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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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 [火影忍者│卡卡西] 春天的孩子[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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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8-9 13:5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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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木朔茂領著兩隊人馬平安回到營區,順便帶回了關於雨忍軍的新情報。
雖然沒能成功營救出所有忍者,沒有更多同伴的傷亡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作為合併營區的指揮官,日向真一則收到了來自火影下達的命令:火之國將退出本次戰場,兩大營儘速離開雨之國國境。
忍者們還沒從不久前的雨夜恢復回來,馬上又要為了撤退一事忙得團團轉。
戰役失敗讓人感到沮喪,然而能回家的消息還是讓大部分的忍者打起了精神來。


近半個月以來所累積的疲憊,讓春生陷入宛如冬眠般的漫長沈睡。
春生這一覺睡得格外沉。
等她醒來時,人已經離開山谷裡的小村莊並回到營區。
醫療站的位子有限,她只分到了一塊勉強能躺平的床板。
第一時間伸手想把身體撐起來卻遇到了困難。
左手完全動彈不得,被白色的繃帶纏繞後又被一條長巾固定在身前。
剛醒的緣故腦袋遲鈍,只是想:什麼時候連三角巾也這麼花俏?
她與胸前的綠色布料大眼瞪小眼。
長巾內側的某一角有著歪七扭八的縫線。
那似乎是破了後才又在重補的,上面還縫了幾個小字,春生瞇著眼仔細辨認。

[はたけ カカシ]

是總掛在卡卡西脖子上的那條圍巾。
…...怪不得這麼眼熟。
在土之國相遇時,春生還以為是為了防風沙而做的準備。
然而,即使到了氣候濕悶的雨之國,卡卡西依舊固執的配戴圍巾與面罩。
她不想以小人之腹度君子,卻還是忍不住猜想:也許天才也會有需要裝酷的苦惱?

春生嫌棄的努了努嘴,嘗試要把這條顯然不符合審美的長巾拿下,卻反倒動了骨折的左手而疼的呲牙咧嘴。
一邊的醫忍噗哧笑出來。
春生立即僵住,低頭用落下的髮絲擋住赤紅的臉,放棄掙扎。
(……算了,就先這樣吧!
至少還能固定受傷的手。)


少去了一半以上的忍者以及糧食的庫存,讓木葉在這場戰役中失去參戰的資格。
黯然退場的那日,天空下著比來時更溫和的細雨。
源也與身邊大部分的忍者一樣木著一張臉。
半邊臉被包上層層繃帶,春生掃了一眼,源忽然說:「醫忍小姐說大概會留疤。」
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這不是什麼好消息。
春生不擅長安慰人,只能維持沈默。

「你能活著回來真是嚇了我一跳,我正打算把你留在帳篷裡的東西都燒給你。」
今天的源似乎格外有攀談的慾望。
「我留下的忍具都是防火的,燒不起來。」
「防火的啊,那轉賣應該能賺不少?」
源的樣子像是已經在腦袋裡開始盤算可能性。
「請自便。」春生態度大方,「賣了記得平分。」
「一只孤魂野鬼需要什麼錢?」
「好帶著賄賂湯婆,下一次別又倒楣遇到你這種傢伙。」
「……」

「你的護額裂開了,記得去登記換個新的。」
鐵片中央裂了一條明顯的縫,像是被某種尖銳的武器割開的。
「這是游子的。」
春生的護額早在落水時便弄丟。
對話停在這裡,兩人都不再說話了。

有那麼一刻,春生考慮過要告訴源關於游子的結局。
嘗試幾次想不出太好的開場,複雜的情感隨著時間如吸水的海綿膨脹起來,使她夾在其中、進退兩難。
從崩塌的塵土掩蓋地下城那一刻起,優子與繩野也好,游子也罷……
這一切都將成為扎根於生命裡的事物。
需要花多長的歲月才會有足夠的勇氣正視這些過往?
春生並不知道。
甚至就連重振旗鼓、讓自己打起精神的方法,目前也毫無頭緒。


「我會記得去換個新護額的。」
「下次把護額係在其他部位吧。戴在額頭上都要把你的半張臉遮起來了。」
源無奈的嘆氣:「要是都把視線擋住了,還怎麼前進啊?」
春生一愣,彎了一下眼睛。
「也是喔。」


背負常人無法忍受的悔恨而行,即是「忍者」。
獨自越過金色沙漠與潮濕的地下城,她得到如此結論。
那麼,想要放棄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如今已沒有太大意義。

無論是與否,她早已做出了選擇——
係上嶄新的護額,然後再次前進。

至於在這之後……她想試著去相信未來的自己更多一些。
現在自己能做的,只有加快踏出的步伐、回到所思念的人們身邊而已。


「走吧。還有很長的一段路才到木葉村。」




回到木葉已是深夜。
步入秋末的天空上星星們以線性軌跡自地平線躍升,缺了一口的月亮就在雲層之間若隱若現。

遠遠看見木葉村口的大門,就像是一名父親敞開了寬厚的擁抱,正安靜等待著他的孩子歸來。
帶著一場失敗的戰役而回,這支軍隊雖沒有人們歡呼與高調迎接,然而始終大敞的村門便是最好的體貼與慰藉。
許多忍者都在目睹門上的木葉符號時忍不住紅了眼眶。
村口站了許多的人,顯然都是為了迎接這些歸來的忍者們。
惠子也在其中。
她本以為會是春澤或者炎川出現在這裡的。
惠子一向作息規律,這個時間早該就寢。
望著路燈下母親的臉,春生腳步一頓,躊躇是否該走上前去。


眼前高大的忍者們擋住了小小的春生。
四周的人們都在前進,只有她止步不前,如隔岸觀火的旅者。
人群中也出現了源和好幾個同梯次的同伴,臉上難掩疲憊,卻都佈滿相當幸福的眼淚。
在更遠一些,她看見朔茂正低頭對著卡卡西說些什麼,藏在白髮間的側臉有著明顯的歉意。
卡卡西的姿勢也從一開始戰戰兢兢的直挺,最後變成難掩洩氣的垂頭。
直到朔茂伸手揉了把他的頭頂,男生才像隻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抬起頭直視他的父親。
一旁的女人便同朔茂說了幾句話,牽起卡卡西的手離開了。
這一刻,卡卡西的身影忽然不再像她記憶中那樣鋒利如刃。
它開始融解,化為另一抹更加普通的、隨時都會淹沒在人群中的樣子。
會與父親幼稚的賭氣,也會笑嘻嘻的勾住母親的手、做一些犯傻氣的舉動——例如踩著燈下的黑白光影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像是害怕自己的注視會驚擾這一幕,春生連忙收回目光,也走向了等待她的惠子。


「怎麼樣?」
「欸?……啊,我們輸了。抱歉。」
「我知道,新聞報了很多天。」惠子點頭,雖然穿著束縛動作的和服但腳步一點也不慢,「這幾個月過得如何?」
「還不錯。」
下意識說謊了。
連春生自己也察覺這句回應的敷衍,臉色尷尬:「我能更熟練的運用鳳仙火之術了,體力方面也增強不少……」
惠子卻問:「睡得好嗎?」
「比想像中的好,累到完全沒有認床的問題。」
「吃飯呢?」
「很想念饅頭除外的食物。」
「明天吃味噌咖哩吧。」
「......啊,好的。」
春生點了點頭,忍不住用餘光看了一眼惠子。
昏暗的光線柔和了母親的臉部輪廓,她手指一動,碰了一下母親垂在一邊的手背。
右手被柔軟的掌心包覆住了。
春生感受到有股癢意從手心蔓延到心臟,她沒有鬆手,也以相同的力道握了回去。
經過最後一個路燈,他們的影子被拉得極長,最終交疊在一起,消失在木製的家門之後。


鞋櫃空了幾個位子,炎川與春澤似乎都不在家中。
走過熟悉的走廊,打開房門的一瞬間,春生的視線被雪白色所占滿。
她退了一步,首先確認這是自己的房間。床單還是她離開前所鋪的素黃色,就連窗戶也維持著拉開窗簾的狀態。
一隻隻雪色的紙鶴被細細的繩子串起,掛在天花板上形成天然的簾幕。
她沒有在桌上發現任何說明的字條,然而眼前所見已經足夠。

這些紙鶴都用的是春生收到的白信紙折成的。
由小小紙鶴所承載的祝福之意,也許做不到乘著強風越過無數哩來到身邊。
它們就在某一個安靜而讓人安心的角落守候著,在她經歷難熬的失眠時、困在潮濕的黑暗地牢時......它們始終在等候她再次變得堅強。
幾乎是下意識的,春生的腦中浮現了春澤笑嘻嘻的表情。
雖然有著大咧咧的個性,卻在感情上意外細膩,會無私的把自己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給予她。
春澤正是這樣的人。
準備這個「驚喜」的,除了春澤不會有第二人選了。

錯過了賞月之約,就連花見糰子也沒有嚐到。
但春生得到了來自愛著她的人們的、另一份珍貴的餽贈。

她真是非常、非常幸福的人啊。
如果這些幸福面臨到被奪走的時刻,她會和優子一樣,做出不惜犧牲他人的選擇嗎?

說是任性也好、天真也好,春生希望自己永遠不會遇上這樣的抉擇。


將這些白色紙鶴都收進小小的木箱子裡,隨後拿出抽屜裡的信紙。
春生將其對折,並照著桌邊的紙鶴,有模有樣的凹折起屬於她的第一只紙鶴。





門鈴響起的聲音將止水從朦朧的夢中喚醒。
小孩翻了一個身,壓住蓬鬆的棉被。門鈴沒有停止的趨勢,他恍然想起今天是周日,父親不會在家。
套上地上的拖鞋,止水踏著匆忙的腳步往客廳去。
「來了!」

打開大門,立刻湧入的刺眼陽光讓止水瞇起了眼睛。
用手撐住大門的門邊,那人身體重心壓低靠近他。
於是那張臉也不再因背光而模糊不清。
上挑的眼瞼有著根根分明的睫毛,正隨著眨眼的頻率顫動。
那原本只到耳邊的黑髮似乎長了一點,同時也藏住了一對舒展的眉毛。
止水的嘴吃驚張大,簡直能塞下一顆雞蛋。

......はる、」
はるみ(春生)」
替他說完後,女生問:「止水這裡有味噌嗎?」
「味噌......是打算煮湯嗎?」
「母親打算做味噌咖哩。」
「有的,我裝一份給惠子阿姨。」止水猶豫,「要進來等嗎?因為需要一點時間。」
「那,打擾了。」

身高摸不著冰箱的上層,止水拿了小矮凳出來。
春生靠在連接廚房與客廳的門邊與止水閒聊。
「長澤先生不在嗎?」
「嗯,父親今天需要值班。」
「警備部真的好忙啊。」
「小澤姊姊明天就休息了吧。」
「『小澤』。你什麼時候跟姊姊這麼熟了?」
這是只有往來較密切的朋友才會知道的春澤小名。
止水手下一頓。
連忙在春生察覺異樣時又繼續將味噌分裝。
「......你不在的時候,都是我幫忙收信的喔。」
「喔——」
春生拉長了尾音,不怎麼開心的樣子。
又聽止水說:「但春生姊姊是我第一名的朋友。」
第一名啊。
她挺喜歡這個的。
「那第二名是誰?」
「同班的木村。」
還以為會聽見春澤的名子,春生感到驚訝:「咦,你開始上學了啊。」
「前天開始上課的。」一提到忍校,止水的語氣活潑不少,「雖然大家都比我大,但是人都很好!」
春生上忍校時的年紀比止水更長一些,莫約四歲左右。
才兩歲的小孩子要上學,會不會太早了一點?
不過如果是止水的話,也許是適合的年紀也不一定。
在過去,長澤便會幫止水安排必須完成的日課。某次聊天時止水有提到一些,這些日課的內容事實上與忍校教的許多課程有所重疊。

將裝好的味噌交給春生時,止水終於問了一直很想問的話。
「你的左手……?」
「啊,沒什麼。」她已經把卡卡西的圍巾替換下來,換成了普通的三角巾,「骨折而已。戰鬥難免會受傷的。」
「…喔。」

像是沒察覺止水的欲言又止,春生只是說:「伸手。」
男孩小小的手掌上停泊了一只紙鶴。
那並不是一只正在等待風起而振翅高飛的白鶴。反而收起了雙翅,安靜的落在這座安靜的湖泊中央。
「這是我第一次折,有點失敗了,沒辦法和你跟姊姊一樣那麼厲害。」
「啊,雖然很任性的猜測了這件事也有你的參與......不過,就算猜錯了也無所謂?」
春生蹲了下來,與止水水平的對視著。

「謝謝你哦,小不點。」
「我回來了。」


止水朝她伸出雙手,仰起的臉憋得通紅。
一直到春生回應了他的擁抱,止水才敢用力的吸一下鼻子。
「......一共兩百零八只。」
「我也不是一開始就做得很好...紙鶴只要多折幾次就會熟練了。」
兩百零八只紙鶴,與她離開木葉的第兩百零八日。
當她在遙遠而陌生的土地上思念著家鄉時,同樣也被人思念著。
春生一愣,無奈地笑了。

「男子漢就算難過也不能流眼淚喔。」
「這是開心的眼淚。春生姊姊平安回來了,我超級開心的!」
「行了,你該下來了,很重啊——」
「啊,味噌,要掉下去了!」
「哇啊?!」


……


以熱鬧的早晨拉開序幕,春生開始了回到木葉的第一日。





本文最後由 葵苳 於 2021-8-11 00: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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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8-9 13:5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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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之後,春生得到了整整一個月的休假。
期間日向真一前來看過她一次,主要是為了與炎川討論春生接下來的發展。
春生原定將兩年時間都奉獻在戰場上,回村恰好能參加木葉警備部初選。
然而戰役比預想中的更快結束,只用了不到九個月的時間,也打亂了一切規劃。

「加入警備部的年齡門檻是十歲,最早也得等到後年春天才行。中間的空窗期約一年多左右,不長不短,是一段很尷尬的時間。」
「如果加入小隊出任務呢?」
「恐怕有點難。」
如今不比戰爭剛開打的時候。
各個小隊的成員基本已經固定下來,以一名上忍帶領三至四名中下忍。
一般情況下,也不允許過度頻繁的更換隊員。
「如果打算加入隊伍,那麼到了後年,可能會發生需要兼顧隊伍與警備部職務的情況。」
真一看向從頭至尾只是聆聽的春生。

「春生,你怎麼想?」
「如果參加特選組選拔呢?」
木葉警備部的成員以加入方式分成兩大類:普通組與特選組。
普通組開放給宇智波一族者,除了有年齡門檻,其他要求並不嚴格。
特選組主要是開放給非宇智波族者加入的管道。沒有年齡、性別、家族等限制,但需要有一定的戰績證明,且選拔的方式也較普通組更難。
「特選組的人數非常多,競爭很激烈的。」炎川顯然不同意,「以普通組的要求你絕對能進警備部,又何必著急參加特選組選拔?」
「我的建議是:不要進行任何安排,空下這一年多的時間調整自己的狀態。」真一說道,「妳的路還很長,操之過急不是好事。」
與溫和的話語相悖,真一的目光卻十分冷酷。
春生直覺真一話中有話,卻因話題的轉移,沒有機會繼續追問。

漫長討論後一切終於塵埃落定:春生將不參加任何隊伍。等待春季選拔的這段時間,炎川則會另請族內的忍者老師來指導春生。


在假期結束的最後一天,春生主動找上了日向真一。
為的是手中那枚游子的護額。
事實上,對於是否歸還護額,春生掙扎了很久。
在思考良久後才做出了現在的決定。
她想:這枚護額不該是沈重的重量,更該成為一種紀念、一份能夠帶給他人繼續前進的力量。
它不屬於她,應該屬於更愛游子的那些人。


「妳要歸還這枚護額?」
「是的。」
她沒有任何管道得知游子家裡的情況,唯一能請託的只有曾是新戰線指揮的真一。
「抱歉,我沒辦法幫你。這屬於個人的隱私資料。況且,我已離開那個職位,沒有權限能調查。」
「那,能請您告訴我墓園的位置嗎?」
「……可以。」

「春生。」
離開前,日向真一叫住她。
雖沒有正式指導過春生,但兩人接觸的時間不短,或許無形中他已將春生視為自己的學生,所以才有今日這番話。
春生的野心不小,像極年輕時的炎川。
然而卻不具與之匹配的韌性。
提供雨忍軍事件的相關情報時,春生數度談及自己對於在事件裡死去的人們懷有沈重的罪惡感。
在一開始也試圖模糊事件的細節,似乎是下意識的逃避真相。


「如果想成為優秀的忍者,你必須學會看淡生死。」

「太飽和的感情在這個職業不是什麼優勢。」



這兩句話,直到抵達墓園時仍盤旋在春生心頭久久不去。

這場戰役中死亡的忍者有很多。前線幾乎全滅,密密麻麻的墓碑在眼前展開,讓人頭皮發麻。
她一排一排檢視墓碑上頭的名字,有的前面放了鮮花,有的則無人問津。一直走到最末,一枚碩大的石板上被記錄上相當多的名字,全是沒有屍體、無法擁有墓碑的亡者。
春生在裡頭找到了「宇智波游子」。
在游子的姓名旁邊,春生將手裡的護額與來時買到的鮮花一齊放上。
倘若游子的家人來了,自然會發現這枚護額。
縱使知道人死已無法復生,至少有了這枚護額,能讓游子的家人感到一絲慰藉也說不定。



「對不起,還有……」
最後的言語化為嘆息。

她想。
她大概只是,忽然想念起游子那無奈又帶著討好的笑容而已。




「嗳,在帶上這個。」
「姊姊,這樣太隆重了吧!」
即便春生抱怨,春澤還是把那盒包裝相當精緻的禮盒塞進了春生的手中。
「你去拜訪的可是旗木家,怎能隨便去呢?」
春澤一副「我真恨你是塊木頭」的表情。
「……我只是去還一下圍巾喔?」
「不管啦。」
春澤推搡著春生離開家門,末了還提醒:「去的時候有禮貌點,遇到朔茂先生要記得九十度彎腰、用敬語說話!」


春澤過分認真的態度多少還是影響了春生。
在按了門鈴時,甚至流了滿手的手汗。

「您好,請問是?」
應門的是一名年輕的女人。
「我是宇智波春生,有一些事要找卡卡西。」
「是卡卡西的朋友嗎?」
朋友?
碰面時都不一定會打招呼,一旦說起話肯定是帶著刺損盡彼此……這種關係是朋友嗎?
她神色微妙,還來不及說明,便被女人熱情的招呼進門。
「快先進來坐吧!看你流了滿身汗,手上還拿了不少東西呢,辛苦你了。」
「啊,哈哈……感謝您。」

春生沒忘記自己的目的,在把禮盒連同圍巾交出去後並沒有坐下來,而是略帶拘謹的站在一旁,婉拒女人的招待。
「卡卡西馬上就回來了,你不再等一會嗎?」
「沒有關係的,我只是要把東西歸還給他。」
女人看了一眼袋子裡的圍巾,恍然:「是這個啊……我還想怎麼不見了。那孩子這麼重視它,實在不太可能搞丟的。」
春生難掩好奇的神色,被女人敏銳的捕捉。
她發現那雙眼睛彎起的弧度與卡卡西很相像,就像是能說話似的,讓人忍不住將目光停留在上頭。
「是他爸爸親手織的生日禮物喔。」
「…欸、啊。那真是不錯。」

春生此刻的瞳孔在震盪。
不知先該震驚這條圍巾的來歷,還是震驚卡卡西居然會願意做出如此犧牲。
然而最重要的果然是……

不是吧。
她居然嫌棄朔茂先生親手織的圍巾很醜,還把它心安理得的拿來當三角巾用了嗎?!!


