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者聯盟│蟲鐵] Holding your hand [G]

　　★★★閱前注意事項★★★

　　※Peter和Tony已經交往3年了，第3年開始同居。

　　※Peter的年齡設定為22歲。

　　※有穿越時空回到過去的橋段。

　　※故事中會出現5歲的Tony和4歲的Peter，幼兒時期的兩人的個性設定有捏造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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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rologue

　　Stephen Strange是眾多超級英雄中第一個知道他們正在交往的人。

　　並不是因為相較於其他人，他和這兩個人的關係特別好。

　　只是碰巧看見罷了。

　　他發誓當時只是路過而已，他發誓。

　　究竟有多大的機率，會讓Stephen走在街上打算買點東西滿足口腹之慾時，卻好死不死迎面撞上那幕誰都沒想像過、甚至在親眼看見後還是難以置信的畫面？

　　馬路對面，他看見Peter Parker朝著正上空張開雙手，臉上是燦爛到讓人覺得有些傻裡傻氣的笑靨。

　　Stephen抬起頭，他有點好奇那孩子到底為何要對著天空傻笑；就在他仰望前方上空的同時，一抹紅與金色的混合物體從空中迅速降落、往Peter的方向筆直飛去。

　　他遲疑了一瞬又恢復以往的淡漠，反正Peter閃得掉，不需要自己多管閒事──然而那名青少年並沒有如預想中那麼做，他竟是將雙臂伸張的範圍變得更寬闊，就像在引導那從天而降的……Iron Man。

　　Peter怪異的舉動讓Stephen不惜耽誤進食時間也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有句話叫做好奇心會殺死貓，此刻的Stephen大概就是這種處境；只是他現在並不曉得，這樣做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後果。

　　他親眼看見Iron Man在快要撞上Peter的前一秒解除盔甲，待在裡頭的Tony Stark就這樣撲進Peter Parker敞開雙臂的懷抱中。

　　「……What?」這畫面實在太過衝擊，以至於Stephen沒能順利地隱藏好自己的存在。

　　很快的，兩人的注意力紛紛轉移到他的身上。

　　「Dr.Strange?」Peter先是愣了愣，隨即向他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好久不見！難得看到你出現在街上，是因為天氣很好所以出來走走嗎？還是出來打擊邪惡勢力……」

　　Peter的態度就跟平時一樣，既熱情又聒噪的說個不停，彷彿被看見這一切對他來說無關痛癢；Tony的情況可就不一樣了，無視Peter的聲音，Stephen轉動眼珠子，將目光移到一臉尷尬的Tony身上。

　　兩人四目相交的時間大約過了一、二秒鐘，Tony才如夢初醒般地抬手扶額：「Jesus…!」

　　聽到這句話的Stephen立刻翻了個白眼，這句話應該讓他來說才對！

　　比起Peter那宛如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態度，對Stephen而言，Tony的言行舉止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他就這樣被迫得知兩人之間的關係。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當年Peter Parker剛滿十九歲；直到現在他二十二歲了，兩人的情侶關係也依舊持續著。



　　那麼，為何會回想起三年前的事情呢？

　　「你做了什麼？！」

　　Bruce的質問聲從左側傳來，而他無視了那聲怒吼，僅是低眸望著在胸前散發光芒的時間寶石，完全沒有任何想解釋現在這個情況的打算。

　　「你把他們怎麼了……！」

　　「Calm down,Bruce…」

　　面對情緒越來越激動的Bruce，Natasha驚慌地站起身，並且試圖讓對方冷靜下來；她的話語宛如某種魔法，Bruce依言稍稍拉回理智。儘管如此，他整個人看起來依舊令人感到有點不安。

　　「怎麼冷靜？我們親眼看著那兩個人被他用時間寶石送走……！」

　　「……你有什麼打算？」坐在右側的Wong沉著地開口，冷靜的態度與Bruce形成了十足的對比。

　　Stephen緩緩閉上眼，將時間退回數分鐘前，Peter和Tony的對峙現場。

　　「Mr.Stark，我很確定是你先向我告白的！」


　　「你是拿到玩具就想跟所有人炫耀的小孩子嗎？噢，抱歉，我忘了你就是小孩子。」


　　「唔……我已經二十二歲了！Mr.Stark該不會從小就像這樣，是不擅長對喜歡的人事物表達真實情感的人吧？真好奇以前的你是哪種類型的小孩……」


　　「真巧，我也是呢。你小時候一定是個愛哭鬼。」

　　「我只是大發慈悲地實現他們的願望罷了。」關閉阿迦莫多之眼，Stephen輕聲說道，儘管他面無表情，語氣中卻明顯帶了點不悅的成分。「況且他們實在太吵了。」

　　他實在不懂為何要選在至聖所聚會，甚至還在這裡吵起架來。嚴格來說，他覺得這兩個人都很幼稚，沒什麼好比較的。

　　「……總之那兩個人沒事，也回得來吧？」Wong率先問出另外兩人最擔心的事，以免後續造成什麼誤會，那樣可就麻煩了。

　　「他們需要給彼此一些空間。」Stephen點點頭表示同意。

　　「那……你讓他們去哪了？」

　　到目前為止都毫無情緒起伏的臉部，這次竟是稍稍揚起單邊嘴角，Stephen微微張開雙眼，看往在場三人的方向。

　　「一個去見五歲的Tony Stark、另一個去見四歲的Peter Parker。放心吧，等我覺得差不多了，會把他們帶回來的。」

　　這時候的Stephen還不知道，自己洩憤似的惡作劇會為在場眾人、以及當事人帶來一段難以忘懷的體驗。

　　Chapter 1


　　一日前，紐約，皇后區。

　　明明是悠閒的午後時光，然而在這裡最大間的銀行卻被一群搶匪入侵，並且挾持了大量人質。

　　「Hey!Just calm down,okay?」

　　警方雖然已經抵達現場，但面對這副窘況實在非常頭痛；當他們還在思考該如何制伏搶匪並安全地救出人質時，某些異狀在銀行內部發生了。

　　透過玻璃門讓外界得知，出現在裡面的是紅藍相間的一道人影。

　　──Spider-Man，皇后區居民們再熟悉不過的人物。但在這個地方，除了他的嬸嬸May以外，沒人知道Spider-Man的真實身分是Peter Parker這件事。

　　而Peter又是怎麼進來的？其實非常簡單，簡單到就算說出來可能也沒人會相信──他從其他樓層撞破玻璃窗，接著往下跳、製造出這宛如從天而降的驚艷登場，沒有什麼複雜的過程，僅此而已。

　　「Spider-Man?!」最先有反應的是其中一名手裡握著黑色皮革手提包和一把槍的男性，儘管頭部被黑色面罩包裹住，但Peter可以憑藉男人脖頸處那道明顯的舊傷疤來推斷，這傢伙應該就是帶頭的老大。

　　照理說，他應該立刻制服這些壞蛋的，不過此時令他更加在意的，是對方驚慌之下脫口而出的名稱。

　　「等等，你知道我？」Peter的語調不自覺地上揚。

　　「……皇后區沒人不認識你。」搶匪翻了個白眼，看似相當無奈；然而這稍稍緩和下來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的，那名搶匪開始不安起來。「你今天、不是早就離開皇后區了嗎……唔呃！」

　　話音未落，Peter便用蜘蛛絲綁住對方持槍的左手，動作十分迅速、搭配上蜘蛛絲的強韌，男人痛得鬆開手中的槍枝。

　　「你跟蹤我？」

　　無視其餘四個搶匪在同伴被他的蜘蛛絲攻擊後，紛紛把槍口從人質轉移到他身上並扣下扳機；靈巧地使用蜘蛛絲幫助自己避開從四面而來的子彈，Peter倒掛在天花板上，神經緊繃了起來，他瞪著對方，擔心自己的真實身分會被說出來。

　　從成為Spider-Man開始，Peter從來都沒有公開表明過，平時穿著這套緊身衣保護弱勢的人，是Peter Parker。

　　當然他不是沒想過要像某人那般瀟灑地在記者會上告訴全世界自己就是Iron-Man，他也想直接明瞭的大聲說自己的身分是Spider-Man；但就是……每當他談起這個想法，就會被身邊的『大人們』駁回。

　　「我們沒跟蹤你。」搶匪吃痛地握住左手，被挾持的人質因此獲得自由；他的口氣中依舊充滿無奈，不過這次，他的眼神裡卻帶了點懼意。「你整天在高處晃來晃去，誰都會知道你往哪裡去好嗎？」

　　「噢，有道理。」Peter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下一秒，他以極快的速度發射蜘蛛絲，把所有人手中的武器擊落，最後將五名搶匪全數黏在地板上。

　　「你們安全了！快叫警察進來抓住他們！」

　　倒掛在空中的Peter揮舞著雙手試圖讓民眾們在獲救後感到安心，而這個舉動也非常完美的奏效了。

　　大家原本充滿害怕的神情漸漸明朗起來，隨後紛紛離開這裡；大多數人都十分可愛的向他道謝了，但也有人停留的時間比其他人還要更久一點。

　　比如說，在他眼前停下的金髮女孩。

　　「Thank you so much,Spider-Man.」她笑起來的樣子有些靦腆。

　　「It’s nothing.」Peter也回以一個笑容──雖然她看不到面罩底下的表情就是了啦。

　　人們道謝過後通常會直接離開，可是女孩沒有這麼做；她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就在Peter打算詢問對方還有什麼事的時候，女孩採取了行動。

　　她墊起腳尖，在他的面罩右側印上了一個吻。

　　「……這真是……」他怔了下，隨即拉開與對方的距離。「抱歉，我的……他不會希望發生這種事。」

　　「……」

　　女孩只是低下頭，紅著一張臉不肯說話。這讓他感到非常困擾，就在此時──

　　「我不是叫你再三確認Spider-Man離開一段時間後再開始行動嗎？」

　　其中一名搶匪開口說話，Peter因此忘卻自己目前身處的窘況；轉過頭去，很快就認出是被固定在最後方、留著絡腮鬍的男人在說話。

　　「老大……非常對不起……」

　　回應絡腮鬍男人的，是方才一直與他對話的男人。

　　……嗯？

　　「你不是帶頭的？」Peter十分直接地打斷雙方的談話，他看著武器最先被擊落的、脖頸上有深刻傷疤的男人：「我以為你是老大……老大不是都會說很多話嗎？」

　　「……再怎麼會說也沒你能說。」絡腮鬍男人向Peter投以鄙視的眼神。

　　對於這句話，Peter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大致掃視了下銀行內部是否還有殘留任何危險物品後，他的目光聚焦於懸掛在牆壁上的時鐘。

　　不看還好……不，不看會更慘，總而言之，他在看見此刻的時間後，整個人立刻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亂狀態。

　　「該死，我遲到了！」Peter朝二樓的窗戶射出蜘蛛絲，移動到窗口準備離開時，氣急敗壞地回頭對搶匪們喊道：「都怪你們跟我耗太久了！」隨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是個自說自話的怪人……」

　　被逮捕的搶匪們只覺得無可奈何。



　　＋＋＋＋＋＋



　　Tony Stark正在做一件自己平時不太會做的事情──獨自一人在公園發呆。

　　待在公園的長椅上，幾隻鴿子從高處飛來他的面前；雙手手肘靠在膝上，他彎著身軀，與鴿子們大眼瞪小眼。

　　「別看了，沒東西可以給你們吃。」Tony以只有自己聽得見的音量說道，不過鴿子們當然是聽不懂的，牠們『咕咕』地叫了幾聲，動也不動的盯著他的模樣，似乎是在等待被餵食。

　　「……」

　　Tony無奈的看了看四周，他不是沒考慮過去附近的麵包店買些白吐司來餵這些鴿子，可是每當他打算起身行動時，某個心心念念的身影又會浮現在腦海中，到頭來還是打消了暫時離開公園的念頭。

　　他怕自己離開後，那個人要是到了卻發現他不在原本約好的地方，會不會又開始瞎操心？

　　所謂的瞎操心指的並不是擔心他遭遇什麼不測，基本上，Avengers的成員都有絕對的攻擊性，這點他們彼此間還是知道的；瞎操心的真正涵義是，某人可能會以為他因為自己遲到太久而離開原先約好的地點。

　　「Mr.Strak──！你沒離開真是太好了……很抱歉我遲到了，話說在前頭，我有正當理由可以解釋！」

　　一道聽起來十分慌張的聲音從遠方傳來，隨著那人越來越接近這裡，他說話的聲音就越來越清楚。

　　看吧？說人人到，而且還真被他料中了，那人果然很擔心他會因為等太久而生氣離開。

　　「不就是在當你的社區型蜘蛛人嗎？」Tony回過頭，目光恰好對上了在他面前停下、因奔跑而氣喘吁吁的青年──Peter Parker。「Kid，這沒什麼。」

　　這時，他發現對方的戰衣從後背包露出了小小一角，他伸出手，不著痕跡地幫忙塞回背包裡。

　　「可是距離約好的時間已經遲了半小時……」Peter的雙手撐著膝蓋，另一手還捏著一個牛皮紙袋；還沒緩過氣來就想趕快把話說完的著急模樣，顯現出他究竟有多麼重視和Tony的約定。「所以我就想，趕來這裡的路上順便買點你喜歡的東西，小小的賠罪一下……」

　　說完，他站直身體，迅速地把手裡的紙袋朝Tony雙手奉上。

　　「只是小小的賠罪？」Tony揚起唇角，覺得自己的小男朋友有些好笑。就著對方捧著紙袋的雙手，Tony直接打開封口，看見裡面放了幾塊色彩繽紛的甜甜圈，唇邊的笑意因此加深了幾分。

　　他仰起頭，看著那早已快要比自己高出一顆頭的戀人。

　　「雖然一開始就說沒關係了，但我還是很好奇。Kid，你準備了什麼更大的賠禮？」

　　「其實我還沒想到。」Peter尷尬地以手指搔刮臉頰，儘管如此，他還是朝Tony露出一抹笑。「Mr.Stark介意讓我用一個吻來賠罪嗎？」

　　Tony必須說，他真的非常受不了Peter每次表現出宛如大型犬乖巧甜笑的時刻，那太令人著迷了，他覺得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失手去摸摸對方的頭。

　　「…Not bad.」他聳聳肩，隨後閉上眼表示默許。

　　Tony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久，此刻他能清楚感覺到的，就是越來越接近自己的、Peter的氣息。

　　對方停頓了一下，接著將自己的唇停在他的額頭上。

　　意想不到的位置讓Tony怔住，但很快的，嘴角就這樣簡簡單單地失守了。

　　「After all,kid is kid.」他調侃道，臉上的表情卻是難以掩飾的喜悅。

　　「I’m not a kid!」Peter抓住他的手臂，噘起嘴表示抗議。

　　Tony不予置評的輕笑一聲，此時，他將視線瞥向尚未離開的鴿子們。

　　「我去買些麵包，你在這裡等。」

　　「要給鴿子吃的嗎？」Peter蹲下身，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鴿子。

　　「嗯。」Tony邁開腳步，離開前還伸手摸了一把Peter的手臂。「餵完牠們再一起回家，如何？」

　　「Why not?」

　　Peter愉快的聲音自後方響起，彷彿這份心情會傳染般，Tony感覺自己走路的步調也跟著輕快了起來。



　　走進麵包店，隨意地挑了幾塊適合餵鴿子吃的麵包後，Tony走到櫃檯前結帳。

　　此時此刻，他心裡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餵完鴿子、和Peter一起回去他們同居的住處，悠閒地度過今天剩餘的夜晚時光。

