲道。


  有點想揍人。


  我額間的青筋突起。要不是他動作夠快,最後只多花不到十分鐘,不然我可能會一拳揮下去,讓他清醒。


  「好了。」總算沒再囉嗦,神仙教父放下梳子,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我看著鏡中編法複雜,但效果極好的低髮髻加頭飾,忍不住覺得,這男人的女性技能大概比我高了不只一點兩點。


  「這下總可以出發了吧。」我說道,轉頭,「你說的馬車在哪裡?」


  「在這裡喔。」


  說完,他從包包掏出了東西──南瓜、蜥蜴和老鼠。


  「……你在跟我開玩笑?」我覺得我快要受不了這個人了。「一點都不好笑,我們快來不及了。要是沒趕上,你跟我是要怎麼──」


  「我才沒有開玩笑。看好了。」


  無視我節節上升的火氣,把我連東西一起帶到門外,他先是將它們排列到馬路中間,然後,從小洋裝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支尖端心形的小杖。


  這是……修魔者用的輔助魔杖?


  「霹靂卡霹靂拉拉,波波莉……後面是什麼來著,管他的。」喃喃著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他揮動魔杖,朝路中央用力一指。「我變!」


  話語落下,路面中央立即爆出一團白煙,高大影子從中顯現。


  「看吧,我沒有說謊。」穿著蓬蓬裙的男人滿臉得意,向我展示身後真的出現的馬車、馬匹和馬伕。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


  從來沒聽說過魔力可以做到這種事情。不對,這真的是魔武之力嗎?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忍不住脫口而出。然而男人仍是一臉稀鬆平常,隨意的聳肩。


  「不是說過了嗎?我是神仙教父。」他咂咂嘴。「嘛,這只是高等的魔力應用而已,只有極少數的流派知道,有興趣的話我們以後再聊。」


  說完,他不疾不徐地踏上馬車坐定。


  「怎麼了,不是趕時間?」


  依舊是雙目圓睜,我在原地站著,遲遲不肯上車。


  他絕對不是等閒之輩,找上我究竟有什麼企圖?


  面對我的懷疑,神仙教父笑而不語,坐在馬車內托腮看著我。接著,他將手於窗戶伸出,從外面打開車門:


  「只要對物品使用魔力就會留下痕跡,即使是高等魔法也是一樣,妳看。」他微笑指指車廂,上面佈滿濃濃的魔力氣息。「這樣,妳可以相信,我沒有在妳身上的衣服動手腳了吧?放心,我不會傷害妳的。」


  腦中跑過無數種思緒卻不得結論,心情複雜的,我進入馬車。車門扣上,無聲的馬伕策鞭,車輪在規律的蹄聲下開始轉動。


  駛出房屋群後,遼闊的原野迎面而來,都市邊陲特有的牛群和牧草,一齊被傍晚夕日染成了橘紅。遠處,平地盡頭的樹林中央就是王宮。


  我沉默地盯著坐在我面前的女裝男人。他沒有和我對視,仍然是手撐著窗緣看向外面,時不時回過頭,手指外面的東西給我看。


  「那裡有被壓扁的蟑螂。」他說


  「……」我撇開頭,不想搭理。


  「那輛馬車沾到鳥屎了。」不顧我的無視,咧嘴說著,他把上半身伸出窗外,向後倒仰頭:「啊,妳看,那朵雲看起來好像老巫婆。」


  ……


  「什麼鬼!」終於受不了的我揪住他的衣領憤怒搖晃。「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那種東西──」


  夕陽餘暉刺痛我的眼角,我忍不住轉頭,一張猙獰的臉附加尖帽映入我的眼簾,從天邊一閃而過。


  「……一點也不像!」


  男人被我甩回座位。


  馬車飛快奔馳,轉眼間就已經快抵達樹林的入口。宮殿華麗的屋頂自林木中央隱隱探出,樹林深處的道路更出現了其他輛馬車,一輛輛的排隊前行。


  沒再說什麼,表情還是一臉欠揍的神仙教父,若無其事地重新整理好領口,靈光一閃,開口問我:「對了,妳有準備鞋子嗎?」


  我抱胸,不爽的向後靠背。「你沒有說會幫忙帶,所以我就買了,在這。」


  做工精緻的皮製跟鞋被安穩的放置在座位下,我用腳尖指了指,神仙教父彎腰將之拿了出來,細細查看。「嗯,還不錯。」


  「當然,這雙可是花了我三枚金幣……你幹什麼!」


  提著鞋子,他轉身面對窗戶,直接把東西丟了出去。驚恐的我打開車門,然而在馬車前進之下,鞋子早就不知道掉到哪裡了。


  還沒來得及拽住他,把他的皮給剝了,他就鄭重的拍了拍我的肩:「別擔心,我有更好的。」


  說完,他拿出了一雙完全透明的鞋子。我在心中微訝,伸手接過,感受玻璃鞋沉甸甸的重量。不只是形狀完全合腳,即使我用力敲它也沒有受損,很堅固。


  「不錯吧,我特地替妳準備的。妳說說看,還有哪裡找得到像我一樣貼心的人?」他露出自豪的臉。


  「貼心個頭!貼心的人會把別人的鞋子丟出去?」


  氣死人了,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花三枚金幣買的高檔鞋!


  隨著我的話說完,四周光線暗了下來,已經進入樹林的馬車減速,準備接上前方等著過安檢的隊伍。


  神仙教父凝視安檢站,若有所思。「差不多輪妳了。」


  我沒反應過來。「啊?」


  「我只送妳到這裡。」神仙教父說,拉我起身推開門。「該暫時說再見了,記得十二點前一定要回來這個地方,不然衣服會變回破破爛爛的樣子喔。」


  「等等,你這是什麼意……」


  話還沒說完,車門已經開啟,馬車再次加速,朝著隊伍尾巴疾馳而去。被推到門邊的我,面對底下呼嘯而過的石子與草地,死死抓住門框,不讓自己摔出去。


  「等一下,你不是說你沒有對衣服動手腳嗎!」我幾乎是大叫問出這一句。


  「我沒有啊。」他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只不過還是得做個確保,所以鞋子是有施上魔力的。」


  馬車高速奔馳,已經快要撞上前面的車輛。


  「好了,開心享受舞會吧。」


  他用力把我往外推。與此同時,拉車的馬匹遽地轉向,馬車甩尾掉頭。在他的手及強大的作用力之下,我被甩了出去,憑著堅實的武術底子,費盡力氣才沒有摔倒,踉蹌幾步之後停在了草地上。


  「再見!」


  車子已經不見蹤影,更別說人了。現場只剩下我、玻璃鞋,還有數不清的樹。


  看著眼前的成列車隊和重重樹影,我深吸一口氣,耗盡畢生定力,不讓自己當眾破相。最後,所有的怨氣,全都匯聚成精簡而意義深遠的一個字。


  「幹。」


  幹你娘。


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6-24 21:4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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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10-7 14: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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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舞會,第一夜

   


  徒步通過入口的安檢站進到圍牆內,我沿著道路穿梭在樹林中,在最後一輛馬車超越我的時候,終於看見終點。此時,天色已然徹底變暗。


  我緩步走出樹林。眼前矗立著的是龐大、燈火通明的宮殿。


  因為地處緩坡,為了保持水平,整個王宮是建在架高的地基上的。宮殿的正門前,一道巨大的半圓平台向外延伸,邊緣是一層層的階梯。


  其他車輛都依序停放在階梯邊,車上的人下車,開始往上走去。


  看來接下來所有人都只能用走的。


  跟在人群後頭,我踏上平台,看著上面佔地廣大的水池,暗自讚嘆皇室果然就是不一樣,可以大牌的強迫貴族們徒步覲見。看那些嬌生慣養的溫室花,因為步行這段距離而生無可戀的樣子,不得不說,感覺還挺令人快意的。


  大約走了幾分鐘,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我抬頭,環視這一棟棟左右延伸開來的華美建築。多年來市井小民不得接近,連權貴也不一定有機會踏入的王宮,現在,就在我的面前。


  「歡迎各位貴賓到來!」


  衛兵們挺直背脊在紅毯兩側列隊,深藍的軍服在燈光照射下蒙上一層淡淡的黃。進入宮殿後,一路上也安插了不少士兵幫忙指引方向。


  途中不忘張望欣賞裝潢,安分地行走著。經過好幾條長廊之後,我們進入了巨大的宴會廳。


  即使是平時奢華慣了的王公貴族,來到這地方還是看得眼神發直。


  廳內已經站著許多人。我們這一群似乎是最後一批賓客,身後的入口門板在我們到達之後便被工作人員闔上。


  前方,坐在王位上的中年男子站了起來。侍者同時出動,轉眼間來到我們新進者身邊,遞上香檳。


  「感謝各位應邀前來,參加王子修爾的成年晚宴。」


  國王舉起酒杯,宏亮的聲音回盪在寬廣的宴會廳中。「願瓦蒂尼亞在女神的眷顧下,永世流傳,生生不息。」


  「願瓦蒂尼亞永世生生不息!」


  所有人高聲復誦,將酒一飲而盡。


  敬酒後,國王保持著站姿,過了一會兒才緩慢坐下。一旁,手拿著空杯,我用目光打量著這位如謎一般的統治者。


  一如傳說,男人有著一張冷硬的臉。黑短的頭髮參雜少許灰色,加上冰冷的灰藍色眼珠,宛如極北寒原。歲月的刻痕使他看起來比牆上的畫像更具威嚴,也令人體會到更加強烈的距離感。


  相比起來,旁邊的王子給人的印象簡直天差地遠。


  收回視線,我跟著人群往食物區移動,小心翼翼的隱身其中,不讓自己被其他人發現行跡。


  不管是代號紫艷妃的女人還是家裡那三個,都不能被她們看到。


  因為必須緊戒周遭而緊繃不已,我不敢在空曠處待太久,火速把盤子裝滿後便躲到角落用餐。當我的嘴裡正塞滿高檔美食時,兩位貴婦漫步經過我坐的地方,相互寒暄。


  「唉呀,伯納夫人,沒想到今天竟然能見到您。」


  「畢竟是如此巨大的盛會啊。」其中較高的那名婦人回答,搖著手中的扇子。「皇宮暌違十八年終於再次對外開放,今次有幸得到請帖,怎麼可能不來一趟呢?」


  「更何況,還是王子殿下的成年祭。」另外一位附和道。


  「是啊,我們家女兒為了這天到來,可是……」


  看著她們離開,我抓起盤中的高級餐包一口咬下。


  果然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打著王妃寶座的主意。作為國王膝下唯一的子嗣,王子……我記得是叫修爾,將來必定會繼承王位。只要能勾搭上,別說當上王后,哪怕只是一夜情,對整個家族的未來都會是極大助益。


  所以,那些年輕女孩穿的一個比一個還華麗,妝容和頭飾也是仔細到誇張的地步,不少人甚至連餐點都不吃了,只為了保持形象。


  想到這裡,我不禁憐憫的搖了搖頭。


  可悲啊,為了一個男人作賤自己成這副德行,還有尊嚴可言嗎?那個王子也是挺可憐,身邊女人每個都饞他的地位,又有幾個是真的在乎他這個人?


  又大概坐了半小時,第二輪的食物差不多被我清空的時候,大廳前頭的樂隊陸陸續續走進來了。他們依序來到舞池邊坐定,悠揚的樂聲逐漸從場邊散了開來。


  男性們一一牽起身邊姑娘的手,走向舞池中央。其餘的人也開始朝舞池靠去。


  窩在宴會廳最尾端的我,本來並不想主動把自己往人群裡攪和的。然而,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原地實在是太過顯眼,再加上紫艷妃那一晚說了關於王子的事,讓我實在是無法不去在意,同樣位於場地前端的王子。


  仔細掃視場內,確認需要警覺的對象均不在附近後,我動身前往舞池。


  「這、這位小姐,請問我能否與妳共舞一曲──」


  大概是因為缺少舞伴,這一路上,不停有人試圖接近我。第五位男子靠上來糾纏,還來不及說完,就被我以不耐煩的眼刀澆了一身冷水。


  沒看到旁邊還有一堆虎視眈眈的女人嗎?


  一定是神仙教父綁的髮型太過顯眼,想到那個男人才剛丟包外加威脅我,我又忍不住咬牙切齒。都是那傢伙害我必須一直被騷擾!


