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i與 Toya Koyo 再次在網路上對弈的消息, 又在圍棋圈裡炸開了, 但由於當時是一般上班日的下午, 能夠親眼看到對弈的人畢竟是少數。
當棋譜出現在網路論壇上, 消息再傳到緒方與塔矢亮耳裡之時, 已經是一天後的事了...
緒方在聽到消息的同時, 立即撥了國際電話給塔矢老師, 但行洋只是淡定地表示雙方不過是在網路上再次偶然的相遇。
塔矢亮得知消息的當天夜晚也拿著棋譜親自問了父親這件事情, 但行洋只是平靜的和他復盤這次的棋局, 微笑地告訴他自己很高興能再次遇到Sai作為對手。
緒方與塔矢亮當然也把內心的懷疑對準了近衛光, 畢竟上次的會面兩個人都知道, 不過畢竟事情已經過了半個月, 基於緒方仍在韓國, 而塔矢亮則有著一些心理上的顧慮, 兩人終究沒有向光當面質問這件事情, 讓這次的疑惑再次壓藏在兩個人的心中...
打入這期本因坊挑戰賽的塔矢亮終究以四負一勝的結果挑戰桑原仁失敗, 桑原老師的棋深謀遠慮, 另外棋賽前後的心理攻勢也不少, 是首次挑戰桑原老師的塔矢亮居於劣勢的主因。
另一方面, 光目前的碁聖挑戰賽則還在二勝二負的結果等帶下週與倉田厚的最後一戰。
因為光的女性身份格外受到矚目, 因此在第四局結束時, 棋院出版社還派人在賽後進行採訪, 但光只是笑著說自己是單純僥倖獲勝而已。
看著光在媒體前露出自然明亮的笑容, 塔矢亮的神情卻有些落寞, 他覺得全世界大概只有自己會把眼的這位女生想像成進藤光, 因為只有自己還惦記著這個對手。
他無法不去在意她的一舉一動, 但越去注意時卻越覺得自己無法將兩人區分開來, 這種不清不楚的分界竟讓自己萌生出一股對進藤的愧疚感, 而且這樣對近衛光也不公平, 因此他選擇逃避 ......
光看著本因坊挑戰賽對弈的棋譜, 覺得無法置信為何塔矢亮會在一些時機點上做出誤判, 因此她想找個機會與塔矢亮談一談, 卻始終找不到適當的機會。
那天中午, 她終於在休息室裡看到塔矢亮與蘆原弘幸正在討論事情, 於是她刻意坐在附近的位置看著棋譜, 等待兩人討論結束。
蘆原與塔矢亮討論得差不多後, 他首先注意到近衛光坐在另一桌, 於是主動打招呼說:「呦！這不是近衛桑嗎？也在這裡休息呀？！」
光假裝不經意地對笑笑說自己正在研究棋譜, 這倒引起了蘆原的興趣, 於是他隨口一問:「研究棋譜? 是誰的呢？」
塔矢亮聽到蘆原喊光的名字, 心里揪緊了一下, 但禮節告訴他若是直接轉頭走人會太過唐突也有失風範, 因此他只能跟在蘆原後方一起坐到光對面的座位上。
「你們好!」光禮貌的點了點頭, 她看了一眼塔矢亮說:「呃, 我剛好在研究塔矢桑的棋譜...」
「啊...是本因坊戰呀...那麼小亮應該可以好好跟妳說解釋解釋吧！」說完就把棋譜遞給了身旁的塔矢亮。
「喔, 對了! 我下午可還有對弈, 那麼二位好好研究吧！」於是蘆原拍了拍塔矢亮的肩膀後就逕自離去。