　　大概就是因為這個想法一直盤踞在腦內的關係，導致有人悄悄接近，他卻渾然未覺。

　　「你們什麼時候走在一起的？」

　　身邊赫然多出一道女聲，Tony為此嚇了一跳；儘管感到困窘，他依然盡量讓表面保持冷靜的回過頭，發現站在身旁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身為Avengers成員的Natasha。

　　「Romanoff?!」Tony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妳還真是神出鬼沒……」

　　「是啊，但也看到了似乎不該看到的獨家畫面。」將Tony早已包裝好的紙袋往旁邊推了推，Natasha把自己挑好的麵包放上結帳台。「其他人知道嗎？」

　　「怎麼可能？」彷彿聽見了什麼荒謬的言論般，Tony的語調不自覺地上升幾度。「我該從何說起？況且，我不認為這適合告訴大家。」

　　語畢，他隨手提起紙袋並離開店內；Natasha見狀，抱起封口尚未摺起的紙袋，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但Peter肯定不是這麼想的。」尾隨在後頭，Natasha不以為然的說：「他一直都很顧慮你的感受……噢，抱歉，我忘了你也是。」

　　「妳就不能假裝不知道嗎？」

　　她在話末補了一刀給Tony，瞧見對方因為被說中心聲而露出不悅的表情，Natasha得意地揚起笑容。

　　「你們這麼明目張膽的約會，這次是我，還能幫忙保密。」加快腳步與Tony並肩而行，她的態度又變得認真起來。「但遲早會碰上其他人的，你認為到時候還瞞得住嗎？」

　　Tony因此陷入沉默，過了幾秒，他才以聽起來有些沉悶的聲音開口。

　　「……我沒辦法輕易說出口。」

　　認識Tony的人都聽得出來，此刻這個回答充滿了猶豫、害怕。Natasha向他投以懷疑的目光，她沒辦法理解一直都很我行我素的Tony為何會在這件事上有種非常不確定的感覺……以前和其他女性交往的時候並不會這樣。

　　「因為他是男孩？還是年紀差距太大？」她試探性地將腦中最有可能的答案說出來，而對方接下來的反應則印證了她的猜測無誤。

　　「為什麼我不願意去談的事都會被妳當作閒聊一樣，輕而易舉就拿來談論了？對，就是這兩個原因，該死的！」Tony看起來十分焦躁，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能感覺到他的不安。

　　「I didn’t mean it.」她擺了擺手，澄清自己不是有意的，隨後用帶著調侃意味的口吻說道：「Tony，你知道大家不會介意這些。」

　　「我……」

　　「Mr.Stark!」

　　Tony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被從不遠處跑來的Peter打斷了；他回過神來，才發現大腦產生和Natasha這段對話似乎很短暫的錯覺，不知何時，他們已經抵達公園了。

　　目光略過已經站到自己面前的戀人，Tony此時更加在意的，是後方一群高高飛起的鴿子。

　　……一定是Peter跑過來的動作太大，把鴿子嚇跑了吧？

　　Tony嘆了口氣，用眼神示意Peter往後看。Peter乖巧的回過頭，發現原本被託付的鴿子們在上空凌亂的拍動著翅膀，尷尬的「啊」了一聲，Peter整個人頓時慌亂了起來。

　　「抱歉，我只是──」急忙轉向Tony，Peter牽起他的雙手想要辯解，這時眼角餘光後知後覺的注意到站在一旁的Natasha；像是反射性動作，他將那雙才剛牽起的手迅速抽回。「Hi,Natasha.」

　　手上一空的Tony聳聳肩，一副懶得多做解釋的模樣。

　　「Hi,Peter.」她淺淺地勾了勾嘴角，一如既往的是個很酷的女性，Peter心想。

　　他開始思考該怎麼做才能不被對方懷疑自己和Tony的關係，然而他什麼都還沒想到，Natasha就做出了令人不知所措的舉動。

　　「有件事我忘了說。」Natasha來到兩人之間，舉起他們剛才放開的雙手，然後將彼此的手心重疊在一起；不顧Peter明顯驚嚇的抖了一下，她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我知道你們在交往，在我面前可以放輕鬆點。」

　　語畢，她便轉身離開，留下因為這句話而抱持不同心情的兩人。



　　平時要牽手已經得夠小心的了，剛才又發生兩人關係被一語戳破的情況，Peter敢說，現在牽著Tony的手一定會冒出手汗。

　　「老天，你的手怎麼這麼熱？」

　　才剛這麼想，Tony接下來說的話便驗證了他的猜想；他感到困窘並打算把手放開，免得對方覺得不舒服。

　　「抱歉，Natasha讓我控制不住緊張──」

　　「得了吧，我怎麼就不覺得緊張？」Tony隨意的吐槽他在面對他的事情時，總是把自己的神經繃得太緊；儘管嫌棄對方因為流手汗而變得悶熱的手心，他卻還是牽得好好的，且完全沒有要放開的打算。

　　「說到那個女人，她給了我一些建議。」假裝沒注意到Peter為了仍然牽著的手而鬆了口氣時，從手心傳來的放鬆感；Tony停下腳步，側過臉看向他。

　　「嗯？什麼建議？」大概是因為很少有人提出意見會被Tony納入參考，Peter帶著笑容的臉上隱隱多了幾分認真。

　　被戀人清澈的雙眼直勾勾的凝視著，Tony覺得不太自在，一想到往後要是讓更多人得知他們的事情，他就更加不自在了。

　　其實Tony一直以來都在思考這件事，起初他認為這是種困擾，不過現在，透過Peter即便笨拙卻牽得牢實的那隻手，他總算是得出了困惑自身很長一段時間的答案。

　　「把我們之間的關係，正式重新介紹給大家認識……你覺得如何？」

　　和Peter待在一起時所帶來的不協調感，對Tony來說其實並非困擾，而是這一切太過美好，他卻沒辦法像以往那樣，好好的將這份情感組織成語言訴說出來。

　　至於聽到這句話的Peter在愣了好幾秒後，不顧這裡是否還在外頭，便以強勁而不失溫柔的力道將他抱個滿懷……這個舉動再度讓那份難以言喻的感覺佔據了他的內心。

　　Chapter 2


　　Peter Parker今天的心情特別好。

　　心情好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噢，其實是有的，但Mr.Stark交代他不要到處炫耀。

　　回想起昨天傍晚Tony所說的話，Peter站在流理臺前難掩喜悅的笑了出來。

　　「別一個人站在那傻笑，怪噁心的。」

　　經過開放式廚房的Tony稍作停頓，對Peter使了個嫌棄的眼神後，便轉身走到長型沙發前一屁股坐下。

　　「我只是太高興了，Mr.Stark。」拿起沖泡完成的兩杯咖啡，Peter在Tony身邊坐了下來，將其中一杯推給對方。

　　其實他不擅長喝咖啡這類太苦的東西，平時也都只喝乳製品或果汁；不過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他想換一種自己鮮少嘗試的味道。

　　大概是發現他今天喝的飲品與以往不同，Tony似笑非笑的瞥向他：「那太苦了，不適合你。」

　　「什麼？」

　　Peter因為這句突兀的話語愣住，只見Tony的臉上堆滿甜甜的笑，噢，他真的很喜歡Mr.Stark這樣笑，彷彿就算對方做了再過分的事，只要擺出這副表情，他就什麼都願意心軟原諒。

　　「只有成熟的大人才會在早晨來一杯特別苦的咖啡。」Tony繼續說，毫無破綻的面容讓Peter分辨不出這句話的真偽。

　　他得說Tony故意講這種話刺激他真的非常幼稚，可好笑的是，他又有哪次是不上鉤的？

　　被激起反抗意識的Peter不以為然地舉起馬克杯喝了一大口，下一秒，苦得難以言喻的味道透過味蕾傳遍全身上下的感官；他的思緒好像有那麼一瞬間飄到了很遠的地方，等到回過神來，整張臉早已深深皺起，其誇張程度有如實際年齡直接增加了二十歲般，十分滑稽。

　　Tony朗聲大笑，那聲音所傳達的心思沒有半點掩飾，Peter能感覺到對方是真的很開心；將視線從杯裡的咖啡移到Tony身上，Peter並沒有說話，而是盯著他像個孩子般純真的笑顏，以及聆聽那只在真正感到放鬆的時刻才會發出的笑聲。

　　這個舉動並沒有維持太久，Tony很快地就發現自己正被盯著看。他停下那過於豪爽的笑聲，左手抱胸、右手握拳撐著下顎；一開始Peter以為對方會要他別再看了，只不過這個臆測並未依照自己的預想實現。

　　被右手擋住的嘴唇緊緊抿住，Tony不自在地移開目光，但是過了沒多久就又偷偷瞄向Peter，嘴角的弧度很明顯就是想繼續笑卻又不敢笑的樣子……

　　「Mr.Stark!」他忍不住先笑了，而對方也跟著小聲地笑出來。

　　明明入口的是苦到根本不該當成人類能喝的飲料，可當他看見Tony那雙笑成彎月狀的眼睛時，那杯咖啡似乎也沒一開始那麼難喝了。

　　甚至還有一點……甜甜的味道。

　　Peter傾身靠近，像是早已發覺他的意圖，Tony很有默契地閉上眼，默許他湊向他的臉，讓柔軟的唇緩緩覆上他緊抿的嘴。

　　雙唇相貼的時間其實只有短短幾秒，對兩人來說卻有種很漫長的錯覺。

　　Peter退開一點距離後便小心翼翼地觀察Tony臉上的表情。他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緩緩睜開眼，原先為了忍笑而緊抿的唇在接吻後終於放鬆戒備，那雙令人著迷的眼眸忽然抬起，毫無預警的四目相交讓Peter的內心開始小鹿亂撞。

　　「……好苦。」這次Tony終於不再壓抑，他笑得很開心，渾身上下充滿剛才因為Peter臉部扭曲而表露無遺的孩子氣。

　　「你自己也覺得很苦？Mr.Stark！」發覺被惡作劇的Peter難以置信地來回盯著Tony和手中的咖啡，他就知道他不該輕易嘗試的！

　　「所以我平常會加點糖。」Tony從沙發起身去拿砂糖，離開前還趁Peter不注意時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我是說……！噢，好吧。」Peter為此嚇了好一大跳，本想抗議戀人的無賴，然而話都來到嘴邊了，他卻又默默將其硬生生地吞回去。

　　……看在這個吻的份上，他完全不介意對方再多來幾次像這樣的惡作劇。Peter心想。

　　「Mr.Stark，大家什麼時候會來？」就像在追逐走向廚房的Tony，Peter轉過身，將整個身體趴在椅背上。

　　他等不及要向所有人承認彼此間真正的關係了。

　　然而Tony給他的反應卻和想像中不太一樣。

　　「什麼？不，不是這樣。」Tony面露詫異地望向他，隨後繼續手邊的動作。「他們不會過來。」

　　「不會過來？」意料之外的答案讓Peter有些驚慌，他按住椅背，使身體從原本的坐姿改為跪姿。「我們有改約嗎？還是他們反悔不想來了？是不是因為我們沒有準備豐盛的食物來歡迎大家？我覺得──」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Tony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即便這是Peter長久以來的習慣，可有時候他就是覺得……對方要是再不換氣，大概會因此窒息而死。

　　Peter因為這句話而安靜下來，整個空間頓時失去了會發出聲音的主要來源；Tony按耐不住好奇地瞥向戀人所在之處，發現他委屈巴巴的癟著一張臉，那模樣既好笑又惹人憐愛。

　　「誰說集合地點是在我們家了？」回到坐位上，Tony邊把砂糖加進咖啡邊安撫對方。抬頭看往左側，Peter的臉皺成一團，頭頂上彷彿還有一個大大的問號，看起來是真的搞不懂他的意思。

　　他搖頭失笑，卻沒打算接著說下去，而是貼心地替對方的咖啡添加微量的砂糖……還是再多加一些好了，省得等等喝起來還是太苦。

　　「所……所以我們要出去？去哪？」

　　Peter花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錯愕地看著Tony，話語中是滿滿的困惑與不確定。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Tony只是揚起嘴角，向對方展現惡趣味十足的笑容。



　　「這裡沒有冷氣嗎？我覺得我快要熱死了。哇喔！有好多……看起來很古老的擺飾？這些東西不需要放置在陰涼的空間嗎？我真的認為你們該購入一台空調機。」

　　「Kid，他們不像我這麼富有，光是空調機的費用可能就要不吃不喝兩個月才買得起。」

　　「什麼？這跟我所想像的至聖所有一點出入……我是說，至聖所的外觀看起來就跟收藏古代文物的博物館一樣充滿知識氣息──呃，這麼一想的確是差不多……但、但是，我以為至聖所會用神奇的魔法取代現代科技……」

　　「魔法拿來做這些沒用的事情？小鬼，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打從一開始就站在Peter和Tony面前的Stephen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

　　「噢，抱歉。……但我真心向你提出這個建議，Dr.Strange。」

　　「……」

　　數分鐘前，這兩個人不請自來──好吧，其實是他忽視了Tony發過來的、毫無選擇餘地的訊息。

　　『因為你是第一個知道我們的關係的人。』──Tony是這麼說的，但這個理由依然不足以說服他同意把至聖所當作這次聚會的地點。

　　Stephen本打算鄭重拒絕，然而對方在最後提出了極具吸引力的條件：當天的伙食費用，不論多少，Tony都會全數買單。

　　這個條件對於資金匱乏的至聖所來說相當令人心動，幾乎就要鬆口答應對方的Stephen在送出回應的前一秒趕緊踩下腦內的煞車，強硬地拉回自己的理智；他決定先和Wong討論看看，而在和Wong的談話中依然有所保留，他並未將那兩人的關係據實以告。

　　……反正他覺得Wong不可能不答應，既然如此，這也只是早點知道被嚇得目瞪口呆；還是吃了免費餐點後會被投下一顆震撼彈的差別罷了。

　　對於己方毫無尊嚴的為了填飽肚子而答應這個要求，Stephen無聲地嘆口氣，並制止四處亂逛、逛到後面還想伸手觸摸遠古收藏品的Peter。

　　「別亂碰，上次有個神祇把這裡搞得一團糟，我可是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把本來像是災害現場的地方恢復原狀。」