  幾番艱難終於來到舞池旁邊,我插入外圍的一群女生之間,總算將自己與飢渴的男性徹底隔絕開來。


  我努力讓自己不要太過突兀,但眼前的女人們早已視周遭的所有人為競爭對手。每個人都互相警戒著,而剛剛一路上被男生包圍的我,想當然也就成了重點關切對象。


  這些女生,雖然會兩三人聚在一起交談,但大多只是小聲寒暄幾句就結束。每個人看起來都帶著一絲戒備,打量周遭時,也小心觀察著台上的王子及國王二人,深怕錯過任何出頭的機會。


  暗潮洶湧啊。我在心中想,趁機近距離好好檢視了王子一番。


  和有著黑髮、灰藍色眼瞳的國王不同,那頭金色頭髮顯眼無比,外加一雙綠色眼睛,從顏色上就顯示了他們倆的相反個性。


  不只是外表長得一點也不像,就連給人的第一印象也是。如果說,國王是凍原上經年累月被風吹而充滿稜角的岩石,那麼,這個修爾王子,就是溫室裡面精心澆灌生長的一株漂亮灌木。


  被我打量的人此刻正代替父親,向各路貴賓致意。那些大人物笑著,嘴裡說著讚美的話,伸出手握住意氣風發的準王位繼承人。


  據傳聞,那副長相及髮色都是遺傳自過世多年的王后。


  打完招呼的王子跟著他們離開了大廳。此時突然感受到周遭增加的凝視,我收回目光,恰巧看見好幾個人心虛的從我身上轉走視線。


  「聽說修爾殿下不只擅長騎馬,還是劍術高手呢!」


  大概是知道被發現了,一名綁著華麗公主頭的少女湊過去對同伴說道,語氣高傲:「我相信,這麼優秀且瀟灑的王子殿下,身邊站著的同樣也會是雍容大度、足夠高貴的人。」


  我在內心暗自挑眉。就算沒有多少亮晶晶的裝飾,這件禮服的視覺效果,我自認還是足夠讓人挑不出毛病的。


  見我絲毫沒有被激怒,那位少女的臉色變得很是難看,掉頭而去。這時,一名穿著像管家的人站上了前台。眾人停止喧嘩。


  「請注意,稍後,王子殿下將選擇今晚和他跳第一支舞的人。」


  管家公布的消息令眾女孩倒吸一口氣。她們戰戰兢兢,再三檢查妝容後終於忐忑的步上前去。


  至於沒打算參與的我,當然是悄悄地離開隊伍,走到舞台旁側的角落。


  接下來就只是一連串的跳舞環節而已,差不多該來尋找紫艷妃的蹤跡了。身為外來者,她肯定是私下潛入,而不是走正常管道進來王宮,現在也不在這座宴會廳內。


  她說過要去圖書館找資料,那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吧?既然如此,我就得要找到圖書館所在的位置才行。


  我來到面前通往中央花園的側門,準備溜出去。


  按下把手,我推開門板,卻感覺到預料之外的輕盈手感。似乎另一邊也有人正在推著這扇門。


  猝不及防的,門扉敞開,我和方才觀察過的金髮統治階級眼對眼,神色愕然。


  「妳……」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他先是驚訝,接著目光轉到了我的臉,全身上下都打量過一番,態度又轉變成欣喜,好像對什麼很滿意似的。這讓我深感不妙。


  而很快的,我的預感就成真了。


  「咳嗯。」


  清了清喉嚨,他露出微笑彎腰欠身,用我這輩子所聽過最最最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語氣,向我伸出了他的手:


  「這位美麗的小姐啊,今夜,妳願意與我一同跳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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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6-24 22:2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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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10-13 15: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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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修爾







  我覺得這個人的腦子可能撞到了。


  用詭異的表情看著他,我緩緩後退,好讓這位在門口邀舞的奇葩王子殿下進來室內,不要堵住出口引起注意。


  「不好意思,我現在忙著去別的地方。」勉強擠出恭維的笑,我塘塞著,試圖從他的身邊繞過去。「那裡可是有一大群小姐在等著,您去那邊找舞伴吧。」


  我手伸向木門,卻在碰到前被他攔了下來。


  「不,我的舞伴必須是妳。」鄭重地強調,他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拉回面前。他頂著大大的笑容,一臉自信說道。「剛才的邂逅,已經讓我深深的為妳著迷了。」


  「……蛤?」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但是男人繼續說下去。


  「妳的烏黑秀髮好比最昂貴的絲綢,讓我心動不已;琥珀色的眸子閃閃發亮,使我忍不住沉醉其中。」他如癡如醉的說。


  不顧聽者的我內心已升起狠狠惡寒,他翠綠色的雙瞳瞪大,一邊激動的說著一邊朝我逼近,牽起我的右手湊往嘴邊,嘴裡仍然說著肉麻的話:「我的王妃只能是妳,從我第一眼看見妳的時候,命運就已經註定了。」


  噁男,他是噁男!


  眼看他就要親上手背,我趕緊將手抽走,一點也不想和這人有所接觸。


  「我要走了。」我抬眼瞥向面前這位腦子裡不曉得裝了什麼的王子,毫不客氣的說道。「請不要造成他人困擾,尊貴的王子殿下。」


  最後的七個字費了極大力氣從嘴巴裡擠出,我再次推開大門。


  「不!」


  突然拔高音量,王子大喊出聲,硬是讓我停止步伐。瞬間,感覺到了周圍一擁而上的關注目光,我渾身僵硬,回頭果然瞧見不遠處的少女們正驚駭的盯著我們兩人。


  糟糕了。


  王子還在自我陶醉,「我絕對不會就這樣讓妳離開,妳我的深刻羈絆打從相遇時就已經……唔唔唔!」


  我摀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一些惹人誤會的話。大庭廣眾之下對今晚的矚目焦點做出這種事情,我會被別人怎麼看待可想而知,但是現在根本管不了那麼多,我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試圖緩和場面。


  「不好意思,我們去去就回。」


  在眾人愣然的視線下,我把人拖出會場,閉上大門。


  是我前陣子造了什麼孽嗎?怎麼破事這麼多!抓著皇家成員奮力前進,我崩潰的心想。只是想要賺錢實現夢想錯了嗎,為什會到頭來惹了一堆怪胎糾纏?


  躲到遠處一棵受黑暗掩護的大樹底下,確認沒有隨從跟上來後,我無力扶額,深深感受到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災禍不僅不會單行,還會連帶打包一大票送給你。


  手下的金髮男子發出嗚嗚聲掙扎,月光下,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才放手鬆開箝制。


  「都是你,沒事搞出這什麼鬼!」


  我感覺精神耗弱。被他弄這一齣,估計等等我一走回宴會廳,就會被恨意滿滿的女性們撕成碎片。更別說再過一陣子,可能還會有一大票侍從出來尋找主人,把我當作綁架王室成員的恐怖份子。


  「是妳自己要私下把我帶出來的吧?」


  王子殿下不但完全不懂問題癥結,還反過來對我發出指責:「如果妳一開始就乖乖答應跳舞,不鬧彆扭的話,我們現在就已經在跳舞了。」


  這人根本聽不進人話吧,我額惻的青筋開始跳動。「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想要跳舞?」


  「為什麼不想要?」他一臉理所當然地反問。「沒有女人會會拒絕邀請,如果有,那就是她想要更多好處。」


  說完,他還自作瀟灑的撥了撥頭髮,壓低聲線:「說吧,妳想要什麼?如果是妳提的要求,我絕對不會拒絕妳。」


  ……好,統治階級的思考模式,不是我這種市井小民可以理解的。


  握緊的拳頭已經舉起,但一想到對方有權力把我抄家千百遍,便又被迫放下。雙手扶額望天,為了和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溝通,我的心是前所未有的疲憊。


  「你給我聽著,我是真的不想跟任何人跳舞,就算是跟你也一樣。」


  把手放在王子肩膀上,我用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聲明,做出發誓。「我以瓦蒂尼絲女神之名保證,我對你沒有任何企圖,違反的話願被逐出王國。這樣,你總該相信了吧?」


  大概是沒料到我會用上最高等的誓言,在這之前都還是半信半疑的他一頓,盯著我愣了半晌,終於失落的出聲回應。「……是喔。」


  「對,所以我現在要走了,不准再來煩我。」


  總算是順利解決一件麻煩事,我鬆了一口氣,放下雙手準備閃人。站在樹下,依舊意難平的王子不悅嘟囔,說什麼「那我的舞伴該怎麼辦」,被我聽得清清楚楚。


  「去找其他人啊,她們每個人都巴不得直接撲上來,怕什麼。」我擺擺手隨口敷衍,頭也不回的離開樹下。


  不過,走出去還沒三秒,我就因為想起自己原本的計畫而停下腳步,回過頭。


  「喂,我問你。」昏暗下,我望向修爾王子,問。「你……有弟弟嗎?」


  問句提出,上一秒還一臉不明所以的王子,瞬間變了臉色。


  「妳為什麼這樣問?」


  一反前態的敵意。急躁衝上來,他猛地抓住我的臂膀,大聲質問。「快點說,妳都知道些什麼!」


  所以,是真的有?


  無論是他的變臉還是反問,面對這轉折,我也不得不陷入錯愕。


  他貼得我很近,濕熱的氣息撲在我的臉上,屬於男性的手指指尖刺入手臂肉。心臟因驚訝跟威脅快速跳動,越過他身後看去,宮廷的窗戶呈現一道道亮塊,光芒射出,隨即被黑暗吞噬。


  剛才我們進出的大門敞開,兩道人影從中走了出來。


  「我開玩笑的……你冷靜一點。」窘迫的掙扎,我試圖安撫他。走出來的那兩人頭上戴著帽子,是士兵的服裝。


  「什麼叫做開玩笑?一般人會開這種玩笑嗎?」


  不肯放開我,他的樣子非常憤怒。兩位士兵正閒聊著走來,我暗叫不好。


  雙重危機搞得我思緒一片混亂。不但得馬上帶王子避開,還要想出藉口搪塞過去。不然乾脆丟下他自己躲起來?他會這麼輕易就放我走嗎?


  「喂,妳有沒有在聽我問話?我問妳到底知道……妳在看什麼?」


  收回目光假裝沒事也來不及了。察覺到不對勁,順著我的視線轉頭,修爾在見到人影時呼吸加速,隨即眼神一暗。


  「既然妳知道,我不可能就這樣子放妳走。」他用力箝住我的雙臂,將我往士兵的方向拉去。「那邊的衛兵!過來一下。」


  該死!現在該怎麼做才好?


  附近除了剛才藏身的大樹之外都是空曠的草地,就算跑回建築物裡也沒辦法甩掉他們。想要躲起來就只能跳到屋頂上,然而一切的前提,都是要先順利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


  偏偏,危機還不只這些。


  「莎蒂妳看,是漸層色的花,好酷!」


  手燈的光加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我最不想碰上的三人,現在,正從士兵的對向朝著這裡過來。這下子,是真的不妙了。


  「乖乖跟我回去吧。用妳那美麗的身姿與我跳一場最棒的舞。」


  以平淡但不容拒絕的口吻說道,修爾王子往舞廳邁開步伐。「我們能一起度過很棒的夜晚的。」


  連噁心的感覺都懶得出現了。


  瞥了一眼後頭便不得已跟上,我悄聲嘆氣,抬頭望向舞會大廳上方的月亮,準備乖乖就範,卻在這時看見了找尋許久的那個人。


  大廳屋簷的邊緣,一抹人影無聲無息地坐在屋瓦上,長髮飄逸,手裡拿著一顆圓球,靜靜地注視著我。


  我屏住呼吸。


  月光一如那晚灑在粉髮上微微發亮,就算因為背光看不見臉龐,我也確信我們的目光已經對上。


  她舉起了手中的圓球。


  儘管我懷疑那東西真的能達到我心中想的事情。不過,情況也沒有時間容我求證了。我小心地向她點點頭,行動吧。


  「啊,媽媽妳看,仙杜瑞拉在那裡。」


  弗列妲的話語成為開始的暗號。紫艷妃拋出圓球,球在落地的瞬間爆出大量煙霧,而我則趁機用掃腿放倒王子。


  「敵襲,是敵襲嗎!快保護王子殿下!」


  等到白煙散去,士兵及拉著後母奔來的弗列妲抵達,王子也從地上哆嗦爬起來的時候,現場早就已經沒了我的蹤影。


  「……咦?」


  「可惡,她去哪了!」王子氣惱跺地。


  屋頂上,蹲在紫艷妃旁邊大口喘氣,即便是我,體驗完這一連串的驚險操作,也忍不住渾身顫慄,心臟快要從胸口跳脫而出。


  這麼驚險的場面,這一生大概也沒有幾次了吧。脫力的,我仰頭向後一倒,望著夜空緩緩咧開笑容。


  真是,太刺激了。


  



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6-24 22: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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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10-19 16:0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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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修芙娜伊
   





  「奇怪,剛剛明明還在這裡的……」


  「妳看錯了吧?仙杜瑞拉沒有和我們一起來,怎麼可能會在這裡?更何況還是王子殿下的身邊。」後母的聲音從地上傳來。「王子殿下,不好意思打擾了。來,我們走吧。」


  靜靜傾聽下方對話,紫艷妃蹲在屋簷,收起供我攀爬的繩子,腳邊還擺著兩本書。因為宴會廳樓層挑高,沒有特別抬頭觀察很難注意到上面的動靜,要不是我心血來潮,還真的不會發現屋頂上有這麼一個人。