塔矢亮看向光, 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面對她, 不過既然是對弈的事, 他倒可以專注在棋局本身上, 於是他問:「有什麼問題嗎？」
「嗯....可以跟你進行復盤嗎？」光試著很禮貌的詢問, 但她打算直球對決。
塔矢看了一下手錶和光說:「我必須去棋會所一趟, 去那邊復盤可以嗎？」光點了點頭同意, 於是兩人一同前往塔矢家的棋會館。
沒想到再次踏入這裡, 已經相隔了將近四年, 這是光心裏最大的感觸。
電梯打開的一瞬間, 她才發現這裡的一切在自己心目中是如此的懷念, 於是當她看到市河小姐訝異地看著她跟著塔矢亮身後走入時, 她還對她微笑了一下。
塔矢把她帶到角落旁邊的位置上, 就在他們以前常坐的位置旁邊。他先走到另一邊的位置上, 看著另外兩位先生的以及他們的盤面說了一些話後又走了回來。
這時候, 市河端着茶水與托盤走了過來, 有趣的打量著她, 笑著問:「妳是那位彈鋼琴的女孩, 對嗎？ 我從緒方先生以及明子夫人那邊聽到不少關於妳的事喔！」
光面露狐疑地看著她, 腦中的警鈴暗暗響起..說:「應該不是什麼負面消息吧....?」
「怎麼會！大家都很欣賞妳的才華呢！ 妳能來到這裡真是太好了呢！」市河甜甜的對她笑著, 也意味深長地看了塔矢亮一眼之後便帶著微笑離去。
塔矢亮倒是面無表情的坐下說:「可以開始了, 妳想問的是哪一局？」
於是光也正坐起來, 從第一局開始排出桑原老師的棋子, 塔矢亮也快速的回應自己先前落子的位置, 兩人都沒有對話, 有著像是已經對弈多年的默契。
「停！」在第146手時, 光叫停說著:「就是這裡! 你這麼走一點道理都沒有！」
市河在櫃檯偷偷瞄著兩人安靜的對弈, 也被光這突然一聲的驚呼嚇到, 突然打直身子來。
「妳有更好的建議嗎？」塔矢不以為然的說, 在那當下, 已經是自己最好的判定了。
事實上, 除了父親的研究會外, 他幾乎沒機會與其他人進行復盤討論, 因此當光提議要復盤時, 他內心多少還是期待著。
「要是我的話, 我會用粘而不是走覷, 這樣你覺得如何？」她專注的看著棋面, 改變一下白子的位置。
塔矢亮此時觀察到她專注的表情不由得聯想到進藤, 內心一陣悸動...
「這樣的話, 桑原老師應該會接著下在這裡, 不見得有利可圖...但我不否認妳那樣走也是很好的處理」他試著平穩自己的聲音, 不想透露自己真正的思緒。
「他下在那裡就更好! 那我們就可以這樣走, 你看！」 光對塔矢亮露出得意的微笑, 她沒想到兩人竟然又可以像以前一樣坐在這裡討論棋局。
塔矢看到這個笑容當場愣住...多麽似曾相識的場景...但眼前的人....
「無法否認吧?! 我就說了! 真搞不懂你那時候在想什麼！ 是說對弈的人總是當局者迷, 可你是塔矢亮呀！」光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怎麼不繼續下了？」光重新接回原先的146手落下黑子, 等待著塔矢的下一步棋, 但她發現對方停了下來, 於是抬起頭看著他....塔矢的碧綠色的雙眼正茫然的看著她...