　　「好吧……等等！Dr.Strange，你說神來過這裡？」顯然搞錯重點的Peter驚訝地張大嘴，想觸摸物品的手指甚至忘了收回。

　　「我敢說那位神一定是Thor。」Tony嗤嗤地笑著補了一句。

　　「……」Stephen瞥向Tony。很不巧的，他所說的正是Thor。

　　由於沒人接話，三人之間的空氣忽然陷入無聲的靜謐。Peter逛完這層樓的古代文物後，朝著兩人的方向跑了回來；明明是成年人的外表，不知為何總讓人有種看見小孩子的錯覺。

　　「Mr.Stark，有件事我一直很想問你。」Peter湊到Tony面前，那張臉此刻在Tony眼中，也許是被無限放大的狀態吧？

　　Tony看起來似乎很習慣對方突然湊近自己的舉動，他的身體動也不動，唯一有變化的，是聚焦在Peter身上的褐色眼眸。

　　即便是以旁人角度來觀察，Stephen都能讀懂Tony已經用眼神示意Peter把問題說出來了，然而年輕人的思維，身為成熟男性的他們自然是不會懂的。

　　Peter目不轉睛地盯著同樣看著自己的Tony，好半晌都沒有開口說話，直到Tony忍無可忍的開口提醒，他才猛然回神。

　　「快說，kid。別讓我開口問。」

　　「嗯……咦？抱、抱歉。」發覺自己注視戀人的視線太過明顯，Peter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Mr.Stark的眼睛太漂亮了，忍不住就……」

　　「停，別把剩下的話說完。」Stephen動了動指頭，肩上的斗篷立刻衝向Peter，並封住了他準備接著說下去的嘴。

　　「唔唔？！」

　　「……巫師，放開他。」幾乎就在同時，Tony說出了這句話。儘管口氣滿是無奈，他卻能感覺到隱藏在其中、不容忽略的警告意味。

　　「我會的，但不是現在。」Stephen轉身走下樓，完全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之前，他說：「至少等我下樓看看剩下的人到了沒，我可不想待在這裡看兩個男人卿卿我我。」

　　他的語氣充滿了難以忍受眼前的粉紅泡泡而產生的嫌棄之意，Tony則是用獲得勝利般的嘲笑來代替回應。

　　幾分鐘後，斗篷鬆開了Peter的嘴，接著迅速飛回待在樓下的主人身邊。

　　「呼！Mr.Stark，我覺得你剛才太認真了，Dr.Strange只是在開玩笑……啊！好痛！」

　　嘴巴獲得自由的Peter馬上又滔滔不絕說個不停，這些都在Tony的預料之中，但他沒想到戀人一開口就是幫別人說話，這讓他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因而伸手捏了下對方的臉頰。

　　「哼。」看見Peter吃痛地皺了皺眉，Tony這才滿意地勾起嘴角。「所以你想問我什麼事？」

　　聽到這句話，Peter先是愣了半晌，隨即才想起不久前自己提出的問題。他揉揉臉頰緩解疼痛，雖然不明白Tony為何要這麼做，但總覺得問了對方也不會說，於是他乾脆專注在原本的話題上。

　　「Mr.Stark不是一直以來都不希望讓任何人知道我們之間的事嗎？為什麼Natasha只是給你一個建議就改變心意了？」

　　他沒發現自己說話時的表情有多麼無辜，導致Tony看得越來越心軟，最後撥開他的手，親自幫他按摩臉頰試圖消除疼痛。

　　「跟她無關。」Tony輕嘆口氣，看著Peter左側些微發紅的臉頰，他不禁後悔剛才為何不捏得更輕一點。「……因為我覺得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什、什麼？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明明就是Mr.Stark老把我當作未成年的青春期小鬼……你看！我已經比你還高了！」

　　他的手腕被Peter扣住，Tony本想抽離，卻驚覺不知從何時起，對方的力氣已經大到不是自己能夠比擬的程度了。

　　「不只是表面，我指的是心理……」他邊說邊抬起頭，卻看見Peter臉上有些失落的表情；彷彿失去聲音般，未說完的話語就這樣沒入寂靜之中。

　　兩人之間的沉寂持續了數分鐘，最先受不了的人是Tony。他湊近Peter，「你還好嗎？」這是他在幾分鐘的沉默之後，所想出最能夠表達關心之意的語句。

　　「……不太好。」Peter誠實地說，他沒想到他會這麼乾脆地承認自己心情不好，雖然對方平時也不擅長撒謊就是了。「我明明就不是小孩子。」噘起嘴表示不滿，Peter悶悶地將頭瞥向一旁，似乎不太願意看他。

　　對此，Tony少有的感到心慌。一個旋身來到Peter正前方，他並未發現自己的態度變得有些急切。

　　「聽著，你已經向我證明你不是了。」說出這句話後，Tony的視線開始游移不定。「你……不是……」

　　這句話不知為何莫名讓他感覺有些害臊，意識到這點的Tony不禁逃跑似的往後退了一步；如此微小的動作卻逃不過Peter的眼睛，幾乎是同時行動，對方也馬上朝自己向前靠近一步，彼此之間的距離因此沒有任何改變。

　　「Mr.Stark…」Peter輕輕地抬起他的下顎，他說話的聲音變得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讓Tony直覺接下來對方會吻他。「我是嗎？」

　　「你……」這次Tony是徹底覺得難為情了，他逃避般的讓視線拼命往旁邊看去──卻對上了好幾雙正盯著他們瞧的眼睛。

　　……Natasha、Bruce、Wong以及不久前走下樓的Stephen，四個人的目光筆直地看著他們。

　　出於反射動作，Tony迅速拉開與Peter之間的距離。也因為這個舉動，Peter錯愕地將頭轉向Tony剛才注視的方向，並後知後覺的理解為何他會忽然破壞原本進行得還不錯的氣氛。

　　「呃，嗨……」率先對四人做出反應的是Peter，他的聲音引起Tony的注意，悄悄將視線轉到戀人身上，他發現對方雖然是先開口說話的人，表現得卻比自己還要緊張。

　　原來除了期待，Peter還是很緊張的──一想到這點，他的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

　　「這是怎麼回事？」Wong的臉上寫滿震驚的情緒，連Peter的招呼都忘了回應，指著兩人，他向Stephen投以懷疑的視線。

　　「……交換條件。」大概是因為其他人的反應比自己還大的關係，Stephen僅是聳肩，簡短的給Wong一個不明不白的解釋。

　　「什麼交換？」Wong不理解地皺著眉頭，不過很快就思考出正確答案──他們在交往。

　　然而想出一個解答，另一個問題便接踵而來。Wong僅僅舒緩一瞬的眉又立刻摺出皺痕，「但是這兩人的關係跟那些食物有什麼直接性的關聯嗎？」

　　Stephen撇過頭表示不想回答。反正Tony他們會說清楚，用不著他多嘴。

　　「呃……嗨，Peter。」Bruce呆著一張臉，即便他再怎麼努力想保持正常，眼裡所存在的訝異情緒卻還是出賣了自己。「Tony，你們……？」

　　「……」

　　雖說緊張感因為Peter的關係而減緩不少，可是面對四個反應各異的人，Tony還是難以保持平常心來面對決定向大家坦承的事實。

　　幸好早已知情的Natasha開口解圍，她成熟地勾了勾嘴角，這舉動讓站在一旁的Bruce看起來更加笨拙了。

　　「所以……是誰先告白的？」

　　Tony並不意外對方會問這個問題。她善於照顧別人的感受，比起老早就知道兩人關係的Stephen不聞不問，Natasha反而是會關心過程的那類人。

　　只不過……她的第一個題目就難倒他了。

　　並非不記得是誰先告白的，正是因為知道，所以他難以啟齒、甚至想把這當作和Peter兩人之間的秘密。

　　如此想著，Tony將視線悄悄移向Peter，而對方的雙眼也不偏不倚地對上他。

　　彼此對視數秒，最後Tony聳聳肩，示意讓Peter來回答這個問題；另一方面，Peter也讀懂了他的意思，他微微頷首，隨後向眾人開口……

　　然而在聽見Peter的回答後，Tony立刻就後悔了。

　　「是Mr.Stark先跟我告白的。」

　　仔細想想，他也許根本不該讓他獲得發言權的。

　　「真的？難以置信，Tony對你總是嫌東嫌西。」

　　「被告白的時候我也不敢相信，以為那是夢境……直到Mr.Stark抓住我的手，我才相信這是真的！」

　　「他還抓住你？」對於Peter的回答，Natasha的興致立刻提升不少。瞥了眼Tony，她調侃似的笑道：「今天真是收穫良多呢。」

　　「……」

　　這大概是切斷Tony理智的導火線。

　　他覺得這些內容只能是兩人之間共有的回憶，實在沒必要向大家分享……他天真地覺得Peter會跟自己抱持相同想法，可顯然只有他是這麼認為的。

　　「說夠了嗎？我可不記得有這段記憶。」忽略Natasha的視線，Tony表現出強硬的態度，打算就此結束這個話題。

　　也許是他的轉變太過突然，抑或是某人的蜘蛛感應感受到危機──雖然他不敢肯定這算不算在蜘蛛感應所認定的危機標準範圍內就是了，不過這不重要。Peter此刻繃直背脊的舉動連肉眼都能清楚察覺，他慌張地想解釋：「Mr.Stark，我很確定是你先向我告白的！」

　　……有時候太誠實也不是件好事。Tony煩躁的想，同時又無法真正討厭對方這樣的個性。

　　「你是拿到玩具就想跟所有人炫耀的小孩子嗎？」他先是向Peter投以責怪的眼神，隨後故作驚訝地說：「噢，抱歉，我忘了你就是小孩子。」

　　他不曉得Peter有沒有聽懂自己話語裡的意思，不過能夠肯定的是，對方似乎更介意自己在話末補充的那句話。

　　「唔……我已經二十二歲了！Mr.Stark該不會從小就像這樣，是不擅長對喜歡的人事物表達真實情感的人吧？」

　　「Peter，別這樣說……」像是擔心這些話語會戳中要害，Bruce有些緊張地想緩和當下的氣氛。

　　果不其然，Peter首先反駁了關於年紀的話題，但他接著提出的質疑，言下之意就是已經搞懂Tony介意的地方是什麼了，只可惜雙方所抱持的觀點並沒有因此達成共識。

　　一時之間，Tony不知道該給予什麼回應才好；Peter大概也沒有要他回答的意思，高挑的身影賭氣般的背對著他。

　　「真好奇以前的你是哪種類型的小孩……」

　　儘管聲音再小，Tony還是一字不漏地聽見了。他躊躇了一會，隨後以一種連自己聽了都覺得彆扭到不行的語調回應道：「真巧，我也是呢。你小時候一定是個愛哭鬼。」

　　在明明只要說實話就能和好的情況下，卻為了自尊而無法將真心話吐露出來……他痛恨這樣的自己。

　　「…ark!」

　　儘管只有兩人獨處的時候，這種情況發生的機率比較小……可若是遇到吵架這檔事，他幾乎是沒辦法讓自己變得更坦承一些的。

　　「Mr.Stark…!」

　　某人的呼喚聲讓Tony回過神來，他不耐煩地轉過頭，想讓對方別在他自我反省的時候一直製造噪音。然而……

　　「你能不能──嘿！」

　　看往Peter的瞬間，一股衝擊力猝不及防的從正面襲來，他花費數秒才意識到是對方把自己往外推；以為Peter在鬧彆扭的他不悅地抬頭，想著這次一定要狠狠教訓這名青年──

　　「既然想知道的話，就破例讓你們去看看吧。」

　　四周忽然響起Stephen的聲音，Tony怔了一瞬，還未意識到危機迫在眉睫，另一個讓他更加在意的狀況便奪去了他的視線。

　　映入眼中的，是開啟阿迦莫多之眼後所散發的時間寶石光芒、宛如螢火蟲亮光般的魔法，以及Peter在自己面前被送走的畫面。

　　「什……巫師！你把他──」

　　老天，他看見了什麼？

　　Peter Parker從眼前失去蹤跡？

　　他在哪裡？

　　May會因此與他誓不兩立的。

　　滿滿的困惑與憤怒佔據Tony的思緒，鋼鐵衣迅速地覆上他的身體，只可惜速度還是不及早已近在眼前的魔法陣。

　　下一秒，迎接他的便是一片黑暗。

　　Chapter 3


　　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昏過去的，只知道再度恢復意識時，身處的環境已經不是至聖所了。

　　打從醒來開始，Tony就注意到自己是正面趴在地上的，地板的質感很軟，大概是要用來避免發生危險而設計的緩衝。

　　環顧四周，他所在的位置光線明亮，推測是中午時段；動了動右手，隨即摸到一股濕軟的觸感，他怔了下並緩緩轉頭看去，發現是雜草與露珠後，便放鬆地舒了口氣。

　　不過也多虧抓到雜草的關係，Tony立刻就能夠確認自己處於戶外，而不是被抓起來軟禁之類的……Stephen應該也不會這麼做就是了。

　　「那該死的巫師，到底想做什麼……」嘴裡碎念著對Stephen的不滿，Tony拖著尚未恢復力氣的身軀，慢慢地以左手撐起，打算讓自己坐在地上。

　　然而一抹淺褐色闖進了他的視線，他因此下意識地警戒起來，鋼鐵手套瞬間覆上右臂，隨後毫不猶豫地對準那道突兀色彩出現的方向。

　　「……！」

　　緊接著，他聽見一聲急促的抽氣聲……是來自他所瞄準的地方──也就是正前方所傳出來的。

　　Tony抬頭看往前方，同時也調整自己逐漸加快的呼吸。

　　而就在看清來者何人的時候，他愣住了。

　　那是一名約莫三、四歲的男孩，他的雙手放在身前，似乎因為害怕而緊緊地捏著掌心。見狀，Tony立刻意識到這孩子被他的行為嚇壞了。

　　但……他打算先把這些放在一邊，因為有件事情讓他更加在意。

　　這孩子……雖然年齡相差許多，不過他的五官卻驚人的與Peter十分相像……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怎麼可能會如此相似……該不會是太想他了？

　　腦中頓時浮現這個念頭，但這實在太過可笑，畢竟他們應該沒有分開太久才對，至少以他的記憶來推斷的話，確實不是很長一段時間。

　　Tony使勁搖頭將這荒謬的想法甩開，他再度與男孩對上視線。

　　對方看起來渾身緊繃，也是，眼前的人突然被從衣服表面冒出由奈米科技製作而成的戰衣覆蓋，任誰都會承受不起這畫面所帶來的衝擊感吧？

　　啊，但Peter不會，他反而會興高采烈地希望他再重複這個動作……簡直是怪人啊。

　　絲毫沒發現自己的思緒又回到不在身旁的戀人身上，Tony慢慢地靠近男孩，試圖對對方說出安撫的話。

　　「…Kid?」

　　只不過他不管怎麼思考，還是會因為這孩子長得實在與Peter過於相似而中斷思緒，到頭來脫口而出的，便是這聲沒來由的呼喚。

　　「對不起……我打擾到你了嗎？」

　　男孩縮了縮肩膀，看似想靠近他卻又不敢輕舉妄動，Tony這才注意到自己右手的武裝，猜想這大概是造成對方難以放鬆戒心的主因，他抬手按了一下胸口的方舟反應爐，使身上用來保護自己的戰衣褪去。