  我坐起身望向女子。


  結果,還是被她搶先一步主動找上門了。


  目送後母、衛兵、王子三方人馬各自離去,確認周遭沒有其他威脅後,我和紫艷妃互看一眼,雙雙站了起來。


  「走吧。」抱起書本,她對我說。我忐忑的點了點頭,跟上她的步伐往建築物末端走去。


  雖然不知道要去哪裡,不過顯然是打算直接從上面通過。躍下宴會廳,降落至相連的建築物屋頂,我踩了踩鞋跟,讚嘆這玻璃鞋竟堅固至這等程度。


  眼前的屋瓦一路向前延伸,在月色下形成一條傾斜的紅色大道。她邁開腳步,而我則跟著照做。


  走在她的後頭,回想起方才情景的我,不禁打破沉默。這回變成有求於人的角色,我試著好聲好氣的和她相處,但一想到那天晚上的對話,我還是忍不住扳起了臉孔。


  「喂,我問妳,剛剛的煙霧是怎麼弄出來的?」


  「這個。」


  繼續走著,她將姿勢改成單手抱書,從衣服口袋掏出一顆一模一樣的球。「裡面放乾冰,破掉就會跑出來。」


  「……冰塊什麼時候有分乾濕了?」


  「不是冰塊……好像是結凍的空氣,我也不是很清楚。」她說,回過頭來瞥了我一眼,神色平和。「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幫忙問。」


  「不,不用了。」


  隨即又是一片靜默。她明顯不是喜歡和人話家常的類型,也不在乎空氣尷尬與否,只有在需要她說話的時候,她才會開口講話。


  不過我也不是喜歡嘰嘰喳喳的人就是。


  雖說很可能不是走正規路線進來的,但她也穿上了正式的服裝。純白的紗裙層層堆疊,成了她那頭粉髮的最佳襯托。


  上半身的緞面布料泛著亮光,加上白紗和綁成公主頭的粉髮,全部總合起來,讓在夜色中漫步的她,彷彿是會發出微光的奇幻生物。


  簡直像是從故事書中走出來一般。


  偏偏這樣的一個人,卻會毫不猶豫的砍斷另一個人的雙腿。


  「到了。」她的聲音喚回微微出神的我,我抬起眼,她停在屋簷轉角,平靜的望過來。「接下來,要回到地面……妳的答案呢?」


  我的……答案。


  如果不考慮心理上的不快和掙扎的話,答案早就決定好了,在為了目標努力存錢的現在,我沒有必要跟錢過不去。


  站著沒有移動,我回望她的凝視,組織語言與之交鋒:


  「在我給出答覆之前,」我加硬語氣。「你們是誰?從哪裡來,目的是什麼?我要妳把知道的通通說出來,之後我才會回答。」


  聽見我的要求,紫艷妃的嘴角淺淺上揚,並沒有露出反感的樣子。


  「我們……是北方來的傭兵團『三稜鏡』。」


  輕聲開口道,她緩緩躬身,接著,從胸口掏出了項鍊上的墜飾。「我的名字,是修芙娜伊,在組織代表紫色,代號『紫艷妃』。」


  月光下,淡紫色的玻璃三角柱擺動,閃爍著剔透光芒。


  「雖然是傭兵團,但是我們的目的不是賺錢。」小心翼翼收起墜飾,重新望向我的修芙娜伊接著說。「接任務是為了旅費,我們,只是想要到處旅行……另外,因為一些原因,我們對這個國家很感興趣。」


  「等一下。」


  到這裡,我不禁插嘴問話。「你們為什麼會知道『二王子』的存在?」


  明明連本國人民都被蒙在鼓裡,一個外面來的「旅遊團」卻知曉得一清二楚?我心想可以從她這獲得真相,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露出比我還疑惑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來的地方,他們……」講到這裡,她頓了一下。「他們,都知道南方的瓦蒂尼亞有兩位王子。我以為你們也是。」


  做了這麼多設想,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種回答。


  嘴巴微張,努力半天也擠不出一個字,我試圖理出頭緒,卻怎麼樣都想不出個所以然。


  難道是只有我們本國人民被徹底欺騙嗎?但這樣也太奇怪了!


  不管如何都得不出結論,我最終只得停止鑽牛角尖,回過頭思索修芙娜伊公開的其他資訊,尋找當中可能的漏洞。


  「三稜鏡」、旅行,聽起來沒什麼大問題。北方的山區的確是有許多小國家分布在上,而且全都很封閉,雖然有可能是偽造的,但也只能先這樣了。


  再度抬起頭來,對上她的視線,我做出最後確認:「所以,你們只會在王都待一陣子,之後就繼續旅行?」


  「是。」修芙娜伊點頭。「最快一周,不會超過一個月。」


  王子的成年宴會總共舉辦三場,各自相隔一周,總共也不到一個月。


  「然後,我只需要在這段時間協助你們。」順著她的話說下去,我又問。「為什麼要特地請外人幫忙?」


  「因為人手不足。組織裡面,有人受傷無法行動。」


  「──所以,你們,會接別人委託的殺人任務?」


  空氣忽然凝結,我沉著臉注視她,而她也安靜地回望我。


  「會。」她緩緩張口,聲音沒入夏天清冷的夜,不帶起伏。「不過,接下之前,我們也有自己的準則,不會全部接受。」


  「是嗎。」看著她幾乎沒有波動的臉龐,心中大致有了個底。我丟出最後一道問題:「委託的錢怎麼分配?」


  「按人數平分。」


  平靜回答,紫色的眼眸清澈純粹,半輪月亮倒映其上,宛如潭中倒影。「一項任務,二至三人一組,所以是對半或三分之一。」


  夜晚的皇宮屋頂,一陣風吹過。我望著手抱書本的她,任憑涼意撥過我們兩人的裙襬,回到夜空。


  「成交。」


  看見我伸出的手,她笑了。


  「成交。」


  兩手交握,我抽回右手的時候,手心上多了兩樣東西;同樣是三角柱形狀,只不過是透明的玻璃項鍊,以及一把鑰匙。


  「需要聯絡我們,就到市區的眼鏡行,給他們看項鍊。鑰匙,是圖書室的,就在下面那裡。」她手指給我看。「穿過走廊就到了。」


  「那還等什麼?我們走吧。」


  從屋頂回到地面,宮廷室內的走道上,我和修芙娜伊兩人並肩前行。不遠處的前方是長廊中點,兩側各放了一尊藝術品,還有底下做為承座的高腳几。


  到底還是不習慣穿高跟的鞋子,玻璃鞋扣地的聲音在狹長空間內迴響,讓平時已經習慣放輕腳步的我渾身不對勁。而且,旁邊這個人的步伐還很安靜,這讓我更加不安了。


  「對了。」回到地面後,由我率先開啟話題。「我叫做仙杜瑞拉。」


  「嗯。」


  她點了點頭,看起來毫不意外,早就已經知道了。


  我們又推進了一段距離。這一回,沒有直接將話題冷凍,先是沉思了幾秒,想起事情的她很轉頭看向我。


  「明天下午三點,到我前面說的──」


  還沒說完,後方出現的聲響止住了她的話。


  這個跺地聲,是衛兵!互看一眼,我們不約而同擺出警戒的樣子。然而此時身處的是無處藏身的長廊,她的身上還帶了兩本又厚又重的書,腳步聲已經來到轉角,我們沒得選擇。


  至少不能被抓到偷拿書籍。


  勢態急迫,情急之下,修芙娜伊只能先搶著把書藏到前面藝術品的桌腳旁。等到兩名士兵越過轉角,她已經回到我身邊。


  「妳們是什麼人!這裡禁止進入,給我看妳們的許可證!」


  修芙娜伊沉下臉色蓄勢待發,顯然認為我們一人解決一個不是問題。


  不行,千萬不行,要是真的那樣幹事情就麻煩了,想到她的為人,我不得不緊張起來。為了不讓她有機會亂來,我搶先一步上前,從裙子暗袋掏出我進來時用的邀請函。


  「不好意思,我們是參加舞會的人。」我遞出卡片,腦袋高速運轉:「我們……我們在找廁所,結果不小心迷路了。」


  總之,絕對不可以讓修芙娜伊鬧出人命,尤其是無辜的人。


  雙目半瞇,他們顯然有些存疑。


  「那妳呢?」另外一位士兵指向修芙娜伊。「妳的許可證呢?」


  「那個,我們是一起的。」


  「……是嗎。」


  打開摺頁檢查又檢查,儘管還是半信半疑,但在找不到破綻的情況下,他們也只能放行。


  「女生廁所在走廊底右邊,好了趕快回去,這裡就算是成年宴會期間也不開放,之後不准再進來。」他還回邀請函。「快去!」


  「是!」


  鄭重擺出軍禮,我目送他們到轉角離開,這才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真是驚險。」我摸著胸口說,萬分慶幸神仙教父有在禮服設計口袋,不然事情就麻煩了。也幸好那兩個衛兵沒有緊迫盯人,應該是有別的任務才這麼快就放我們離開。


  然而,沒有跟著如釋重負,修芙娜伊微微歪頭提問:「我……以為,妳的身分不是貴族?」


  「嗯?我不是啊。」疑惑的回望她,我說。


  我並不覺得有何問題,但,她的回應卻不是如此。


  「可是,我記得,只有貴族家,才會收到舞會邀請。」
  

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6-24 23:1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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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11-2 17:5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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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二王子




  她的話讓我愣在原地。

  多幕畫面從我腦中跑過去。高級馬車、大小姐、選妃,後母沒有用我手上的邀請函進來,為了參加晚宴,她特地找了某個關係不錯的貴族客戶,請他帶上她們。

  她知道,我們家其實有收到信嗎?

  一股戰慄從我脊背竄上,我打開柬帖,上面的燙金字明確的標上了我們家的姓氏,一字不差。

  為什麼我們有資格被邀請?

  「你們家族,會不會有人有特殊身分?富商,或是軍官。」修芙娜伊向我提出可能性,但通通被我搖頭否決掉。

  後母的經商事業是做得還不錯,可是要說勢力龐大就不可能了,不然她幹嘛還要特地麻煩別人?至於那個男人……我忍不住發出冷笑,怎麼可能。

  「不要管這個了,我們不是要去圖書室?快走。」我催促陷入沉思的修芙娜伊,回頭確認沒有人出現。

  也知道不能再繼續耗在這裡,她微微頷首,領著我來到走道盡頭。

  「那,我離開了。」厚重的木門前,修芙娜伊對我說,沒有拿書的手提起裙襬,雙腿屈膝。「明日三點,眼鏡行,期待見到妳。」

  「嗯。」

  只發出音節回答,拿出略為生鏽的鑰匙,我在她的注視下將之插進鑰匙孔,轉動。木門在我按下把手同時應聲開啟,發出「吚──呀──」的聲音。隨著兩片木板逐漸敞開,昏暗之中,一排排的書架映入我的眼簾。

  陳年紙張的氣味撲鼻而來,不知道是令人懷念,還是叫人反感。

  抓著門板出神了幾秒,回過頭來,原本在我旁邊的人已經踏上歸途了。遠處又一次傳來跺步聲,我趕緊進入圖書室,推上木門重新上鎖。

  我轉過身,眼前的空間意外的乾淨且整齊。

  除了被貼上米白色壁紙的牆面,房間裡所有的木頭都保留了最原始的顏色,包括左邊靠窗的桌椅,以及書櫃。牆上的燈散發光芒,為了盡可能的多收納書籍,巨大的書櫃向上延伸,比人高出一大截。

  地面鋪有雖然薄但質地細緻的地毯,很有效的消去了行走的聲音。

  要是不好好運用這裡的資料的話,就太浪費我冒險答應的交易了。

  沒有忘記除了賺錢以外選擇合作的另一個原因,我邁開步伐,穿過層層書架,從最底端開始找起想要的書。

  我需要找到可以幫我突破修練瓶頸的自學工具,就如同我之前一直使用的方法。如果是皇家書庫,應該會有外面找不到的秘笈吧。

  我要變強。強到無論去哪裡都可以保護自己,強到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能安然解決。然後,離開這裡。

  最後一排書櫃已經來到我的面前,沿路都沒有看見別人。我站在高大的木頭櫃子前,探頭望向第一列書,開始檢查。

  第一櫃是王室和外戚貴族的族譜,第二櫃是宮中傭僕及常駐衛兵的名單和資料。一層層仔細的掃視、爬上層架又蹲低身子,一路操勞下來,才檢查完第一面書牆,我就已經快不行了。

  可惡,這樣得要找到幾年幾月?