「怎麼了嗎？」她小心翼翼的問...想起自己剛剛好像太忘情了, 完全忘了自己已經是不同身份了..塔矢亮的表情不大對勁, 該不會是露餡了？...真糟糕！
於是她怯怯的說...「我們下次再復盤好了...你好像還有約, 那麼, 我先離開好了...」
「不, 我們繼續吧....」塔矢亮壓低聲音說著, 自己的心裡有著許多複雜的感受..但他不想她走, 她不可以走...於是他又迅速落下一子, 緊緊盯著盤面。
「喔...那好吧!」於是光接著下, 她收斂了許多, 兩人把剩下的棋檢討完, 她稍事休息喝口茶, 起身去洗手間。塔矢亮也走過去另一邊的位置交談了一下。
光回來時打算繼續討論第二局, 但她發現不遠的座位處坐下了北島先生與他的棋友, 因為他實在太好奇小亮老師竟然帶了女生過來下棋, 於是趁著空檔故意換到這個座位來。
她看到北島先生還像當年一樣健勇, 露出一抹看到熟人開心的微笑, 卻讓北島先生心頭一震, 不斷的回想自己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見過這位女生。
第二局的一開始同樣是很平和, 但不久光再度對塔矢的一手誤判火大起來, 不客氣的說:「你是不是前一天沒睡好? 怎麼這麼下, 分明是送黑子給對方吃, 真不像你塔矢亮風格！」
塔矢亮再度對這有些熟悉的話語感到訝異, 手夾起棋子捏了捏又放了下去。
「那時狀態確實是比較不好, 我承認!」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這麼快就放棄反駁讓光聽到這個回答有些驚訝。
塔矢亮沒有告訴她的是這一手是封手後下的, 那之前桑原老師跟他提起了進藤光, 說他本來是等待著進藤來挑戰的。
「喔...」無言的人變成了光, 塔矢的回答語氣太過客氣, 讓她覺得自己剛剛那句話是不是有些撈過界。
「你怎麼能確定那不是我的風格, 我下棋的風格妳很熟嗎？」塔矢亮丟了個尖銳的問題過來。
「熟呀！我可是讀過你上百局、上千局的棋譜了呢！」她話一說完就立刻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為什麼一和塔矢待在這裡, 自己就變得這麼放鬆....
果然塔矢亮那銳利的眼光又掃了過來。
「你是表哥的勁敵嘛~ 我當然有好好研究你的棋譜, 我....我之後會代替他打敗你的！」光情急一想, 趕緊幫自己接個最好的說詞。
「怎麼不下了？」她心虛的問著她的對手。
塔矢亮心中閃過許多情緒, 但接著落下一子後決定把自己心裡最深的疑惑先提出來:「妳知道我父親上個月與Sai 對弈的事嗎？」
「Sai？」光夾著棋子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 落了下來。
「對, 他是網路上的一個圍棋高手, 消失了好幾年, 竟然在上個月突然出現了」塔矢平靜的敘述, 且接著下了一手。
「我不知道這件事...」她知道塔矢亮在故意試探她, 但這個問題實在來得太突然了, 因此她只能想到這樣的回答。
「那你知道Sai這個人嗎？」他繼續試探著, 又下了一子。
「好像聽過, 有一點印象...」她裝作很自然, 打模糊戰最安全, 得趕快轉移話題....
「你表哥知道Sai 的事情, 他有告訴過妳嗎？」他的問題沒有停, 落子也是。
「沒有！」「咦？對了對了, 你這一手又是怎麼一回事？」不能再讓塔矢問下去了....她故意指向塔矢剛落下的那一子。
「這一手沖, 下的時機不是剛剛好嗎？怎麼？你有更好的建議？」他定定的看著對方。
「嗯...沒有, 不過我或許會考慮那樣走, 對後面發展或許更有利！」她急中生智..找到另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下法, 於是改變了落子的位置。
「喔, 原來如此...」塔矢看了一下這個下法, 的確是可以考慮的, 但這樣的走法實在是......太進藤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突然在他心裡湧現......
「不過, 這樣走不是我塔矢亮的風格, 我以為妳知道的...」他對她笑了一下, 但這一笑卻讓光打了個冷顫...
