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緒方的婚禮之後, 光推掉所有行程向棋院請假一個月準備演奏會, 因此除了每天晚上1-2局的網路對弈, 其餘的時間都幾乎用在彈奏練習上, 因為這場演奏會對她來說是別有意義的...
二月底的氣溫還是很冷, 那是個繁星點點的夜晚, 演奏會七點半開始, 她提早到了會場慢慢整理自己的心情, 會場的演奏台如同幽玄之間般神聖而莊嚴, 不同的是這次只有自己的獨白。
她穿著短袖的黑色長禮服, 同樣套上金黃色緞面護腕, 她將及肩短髮自然放下, 瀏海也平順的往兩側後方撥攏, 做足心理準備迎接這個重要的夜晚, 她將展示這個軀體所擁有的另一個天賦與渴望。
今天演奏的曲目雖然有九首, 但都不長, 所以她切割分三個部分, 中間有兩個休息時段各十分鐘, 預計結束的時間會落在晚上九點。
賓客陸續進場, 海王高校的老師、同學以及棋院的朋友們都到場了, 當然爺爺以及正夫夫婦也坐在貴賓席上等待著演出。
今天兩位班上同學 - 岸本拓與美琉子也過來支援她的表演, 岸本將協助一曲小提琴的伴奏, 美琉子則支援換譜或應付突發狀況, 這對情侶是她在音樂班最好的朋友。美琉子告訴她, 台下的座位已經全滿了, 雖然不知道其他的人是打哪邊聽到消息過來的, 不過應該是個好現象。在戶谷老師的提醒下, 她連忙做了好幾口深呼吸, 準備入場。
當光入場時, 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她走到台前看到了父母與爺爺朝他們微微ㄧ笑, 她環視了一下現場, 坐在第三排的奈瀨正用力地跟她打招呼。
光微微點頭, 奈瀨附近都是棋院的朋友...還有不少老師級的人物, 除了森下與篠田老師, 竟然連棋院理事們以及行洋夫婦也過來了呢！一旁坐著的還有塔矢亮以及緒方老師與他的新婚妻子, 看來大家都是很捧場的, 光是這樣就令自己感到很欣慰了...
於是她面對所有觀眾深深一鞠躬, 走到鋼琴座位上就定位, 室內燈光變暗, 鎂光燈聚焦在她身上, 她深吸一口氣後低下頭, 序曲即將開始....
第一部分有三首樂曲, 她想用音樂呈現的是過往光, 第一曲是 Comptine d'un autre été (譯：另一個夏天的童謠), 這是光在初中時期所曾經彈奏的樂曲, 也是他第一次夢境中與光連結的樂曲。這首曲風充滿法式鄉間風, 輕柔而引人入勝, 讓所有人都沉浸在那美妙的旋律之中, 彷彿進入一個柔暖的空間。
第二首曲子是 あなたが近づくとき (譯：當你走近), 是光與男友永錫兩人在初中時期一起創作的樂曲, 旋律浪漫柔和彷彿傾訴著兩人對彼此的心意。
而第三曲是Mariage d'Amour (譯:夢中的婚禮), 這是Paul de Senneville的作品, 是現在的光為紀念永錫與光所選的樂曲, 旋律輕快浪漫卻帶著悽美的哀愁, 賦予兩人未完的愛情最終的祝福。
光的十指在琴鍵之間遊走, 她的意識隨著的旋律流轉, 每個音符都充滿了感染力, 在第一部分停歇時讓人有種進入夢境中談了場戀愛的感覺。現場掌聲響起...