  我瞄向角落的時鐘,十點三十五。不想點辦法的話絕對會來不及。

  正當我面朝著書本低頭懊惱,後方傳來一陣細微聲響,讓我重新提起戒備。但,沒有直接轉過去,我豎起耳朵警戒,等候腳步聲接近。

  然後,那人在我身後停了下來。

  「需要幫忙嗎?」

  我翻過身,一眼就認出那張才剛被我甩掉的臉。

  「怎麼又是你?」發出嫌惡的聲音,我皺眉向後靠住書架。「我已經說過我沒有興趣跳舞,你想知道的事情,我自己也搞不懂──」

  「等等。」豎起手掌,「王子」出聲制止了我。「妳誤會了,我不是妳想的那個人。」

  他的話讓我猛然一頓。

  疑惑的抬起頭,我重新打量眼前的男人,不論長相和服裝都和那位王子一模一樣,然而說話語氣跟態度卻有著天壤之別。

  真的不是同一人?如果不是偽裝,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你……就是二王子?」小心翼翼的開口,我盯著那雙翠綠的眸子,提出疑問。

  「我是。」他微笑說。

  竟然不是我原本猜測的私生子,同樣也是皇后生的兒子,而且,還是雙胞胎。但是這樣的話,為什麼要刻意向國民隱瞞這件事?情況經徹底超出我能推理的範圍。

  「妳就是修芙娜伊小姐所說的協助者吧,請多指教,請問妳的名字是?」他彬彬有禮的詢問,溫和的語氣,讓我心中最後一點他是大王子假扮的猜想也瞬間消失殆盡。

  太好了,總算有個像樣一點的皇室成員,國家的未來有救了。

  「我叫仙杜瑞拉。」伸出手給予該有的禮儀,我說。「那你呢?」

  「我叫做艾修爾。」雙脣翹起好看的弧度,他微笑回答,而我則在聽見後微微瞪大了眼睛。

  大王子的名字是修爾。修爾、艾修爾,明明只差一個字,卻鑄造了如此不同。

  「為什麼整個王國都不曉得你的存在?」我提出這幾天最令我感到不解的問題。

  「原因有很多,不過,那些其實也不是什麼至關重要的點。」

  依舊掛著捉摸不著的笑,他收斂目光,抓起額邊的金色髮絲輕輕摩娑,說。「最主要……大概是因為,這個國家,不需要第二位繼承人吧。」

  只是平淡的直敘,然而裡頭似乎帶著無奈的嘲諷。本來想說點什麼緩和氣氛,可是艾修爾主動接過了主導權,將話題轉到了正事上。「剛才看妳很努力檢查,妳想要找哪種書本?這裡的書籍大部分我都看過,或許能幫上妳的忙。」

  「我在找有關魔武之力修練方法的書。」

  我從善如流回覆道。有人幫忙自然是再好不過。

  「魔武修練的書嗎……」他低頭思考。「魔武之力剛好是我沒有碰的領域,沒辦法直接告訴妳有哪些書目。不過,我知道類別的位置,可以直接帶妳去找。」

  「這樣已經很夠了。」我說。「麻煩你。」

  「不會。」

  語畢,他領著我往目的地前去,路上,我瞧著他的背影,內心百感交集。

  這麼大的圖書室,都還能幾乎把藏書看完,這個人,獨自待在書房的時間肯定比我要多更多。想到這裡,面前的人又因為共鳴的關係,在我心裡添了不少親切感。這大概是某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吧。

  要是另外一位王子也這麼好相處就好了。

  「就是這裡。」他說,我跟著停下腳步。「這一排書櫃放的書主題都是魔武修練,妳需要的只有可能在這裡找到了。」

  「謝了。」表達感謝,我立即蹲下身子開始搜尋。

  整排書目測有二十本,為了不錯過任何可能的線索,我一本一本的把書抽出來翻閱。安靜地看著我動作,艾修爾站在一旁,沒有打擾。

  「我問你,你覺得待在這裡好嗎?」

  大約檢查到第十本的時候,我低頭翻書,心血來潮的出聲提問。沒有立即回答,他依舊站在原地,任憑書頁翻動的聲音劃過空氣。

  「這裡,是專門為我打造的監獄。」

  他的話語從我身後傳來,沒有悲憤,就只是單純地闡述事實。我繼續接著發問:「那,你想要離開嗎?」

  「如果辦得到的話。」他說,看著我又抽出下一本書,笑了笑。「不過,這並不是我能夠主宰的事情。」

  對話就此結束。漫長的靜默延續,直到我打開最後一本書,發現依舊不是我要找的。這裡的書就只有簡易防身術、名詞檢索和簡易生活應用而已。

  沒有,什麼都沒有。耗費了這麼多力氣和時間,結果仍是一無所獲,想到這裡,失望的情緒一擁而上。

  除了失落,更多的是喪失方向的迷茫。

  「有找到嗎?」艾修爾關心的問,而我只能搖頭。

  坐在地上,我重新整理被我拿出來放置一旁的書堆,分段堆疊好,捧起來準備將它們通通塞回去。我彎腰向書櫃深處探手,就在這時,發現到櫃子的深處,還有一本小冊子靜靜地倒在木頭隔板上。

  把它拿了出來,我沉默端詳。熟悉的封皮樣式讓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是寫給初學者用的修練口訣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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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一樣的話,三次元忙到飛起來,剩下的力氣只夠更新大本營方格子了,其他地方都會變成有空才發文(癱

想要看後續章節的話請走,每周六晚上更新,目前已發至十七章

還有我的噗浪也歡迎追蹤!



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7-2 18:1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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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11-21 16: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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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發現、歸途與沉默





  望著手中的教學用書,過去記憶湧現,我撫過已然泛黃的封皮,將之翻了開來。


  「魔武之力,是這片大陸上,所有物種一出生便具備的肉體能量。」


  一打開,熟悉的字句隨即迎面而來,彷彿回到了最初待的道館裏頭。


  「自然情況下的混和態沒有任何作用,然而,人類等智慧種族經長久研究後,開發出運用方法。利用修練分化體內力流,輸出純粹的魔力或武力,化為自身力量……魔武之力在肉體內的總量、比例隨種族與個體差異有所不同,人類一般在尚未修練前,魔武比例各佔一半。」


  和小時候的課本一模一樣。


  那時候使用的這本書,在我離開道館自學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


  我又往後翻了幾頁。魔武之力簡介、修練者分類及特殊體質,基本知識完接著換基礎修練,調息純化法、力流輸出,最後是進階應用:刻劃陣法、相關科技補充。每種都只有簡單列出重點觀念,為了方便還附了口訣幫助記誦。


  當初馬上就掌握訣竅的我,早就已經把這些忘光了。


  鬼使神差的,我翻到了調息純化法那一頁,讀起第一段內容。


  「想要分流、純化體內的魔武之力,最入門的方法,便是透過調節氣息製造循環,再從循環的混和力流中,分離出魔或武其中一支使用……」


  「怎麼了,有新發現嗎?」疑惑的艾修爾靠了過來,但我沒有理會。


  都是些最基本的教學。不斷瀏覽,我跳過接下來一大段的調息步驟指引,正要因為沒有新奇的知識而闔上書本時,整頁的最後一行字吸引了我的注意。


  「……調整呼吸頻率的目的是製造節奏,為了和『韻律』建立連結。」


  每個初學者都看過這段文字,然而只有在精通這些之後,才會發現它所點出的暗示。只是到了那個時候,所有人早已經忘了當初課本的內容,連我也不例外。


  「韻律」。全然陌生的名詞在腦中迴盪,那是什麼?


  「這本書借我帶回去研究一下。」


  我提出要求,而他也很爽快的答應。將書關上,我再次抬頭確認時間。


  已經十一點半了。


  「我該走了。」時間所剩不多,我抓著書快步趕到圖書室門口。右手伸往把手,直到這時,我才猛然發覺,自己並沒有辦法在衛兵的檢查下,拿著王宮的書本走出這裡。


  落在後頭的艾修爾追了上來,呼吸因為快步行走有些急促。


  「帶著書沒辦法從大門離開吧?請跟我來。」


  重整完呼吸,他領著我來到房間另一處的角落。「我帶你走地下道,可以直接越過入口的檢查哨到外面。」


  在我瞠目結舌下,他掀開牆上壁紙的一角,一扇邊緣被金屬包覆的厚重木門出現在我眼前。他拉開木門,揭開後頭一片漆黑的狹長空間。


  「小心腳步。」他柔聲提醒,隨即便拿起洞口地上的提燈向內走,而我也跟了上去。


  一開始是地面上的暗道,按照兩側的觸感來看,應該是兩面牆壁之間的空隙。很快的,通往地下的階梯出現了,我在他的帶領下來到地底,開始左彎右拐地在王宮底下移動。


  不知道門路的入侵者絕對會被困死在這裡。到了第八個岔路,我已經放棄記憶路線了,只管腦袋放空跟著前面的人前進。


  大概走了十五分鐘,地道重新變成上坡,艾修爾停在階梯盡頭的木板前,向上一推,混著草味的新鮮空氣灌了進來。


  他比出手勢示意我保持安靜,小心張望後才爬上地面。


  隨後上去的我很快便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


  這裡是將王宮包圍住的樹林中央。儘管圍牆和檢查哨已經在我們背後好一段距離,但是前面仍有一處站崗,看起來像是臨時設立的。


  艾修爾用手勢告訴我可以從後面繞過去,我點頭回應。見我沒有問題,他安靜地回到地道,關上門板。入口很快便和夜晚的草地合為一體,我掉頭離開。


  避開衛兵循著道路走,很快便找到停在空地的馬車。


  「歡迎回來,玩的還開心嗎?」


  神仙教父率先打開車門,目光在我身上不斷掃視,看得我渾身不舒服。我低頭檢查禮服,既沒亂掉也沒破損,借來的書也好好地拿在手上。


  「沒事,妳進來吧。」或許是發現自己的失禮,他趕緊後退,讓我進去。


  馬車掉頭踏上歸途。駛出樹林的時候,遠方鐘聲恰好傳來,十二下。第十二下響完,玻璃鞋發出亮光,將我整個人給包住。


  原本優雅高貴的禮服變成了破爛不堪的褪色洋裝。我感受了一下,整件衣服現在都發散著若有似無的魔力,顯示出是和南瓜馬車同一套手法。


  「這樣到底有什麼意義?」我感到莫名其妙,而神仙教父一臉自滿地看著我。


  「我討厭不守時的人。」他雙手抱胸,用力撇頭。「只要讓禮服在十二點整變成破破爛爛的睡衣,妳就不得不準時出現了,很天才吧?放心,下一次連鞋子一起穿上的時候,魔法就會解除了。」


  雖然很不爽,但看在這有助於我隱瞞身分的份上,也只能吞下這口氣。被公然撞見和王子過分親密,估計明天一早就會有人瘋狂尋找我的下落了。


  馬匹奔馳駛出樹林,回到平坦曠野的道路上,月亮高掛於天,忽明忽暗。夜風下,牧草隨氣流晃動,發出久久不能止息的沙沙聲。


  很快的,就回到了熟悉的街道。


  抓著課本,我少見的感到一絲睏意。這個事件過多的夜晚,不管是各式突發危機,還是到處上竄下逃的跑來跑去,都比平常那些三兩下就解決的賽事要來得驚險跟累人。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一想到不久前的脫逃,我就不禁心跳加速。這種冒險、探索的感覺,莫名地……有吸引力。


  有個聲音,在喊著「更多」。


  ──神仙教父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小姑娘。」他說,指向窗外。「要避開嗎?」


  目的地的屋子門口,一輛馬車停靠在路邊,旁邊站著三個人影,正感激地向車內人物道謝。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這一次卻不是興奮。


  「繞過去。」我說,抓著書本的手指越發收緊。「從另外一條路繞到房子側面,不要被那台車發現。」


  神仙教父照著做了。馬車轉入另一條街,放慢速度,最後停在屋子附近的街口。我急忙下車。


  「記得,妳還欠我一次跑腿。」窗邊的男人說,掏出小法杖向我揮了揮。「到時候我會主動來找妳,再會了。」


  馬蹄再次踩起步伐,消失在轉角之後。沒有浪費時間,我飛速往房子奔去,在看見客廳燈亮的時候一舉攀上樹頭。


  憑藉屋旁樹木,我跳上了屋簷,小心翼翼不發出過大聲響。


  「媽媽,我就說我沒看錯!妳看,仙杜瑞拉不在家。」


  弗列妲的說話聲從牆壁的對面傳出。不敢輕舉妄動,我安靜的聽著,後母走到窗邊推開玻璃,只要探出頭便能發現躲在外頭的我。


  「她不是平時就經常不在嗎?她已經說過不想參加舞會,今天也一定是去了別的地方。」後母說道,聲音柔和。「乖,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閉上眼睛,我要關燈了。」


  「媽媽晚安。」


  「晚安。」


  燈火熄滅,確認房間內已經沒有動靜之後,我悄聲離開,沿著之前摸索出來的路線爬上二樓屋簷,來到自己閣樓房間的窗台旁。


  幸好今天也預先做了準備。


  正打開窗戶,想要溜回去,一陣腳步聲卻阻止了我。我縮回身體,不輕也不重的腳步聲自樓梯間一路往上,最後,停在了房間門口。


  「……仙杜瑞拉?」


  我沒有出聲。


  黑暗中,只有沉默籠罩。隔在我和她之間的,是一片漆黑的空間,以及緊閉的房門。


  細微的摩擦聲傳來。她將手撫上門板,似乎想做出什麼,卻又遲疑地停下。


  「晚安。」


  步伐聲逐漸遠去。


  被雲朵籠罩的黑夜下,我獨自站著,身邊,是無邊無際的墨黑夜色,以及那份籠罩整個空間,一屋子的滿室沉默。



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7-2 20:3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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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12-2 17:2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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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三稜鏡






  舞會完的隔天下午,我準時來到市區的眼鏡行前。

  繁忙的商業街人來人往,唯獨眼鏡行空無一人,門上吊牌寫著「暫停營業」。毫不避諱地推開門,我走進店面,掏出胸前的玻璃柱向店員示意。

  「『灰姑娘』小姐嗎?請往這邊。」店員說完便轉入櫃台後的門。我緊跟在後,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一條狹長的走廊上。

  看著乾淨光潔的石製走道,各種曾經在冒險故事讀到的場景浮現於腦中,讓我不禁期待起會面。店員和我最終停在了一扇木門前。

  門後面會是什麼樣子?