因為這個笑在他臉上太好看.. 也太熟悉了, 那是塔矢亮對進藤光特有的笑容, 帶著點自恃與高傲, 過去通常是在揶揄進藤光下棋時才會出現的, 中學後的他不會對其他的人露出這樣的笑容。
這感覺有一點奇怪, 此地不宜久留！ 她不作回應, 開始機械式地把剩下收官的幾步給下完, 不想要問問題了。
塔矢亮默默的回應完剩下的棋, 見到光把棋子放回盒內, 沒打算再繼續下一盤的樣子於是問了:「不繼續下一盤嗎？」
「我得回家了, 晚餐時間快到了...」她起身靠好椅子說:「謝謝你陪我復盤, 我想先回去了...」
塔矢亮也起身:「我送妳一程！」
「不用了, 你不是還有約嗎？」她有種不安的感覺, 最好先離開這裡。
「我交代一下就好！」於是他走向另一邊的位置, 說了兩句話, 光才走到門口, 他就快步地跟到了後方。
「你們兩個要一起回去了啊？」市河小姐眼神晶亮, 對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謝謝妳！」她對市河小姐說完又轉頭對塔矢亮說一句「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她徑自走到電梯口前, 沒想到他還是跟了過來...「兩位路上小心喔！」市河小姐的聲音消失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
電梯內。
「我真的可以自己走...」她再對塔矢亮說一次。
「先上車吧, 剛好順路！」他的語氣平淡但是很堅定。
並沒有順路吧....光心裡想著, 直覺告訴她塔矢亮會追上來是有別的用意。
車內的音樂流溢, 但這她此刻的心情並不輕鬆...
「你有話要對我說.......對吧？」光的眼睛直視前方, 右手不自覺地隨著音符在交錯的膝蓋上彈奏著。
「妳明天還要繼續復盤嗎？」今天兩人相處的氛圍雖然不大自然, 但他喜歡看著她坐在自己對面下棋的樣子, 也想要繼續下去。
「明天我要陪爺爺去醫院複診, 時間上可能不行」光說。
「那後天呢？」
「後天下午我可以, 那天晚上有一柳老師的慶生活動, 你會參加嗎？ 我們可以利用下午時間在棋院復盤」光是前天從社那邊聽到, 那天傍晚要在棋院幫一柳老師慶生, 順便辦個簡單的餐敘熱鬧熱鬧。
「好, 那就後天下午, 餐敘的事我知道, 社有通知我」塔矢亮簡潔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車內沈默了半晌...
「所以, 你只是想問我復盤的事嗎？這件事好像是我先有求於你的 」她覺得塔矢亮不大可能只是想問復盤的事。
塔矢專注的眼神看著前方沒有答話, 她開始懷疑他是否有聽到她的問題。看著他文風不動的側臉, 才驚覺那傢伙的睫毛長得不可思議, 竟然生在一個男生臉上..
「妳下週還有一場碁聖賽對嗎？」他終於找到適當的話接了下去。
「嗯, 最後一場了, 只能孤注一擲了！」她吸了一口氣, 右手不自覺得握緊, 自己也很期待下週的對弈。
「那加油了, 倉田老師的棋也是跳脫型的不走常規路, 必須要十分謹慎..」塔矢以認真的語氣說著。
「我知道, 每次和他下棋時, 他佈局的方式都不同, 的確不好應付....」
車子已經接近家裡, 他的車速慢了下來, 停妥在進藤宅邸的另一側,
「對了, 謝謝你答應陪我復盤, 還送我回家, 好像麻煩你很多事...」她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
「我只是順路送妳回家, 免得妳又遇上什麼奇怪的事 !」他的雙眼終於望向她, 深邃的碧綠色裡有著柔和的光亮。
「還能有什麼奇怪的事？之前那幾次只是意外好嗎？人生總會遇上個幾次的, 只是剛好都被你看見而已！」她辯解著...解開安全帶, 準備下車。
「再見嘍！」她朝他露出開朗的笑容, 他在車窗內微微地點頭, 眼光追隨著她直到走入門的那一刻。
光關上門, 心裡納悶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總覺得下午之後的塔矢的眼神裡多了點溫度？
[複製連結]
原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