「里香,家裡有人拜訪嗎?」
朔茂頂著一頭散亂毛髮從走廊探出頭來。
「哈,這不是春生嘛!」
男人不再穿著深色的忍服。似乎是在進行難得的假日時光,所以只套了一件白色短袖搭短褲。
態度更是親切的讓人感覺像是下一秒會搭上肩膀的鄰家大哥。
這實在與記憶中的形象相差太多,以至於春生腦子一熱,一時只剩姊姊的那句「遇到朔茂先生要記得九十度彎腰、用敬語說話!」。

「朔茂大人日安!」
完美的九十度彎腰、完美的敬語。
春生將春澤的叮嚀徹底身體力行。

「別這麼緊張啊,現在又不是在戰場上。」
春生心下一鬆,耳邊忽然又傳來一聲嚴肅的低喝:「C梯·宇智波春生。」
數月來的訓練之下練就了身體反應,春生立即挺直腰桿,眼睛直視前方,將雙手緊緊貼在身側,大聲回覆:「在!」

「——噗哈。」
「親愛的,別捉弄人!」
「抱歉,一時沒忍住就……哎呀,我的惡趣味罷了,還請你見諒。」
朔茂揩走一些眼淚,終於停下笑意,朝她眨了眨眼。
「看到像你們這樣故作成熟的小大人,我就想逗弄一下。」

「你們」?
春生還保持著立正姿勢,被朔茂的惡趣味嚇得表情僵硬。
她一點都不覺得好笑,只想馬上回家用被子把此刻丟臉的自己蒙起來。
偏偏門口傳來卡卡西的聲音,讓情況更加雪上加霜。

「父親、母親,我回來了——」
「卡卡西,別動!」
見到朔茂嚴肅的表情,卡卡西立即收起散漫的態度。
眼看朔茂盯著他手中的塑膠袋,表情越發不妙,卡卡西抓著袋子的手下意識緊收。
「怎、怎麼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週六晚上最難搶到的半折鹽烤秋刀魚嗎?」


……啊啊。
她大概知道,卡卡西的那對死魚眼是怎麼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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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8-17 17:3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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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卡卡西的聲線遽然拔高。
「哎呀,抱歉。我只是很驚訝嘛。我的兒子也長大到能搶到打折商品了。」
「今天發生了什麼讓您這麼開心?」

玄關的談話聲還在繼續,有著朝客廳靠近的趨勢。
春生趁機向里香說:「時候不早,我就先離開了。」
「讓卡卡西送你一下吧。」
「這樣太麻煩了,我家離這很遠的……真的不必了,謝謝。」
扣上大衣的扣子,抬頭便見旗木父子都在盯著她。
她趕在卡卡西說話前開口。
「來還你圍巾的。謝謝。」
「……。」
朔茂對她笑了一下:「路上小心哦。」


基於禮貌,卡卡西還是送她到這條街的街口。
「以後別直接來我家,這讓我很困擾。」
卡卡西臉色不佳,話語十分直接。
「我也沒辦法。不知道你在哪,才只能去你家找人啊。」春生皺眉,「而且那是你很珍惜的東西吧。」
這句話一出,讓卡卡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瞇起眼,雙手也以保衛的姿態環在胸前。
(連圍巾的事都說了,母親到底還和她說了什麼?)

「那又關你什麼事?」
「哈?態度幹嘛這麼差。」
她也沒說什麼吧。
春生感到莫名其妙,接著便聽見卡卡西開始翻起舊帳。
「要不是你半路昏死過去,我也不用一整路都在苦惱怎麼幫妳包紮止血。
「在地道時也是。如果不是我及時反應,你的火遁會把我們也一起吞噬。
「連自己的忍具都能弄丟在敵人手裡,到底得多麼沒有警惕心才能做到?」
卡卡西一股氣說了很多,像是要把累積已久的怨氣都說出來。
期間春生沒有打岔,只是安靜的聆聽。
在土之國受試煉時,哪怕他一個語氣不對都能輕易激怒春生。
這一次春生卻意外平靜。
「還有嗎?」
她的五官比普通人輪廓更深,面無表情時也更有震懾力。
卡卡西不是會被這些表象唬住的人。
只不過他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能說了,只得回覆:「...暫時沒了。」

「這次我確實拖了你很多後腿,抱歉。」
「…………你沒發燒吧?」
「喂,見好就收喔。一會罵了我一通一會又問這麼失禮的問題。」春生氣笑了,「畢竟你講的都是實話啊,生氣才顯得我不禁人說吧?」

回村後所有人說的都是寬容的好話。
卡卡西這番話縱然刺耳,卻也起到了提醒的作用。

雨之國一行不是一次讓人滿意的經驗,也是繼中忍考驗之後最令人挫折的事。
中忍考驗時,卡卡西的表現讓她備感威脅。
然而所有暗自的嫉妒心都在雨之國的一場大雨中被沖刷而去。
不只是背上的尉風,她還需要更多的夥伴——哪怕已經比同齡人都優秀許多,也不代表就能獨自面對所有的一切。

「沒有你的幫助,我大概逃不出去。所以謝謝你。」
春生苦笑。
「……你真的很厲害。」

卡卡西不知該如何回應春生。
剛才他心煩意亂,擔心著母親也把不堪回首的過往糗事一同說了出去,嘴上變得刻薄,反常的說了許多抱怨的話。
沒想到的是,春生不僅沒惱羞成怒,還真心肯定了他的實力。
路燈之下,女生的神情難掩沮喪,看向他的眼神充滿真摯。
除了在戰場上朝敵人揮舞尉風,她在他內心又多了另一個模樣。
稍顯黯淡,卻更加真實。

「……下次見面,你也會變得更強吧。」
「什麼啊,這是打算和我約架嗎?」
春生的嘲笑讓卡卡西雙耳泛紅。
「...我不是這個意思。」
「知道了、知道了。會強到能把你揍哭啦。」
「喂!」


女生身影隨著遠去的腳步緩慢被黑暗吞噬。
在即將消失在路的另一邊時,她轉過了身,眼睛散發著與背後的星空相似的光輝。

「卡卡西,努力超越『木葉白牙』吧。」

沒有了任何隊伍與梯次的前綴。
這一次,他僅僅是作為一名曾與她並肩作戰,並即將分道揚鑣的夥伴。




睽違數月,春生再度來到忍者學校。
不是來緬懷過去,而是為了找人。

「抱歉,請問您知道宇智波谷聿在哪裡嗎?」
「谷聿老師啊,應該在一樓吧。」
大廳前後分別有通往左右邊的走廊,不知道是在哪裡的辦公室,春生只能一間間循著找。
一樓的展示架上有著榮譽校友榜以及一些公告須知,最中央則是成績榜單。其中有一張出現了止水的姓名,穩穩排在第一位。
左手邊的走廊盡頭通往忍者學校旁邊的小山坡,幾名小忍者在草叢中練習快速移動的步伐。
她站在那裏看了一會,一旁的門開了。
「你還要站在外面多久?」

與想像中不同,宇智波谷聿是個全無架子的大人。
女人一進到辦公室便癱到了沙發上。
春生拘謹的站在一旁,被命令似的指了一下前面的板凳。
「坐啊。你站著我很難講話,脖子痠。」

「炎川和我說了,是希望我當你的老師教你忍術。」谷聿看著她,「你怎麼想?」
…...這是什麼問題?
「我很榮幸能成為谷聿小姐的學生。」
「啊,好可惜噢。我覺得麻煩死了。」
「......」
「不過畢竟我欠你爸一個人情,得好好教你。我的教學方式是這樣的,會先和學生們建立統一共識,所以你得回答一些問題。」

「第一個~名字?」
「宇智波春生。」
「喜歡和討厭的食物?」
「...呃,甜豆花和納豆料理。」
「哈阿?太好了我也是甜黨!」谷聿笑咪咪,「那你也是早戀嗎?」
「............沒、有。」
所以說這些問題和達成共識有什麼關聯嗎?!
春生咬牙切齒,盡量不讓青筋突起,恰好看見谷聿在空白的本子上記錄下一行字,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春生 甜黨 沒什麼耐心】
像是要證明自己「有耐心」似的,春生深吸一口氣,再次恢復到冷靜的面容。
「有憧憬的目標嗎?白話一點就是你的夢想啦。」
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浮現在春生腦海的不是「木葉白牙」,也不是如今崛起的「三忍」,而是穿著暗部制服的炎川趴在桌邊沉睡時,那帶著疲憊的臉龐。
在進入警備部以前,炎川任職於暗部。
當時春生的年紀小,只能記住大概的事情,對於父親的印象就是制服上若有似無的血味以及經常在深夜響動的大門。

這也太奇怪了。
彷彿比起「想成為怎樣的忍者」,她卻只知道自己絕對不想成為什麼樣子。
她沒有說出真心話,而是選了一個更安全也更普通的答案。
「火影大人吧。」

「為什麼?」
「被譽為『忍者之神』,而且個性寬厚、仁慈、負有責任心......」
「喂!你是把課本上的簡介又念一次給我聽嗎?」
被發現了。春生在內心吐舌。
「大家都覺得火影大人是忍者楷模,不是嗎?」
「哪有大家,我就不覺得啊。」谷聿搖了搖頭,「誰喜歡那種老頭子。每年的畢業典禮都講得老~久了,我們老師可是都陪著學生站在大太陽底下聽他長篇大論啊!」
谷聿浮誇的表情讓春生想笑。
氣氛變得輕鬆,春生開始會出聲附和幾句:「確實如此。」
「火影的話,這個目標真的有點難欸。我可能教不了你喔?」
「沒關係,我不打算做火影。以目前來說,我只想能進入警備部就職。」
「啥。那簡單啊!」
見谷聿露出了「你不早說」與「你是在逗我嗎」的表情,春生補救:「不正是做不到才會叫做憧憬嗎?」
「這是目前,那未來呢?」
「您應該不會指導我到那個時候的。」
「嘁!說話很不客氣啊。」
「未來......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春生低下頭,「如果和姐姐一起進入警備部,至少滿足了家裡的期待,族人也會引以為傲。」
谷聿點了點頭,闔上紀錄的筆記本:「那我明白了。」
「欸?」
春生一臉錯愕。
明明剛剛問的都是一些毫不重要的私人問題吧?


「總之明天同一時間到這裡找我,就這樣——掰囉,小春生。」
谷聿卻不打算多加解釋,而是開始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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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8-17 17:4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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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與眼前滿桌的紙堆大眼瞪小眼。

「您還記得自己是收了一個學生,而不是請了一個打雜的手下吧?」
「這些我全都打過分數了,你只要幫我記錄在表單上就行。」
離開辦公室前谷聿朝她安撫的笑了一下。
「別小看它,這是在鍛鍊你的耐心哦小春生~。」

忍耐、忍耐、忍耐。
春生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紀錄表單。
谷聿教的是全年級的語文科,等於她得紀錄所有忍校學生的作文分數。
(……今天晚上,絕對要跟老爸提出換指導上忍的建議!)


春生發揮以往背誦課文一目十行的能力效率極高的處理著。
她看見了帶土的作文,便停下來掃了幾眼。
題目分明是「木葉的偉人們」,開頭卻是完全偏題「我就是最偉大的未來火影」,也難怪分數奇低。
谷聿甚至連評語都懶得給,只蓋上一個「已閱」章。想必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的事了。
春生繼續往下翻了一小疊,一個熟悉的名字再次入眼。



【我最敬佩的人             宇智波止水

  ……


  父親大人總是說,他有一個世界上最好的兄弟。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鏡先生,但他一定是很溫柔厲害的人,所以才能讓大家這麼思念吧。

  ……

  我也想成為和鏡先生一樣的忍者。】


(長澤的兄弟是……鏡?)

關於止水的家庭狀況,春生了解的不深。
她從未見過止水的母親。也只知道由於長澤工作忙碌,止水經常一個人待在家中。
那次叨擾止水家時,牆上的行事曆被塗寫了花花綠綠的、與作文紙上相同的字跡,是止水在每個日子做了記註:星期一丟垃圾、星期三和五超市打烊、週末晚上的生鮮魚類會進行打折。
偶爾也會有另一種更沈穩的黑色筆跡,寫著「今日加班」與「休假」。
父子二人正是以這種方式進行著日常交流。

僅僅兩歲的孩子已經知道要替忙碌的父親分擔家務,並且對自己該負的責任毫不含糊,保持不讓人擔心的好成績。
自律、早熟、聰穎……以及最重要的天賦。
在不久過後,止水想必也會像卡卡西與春澤那樣,成為下一個大人們說的「天才」。

春生往窗外望去。
脆嫩色的草坡上有孩子們在追逐玩鬧,或露出憤怒的呲牙或開懷大笑,互相推搡著要抓住那個犯規的狡猾傢伙。
她卻無法想像,當同樣沐浴在這片略帶喧鬧的陽光之下時,止水會出現怎樣的表情。




結束課程後谷聿沒有在辦公室找到春生,反而在忍校的山坡上找到了她。
春生盤腿而坐,撐著下巴注視坡底下如螞蟻一樣的影子。
下課鐘就要打了,孩子們紛紛收拾書包往大門靠攏。

「谷聿小姐。會有小孩天生成熟體貼,從不生氣也不哭泣嗎?」
「嘁,虛偽。」
「才沒有。」
谷聿樂了,一屁股坐到春生旁邊:「真生氣了?」
「他絕不是個虛偽的人,這點我能保證。」
信上努力寫的工整的字跡以及一串串白色紙鶴浮現春生的腦海。
「得很努力才行。」谷聿輕聲說道:「是人就會有喜怒哀樂,也會有幼稚和想任性的時候。要把做為人的本能藏起來,這肯定是一件辛苦的事。」
「這種事真的能辦到嗎?」
「會讓你這麼想,就代表那個人真的很會藏囉。」
「……我從沒看過他生氣,就算是哭了也是『為他人開心的眼淚』。」
幼稚任性的時候,春生更是一件也舉不出來。
打從印象的一開始,止水幾乎是對她的話語和要求百依百順。
「看過他笑嗎?」
春生點頭,想像止水平時的表情,用兩只手指把自己的嘴角往上推,「像這樣吧。」
谷聿笑的飆淚:「你的表情像是在接受酷刑一樣。」
「…天生不會微笑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真正開心的笑容當然是會露出牙齒啊!」
谷聿示範了一下。
「你剛剛那個啊,就像只是為了敷衍人的山寨品一樣。」
忽然變化的表情讓她滑稽的像個小丑,這次換春生噗的一聲笑出來。
谷聿的比喻讓春生想起了什麼。
止水的表情總是讓她感覺很輕,好像下一秒就會被風吹散一樣。
「但是為什麼要藏呢?」
以他們的交情,就算是以孩子的身分偶爾對她耍賴,她也不會說什麼的。


「試著去更多的了解那個人吧,小春生。」
谷聿卻只是這樣說了。




遠遠的,校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春生手插兜盯著地面發呆,察覺到停在身上的視線抬頭,衝著愣住的止水招手。

「春、春生姊姊?」
沒等他繼續問,春生撈過他的書包,把他仰起來看她的頭往下按。
「來接你的,還有走路看路。」

「今天沒事嗎?」
「我的指導上忍是現任的忍校教師,所以會經常待在學校。」春生說,「就是代表我們能一起上下學的意思。」
「原來是這樣。」
止水踩著輕快的步伐,又問:「新的老師是好人嗎?」
「不,是超惡劣的大人!」春生立即露出嫌棄的表情,「不只不教我忍術,還讓我幫她做她份內的工作。」
「欸?學校有這樣的老師嗎……我覺得大部分人都很好,尤其是谷聿老師!」止水從書包裡拿出一沓的試卷,「每次都給我好高的分數。」
春生隨手一翻,看見了今天的作文紙,將已經到嘴邊的「啊就是那傢伙」換成了「介意我看看嗎」。
止水的態度大方,春生也當作是第一次看而認真的閱讀起來。

「你想變得和鏡大人一樣厲害啊。」
「……嗯。我一直在想,大家之所以這麼想念鏡先生的原因是什麼。」
「因為是傳奇吧。與其說是想念,不如說是為這個光環所著迷——為村子奉獻一切同時又對家族忠誠,很難有人能同時兼顧這兩點。」
傳奇。
止水在心裏頭默念著這個字眼。
「變成傳奇人物就能像那些忍者一樣,名字被編進史冊裡、故事被人不停相傳。」
「太好了。」
「為什麼這麼說?」
「這樣就算到了很久以後,也會有人記得你的存在、思念你。」
止水露出了笑容,是她所習慣的、戴著靦腆的微笑。
就連感到寂寞的表情也輕的像是馬上會散去。

「被很多人擁簇的傳奇英雄,那一瞬間也可能是他最寂寞的時候。」春生輕聲問:「止水害怕一個人嗎?」
為了確定他的心情,春生蹲了下來與男孩對視。
「你不用為了討好我而勉強自己,不想說也沒關係,我——」

「——我不會害怕一個人哦。」
「因為如果害怕的話,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少去了遮掩的面紗,她終於將以往沒注意過的細節納入眼中。
和長澤略帶侵略性的長相不同,止水沒長開的五官還不是那麼深刻。害羞時連少見的團子鼻都會發紅,眼睛比一般小孩大一些,是會讓人忍不住想親近的類型。
說出了答案,此刻的止水目光卻帶著猶疑。
「只是有時候會想,不是一個人的話……吶、有兄弟姊妹是什麼感覺?」

「永遠追趕不上的壓力、來自別人比較的目光,以及知道天塌下來還有一個人會擋在你身前。」
春生偏頭思考了一下,回答。
「啊。還有一個吧?『有相同的命運,走上一樣的道路』。」

「相同的命運?」
「是直覺啦。我總覺得,我將來大概會和姊姊去往同一個地方吧。」春生自嘲的笑了一下,「雖然現實裡我不是她這樣的天才。這種自大的話我只敢跟你說而已。」
「我不會和別人說的!」
止水認真的保證,還伸出手發誓。
她逗他:「要是你不小心說漏嘴要怎麼辦?」
「我們是朋友,所以我不會做讓你難過的事情的。」像是怕她不相信,止水的語氣著急起來,「你難過的話,就不會笑了…你也有很好看的笑容……」

「喂,你真的是才兩歲的小孩嗎?明明比大人還可靠。」
要多麼高超的演技才能演出這麼真實的表情呢?
谷聿說的並不完全正確。
與其說這傢伙在討好人勉強自己,把真正的心情藏起來了,也許「為別人著想」正是比起自己的喜怒哀樂更加強烈的、止水的本能。
春生握住那隻發誓的小手,轉而牽住他。

「止水不只是笑的時候,生氣也好、哭泣也好,都有最好看的表情。」
「所以——」







止水打開了電燈,走入熟悉的靜謐。
玄關的電話機裡有長澤留給他的留言,大意是今晚有個應酬,晚上不用等他吃飯。
客廳的一側設有簡單的神櫝。止水把冷掉的茶水換成新的,而後向櫥中的照片拜了基本的禮。
黑白色調的照片看上去年代已久,被錶在嶄新相框中的男人露出大方的笑容。
止水看了一下,也張大了嘴巴模仿男人。
端莊且穩重的人是不會露齒而笑的,長澤從小便這麼教導他,是以止水只會一種笑法。
透過櫥櫃的倒影,他看見了自己四不像的笑臉,奇怪又滑稽。