　　「沒有。」Tony猶豫了一瞬，看到男孩在盔甲消失後漸漸放鬆下來，他也跟著感到鬆懈，畢竟他無意嚇阻這名長得像Peter的孩子。

　　眼前的危機解除後，他才順利從原本的趴姿改為坐姿。

　　四周有滑梯、鞦韆、小沙坑，以及設計成圓環狀的數座小水池，設備很新，感覺明明會是很多民眾聚集的地點，此時卻沒有其他人待在這裡。

　　這不是很奇怪嗎？

　　「這裡是公園？」

　　發現男孩並未離去，Tony索性向他詢問自己目前所在的地點。

　　男孩乖巧地點點頭，看起來已經不那麼害怕了。他向Tony的位置靠近一步，聲音雖然還是有點膽怯，但總覺得比起害怕，更多的是男孩緊張的情緒。

　　「因為叔叔你突然出現……所有人都被嚇跑了。」

　　果然這座公園平常還是會有人過來玩嘛──這是Tony聽見對方的回答後，腦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

　　「那你呢？為什麼不跟著跑？」撐著臉頰，Tony打趣地笑著看向對方。然而在看過去的瞬間卻驀地發現，這孩子甚至連眼睛的顏色……都和Peter一模一樣。

　　那是非常沉穩的褐色，儘管與本人的個性有點不同，可自從遇見Peter開始，他就忘不了那雙眼中令人安心的色彩。

　　褐色的眼珠子轉動了下，細緻的眉皺成一團，他深深吸了口氣，隨即抬頭仰望著他的臉上是滿滿的正義凜然。

　　「雖然叔叔憑空出現讓我嚇了一大跳，也覺得很可怕……但如果在你醒來之前有壞人靠近的話就糟了，所以我才……」

　　「……哇，真是神奇。」男孩的回應使Tony不禁發出驚嘆，這小傢伙怎麼連回答的風格都這麼像那個人呢？

　　驚訝之餘，他還被這個答案給逗樂了。伸手拍拍男孩的頭，Tony感覺自己嘴角的弧度正在漸漸擴大。

　　「很有正義感，樂於助人呢，kid。」他笑道，對方的臉則因為這句誇讚而泛起淺淺的粉色。「但你有想過，要是壞人比你更強壯的話該怎麼辦？比起我，你更有可能遭受危險。」

　　他認為自己必須點醒對方這個事實，說到底，一個昏迷的成年人跟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再怎麼看都是小孩子受到傷害的機率比較高；至於他的話，都被軟禁過了，也有成功逃出來的經驗，所以跟自身相比，他更加在意眼前這名男孩的安危。

　　「……」男孩怔住，隨後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只覺得叔叔當時需要有人陪。」

　　Tony沒有說話，只是一手將男孩那頭柔順的淺色褐髮揉亂。

　　他越來越肯定這不是錯覺。

　　這孩子，真的太像……

　　看著任由他弄亂頭髮的男孩，Tony遲疑了一會，最後才下定決心開口說出那道一直困擾著自己的難題。

　　「你叫什麼名字？」

　　要問出這句話對Tony來說其實是有難度的。他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不曉得自己所在的時間點，只知道在這之前，因為親眼看見Peter消失，導致他的反應比平常還要遲緩，所以才會被Stephen得手；在那之後，一名男孩出現在自己身邊，而對方不論長相，連言行舉止都像極了某人。

　　這些讓他在心中推測出一個結果，但，想知道答案是否屬實，就必須問出這個問題。

　　「…Peter.」

　　「什麼？」

　　男孩靦腆地笑了起來，那笑容看上去簡直就像是人畜無害的天使，可聽見對方回應的Tony無暇顧及這些瑣事。

　　「我叫Peter Parker。」

　　這個答案印證了Tony的推測是對的，他為此怔住，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他試圖在腦中理清思緒，從抵達至聖所、和Peter在那吵起架，最後……

　　沉默了半晌，他忍不住搖頭失笑。

　　……真是惡趣味啊，巫師。

　　他……被送到名為『過去』的時間軸了。



　　＋＋＋＋＋＋



　　「Tony叔叔，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踩著小小的步伐，Peter緊跟在Tony身邊，褐色的雙眼毫無雜質，讓人感覺不到任何邪念。

　　這孩子似乎不介意陪他這個憑空出現的人多待一會，因為Tony不管走到哪，Peter就會跟到哪，這讓他不禁起疑……

　　「你沒其他朋友嗎？」

　　雖然有點傷人，但Tony覺得有必要關心一下小時候的Peter的交友狀況。

　　「……！我、我有啦！」聽到這個問題，Peter立刻不滿地鼓起脹紅的臉頰，他用軟綿綿的聲音極力反駁道：「我只是覺得Tony叔叔從奇怪的金色圈圈跑出來，感覺一定不是皇后區的居民，所以你也絕對不知道回家的路該怎麼走而已！」

　　「你還真熱心啊……」不曉得是不是因為確認了這孩子就是年幼時期的Peter，導致對方在那之後的一舉一動，從他眼裡看來都變得相當可愛且有趣。「好吧，有什麼事是你想從我這個陌生人身上知道的？」

　　得到了允許，Peter二話不說便跑到他的面前，雙拳握得死緊，仰望他的神情都能感受到他的期盼。

　　這副情景讓Tony差點沒忍住笑，幸好他掩飾得很完美，令人無法察覺其中的破綻。

　　……彷彿看到了某人的影子呢。

　　「叔叔你……是從哪裡來的？」

　　說實話，Tony完全不意外他會問這個。畢竟對方也說過『從奇怪的金色圈圈跑出來』這句話，既然親眼看見了，怎麼可能會不想搞清楚那是什麼？

　　「拜託，我真的很想知道。」

　　起先他為了要不要據實以告而有些猶豫，不過Peter的眼神實在太過誠懇，只看了一眼，他便馬上決定向他說出真話。

　　稍稍蹲下身子，Tony帶著笑容，親切地凝視著對方。

　　「未來。」他說，語氣是對待孩童時特有的溫柔。

　　「咦？」

　　這個答案應該會讓Peter充滿困惑吧？看，他確實呆住了。

　　可能覺得他是在騙小孩……想到這裡，Tony不禁在心中苦笑。

　　然而他忘了最重要的一點──這孩子是Peter Parker。

　　「我猜的果然沒錯！」

　　Peter從呆滯中回過神來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興奮大喊，Tony甚至覺得能從對方眼中看見閃閃發光的光芒……

　　「所以那個像門的東西是魔法囉？！」

　　「……呃，對。」Tony盡可能隱藏自己有些驚訝的情緒，「但很可惜我不會用魔法，要讓你失望了。」

　　雖然有些殘忍，但他以為這樣說就能讓Peter死心不再追問，卻沒料到對方竟然一點也不在意這部分的細節，那雙熠熠生輝的褐色眼眸筆直地凝望著他。

　　「Tony叔叔的武器是剛才那個吧？差點對我發動攻擊的、超酷的金屬手套！」

　　「……」

　　怎麼會有人前後反應差這麼多？這傢伙是小孩嗎……噢，他忘了以目前所處的時間軸來說，他的確是個孩子。

　　好吧，至少從這點來看，Peter似乎不害怕這些東西出現在眼前的狀況。Tony一邊在心中作出結論，一邊按下胸前的方舟反應爐，讓戰衣在短短數秒內覆蓋全身，不過暫時沒有讓頭盔跟著包覆自己的臉。

　　「你認得這套衣服嗎？」Tony朝Peter揚起一抹笑，隨後頭盔闔上，將Iron-Man的完整樣貌呈現出來。

　　「沒看過。」那孩子老實地搖頭否認，Tony的視線則是放在對方的雙眼上，那對瞳孔中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Boss，在這個時間軸裡，您還沒造出盔甲。』

　　Friday的聲音響起，他皺起眉，認為這時候並不需要她，於是便將她靜音了。

　　「它叫什麼名字？我是說……這麼酷的裝備，它應該要有個名字！」

　　Peter興奮地說著，那張寫滿崇拜的小表情使Tony上一秒還皺著的眉頭在下一秒得到舒緩。他彎身用右手撈起那嬌小的身軀，並壞心眼的說：「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意思是我現在不能知道嗎？」

　　因為他將對方抱起來，導致此時Peter有些失望的表情從他眼裡看來比剛才更加清楚。

　　「我覺得這樣對你來說會比較好。」

　　「好吧。」儘管十分失落，Peter還是順從他的意見，一點反駁的意思也沒有。

　　……雖然這孩子非常聽話，但周圍的氣壓瞬間降至冰點是難以忽略的事實。Tony忍受不了來自對方身上的低氣壓，他思考了一陣，不用多久，腦中便出現了一個他認為能讓他的心情雀躍起來的辦法。

　　「Kid，想不想到天上玩？」

　　「咦？什麼意……哇啊！」

　　覺得自己想到一個絕佳方法的Tony充滿自信地笑著，他忽略Peter抱持疑惑的語氣，甚至不打算聆聽他的答案，下一秒就帶著Peter往高空處飛去。

　　十幾年前的空氣好像又更清晰了一點，天空很藍，是非常適合飛行的好日子。不過陽光太大了，要是想繼續往上飛，就必須幫Peter做點防護措施才行。

　　「你想不想再往上……」Tony低頭詢問被自己護在懷裡的孩子，本以為對方會十分盡興，卻沒想到現況與他的想像恰好相反；Peter的臉色很糟，可能是被嚇到了……由於威嚇並非他的本意，他因此擔心得停滯在高空中。

　　「你還好嗎？」

　　Tony聽見自己的聲音後才發現自己有多麼著急，Peter渾身僵硬地盯著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他的顫抖傳到他的手裡，這讓他不自覺地將語氣放得更柔。

　　「放輕鬆……沒事的。」他把Peter抱得更高，同時也將臂彎收得更緊，好讓自己能夠與對方平視。「你不會有任何危險，我保證。」

　　這句話就像是觸動某種機制的開關，方才完全不敢有任何動作的Peter終於開口說話了。

　　「好高……好可怕……」Peter褐色的雙眼泛著淚光，閃爍不定的樣子彷彿隨時都會流下淚水，Tony頓時覺得心慌的不得了。

　　他以為小孩子會喜歡玩這套，尤其是Peter這種個性的人……難道是自己不夠了解對方嗎？

　　說起來，他什麼時候問過關於他的兒時記憶了呢？

　　辛苦又難過的日子他是知道的，但是除此之外的細節呢？

　　他似乎不曾問過對方。

　　「……」Tony張了張口，卻不曉得該從何說起。他很難過，可這些都不是該對尚且年幼的Peter訴說的話語，現在最重要的是必須安撫對方的情緒。

　　過了半晌，Tony決定先回到地面上再說。為了不讓Peter再次感受到高度迅速變化的偏差，他小心地將Peter的頭按向胸口，確認對方被保護得夠完全之後才往地面掉頭。

　　當雙腳踩到平穩的地板上，他解除頭盔、鬆開臂膀想對Peter說點什麼，卻發現他緊閉著眼不敢睜開，看起來非常害怕。

　　……沒想到會怕成這樣……

　　「嘿，我們安全了。」將腦中的消極想法揮散而去，Tony溫聲提醒，Peter在他給予的安全感中依言慢慢睜開眼，看見熟悉的環境後，緊繃的身軀才稍微緩解下來。

　　這個無意識的舉動也讓Tony心中一直懸著的巨石如釋重負地放下。

　　「抱歉，Peter。」心想反正這並不是在自己世界所認識的Peter，Tony索性喊了男孩的名字。「我沒想到你會怕高，我認識的你……」

　　說到這裡，他稍作停頓，並在腦中迅速尋找更適合的詞彙。

　　「未來的你並不害怕。」他說，看著Peter的神情充滿歉意。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許是眼前的Peter年紀太小，總之……此時他並沒有拉不下臉的感覺，也完全不介意主動低頭道歉。

　　甚至……說話時要多坦率都沒問題。

　　如果他對他也能這麼坦承就好了，這樣就不會吵架、還被彈到別的時間軸來了。

　　到底該怎樣才能回去……

　　「你認識未來的我嗎？」

　　充滿稚氣的童音拉回Tony的思緒，他回過神來，看著那張寫滿疑惑的小臉，那模樣簡直呆得不得了。

　　儘管看起來又笨又傻，他還是不自覺的把年幼的Peter和自己想念的那張臉龐重合在一起。

　　「……嗯。」何止認識？簡直熟悉得不能再熟了……但現在似乎又發現了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Tony點點頭，試圖讓自己表現得再淡漠一點。

　　「真的？」就像是忘了不久前停留在高處所帶來的恐懼感，Peter小小的手抓住了Tony胸前的衣料，臉上盡是充滿期待的神情。「所以我也會飛嗎？就像你一樣！」

　　……看來他是誤會了什麼？Tony愣住，一時之間沒想出既不傷人又不會太誇張的回應，就這樣呆呆地看著懷中興奮地想聆聽未來的男孩。

　　也許是因為他沒有回答，Peter的神情由期待漸漸轉變為失落，變化之明顯，他的嘴角卻逞強似的保持著笑容。

　　「這個也不可以告訴我嗎……？」

　　本來是不想說的，但看到這麼難過的表情誰還受得了？嘆了口氣，Tony在心中舉雙手投降，並以有氣無力的口吻說道：「聽著，你現在不會飛，以後也不會飛。」

　　「唔……？！」

　　聽到這個回答的Peter馬上露出頗受打擊的神情，他驚訝的張大嘴，大概是沒想到自己的猜想竟然會完全錯誤吧？

　　Peter的表情實在是太多變了，這點倒是從小到大都相同呢。

　　同樣讓他覺得很有趣，彷彿當初對Peter開始抱有愛戀的情感般，現在又被深深吸引了一次。

　　「不過你很喜歡待在高處，也很常在很高的地方活動。」

　　「很常在很高的地方活動……我該不會是飛行員？天啊！太酷……」

　　「不，你不是。」

　　「噢……那我是什麼？」

　　看著Peter臉上忽喜忽悲的表情變化，原本忍著笑意的Tony終是無法自拔的笑了出來。他空出右手，用食指比了比Peter的胸口。

　　「Peter Parker.」他說，對方則是一臉茫然，不曉得他的話語包含了什麼意義，對此，他只是維持臉上的笑容，並且真誠地看著那雙褐色的眼睛。

　　「你該回家了。」站起身，Tony抬手打算解除盔甲。「你住哪？我送你回──」

　　「Tony叔叔！」

　　「……！」

　　Tony低頭，那隻比自己的手還要小數倍的手抓住他，著急的眼神令他停下解除盔甲的動作。

　　「怎麼了？」

　　很神奇的是，他總能比較溫和地對待小孩子，例如現在，保有充足的耐心與不會嚇到對方的口吻，看著Peter自顧自的躊躇，似乎在苦惱著該怎麼把話說出來。

　　「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不曉得過了多久，Peter終於擠出一句話，他抬起頭，看著Tony的眼神比先前要堅定許多。「我想要喜歡上待在高空的感覺……可以陪我練習嗎？」