  有些興奮又有些忐忑,我握住門把,等到店員已經遠去,這才極其緩慢地打開木門,向前一推。

  裡頭的光爭先恐後地洩了出來。

  「亞薩克斯這個傢伙慢死了,這次又是哪個委託人討價還價?我看以後乾脆直接就……啊,終於來了,我說你──」

  不耐煩的抱怨在撞見我開門之後停了下來。「──妳誰啊?」

  我停下腳步。「……蛤?」

  什麼妳誰,不就是你們雇我來幫忙的?

  我環顧整個空間。沒有神奇的高科技、沒有神秘的斗篷組員,只有一張樸素到不行的大桌子。木桌周圍,椅子胡亂擺放,上面各自坐了幾個五顏六色的人。

  黃色頭髮的翹腳靠牆,另一個橙色髮的男子上身攤平趴在桌上。至於剛才說話的人,則是一屁股坐在木桌桌角,雙手環臂,稚嫩的臉看起來對我有不少意見。

  看見他的髮色,我暗自吃驚。

  「她是我找來的。」

  從椅子上站起,修芙娜伊率先走上前,領著我來到房間中央的木桌前。「她,會在『藍色』受傷的期間,幫忙任務。」

  「就算那傢伙不在,我們也沒必要讓一個外人瓜分我們的錢吧?」依舊是抱著胸,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的少年毫不客氣說道,雙腿懸空在半空中晃來晃去。「而且,你怎麼確定她不是反過來拖後腿的?」

  聽見這番話,我挑起眉毛。修芙娜伊掃視桌面,挑了一張白紙遞給我。

  「拖後腿有什麼關係嘛,她可是大美人。」依舊趴在桌上,橙髮男子喃喃自語,盯著我的一雙眼睛閃閃發光。「好,我的機會來了!」

  基於昨晚的經驗,我深知他想要做什麼,而且修芙娜伊也知情,事先替我做了準備。雙指夾住她遞來的紙片,已經極度厭煩搭訕的我朝他伸直手臂。不出我預料,一說完話,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湊到我面前:

  「小姐,請務必、務必務必務必,讓我帶妳參觀我的發明──」

  還來不及說完,豎在他眼前的白紙已經碎成大小相同的十六片,緩緩飄落。

  「我、我還是等下次好了。」橙髮男性坐回原位,瑟瑟發抖。

  少年吹了一聲口哨。

  「我還以為你已經學過教訓了。」於後頭悠悠開口,背靠著牆面的黃髮男子雙手圈臂,淡淡說道。「上一次不是才搞錯,把了一個男的?」

  「啊啊啊啊啊!好不容易才忘掉那件事,不要再提醒我!」脫力癱在桌上,橙髮男雙手抱頭大叫。

  「好吧,看來妳還算有點能耐。」說著便從桌上跳下,尚嫌年幼的少年朝我走近,語氣中輕蔑之意明顯降低。這讓我放心了不少。

  來到我面前,伸出右手,他露出燦爛的笑:「請多指教,嗯……『臨時工』?」

  好,當我沒說。

  「彼此彼此,『小男孩』。」擠出變形的笑,我回握住他的手,並且暗中使勁,好讓他可以感受到一點「教訓」。

  在我的握力之下,少年的表情微微扭曲,但被笑容掩飾掉。雖然還是不怎麼痛快,可我也不是非得和小屁孩計較不可,只有用力握一下就鬆開了。

  而且,從他的髮色看來……

  「你是『無魔者』?」我脫口而出。聞言,有著一頭純白短髮的少年沉下眼色,由下而上冷眼看著我。

  「是又怎麼樣?」他說,一身敵意毫不掩飾地散發。

  察覺到我們兩人間的緊張氣氛,其餘三人拋來目光,無形中又增加壓力。我的處境頓時變得十分尷尬。

  萬幸的是,門外傳來的手把轉動聲化解了這場危機。

  「抱歉,我來晚了。」一道人影開門走進來,匆匆踏入會議室。見到來人,原本充斥在男孩周遭的尖刺氣息頓時消散,他瞥了我一眼,不再追究。

  「真慢啊,團長。」白髮少年說。

  來的人是一名年紀目測二十出頭,身材高挑的青年。和在場的四人不同,他穿著正式的服裝,一頭酒紅色長髮以低馬尾紮好,給人成熟卻又十分清秀的感覺。

  手上抓著斗篷,湛藍色的眼先是掃過整個房間,最後定焦在我身上。

  「妳是仙杜瑞拉沒錯吧?歡迎來到『三稜鏡』。」他說。「感謝妳願意協助我們。」

  我依照禮儀和他握手,態度隨和。「小事情。」

  這個組織的領導者,意外地很年輕。

  舉起手上的委託單,青年向眾人說。「那,我就來分配任務了。」

  白髮少年抱臂站定,修芙娜伊則是上前接過斗篷。至於後方的另外兩人,兩人雖然沒有起身,但坐姿明顯端正了些,不再是原先隨便的模樣。

  「德斯萊、納特,你們負責這兩件委託。」

  「收到。」

  接過委託單,黃髮男子瀏覽說明,態度既不興奮,也沒有感到不耐煩。閱覽完畢,他將單子收進口袋,指示同伴:

  「是急件,走了。」

  「喔!」

  跟著同伴起立,很快地,一黃一橘的兩人便離開這間會議室。只剩下我、修芙娜伊和十二歲小男孩了。

  青年將單子交給修芙娜伊:「至於這一件委託,我決定讓你們三人一起完成。」

  「好。」點點頭,修芙娜伊出乎意料的對命令無比順從。而少年儘管看似對決策挺不滿,卻也沒有拒絕,並且疑惑也馬上由對方主動解釋了清楚。

  「讓你們三人執行是因為這件案子比較棘手,不是一般的委託,需要多一點人手。另外,有當地人協助會比較方便。」青年望向我說。「妳跟修芙已經有合作過了,再加上比特輔助,我認為會是最適當的組合。」

  「我只希望她不要變成純粹的累贅。」故作誇張的嘆氣,少年聳肩。「嘛,我個人是不會介意啦。」

  我感覺到額頭的青筋在跳動。

  「仙杜瑞拉很強,沒問題。」旁邊的修芙娜伊非常單純地反駁,讓我不知道該覺得感動還是好笑。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盯著修芙娜伊手上的紙張,我按住內心急躁,開口詢問:「那……我們是要執行什麼任務?」

  四人的焦點都回到了那張委託單上。

  拿起單子,修芙娜伊緩緩唸出標題,難得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為難。「我……沒想到會是這種事情。」

  任務是,瓦解潛伏於王都的邪教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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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1-12-2 17:3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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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任務






  上午六點,是大運河港口的早市最熱鬧的時間。

  連夜運送過來的新鮮漁獲及農產品,在工人的搬運下,一箱箱被放上馬車送往各地。商人沿街吆喝,當中參雜了送報員及牛奶工四處奔走的身影。

  婦女和攤商的討價還價聲、巡邏兵的踏步聲,潮濕木頭味道和清晨的涼風,通通組合在一起就是早晨市場的模樣──一切都很好,不會令人討厭,只要不是在這個時間點的話。

  踱步於人群之間,我奮力前進,內心是第三次抱怨這泯滅人性的任務。

  什麼叫「當地人就是要負責打探情報」?我看起來像是情報販子嗎?

  先不說我家沒人對神明感興趣,從我有記憶開始就從沒參加過祭禮,這個莫名其妙的什麼「真主會」,說不定根本就微不足道,聽都沒聽過。蒸煮會,我還烤炸會!

  在我這麼想的同時,位置已經來到港邊獨有的小吃攤販區,各式料理的香味四溢,吸引眾多船工人掏出錢包。

  ……可惡,我要馬上結束工作!

  不耐環視周遭,恰好瞧見前方聚集了幾名小混混,趁憲兵不在勒索攤商。我隨即向著他們扯開嗓子:「喂,那裡的小子!對,就是你們三個,還不給我過來……」

  然後想起自己有求於人。「……呃不對,方便的話,麻煩過來一下?」

  說完,趕緊彌補性的掛出微笑。

  「……是、是那個暴力大姊!快逃啊!」

  什麼大姊,老娘才十八!

  大概是以前被我教訓過的小毛頭吧,望著那三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我聳聳肩,也不繼續追擊了,轉而看向旁邊一臉感激的攤販老闆們。

  「小美女,真的是太謝謝妳了。」穿著圍裙、手拿鐵夾的大嬸說道,旁邊的大叔也跟著用力點頭。「我們該怎麼感謝妳才好呢?」

  「小事一樁。」我對他們擺擺手,思考了一下,話題一轉。

  「對了,你們有聽說過『真主會』嗎?」

  偌大運河的岸邊,一大一小、一女一男的兩人正悠閒地吃著早餐。

  「那個仙杜瑞拉有夠慢,一點守時的觀念都沒有嗎?」白髮少年嘮叨,懸在水道壁上的雙腿無聊搖晃。「修芙娜伊,我看妳最好看緊她一點,等等萬一出什麼差錯我可不負責……喂,有沒有在聽?」

  他發牢騷的對象正緊盯著手中的三明治。「……好吃。」

  「喔,那就好。」少年轉回視線。「到底還要等多久啊?」

  「你這小鬼頭好意思嫌我!」

  埋伏在後頭的我衝上前,抓住那兩人搖晃。「我一大早在那邊跑來跑去做苦勞,你們呢?吃碳烤三明治?」

  我可是什麼東西都還沒吃!

  「喏,妳的份,看我對妳多好。」拍拍身上的碎屑,名為比特的白髮少年拋出一包紙袋。我接住紙袋,狠狠吸了一口香氣,餓死我了。「這還差不多。」

  「不客氣,是我吃不下的。」

  「……真是謝了喔。」沒事,深呼吸,填飽肚子比較重要,小鬼再找時間教訓就好。

  一旁的修芙娜伊還沉浸在美食跟早晨河景中。我走到她旁邊坐下。

  「本來以為只是個默默無名的小團體,結果,沒想到在平民跟商人之間滿有存在感的。嗯……」

  咀嚼著麵包,我慢悠悠的道出調查結果。「他們以我們瓦蒂尼亞國的女神『瓦蒂尼絲』當作號召,稱自己為真正的代言人,不少人都至少參加過一次佈道會,已經入會的也會主動拉人,看起來還挺有模有樣的。」

  說著,就想到老闆老闆娘他們充滿熱忱、深信不疑的神情。

  「據說,之所以能這樣一路人傳人,快速累積信徒,是因為第一次佈道會出現了『神蹟』。」我說。「讓信徒不想相信也不行,爭相加入……喔,待會中午就有一場佈道會。」

  「跟我們昨天蒐集到的消息差不多。」

  比特說道,雙腿伸直懸在河面上。遠處,一艘貨船行駛過去。

  「等一下,既然你們都已經查過了,幹嘛叫我再找一次?」我前傾瞪向白髮少年,口氣不善。「整我啊?」

  「對啊!」

  「不是,只是覺得需要確認。」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聽見另個回答後都皺眉看了對方。