「在忍校進行了訓練,學會了能跑得更快的技巧。
因為只有一個人,晚上打算做一點簡便的料理食用。
今天止水也過的非常充實。
春生姊姊告訴我,我不用為了討好她勉強自己。
我其實不太明白這句話。
您在日記裡說過的:能讓別人露出笑容,這比只滿足自己更有意義。

我希望自己快點長大。
不是給人添麻煩,而是成為更有價值的那種人。」


血色的夕陽從窗戶透進,讓照片中男人的面孔有了一絲錯覺般的生氣。
止水怔愣,繼而感到微弱的鼻酸。

這裡沒有長澤、沒有春生……沒有其他人。
沒有無形中將他框架住的他人眼光,在此刻他擁有能聆聽內心聲音的自由。

斜橫在木質地面上的影子微弱的顫抖了一下,接著緩慢的縮成體積更小的形狀。



「鏡先生…鏡……、」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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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8-17 17:4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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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送資料一直到報修壞掉的電燈,忍校各個角落都有機會見到一個臉極臭、正從一個地方趕去另一個地方的黑髮女生。
除了要被谷聿使喚之外,春生還得應付時不時會出現的「意外事件」。


「宇智波春生!炸毛捲!臭臉女——」
走廊上疾走的女生眉毛一抽,停下腳步,粗暴的將手裡的粉筆灰盒子蓋在男生的頭上。
橘色護目鏡與黑色的短髮瞬間染白,宇智波帶土連打五個噴嚏。
「我很忙,別吵我。」
「呸呸呸呸!我明明看你在這條走廊來回走好幾次了。」帶土馬上戳破她的謊言,聲音有些委屈:「而且拿粉筆灰攻擊人也太無良了吧!」
她無奈看他幾眼,伸手將他頭頂的護目鏡拿下,用隨身攜帶的手帕將護目鏡的表面擦拭乾淨。
接過時帶土沒說話,被她抱怨一句「別發呆了」。

「又被揍?」
帶土的額頭上貼有一塊紗布。
「不小心蹭破皮而已。」帶土撇嘴,「本大爺是誰啊,怎麼會被揍。要也是我教訓人!」
「那可以麻煩讓讓?擋我路了。」
「哎哎,等等!幫我個忙。」
春生好整以暇等待下文,帶土卻不解釋,而是不由分說將她帶到了戶外。

九月孟秋,忍校後側的山坡在陽光下呈現飽和的醺黃色。
午後的氣溫很舒適,如果躺在草皮上大概不一會兒就能睡著。
山坡上聚集了四五個孩子,春生掃了一圈,有幾張臉能與記憶對上。
「你還真把人找來了啊......」
「哈?不是阿斯瑪你提的建議嗎。」帶土模仿著當時阿斯瑪的口氣:「『如果有火遁幫忙的話就飛得起來了』。」
「是沒錯啦。」
「安啦,春生的火遁可厲害了,這次絕對能成功。」
帶土以一副「我倆超熟」的姿態拍了拍胸脯。
阿斯瑪欲言又止。
他曾在以前的戰術實踐課被春生糾正過,當時女生給他的壓迫感仍歷歷在目。
(這個人真的會答應這種要求嗎?)

「給我等一下。所以到底要我幫什麼忙?」
「幫忙在山坡下施用火遁,輔助飛行。」
阿斯瑪把不遠處放著的滑翔傘拿了過來,「有生火起風的話應該能成功起飛。」
「你們真是太亂來了,要是受傷怎麼辦?」
紅的質疑沒有讓男生們放棄,只見阿斯瑪自信一笑:「這可是如今的火影為我定制的滑翔傘哦?出事了那也不是我們的責任,只能說是這個傘設計不夠好。」
「真是,不管你們了!小琳,我們走。」
「啊欸?但是、」
名為紅的女生帶著另一名褐髮女孩氣呼呼地離開了。

「只需要用個簡單的火遁就好,不會怎樣的。」帶土哀求她,「拜託了,我超想玩滑翔傘的!」
帶土如此堅持,恐怕就是她不答應他也會想辦法達到目的。
與其讓這些孩子亂來還不如她在一旁監視。
「……行吧,只幫一次。」
「知道了知道了!!」帶土歡呼一聲,撲向那架製作精細的滑翔傘,「阿斯瑪我要當第一個!」
「喂你動作別這麼粗魯啊笨蛋!」


春生站在斜坡的下方,向坡頂打了一個手勢。
看見手勢的帶土舉著滑翔傘往前衝刺,雙腳離開地面的瞬間,男生的身體如初生的雛鳥飛向天空。被風吹鼓的衣襬則如同張開的鳥翼一樣,在草木稀疏的地面投下陰影。
春生使用了最基礎的火遁。
火的範圍不大,卻因為適當的時機點起到了作用,被擾亂的空氣往上騰升,將快要落地的帶土抬往更高的高度。
「呀呼!成功、成功了!」
風灌入帶土咧開的嘴裡讓他的聲音顯得有點奇怪。四周的孩子都笑了,有人開始催促著他快點下來換人,春生也仰著頭看向帶土因興奮而亂動的雙腳,提醒「小心會掉下來喔」。
「聽不見——哇飛得更高啦,哈哈哈!」
帶土的一只鞋如願以償掉了下來,砸到其中一個孩子的頭上。
「宇智波帶土你下來受死!!!」
「呃啊啊啊!」

春生看著為了躲開石頭沒看好著地點,結果整個人栽進水池裡的狼狽帶土,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雖然才從忍校畢業沒多久,卻感覺這些事情已經十分遙遠。
會因為朋友出糗開懷大笑,或者單純的因為快樂而去做甚麼,而不是考量到身上的責任或目的等等。
看著眼前的一張張笑臉,春生想:變得優秀、與同齡人拉開距離的同時,她似乎也錯過了很多東西。



稍晚的時候谷聿沒有給春生安排任何事務。
辦公室內上演著如初見時的場景。只不過這一次谷聿的態度少了散漫,終於有了些為人教師該有的模樣。

「你的傷好了吧?」
春生愣了一下。
「你的慣用手是左手吧。之前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它。」
女人指了一下此刻她端起茶杯的左手。
谷聿比她認為的還要更加細膩。
春生收起了放鬆的心情,問道:「您是想和我談些什麼嗎?」
「啊,不是喲,要直接進行訓練。」
在這裏?
彷彿讀出了她的內心所想,谷聿微笑。
深色的雙眼在眨開的下一秒變得血紅,春生心底一驚,還沒來得及錯開視線便發現她已經從黃昏的辦公室來到了陌生的地方。
終焉之谷的瀑布沖刷底下的沉石發出巨響。她站在水面上,與對面的谷聿隔著川水。

「這裡是幻術的空間,所以就算把這邊毀掉了也無所謂。」
「……好的。」
「那麼,用盡你最厲害的招數打倒我吧?」谷聿抽出背上的太刀,護額之下的雙眼已經恢復鈍黑色,「哈哈,開玩笑的——如果能碰到我的衣角就算你贏哦。」
「您在瞧不起誰啊。」

春生抽出背上的尉風,將其展開。谷聿的攻擊點到為止,如同戲耍她一樣,每當春生覺得自己能夠攻擊到時,卻又會馬上失去谷聿的蹤影。
被一面壓制的憋屈感使人煩躁。春生停下追逐谷聿的腳步,四周都是不利於火遁的水,她的忍術沒有用處,較擅長的體術也因為碰不到對手毫無用武之地......

「注意腳下哦!」
春生一驚,下一秒從水下伸出一隻手將她狠狠跩下。
「咳、咳...這不就是你一個勁的耍我玩嗎!」
谷聿低頭俯視著嗆到水的春生,笑吟吟的說:「真是沒耐心耶。只一股腦的往前衝沒辦法解決敵人啊。」

新一輪的戰鬥開始。
這一次,春生不再嘗試抓住谷聿,擺脫雜亂的想法後耐心地與谷聿周旋起來。
隔著幾步的距離,春生忽然停下了腳步不再進攻。谷聿問「打算認輸嗎?」,女生卻伸手結印起來。
以兩人為圓心劃開的距離內,水面下跳出許多個春生的影分身往下施展火遁,一時之間表層的水與巨量的火焰相互碰撞,四周漫起一層厚重的水霧,並如罩子一樣將中央的兩人罩住。
剛才與谷聿進行周旋的同時,春生也在布置自己的「陷阱」。
谷聿一動不動,有人從水下將她的腳步固定住了。正想以瞬身術逃脫,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呀啊!!」春生舉著尉風從上方一躍而下,耀眼的火光正包裹著她手裡的手裡劍,顯然是打算進行最後的奮力一搏。
谷聿抬起頭,以赤色的寫輪眼對上春生的眼睛。
春生的動作彷彿被人按下了停止鍵,手中的尉風連同身體重重落到水之下。
一般而言在幻術空間中又施展幻術只能起到微弱的作用,因此春生沒有昏過去,只不過身體受到了幾秒鐘的束縛使她錯失絕佳的攻擊時間,最終喪失戰鬥意志停止了進攻。


「速度、火遁、體術都不錯。你花了很多時間和心思在加強這些優勢吧。」谷聿蹲下身把再次落水的春生拉起來,「不過抗幻力和查克拉的拿捏爛得慘不忍睹。不好好補足你的劣勢是沒辦法更上一層的哦。」
春生伸手按住有些燙傷的嘴角,小聲咕噥:「知道了。」
「還沒開眼呢?」
春生搖搖頭不打算解釋,谷聿也沒有深究原因。

「你很害怕寫輪眼嗎?」
今天兩次都是。
當谷聿亮出寫輪眼,春生被莫大的恐懼所籠罩。在幻術結束後更如同遭受沉重的打擊,立刻失去戰鬥下去的意志。
「......對不起。」
她恥於說出心底的秘密。
如今只要看見寫輪眼,春生便會想起游子的臉,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這份記憶正在潰爛、腐蝕她的心靈,她卻沒有任何的辦法能阻止這一切。
「幹嘛道歉啊?所有人的內心都有恐懼,這再自然不過了。」谷聿揉了揉春生的頭頂,「嘗試了解後你會發現那也只是你的一部分,沒什麼大不小的。」
「了解又如何?事實不會改變。」
她傷害她的同伴,使游子連死後的一個安息之地也無法得到。
每當回想起這種事,沉重的罪惡感便讓春生感到無法喘息,甚至無法再戰鬥下去。

「沒錯,事實不會改變。但至少你不會繼續陷入自怨自艾之中,有機會重新站起來。」
「殺人或者被殺,這就是忍者的世界。沒有什麼意義可言,也不需要值得崇尚的理由。」
與冷酷的話語不同,谷聿的手溫柔的貼上她的臉頰。
「要是你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那麼,把護額拿下來吧。這樣你從此不再是忍者,也不需要再勉強自己。」
她能如普通的孩子享受父母的寵愛,與能一起開玩笑的朋友們肆意大笑。
那些可怕的夢魘不會再糾纏她。
錯過的事物還有拿回來的機會:只要她放棄成為忍者。
這個念頭一出,接著浮現上來的卻是一張張熟悉的臉。
中忍考驗中的夥伴、優子與繩野、游子,以及更多的早已忘卻面孔的人們。


「我的命不只是我的,還是我的家族、以及那些因我而死的人。」

「確實,有些忍者是這樣的,為了守護他人、為了家族而戰。」谷聿輕聲說道,「但你不是這樣的人。所以才會如此迷惘、痛苦……」


「——無關他人,春生,你有自己必須站在這裡戰鬥的理由嗎?」




「……春生姊姊!」
止水的呼喚讓春生回過神。
她發覺自己正站在止水的家門前,門內的止水不放心的看著她。
剛才相伴走回來的記憶像是失去了一樣。

「抱歉,我走神了。那明天見。」
腳前的地面浮現幾點深色的水痕,她蹲下身想看清那是什麼,卻被止水伸手固定住頭。
「…姊姊,快閉上眼睛!」
「我——」

令人厭惡的血腥味讓她一怔。
春生的目光越過止水蒼白的面孔,抵達門板上透明的玻璃窗。
反射的影像中,黑髮的女生蹲在地上正以無助的臉回望她。
赤色的雙眼不停湧出鮮紅的眼淚。
呈現在眼前的影像變得格外清晰,一切都像是被放慢了數十倍。
遲來的、如針在紮著眼球的痛感在意識到現實後開始發生,春生閉上眼。
時空似乎回到了沒有任何日光的地下城。
當她砍下游子最後的雙腿後,游子孤獨的身軀緩慢倒下地面。
那時的影像也猶如被放慢的倒映片般,以這種方式逼迫她看清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情。





「為什麼......我的眼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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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8-17 17:4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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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水,給。」
「我想喝冰的,可以麻煩你嗎?」
「好吧,等我一下哦。」

面對春生奇怪的執著,止水也只能妥協。
等到孩子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門的另一邊,春生從沙發上起身,走到一旁的落地窗邊。
透明的玻璃反射出她的形象,雖然眼睛流出的血液已經擦乾淨了,赤色的眼珠卻沒有褪色,與窗外的殘陽逐漸融為一體。
春生伸出手,觸碰玻璃上的那雙眼睛。

(......一勾玉寫輪眼。)


接過止水的水後,兩人一時無話。
春生看著窗前小小的神櫝發呆,止水則有些侷促的低頭折著手指。
「原來長這個樣子。」
春生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止水順著春生的目光看去,相框之中的男人正開朗大笑。

「課本上也沒有照片,所以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鏡先生本人。」
「是嗎。我們還沒有歷史課。」
「不用太認真學,反正只是在教導火之意志而已。」
「火之意志?」
「『樹葉飛舞之處,火亦生生不息』。意思就是,作為新葉的年輕人會把老一輩的意志傳承下去。」春生發出意味不明的哼聲,「我想過,其實這是很傲慢的想法吧。難道孩子就得接受這些傳承下來的事物,不能選擇自己的道路嗎?」
「大人們的意志也是更早一代的人們傳下來的智慧吧!能流傳下來這麼久一定有它的道理。」
「…止水果然是乖孩子啊。」
「唔......我說錯了嗎?」
「沒有錯哦。你是對的。」春生支著下巴,「只是我沒辦法這麼做而已。」
赤色的眼睛使她的目光比平時顯得更加尖銳。止水有些畏縮的躲避她的視線,春生察覺到後不動聲色的移開。
「沒有辦法......?」

「我不太幸運,一出生就被醫生斷定沒辦法開眼。」
「但我是個貪婪的人,想要和姊姊一樣得到大家的喜歡和期待。」
惠子與炎川是近親通婚,大女兒春澤沒有任何問題,卻生出了沒有繼承血繼限界的小女兒春生。
然而,父母沒有因此對兩人抱有差別待遇。
怎麼要求春澤,就會同等的要求春生。
比起有無繼承所謂的天賦,是否用盡全力努力了、是否具有前進的野心......惠子更加看重孩子對事情抱持的態度,也如此的教育這對姊妹。
止水相當錯愕,「但是,你的眼睛——」
「是阿,我也完全想不明白。」春生苦笑,「姊姊說過,她的寫輪眼是用很多眼淚換來的。我沒有流淚,卻流了很多血,也許這也不是一雙正常的寫輪眼吧。」
春生的表情有著淡淡的欣喜,也有著與之矛盾的惆悵。
止水想安慰春生,卻發現無從開口。


「抱歉,擅自說了一些話。不過,可能還得麻煩你這裡收留我一下。」春生指了一下尚未閉合的寫輪眼,「我關不上它。」
「...不是吧......」
春生面朝下將自己砸進沙發裡,聲音變得含糊不清。
「我不打算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是我們之間的祕密哦,小不點。」
「小澤姊姊也不行嗎?」
「沒錯。」
「但......、」
「拜託你了。」

不只是不想給他人添麻煩或者徒增煩惱,對於這雙突然出現的寫輪眼,春生也有自己的想法。
開啟寫輪眼後的視野會與平時有很大的差距:一瞬間能夠捕捉到事物非常細微的變化,並且提前判斷出事物移動的軌跡。
若有寫輪眼輔佐戰鬥想必會大大增加戰鬥力,也能彌補對於幻術不擅長的弱點。

每一年的生日春生總是暗自許願:如果能得到寫輪眼就好了。
許完後也總是自嘲,明明就是不可能的願望,真像個笨蛋一樣。
如今的結果是否能擅自認為,這是天上的星星回應了她的願望?
這是第一件她向春澤隱瞞的事。有了第一件就會有第二件,她忽然意識到:也許成長的代價總是伴隨著與某些人的遠離。

她想將嘗試駕馭這雙眼,哪怕不知道結果如何。
對現在的春生而言,沒有什麼比「淪為平庸」這件事更加殘酷了。




控制寫輪眼比起想像中的還要難上好幾倍。
並不像常規開眼的情況,春生無法自主決定開啟與關閉寫輪眼,更加麻煩的是每回開眼總是會伴隨著難以忍受的刺痛與流下血液。
作為知道秘密的第二人,止水則肩負起了照顧春生的責任。
「被一個兩歲小孩操心」這種發展大概是春生從未想過的。每一回被止水奶聲奶氣告誡乖乖閉眼休息時,春生總是忍不住想感嘆: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以往她仗著身高優勢老是說人小不點,現在也輪到她被人說是難以放心的傢伙。



與此同時,谷聿的訓練也在進行中。
幻術的世界有時是雨之國風雨交加的夜晚,有時是死寂的金色沙漠。

幻術中的游子會說話。
她總是能說出春生猜測的話語,並露出讓春生不那麼愧疚的怒然面孔。
「我恨你。」
「我們是同伴吧?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想活下去啊……」
起初春生不發一語,即使握住尉風的手在顫抖。
那是最後的自尊與遮羞布,彷彿一旦撕碎眼前的幻影就能不去直面事實:為了逃避罪行,她在內心深處究竟把游子想的多麼惡劣。

第二十回落入寫輪眼幻術,春生第一次抬頭看向眼前的游子。
天空淅瀝下著雨。
她們身處荒涼的戰場之中,明明曾是交付後背的夥伴卻必須成為對手。

「我恨你。」
即使如此還是得戰鬥。
「我恨你。」
如果你就是我必須正視的事物……
「我恨你。」

躲開一記攻擊,春生揮舞著尉風朝游子筆直奔去。

「告訴我啊——我到底為什麼要戰鬥?!」


沒有擊中任何人的手裡劍往更遠的地方飛去。游子手中的太刀被她折斷,隨後春生將游子壓制在身下。

幻術中的游子不會回答連她也不知道的答案。
她是她心底創造出來的幻象,只會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一樣的話。
無關為了他人的期許和期待,若僅僅只是詢問真實的內心,那麼她將是最失敗的、失去信仰的忍者。

「我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了。」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只要我還帶著這塊護額就得不停的殺人。」
溫熱的眼淚落在游子的臉上。
在這一刻,春生明白了:她想擺脫的是自己身上的、屬於忍者必須不停殺戮的詛咒。
哪怕一意孤行的走下去,不會被任何人理解、不被任何人原諒,也不被任何人期待。
在找到能讓這一切悲劇停下的辦法之前,她將經歷更多黑暗,也許會有無數像這樣被動搖的時刻。
正因為她不完美,是個如此軟弱又愚昧的人,所以、所以——

「請你成為我的記號,不要讓我遺忘自己……」



模糊的淚光中,游子變為了另一人。
那人有著與她同樣捲曲的毛髮,就連嘴唇彎起的也是略顯無趣的弧度。
她愣愣的任由另一個自己擦拭臉上的眼淚。
雨之國的雨停了,日光從破開的雲海爭先恐後湧入視野。
春生所恐懼的過往,如今以原本的樣貌呈現在她的面前。