　　Tony遲了數秒才理解對方的意思，他重新彎下身子，向男孩確認方才的話語是否有誤。

　　「你這是在要求我再帶你上去一次？」他的語氣隨著上揚的眉頭高了幾度，「明明剛才還差點哭出來了，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不知道！」也許是他的口氣太過嚇人，Peter情急之下吼了一聲，隨後又慌張地壓低自己的音量：「只是覺得……既然以後的我能克服，那不如現在就嘗試看看，這樣一來……害怕的東西也許就會減少了。」

　　「……」

　　看著囁嚅著把原因說出口的Peter，Tony不禁心軟，他自認是個固執程度不輸Steve的人──至少會稍作掙扎，但此時面對的男孩竟是如此輕易就打破了這個原則……

　　「你從以前就是這麼努力的人嗎？」

　　「什麼？」

　　無視Peter的疑問，Tony伸出雙手，再度將對方抱在懷裡。

　　「好吧，既然你想克服，我也不是不能幫忙。」調整了飛行所需的能量強度後，Tony在Peter耳邊輕聲說道：「就用回你家的這段距離練習吧？」

　　「……嗯！」那顆小小的腦袋轉向他，並用力地點了點頭。

　　儘管沒有多說什麼話，Tony仍能清楚感覺到對方此刻的喜悅。

　　這份單純，自始至終都沒變過呢。Tony無法自拔地再次想起青年的臉龐。

　　「那麼，我會用比較慢的速度往上升，你來不及適應的話記得喊停。」

　　「好、好的。」

　　不曉得是不是被啟動能量的機械聲影響，Peter回答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緊張；Tony發現了這點，於是拍拍那顆淺褐色的頭頂，「你會很安全的，相信我。」

　　他知道要對方無條件信任一個剛認識幾小時的人簡直是天方夜譚，可他目前能夠做的就只有盡量給予他足夠的安全感。

　　幸好這對Peter來說是奏效的，他點點頭，做了個深呼吸，一臉像是要去赴死的表情讓Tony差點就要笑出來了。

　　「Tony叔叔，我們開始吧！」

　　「好，就聽你的吧，小傢伙。」

　　Tony笑著回應的同時便往上飛起，升空的速度很慢，若是這時候有敵人來襲，他絕對會狠狠吃上一連串的攻擊吧？

　　「唔……」

　　雙臂傳來輕微卻無法忽視的顫抖，Tony本想停下，但對方並未提出這個要求……即便心存猶疑，可基於尊重和當事人的感受，他還是打消了擅自暫停的念頭。

　　過了一段時間，兩人也終於上升到兩、三層樓高的程度，看著在這期間完全沒有喊停的Peter，Tony覺得對於一個年紀尚小的孩子來說是十分值得讚賞的事。

　　雖說如此，他認為關心對方此刻的狀態依然是必須的。

　　「會怕嗎？」

　　「……好像沒一開始可怕了。」Peter對他投以一個輕鬆的笑，「好神奇啊！明明一直都很怕高的，但是有Tony叔叔陪著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就會覺得很放心。」

　　「……對一個陌生人放心？」

　　Tony因為後半段的發言失笑，這孩子太過單純，單純到他忍不住懷疑他到底是怎麼活到二十二歲的？

　　當他還在心裡吐槽對方的時候，卻沒注意到自己正被Peter一臉奇怪的注視著。

　　「我們在未來不是認識嗎？這樣還算陌生人？」

　　「我和你的確認識，但我可不記得有說是你的熟人吧？也許我是傷害你的人也說不定？」面對Peter帶有稚氣嗓音的質疑，Tony無可奈何地指出癥結點。

　　然而男孩接下來的純真想法道出他並未說出口的實話。

　　「Tony叔叔沒發現嗎？你看著我的時候、對我的態度……總覺得很特別。」Peter皺起眉，思索該如何運用詞彙的同時，似乎也完全忘記自己身處高空中。「而且感覺關係一定不會很差……」

　　Tony為此啞口無言。他沒想到自己的舉動會被對方盡收眼底，更沒想過他倆未來的關係竟然憑藉這麼簡單的思維就能讓答案呼之欲出。

　　「我不會告訴你的。」堅決地表示自己的立場，Tony故作鎮定的以大人姿態先發制人──就像以往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他在空中稍微移動一小段距離，並催促道：「不過你必須告訴我，你家的路該怎麼走。」

　　他不想靠Friday帶路，因為這樣就少了一個能和Peter互動的理由。

　　「怎麼這樣！大人好狡猾！」

　　「這是大人的特權。」

　　前方傳來Peter不滿的抗議，Tony難以克制的大笑出聲。即便得不到答案，那孩子還是舉起右手，用食指比畫了大致的方向。「先右轉，然後直走，在那裡左轉……」

　　這次他沒有戲弄Peter，而是安靜地依循對方指示的道路、守候著他在空中飛行。



　　＋＋＋＋＋＋



　　彷彿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在Peter的指引下，他們終於到達目的地。

　　「明明沒很遠……我怎麼覺得路程超過半小時？」Tony遲疑地挑起眉頭，安全落地後，他放鬆雙手，讓Peter從自己的懷裡離開，並在同時解除了身上的武裝。

　　Peter的身體在飛到一半的路程時就已經不會發抖了，他甚至到後來還有餘裕欣賞風景，適應程度之快，連Tony都感到有些驚訝。

　　不過正因為Peter此時看起來不再害怕，想要調侃對方的想法非常自然地從Tony腦中浮現……可能是他平常就很愛戳人痛處，這樣的心態幾乎可說是反射動作了。

　　「噢，對了，因為要配合某人慢慢飛行嘛。」

　　「唔……！」

　　果不其然，背對著自己的Peter由於被說到重點而整個人顫了一下。

　　看見Peter誇張的反應，Tony十分盡興的大笑出聲。

　　「Tony叔叔……你該不會是壞人吧？」Peter可憐兮兮地回頭仰望他，那表情說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只不過Tony並未心軟，反倒是因此笑得更開心，而且還不忘指正對方認知上的錯誤：「什麼？那是不可能的。我是慈善家、花花公子……」

　　說到一半，戀人的臉龐倏地從Tony腦海中一閃而過，這使他不禁打住話題，就連大幅度揚起的笑容也緩緩收起。

　　他是花花公子，和Peter交往後也一直這麼認為；然而經歷這次旅程、再度說出這個詞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那已經是過去式。

　　他們並不是二十四小時都黏在一起，事實上不在彼此身邊的時間甚至比這次短短十幾個小時還要長……但、Tony總覺得自己比以往還要更想念對方。

　　「Tony叔叔，怎麼了嗎？」

　　由於他自顧自的結束對話，以至於惹來Peter疑惑的視線；Tony怔了下，隨即搖搖頭，讓腦中的思緒消散。

　　「沒事。」他拍拍Peter的頭，對方臉上早已沒了膽怯之情。「你做得很好。」

　　「那是因為有Tony叔叔的幫忙。」Peter不好意思地抿唇微笑，接著跑到自家大門前，將小小的手搭上門把。「對了！要不要進來玩？先休息一下，晚點再一起找送你回未來的路……可以嗎？」

　　那孩子對他所說的話依舊單純得可以，儘管兩人相處的這段時間內已經提醒了不少次，對方也說不會對他以外的人毫無戒心……不論如何，Tony還是替他感到擔心就是了。

　　「你的好意我就心領了。」

　　「咦？」大概是沒想到會被拒絕，Peter難掩驚愕與不安地開口：「……是不是我做了什麼不對的事？」

　　「什麼？不，你沒有。」

　　Tony走向名為Peter Parker的男孩，並對他溫和一笑。

　　「我雖然還想再跟你多相處一些時間，不過……」

　　他沒再說下去，欲言又止的舉動換來Peter在這充滿好奇心的年紀時會有的急躁。

　　「不過什麼？Tony叔叔，你別賣關子了啦！」

　　「……」面對Peter的催促，Tony不予理會，他並不打算把後半段的部分說出來，索性換了個話題：「Peter，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好是好，可是你不能轉移話──」

　　「不管發生什麼，都別忘了你是Peter Parker。」

　　無視並打斷Peter的反駁，Tony伸出右手，用食指按住對方的心口……就像先前他問自己是什麼，而他在回答前所做出的動作跟現在一模一樣。

　　這份與生俱來的正義和單純，他希望永遠都能存在於他身上。

　　Peter愣住，他還太小，就算聽了第二次也不明白這句話所包含的意義；即便如此，Tony還是想把這句話親口說給他聽。

　　不過……也許是他的神情太過嚴肅，Peter很快就回過神來，並且乖巧地點點頭。

　　儘管樣子看起來有些懵懂，這孩子還是答應了。

　　可能是想讓他放鬆下來？他得承認，現在的自己確實有些緊繃。

　　「好孩子。」輕輕撫摸Peter淺褐色的短髮，Tony轉身背對他，接著頭也不回地邁開步伐。

　　雖然想再和年幼的戀人多相處一點，畢竟這樣就能知道對方更多不一樣的面貌……

　　不過這些其實都可以當面向本人尋求答案，所以繼續待在這裡也只是浪費時間，這是其中一個影響不大的原因。

　　而另一個影響較為深刻的是什麼呢？

　　Tony之所以急著想找回去的方法，是因為……

　　他還是比較想快點見到與自己交往的Peter Parker。

　　在心裡確認了自己的心意後，他下定決心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回去的方法時──

　　久候多時的魔法陣瞬間自Tony腳下浮現，刺眼的金色短暫地剝奪了他的思考，剩下的只有漫長的下墜感。

　　掉進魔法陣的那一刻，Tony聽見男孩用稚嫩的嗓音向自己道別的吶喊。

　　「再見，Tony叔叔！我會期待未來的！」

　　Tony揚起嘴角，他已經開始期待這是條能夠通往他所希望能見到他的道路了。



　　進入魔法陣後的世界是一片黑暗，不曉得過了多久，Tony才從遙遠的彼端看見一個小小的光點。

　　毫不猶豫認定那是出口，不用一眨眼的功夫，紅金相間的盔甲便覆蓋他的全身。

　　將推進器的效能發揮到最大，Tony以飛快的速度直直衝向光點，只花了短短數分鐘，他就投身到因距離越來越近而放大幾百倍的光圈裡；他的猜測沒錯，那確實是出口。

　　飛出魔法陣，Tony頓時置身於另一個空間。

　　他是怎麼知道的？因為漂浮在半空中的Stephen就在正前方靜靜地看著他。

　　「我回來了，對吧？」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確認自己是否回到正確的地方，他褪去頭盔並狐疑地瞥向Stephen，對方則十分平淡的給予他想要的答案。

　　「關於這點，你沒說錯。」

　　周圍理所當然是至聖所，Tony看向窗外，隨即微訝地瞠大眼；轉動視線看向掛在至聖所的大鐘，現在已是凌晨四點。

　　他究竟離開多久了？

　　「距離那天過多久了？」

　　「沒有很久，兩天而已。」Stephen抬手收起魔法陣，隨後解釋道：「只要在見到那孩子後，發自內心的希望回來這個時間軸，我的魔法就會自動把你帶回來。」

　　Tony不曉得該先對時間已經過了兩天感到震驚，還是該先質問Stephen為何要特地讓他跟年幼的Peter見面，就在這時……

　　Stephen滿是疤痕的手指輕柔撫過阿迦莫多之眼，他接著說：「你回來得很快。」

　　這句話讓Tony有種頭部彷彿被狠狠撞擊的錯覺。

　　他忘了方才腦中產生的兩個疑惑，看了看四周，除了Stephen和自己以外，沒有任何人在這裡。

　　「所以，你的意思是……」

　　難掩心中的慌亂，此刻的他似乎連把話說完的勇氣都沒有。

　　而製造這一切的Stephen卻能輕易地將他的猜測肯定為真實。

　　「你沒猜錯，他還不想回來。」

　　Chapter 4


　　他為了讓戀人遠離危險而推開對方，使自己身陷危機之中。

　　魔法陣的彼端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深淵。

　　不過他不在乎。

　　「Mr.Stark!」

　　即便看不見四周，Peter還是扯開嗓子大喊著對方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會到哪裡去，但要是就這樣死了……再也見不到他的話該怎麼辦？

　　負面想法自腦中浮現，眼眶頓時有股酸澀感，放棄的念頭已然產生。

　　「……」

　　但是，心裡充滿了不甘心的滋味。

　　難道真的要被困在這裡？然後永遠沒機會跟他的Mr.Stark和好？

　　他才不要那樣。

　　所以現在不是消沉的時候！Peter重新振作起來，繼續朝著無邊際的黑暗呼喊：「Mr.Stark！你在這嗎──？」

　　即便獲得回應的機率微乎其微，他還是不想放棄任何一絲可能。

　　因為他不想讓Tony失望，也不想對自己失望。

　　他喊了很長一段時間，這份意志卻並未因為沒有獲得回應而削減半分，反倒是因此越發堅定了起來。

　　「如果你在附近的話，拜託回答我吧！」Peter的嗓音夾帶著些許急切，他向毫無光源的黑暗大喊：「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哇！」

　　忽然間，虛空中衝出一陣強風打斷了他的話語，宛如利刃的風速讓他連要維持站立都十分困難，雙眼為了自我防護而半闔著，儘管他什麼也看不見；強風持續的時間並沒有很久，就像是單純路過此地，它僅是稍作停留，隨後又往其他方向離開。

　　與此同時，Peter注意到自己的正前方出現了一道微弱的白色光芒。

　　「……？該不會是出口……！」

　　腦中反射性的做出猜測，Peter頓時喜出望外。他先是摸索著手腕，確認蛛網發射器還在身上後便鬆了口氣，隨即想也沒想的朝那道距離自己有些遙遠的光源發射蜘蛛絲。

　　過了數秒，Peter才感覺到蜘蛛絲的另一端黏附在某個物體上，稍微動了動手腕，推測出大概的距離後，他便往那道光的方向筆直前進。

　　一定是出口，不會錯的。

　　很快就能見到Mr.Stark了……！

　　在心中如此希冀著，眼看自己越來越接近光源，面對光芒彼端的未知領域，Peter就像是忘記恐懼為何物，大膽的投身其中。



　　白光刺眼得令Peter短暫地閉上雙眼。

　　等到他終於穿過宛如通道的光芒，狼狽地向下摔倒、吃痛地睜開眼睛時，他才發現……

　　Tony不在這裡。

　　得到這個答案的他愕然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可是……

　　「你沒受傷吧？」

　　稚氣的孩童嗓音自左方傳來，他轉過頭去，隨即對上一雙毫無雜質的褐色眼眸。

　　和他記憶裡最喜歡的那雙眼睛一模一樣。



　　＋＋＋＋＋＋



　　男孩小心翼翼地將電路板捧在手上，他來到工作室前，發現門是微開著的。

　　把頭探了過去，他試圖從縫隙間窺探裡面的狀況，映入眼簾的是坐在工作桌前使用烙鐵焊接電路的父親。

　　猶豫數秒，他悄悄往後退了一步，做了個深呼吸後便伸手敲了敲並未關上的門板。

　　「…Tony?」

　　男人停下手上的動作，他回過頭，先是露出驚訝的神情，隨後又皺起眉繼續低頭工作。

　　「爸爸，我──」

　　「我很忙，有什麼事晚點再說。」

　　「……」將電路板湊向前的雙手因為父親的冷漠倏然停止，男孩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當他察覺父親絲毫沒有看向這裡的意願時，一開始既緊張又期待的心情便被澆熄。「好吧。」