  無視比特棕色眼珠射來的滿滿「幹嘛多管閒事」的訊息,吞下最後一口三明治,修芙娜伊站起身,優雅地拍掉衣服上的塵埃,對我說:「我們沒有拿到入場許可,妳有嗎?」

  「當然有。」我掏出三張蓋有戳章的票券,語氣得意:「這可不是隨便就能拿到的。」

  每位入會的信徒都只會收到一張作為宣傳用,為了湊齊三份,我可是多拜託了不少攤販老闆。

  面對我的炫耀,比特僅是哼聲,跟在修芙娜伊後頭起立。「都到齊的話還不趕快出發?」

  「當然沒問題。」我說,說完便起身,搶先走到他們兩人前面。「我來帶路。」

  少年「嘖」了一聲,女子則十分率直的點點頭。「麻煩妳了。」

  因為佈道會的場地離河港有好一段距離,領頭走了一段路之後,我便攔下一輛馬車,指示馬伕載我們到王都東部的一處住宅區附近。星期三的早上,孩子出門玩耍,養家之人進城工作,留下主婦們看守家裡,打掃、持家之餘也會聚在一起相互交流。

  就是這般絕佳的吸收信徒的機會。

  下車之後,我們首先找了一處不顯眼的角落觀察現況。隨著時間逐漸接近正午,周遭的房屋陸續走出不少婦女,有些緊張又帶著期盼的朝社區中央前進。

  「所以,我們要怎麼行動?」我望向身旁兩人。

  相互對視一眼,修芙娜伊向比特頷首。獲得許可的後者向後退了幾步,放下身後背包,並從中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道具。

  很快的,空地上便堆滿大大小小的物品。

  「這是妳上次用的那個煙霧球?」我拿起熟悉的圓球把玩,端詳上頭刻印的咒紋。仔細感受的話,可以發現裡頭蘊藏的魔力氣息。「要怎麼用?」

  原本挑選著道具的修芙娜伊湊了過來。

  「扭開,丟出去。」她指向圓球說道。「想要的話,我們各拿一個。」

  「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將拳頭大的圓球收進口袋。與此同時,比特拿著一對像是耳塞的東西走來。

  「妳應該是修練武力的沒錯吧?」交給我其中一個,他說。「把武之力灌進咒紋裡面,弄好就把這個塞進耳朵。」

  木製的耳塞刻滿了密密麻麻、複雜到我幾乎無法辨識的紋路,密度比剛剛的煙霧球高上好幾倍,但是其中卻沒有蘊含魔武之力。

  「這是幹嘛用的?」

  驚奇的,我調動武力,將之灌注進去,咒紋發出光芒,開始運作。

  「通訊。」只有簡潔的回答,比特指指耳朵,示意我先戴上。一放入耳中,少年的聲音便自裡面響起,嚇得我顫抖了一下。

  「待會我會用這個和妳跟修芙娜伊通話,妳們聽到的聲音也都會傳過來。」

  瞧見我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他挑了挑眉,抓緊機會又變回原本欠揍的態度:「我是很樂意說明運作原理啦,只不過跟一個連『乾冰』都不知道的人講這些,應該也是白費力氣就是。」

  他用力嘆氣。「唉,堂堂的高階修武者,對魔武之力的認知居然比無魔者還少,我看這武之力也是要打掉重練了。」

  歷經這幾天的修行,現在的我已經可以按耐住拳頭,改以最禮貌、最和善的心情,送給他一記中指。

  而他也亮出「純真」無比的笑容回敬。

  「仙杜瑞拉。」

  修芙娜伊的插話中止了這一系列的挑釁。抱著東西上前,她將其中幾樣交到我的手中,還一一介紹功能和用法。基本上都是一些緊急狀況才能用的大招。

  「妳是修武者,所以,這些魔之力的給妳。」

  「喔。」我挑了三個收進口袋。

  「都好了吧?準備潛入了。」

  臨行前,比特再度重申這次行動的重點。「跟前天定好的一樣,先不要引起騷動,以打探情況和取得入會資格為最優先。我會在外面觀察動態,有異狀就告訴我,懂了沒?」

  「嗯。」

  「那當然。」我說。

  「那就出發吧。」

  得到指示,我與修芙娜伊轉身,並肩離開,步入佈滿人潮的街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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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2-1-11 22:0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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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邪教






  我跟修芙娜伊一起混進去了人群。正午時分,參加活動的人幾乎都是女性,或年老或年輕,我們兩人自然而然便融入其中。當然,為了不那麼引人注目,修芙娜伊那頭奇異的粉髮已經事先盤了起來,掩蓋在帽子下。


  武器西洋劍被一種極其神奇的方法折疊,塞入腰包藏到她那身長裙的裙底。


  潛入的過程十分簡單,只要順著人群前進、排隊,過不了多久就抵達舉行佈道會的地點──村里中央的圓形大廣場。


  本該空無一物的空地臨時架設了高台,我暗自觀察,在場的每個人臉上無不寫滿盼望,像是等著誰來填滿自己一般。


  是希望,還是假象?不信神的我冷眼看待這一切,旁邊的修芙娜伊則依舊是一副平板的臉,紫色的眼珠靜靜地觀察著。


  群眾不安地等待開場,耳邊器材傳來的聲音則提醒我做好準備。沒過多久,路口便發生騷動。


  「出現了,瓦蒂尼絲女神的代言人!」


  不知道是誰率先出聲,很快的,驚呼聲已在人群中傳開。我好奇的踮起腳尖搜尋,只見一名全身珠光寶氣的男子,在眾人的簇擁下緩步走上階梯。


  「各位神的子民,歡迎女神眷顧之人,降下奇蹟的聖使徒大人!」


  說話的是聖人旁邊的男性。隨著話語落下,信眾歡呼,階梯上的聖人腳步停頓了一會,又緩慢地重新邁開,跟著發言者登上舞台。


  「願瓦蒂尼絲女神的榮光照耀眾生,永世生生不息!」


  配戴珠寶的聖人舉起手中麥穗,跟隨的信徒歡呼,可怕的聲勢震得我心臟狂跳,寒毛直豎。


  騷動大概持續了將近半分鐘,直到聖人身側的發言人舉起手,現場回歸寂靜。


  「今天,我們的聖人獲得了女神的旨意前來,目的是向祂所眷愛的子民們宣揚祂的恩澤。」


  發言人以宏亮的聲音說道,正午的陽光自他的頭頂灑落,使得他的頭髮閃耀碎光。在他後方,聖人沉默站立,豔陽形成的影子匯聚於腳下。


  「古早以前,在天地渾沌、世界只存在無盡黑夜的時期,瓦蒂尼絲女神為這片土地帶來了光與富足,並且帶領侍奉祂的子民抵抗外敵。最後,建立起專屬於子民們的樂園,偉大的瓦蒂尼亞王國──這些,相信是每位瓦蒂尼亞國民都耳熟能詳的事。」


  婦女們聚精會神地傾聽。盛夏中午的熱度傾倒在頭上,汗水從額間滲出,滑落滴下臉頰。


  「但是,有一件事情,卻始終不為人所知。」


  話鋒一轉,男人向前踏出一步,舉起雙手。「瓦蒂尼亞王國成立,女神的子民終於安居樂業,滿意的祂於是決定退回天上。不過在臨走前,祂曾告訴祂忠誠的僕人,瓦蒂尼亞王國第一任國王,菲利浦一件事:」


  「『當天地震動,國情衰退之時,我將派遣使者降臨,回應子民呼喚,保護他們風調雨順、富足安康。』」他說,音量放大。「現在!女神預言的日子已經來臨,七天前發生,睽違七年的地震就是證明!而這一位神聖之人,就是瓦蒂尼絲女神交付的對象。」


  在他演說的同時,數名工作人員走到廣場外緣,圍成一圈。不出多久,沁人的冷風便充斥整個空地,空氣的溫度驟降。


  「瓦蒂尼絲女神的慈愛,從過去持續到現今,即使是現在,祂也始終眷顧著我們,透過,我們的神之使徒。」雙手合十,男人低下頭,神情帶著穆肅。「使徒大人傾聽女神降下的啟示,將福之音宣達給每一位子民,不管是奇蹟還是懲罰,女神大人都交付聖使徒代為施行。」


  聽著他的話,不知不覺的,眾人紛紛閉上了眼睛,聚精會神傾聽。一部份也是因為已經降下的氣溫吧,雖然不快,但這一招十分奏效。


  男人繼續說著:「或許有人還不相信,然而證據就是:今年初春,國境之北乾旱的降水,還有一個月前就在此地,從輪椅上重新站起的士兵。現在,我們讓本人現身說法。」


  說完,發言人擺手。


  眾目睽睽下,一位青澀但身上布滿傷疤的少年從底下走了上去。


  「就、就是這樣!女神大人透過聖使徒大人,治好了我被鄰國軍隊炸傷的腿。」因為盛大的場面瑟縮著,少年有些結巴,卻依舊堅定。


  「當時……聖使徒大人來到絕望的我面前,像這樣摸了一下我的腳。」他輕觸自己的雙腿。「就這樣,神、神奇的事發生了!我的腳,終於又……又可以動了……」


  講到這裡,激動不已的少年忍不住摀住臉,啜泣起來。工作人員上前,將他帶下舞台,我環顧四周,不少人都聽得眼眶泛淚。


  這邪教還挺有一套。


  「你們覺得如何?」我低聲詢問通訊器裡的二人。


  從頭到尾,主要的演講都由旁邊的男人代為發言,那個聖人只在最開始講了一句祝禱。要不是確實有開口,都要懷疑所謂的聖使徒是一名啞巴。


  「還能怎樣,難道有可能就這樣相信神明存在?」透過儀器,少年的哼聲在我耳邊響起。「想也知道是信口開河。神諭可以編造,功勞可以據為己有,人就更好搞定了,有錢什麼都辦得到。」


  聽完他的話,我彎起唇角:「看來我們三人都不信神。」


  修芙娜伊沒有附和,而是專注的盯著舞台正中間的那兩個男人。沉默的大人物仍舊站在後面,低頭閉眼,裝作很莊重的樣子。


  「只要抱持對女神的愛戴,用最真摯的心,向我們的聖使徒大人祈禱的話,一但成為『被選中的人』,就能實現願望。」


  發言人繼續他的演說。


  「但凡足夠虔誠,無論是什麼樣的願望,聖使徒都將替瓦蒂尼絲的子民實現。」忽地拔高音量,男人張開雙臂,拉開嗓子:「各位神的子民們,歡呼吧!」


  一開始僅是零星的鼓掌,然而隨著時間過去,吹哨、叫喊聲加入。到最後,如雷掌聲充斥整個會場,群眾歡騰,台上的二人臉上布滿笑容,向台下鞠躬。


  「現在,請尚未正式入會的子民們上前,我們即將舉辦宣誓儀式,由聖使徒大人傾聽你們的祈禱,傳達給瓦蒂尼絲女神。」發言人說。「記住!只有百分之百的誠心誠意才能讓女神為你的願望停留。」


  台下一部分的人開始往舞台靠去,排列成一條人龍。


  「好心提醒你一下,演講的不是本人,是他旁邊的。那個聖人全程只說過一句話。」怕通訊器另一端的人誤會,我補充說道。比特聽完只是「喔」了一聲。


  「妳這個本地人覺得怎麼樣?」他反問我。「那種說詞有辦法打動群眾嗎?」


  「我不知道,但應該是不難。他說的一部分是民間流傳的傳說。」小聲回應,我觀察其他沒有上台的婦女。雖然說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洗腦,可大多數都有些動搖,處於憧憬但還不敢有所行動的狀態。


  「開國女神本來就是全民信仰,他不需要讓人相信神,只要讓他們相信自己真的是神的代言人就好了。」說著,連我自己也皺起眉頭。「真是麻煩啊。」


  「放心,這種專門欺騙的組織,只要揭露真相,聲望馬上就消失不見。」


  通訊器內的聲音如是說。


  第一批民眾已於台上站定。第二批正陸續加入隊伍。直到這時,始終保持沉默的修芙娜伊終於開口。


  「如果……現在,就強迫他們展示神力呢?」她說,臉上儘管依然面無表情,紫色眸子卻透出一股認真。


  「妳想要上台試探底細是嗎?」比特馬上就意會到她的打算。「這個嘛……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直接解決任務,就交給妳了。」


  「嗯。」點點頭,女子朝著台前邁開步伐,卻被我伸手攔下。


  「等一下。」我說,擋住她的去路。「還是由我來吧。」


  和我對上視線,那雙一直以來總是無起伏的雙眉,這次出現了幾不可見的蹙起。她靜靜望向我,緩慢道出話語:


  「雖然是我先拜託,但是加入,就得遵從『規則』。」


  撥開阻攔的手,修芙娜伊越過我,逕直走上舞台。我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對於她的強硬,心裡有些不快。


  ……要是到時出了什麼事,我可不會幫忙善後。


  我撇頭看向舞台另一端,那裡站著數名信徒,準備接受入會宣誓。面對大人物或多或少都叫人緊張,她們神情忐忑,背脊用力挺直。


  就在這一群婦女之中,一顆明顯高過其他人的頭鶴立雞群,顯眼的不只是其高壯的身板,還有屬於男人的低沉聲線。


  定睛打量那名男人,莫名熟悉的臉讓我心生疑惑。


  那是誰?