「看著我吧。」
那人是這麼說的。

「——從此,只為了我|你自己而戰鬥。」




難得的好天氣,日向真一前往墓地探望舊友時遇見了春生。
她與上回他見到的模樣沒有什麼改變,背對著他站在那塊寫滿殉職忍者的石板前。
不遠處傳來人們的哭聲,又有新人選擇在此安息。
兩人不約而同的抬頭看向那處。

「這裡真是神奇的地方。如此絕望,又給人帶來希望。」
「哪有什麼希望可言。只有死亡和後悔罷了。」
「這些石碑上紀錄了無數人的人生。看著這一切,我就感受到自己多麼渺小。」
「你是來墓地感嘆人生的?」
日向真一的話讓春生笑了出來。
「不是的。只是和日向先生一樣來看看故人。」
「是嗎。」


「您之前說過吧,忍者這個行業,必須學會看淡生死。」
「……目前的我還做不到。不,也許永遠都做不到。」
游子名字旁的護額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新鮮的雛菊在風中舒展花瓣。
真一沒有插話,她便繼續說下去。
「無法看淡生死的忍者會經歷更多痛苦吧。但是我寧願流下痛苦的眼淚,也不想失去這顆會受傷的心。」


「我不會再來這裡了。」

春生沒有和真一說再見。
女生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遠方,他安靜凝視了許久才收回目光。

「下次又在這裡相見的話,替我帶一束雛菊吧,日向先生。」



日向真一失笑。
以年齡來算,那也是她會更先替他獻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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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8-17 17:4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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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們的隊伍恐怕要解散了。」
在上一次的任務中失去了兩名同伴,如今隊伍中只剩下帶隊的上忍與卡卡西二人,也因此面臨到需要解散的局面。
卡卡西沒再說什麼,朝上忍欠身:「感謝您這段時間的指導。」


隊伍解散,他得等待通知才能重新編分到新隊伍中。
途中路過忍校,卡卡西停下腳步。忍校比以往都要熱鬧許多,從這個角度雖然看不見裡頭的樣子,卻能聽見從裡頭傳出來的演講聲。

「你們是木葉村未來的希望。當火焰燃燒,也會有新葉長出,不要忘記帶上這塊護額的這一刻,這是你們身為忍者的榮耀……」

看來又有一屆忍者要畢業了。
說起來,他有很多熟人都是在這屆畢業的。在他還沒跳級之前曾認識一些人,諸於猿飛阿斯瑪、邁特凱……等等。

「火影大人!!請告訴我要怎麼當火影!!!」

啊啊,還有那個麻煩的傢伙吧。
宇智波的吊車尾笨蛋。

想起一些不怎麼美好的記憶,卡卡西不禁加快腳上的步伐,離開了忍校。



「編分發下來之前好好休息吧。」
「好的。」
朔茂從明天開始即將回到戰場上。最後一頓的晚餐里香做了朔茂喜歡的菜色,卡卡西不怎麼喜歡偏甜的料理,一個勁兒埋頭喝茄子味噌湯。
「到了雷之國後氣候應該會更冷一些,你要多加注意保暖。」
「沒問題!到了那裏我再給你們報平安。」朔茂又說,「就是可惜沒辦法看到下星期的初選結果了。」
「木葉警備部的初選嗎?」里香發出了然的聲音,「啊,那確實有點可惜呢。尤其特選組的競賽非常精采。」
每一年的初春,木葉警備部都會進行新一屆警員的遴選。
這不僅是宇智波族也是木葉人民的重大節日,警備部薪資水平不錯,其他方面的待遇也很優渥,比起一般忍者的工作更穩定也更輕鬆。
與只有宇智波裔能參加的普通組不同,特選組除了初試的書面資料審查,到了二階段的複試則會讓通過初試的忍者們進行各項能力的綜合競賽,並取出前三十名錄取。
「不過好像聽說今年改賽制了?普通組和特選組會一起舉辦遴選。」
「咦?是因為戰爭的關係嗎。」里香想起了什麼,「對了卡卡西,你記得去給你的朋友加油哦。」
「.....朋友?」
「是那天的春子吧!我對她很有印象呢,一頭短髮毛茸茸的很像海膽球,哈哈。」
「她叫宇智波春生,還有我跟她不熟,不是朋友。」卡卡西對於朔茂奇怪的比喻無力吐槽,「而且,她也不一定會去參加吧。」
「會哦。春生親自和我說了呢,那一次來還圍巾時。」里香笑咪咪,「就算不是朋友,你們也是同一屆的,以後有機會做同伴呀。卡卡西要學習對人溫和一點,遇到困難才會有人願意幫助你。」
「就是啊,你的母親說的對。」朔茂面露苦惱,「小時候還會『爸比、爸比』的纏著我撒嬌呢,現在對我好冷淡。也不知道怎麼就喜歡上蒙面罩了,明明遺傳了我帥氣的臉蛋啊。」
「不好意思,您那是在夢裡夢見的吧。」





新編分的通知比卡卡西預期的還要更快發落下來。
帶領隊伍的上忍名為波風水門,雖不及如今崛起的「三忍」,在新生代中也已是小有名氣的一位忍者。
卡卡西隱約覺得這個名字耳熟,直到見面那天才恍然大悟:原是那位中忍考驗時救下他與春生的金髮男人。
也是卡卡西目前見過的、唯一實力能與父親比較的強大忍者。
「卡卡西,又見面了呢。」

「明天早上八點在木葉大街集合,沒問題吧?其他兩名隊員也會到。」卡卡西家是水門最後拜訪的地方,「第一天倒不會出任務,主要是讓大家聚一聚、熟悉彼此......」
「我知道流程。」
流程......卡卡西公事公辦的用詞讓水門微汗。
本打算依慣例說點安撫的話,卡卡西卻搶他一步問:「還有其他要注意的事情嗎?」
水門摸了摸頭,「沒有了。」
果然該說上過戰場的孩子就是不同嗎?比起剛畢業的另外兩名下忍,卡卡西不像個等待他指導、需要操心的學生,反倒更像名可靠的下屬。

水門第一次做導師,在與三名孩子進行會面後也多少掌握了狀況。
帶土活潑外向、琳個性溫柔,兩個孩子都還沒有出村進行任務的經驗,這部分的缺乏正好由穩重的卡卡西補足。
然而沒等他安心下來,首回見面發生的意外就讓水門意識到:是他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啊渾蛋卡卡西!」
遲到半小時的帶土先發制人。
再堅硬的冰塊遇到火爆的炸彈也不能倖免,卡卡西不甘示弱:「我才想問我怎麼會和個超級吊車尾分到同一個隊伍?」
「欸...等等......」琳無助地看向水門,「老師?」
「帶土和卡卡西都先冷靜一點。」水門將快要打起來的兩人分開,「是這樣的,一般而言為了平衡隊伍會把實力差不多的忍者們分在同一組。不過也有特例......」

「就算有我在,帶土也能靠一己之力把隊伍的能力值拉低。」
「啊啊我要揍死你!!!」
「你們別吵了……」

「那個,我們先去吃早餐吧,各位?」

水門不禁嘆息。
明明個性如此不相投,倒是很有默契的一起忽略他的存在啊,這三個孩子。




比起卡卡西熱鬧過頭的清晨,春生的則顯得格外平淡。

一年的訓練使春生的能力快速提升。
將[幻]、[精]等弱項加強後,春生的能力逐漸往全能型的方向發展。
哪怕是中了寫輪眼的幻術,春生也能冷靜地在短時間內自行破除,不再被其中的幻象困住。
谷聿的教學方針是建立在穩定本盤能力的基礎上,盡量減少戰鬥時發生的失誤。
為了接下來的警備部選拔,參與全能性的試驗可不能只是一味的增強強項。


「話說你真受小孩歡迎啊?明明老是擺一張臭臉。」
又一次看見春生被低年級的孩子們纏著玩遊戲,谷聿忍不住感嘆。
「沒有的事。」
春生倒是覺得自己很不懂得和小孩子相處。
「改制的事情你也聽說了。雖然相對要參加普通組的你絕對是吃虧的一方,但我相信你可行的。」
春生:「不是您考試,說得當然輕鬆。」
「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耶~就不能態度對我好一點嘛?」
「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就不能少讓我做點雜事嗎。」
面無表情的把最後的成績填上表單,春生站起身,「好了,全部都做完了。我先告辭。」
谷聿哎的拉長嘆息。
「走得這麼急啊?真的是。我會去看你比賽哦,小春生!加—油—」

春生走後,谷聿接著又在單人沙發上休息了一會,才慢悠悠地走到辦公桌前。
一時間還挺不習慣又變回一個人的辦公室。畢竟以往只要她像這樣把腳翹在椅背上,就會被春生叨念沒規矩。
「該工作啦,打起精神呦——啊拉?」
眼前被收拾得一塵不染的桌面上正擺著一張折起的便條。


【谷聿老師:

  感謝這段日子的教導,學到非常多寶貴的東西。
  我更加明白了自己未來的道路。
  和您以及忍校的大家都相處非常開心。


  我會贏的。


               宇智波 春生 筆】





離開忍校後,春生沒有立即回家,而是來到族地內的一間忍具行。
遴選在即,她已經交出初試的書面資料,就等著準備接下來的複試。尉風的保養十分講究,只有族地這家忍具行老闆知道如何進行,基本上一個月春生固定得上門一兩趟。
「您這裡有賣麻醉劑嗎?或者麻痺痛覺的藥丸。」
「有是有,不過只剩下效力差一點的。」老闆從櫃子後拿出一瓶藥罐,「你打算用在獵物身上嗎?」
春生愣了一下,才意會過來老闆的意思。
過去春生經常跟著父親炎川到山裡馴鷹或者獵鹿,只不過這些活動在她畢業忍校後就不再繼續。
老闆與炎川是舊識,知道這件事並不奇怪。
「不,我家的鷹很厲害的,不需要用麻醉劑。」春生笑著搖頭,「我把這些都買下來吧。」


從一開始的茫然無措,一直到如今能面不改色的在血液湧出眼眶前進行止血。
春生逐漸習慣起自己的這雙寫輪眼。
這件事她不曾和谷聿提過,往往是在學校結束訓練後獨自搭配忍術使用。
摸索了一段時間後也發現規律:當面臨危急時刻與意志足夠強烈時,便能夠更輕易的開眼。
已經到了時機成熟的時候,春生打算在考場上使用這雙寫輪眼。
然而她不能讓任何人發現這雙眼的奇怪之處,保險起見春生決定攜帶著能緩和開眼痛楚的藥品。


「姊姊,遴選那天你會來嗎?」
知道忙碌的父母無法參加,春生詢問春澤。
「啊......那天可能有事得忙......」春澤瞅了一眼春生,深怕妹妹難過連忙又說:「不過等你考完後我正好有一天的假期,帶你去吃同事推薦的店怎麼樣?」
「沒關係啦,那就等你忙完吧。」
春澤充滿歉意的抱住春生:「對不起呢。」

春生也回擁春澤。
在春澤所看不見的地方,春生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如果春澤沒有來,那麼這件事或許還能在瞞住家裡一陣子。


等一切都告一段落就和大家坦白吧。
春生想。


…....「對不起」是要由她說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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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8-21 23:5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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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備部遴選當日。
看著眼前人擠人、如同舉辦慶典般的盛況,卡卡西立刻有了後悔之意。
然而他的左手邊是帶土,右手邊是琳,身後還有一個波風水門。三人的站位恰好織成一片網,不容他退縮。
卡卡西只能繼續往人群中央擠搡。

時間推回一小時前。
卡卡西與琳是更早抵達集合點的,隨後出現的是拎著帶土的水門。
「水門老師今天晚到,原來是為了去叫帶土。」
琳的笑聲弄的帶土面紅耳赤,卡卡西在心底罵了一句「笨蛋」。
「今天特地約出來是要做什麼嗎?」
畢竟假日是沒有訓練的。

「這是以我個人的名義提出的邀請。各位,今天一起去看遴選吧?」

「嘎啊?」「……」「太好了!」
帶土面露疑惑、卡卡西煩躁的抓了一把頭髮,只有琳露出雀躍的笑容。
孩子們截然不同的反應讓水門又有了想嘆氣的衝動。
自從當上指導上忍後,沒有一日不為小忍者們操心掛念。昨晚與玖辛奈討論,對方倒是很乾脆的給了他建議:都是磨合期啦,當初我和你也互看不順眼嘛。帶大家去玩一玩吧!
一想到上次的甘栗屋事件(卡卡西和帶土大打出手,差點拆了整個茶館),水門立即否決這個提議。
能增進大家感情又達到教學目的的活動啊——

「今年的試場是不開放一般群眾進入的吧?」卡卡西皺眉。
由於戰爭開打的緣故,遴選採用了更簡易的流程。
除了兩組一起選拔外,複試也改為室內舉辦,不允許民眾觀賽。
是知道了這點後,里香才沒有繼續提讓他到場給春生打氣的事情。
「報我的名字是可以進去的。」
「哈!」帶土指著水門,「老師耍特權!」
「難得的機會不把握一下嗎?能參加選拔的都是非常優秀的傢伙哦。」


事實證明猶豫會敗北。
比起興致勃勃的帶土和琳,被拖來的卡卡西顯然情緒不怎麼高漲。
二樓的觀賽席人不多,諸如水門這樣等級的忍者才能進入。
一樓為比試場以及裁判席,另外也設有三樓特席提供高層人物與長老們觀賽。

比試者們依次進入場內進行比試。
春生是第二輪的最後一位。當女生將數十只手裡劍都完美射穿前方快速交叉移動的靶子,琳的耳邊同時出現兩道聲音。
「哼。」「不愧是春生!」
她眨了眨眼,心中預感成形,接下來兩人果然隔著她開始爭執。
「啥啊,這麼不尊重人的反應。」
「最後一把能中是運氣好,她手勁沒拿捏好。」卡卡西說又說,「你這種吊車尾大概看不出來。」
「你就是看不慣別人比你強吧!!」
「我可不是你這麼無聊,把所有人都當假想敵。」
況且他和春生比的話,誰更厲害還不知道。
「帶土認識她呀?」琳問。
「她就是之前都在學校幫忙谷聿老師的那位啊!畢業時還和我們班合照了。」
「難怪這麼眼熟……她把頭髮綁起來了,一時間沒認出來呢。」
琳提到以後卡卡西才發現春生的變化。
認不出來嗎?他倒是覺得,這傢伙身上散發的傲氣是最好認的標誌。
哪怕與其他比試者穿著同樣的黑色忍服,也足夠他一眼在人群中認出她。

得分結果在結束所有輪後出爐:春生排名第五,同時與她同分數的有九位之多。
在其他排名位中也出現同樣的情況。
一般而言,有太多同分者時賽方會再選擇項目進行比試,拉開比試者之間的分距,又或者選擇全數錄取。
春生與其他的人在一樓試場內等待結果,卻先等到了一道冷肅的、指令般的話語。


「接下來進行下一階段的篩選,排名相同的比試者將進行混合戰,勝出者直接錄取。」
「戰鬥方式不限,唯一的規則是不可做逃兵離開場內,否則視同取消資格。」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譁然。
二樓的觀看席上有些人已經忍不住:「方式不限、不可退出,這不就是打算讓這些忍者互相殘殺嗎?」
「比賽是由副局長負責的,他一向不怕見血。」
「誰不知道宇智波本煸是鷹派的走狗,就連作風也那麼膈應人。」
「說話小心點。我聽說,這次的比賽『那位』也有來。」


「……你說,團藏大人來了?」
「沒錯。」
「他來幹什麼的?」
「誰知道。」
談話中的上忍們默契看向此刻的試場,將聲音壓到極低。


「也許是這裡有他感興趣的東西吧。」




「你很緊張?」
搭話的是一名少年。
沒記錯的話這就是排名第一的傢伙,擁有黑髮黑眼的外表,似乎也是宇智波一族。
「難道你不緊張嗎?」
她的反問使少年無奈一笑。

說不緊張絕對是騙人的。
下階段的篩選由排名最末往前進行,馬上就要輪到春生。
與她排名相同的忍者還有九位,她得撐過一場十人的混戰才能得到錄取資格。

「比起緊張,倒是那種想趕快結束的急切感更強一點。對了,需要水嗎?」
「不了。」
她謝絕少年的好意,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半天沒有飲水,有些感到口乾。
「裏面沒有下毒,也沒有加亂七八糟的東西。」少年扭開水瓶喝了一口,「不過,如果需要一點『補充品』我這裡有喔。」
見春生毫無搭理他的意思,少年識趣的離開。
待只剩她一人在角落,春生從口袋中的藥罐抖出兩粒止痛藥吃了下去。
(既然這次的規則只有「戰到最後」,那麼我無論如何都要贏。)


哨聲響起後的前幾秒鐘所有人按兵不動。
拳頭擊中肉體的聲響如同落入水面的第一顆石頭,表象的和平在瞬間被混亂的刀光劍影撕裂。
即便她早有準備迅速退至場邊,仍然被幾名忍者盯上。
她是年紀最小的比試者,自然被人當作第一目標。
仗著身形的優勢往亂鬥的中心靠近,成功甩開兩名忍者,剩下的最後一個則在追趕她時被其他人從背後暗襲。

場上只剩下三人。
最後能勝利的只會有一人,無人打算進行聯手。
右手邊的女人選擇先攻擊看上去更好解決的春生。
春生一面躲避,另一面卻分神去注意一旁的男人。
剛才春生留意到了,男人以鬼魅般的速度解決了至少一半的對手。
比起她對上的女忍者,絕對是那人更需警惕。

「喝啊!」
女人高舉太刀準備給予重擊。
春生壓低身子以尉風抵禦,然而那把太刀沒有如預料的刺下,而是哐噹一聲落在她的腳邊。
「怎、怎麼……會…」
女人不住的抽搐幾下,不可置信的低頭看向自己的胸膛。
刀刃毫不猶豫的貫穿並拔出。支撐的唯一力道隨之撤離,已死的女人往地面倒去。


「砰咚。」


春生狠狠一愣。
四周安靜的可怕,明明死了人卻沒有停止比賽的哨聲響起。
她想起了遺忘的事實。
——在這個試場上,性命也是拿來豪賭的籌碼之一。


男人抓住這一秒的破綻打算重施舊技。
春生奮力掙扎,最終讓刀刃僅僅擦過她的左肩。
深知男人擅長遠攻,她沒有拉開過遠的距離,然而近戰上雙方實力相當沒有討到太多好處,每呼吸一口都是在與死神進行博弈。
遠處有著吵雜的聲音卻無心傾聽。
另一半的意識以抽離的姿態俯視著被狠狠摔在地上的她說道:認輸吧,你贏不了的。
另一半的理智則死命的勒住脖頸吶喊:快起來,站起來。
這裡除了你自己,沒人能拯救你。

銳利的刀刃再次襲來,春生忍住躲避的本能,專注盯著刀身反射出的潔白光耀。
強烈的意志壓制血液中的躁動。
只是一秒的時間,世界被完全顛覆——汗水與血液劃出圓滑的軌跡,體內迸發而出的力量促使著這具身軀再次站了起來。

「……一勾玉,開。」

彎身閃過白刃在空中留下的數道殘影,凝聚了查克拉的腳步使身體足以翻越到男人頭頂的高度去。
被拉慢的長鏡頭,赭紅的兩道視線在空中碰撞、拖曳。
溫熱的液體落在眼睫上,異物入侵的感受讓男人微瞇起眼來。
熾熱的火焰從上方完全籠蓋下來。
男人伸出手,在完全被火焰吞沒時扣住那停留在半空中的腳踝。
掌心灼熱而空虛的感觸已然昭告結果。


……


灰白色的煙霧將整個試場包圍,看不清戰況。
三樓特等席上,宇智波火煸面色沈重。正想示意讓比賽停下,一旁的志村卻搖頭:「不必。」
「但是,那孩子是您的——」
「反正不過一枚棋子,再找一個代替就是。」
火煸再次將目光放回戰場。
煙霧散去大半,女生半跪在地,半邊的忍服都被火灼噬並露出燙的發紅的肌膚,身邊橫躺著九名生死不明的忍者。

「獲勝者:宇智波春生。」

直到聽見裁判的話語,她才緩慢抬起一張佈滿血污的臉。
頓黑色的眼珠失去焦距一會,接著重新聚焦到前方的比賽結果面板。


在更上方的看台上,一道黑影正在俯視著春生以及狼籍的戰場,如同風雨欲來前的陰雲阻止了光的照下。




當春生在待命醫忍的幫助下離開後,台上的帶土才徹底鬆懈下來。
他站了起來,被水門押回座位上:「春生會沒事的。」
「但!」
「比賽還沒結束喔。」

琳許久後才回過神來,卻也無心專心觀看接下來的比賽。
卡卡西看起來還算鎮定,將目光投入試場上腦中則想著剛才的一幕。
雖然當時春生背對著他的方向,卻不減畫面帶來的震撼。
不閃躲攻擊的模樣像極朝火光奮力撲去的飛蛾,並在最後奇蹟般浴火重生。
那已經不是普通肉眼能捕捉的節奏:迅速的跳躍至敵人的上空,在極近的距離內施以火遁後用上瞬身術,移動到忍術的範圍外。
經過一年的時間,在地下城還狼狽喊著火燒屁股的傢伙,已經完全變為另一個模樣。

「這裡的忍者簡直強的像怪物…!」
「他們之所以這麼頑強,是因為都有著堅定的意志。」
水門說道,並不介懷孩子們所回應的沉默。
他明白三名孩子在經歷這一場場精彩戰鬥的洗禮後,需要一些時間消化並接受想法的改變。



場上站著比試最後的勝者。
少年正高舉著手接受歡呼,面板上顯示著大大的[一位]。
「獲勝者:宇智波火悠」

在歡呼聲達到最頂時,那高舉的手忽然方向一變,直指三樓特等席上的火煸。
少年沒有說任何話,保持著勝券在握的笑容,彷彿已經知道那是他未來將得到的榮耀。
僅僅一個動作,人們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名少年豪不謙遜的接受了所有的景仰,並大膽的向警務部的頂端發下戰帖。


這一幕牢牢烙印在帶土的腦海中,成為了此生再也無法忘懷的風景。


…...