　　默默把手上的電路板藏在背後，他退出工作室、安靜地關上門。

　　他只是想告訴父親，自己今天又學會了什麼，但父親總是以冷漠相待，就算順利將自己的得意作品交出去，對方也只是看了一眼，用毫無起伏的語氣回應『你還可以做得更好』，然後轉身埋首於工作。

　　「唉……」看著手上的作品，他失落地垂下頭。

　　然而他沮喪的心情卻只維持了一下子，周圍便忽然颳起強風，他看向窗戶的位置，卻發覺窗戶早已關上……

　　這個發現讓他很快就意識到情況不對勁，他想出聲提醒待在工作室的父親，可就在下一秒，更奇怪的事發生了。

　　風是從正上方吹來的。

　　「怎麼回事──咦？！」

　　由於風速過快，以至於他必須用手臂遮住前方，藉此讓眼睛能勉強睜開；抬起頭注視著天花板，彷彿這個怪異現象正在等待他往上看的瞬間，潔白的天花板竟憑空出現了一個金色的光圈。

　　那似乎是一道與傳送門相仿的裝置，他看見圓圈內部是一片黑暗，這畫面令他有些害怕，但……總覺得從裡面好像傳出了什麼聲音？

　　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在聽出那是男性的呼喊時，他才後知後覺地理解到一件事──那聲音越來越近了，就像要從那團黑暗裡衝出來……

　　下一秒，一條奇怪的半透明……繩索？他不曉得那是什麼，不過那東西從光圈裡飛出來，而且還直接黏附在地板上。

　　來不及細想，他立刻轉身往外跑。

　　至少要離開這奇怪現象的正下方……！

　　就在他踏出光圈範圍外的同時，宛如算準時機一般，一名青年抓著繩索、從那個奇怪的地方衝出來。

　　「哇啊啊啊──！」

　　「……？！」

　　青年無預警地臉部朝地摔了個四腳朝天，男孩被他的慘叫聲嚇得不敢發出任何聲響，眼見逃跑並不能解決問題，他只得站在一旁，警戒地窺探對方的情況。

　　那名青年撐起身體，四處張望的模樣讓人感覺似乎正在尋找什麼。

　　「……」直覺告訴男孩，對方不是壞人。

　　相信直覺的他靠近青年，並對對方釋出善意。

　　「你沒受傷吧？」



　　＋＋＋＋＋＋



　　褐色的眸子與記憶中的某人實在太過相似，Peter無法將目光從男孩身上移開。

　　儘管沒有鬍子，髮型也與自己的認知完全不同，可男孩臉部的輪廓，簡直就是──

　　「Mr.Stark…?」

　　他情不自禁地呼喚對那人的稱呼，下一秒惹來男孩驚愕的注視，這個反應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只不過……對方驚訝的地方好像跟想像中不太一樣。

　　「呃、咦？」男孩先是看向左前方的房間大門，再遲疑的抬手比了比自己。「什、什麼事？」

　　「咦？」這下子輪到Peter感到錯愕了。

　　這孩子竟然回答『什麼事』，究竟是……？

　　Peter試著理清思緒，方才覺得對方的五官輪廓長得跟Tony極度相像的想法，再加上男孩回應的內容，雖然只有兩個線索，不過也已經非常足夠了。

　　「你是……」

　　「Tony?」

　　男孩剛才瞥過一眼的房間裡忽然傳出男性的嗓音，Peter的問題被迫中止。他著急地盯著那扇緩緩敞開的門扉，思索著接下來該採取什麼行動才是最恰當的。

　　他無法得知在房間裡的人是誰，不過看男孩的反應似乎不是壞人；然而就算不是壞人，對方對他來說依然是不速之客。

　　「上面、上面！」

　　突然間，男孩用非常小的聲音向他搭話，看見對方的手指向正上方，Peter跟著抬頭仰望，魔法陣還在，可以跳進去……小傢伙是這個意思吧？

　　Peter點點頭，隨即準備往上跳起。但就像是猜透他的心思般，下一秒，魔法陣以極快的速度收縮，甚至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便徹底消失。

　　「發生什麼事了？剛才有個大到非比尋常的聲響。」

　　「……！」

　　沒有任何可以稍作喘息的時間，門板被徹底打開。房間內的人前腳才剛踏出，基於蜘蛛感應以及反射動作，Peter立刻從蛛網發射器發射蜘蛛絲，縱身一躍讓自己依附在天花板上。

　　緊張地屏住氣息，Peter轉動眼珠子，隨即與目睹這一切的男孩對上視線。

　　「Tony?」

　　也許是男孩驚訝的表情太過誇大，從室內走出來的男人再度喚了一次這個名字。

　　他緊張地向盯著自己看的男孩搖了搖頭，並嘗試用臉部做出懇求的神態。

　　Peter沒有漏看男孩在他做出這些舉動之後，身體漸漸放鬆下來的變化，只不過他剛才一直看著他的位置，那個男人怎麼可能沒察覺到異狀？

　　果不其然，男人緩緩動了動脖子，就在他即將抬頭的那一刻……

　　「沒什麼！只是我不小心把電路板摔到地上了。」

　　男孩在緊要關頭編出一個理由，雖然有些拙劣，不過確實讓男人把注意力移回他身上。

　　Peter無從得知男人此時是什麼表情，但從男孩臉上表現出的不自然，多少能猜到對方依然抱持懷疑。

　　他不敢輕舉妄動，總不能發動攻擊吧？畢竟以現在的處境來說，自己才是入侵者……一個想回至聖所卻回不去的人。

　　透過男孩縮了縮藏在背後拿著電路板的手臂，Peter可以推測出大概是男人的視線看往他的背後；整個空間陷入沉默，Peter甚至能清楚感受到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過了好半晌，男人終於有所表示，他移動腳步回到那個房間，同時也向男孩開口叮嚀：「……沒事就好，下次小心點。」

　　「……我會的。」

　　男孩的回答才剛說完，男人早已走進房間並帶上房門。

　　待在天花板上的Peter將男孩失落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瞥向男人所在的位置，確認門板完全關閉後，他才拉長蜘蛛絲，以倒掛的姿態降落、並懸空在男孩面前。

　　然而他沒想到這個舉動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天啊！你為什麼會……」

　　「噓、噓！」Peter用左手食指在嘴唇上做出噤聲的動作，對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因為驚嚇而不自覺的放大，他抬起另一隻空著的手，慌張地摀住嘴，緊接著用力點頭表示理解。

　　見狀，Peter鬆了口氣，並向男孩投以一抹笑容。

　　「謝謝你幫助我躲起來。」在道謝後，他先是猶豫了數秒，隨後帶著非常不肯定的口吻說：「你叫Tony……？」

　　他知道這麼想很瘋狂，可剛才那個男人叫他Tony，而他確實長得跟自己記憶中的戀人很像……

　　難道只是巧合嗎？

　　Peter還在腦中自行猜測，眼前的男孩就又點了點頭作為回答。

　　得到肯定答案的Peter稍稍瞪大眼，還沒進一步思考，下一秒對方就又說出更驚人的話。

　　「…Tony Stark.」

　　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名字，透過稚氣的嗓音傳入耳中。

　　他覺得自己無法再接收更多訊息了，可儘管如此，他還是想再確認一件事。

　　「今年的年份是……？」

　　「1975年。」

　　相較於他問得小心翼翼的樣子，男孩則是想也沒想就回答了，對方剛才受到驚嚇的模樣也已經消失無蹤。

　　不過現在不是思考這些事的時候。

　　這孩子說……現在是1975年？

　　「這麼說來……你今年五歲？」在心裡計算著，為了得到更多證據，Peter決定詢問這個連他聽起來都覺得有些詭異的問題。

　　而男孩點頭的同時，他就明白了自己的推測並沒有錯。

　　這孩子確實是Tony Stark。

　　他被傳送到其他時空了，Tony五歲、他甚至還沒出生的時空。

　　「……你為什麼知道我幾歲？」忽然，男孩……Tony向他提出質疑，他的思緒因此被打斷。

　　「這個是……」Peter沒有太多時間來思考並編織謊言，其實他認為直接說出真實情況或許會更好，畢竟不論是什麼時候的Tony，他都不想對他說謊。「因為我認識你，Mr.Stark。」

　　他的話語讓Tony臉上的表情再度起了變化，只不過與先前不同的是，這次他眉頭深鎖，整張臉看起來嚴肅極了。

　　「……我從剛才就想問了，為什麼你會叫我Mr.Stark？從來沒有人會這樣叫我。」肅穆的神情旋即黯淡下來，Tony瞥向男人所在的房間，：「那是父親社交時常用的稱呼。」

　　Peter根據這段話回憶起不久前自己情不自禁喊出『Mr.Stark』時，這孩子卻轉頭望向男人所在的位置，而他現在又因為這個稱謂看往同個地方……他頓時理解對方當時那麼做的原因。

　　「剛才那是你的爸爸？」

　　「嗯。」Tony輕聲回應，Peter沒錯過那一閃即逝的黯然。「我父親的名字是Howard Stark，他總是很忙……所以你要找他的話必須先預約才行。」

　　Peter眨了眨雙眼，看來是個渴望父愛的孩子，就和他自己一樣……只不過差別在於一個當時死了，一個則是過於忙碌罷了。

　　他很少看到Tony如此明顯地示弱，特別還是以孩童的外表……畢竟照常理來說，這不可能會發生。這情景實在太過奇妙，儘管想調侃幾句，可現在的Tony並非他所認識的Tony，而且他也不想一直盯著對方愁眉苦臉的臉龐，總感覺再看下去，連自己都會跟著陷入低氣壓也說不定。

　　所以他決定一口氣驅散這瀰漫在周圍的沉悶氣氛。

　　「如果挾持你的話，也許我就不用排隊了哦？」

　　Peter揚起笑，試著以輕鬆的態度讓對方開心起來，然而他忘了眼前的Tony並不認識他，導致本意是想逗人開心的玩笑話被徹底當真。

　　「原來這就是你的目的嗎？剛才真不該因為你看起來很善良就袒護你……」Tony的眼神漸漸變得銳利，儘管看起來充滿敵意，可那微微顫抖的身軀還是出賣了自己。

　　「嘿，冷靜點！」沒想到事態會發展至此的Peter也沒好到哪去，他手忙腳亂的想安撫對方，身體卻像是打結了般失去協調，好不容易穩住平衡讓自己能繼續吊掛在空中，他空出一隻手輕撫Tony的頭。「我只是開個玩笑！」

　　Tony頓時愣住，錯愕與疑惑交加的情緒取代上一秒的嚴肅，口中念念有詞的將耳聞到的詞彙脫口而出：「玩笑……？」

　　「對，只是玩笑。」持續撫摸他的頭，此時Peter眼中盡是藏不住的擔心。「我只是希望你能開心點……抱歉。」

　　當這些話說完，Peter又發現Tony臉部的表情有所不同了，這孩子不論是喜怒哀樂都喜形於色，不像他所認識的某人，總是會壓抑著不想表現得太過直接。

　　不必猜測對方現在的心情如何，這點倒是挺討喜的。

　　Tony直勾勾的盯著他，隨後用充滿歉意的口吻說道：「是我的問題……你這個陌生人竟然在擔心跟自己毫無關聯的事，就代表你不是壞人吧？」

　　對於Tony自顧自的定位一個人的身分……Peter對於戀人的強勢性格竟是從小就根深蒂固這點感到訝異。

　　他的視線緩緩向下移，Peter跟著移動目光，映入眼中的是Tony拿在手上的電路板。

　　「這是你做的？」為了安撫對方，他試著轉移話題。

　　Tony那雙褐色的眼睛再度對上Peter。

　　「是音樂盒……我自己做的。」

　　比自己小了好幾倍的手將那塊電路板拿到Peter面前，悄悄地瞥向Tony，他發現對方眼中多了數分鐘前沒有的光采。

　　在腦中總結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事，以及這些條件會讓Tony出現什麼反應，他大概可以想到這個小傢伙所抱持的心思。

　　那個音樂盒……Tony其實是想給Howard看的吧？他想藉此製造與父親說話的機會，但是那個男人並沒有因為是自己的兒子就特別為他空出時間。

　　Peter把注意力移到那塊電路板上，沒多久就在繁瑣的電路中找到一個小小的開關鍵。

　　「我可以按嗎？」他試探般的詢問，對方則是默認似的再把電路板湊得更近一點。

　　獲得製作者的同意後，Peter便沒再多做猶豫，伸出食指按下開關，一首頗有年代感的歌曲也在同時間從電路板上的揚聲器播放出來。

　　「你喜歡聽老歌？」Peter有些好奇，若是這孩子點頭承認的話，那麼等他回去後，就有好玩的事可以調侃那個總是嫌棄他愛看老電影的某人了……前提是要回得去。

　　只可惜對方的反應並沒有如他所願，Tony緩緩搖頭：「不喜歡。」

　　既然不喜歡，那為什麼要設定這首歌呢？

　　Peter頓了頓，隨即想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首歌可能是他父親喜歡聽的歌，Tony大概是想為按下開關的Howard製造一點驚喜也說不定……

　　雖然不確定是不是這樣，可不知怎的，他覺得還是別問比較好。

　　姑且不去思考這些令人心情低落的事情，Peter認為現在有其他同樣值得被關注的東西。

　　他看向Tony，臉上掛著發自內心的笑容。

　　「五歲就能做出音樂盒的電路，你還真了不起耶！」Peter驚嘆道，突然被稱讚的Tony卻是愣住，他遲疑地指了指自己，似乎不敢相信竟然會聽到這種話。

　　「這是件很厲害的事嗎？爸爸他從來沒誇獎過……我以為──」

　　「天啊，我想他之所以沒有鼓勵，一定是覺得這樣做能激起你的潛能！」

　　Peter抓住Tony的手腕，口氣隨著激動的情緒激昂起來；Tony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不知該如何是好，沉默了片刻，他才像是安心似地笑了起來。

　　「是嗎？如果是的話就……」

　　話還來不及說得完整，房門就再度被Howard打開，兩人焦急地對視一眼，下一瞬間，Peter便又回到天花板上隱匿起來。

　　「剛才那是什麼聲音？」Howard左右張望了下，不同於先前的慌亂，Tony這次則在父親抬起頭之前冷靜地開口解釋。

　　「是我的音樂盒。」

　　Tony的語氣比一開始要沉穩得多了，Peter心想。Howard聞言挑起眉，注視著那塊從剛才就一直播放著音樂的電路板，隨後半信半疑的退回房裡，搭著門把的手往內側移動些許幅度。