稍作休息後, 光回到台前坐在座位上, 展開第二階段。
這部分的樂曲是帶著思念佐為的心所選的曲子, 由舒伯特的Serenade小夜曲起始, 這首是戶谷老師在古典樂合奏部分的指定曲, 因此光安排岸本融入小提琴一起合奏。
這首旋律優雅但夾雜著淡淡的哀傷, 她想藉此詮釋心中對於佐為溫和優雅的印象與失去他時遺憾的感傷。光與岸本兩人的默契十足, 在簡短的眼神示意後, 兩人合手將這首曲子細膩的意境詮釋的盡善盡美。
接下來是德布西的阿拉貝斯克1號曲, 旋律華麗而優美, 如同每次她想起佐為時, 心中那股溫暖的意念如涓涓的流水澆灌在心頭, 而對他的思念也如這首樂曲的旋律般如藤蔓一般交織纏繞。
而第二部分的結尾曲是 Inside my heart（譯:存在我心之中), 是一首自己作曲的作品, 前半段的曲風活潑輕快, 後半段者則帶著追憶的離愁。光的手指流暢、俐落的在琴鍵之間遊走, 把自己對於佐為亦師亦友的崇仰之情訴諸於音符, 尤其最後一段訴說離別後的傷感旋律, 勾起了不少聽眾內心憂傷的回憶, 許多人聽後都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正夫與美津子更是十分地感動...
而認識光的棋士們更是看呆了! 實在難以想像那一雙在棋盤上執棋的手能如此輕巧的快速飛舞在黑白相間的鍵盤上 。
第三部份也是最後一部分的樂曲主要詮釋自己對於圍棋的執念, 由The Fantasy of Nineteen Grids (譯:19路の幻想曲) 演繹自己對於圍棋對弈的想法, 這首曲風前半段莊嚴肅穆, 夾雜著晦暗抑鬱, 但中場質樸且豪放, 尾曲則帶著悲壯愴悢, 詮釋著著古今棋手們如武士般在棋盤上的廝殺與對決。
相較於前兩個部分所營造的柔美與優雅, 這一首曲子的慷慨激昂則令人有全然不同的震撼！
而接下來是李斯特的 La Campanella (譯:鐘), 是用來詮釋當年與塔矢較勁追逐的感覺, 兩組絡繹不絕的高音鍵有節奏的相互呼應與抗衡, 而綿延不絕的旋律有如兩人的無止境的互相競逐。
這首曲子用了非常多的快速彈奏技巧, 整首樂曲串滿清新、清脆而響亮的音符, 光用著全身的力量去彈奏, 表情專注, 綿延不段的高音於耳邊呢喃, 幾乎把人一次又一次的逼到緊繃的狀態, 而接近終段的旋律轉強, 像是向世人發出的怒吼, 宣洩醞釀已久的忿怒與抑鬱。而整首曲子交織著痛快的刺激感與炫技, 帶動滿場聽眾的情緒升到最高的境界！
音樂會的最後一曲以 Get over 為總結, 曲風恢復平和, 柔和的音節緩緩流出, 像是在向世人訴說著棋士們不斷的追尋、成長以及永無止盡的循環歷程。
隨著第九首樂曲結束, 觀眾們複雜的情緒仍餘波蕩漾, 但光的心神已然昇華到不同的境界層次, 她的心充滿了興奮、激動和滿足！ 她在心中唸著 : “Hikari, 我們做到了！”
光起身走到台前, 岸本拓、美琉子與戶谷老師也來到了身旁, 鎂光燈閃爍, 她迎接著觀眾給予的熱烈喝采。
感動之餘, 她看向舞台的上方, 希望在天上的表妹知道他今天以她的手完成了整場音樂發表會, 也感謝她從未遇見的姑姑與姑丈, 賜予光音樂長才的天賦！
站在舞台上的她開心的與爺爺及父母合照, 許多音樂班的老師、同學, 以及院生時代的朋友們都陸續上台遞上花束與祝賀, 由於時間已經有些晚了, 光請父母帶爺爺先回家休息, 她表示收拾完畢會與同學打車回家。