「忍者是隨時會喪命的職業,但同時也非常的吸引人,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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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8-21 23:5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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遴選之後,春生足足在醫院躺了一星期。
兩姐妹的「一日約會」地點也從高人氣拉麵店轉移到病房。

「宇智波春澤你太過分了!」
氣急眼的春生直呼春澤的姓名。
偏偏春澤還笑嘻嘻:「哎呀,那沒辦法啊,你是病人得吃清淡的。」
止水一進門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幕——春澤邊吃拉麵邊看最新發售的漫畫單行本,而床上的春生用棉被將自己捲成了一枚蟲蛹,拒絕面對一切。

「春生姊姊不能鬧脾氣,會無法呼吸的。」
止水嘗試把春生從蟲蛹裡「拯救」出來,聽見春澤淡淡說了句:「不用管她。多大了還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太不懂事了。」
「……姊姊,你生氣了?」
春生探出頭,發現春澤收起笑容,語氣變得小心翼翼。
「我是替爸媽生氣的。你想過你這樣會讓爸媽多內疚和自責嗎?」
「也不是我願意受傷的啊。」
她嘟著嘴,期待春澤像以往一樣過來安慰她,卻沒想到春澤只是繼續嚴厲的說教。
「你有義務保護自己的生命。就像將來進入警備部隊,你會有更多只能由你來背負的事情。輕忽自己的生命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行為。」
「……說的你都不會犯錯似的。你不是我,根本不懂這場選拔對我多重要!」
春生的聲音開始有了脆弱的鼻音。
「少拿爸媽來壓我。反正就算我死了,他們也還有一個更優秀的小孩——」
「夠了,我們現在都不太冷靜。下次再談吧。」
「你後悔了,是嗎?後悔我進入了警備部、後悔讓我比賽……」
回應她的是門扉關上的聲音。


春澤離開後,春生又將自己重新裹回棉被。
止水默默地將春澤留下的東西收拾。
「眼睛的情況又惡化了。」棉被裡傳來春生疲憊的聲音,「比賽後,足足有一段時間我看不見任何東西。」
「……那種感覺真的很恐怖。」
隔著棉被有人抱住了她。
力道不如她擁抱住自己那樣用力,卻已經足夠。
春生閉上眼睛,任由眼淚沈默的被棉質的枕頭套吸收。

「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止水?」
「哪一件?」
「每一件事。」
春澤今天如此生氣,恐怕當知道這雙寫輪眼之後,反應只會更加激烈。
吵架時除了委屈,春生的內心也生出毫無道理的怒意:為什麼作為曾經最了解我的人、我的姊姊,你不但不支持我,還反而要阻止我前進?

「我不知道是對還是錯,但是這些日子我都一直看著……我想,沒有逃避這些決定後的結果的春生姊姊很勇敢。」
他像是沒有感受到棉被底下隱約的顫抖,只是繼續說道。


「好好休息吧。我一直在這裡的。」




入職的那天就和許多個普通的春日午後一樣。
天空晴朗無雲、櫻花盛開於枝頭。在踏入警備部大廳前,她看見了幾個孩子提著書包往街口奔跑,接著遠處傳來學校的打鐘聲。
春生穿上了繡有標誌的忍服,與其餘和她一樣通過選拔的二十九名忍者,成為新一屆的警備隊成員。

以排名前後順序來決定,春生最終被安排進防治科。
大致上的工作很簡單,除了巡邏自己的勤區外偶爾則替其他分局跑腿。
那日與她搭話的少年被分進了保安科。由於兩個單位時常有需要合作的機會,幾次共事後春生不僅知道了對方的名字,也半被迫的捲入了一些麻煩事中。

「那個,能幫我把這個交給火悠君嗎?」
這已經是早上第三個來給宇智波火悠送早餐的女孩子了。
春生把東西放到火悠的位置上,看著少年坐在位子上打瞌睡的模樣就拳頭發癢。
憑什麼啊。
她為了工作忙得沒時間處理三餐問題,他卻大膽摸魚還能有免費早餐直送到府。
「喂!你的。」
火悠打了個哈欠,第一反應是打開桌上的提袋:「唔,我不太愛吃三明治啊。你要吃嗎?」
「不了。」
「怎麼送你什麼你都不想要啊。」
「我不想被你的追求者們扎小人。」
「以你的能力,就算被詛咒也很難死啦。」火悠嗤笑,「明明是個女的打起架來是真不要命,比我還瘋。」
在離開前春生又被叫住。
「你出去會經過垃圾桶,順便幫我丟了吧?」
「……糟蹋別人心意的事請自己去做。」

[雖然有一張能看的臉但個性爛到不行]
春生在內心給這位新同事下了簡短的評語。


不談私底下的個性,火悠仍是個值得依靠的工作夥伴。
能以第一順位進入警備部的必然不會是泛泛之輩,幾乎沒有什麼任務能難倒火悠。
在春生還拿著地圖尋找暗部大樓的位置,火悠早已熟門熟路地走在她前頭:「這裡啦這裡,走捷徑更快到喔。」
暗部大樓建於火影大樓的後側,隨後便是一片連接到村子邊緣的森林,不仔細找很難發現這個偏僻之地還有一棟重要的大樓建築。
門口沒有任何的守衛,也沒有電鈴一類的東西。只有門把上停了一只通體漆黑的鳥,以深色的眼珠盯著兩名忍者。
火悠將手中設有封印術的卷軸遞向那只鳥,並亮出自己的警徽:「木葉警備部的警員,宇智波火悠。這是警備部送來的文件。」
「知道了。進門記得登記表單。」
從那只鳥的口中發出屬於成年男性的低沉聲音,春生這才發現這是一只通靈獸。
鳥飛離門把,讓兩名忍者通行。
在表單上登記好姓名後,火悠告訴春生:「待會跟緊我,別亂走。」
火悠似乎對暗部大樓內部十分熟悉,很快的兩人抵達了檔案室,並成功交出文件。

不算昏暗的走道裡,天花板採用挑高的方式,行走在其中給人一種格外渺小的無形壓力。
春生緊跟在火悠身後,控制著不讓自己的目光亂飄,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偶爾會有穿著暗部服飾的人經過他們,他們的行動十分無聲無息,往往等春生意識到時已經不見蹤跡,連一片影子也不留。

火悠倏地停下步伐,往邊上一靠的同時也拉了一把春生。
春生不敢往前方的騷動看,學著火悠的樣子垂下頭。木屐敲擊著大理石地板的聲響逐漸接近,莫名的壓迫感則當木屐停在身前時來到最高峰,幾乎是瞬間就讓春生冷汗如瀑。
木屐之後是由更多影子所交疊出來的一塊黑糊。
鹹澀的汗水滑入眼眶,受到強大忍者釋放的威壓影響,春生的腦中一片空白。
一道陰冷的嗓音擠入耳道。
當她終於拼湊出那聲音所要傳遞的訊息以後,卻是更致命的窒息感取代了無名的恐慌,如同一條狡猾的蛇扼住她的喉口。


【——,———。】


「春生,你還好嗎?」
火悠一連喊了好幾聲,僵在原地的女生才回過神來。
走道又重回最初的安靜,剩下他們兩人。
「......喂。你剛才,有聽見那個人說什麼嗎?」
火悠一臉莫名其妙,「剛才沒有人說話啊。」
果然。
心中的猜想被落實,春生深吸一口氣又問:「那個人、剛才那位是誰?」
「那位是志村大人,高層的長老。」


[傳聲術]
此為一種廣泛應用在傳遞情報時的忍術。
可避免口傳時發生的失誤,直接將聲音或訊息傳達至被施術者的腦海中。
幾乎是每個情報人員都得學習的一項必備忍術。

一直到離開暗部大樓許久,春生還未擺脫不適的暈眩感。告別火悠後,她站在街上調整了好一會狀態,才又從原路返回暗部大樓。
門把上的通靈獸看著她,直到春生示出自己的警徽才飛開。
她沒有在表單上重複進行登記,逕自走向通往地下三層的樓梯。
男人通過傳聲術傳達的聲音彷彿仍在耳邊迴盪。


【暗部大樓地下三層,待會單獨過來。
——如果你還想救這雙寫輪眼的話。】


與剛才走過的走道不同,下層的顯然更加逼仄,也更加幽暗。
走道的盡頭有兩扇門,一扇漆上墨色寫有「木」,另一扇則漆上全白寫有「艮」。
春生猶豫幾秒推開白色的門,進到裏頭才發現兩道門最終都可以通往這個空間。
空間比她想的還要寬敞且明亮許多。與外頭單調冰冷的走道截然不同,室內採用傳統的合式設計,淺草色的榻榻米地面延伸到盡頭是一大片透光的障子,且障子後的底部設有光源,製作出彷彿一敞開那片障子,便能直通到日光撒落的戶外的錯覺。
右邊的木牆上掛著一捲長長的水墨畫,她只來得及快速掃過一眼,目光便集中到坐在中央、顯然正在等候她的男人身上。

「太慢了。過來坐下,記得把鞋子脫了。」
男人的右臉被繃帶纏繞,以唯一露出的左眼注視著她。
春生連忙把腳上的忍鞋脫下並放到門外,略顯侷促的坐到男人的正對面。
兩人之間隔著一張方形的木桌。
上頭擺著一方棋盤,志村手執黑白兩棋,自己與自己對弈。
她不知將目光放在哪,只好垂著頭凝視木桌上的紋路。


「志村大人。您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出血、暫時性黑矇、視力急遽衰退,最後徹底的失明。這是寫輪眼瞳力衰敗的階段。」
一張紙被推到她的面前,是來自木葉醫院的體檢報告。
春生愕然。
她對此毫無印象,最近到醫院的一次是結束選拔之後的事。
在她昏迷期間,志村主動調查了她?
「從報告來看,你的寫輪眼大概處於第二階段。十分鐘、一小時、半天...要是放著不管,黑矇的症狀會不斷加重。」
一下子有太多的情報需要梳理,春生只得抓住關鍵一點:「瞳力衰敗不是高級型態的寫輪眼才會發生的嗎?我才剛開啟一勾玉不到兩年。」

「世上有所謂的『天才』,自然就有與之相反的『庸才』。天才付出一點力氣便達到的高度,庸才花了一輩子的努力也無法企及。」
「——宇智波春生,你本不該開眼。」

內心有什麼正在崩塌、粉碎。
春生用雙手死死的摀住自己的嘴,極力忍住如瀕死前的嗚咽聲。

「我看過你的資歷,確實很拼命啊。八歲畢業,接著上戰場,又以不斐的成績進入警備部。」志村的話語還在繼續,「不過,還是差你那天才姐姐太多了。」






有許多畫面在春生眼前閃過又消逝。

為了更加驕傲的活下去,她捨棄作為孩子能任性的資格,學習在比較的目光中不露出任何膽怯,哪怕練火遁練的遍體鱗傷也沒有放棄。
[「不愧是春澤的妹妹呀,又考了第一名。」]
[「兩姊妹將來肯定都會很優秀,真羨慕惠子你。」]
[「吶,春生,將來我們要一起變成超~厲害的忍者,就和爸爸一樣喔!」]

為了更加驕傲的活下去......拼命的、殘忍的踏著無數屍體前進。
[「通過中忍考驗之後,也許會成為同伴也不一定喔?」]
[「我要做忍者,才能保護優子姊姊!」]
[「我的名字是游子,和你一樣都是宇智波呢。」]

而最終,這一切織成了所謂的命運,如詛咒般貫穿她的生命,呼應著出生伊始她所聽聞的第一句話。
[「抱歉,夫人。您的小女兒恐怕是——」]



「——有殘缺的眼睛又如何?!」
春生驀然抬起頭,憤恨地盯著志村團藏。
「就算失明也無所謂!在那天到來之前,我會爬到比任何人都要高的位置,不容任何人再質疑我!!」
果然還年輕啊。
看著盛怒的春生,志村的面色卻越發柔和下來。
「人並不是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以實際結果推算,你會在兩年內完全失明,別人正闖蕩名號的時候你卻只能含恨退場,你真的甘心嗎?」
「......」
「聰明人會在一切成定局前,把握所有的可能挽回局勢。因一時的意氣用事而拒絕機會,那是只有愚昧人才會做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
「做個交易吧。你為我所用,我延緩你眼睛惡化的速度。讓你在『那一日』來到之前,爬到無人能及的高處。」

啪。
磁石落盤,白子與黑子在方格之間移動,進行無聲廝殺。
在春生陷入沉默的時間,整張棋盤的布局也進入尾聲。
稍後,棋盤被推至女生面前。
黑子在她的右手,白子則在左手邊。春生思量片刻,拾起一枚白子放下。
與此同時,撲朔迷離的棋局也在這一棋落下後勝負揭曉:白子方兵敗如山倒,黑子方勢如破竹。
志村滿意一笑,將被黑子包圍的幾枚白子收刮囊下。

「收下吧。」志村留下了春生最後下的那枚白子,「它是你的了。」
「......這個布局真是狡猾。」春生嘆息,帶著不得不服輸的沮喪:「您早就知道我會執白子了吧。」
也許就在她選擇推開那扇白色的門扉時,男人便已開始進行棋盤的布局。


「你要成為我在警備部的眼線,我會讓火煸多加照顧你。除此之外想辦法接近波風水門,監視他的行動,定期和我匯報結果。」
「......是。」

直到離開,春生都沒有再問多餘的問題。
不管志村的目的是什麼,這都不是她應該過問的。
她的手中握有志村給的藥劑,一次只給一管,並且一管能夠撐一個月,可令使用寫輪眼時的副作用大幅降低。
深知這是飲鴆止渴,但春生除了接受毫無選擇。


女生的身影逐漸被逼仄的長廊吞噬。
隨著距離的拉長,兩扇門扉最終在視野終端緊密相貼,如同一對雙生子。

——被黑白兩色包裹在其中的,正是清晰而巨大的「根」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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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8-21 23:5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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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用志村給的簡陋無比的資料,恐怕花上幾年都無法成功接近目標。
從照片上,春生認出那是在中忍考驗時有過一面之緣的上忍。然而除此之外,她與水門沒有任何生活圈的重疊,貿然魯莽的接近只會讓人起疑。

(……不對,有辦法。)
她的目光停在資料的最後一句。

【現擔任指導上忍,學生為宇智波帶土、野原琳與旗木卡卡西。】






甘栗屋。
難得的閒暇,茶館內坐著兩名年輕的忍者。
其中的女生穿著警備部的制服,悠哉的吃著一碗甜豆花。
「你今天沒事?」
「下午沒什麼工作,找你出來聊個天。」春生注意到不斷朝他們這桌看的櫃檯和闆娘,「總覺得這家店有點奇怪。」
「啊哈哈。可能是因為上次的事情吧。」帶土有些心虛的撓了撓臉,「我們也在這裡吃東西,結果我和卡卡西吵了一架,差點把這裡掀了。」
「『吵了一架』?我看是你們打起來了吧。」
「這不能怪我啊,是卡卡西太過分了好不好。居然說這家店的三色團子不好吃,我看是他味覺出問題了!」
「……就這樣?」
「對啊!」帶土越說越激動,「琳和那個討厭鬼完全不同,還把她的份讓給我,簡直是天使。水門老師當時替我們賠壞掉的桌椅,現在回想有點不好意思……」
春生忽然感興趣的往前一靠,露出微笑:「再和我多說一點吧。」
「哎?」
「你們隊伍的事情、琳、卡卡西……還有你的新老師水門。」



自從加入新隊伍後,帶土的生活發生天翻地覆的轉變。
最苦惱的一點絕對是早晨的時間被壓縮的更緊了。由於必須在約定時間集合,他得在一小時內完成幫忙老奶奶開張早餐店與喂隔壁的流浪狗食物等行程。除此之外,還得加上路途中可能遇到隔壁鄰居的敘舊時間。
在幾次遲到後,他向他的隊伍給出解釋,水門與琳選擇寬容接受,甚至詢問他是否需要調整約定時間。只有卡卡西說了「連基本的守時都做不到,還談其他的什麼」每回都嚴厲抨擊他遲到的行為,好幾次甚至丟下遲到的帶土先行進行訓練。
「卡卡西不會懂,我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啦。」帶土嘆氣,「對我來說,社區的大家都是我的家人。雖然忍術訓練、任務很重要,但他們也很重要啊!」
「水門老師說過我是個很重感情的人,這是很難得的特質……但我老是覺得很挫折,尤其是遇到卡卡西這種人的時候。」
帶土想起了老是對他恨鐵不成鋼的忍校老師,以及為自己的課業擔憂的奶奶的臉龐。
「他讓我覺得自己好蠢。」