  男人握起雙拳,低頭祈禱的臉龐十足憔悴,像是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覺。恍惚中,那雙濃密劍眉和記憶中的一張臉連結起來,記憶浮現。我認出他了。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


  他是,當時在大賽,唆使其他學生偷襲我的那個人。


  
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7-2 22:5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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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2-1-18 22: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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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灰姑娘,過往





  從前,空曠大房子的書房內,一名小女孩渴望去外面冒險。


  父親整日忙於工作早出晚歸,母親身體虛弱長時間臥病在床,左鄰右舍不知什麼原因,也總是對這間屋子敬而遠之。沒有玩伴也沒有兄弟姊妹,小女孩的棲身之處就是放滿父親藏書的小小書房,透過書本認識外面的世界。


  冒險小說裡面的主人翁見義勇為,憑藉一身高強武藝行走四方;偶爾,在陽光普照之時,窗外騎馬打仗、假裝打鬥的身影們也看起來威風凜凜,看得小女孩悸動不已。聽說市區邊陲有一家歷史悠久的道館,小女孩請求爸媽,最後,終於在滿十歲的那一天正式踏入了教室。


  道館裡面,有和善的老師、家中沒有的活力、以及年紀相近的同儕夥伴。小女孩初學便嶄露出過人的才能,老師們稱讚她,同學們崇敬她,很快的,她成為了班上年紀最小卻最優秀的學生。


  於是,即將十一歲時,老師決定推薦她跨級參加武道大會,在這個所有王都道館聯合舉行的大賽中,作為少年組的代表之一上場比賽。


  為了徵求家長同意,讓大會開放破格參賽,老師特地在小女孩父親正要出門的時間點拜訪。


  「武道館?什麼時候……好像的確有這麼一回事。」


  屋子玄關,匆忙套著鞋子的男人說。「比賽什麼的當然沒問題,就去參加吧。」


  就這樣,小女孩在賽場上打敗了一個又一個對手。


  「比賽很好玩!有好多很強的對手,雖然很辛苦,但是贏的時候大家都會歡呼!只是有好幾次都是好不容易才贏的,比的時候都感覺快要被打敗了。」女孩如此對床上的媽媽說道。


  難得處在清醒狀態,有著剔透灰眸的女人露出溫柔的笑容,撫摸女孩頭頂。「仙杜瑞拉要加油喔,不管對手多麼厲害,仙杜瑞拉都一定能戰勝。」


  因為媽媽的一番話,女孩的琥珀色雙眼變得閃閃發亮。


  「如果得到冠軍獎盃,說不定,媽媽就會下床了喔。」


  女孩拚盡全力闖入了決賽。


  打贏比自己年長三歲的對手時,全場觀眾無不驚呼。拖著疲憊但仍然亢奮的身體,準決賽結束後,女孩走出比賽會場,一如往常的,準備一個人回家通報好消息,並為隔天的賽事養精蓄銳。


  決戰的對象是同個道館的少年。


  在通往地面的階梯口,她遇上了那名少年與班上的其他同學。


  「仙杜瑞拉!我、我有事情一定得拜託妳……」一反平時的威風,前任最強學童的少年如今垂頭喪氣,眼裡滿是痛苦和掙扎。「請妳……請妳棄權吧!」


  但是,面對少年的哀求,女孩豪不退讓。


  「不行,我一定要參賽。」她說。「我已經和媽媽約定好了,要帶冠軍獎盃回去。」


  「仙杜瑞拉,妳聽我們說!」一位平常總是和和氣氣的女生跳了出來,語氣急切。「肯特他是不得已的,要是沒有得到第一名的話,他會……」


  女孩無法理解他們所想。


  「為什麼要來找我?我又沒有偷走獎盃。」她僅僅是單純的皺起眉頭,說。「想要獎盃的話,明天在比賽的時候打贏我不就好了?」


  說完,她重新揹起提袋,打算離開。


  然而,就在經過其中的幾名女孩的時候,她感覺到她們眼神變了。


  「又來了,天才就了不起嗎。」


  因為聲音回頭,那個剎那,女孩看見了數隻手掌逼近,緊接著,腰部被重重推了一把──本就向前傾的身體遭重力牽引而下,階梯襲向眼前,事發之快,讓她只來得及做出半個受身動作。


  滾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停在地面。右腳腳踝在摔落的過程中撞上階梯,伴著一陣痛楚,女孩的衣服沾滿了泥土及灰塵。


  少年少女們也亂了陣腳。


  「不好了!她跌下去了!」


  「……不是我!我只是輕輕碰一下而已……我,我沒有推她……」


  「大人來了,快走!」


  抬頭想要搜尋兇手,然而人群早已消失無蹤。喧嘩聲傳來,教練們成群步出比賽場地,一邊聊著剛剛的賽事一邊接近階梯,絲毫不知他們口中的人,如今就倒在他們底下。


  要是被發現,就絕對不可能拿到獎盃了。


  不知為何,女孩慌張的腦中只剩下這道想法,奮力爬起,她咬牙撐住身子,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逃進轉角。


  「明天的冠軍賽,應該會是仙杜瑞拉獲勝吧?」


  三位大人閒聊的背影走下階梯,穿過走廊,最終逐漸遠離。


  「是啊,之前在道館練習的時候,肯特那小子可是一次都沒有贏過。虧他還是大師的金孫、師傅的兒子,竟然輸給一個比他小的女生,叫人情何以堪?」


  「別這樣,仙杜瑞拉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肯特也很努力,硬是拿來比較太為難了。」


  「哈,你身為天才的指導者說得當然輕鬆,教到這種學生,心裡其實暗爽得不得了吧?不像我教個武術整天戰戰兢兢,上面大佬們各個關切,偏偏學生不夠成才,就因為這樣,整天被找去談話……」


  說完,一陣清脆響亮的「呸」聲響起。「媽的,那些迂腐的傢伙!」


  「只要繼續努力,肯特將來也能成為一方高手,就算沒辦法繼承家業,從軍或許也會有所成就……」


  「你倒是去說給那些大師聽,看他們接不接受?不是我在說,那些老頑固根本……」


  聲音終於遠去,扶著牆壁,女孩站起身,憑藉剩下的左腿一跛一跛地回家。為了不被發現異狀,她仔細地拍去身上塵土,用力挺直身軀,好讓自己和平常的模樣無異。


  ──騙誰呢,寂靜的宅邸內,根本就沒有對象可以隱瞞。


  夜半躺在床上,女孩思考著,為何同學們會討厭自己?是因為她是武術天才,每個老師都爭相稱讚她?但,如果真的是這樣,她又能如何變得不討人厭?


  必須假裝什麼都不會、小心翼翼地對所有人放水,只因為自己比別人還強,看起來太過「耀眼」?


  開什麼玩笑,有錯的明明就是他們,為了獲勝甚至動手偷襲別人,徹底踐踏道館最重視的武德。他們才不配當道館的學生。


  不能棄賽,不然一切就順從他們的意思了。


  女孩更堅定了心中的打算。即使腳上傷勢隱隱作痛,仍是於隔天準時抵達比賽場地。


  本就心神不寧的少年見到女孩,臉色更加蒼白了。


  「雙方選手入場。敬禮!」


  裁判手揮下的瞬間,女孩幾乎是死命撲了出去。對於女孩的狠勁,少年一時之間不住退縮,一半是出於罪惡感,另一半,或許是對女孩反射性的畏懼。


  不停被動接招,但很快的,少年察覺到對手與平時相比,完全不是同個等級。罪惡感一開始還束縛著他的動作,然而在回想起自己的目的之後,少年終究是狠下心,不再保留力量。


  每一拳、每一腳都用盡全力,正因為對手是那個天才,才更害怕稍作鬆懈便被一舉反攻。


  辛苦接著眼前飛來的攻擊,這是第一次,女孩意識到面前對手的高大──長長的影子籠罩在身上,揮舞帶有侵略氣息的拳頭,撲天蓋地的,朝她席捲而來。


  彷彿只要對方隨手一抓,自己便會被狠狠捏碎。


  又是一記踢擊,少年的腿撞上她的手臂,兩股武之力相撞,威壓吹得她反射性地支撐,右腳踩下去便是一陣劇痛,她險些就要尖叫出聲。


  ……不行,不能認輸。


  快速抽回腿,少年出拳,這次瞄準左肩,她只能翻滾躲避。地墊和天花板交錯出現眼前,眼眶變得刺痛。


  不可以哭。


  要是示弱,那就是真的輸掉了。輸了會怎麼樣?討厭她的會瞧不起她,喜歡她的也會就此徹底失望──媽媽會失望。


  帶回獎盃,媽媽就會從床上起來,那,要是沒有獎盃呢?


  搖搖晃晃自地墊掙扎爬起,可下一秒,少年的腿已經於眼前放大。已經沒有力氣反擊,女孩拚盡全力抱住了那條腿,死命抓緊。


  兩人同時摔倒在地。


  觀眾席一時之間議論紛紛,場邊的老師群也陷入錯愕,沒有人料到原本應當毫無懸念的戰鬥居然演變成這等境地。


  最後,由氣喘吁吁的少年率先起身,壓制住虛弱得動彈不得的女孩。


  裁判宣布武道大會的冠軍出爐。結果宣布的當下,觀眾起立鼓掌,道館的同儕們歡呼祝福。當中,神情最為高興的莫過於道館主持人,少年的父親。他跳下看台,大步走到少年身邊,擁住他。


  「你讓我引以為傲,兒子。」


  伸臂掩住雙眼,女孩躺在地上,無聲落淚。


  已經不記得後來是如何回到家的。耳邊不斷響起自己的名字,是賽後導師呼喊的聲音,唯一來到身邊關心的人過不久也離去。腳踝的灼熱蓋過了其他地方的隱隱作痛,她拄著從急救室摸來的枴杖,艱難前行。


  不知道為什麼,有股直覺叫她馬上回去。


  『仙杜瑞拉、仙杜瑞拉……』


  幻聽不停響著。有著不好的預感,她打開門摔進家中,跌跌撞撞衝到樓梯口。屋子一如往常的安靜,然而這一次,是死一般地寂。


  『仙杜瑞拉。』


  已經沒有餘裕慢慢單腳跳,她拋下拐杖,連滾帶爬的奔上台階,轉彎,拐過走廊。


  『仙杜瑞拉。』


  然後,用力打開房間。




  病床上,空無一人。




  「──仙杜瑞拉!!!」


  耳內儀器發出的叫喊震耳欲聾,兇狠的聲音讓人打從心底發出戰慄。「妳到底在幹什麼鬼,混帳,給我看看現在情況!」


  讓人腦袋劇痛的一吼。思緒還未完全脫離回憶,混亂的,我摀住耳朵張望,一眼就看見舞台上面的巨大危機。


  ……喔,天啊,喔,我就知道。


  修芙娜伊站在台上,單手提著武器,宛如死神一般,緩慢地,朝著聖人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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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2-1-21 21:0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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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尋死之人





  「現在是怎麼回事?」我呆愣望著舞台,嘴巴被嚇得大張。「修芙娜伊妳在幹嘛?喂,有沒有聽到?」


  照理說通訊器也會有我的聲音,然而台上的人卻彷彿什麼都沒聽見。


  「不能展示神蹟,就在身上開洞,讓女神治療。」舉起西洋劍,修芙娜伊冷冷說道,散發出的氣場壓迫著聖人以及其發言人。


  相信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女人絕對說到做到。


  聖人顯然被這突發狀況嚇得不輕,向後縮了縮,伸手握緊胸口項鍊,嘴裡喃喃不知道在唸什麼。旁邊的發言人就冷靜得多,儘管臉上冷汗遍布,仍然是努力保持鎮定,站在原地和修芙娜伊對峙:


  「瓦蒂尼絲的子民啊,妳的焦急,女神大人都透過聖使徒的眼看到了。」


  不忘低頭擺出神聖莊重的樣子,男人道,語速比先前快了一些。「但是雖然如此,就像我方才說的,女神必須平等地為每一位子民祝福,希望妳可以耐心的等到其他人都告解完畢,正式入教之後,再讓聖使徒為妳實現願望。」


  只不過,指著兩名神棍的劍尖絲毫未動。


  所有人注視著這一幕,整座廣場靜得只剩下呼吸聲。沉默使修芙娜伊位居上風,然而狀況並未維持,過沒多久,不知道是哪個角落傳出聲援,將風向帶回。


  「我們也有權利向聖人許願。」


  「是啊,必須要公平!」


  「憑什麼只有她的願望能被實現?」


  越來越多人表態支持,終究是不敵群眾輿論,修芙娜伊放下武器,退到舞台邊緣。發言人同使徒踏出步伐,走到舞台最前方,站在眾人面前。


  主要負責發言的男子向同伴微微頷首。後者心領神會,仔細擺正頭上飾品後,便展開笑容,往最右邊、面容憂愁的婦人走去:「就從這位小姐開始。妳心中的憂愁是什麼?」


  雙膝跪地,婦人雙臂緊緊抱住身軀,顫抖。「我……我的兒子在七年前的戰爭,死掉了。」


  「喂,修芙娜伊!」


  我又再一次呼叫女子。「妳到底在搞什麼!這跟我們計畫的──」


  「閉嘴,不要占用公用頻道。」比特的聲音出現,毫不留情地打斷我,絲毫沒有勸阻的意思。「乖乖看著就對了,仙杜瑞拉。妳現在該做的是盡量配合她的行動。」


  對於比特的回應,我氣惱踱地:「什麼乖乖照做,你知道她現在在幹嘛嗎?」


  每一次都這樣,早知道我就自己來!