在門口。
在一一接受祝賀與寒暄送走學校與棋院的老師、同學與朋友後, 光終於有種完成一件大事的感覺, 但這時行洋夫婦突然從門口走向光與兩位陪同她留下的同學。
光看到行洋夫婦走近十分地驚訝, 但她立刻恭敬地行了禮:「老師您竟然親自出席, 非常謝謝您的蒞臨！」
塔矢行洋開了口:「內人收到這場音樂會的邀請函, 但我聽說妳也是職業棋士, 老實說, 今天的音樂令我印象深刻...」
「謝謝老師的誇獎....」光有總受寵若驚的感覺。
「有機會的話, 我希望能找個時間跟妳對弈一局, 我想知道妳的實力...」塔矢行洋的語氣溫和而真誠, 如同在邀請家常便飯般的自然。
但他這麽突然一問, 倒是當場把光、明子以及跟在後方的塔矢亮給愣住了。
「欸？...」又是一個光完全意想不到的狀況, 「好.....好的, 能夠跟您請教是我的榮幸！」
此時一旁的塔矢明子回神後連忙緩頰笑著:「唉, 這是音樂會, 怎麼會談起對弈的事呢？ 還真是不好意思呀！近衛桑, 妳彈奏的很好, 我很喜歡妳今日的演出, 改天, 我讓小亮邀請妳來家裡吃個便飯！」
「喔...好的, 謝謝塔矢夫人」光的腦袋還呈現半呆滯狀態...一時找不出有什麼好的話可以搪塞, 她覺得臉頰正在發燙。
「那我們先回去了!」明子滿是笑意, 拉著行洋的手優雅的點頭後相偕離去。光目送他們, 卻看到始終跟在父母後方默不做聲的塔矢亮現了身, 有這麼一刻兩人像是同時失去了言語, 怔怔地互望著...
「光！那個...他是不是就是那個跟你一起拍廣告的人！」美琉子突然打破沈默, 驚喜地叫出聲靠了過來。
「嗯, 我幫你們介紹一下, 這位是塔矢亮, 是一起拍廣告其中的一位」光回神說道。
「我可以跟他拍張照嗎？... 上次有跟妳提過要請妳幫我跟他要張簽名的...嗚~~ 本人實在好帥喔！....」美琉子的興奮說著, 眼神閃閃發亮。
「喂, 美琉子, 別這麼誇張啦！保留點形象好嗎？ 我人還在妳旁邊耶!」岸本見自家女友開心成這樣, 忍不住白了眼。
「那我幫你們拍張照吧! 塔矢桑應該不介意吧！」光覺得有些好笑的對著兩人說著。
「沒問題....」塔矢亮面對被要求拍照..早已是身經百戰, 因此他已掛上他專業禮貌的笑容, 溫和簡短的回覆。
「這怎麼可以？ 我也要一起拍！」岸本放下他的斯文不服氣的說。
「那光也一起來, 我們四個一起拍張照吧！」美琉子忍不住好心情...當場拉了一個會場正在整理的工作人員過來幫忙拍照。
拍完照後, 塔矢亮恢復冷靜, 禮貌的對他們說:「今晚這場表演非常精彩, 謝謝你們! 家父與家母還在停車場等我, 先跟各位告辭, 晚安！」
於是三人也道了聲晚安目送塔矢離開後, 繼續收拾會場; 岸本用手指彈著美琉子的額頭要她清醒點, 而光邊看著他們打鬧, 一邊邊放鬆微笑著。
塔矢亮跪坐在房間裡面對著棋盤, 雖然想把手上的譜給打完但他的心卻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因為那些綿延不絕清脆響亮的音階, 此刻正來回震盪於腦海之中, 讓他每每落子時就回想起與進藤過去曾經激烈空戰的對局...
無法忘卻那種澎湃激動的感覺...
無法忘懷那抹對著親友露出的純然笑容....
無法抹去那印在心頭上晶澈透亮的金綠色的雙眸....