「沒有人是不愚蠢的。」
「怎麼會。」帶土低下頭,語氣低落,「卡卡西……那傢伙這麼優秀。」
雖然很不甘心,但是他一直是知道的。
那道橫在他與卡卡西之間的鴻溝,並不是賭氣的說出「我也可以」就能跨越的。
他也想和卡卡西一樣擲出滿分的手裡劍,被水門老師誇獎,但事實是他連握著忍具的姿勢都會出錯,受傷了還得讓琳替他包紮。
「哪怕是卡卡西也有缺點,也會偶爾表現的像個笨蛋一樣。你口中天使般的小琳,一定也有不想善解人意或者生氣的時候。」春生按捺住馬上打算反駁的帶土繼續說,「就像對待社區的大家一樣有耐心,帶土也試著去多了解你的隊友們吧。我想你會改觀不少的。」
「我知道了啦。」帶土鼓著嘴巴,「但是我還是要說,琳就是最完美的天使,不許你罵她!」
「是、是……」
春生極為敷衍的應和著。

「多虧你,我的心情好多了。既然大家都是『笨蛋』,好像也就不需要在意那麼多了嘛。」
「其實『笨蛋』也是有分等級的。你先能夠擺脫吊車尾的名號再說其他大話吧!」
「這、這種事才不用你來操心!」帶土漲紅著臉,開始結巴,「我現在馬上就去找水門老師,讓他給我加重訓練——」
「怎麼了?」
雖然習慣了帶土如夏日天空一樣轉變迅速的情緒,但是一下子從雀躍無比的狀態降至沈默的凝固點,還是讓春生感到費解。
「……忘記了。這個時間點老師都在幫忙卡卡西訓練。」
「是個別指導?」
「雖然那是卡卡西主動提的,老師也說會在其他時間給我們都進行個別教學……但我覺得老師還是更偏袒卡卡西一點。」
「這只是你一個人的想法吧。」
「水門老師從不會拒絕卡卡西的要求,只會和他討論與任務有關的策略。」帶土說道,「非任務日的時候兩人也會相約練習,這還不算偏袒嗎?」
「看來和水門上忍關係最好的學生不是你,而是卡卡西囉。」
帶土沒有說話,基本默認了春生的話。

從今天得到的消息來看,她需要大幅調整方針。
卡卡西才是接近水門的最佳踏板。雖沒有帶土來的好糊弄,但是從卡卡西下手絕對是最快最有效的途徑。
(距離下次拿藥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必須要加快腳步才行。)

「謝謝你,帶土。今天你幫了我很大的忙。」
「欸,我有幫到你什麼嗎?」

「有哦。對了,最後再幫我一件小事。」
春生再次露出微笑。
是帶著一些狡猾,卻不會讓人感到冒犯的表情。

「告訴我吧——你所了解的、關於卡卡西的一切。」




「這是?」
「是御守哦,昨天正好去神社裡取了幾個。」琳將手中的御守交給三人,「過幾天就要開始第一次任務了,希望能順利完成。」
「非常感謝。」卡卡西收起御守,「......幫了我一個大忙。」
「欸?」
「沒什麼。」
被琳擔憂的注視著,卡卡西終於鬆口。
「最近總是有種被什麼東西盯上的感覺。」

「喂喂,大白天的別以為這種話會嚇到我!」
聽見這話反應最大的反而是帶土。
沒有與往常一樣與帶土鬥嘴,卡卡西若有所思的安靜下來。
「幽靈什麼的……其實也不是不可能?」

「啊啊啊我什麼都沒聽見!」「卡卡西!!!」
與帶土的大叫同時發生的,是從不遠處傳來的吶喊。
熟悉的感覺讓卡卡西瞬間繃緊神經。這幾日不斷糾纏他的正是這股帶著強烈意圖的視線,不論是結束訓練後還是走路回家的途中,總是有一雙眼在暗處無聲的注視著他。
隨著綠色的影子以高速接近過來,卡卡西往前高舉手上的御守。
「卡卡西,我邁特凱的勁敵喲——」
「喝!退散!」
「這、這是什麼意思?」凱即時停了下來,愣愣的瞪著面前的淺色御守,一雙圓滾的大眼變為可笑的鬥雞眼:「難道是新的決鬥方式嗎?!」
卡卡西極為嚴肅的看著凱好一會,瀏海下的眉頭甚至擠出了川字。在凱鼻子發癢預備打出噴嚏時,卡卡西收回了那像要把凱剖析開的目光,悻悻然收回手上的御守。
「……不是你啊。」
雖然非常相似,但凱的眼神中並不帶有令人不適的試探。
「怎麼又變回沒精打采的樣子嚕。剛才的氣勢非常青春呢,卡卡西!」
「啊?啊。沒人要跟你決鬥,凱。」
凱發出了像是遭遇挫折又像是十分激動的怪聲。帶土在一旁看著連頭髮都像失去活力般要塌掉的卡卡西,默默把這抹綠色身影歸類入「絕不能招惹」的名單中。

凱的隊友與老師在這時終於趕過來。
「抱歉啊,凱有些太熱情了。」凱的帶隊上忍朝水門班四人致歉,「這孩子天生就這樣,沒有惡意的。」
其餘兩個小忍者則忙著把仍和卡卡西糾纏的凱拖回來。
「沒關係的。」水門溫和一笑,「對了,要和我們一起訓練嗎?」
「沒問題!反正本來也沒什麼行程。」


兩名上忍決定讓六個孩子分成兩隊互相競爭。
比賽一開始,凱的目標明確,只針對卡卡西一人攻擊,害得其他兩名隊友在後頭崩潰大喊「邁特凱這是合作賽給我回來!」。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比自己班更沒默契的隊伍,水門班表現出了有史以來最有默契的一次戰鬥。在卡卡西下達「我去拖住凱」的指令同時,帶土已經與琳兵分兩路,各自攔住想追上凱的兩名隊友。
凱的體術在他之上,卡卡西避免近身只好不停拉開距離。兩人一路從規定的區域打到訓練之森的邊緣,上忍們的呼喊早被風吹散到好遠的地方。
稍微一個錯步,腳下一滑差點沒有摔下斜坡。
站到嫩綠色的山丘之上能將後方的湖水一覽無遺。
(我不能再後退了,否則……)

「卡卡西,我要打敗你喔喔!」
「給我冷靜點熱血白癡!」
凱的激動也調動起卡卡西血液中的好戰。
在凱用力揍上他的肩膀時,卡卡西選擇不躲開,愣是承受下這一拳。
左手在一瞬間脫力,右手則在同時續滿力氣,一拳揍上凱的臉頰。
凱的雙眼忽然變得明亮,如同燃燒著火。他被揍偏過頭,卻沒有如卡卡西預料的因失去重心往後退,反而是直直朝他的方向倒來。
「喂?!」

最糟的情況發生。
兩人扭打成一團,並往山丘底部的大湖迅速滾落。
眼看逃不過,卡卡西已經準備閉氣做好泅水的打算,這時卻有一股力量似牆一般阻止了他們下落的趨勢。
被捏著後頸的衣料拎了起來。卡卡西的眼前不再是凱放大的臉。
——是春生。

「跑來這裡打架,膽子也太大了點吧。那座湖底可是有很多尖石。」
「你怎麼會在這裡?」
卡卡西自知理虧卻又不甘心被壓一頭,語氣不快。
「巡邏啊。這是我的轄區。」春生挑眉,「怎麼,被我救了不樂意?」
「……哼。」
他本已經預備好女生會說出更多難聽的挑釁話,卻沒想到等到了一聲輕笑。
「不樂意也沒辦法。你被我救了一次,欠我一個人情是不爭的事實哦。」
「記得還我人情,後天晚上請我吃飯,我要吃新開的那間燒烤。」

「……哈?憑什麼要請你吃飯,我又沒讓你救!」
「那你就是打算知恩不報囉。」春生笑咪咪,「里香阿姨就是這麼教你的嗎?改天我登門拜訪的時候,也許會不小心說溜嘴呢。」
卡卡西臉一陣青一陣白,最終擠出咬牙切齒的怒罵:「從沒看過你這麼厚臉皮的傢伙!」


山丘的頂端出現幾道人影,水門與另一班的帶隊上忍趕到了現場。
「水門先生。」春生朝水門欠身,猶豫了一會說:「……好久不見。」
水門先確定兩人沒受傷後才注意到春生。
「你好。」
春生還想說什麼,水門卻道:「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你的同事還在上面等你吧?」
她還有未完成的工作,確實是沒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不會。那我先走了。」

(…看來對我沒印象啊,水門上忍。)




「喂,你剛剛怎麼忽然衝下去了?」
「見義勇為,助人一把。」春生一句話輕輕帶過,「對了,明天開始我就回我原本的轄區管理吧。謝謝你這幾日和我交換。」
「欸?你不是說,管理這區方便你處理一些事……」
「我處理完了。」

雖然本只是想著碰碰運氣,看是否能在這裡遇到訓練的水門班,沒想到她的運氣不錯,甚至抓住機會坑了一把卡卡西。
想起男生最後的表情,發展似乎與她打算的「和卡卡西搞好關係做朋友」有些差距?


但總歸也是找到了增加相處的「下一次」——大概,這算是邁向了成功的第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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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哦,卡卡西?」
看著門外的春生,卡卡西有一股想立刻再把門關上的衝動。

他想不通怎會有這樣的人。
以報答恩情為由要脅他請客,甚至在傍晚時便不請自來,站在門口堵人。
休息日的緣故,春生只穿著簡單的裝束出門。
她走前頭帶路,卡卡西不情不願跟上,兩人之間隔著的距離足以站上好幾個人,遠看就像一對正在冷戰中的怨偶。
被自己的比喻嚇出一身惡寒,卡卡西加快腳步想超越春生。
女生停在一間掛有純色布簾的店門口狐疑看他。
「到了。你要去哪?」

這間新開的燒烤店人多的誇張,餐點也貴得離譜。
沒有獨立的對桌了。春生與卡卡西挨著彼此的肩坐在吧檯前,前方的烤盤將帶有香味的熱氣撲到暴露在空氣中的額頭和鼻尖。
有誰開口,打破一室喧鬧中唯一沉澱下來的這塊靜默:「左邊是我的烤盤,別夾錯我的肉。」
卡卡西本來不想說話,怕噎著——被氣的。
沾黏在臉上的視線過於濃稠,使他持筷的動作有些尷尬的僵在空中。
「怎樣?」
「沒怎麼。」春生沒有移開目光,看得更加坦然,「你吃飯時也不拿下面罩?」
卡卡西以行動回覆她。食指只挑開一條細縫,接著那夾著肉的筷子以刁鑽而靈活的角度隱沒在面罩的陰影下。過程只經歷不過幾秒鐘,完全沒有機會窺見面罩下藏著怎樣的半張臉。
春生瞇起眼,不合時宜的勝負欲被激起。
卡卡西依舊慢條斯理的烤著肉。舉止間頗有那麼點知道她拿這件事沒輒的得意。
他沒有說,但她就是知道。
這傢伙可是相當樂於看見她吃憋。

這一次,在他以食指挑開面罩時,春生也伸手突襲。她稍微搶快了,捏著面罩的手也包覆住卡卡西的整個手背,潮濕的濕意緊貼乾燥肌膚。
她竟緊張到出手汗。
卡卡西早有準備,迅速拿筷敲她手腕的一處。力道用了十足十,簡短「啪」的一下就讓春生立即手勁全無。
女生倔的很,馬上又來扯他的面罩。無聲的戰爭開打,卡卡西欲下狠手,扭她的手腕讓她知難而退,沒想到千算萬算漏算了旁邊的男人正吆喝著划酒拳。
黝黑的手肘擊中他的背部,粗魯的將卡卡西往春生那裡一推。
「——?!」

局勢瞬間逆轉。
深色的面罩被成功拉到了下頷處,卡卡西的整張臉終於坦然而完整的呈現在她面前。
她實在太匆促也太急躁,惡作劇的手趕不上面罩脫落的速度,烘熱的指腹貼上他下唇的唇角。
那裡有顆淺色的痣。

「……」「……」

雙方各自維持了三秒鐘的神遊天外表情空白,接著默契十足的回到最初的坐姿,狹窄的空間下只能繼續抵著彼此的肩膀。
阻止災難般的尷尬再次擴大的辦法就是裝作無事發生,誰裝的越自然就勝利。
春生盯著自己盤上的烤肉,腦中全是不著邊際的邏輯壞死語句。
從「我居然把卡卡西的面罩拉下來了」「戴面罩就是為了遮痣嗎」「這張臉有潛力成為下一個警備部火悠」一直到「是不是該去洗個手再來吃」,她恍惚的夾起一塊肉,一翻過來才發現已經焦如黑炭,吃了絕對鬧肚子疼。

(……不行,不能浪費。)

吵雜的碗盤敲擊與談話聲成為今夜的背景樂,她聽見旁邊的卡卡西嘁了一聲。
春生往右前方的烤盤看去。
一塊塊黑如焦炭的牛肉由筷子夾到碗中,連醬汁都不沾就被粗魯的塞進嘴裡。
彷彿破罐子破摔,這一次卡卡西直接將面罩脫了下來,表情陰沉的能讓小孩哭著入睡做惡夢。
她只瞟了一眼就不敢在看,垂著頭專注烤肉樣,嘴角卻違背心意大膽的往上翹。

哈。
她焦便宜的五花豬肉,他焦最貴的霜降和牛。


是她贏了。




經歷烤肉事件後,春生意識到:現階段光是「與卡卡西和平共處」就是件艱鉅的任務。
如今卡卡西對她避如蛇蠍,兩人關係不但沒有變得融洽,甚至變得更加水火不容。
春生為此感到十分苦惱。

坐以待斃並不是她的風格。
時隔不久,卡卡西又在回家的路上「巧遇」了春生。
「你在跟蹤我?」
最近過於頻繁的見到春生,實在不讓人起疑都不行。
「我忙得很,又不是無聊沒事做。」春生亮了一下腳踏車的車燈,「想體驗一下警備部隊的交通車嗎?」
「……不用了。」
不管是宇智波族地或者警備部都距離這裡有一段距離。他結束訓練的時間並不固定,加上最近在琢磨著開發新忍術總是很晚才離開。
若春生真是對他有所圖謀,代表她不僅要專程繞遠路過來,還得耐著性子在街口蹲點。
春生一向耐心不足。
一個人忽然轉性只意味著這件事對其意義重大。
他與春生交情不深,沒有這個可能。
(大概是我想多了。)

她又按了幾下鈴,似是催促他快上後座。
卡卡西裝作什麼也沒聽見,繼續往回家的方向前進,春生便放慢行進的速度,騎著車與他並行。
「為什麼你總是對我板一張臭臉?」
「……我對誰都如此。」
「不僅如此,態度也老是很惡劣,這讓我很挫折啊。」
他感到莫名其妙:「有什麼好挫折的?」
「因為我想和你做朋友。」
「……………」
這傢伙是對自己做了什麼事沒有自覺嗎?
強迫他請貴到死的燒烤、像個惡霸扯他的面罩,以及在每天回家的路上給他添堵……到底哪一點看得出來是想和他做朋友!

「哈。」
卡卡西擠出一個令人尷尬且失禮的冷笑。
她眉頭跳了幾下,忍住了想揍對方的衝動。
他相當擅長把態度拿捏在囂張與自信之間的尺度,總是讓人怒火中燒卻又無法反駁。
春夜的風吹拂過來,整條街道充斥著櫻花的淺香,偶爾飄來夜市開張時的塵世煙火氣。

「那我們是朋友了嗎?」
「是仇人。」
「啊……仇人。」
春生想笑,也就這麼做了。
「仇人」的話,這層關係至少比「共事過的同伴」更加深刻。

「『討人厭的死魚眼白毛』——帶土取的這個稱號確實沒錯啊。」
他一僵,感覺頭頂被人用力壓了一下,下意識想抓住那隻無禮的手。
纖細的手腕從他手裡溜走了,殘留一陣帶著餘溫的風。女生騎著車快速轉入另一條小巷,連個影子也不留。


「那就繼續努力的討厭我吧!旗木卡卡西。」




水門班第一次的出村任務在即,內容是確保運送物資的馬車能平安抵達火之國的護送任務。
由於裡頭裝載的是提供皇室的補給物,除了有一隊忍者外,也會有警備部派來的支援隨行。

「春生,過來一下喔!」一名前輩叫住她,「這是後天護送任務的一些內容,看一看吧。」
「這些外派任務不都是由保安科負責嗎?」
「不知道呢,可能是人手不足吧……我們科門就是這樣啦,哪裡缺人就得去遞補。」前輩哀怨的說著,「總之名單上有你的名字,認命吧!」
她掃了幾眼,在說明的最後看見了表示通過的紅色印章:[宇智波火煸]。



任務日,清晨四點。
水門班四人前往火影大樓,與相關人員會面,確認護送補給時進入皇室的程序等等。
警備部的三名支援則在村口確認運送物資沒有任何遺漏。
天微亮之際,七名忍者終於聚齊。

「我是保安科的幸子,將會在本次任務中支援你們。其他兩名孩子雖然還是菜鳥,但業務能力是不用擔心的。」
「那就麻煩你們了。」水門回應,「我的隊伍也不是非常成熟,能有你們協助這次任務真是再好不過。」

一路上帶土都在偷瞧走在後頭的火悠,甚至試圖脫隊溜到車隊後方。
少年自以為行事隱密,事實上所有人都發現了。
水門抱著「沒有惹出麻煩就不干涉太多」的心態無視,而卡卡西今日似乎格外倦怠,連個眼神都懶的給帶土。
從木葉出發到火之國首都需要一兩天的腳程,商道上偶爾也能碰見其他一兩組車隊。
最近戰況稍微緩和,商道也才漸漸恢復使用。

鄰近夜晚,車隊停下來稍作休息。
火堆被投餵一些乾燥的樹枝後燃燒的更猛烈。春生沒有闔眼,旁邊不停傳來窸窣的談話聲。
不到半天,帶土對火悠的稱呼已從「那個第一名」變為「火悠大哥」。
火悠是個喜歡被奉承的人,和盲目吹捧的帶土簡直一拍即合。
注意到她無奈的微表情,坐在旁邊的琳朝春生露出抱歉的笑容。

「睡不著的話要一起玩遊戲嗎?」
春生提議。
「猜硬幣正反面,贏了就能拿走硬幣。」
幾局下來琳猜中了幾次,春生的準確率則更高一些。
「抱歉,我翻的不是很順……」
「沒有關係,你玩久了也能翻得順的。」
火悠靠了過來。
「哎,光猜正反拿硬幣沒意思啊。不如輸的得被指定做任務吧。」

火悠加入帶土自然也跟著加入。
琳正打算問另一邊的卡卡西,春生插嘴:「不用問了,他肯定不玩。」
語音剛落,男生忽然站起來坐到了火堆旁。
「怎麼不玩?」
激將法成功。
她得意的翹了一下嘴角,看向至始至終沒有說話的水門。

「您的學生們都加入了,作為老師,也就盡一下陪伴學生的義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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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8-21 23:5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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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輪由宇智波火悠開始。

「正、反?」
「——啊哈,是正面!猜反面的人要接受挑戰哦。」火悠指定猜錯的帶土,「快去問守夜的幸子前輩『您和上次的相親男分手了嗎?』。」
一分鐘後帶土頂著頭上的一個大包灰溜溜滾回來。


第二輪,波風水門。

「正面。」
「啊!我怎麼又輸了啊!」
「嘛,帶土、卡卡西做一個和解之印,以後好好相處吧。」水門微笑,「別再讓小琳為難了。」
兩名少年臭著臉打算敷衍了事,卻被水門以「要好好做完整的解印」為要求,又重複了一遍動作。