  心情極差,但我仍然只能乖乖緊盯著舞台,不讓一切出了差錯。


  台上,聖人居高臨下握住了婦人的手,語氣是無限慈祥:「可憐的女人。妳一定有很多懊悔吧。」


  「……沒錯。」眼淚從女人眼中流出,一滴滴落在聖人雙手。「我後悔我否定他的繪畫天分,我後悔強迫他修習魔武,我後悔──我後悔那一天把他送進兵營。要是不這麼做,他今天就滿二十四了。」


  「神會撫平妳的傷痛。」聖人低頭祈禱。「呼喚女神之名吧,我會代替祂實現妳的願望。」


  聽見這番話,婦女激動地流淚。


  「修芙娜伊有她的考量,已經說好一切交給她,妳和我跟著照做就對了。」只是拋出這段話,比特嚴肅下達指示。「仙杜瑞拉,等一下場面會變得很混亂,妳去台下準備接應,情勢不對的話就馬上離開。」


  隱約的,可以聽見通訊器另一端也有不小的騷動。


  只見他又簡短的說了一句:「我這裡也有事要忙,妳就自己判斷吧,先掛了。」


  說完,訊號切斷,留下來的只剩下一場子的不確定性,跟一個腦子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女人。


  只能自己想辦法了。強硬按耐住怒氣及煩躁感,我告訴自己,眼下只需要思考怎麼達成目的就好。


  台上已經結束第二個人的訪問,第三輪入會宣誓正準備進行,這一次,輪到的是他。


  盯著他跪在地上、毫無生氣的模樣,我推開人群,一步步走至了舞台底下。修芙娜伊持劍獨立,聖人手捧寶石項鍊來到男子膝前,剛剛宣誓完的婦女脖子上也掛著同樣款式。


  「這位瓦蒂尼絲的子民啊,你似乎很痛苦,是什麼事情讓你這樣憂愁?」


  我放慢腳步。


  遲疑許久終於開口,卻是說不出話,男子張大的嘴巴開了又闔,只有乾澀的氣音微弱傳出。一旁,發言人輕拍他的肩膀,要他放輕鬆。


  「哈哈,我幹嘛跑來這裡?真是。」他擠出憔悴的笑。「讓我解脫吧,我累了。」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面對這前所未有的發言,神棍也是愣住了。「你確定?你沒有想要的願望嗎?什麼都可以,只要加入真主會,我就會幫你實現。不說說看嗎?」


  神棍二號沉下臉,想要打住他們的對話,卻被沉浸在灰暗中的男子搶先開口。


  「願望……」目光恍惚,男子雙手抱頭,微弱的低喃聲幾不可聞,可是,站在正下方的我聽見了。


  「我以為,我以為只要逃離那裡就能免於地獄的糾纏,誰知道那晚會再看到……」


  不顧旁人,他又乾咳笑了一次,表情痛苦。「打從第一次遇見『才能』的那刻,我就已經置身地獄,七年了,我再也撐不下去了。既然你們能夠用神的力量,那就乾脆把我殺了吧。」


  沒有人聽得懂他的話。


  神棍二人組被他那瘋狂、不知所以然的言論弄得陣腳大亂,承諾願望也不是,勸說也不是。然而我的心臟如今正狂跳著,因為我知道,他說的這些,裡面包含了「我」的存在。


  而他對此備受折磨。


  一直埋伏觀察的修芙娜伊並不打算放過這點破綻。她走回舞台中央,舉起劍柄,嘴角勾起一絲戲謔:「你的子民想要解脫,你,不幫他嗎?」


  台下民眾倒吸一口涼氣。


  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聖人和發言人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用你的神力,幫他解脫。不成功的話,這裡的人都會知道,所謂的神蹟,都是謊言。」修芙娜伊說。西洋劍的劍鋒閃爍森森白光。


  怎麼辦?一瞬間露出軟弱的神情,聖人用眼神向另一人求救,但另一人仍在掙扎,一時半刻無法定奪。


  修芙娜伊趁勝追擊。「看來,所謂女神代言人,也只是一場笑話。」


  「妳……妳不能就這樣,讓聖使徒大人剝奪信徒的生命!」


  發言人大聲駁斥,衝上前擋在修芙娜伊面前。或許是為了爭取時間,他咬牙張開雙臂,眼珠不斷瞥向聖人,熾熱目光彷彿快要燒穿對方。


  明顯無計可施的聖人慌張無比,下意識又想要後退。然而,右腳腳尖正要離地,他的動作忽地一僵,頓了一秒,腳步又收回去了。


  簡直像是變了個人。


  就只是短短的一秒鐘,但就是這一秒鐘,讓猶豫、怯弱從他身上消失了。他變得驕傲而高高在上,再也不害怕眼下的威脅,彷彿不管面前站的是誰,都有自信能夠輾平一切。


  聖人抬頭迎視修芙娜伊。


  「女人啊,妳的願望女神聽見了,『祂』同意,現在就幫助這位信徒解脫。」


  

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7-7 23:0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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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梨音未央 發表於 2022-1-29 20:4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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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死亡的覺悟





  不論是我、修芙娜伊,還是旁觀的民眾,就連其餘同陣營的教徒,聽到這句話,都是傻住了眼。議論聲充斥整座廣場,大家都競相爭辯此舉動的是否適當。


  神情冷漠,修芙娜伊收回西洋劍。「試試看。」


  他們喚來了工作人員。兩名壯漢上台,一左一右拉起成年的肯特。身為當事人,男子仍是一臉茫然,似乎是還沒反應過來。直到他看見自己被帶到露天廣場的正中央,這才驚覺,他這下子是真的準備被「行刑」了。


  壯漢鬆手,群眾跟著退開,繞著主角圍成了一道圓圈。石磚拼成環向外堆疊,而男子孤身一人坐在中央,雙膝跪地,像極了等待審判的犯人。


  被判處死刑的人。


  腦中忽然閃過這句話,我的內心泛起波瀾。明明就是高傲、仗勢欺人、為求勝利不擇手段的傢伙,他什麼時候變成如此落魄卑微的樣子?


  聖使徒獨自走下舞台,穿越人群,最終來到圈圈內。先是高舉雙手表示沒有動任何手腳,接著,他走至肯特的正前方,低頭盯著男子,手掌相互緊握。


  「瓦蒂尼絲女神,以您至高無上的神力,幫助這位子民獲得解脫。」


  肯特仰頭望天,慘白的面龐在烈陽下更加憔悴。緩慢地,他閉上眼,平靜等待結果的到來。


  隨著聖人開始施法,信徒們以聖人為中心跪下,擺出祈禱姿勢,口中念念有詞。時間還在大中午,整個會場卻呈現出極為詭異的氛圍。在肯特背後不遠處,我不敢輕舉妄動,看著儀式進行,全身肌肉緊繃。


  廣場內沒有任何魔武波動。位於我的對角,正面立於聖人及肯特身前的修芙娜伊,也悄悄向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未有發現。


  現在倒肯理會人了──正常情況下的我會如此心想,然而瀰漫在現場的壓抑氣息逼得我停止思考,為危機做好準備。沒有任何跡象,但是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對我叫囂,有什麼事情就要來了。


  異變是在一瞬間發生的。


  感知到遠方爆起的豐沛魔力時,我的身體狠狠一顫,快得如摸到熱鍋一般。可是就算如此,才剛起反應,那股力量就已經到了。


  這不可能!為什麼會這麼快!


  感應到這能量的我衝至最前排,龐大到可怕的魔力團團圍住了肯特,令他戰慄的僵直身軀。


  起初還沒有任何動靜,可下一秒,肯特的表情倏地扭曲。


  痛苦的大叫從口中爆出,圍觀的民眾們嚇得退後。擴大的圓圈中心,倒在地上的男子大力抓住雙腿,眼睛血絲密布,用宛如要撕開皮肉一般的動作,將手指鉗進腿上的肉裡。


  修芙娜伊像是瞧見了什麼,從未展現過激動的紫色眼睛如今用力瞠大,一動也不動,一雙紅唇微微顫抖。


  然後,我也看見了。


  一根又一根的冰柱,自肯特手指的間隙竄出。


  我驚駭地瞪著這幕。顏色透明、六角形的冰晶以小腿骨為中心冒出,向外生長。沒有傷口、沒有血跡,卻是真正名副其實的,從男人的身上「長」了出來。


  見到這幕,領頭的聖人表情驚喜,念誦的聲音越變越大,不停加快。信眾們起初透出懼怕,可是興奮之情迅速淹沒了恐怖,他們高舉著手,仰頭歡呼屬於他們的神蹟:


  「瓦蒂尼亞王國萬歲,瓦蒂尼絲女神萬歲,偉大的聖使徒大人萬歲!」


  未長出冰柱的地方遭到層層薄冰覆蓋,轉眼間,寒冰已經蔓延至大腿腿根,以下的兩隻腳徹底結凍,過不用多久就會壞死。


  現在我們可以確定,不管背後是人是鬼,這組神棍背後的靠山,都強得如同真正的神──足以將人置於掌心隨意把玩。


  我該怎麼做?


  反常的,我愣在原地,意識又回到了那一天。


  ──作弊的爛人,無恥、膽小、毫無道德。何必為這種人挺身而出?他這樣是罪有應得。誘惑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語。


  明明是我比較強,但是為何到頭來,他們都站到了他的身邊?


  不如就這麼隨他去,讓「惡人」得到應有的制裁吧。


  冰封來到男人腰間,通訊器安靜無聲,修芙娜伊也還在震驚中舉棋不定。仰頭瞠目張嘴,男子親身來到鬼門關前。


  從小讀到大的冒險小說,故事裡,英雄總是遵守正道,扶持他人。


  一片恐懼中,這一瞬間,他終於露出後悔的神情。


  用力閉上眼睛,我握緊了拳頭。


  ……如果,連這一點嫉妒都不能控制,那我自己,又算什麼習武之人?


  我俯身衝了上去。通訊器另一端傳來女聲,「等等,仙杜瑞拉!」


  但是來不及了。看見我的那刻,肯特徹底震住。痛苦、後悔、罪惡感交際穿插在巨大的驚訝中,表現在他的臉上。他說不出話,我一把撈起他結冰的身軀,發動武力,一腳蹬離了地面。


  飛越嘴巴張得大開的聖人。


  「……被帶走了!我的信徒被那個女人帶走了,快追!」


  聽見領導人的叫喊,原本跪著的信徒們紛紛跳起來。


  「不准跑!交出那個男人!」


  理所當然沒有聽話,我左閃右躲,避開不斷撲上來的信眾。面對未受訓的平民,有武力加持的雙腳屬於絕對優勢,即便手上多出一位大男人。我不用多久就逃出了聚會廣場,從屋頂奔回集合地點。


  比特藏身的巷底地上布滿密密麻麻的陣式紋路,都已經是發動狀態。周圍,大約有十來名保鑣倒地,白眼抽搐。


  我抱著肯特,由屋頂一躍而下。


  「給我生火的裝置,快!」


  手持匕首,腳踩敵人頭部的比特停下動作,頓了頓後伸手指向對面牆角。「紅色的瓶子,用力把開關拔開。修芙娜伊呢?」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匆忙東張西望,而比特也很快被其他事轉移了注意力。


  「放開我,你這個小雜種!」


  他腳下的彪形大漢咬牙切齒,眼裡滿是不屑與憤恨。


  嘴角掛著惡意的笑,比特瞧向被自己五花大綁的男子,加重踩踏力道:「這麼想了解我的身世?不看看你現在被誰踩著嗎?」


  「明明只是個可笑的無魔者──」


  刀光落下,男人對著手掌痛苦大叫。利刃穿過手背刺入地板,白髮少年按住匕首,望向對方的雙目沒有一點溫度。


  「你太吵了。」


  背過身迴避這副場面,我讓自己專心在更要緊的事,放下陷入昏迷的肯特,走到巷子角落翻起大背包。


  紅色的瓶子。我摸出一個泛著淡紅色澤的酒瓶,順勢找到拉栓,使勁將之連繩子一起大力扯去。


  瓶子發出清脆的聲音。


  很快的,火焰從中竄了出來。
  

本文最後由 梨音未央 於 2022-7-9 13:4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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