　　「是嗎……」Howard沉默一陣，過了一會兒，他才信服般的轉移話題：「Tony，這麼晚了，你該睡了吧？」

　　這句話讓Peter怔住，他注意到Howard手上戴著一條銀色的手錶，便瞇起眼仔細窺探；錶上的數字實在是太小了，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把手錶看穿一個洞的時候，他終於讀懂了上面小得令人懷疑是不是只有Ant-Man才看得到的電子數字。

　　二十一點零五分……確實是五歲小孩早該就寢的時間。

　　「我正準備回房間睡覺了！」Tony急切地關閉音樂盒開關，跑出房間前的公共空間，他回過頭，「爸爸晚安……！」

　　「……晚安。」

　　Peter看著生硬地回應Tony的Howard關上門繼續工作，而他並沒有漏看，門板被關上的前一刻，對方那帶著淺淺笑意的面容。

　　「果然是父子……」他喃喃說道，並為了這對父子間相仿的個性感到驚訝不已。

　　……以至於他忘了那個五歲的Tony站在公共空間的門口等他下來。

　　「嘿！你打算一整晚都待在那裡嗎？」

　　Tony用氣音呼喊他，老實說挺蠢的，因為這樣根本失去了使用氣音的目的……不過算了，畢竟這也是他沒見過的、戀人的其中一面。

　　他回過神來，確認四周空無一人之後便直接下降，讓雙腳踩在地面上。

　　「其實，我不知道我能去哪裡。」Peter無奈的聳聳肩。

　　只見Tony那雙褐色的眸子天真地眨了眨，似乎沒有太多的顧慮，他說……

　　「我的房間很大，也許你可以暫時待在我家。」

　　Tony既純真又善良的建議使得Peter一時無言以對，他該答應嗎？不過要是被發現的話會很麻煩，甚至有可能會連累對方……

　　大概是觀察到Peter猶豫的神情，Tony又補了一句：「媽媽今天不在家，沒有人可以說床邊故事給我聽。」

　　聽到這句話的他緩緩看向Tony。

　　真是個體貼的好孩子，這個優點自始至終從未改變。

　　既然對方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Peter也就不再猶豫，他彎下身，對Tony露出燦爛的笑容。

　　「那今晚就讓我說給你聽吧？我有自信能說得很精采！」

　　Tony臉上的笑容逐漸加深，他伸手牽住Peter的手，迫不及待地邁開腳步。

　　「好啊！麻煩你了，呃、那個……」

　　那張笑臉瞬間浮現遲疑的神情，看見Tony陷入苦惱的模樣，Peter這才想起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事。

　　「Peter Parker。」

　　他將對方的小手牽得更緊了些。



　　「我們認識嗎？Mr.Parker。」

　　被帶到Tony的房間裡，Peter看著對方爬上比身高高出許多的彈簧床，將枕邊的布偶擺放整齊，最後才用棉被裹住自己。

　　Tony將雙手從棉被開口處伸出，他抓著毛茸茸的被子，問了個讓Peter陷入不曉得該先回答問題，還是指正對方對自己的稱呼太過拘謹的處境。

　　這孩子叫他什麼？Mr.Parker？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轉身關上房門，Peter走到床邊，並坐在一旁的矮凳子上。

　　「你別那樣叫我啦！太奇怪了。」一手撐著臉頰，Peter臉上充滿了無奈的笑容。

　　「為什麼？你叫我Mr.Stark才奇怪吧。」

　　Tony不解地反問，Peter為此怔了怔，隨後撐著的手有些尷尬的搔刮臉頰。

　　「因為我一直都是這麼叫你的……」話說到一半，他才想起自己還沒回應對方的問題，考慮到這樣說可能會讓對方難以理解，所以便乾脆一起解釋：「對，我認識你，在很久、很久以後。」

　　「不是現在？」聽完這段話的Tony若有所思地皺起眉，他則因為這個問題搖頭失笑。

　　「接下來我要說的可能會讓你覺得很詭異……」Peter歪著頭，充斥溫和情感的雙眼盯著Tony。「1975年，我還沒出生。」

　　此話一出，Tony臉上的表情立刻轉變為詫異。

　　「所以……」

　　「你是未來人？」

　　Peter還在思考該如何把事實說出口，對方卻早他一步，直截了當的問了最重要卻也最令人難以置信的問題。

　　「……！」儘管被如此直接的提問嚇了一跳，Peter還是努力保持平靜的樣子，他說：「你猜得沒錯，我想我是誤闖，來到過去的時間……」

　　他的思緒隨著脫口而出的辯解越飄越遠。

　　說什麼誤闖呢？明明是他說出那些過分的話，因而受到這般懲罰。

　　他不該那樣說的。

　　當時把對方從魔法陣前推開的舉動完全是出於本能，他是發自內心想要保護戀人不受傷害，寧可讓自己作為替代被傳送到過去，也不希望困擾的人是對方。

　　不知道有沒有成功幫助那個人脫離險境呢？應該是有的吧？

　　面對困難這種事，他會比他還要快地擋在前方、比他還要快地找出解決方法，因為他已經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大人了，他必須證明這一點。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他所重視的某人已經承受過太多苦痛了，所以不論如何，他只希望這一切都由自己承擔就好。

　　「所以……實際上，我的年紀比你大囉？」

　　稚嫩的嗓音拉回Peter的思緒，他將目光重新聚焦於Tony身上，卻發現對方竟然在笑。

　　「咦？嗯，是這樣沒錯……」他錯愕地予以回應，隨後用古怪的神情反問：「你相信這種事？」

　　他知道這樣問很奇怪，但……一般人會這麼輕易就接受這個說法嗎？

　　只見Tony微微頷首，他伸手拉過一隻白兔玩偶，並將它抱在懷裡。

　　「我不是第一次聽到超出常理的事發生了，以前爸爸沒事的時候，常常跟我說他年輕時經歷過的神奇事件。」把臉埋在毛茸茸的布偶中，Tony抬起眼眸，視線移到Peter身上，那眼神看起來格外小心。「……就像你能黏在天花板上、手裡能發射出黏性強大的繩索，這些都是很令人驚訝的視覺衝擊。」

　　「……」Peter沒想到自己的事會在這時候被提起，原以為話題的方向不會扯到這部分的他果然還是太輕忽小孩子的記性了。

　　乾咳兩聲清了清嗓，他端正坐姿，就像是這才想起要做正式的自我介紹般，他正色道：「I’m Spider-Man.」

　　既然對方都表現出不會對於這些現象感到奇怪了，那麼自報名號應該也不是什麼令人難以理解的事吧？

　　他自信滿滿地這麼想著，沒想到下一秒迎來的卻是充滿尷尬的沉默。

　　Tony的表情完全僵住，這讓Peter恨不得想拜託Stephen幫他把時間倒轉重來……

　　天啊，他還很有信心地認為這樣做沒問題！簡直糗斃了！

　　不曉得安靜了多久，Tony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只不過……

　　「…Mr.Parker,are you Captain America fan?」

　　尷尬且遲疑的神情出現在Tony臉上，而他說出口的話語則是讓Peter整個人陷入慌亂。

　　「我才不是！我最喜歡的超級英雄是Iron……不對，這不能說。」急欲反駁的他就在即將把Iron-Man一詞脫口而出之際，才想起本人就在眼前，而他並不知道自己會成為這號人物，所以他趕緊在此處踩下剎車轉換話題。「你知道Captain？」

　　「當然，爸爸說那是他的老朋友。」

　　大腦終於拉回理智，Peter為了思考該如何回答導致眉頭深鎖，過了好一下子，他選擇放棄這個話題，再把重點帶拉回原點。

　　「什……那不重要，但拜託別叫我Mr.Parker啦！」連他本人聽起來都覺得話題轉得異常生硬，可是就他現在的心理情況來說，已經沒辦法再表現得更好了。

　　即便戀人不在身邊，他依然無時無刻都在思考有關他的事情。

　　意識到這點的Peter沮喪地垂下肩膀，既然自己的腦迴路離不開某人，那又為何會無法在第一時間搞清楚他的想法呢？

　　雖然總說對方不夠坦率，但他也會積極去了解、傾聽，甚至是等待他終於願意說出來的時機。

　　只可惜……這樣是遠遠不夠的。

　　還有更多他不知道的事，比如說Tony小時候其實沒有得到太多的父愛。

　　也許能從五歲的Tony身上得知更多事，他不敢說每個發現是不是都有助於更了解Tony這個人，不過可以確認的是，至少每個發現都是有意義的。

　　「那你也別叫我Mr.Stark啦。」

　　男孩笑出聲來，這似乎是Peter第一次聽見他的笑聲，彷彿這份愉悅的情緒會渲染旁人一般，他原本有些下降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些許幅度。

　　「好吧，嗯……Tony？」試探性地喚了聲對方的名字，隨後他也難以克制地笑出聲音。「天啊！好不習慣直接叫你的名字……我是說，我通常都只會叫未來的你Mr.Stark。」

　　「那我都叫你什麼啊？」

　　對方單純的好奇使他當場愣住。

　　「我？我想他一定也是叫習慣了，所以才會到現在都那樣喊我……等等，感覺沒這麼簡單，大概還是認為我不夠成熟……」Peter低頭碎念了一會兒，認真思考的模樣就宛如忘了眼前還有人在等待他的回答。

　　「…Mr.Parker?」

　　「哇！好啦好啦！我說就是了！」受不了再被Tony用過於正式的稱呼困擾，Peter回過神來；他舉起雙手作投降狀，自暴自棄地說：「…kid.」

　　天啊……以前都沒什麼感覺，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交往後彼此之間的稱呼有多麼怪異……

　　「Kid?」Tony不解地挑起眉，對於他的反應，Peter一點也不覺得驚訝。「你們……我是說我們，到底是什麼奇妙的關係……」

　　「……你對我來說很特別，我不能再透露更多了。」

　　儘管早已晉升為特殊關係，他依舊是以Mr.Stark來稱呼戀人。Peter在內心自嘲。

　　幸好Tony似乎沒注意到Peter藏在笑容背後的低落，況且他也不想破壞對方好不容易獲得的好心情。

　　「那……Peter，你可以說一個睡前故事給我聽嗎？」Tony靠在枕頭上，他將棉被往身上拉，看往Peter的眼神充滿期待。

　　聽到這句話，Peter才想起自己來到這裡並不只是為了躲藏，他還答應要說故事給對方聽……該死，他居然忘了。

　　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罪惡感，他想做點什麼當作補償，即便對方並未察覺他忘了這件事；Peter環抱雙臂陷入苦思，他想用蜘蛛絲做出一個適合孩童遊玩的設施，腦海中浮現數種想法，雖然他自認每一個點子都十分有趣，但是考慮到場地及複雜度的問題，花費數秒在腦內刪減過後，他終於找出最適合的方案。

　　「會很睏嗎？」他站起身，滿面笑容地詢問Tony此時的感受，看見對方搖頭否定後，他挽起衣袖，躍躍欲試地伸出手。「撐著點，我馬上做個好玩的東西給你！你一定會喜歡！」

　　語畢，蜘蛛絲便隨著他的特定手勢從蛛網發射器飛射出來。

　　他打算做個能讓人乘坐的搖籃給他。

　　他不擅長編織，更別說用來編織的材料是特製蜘蛛絲。不過也許是好勝心作祟，即使在製作過程中手忙腳亂，他卻是一點都沒有想放棄的意思，反倒是因此越做越想看到完成後的樣子。

　　「你想做什麼？」

　　在床上看著的Tony被勾起了好奇心，他離開床舖並走到Peter身旁，觀察那逐漸成形的物品。

　　「搖籃。」Peter自豪的說，隨著時間流逝，已經算是上手的他加快速度將最後的收尾做完，沒多久後，一個可以承載一名兒童的蛛網搖籃便成形了。

　　……雖然外表看起來不太靠譜，但他的蜘蛛絲可是非常牢固的，絕對可以讓人安心乘坐！

　　「好了，上來吧！」朝Tony張開雙手，由於搖籃高度的問題，他打算親自把對方抱進去。

　　Tony依言張手，好方便讓他一把抱起，然而就在他順利將他抱到搖籃中並等對方站穩時，Peter抬眼就對上一張帶著調侃的笑臉。

　　「總覺得用這個東西來製作搖籃是非常浪費才能的事。」

　　「你說什麼！這可是破例為你做的，平常它是我用來打擊罪犯的喔！」

　　Peter不滿的反駁幾句，隨即便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站起身，從床上拿來枕頭及棉被安置在搖籃裡。

　　「哈哈哈！打擊罪犯什麼的……真了不起。」Tony笑了起來，並在枕頭上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躺好；Peter幫他蓋好棉被，男孩那雙褐色的眸子看起來有些睏倦，卻仍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我也好想成為那樣的人。」

　　「……！」沒料到會聽見對方說出這種話，Peter著實怔了好一下子。他伸出左手輕撫Tony柔軟的黑髮，右手則是以不驚動對方的力道推動搖籃。「在我心目中，你永遠都是這麼好的人。」

　　「……看來你好像很喜歡未來的我。」

　　「你就放過我吧……」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睡意湧上的關係，Tony變得比方才格外坦率，他瞇著眼，嘴邊掛著淺淺的微笑。

　　「Peter，我想聽你自己編的故事可以嗎？」

　　Tony的聲音隨著睡意軟化許多，這讓他覺得相當可愛，基於這點，他想也沒想就答應對方，隨即在腦內編織出一段故事。

　　「好，故事是從某個博覽會開始的。」悄悄地換口氣，Peter說起腦中的故事，隨著一字一句道出的話語，他的表情也越來越柔和。「男孩非常崇拜博覽會的主辦人，他是他心目中的英雄。在遇見那個人之前，他簡直是世界上最弱小的人……」

　　躺在搖籃中的男孩始終帶著淡笑，他不確定自己說得好不好，不過對方聽著聽著，上下眼皮就越來越靠近……這代表他應該說得還不錯吧？

　　其實這並非憑空想像的故事，準確來說……

　　這是他為何最喜歡Iron-Man、最喜歡Tony Stark的種種記憶。



　　「唔……」

　　Peter張開惺忪的雙眼，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靠在床邊睡著了。

　　「Tony…?」

　　昨晚故事說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的蜘蛛絲在兩小時後會自動溶解，於是他抱著沉沉睡去的Tony回到床上，然後……他就這樣跟著睡著了？

　　發現Tony早已不在床上，Peter先是感到疑惑，隨即想起對方可能是去做別的事情了，便打算站起身去尋找對方。

　　可是……

　　「真虧你能用這種姿勢睡到天亮。」

　　「哇啊啊啊！」

　　不同於Tony充滿稚氣的嗓音，一道低沉且十分具有威嚴性的男聲自左方傳來，他嚇了一大跳，基於身體的反射動作，他將蛛網發射器對準正上方，攀附著蜘蛛絲一同黏在天花板上。

　　突發狀況讓Peter此刻全身緊繃得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戰戰競競地望向聲音來源，Howard Stark坐在Tony的床上……奇怪的是，他並沒有看著他，反倒是悠閒地閱讀著手中的報紙，宛如一點都不在乎眼前這個只要是一般人看見都會失聲尖叫的畫面。

　　「呃，你、你好……」一股無名的尷尬頓時充斥在周圍，在還沒搞清楚對方意圖的情況下，他實在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吞吞吐吐了一會兒，最後只能說出這種非常怪異的話來。

　　「我先聲明，關於你的能力，我並沒有打算深究，畢竟這是來自未來的力量。」Howard從報紙中抬眼，淡然的視線掃向Peter。「……雖然我很有興趣，不過還是留給Tony研究吧。」

　　Tony?