第三輪,野原琳。

「是反面呢。」
「哈哈哈哈等等!我們規定一下輸家的次數吧,最多三次否則淘汰遊戲!」火悠笑得超大聲,「不然帶土也太慘了。」
「帶土、春生,選擇一個人感謝吧?」
「琳!謝謝你總是替我包紮傷口,如果沒有你、」
「謝謝你,帶土,可以閉嘴了。」
「......」


第四輪,宇智波帶土。

火悠:「帶土這一輪不能參與囉!你已經被淘汰了。」
帶土:「咦欸?!!怎麼這樣!」


第五輪,宇智波春生。

正面。
「水門先生可以演示一下時空間忍術嗎?」春生問,「在沙漠裡的那一招。」
水門一怔,記憶中的女孩與眼前的春生重疊了起來。
他苦笑著搖頭:「抱歉,這招只會用在戰鬥上。」
「我自願淘汰。」


第六輪,旗木卡卡西。

「反面。」
卡卡西抬起頭,最終目光落在春生身上。
「提問:如果被一個煩人的傢伙盯上了該怎麼辦?」

火光在臉上打下深刻的陰影。
她也看著他,翹起了嘴角。
「——認輸投降,或者變成比那傢伙煩人十倍的討厭鬼囉?」




三日後,一行人順利將補給送至火之國皇室。
大名執意要為完成任務的木葉忍者們接風洗塵,甚至直接寫了一封信函寄給木葉村的現任火影猿飛:為了感謝各位的辛勞,將招待忍者們在宮中待上幾日云云。

侍女低頭帶領忍者們來到事先安排的住所。
女忍者們被分配到正殿側邊的南殿,男忍者們則是安置在北殿中。
南殿周圍種植了滿滿的櫻花樹,通往主建築的道路被粉白色的花瓣掩蓋。皇室之奢侈從提供客人的偏殿便能知悉一二,寢殿的地板與廊柱採耐潮且紋路細膩的檀木,通過遊廊可抵達前方的庭院與後方的池塘,其中的花卉、草木都被定期精細的打理修剪。

「沒事的,吃吧。大名就是這樣,相當的熱情好客。不好好接受的話那才是一種失禮呢。」
幸子把桌上的糕點推至琳的面前,被少女臉上的謹慎逗笑。
「我明白了。那就……」選了一枚外表最樸素的糕點放入口中後,琳立即驚喜的摀住嘴,「非常好吃!」
「對吧對吧,哈哈。」

「春生,快過來吃這個!」
聽見琳的呼喚,春生從後寢殿走過來。
「幸子前輩,我們該不會要穿這個吧?」
她手裡拿著一套設計複雜的宮中禮服,表情相當複雜。
布料上頭繁複的花紋讓人看的瞠目結舌,琳忍不住感嘆:「『真的變成貴族了』的感覺啊……」
「那個是獻舞的服飾喔。穿了就代表要在宴上跳舞。」
「失禮了!!」
春生嚇得馬上又將手上的禮服放回原位。


「幸子前輩之前也來過皇宮嗎?」
「大概是兩年前左右,那時也是接到了護送任務。但沒有住在這麼豪華的地方,而是靠近後宮的住所。」
「怎麼了嗎?」
注意到幸子微妙的表情,春生問。

「你們聽過關於後宮的傳聞嗎?」
「『半夜如果聽見女人的聲音,不要傾聽。那是來自亡者的歌謠。』我一直當這是虛構的傳言,直到兩年前……」
幸子仍記得那是個月圓的夜晚。
被大名招待晚膳後隔日便要啟程回村,因此她只和衣淺眠半宿。
後半夜打算到庭院散散心,這時有斷斷續續的、女人的聲音傳來,待想細聽時卻又消失。
「我本來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後來才得知:一位宮中更衣在那晚上投井自盡了。」


「不過,宮中也是有浪漫的傳聞的哦。」
見春生和琳的臉色不好,幸子岔開話題。
跟隨著幸子的目光,兩人看向外頭一片春光。
櫻樹枝頭上的花朵已經不多。
這是因為火之國皇室的天氣較木葉隱村更快轉熱,所以當木葉的人們才開始賞櫻活動時,這裡的櫻花已經到了盛末時節。
「大名與大名夫人在櫻花樹下邂逅彼此,兩人一見鐘情,卻苦於宮中規矩無法時常相見,便利用將紙條綁在櫻花樹枝上的方式互訴衷情。」
「這段往事在後來成為一樁美談,宮中亦開始出現傳聞:若是將寫有心悅之人姓名的紙條綁在櫻花枝頭上,戀情就會實現。」
幸子的一番話也解釋春生在這皇宮中的所見。
不只是南殿,皇室的各處都看得見盛開的櫻花。想來是為了紀念這個日子而栽種的。
春生回過頭,正想打趣「這種事怎麼可能啊」,卻在看見琳的表情後止住話語。
少女正以嚮往的目光注視著前方的櫻樹。
不易察覺的幾絲羞澀被藏進煽動的眼睫中,似乎在透過眼前的景色思念某人。

「如果你們有心上人,不妨也試試看?」
幸子是個行動派,說完便將一旁的宣紙和墨筆推到桌子中央。
琳有些手足無措,春生倒是很果斷的拿過一張紙,同時也鼓勵琳。
「反正試試看也不會怎樣嘛。」


樹下,嫩色的春櫻如雨灑落。
幸子所言非虛,在這顆櫻花樹上已經有許多張字條。
琳墊著腳將宣紙綁在其中的枝頭上,讓自己的那張也成為了許多個祈願之一。
琳露出了非常溫柔、非常美麗的表情。
那時春生想:被琳喜歡的那個人真是幸福。
紙條在春風的吹拂中輕微晃動,隨後春生也將自己的紙綁了上去。


「我什麼也沒寫,會不會因此讓傳說失靈?」
「哈哈,什麼呀。不過就算是這樣,春生的未來一定也是會被祝福的。」
幸子卻非常肯定的說著。

「畢竟紙條確實綁上去了嘛!」




晚膳時分,大名與大名夫人坐在首位,與來自木葉村的忍者們相談甚歡。
大名公主也在其中,只不過十分寡言,幾乎沒有參與談話。
氣氛在水門與幸子的調節下變得輕鬆愉悅。

中途春生離席如廁,一位侍女替春生領路。
「春生小姐,我在這裡等您。」
「麻煩了。」
一離開那名侍女的視線範圍,春生立即轉進另一條走廊,往主殿出口的方向去。
如廁只是藉口,實際上是為了回到寢殿拿忘記攜帶的忍具袋。裏頭有著志村給的藥劑,她一向固定在晚餐後使用。
眼睛已經有了不適感。春生加緊腳步,卻在下一個廊口差點和另一人撞上——

「你不是去廁所嗎?」「你怎麼出來了?」


「裏面有點悶,我出來透透氣。」
短暫的沉默後,卡卡西率先開口。
「出來透氣?這裡?」就算對宮中不熟,以她出來的時間推算,這裡也必定離主殿有一段距離了:「你該不是想直接開溜吧。」
「是真的。我出去幹什麼,大家都還在裡頭。」
春生察覺卡卡西身後還站了一個女人。
「這位是、」
「是公主殿下派來替我指路的女房。」
春生眨了眨眼,不再說話。
(……看來是我誤會了。)

「倒是你,怎麼人會出現在這?」
「我正要回去啊。」
她盡量表現出理直氣壯的樣子。
他眼一瞇,態度狐疑:「實話?」
「實話。」

「那麼,麻煩您帶我們回去主殿了。」
卡卡西對女房說道,卻忽然伸出手握住春生的手腕。
春生只來得及後退幾步,被這麼一拉扯後又回到原地。
她怒然瞪他:「放手!」
「想溜的是你才對吧,宇智波春生。」
「不關你的事。」春生聲音驟沉,一字一句道:「旗木卡卡西,我給你三秒鐘鬆開。」
她是真的生氣了,黑暗中的一雙眼異常明亮。
(三、二——)

「你打算在這裡對我出手,鬧到大名面前去嗎?」
他淡淡說了一句,鬆開了她的手腕。
「鬧上去了,丟的是你宇智波還有全木葉村的臉。你若覺得自己能承擔這個責任,那麼請便。」
春生徹底失去掙扎的底氣。
「……你真是煩人。」
「這樣就無法忍耐了嗎?我可還沒到你煩人程度的十倍。」
昨夜的對峙浮現眼前,卡卡西的一席話讓春生有股拿石頭砸自己腳的憋屈感。


女房重新帶領著二人在宮中前行。
春生藉著揉眼的動作壓著眼球緩解不適。前方燈火黯淡,旁邊的和室皆緊關門扉、沒有任何人的蹤影,她得非常努力的注意才不至於狼狽跌倒或撞上前面的卡卡西。
眼前之景讓人感到蹊蹺。
雖宮中的建築往往非常相似,但卡卡西確定自己沒有來過這裡的印象。
正想詢問前方的女房,卻見對方熄滅了手中的紙燈。
卡卡西猛然警覺,已經為時一晚,一股極大的力道將他用力推向右側。
他的右手邊原是一扇和室的障子,在撞上後不但沒有脆弱折損或破開,反而傳出如撞上空心之物時的聲響。
下一秒,一陣翻轉讓嘔意上湧——是暗門!


「等等!」

卡卡西吶喊。
然而,除了絕望的回音之外,沒有人會回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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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9-25 21: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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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翻滾了數圈才停止下來。
他嗅到青澀微帶潮濕的新草味道,沒有任何束縛的風自由又任性的吹亂露出護額的過長髮絲。
暗門後的甬道通往一座戶外花園。

「一起行動吧。」
他拉了春生一把。

四處走動後沒有特別的發現。
進入後方的建築,似乎只是一間廢棄已久的倉庫。難以想像皇宮中也有著如此傾頹的一角。
花園中綻放著大片的紫白相間的三色堇,間或參雜著不知名的黃色小花。造景只有簡單的一座假山與池塘,鋪上石子的道路旁遍佈雨後叢長的橫生野草。
石子路的盡頭通向一片樹林。
她彎下身撿起了一朵粉色的花。
花心漫出緋紅,以漸次衰敗的濃度漫向尖狀的花瓣邊緣。

在皇宮中多為精緻小巧的造景,鮮少有這麼大片的花林。
櫻花擁擠開成一團,抬頭一看幾乎填滿了視野中的天空,十分壯觀。
樹林中央是一棵樹幹粗壯、巨大非常的一本櫻。
並不像南殿的櫻花樹上被人綁滿了祈願的紙條,眼前的一本櫻只是靜靜矗立在這片土地上,尚未被任何塵世之氣沾染。
兩人仰望頭頂的櫻花。
神秘的靜謐籠罩下來,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大名和大名夫人在櫻花樹下邂逅時,一定是在夜晚吧?」
「夜櫻非常美麗……就像在夢裡。」
有一股風吹來,將搖搖欲墜的花朵吹落。其中一瓣落在春生的頭頂,接著又是一辦落在髮間。
黑色髮尾在櫻之雨中飄動,背對著他的春生轉了過來。
這些破碎的花瓣碰觸她,於是她也變成了一場夢,溫柔虛幻的不可思議。
他眨了一下眼,在內心有什麼即將破土而出之前移開視線。
夢醒了。


「那不過是傳聞。」
「只要你願意相信,那就不只是傳聞。」
「你相信?」
「或許吧。誰知道。」她聳肩,「比起這個,我更相信另一個後宮的謠傳。」
「那又是什麼…」
難得有卡卡西不知道的事情,春生顯得格外有幹勁。
「傳聞中,如果半夜聽見——」



「哼嗯……哼……哼嗯……」



風送來了若有似無的、屬於女性的哼曲聲。
春生的話語戛然而止。
卡卡西警惕的看向風來的方向,消除了氣息往那處靠近。春生愣了一會也跟在後頭,只覺得渾身發涼,甚至有些可笑的不敢前進一探究竟。
「喂,我說回去吧?這裡不會有路的。」
「等等。」


不遠處的樹林有兩個人影親密交纏著。

「桃姬殿下…您在哼什麼?」
「和郎。不對喔。」
「…井織。」
「我唱的是宮廷裡的歌謠……呵呵。」

兩人說了不多話又再次纏的不分彼此。拉扯間男人將女人抵在出口封閉的古井上,他似乎低語了什麼一會讓女人愉悅發笑,接著更加放肆的整個人橫躺在古井上,用露出單衣的腿勾男人的腳跟。
邐迤在地上的布料被附上來的重量壓出皺摺。


終於意識到那是什麼樣的場景,春生臉色微變,接著染上藏也藏不住的赤紅。
那頭傳出的動靜越發的響,她感到身體燒起難耐的火,一時間不知手是該先捂耳還是擋住視線。
偏偏卡卡西的態度冷靜的過分:「那位是大名公主的駙馬?」
「啊、啊?」
她盡量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男人模糊的側臉,隨後恢復記憶。
是在接待那日站在大名公主身邊的男人。
同時也清楚的看見,與駙馬糾纏的女人並非那位大名公主,而是個面生的女子。
「別再看了,我們快走。」
「你捂著我眼睛幹嘛,我看不見路了!」
她自顧不暇,沒有察覺卡卡西唯一露在空氣中的耳尖也紅的嚇人。
然而一道尖銳的呼聲讓二人撤退的腳步止住。

「啊!」
原先封住古井的木板無法承受兩名成人的重量,竟徹底裂成兩半。
男人即時反應過來,但女人就沒有那麼幸運。她幾乎整個人都倚在木板上,若不是男人伸手抓住她恐怕已經落入井中。
「等等,我這就救您上來!」

深知宮中之事不可隨意插手,兩名忍者只愣了一下,繼續沿著原路往返。
退的急了,春生一個沒注意險些摔倒。這動靜將男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即便隔得遠也在一瞬間認出兩人身分:是這次入宮的木葉忍者。
木葉隱村為火之國的重要軍事資源,也因此入宮的木葉忍者們受到了熱切的接待。
若被這些大名相當重視的客人將這事告發……

井中的女人還在朝他吶喊著什麼。
「和郎、和郎,快救救我!」女人溫婉的聲音因恐懼變得刺耳,「我不要和那些女人一樣死在這裡!!」
男人神色莫測,身影如一尊石像聞風不動矗立。任由女人無助的攀著他,卻被更沉重的衣料往下拖拽。
「井織,抱歉。這是為了保護我們的愛情。」
「啊!!!!!」


古井鑿的足夠深,讓一聲沉悶的聲響過後,女人絕望的吶喊仍在其中迴蕩許久。
卡卡西和春生沒來得及離開樹林便被追上。駙馬的身手相當矯健,提著一把鋒利的武士刀朝二人攻來。
「大膽忍者,是你們害死了桃姬殿下!我要你們在這裡以死償命!」
「唔!」
卡卡西抽出背上太刀迎擊,然而力量相差太大,整個人連刀被擊退數尺。
駙馬趁勝追擊,春生從旁邊的空子竄入。武士刀並非直直朝前方的卡卡西揮去,反而隨著身體的轉動對著偷襲的春生襲來。
春生閃躲不及,緊緊盯住捲起風流的刀身,眼睛不受控制流出血液。
快開眼、快開眼。
她拼了命的調動著體內的查克拉,朝向無名的虛空祈求。
許久沒有的痛楚撕咬著眼球,無人回應的祈求如塵埃煙滅,春生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春生!」
在卡卡西的視野中,女生的身體被武士刀擊中後便倒在一旁,不再動彈。
他想上前幫助她,男人卻更快一步。武士刀的攻擊範圍和殺傷力大,當然也有著較遲鈍的缺點,然而卡卡西知道自己只能選擇被動的躲避,無法主動抓住破綻下手。

(不能殺了他!
這裡是皇宮,要是因此拖累老師和其他人……)

「接下來就換你了。」
周旋中他被重重擊倒,頭頂的刀刃發出瘮人白光。
死亡恐懼支配他,卡卡西什麼也無法思考。
他只能愣愣看著一把手裡劍飛了過來,擊中刀身使其揮下的軌跡偏移,硬生生沒入他耳邊的土壤。
男人一陣錯愕,原先倒下的少女竟不知何時移動到他附近,並且用力撲了上來!
「要殺他…先想辦法殺了我啊!!」
男人抽出另一把脇差擋住身上人揮下的攻擊,「難纏的傢伙!」
她仍處在失去視力的時刻,只能憑著感覺戰鬥。身體不斷有被尖銳之物割傷的痛楚,春生咬著牙忽然很想流淚。
什麼啊。這種讓人這麼討厭的、無能為力的感覺。
……死在這種人的手下真的會很不甘心啊。

兩方抗衡下很快由男人獲得優勢。
她不再抵抗,等待早已注定的敗北被宣告。
身體到了極限,到了這種地步再堅定再強烈的意志都無法產生作用了。

「喝!」


預料中的結局沒有發生。
身下的男人悶哼一聲,接著不再動彈。
「環好我的肩膀。」
有人背起了她,以不夠厚實的背部與有些顫抖的雙手。
她什麼也看不見,失血過多令意識變得模糊。除了濃厚的血氣之外,還有讓人忍不住鬆懈的花香與少年身上的味道。
「不准睡,宇智波春生。快和我說話。」
「說什麼啊。還真是十倍的討厭鬼。」她的吐息隔著忍服燒著他的脖頸內側,「他多久會醒?」
「…最久十分鐘。」
他只是暫時讓男人昏死過去罷了。
眼前又下起了櫻花之雨,一瞬間產生再也走不出這片櫻花林的錯覺。

「你怎麼會知道我沒有殺他?」
「還用問嗎?如果殺了他,我們也活不了。殺害貴族的罪名可不小,不只老師和前輩們,可能村子和火之國的關係也會受影響。」
「……抱歉。」
卡卡西無法停止腦中浮現的畫面。
為了維護他,她拖著這樣的身體拼死也要戰鬥下去,這一幕如同一巴掌狠狠打醒了他。
在那一刻,卡卡西意識到自己做出了什麼選擇。
倘若平行的天秤即將失衡,比起大局,春生的命沒有如此重要。
父親總是對他說:卡卡西啊,你要成為成功的忍者,但也不要忘記自己是有血有淚的人類。
你的刀刃要為守護村子而揮舞,你的血液要為了火之意志燃燒。
不要成為只會為了任務流淚的忍者……你的眼淚,要為同生共死的夥伴而流。

剛才的他和為了任務、拋下隊友的忍者有什麼區別?
卡卡西露出痛苦的神色。
這樣的自己讓父親失望,也沒有資格面對被他捨棄的春生。

「道什麼歉啊。你做的選擇是對的。」
春生的一句話打斷了卡卡西的思緒。
「忍者守則第二十三條:『合格的忍者不為私情動搖、不為眼見蒙蔽』,你這不是做得很好嗎?」
「不對!」卡卡西驀然拔高聲音,「如果這是正確的,那麼你為什麼要來救我?!」
明明那個時候逃走就好了。
明明把他丟下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下場。
明明…明明有那麼多種可能,她卻選擇了最不利自己的那一個辦法。
「比起忍者守則,我想守護更重要的東西。我不要做只會執行任務的殺人工具,也不想把殺戮當作至上榮耀,犧牲真正的自我去成為某一種成功的形象。」一口氣說了太多話,她稍作停頓才繼續:「無法看著他人死掉是人的本能啊。我只是想遵從自己所想,做我覺得正確的事,成為我想成為的存在……」

身為忍者注定肩負沉重的責任,在「任務」與「人性」之間苦苦掙扎,不停尋找兩道平行線之中交匯的可能。
然而,生命是流動的。
不只有迷惘的失眠之夜,也有和大家一起圍在火鍋邊慶祝的時刻;不只有黑白分明的地帶,也會有融合彼此的灰色空間。