彈琴的人是近衛光, 而她彈琴時專注與全然享受的表情也讓他深深意識到那是ㄧ位與進藤完全不同的獨立個體。
進藤在心底那份特殊的情感是無法取代的, 但是近衛卻總是不斷地讓自己想起進藤, 他痛恨自己總是在無意間就模糊了那兩人的分界......
究竟該怎麼辦？!
當光回到家中已是將近半夜的事了, 洗去一身的疲憊後的她一沾到床鋪便沈沈地睡去...恍惚之間, 她聽到今晚自己所彈奏的 Comptine d'un autre été 再度響起...
然後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中,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那個夢!
在她意識到又回到那個漂浮夢境的同時, 她的視野開闊了起來...感覺到自己的腳輕觸著地面, 而視線的盡頭有個女孩坐在鋼琴前彈奏著。
她走到她面前看到了自己...不, 那不是自己, 那是表妹光！
那我呢？進藤光連忙低頭看著自己..可也還是女生的模樣, 但眼前另一個光手指在琴鍵飛舞著, 轉過頭來對自己微笑著..
「ヒカリ...妳....」
琴音落入尾聲..表妹的手停了下來, 她站了起來面向他, 終於開了口:「表哥, 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這遠遠超出我能想像的...」
「ヒカリ, 妳有看到了, 對嗎！那是妳的音樂和妳的手...」進藤光開心的說著。
「嗯, 我看到了, 那是我們一起完成的音樂！ 看到你跟這個身體融合得這麼好, 我就放心了呢！...」
「呐, ヒカル, 你做到了！」另一個熟悉的嗓音從旁邊竄出, 進藤光想都不想, 那是身著白色狩衣的佐為, 他站到了光身旁, 正以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
「Sai.....終於又見面了！」進藤光的聲音沙啞, 「三年多了...你可以回來了嗎？ 一切都結束了嗎？」聲音碎不成聲, 進藤光知道自己現在一定淚流滿面...
「你的人生才正要開始呢！...」表妹笑著說, 表情有些淘氣....
「不過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我的任務以及心願都完成了, 該是前往下一站時候了...」表妹收斂起微笑, 以認真的表情說著。
「ヒカリ...妳要去哪？」光輕喊。
「我要去找永錫, 以後的近衛光就完全交給你了! 」表妹以懷念的表情審視著他現在的身體。
「ヒカリ...」光的語氣透露著不捨。
「表哥, 謝謝你替我完成演奏會的夢想, 接下來, 你應該照著自己的願望與意志自由自在的活著, 我要離開了...」
表妹說完便朝著佐為靠去, 佐為對她微笑, 還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表妹朝他們兩個揮揮手..身形逐漸透明....
進藤光憂傷地看著表妹從眼前消失, 但他深怕佐為也消失不見, 於是看向佐為哀求著:「Sai, 你也要離開我了嗎？不要....」
「這段期間辛苦你了, ヒカル, 你變成一個成熟懂事的人了...」佐為溫柔的看著他說。
光問道:「那我的任務完成了嗎？ Sai...」
佐為:「你完成了三年約定的任務, 還幫Hikari完成意想不到的夢想, 真的很不容易, 但你自己的願望完成了嗎？」
「當然還沒有！..我還在努力變得更強, 要下出更好的棋！」光激動的說著。
佐為:「ヒカル, 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著, 也期待你接下來能破繭而出, 能心無懸念的追求神之一手！」
「Sai, 那我們可以一起下棋嗎？ 我好想再跟你一起下棋....」光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佐為。
「你已經努力地完成約定, 接下來, 我們也有機會可以一起下棋了!」佐為的眼神微微閃耀著....
「真的嗎？」光興奮的叫了出來...
「ヒカル, 今年的五月五日, 我會來找你, 記得到虎次郎的棋盤前等我...」佐為說完, 便看向天邊, 似乎有著某種聲音在呼喚著他...
「Sai....」光輕喊著...但自己的身體再度漂浮了起來.....漸漸升高......周圍也亮了起來, 刺眼的白光讓她睜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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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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