　　宛如某種牽引，明明對方說的話語中還有更重要的疑點，可當Howard說出這個名字時，他的注意力便被全數奪去。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緩緩移動視線與Howard四目相對。

　　「Tony……他去哪裡了？」

　　「他在上課。」簡短的為Tony的狀況做個交代後，Howard將報紙摺疊起來，隨後用左手拍了拍左邊的空位。「別待在上面，我只是想跟你聊聊我兒子的事，不會這麼無聊把你抓住好嗎？」

　　「……」對方的樣子看起來的確沒有任何異狀，可Peter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所以他仍是待在天花板上，沒有要下去的打算。

　　雙方就這樣僵持不下數分鐘，直到Howard終於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他說：「喂，Captian的盾牌是我製造的，這樣說你總該相信我了吧？」

　　Peter因為這段話愣住，他記得Tony跟他說過這件事，所以並不認為對方是在胡說八道，而身為天才科學家的Howard Stark也沒必要造假。

　　仔細思考過後，Peter決定放下對Howard的戒心。他縱身一躍，完美又輕巧地落在Howard腳邊的地板上；他先是露出友好的微笑，隨後才在對方身旁坐下。

　　絲毫沒注意到Howard雙眼表現出的不習慣，Peter逕自提出問題：「你怎麼知道我來自未來？……Mr.Stark？」

　　Peter難以克制地抹了把臉，這是他第一次和Howard見面，而他平常稱呼Tony為Mr.Stark，現在這個稱呼又要用在他父親身上……這感覺簡直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了，從你出現在我家開始。」Howard又翻了個白眼，「你是怎麼回事？連叫個名字都猶豫不決，難不成Tony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Peter不曉得該怎麼回應這個問題，也許對方並沒有要他回答的打算，但……

　　他確實是喜歡他沒錯，不過這句話還是別說出來好了。

　　「Tony竟然會把你藏起來。」眼見Peter的表情像是吃到酸梅似的皺成一團，Howard索性轉移話題。「看來他很喜歡你。」

　　「……是這樣嗎？」Peter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雖然為此感到開心，但是在同時間浮現於腦海中的，是待在原本時空的Tony的身影。

　　Mr.Stark他……是不是也跟五歲的他一樣，很喜歡Peter Parker呢？

　　心中的疑問使他原本還上揚著的嘴角逐漸歛下，他不是沒想過就這樣一直待在過去，只要繼續留在這裡，也許就能更加了解對方的想法，甚至能陪伴他留下更多生命中的足跡。

　　但這樣果然是不行的，太自私了。

　　更何況……他的心裡無時無刻都在思念著對方。

　　「你還好嗎？」

　　大概是他的情緒起伏太過明顯，一旁的Howard發現他的不對勁後，便主動出聲關心。

　　「我？我很好，只是……」對方的關心讓Peter察覺自己的失態，他慌亂地重拾笑容，卻搞得自己看起來更加狼狽。「Mr.Stark……我是說Tony，他在生我的氣。」

　　「生氣？這消息聽起來還真勁爆。」

　　沉默了數秒，Peter決定忽略那對父子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刻薄回應，他蜷起雙腿，將臉部埋進膝蓋之間。

　　「真想回去好好向他道歉……」

　　只要能回去原本的時空，不管是什麼，他都願意去達成。

　　他現在只想和戀人見上一面，然後好好地說聲對不起……

　　「……原來以後有個神奇男孩會這麼在乎Tony啊。」

　　Howard向他投以意味深長的笑容，Peter尷尬地紅了臉頰，他甚至忘記要吐槽對方口中的『神奇男孩』有多麼諷刺……

　　突然間，Peter感覺到一股強風自後方襲來，起初他以為是房間內的窗戶忘了關，可就在看見Howard詫異的表情時，他才察覺事情並非自己所想的那麼簡單。

　　他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昨晚憑空消失的魔法陣。

　　「為什麼……？」

　　Peter怔得說不出話來，他什麼都沒做，魔法陣卻又突然出現了？

　　下一秒，他心中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只要在見到那孩子後，發自內心的希望回來這個時間軸，我的魔法就會自動把你帶回來。」

　　那是從魔法陣中傳來的聲音，儘管聽起來距離這裡十分遙遠，但他仍能聽出這副嗓音是誰的。

　　「Dr.Strange…?」

　　他驚訝地喊出對方的名字，身旁的Howard早已從震撼的情緒中回神，他轉而對魔法陣表現出極大的好奇心。

　　「那是你的朋友？未來還有更多像你這樣擁有特殊能力的人？」

　　「算、算是吧……」

　　Peter有些難以招架對方忽然熱烈起來的態度，他含糊其辭的回應；過沒多久，又有另一道聲音從魔法陣裡傳了過來。

　　「距離那天過多久了？」

　　「……！」Peter不自覺的湊近魔法陣，他怎麼會不認得呢？那聲音不是別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Tony……

　　「Mr.Stark…」

　　他喃喃自語，卻忘了Howard還在這裡。

　　「幹嘛？」Howard向他投以奇怪的眼神，卻發現他看著的方向並不是自己，而是魔法陣後，理解能力極佳的他便馬上明白，Peter方才為何連個稱呼都要支吾其詞了。

　　Howard忍不住開懷大笑，他起身走到Peter背後，不等對方有所反應，便伸出雙手將他推進魔法陣當中。

　　「哇、等等！」

　　Peter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只可惜這並不會改變他被推入魔法陣的事實。

　　「我兒子在等你吧？還不快回去！」魔法陣關閉前，他聽見Howard的笑語：「未來真是有趣，不曉得我有沒有機會親眼見識……」

　　Howard最後的話語不禁讓他感到一陣失落，希望對方沒看到自己此刻是什麼樣的表情才好。



　　＋＋＋＋＋＋



　　回去的路與來時十分相仿，同樣都是一片黑暗、狂風襲捲而來，不同的是，他已經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狀況了。

　　少了初訪時的慌亂，Peter運用蜘蛛絲靈活地在亂流中穿梭，用不了多久的時間，光源便出現在視野之中。

　　用力地做了個深呼吸，他加快速度，衝向待在前方不遠處的光源。



　　這一次，等待他的不是冰冷的地板。

　　而是來自Tony Stark溫暖的懷抱。

　　Peter花了數秒才意識到自己被戀人緊緊抱著，他先是對站在角落一臉嫌棄的Stephen歉然一笑，隨後張開雙臂回抱Tony。

　　「我回來了，Mr.Stark。」他說，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還有……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Epilogue


　　為了避免造成記憶混亂的現象，Stephen利用時間寶石將過去的兩人消除記憶，而還對那段奇妙際遇有記憶的人，只剩下現在的Peter、Tony以及身為始作俑者的Stephen。

　　回到兩人的住處後，隨著玄關的門被關上，雙方皆是陷入沉默，室內頓時迎來尷尬的氣氛。

　　最先忍受不了這個氛圍的人是Peter，他快步走進開放式廚房，拿起馬克杯打算倒杯水。

　　見狀，Tony不禁輕嘆口氣。

　　什麼啊，原來在意發生什麼事的人只有他嗎？

　　無力感爬滿全身上下，Tony選擇走跟對方完全相反的方向。他打開房門，正想走進去，卻不慎被鋪在地上的地毯絆倒。

　　「嘖……！」無視因自己摔倒而引起的巨大聲響以及某人慌慌張張地飛奔過來的蠢樣，Tony煩躁的咋舌，此刻的他簡直想把自己埋在地底下。

　　「Mr.Stark！你沒事吧？」

　　「沒事，怎麼可能會有事？簡直好極了。」他對著虛空翻了個白眼，不明白自己為何就是控制不住情緒。

　　抓著Peter伸出的手站起身，對方體貼地將他因為摔倒而變得雜亂不整的衣衫拍乾淨。

　　不曉得是不是習慣了他的性格，Peter看起來絲毫不在乎他暴躁的態度……看著仔細幫他將衣服整理好的Peter，Tony方才煩躁不已的心情不知不覺就冷靜下來了。

　　「……Kid，我遇見了小時候的你。」

　　兩人之間安靜了半晌，Tony才下定決心率先開口提起這件事。

　　他希望自己能有所改變、變得學會坦率，而不是一昧的讓對方主動詢問。

　　儘管說起來極度彆扭，但至少他確實踏出了第一步。

　　Peter訝異地看向他，隨即有些激動的說：「我也是！和五歲的Mr.Stark見面了！」

　　「五歲？」很意外會聽到如此準確的數字，Tony不禁眨了眨眼。「你知道得真清楚……」

　　「那是因為我有問對方啦！」

　　「你還跟小時候的我說上話了？」這回換他感到驚訝了，「你沒對我做什麼心懷不軌的事吧？」

　　「我才沒有！還是小時候的Mr.Stark可愛多了！」

　　「哦？是嗎？」Tony壞笑，忍不住對這句話提出質疑。「那你現在回到這裡又是怎麼一回事啊？我只聽合理解釋哦。」

　　「唔……」

　　Peter難堪地脹紅臉頰，就在Tony以為自己贏了的時候，對方卻說出一句足以令他馬上舉白旗投降的話語。

　　「……因為我滿腦子都是Mr.Stark嘛。」

　　「……」

　　方才的尷尬隨著兩人的互動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跳加速的氣氛。

　　冷靜，必須要有所回應。Tony在心中如此提醒著自己，既然對方都將真心話毫無保留的說出口了，那麼他也要誠實的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才行。

　　「你知道的吧？我比你還要早回來。」手掌因緊張而不自覺的握成拳頭狀，Tony覺得要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實在是件十分困難的事，但他不想再讓對方處於得不到回應的狀態，所以即使再怎麼彆扭也要說完。「我很害怕……你不打算回來了。」

　　他的雙眼飄向別處，不論如何就是不肯對上戀人的眼睛。

　　「其實我有這麼想過哦。」

　　Peter打破沉默的回應讓Tony有種胸口緊揪在一起的錯覺，他難掩慌張地抬頭望向比自己還高的戀人，只見對方露出相當苦澀的笑容。

　　「但我捨不得……而且我還被你爸趕回來了。」

　　「你還見過我爸？！」

　　聽見預料之外的發言，Tony著實嚇了一跳；就像是刻意忽略這誇張的反應，Peter逕自說下去：「他其實還滿關心你的，只是不太坦率罷了。」

　　「……那種事怎樣都好啦。」Tony不太高興地說，心中卻有某處因為這句話而輕鬆了不少。

　　「你們兩個果然很像……」

　　「你說什麼？」

　　「唔！沒、什麼都沒有！」遭到瞪視的Peter趕緊用雙手食指在嘴上比了個叉叉，那模樣在Tony眼裡看來簡直像個調皮搗蛋被抓包的孩童，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麼啊，Mr.Stark？」Peter無法理解Tony為何突然笑了，眼見對方似乎沒有打算要解釋的意思，他無奈地嘆口氣，隨後開始說起自己的想法。

　　「關於在至聖所的事……我很抱歉，當下沒能馬上明白你的意思。」Peter失落的低下頭，他牽起Tony的手，再度與對方四目相交時，眼中已經沒了方才的落寞，取而代之的是既認真又堅定的神情。「為了讓Mr.Stark更喜歡我，我會努力變得更成熟的！」

　　面對Peter的真情告白，原本還在Tony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此刻的他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

　　他該從何說起才好呢？

　　在腦中整理好思緒，Tony深呼吸，將自己的觀點緩緩道出。

　　「是我不夠坦承，你就別道歉了，我也有錯。」他伸手拍了拍Peter的頭，對方自然地瞇起眼，這微小的舉動讓他此時看起來宛如一隻大型犬；Tony為此感到放心許多，只是當他要說出下一句話時，還是因為有些不自在而越說越小聲：「我現在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你這樣說是打算讓我無法專心去想別的事嗎？」

　　「……誒？」這段話讓Peter整個人怔住，他花了點時間在腦內消化其中含意──儘管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Mr.Stark……這是告白嗎？」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神說出讓Tony手足無措的話來。

　　Tony想逃離現場，然而Peter把他的手牽得死緊，導致他被迫放棄逃避問題的選擇。

　　認命似的閉上雙眼，他悶悶地回：「我欠你的，當初確實是我向你告白沒錯。」

　　「……！」

　　就算不張開眼睛，他也感覺得到戀人激昂的情緒，明明雙眼是閉著的，他卻彷彿能察覺來自某人熱烈的目光……這讓他相當不自在。

　　本想當作沒發現，不過才掙扎數秒，Tony就放棄了。投降般的睜眼，映入眼簾的是Peter瞬間放大的面容……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他還是無可避免的嚇了一跳。

　　他伸手撥開他的瀏海，並在他的額上落下一個十分溫柔的輕吻。

　　隨著這枚久違的吻，他的心也漸漸放鬆下來；悄悄回握Peter的手，他在對方耳邊說道：「其實我還想再聽更多關於你和那孩子的事。」

　　「嗯？那有什麼問題？我還以為你沒興趣就不說了，沒想到你一直惦記著啊？」

　　「這不是廢話嗎？難道你不想知道我跟小時候的你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聽啊！……Mr.Stark，你會想告訴我嗎？」

　　Peter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彷彿被那令人安心的身影所吸引，Tony先是無奈地露出微笑，隨後掛在唇邊的淺笑越來越大，最後終於開懷地笑了起來。

　　「我有很多想說的呢，你這個怕高的膽小鬼。」

　　「什……！那我也要說，你這個五歲就能接出音樂盒電路的怪人！」

　　「這是在誇獎我吧？」

　　「等等……？！才不是這樣！唉……果然還是小時候的Mr.Stark比較討喜啊……」

　　幾句鬥嘴過後，眼見戰敗的Peter露出十分苦惱的神情，Tony實在沒辦法放過這個乘勝追擊的大好機會，因而忍不住調侃對方：「其實你真的很想待在過去吧？」

　　他只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Peter忽然頓住，接著用他從未見過的認真神情凝視著他。

　　「不會，我只喜歡現在在我面前的這個Mr.Stark。」

　　「……」Tony無可避免地紅了臉頰，總覺得今天聽到太多對方的告白，整個人都快招架不住了。

　　他深呼吸，準備將這段告白原封不動地奉還給他。

　　「你知道嗎？Kid，我也只喜歡此時在我身邊的你。」

《Holdingyour hand》──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