背得滾瓜爛熟甚至邊角起皺的忍者守則、父親混雜著無奈與遺憾的神情,以及戴上護額那日強烈到讓人想流淚的日光……
全部的全部,都在春生的話語中變得黯淡。


「不管你選擇什麼都不會是錯的。僅僅只代表你過往以什麼方式來到這裡,接著又要邁向怎樣的未來。」


「——人生並不只是一場定論啊。」







前方傳來吵雜的聲音,卡卡西抬頭,隱約看見了灰暗的天空被高舉的火炬燃起暖色的色彩,如同破曉時的第一道光。
春生許久又沒說話,他的內心她在逐漸微弱的鼻息中不斷往下墜落。
「喂、喂,宇智波春生!你、」
「我不會死的。」
唯有這句,女生的聲音虛弱卻異常堅定。



[「你有義務保護自己的生命。」]
春澤那時說的話是對的。
保護好自己的命不只是因為身上所背負的責任,也不只是為了不讓珍視的人們傷心。
更重要的是,春生不想讓自己的死變為他人的悔恨,甚至是一輩子無法跨越的夢魘。

這種悲傷的事情,她已經忍受的夠多了。



「我不會為了你死,絕對不會。所以……」

春生未竟的話語被一道高呼聲打斷。


「諸位聽令,速將駙馬拿下!」
「本公主要親自為三皇妹的死討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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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推回一小時前。

熱鬧的宴席接近尾聲,一名侍女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是原先領春生離開的那位。
「大人,非常抱歉!春生小姐失蹤了......」
「什麼?」
「方才我在門口等了許久,春生小姐遲遲沒有出現,進去確認後卻發現廁所內空無一人。」侍女瑟縮了一下,「我到處都找遍了,但真的找不到春生小姐......。」
「照你的意思是,春生小姐忽然在殿中消失了?」大名夫人嚴厲道:「胡說什麼呢,這裡可是進出都有衛兵看守的本殿。還不老實交代!」

正當事態膠著時,大名公主發出了一聲驚呼。
眾人都將注意力轉移到公主身上,只見那朝她附耳的女房退至一邊,大名公主面色變得驚疑不定。
「怎麼了,櫻姬?」
「這......」
公主仍在遲疑,方才的女房忽然伏跪於地:「櫻姬殿下,此事事關重大,萬萬不可再拖。」
「我明白了。」櫻姬轉而看向大名與大名夫人,「剛才接獲消息,有人闖入了浣花殿——身份似乎是木葉忍者。」
如今缺席的忍者僅有卡卡西與春生。
「浣花殿?那裡可是在兩年前,浣花更衣投井自殺後便成為禁地的。」
水門眉頭一皺也提出疑惑:「如剛才大名夫人說的,宮中戒備森嚴,加上那兩個孩子都是第一次入宮,怎麼可能做出擅闖後宮禁地的事?」
「報告大人,此消息源自駙馬大人的貼身隨扈,絕不可能作偽。」那女房朝上位的大名說道,又朝一旁的水門說,「雖然不敢置信,但確實是如此。那孩子以透氣為由,實際上為了擺脫我,一到外頭便狡猾的用了忍術消失不見。」
「卡卡西絕不是那種人!!」帶土忽然拍桌而起,大聲斥駁,「趁著別人不在就隨便捏造事實什麼的,你才是最狡詐的壞蛋,不聽到那傢伙親口說我是不會信的唔唔唔——」
「好了好了,大人說正事小孩別插嘴。」
火悠摀住帶土的嘴,把衝動的少年壓回座位。
「不過帶土說的沒錯。我想,事情的真相要等當事人都在場後才可能釐清。」

「但駙馬的隨扈怎會知曉後宮發生的事?這實在是......」
大名顯然還有些動搖。


櫻姬遽然起身。
「去浣花殿一趟不就知道了嗎?」




大名夫人因身體不適留在主殿,除其之外的一行人來至浣花殿。

與其他殿室不同,浣花殿在浣花更衣死去後便列為禁地。兩年的時間足以使當年最為風光的寢殿淪為廢棄的一角旮旯,通過主殿來到後頭的戶外庭院雜草叢生,唯有一些清黃色的浣花與紫白相間的三色堇在旁點綴,令整個空間不再如此死氣沉沉。
自從進入浣花殿氣氛便變得相當詭異。
帶土最怕的就是鬼怪魍魎談,偏偏身邊還站著琳,為了維護面子裝作一臉蠻不在乎,實際上緊緊挨著身邊的火悠,眼神半點都不敢往未點燈的室內看。
中途他似乎被什麼絆倒,跌得東倒西歪甚至把一旁的矮櫃翻倒。一瞬間有許多東西從矮櫃裡傾溢出來,上等的玉佩、華麗的金釵、如琉璃珠的瑪瑙串,甚至還有雕琢精緻的異國雕刻品。
一顆滾至不遠處的手串被櫻姬拾起,在夜中發出冥冥的光暈。
「……明月珠?」
明月珠又稱夜明珠,火之國不產這類的礦石。
上次見到這珠子還是三年前某個海上島國的進貢,其內便有一批上等的明月珠。身為長公主的櫻姬獨享了這份貢物,也分給了作為駙馬的和郎一部分。
櫻姬將手串翻過來,露出內側的刻印。

[桃]

櫻、杏、以及桃,由長至幼恰好是火之國皇室三名公主的名號。
「桃」所指的是何人自然不言而喻。

「真是大膽……明知浣花更衣是因私通被抓才投井自盡,輪到自己時居然仍選了這裡。」櫻姬輕笑一聲,這才對著身後的大名說道:「父親,在找到闖入的木葉忍者前,我需要確認一些事。」

來到庭院並沒有從入口進入櫻花樹林,而是走了另一條草木橫生的捷徑,直達古井。
兩年前已被封死的古井如今門戶大開。大名面色一變,疾走幾步拿起井邊落下的單衣,上頭繪有層層的粉桃。
古井上的木板裂成兩半,其中一半下落不明,另一半則是半卡在井口處。
「這是?!」
手上的紙燈照明範圍有限,櫻姬的面容幾乎隱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她凝視著井中的黑暗:「父親大人,如今已牽扯到三妹的性命,請允許我動用宮中的近衛軍。」

「用什麼名義派出近衛軍,又要抓誰?興許井織只是跑遠了……」
「這是她最喜愛的單衣,總是到哪都穿著的。」
櫻姬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大名跪伏在井邊,緊抱單衣忽然痛哭失聲。
大名公主態度冷靜,反而比起此刻的大名更像是擁有話語權的掌權者。

「以謀殺三公主的罪名,派出近衛軍抓住駙馬。」
「什——」
「難道父親大人想將『長公主駙馬與三公主有染』之事昭告天下?不管事實如何,今夜確實都是駙馬將三公主約至浣花殿的。」她拿出信函,「駙馬親手寫下的信物就是鐵證。」




斋藤和郎花費了一些時間才轉醒。
反綁於身後的雙手使他的身軀向前挺直,有一隻手將他低垂的臉抬起。
「駙馬大人。」
「櫻姬殿下......?」

櫻姬的臉上綻放笑容。
「桃姬是你謀殺的吧。」
和郎的臉色瞬間煞白,也是在這時刻他徹底回神,正確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多名近衛軍將他團團包圍,而他以囚犯之姿跪在地上好不狼狽。
「這是在幹什麼?!」堂堂一名長公主駙馬何嘗受到這等屈辱,「我怎麼可能殺害桃姬殿下!對,對,我親眼所見,是那兩名木葉忍者將桃姬殿下推下井中——」
「將桃姬約到浣花殿幽會的人是你吧。」她拿出懷裡那些寫滿思慕之情的信函,每一個月中都有一封,加總起來竟足足有一大疊,「被長公主駙馬的身分綁住,肯定讓你們見面變得異常艱難。我也不是喜歡為難他人的人,若你是真心對待三妹,那麼我願意成全,讓你們永不分別。」

「等等!」櫻姬剛抬手示意身後的近衛軍,斋藤和郎立即開口,「那些東西,確實是我對不住你,櫻......但無論如何,我是做不出謀殺三公主這種事的。」
「那兩名忍者無故闖入後宮禁地,甚至還沒交出貼身攜帶的暗器。哪怕你不信我,怎麼想也都是他們比我更有可能謀害桃姬殿下。」
「那又如何?」
「欸、」
「我不在乎真相。我只要我想得到的結果。」櫻姬微笑,「從一開始就說過了。我不需要不忠誠的狗,和郎......」




沒人知道當時大名公主對駙馬說了些什麼。
隨後,斋藤和郎主動認罪,在幾日後除去駙馬之位,接受了處刑。

依照規矩,卡卡西與春生擅闖禁地一事是需要責罰的。
為此水門親自找上了櫻姬,並且見面的第一句便直接開門見山:「我知道是您利用了那兩個孩子,完成了自己的目的。」
對方態度直接,她便也不裝出平素天真懵懂的模樣,露出懶散的表情。
「所以呢?」
「我希望您能免除那兩個孩子的罪責,不再追究。」
也不是不行。
畢竟這件事能成功,多虧了他們做了一回很優秀的誘餌。
她本就厭煩這名被硬塘塞來的、出身名門的駙馬,只不過一直苦於找不到能一舉將對方徹底擊垮的辦法才拖延至今。
三公主桃姬之死並未在她的計畫內,可說是一個意外之喜。當然,作為回報,她也相對寬容的對待出色完成任務的兩個孩子——雖然責罰還是逃不掉,但至少不必遭受滅口的命運。
「我這個人不會白白接受幫助,也不會白白幫助他人。談條件吧。」
一名貴族竟與一介平民談條件,這件事實在有些微妙。
「您想和我談什麼?」
櫻姬歪了歪頭,忽然說:「由你來做我的新駙馬吧。」
雖然只是一名普通的忍者,她卻在男人身上看見了非比尋常的光輝。就像是偶然途經沙灘,在沙土中看見一顆已經被鑿開一半的晶石,自然的生出了想要霸佔的心思。
她是皇宮中最受寵愛的明珠,沒有什麼是她開口得不到的。
但,唯獨面對這個男人,櫻姬直覺這是行不通的。她得視他為平等的存在,坐下來耐心對話。

「抱歉,這點不行。」男人乾脆拒絕,「我已有心悅的伴侶了。」
櫻姬此時的表情與玖辛奈偶爾露出的固執重合了起來,水門忍不住微笑。
「她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

「談不攏阿。那就看我的心情吧。要是心情好就放過那兩個孩子。」
水門定定看了她幾眼,說道:「非常感謝。」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櫻姬不自在起來。
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好像他早已看透她會插手這件事一樣。


「我和她比差在哪裡呢?」
「您並沒有比她差勁的地方。」

窗外的春景中有著開到盛極的櫻花,她回味著男人最後的話語,在一室靜謐間忽然感受到久違的寂寞。


「她只是個極為普通的女人。」




忍者們離去那日,櫻姬也去送行了。
無人再提浣花殿一事。離開這座皇宮一樣,這些往事也將被埋藏在重重的宮闕中。
南殿的女生來的較慢。她看見其中一名女生手裡握著一張宣紙,似乎是從枝上硬扯下的,已經變得破爛。

「哎?你怎麼、」
「我覺得還是拿走吧。」春生說,「反正也是白紙一張。」
「都綁上去了哪有拿下來的道理啊?」
火悠說著就要拿走她手裡的紙條。
春生連忙閃躲,忽然被人扣住雙肩,也因此幸運的沒有讓背上的傷口裂開。那雙手收的很快,卡卡西沒看她也沒給她對話的機會,加快腳步走到前頭。
……連自己也沒察覺的細節,卻被另一個人惦記著。
在她長大之後,已經很少擁有這樣的體驗。

「有啊。因為我不想讓傳言失靈。這樣讓琳的祈願無法實現就不好了。」
琳有些難為情的看了她一眼。
春生「是、是」說著,才不再說逗她的話。



櫻姬遠遠看著重新啟程的車隊,收回了目光。

宣紙在風中打著轉,最終被風吹到一顆櫻樹邊停了下來。
攤開的紙中什麼也沒有書寫。
過了不久,想必就會被當作垃圾掃除。


「就算是戀愛我也不想祈求神明。幸福這種事是要自己爭取的。」
「那會很辛苦的吧。」
「雖然挺笨拙的、很沒有道理——」



「但是,我不會後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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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9-25 21: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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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木葉四十三年。
止水自忍校畢業,正式成為一名下忍。

由於畢業成績優異,被安排進入的隊伍中兩名隊友皆是中忍階段的忍者。
一開始確實感到吃力,所幸帶隊上忍是好相處的人,兩名隊友也總是給予適時的幫助。
止水的日子變得比過去更忙碌,汗水裡有著辛勞與充實雜揉而成的味道。
不知不覺間,已經和大家變成在除完草的日子裡也會一起到茶館吃點心的關係。生活圈逐漸被全新的事物填充,第一次完成任務、第一次的與他人並肩戰鬥,以及第一次在野外的火堆旁沉沉入睡......聽見春生感嘆「長高的速度真快」時止水才察覺,在事物潛移默化的影響下,自己也已經與過去的樣子截然不同。

「春生姊姊還是一樣讓人操心。」
「也不是我想感冒的啊。」
「難道是感冒追著你跑嗎?」
因為含著溫度計的關係,春生發出了模糊的笑聲。
「感冒可是很狡猾的傢伙,會趁著你忙得昏天暗地時趁虛而入。」

距離止水上次見到春生已經是快要半年前的事了。
那會兒他還在為了忍者畢業考而苦惱,一人坐在河堤旁的草坡上生悶氣。隔著一條河,幾名警備部忍者從另一端的道路匆匆經過,春生專注地看著手裡的資料,一手拍掉身邊同事隨意靠在肩膀上的手肘。
他的視線一直跟隨到路的盡頭,春生始終沒有注意到他。

那時候自己是有點受傷的吧。
在春生進入警備部之後不久也變得和長澤一樣忙碌,他雖然為她感到開心,卻也不免生出一種「被冷落了」的感覺。
自從這之後,春生也不再因眼睛的事情前來麻煩他。
「不需要我了嗎?」
明明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他卻問不出口。


哪怕如今有了新的夥伴與生活,止水仍感覺他們之間的時光像是靜止了。
他還是會定期到春生家的信箱查看,並把春生來不及收的信匣清空。
自然也在得知春生病倒時自動擔任起照顧的角色。

溫度計顯示三十八度。
止水將毛巾擰乾,鋪在春生的額頭上,接著把混和了藥劑的水端給她。
就算是擁有查克拉能夠飛簷走壁的忍者,也得在重感冒時喝下苦得讓人想吐的藥水。
她閉著氣一口灌下,接著「好難喝!」的吐出舌頭,在止水接過杯子時忽然伸出手抱住對方。
小小的孩子很輕易就能環抱。忍服的纖維粗糙,刮在臉上不是特別舒服的觸感,然而從之下傳來的、來自另一個軀體的熱度足以緩解這樣的不適。
她將臉埋在他的腹前專心的感受這份貼近,在感受到抗拒後用帶著鼻音的聲音說著「讓我抱一下吧」,小孩愣了一下,徹底放鬆下來任由她胡鬧。
不只讓人操心這點,任性這點也沒有改變。
止水輕拍了拍春生的背部。

「……心情好一點了嗎?」
「小不點笑得好傻。」
看見止水不服氣的表情,她笑了幾下,又抱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心臟像是被吸滿水的海綿填滿了。
「止水的擁抱比起感冒藥水更有用喔——現在完全不難受了。」


如同冬眠的野獸般,春生徹底昏睡了好幾天。
期間似乎有人靠近她,說話的聲音隔著一層不透風的膜變得難以聽清。她翻了一個身,被子一蒙又把惱人的聲音關在外頭。
最終是春澤將她從床上挖了起來,往還有些懵懂的春生懷裡塞進一串購物清單。
「你早就退燒了,再睡下去要變成豬了。起來替家裡做點事吧!」
「啊,姊你回來了。」春生掃了一眼清單,「這也太多東西了吧?!」
「總之快點去!」



傍晚的街道上,餐館開始打起簾子、亮出燈籠告示營業中。身邊經過踩著輕快步伐回家的孩子以及下班趕往居酒屋的大人,遠遠的她看見了巷口的宇智波帶土,正躲在轉角朝前方的道路窺探著什麼。
「你在幹嘛?」
帶土的身體大幅抖了一下,轉頭過來用一張顯然嚇得不輕的臉看著春生。
「你忽然出現是要嚇死誰?!」
沒等春生回應,他摀住嘴,又小心翼翼往道路那頭看。跟隨著帶土的視線,熟悉的背影躍入春生眼中。
「你在跟蹤琳?」
「我、我才沒有!」
「喜歡歸喜歡,跟蹤人這種事真的太超過了。」春生鄙夷,「簡直是變態。」
「喜、喜喜喜歡歡什麼的......」帶土支支吾吾,春生越發冷淡的眼神讓他從不合時宜的害羞中回神:「等等不對!我真的不是什麼跟蹤狂啦!我只是想要和琳說話,但找不到好時機。」
「......你好笨啊。」
「喂!!」

「再吵下去人要走遠了哦。」
春生淡淡一句話讓帶土立即冷靜下來。
雖然感到彆扭,但也只能暫且忍下怒火。
又經過一條街,琳停留在一間住宅前。縮在一旁草叢裡的帶土感覺身上一沉,春生居然把他彎下的背部當作靠墊,將裝滿雜物的塑膠袋放了上去。
「所以你幹嘛跟上來?」
「當然是擔心小琳。」
…...這傢伙到底是把他想成多麼糟糕的人?!
「琳到卡卡西家要幹什麼?」
「欸?原來這裡是卡卡西家啊。奇怪,還以為琳會提早回家呢,畢竟今天是她生日啊......」
「原來不只跟蹤人,還調查了對方的生日。」春生皮笑肉不笑,「你還有什麼想要辯解的?」
「我——」

「帶土、春生,過來這邊!」
琳的呼喊讓草叢後的兩人停下了爭執。
不遠處看著他們的,除了琳之外還有前來應門的旗木里香。
對上琳的目光的瞬間,帶土徹底淪為一顆燙熟的番茄,心底的小人在社死邊緣反覆橫跳「原來早就被發現了嗎」「完了小琳肯定對我有不好的印象」「神明大人啊請讓我瞬間昏過去吧」,春生倒是沒那麼豐富的心理活動,坦然大方的跩著帶土走了過去。
「這個笨蛋想和你說話。」
春生把帶土推了出去。
「呃、呃呃我......」
「唉?春生要離開了嗎?」琳愣了一下,「我以為你們也是一起來要為卡卡西慶生的......」
「啊?!」「哈啊?」

「太好了,多了兩個幫手呢。」
一雙手各自拍上帶土與春生的肩膀,旗木里香不由分說將兩個呆愣的孩子推入旗木宅中。

「看來應該能在卡卡西回來之前布置完畢哦?」




卡卡西在距離旗木宅的第一個街口與水門道別。
訓練結束的晚,太陽已經完全沉入地平線,空中只有新月散發著寂寥的光。

「我回來了。」
手掌上全是被雷屬性查克拉燒灼的痕跡,為了避開傷口,卡卡西用肩膀推開門。
玄關的感應燈亮了一下,接著在他彎身脫鞋時又暗去。室內沒有開燈,也沒有烹調節目上主持人的談論聲,代表里香並不在家。
卡卡西靠在玄關的牆壁許久,以不帶有任何目的的目光,凝視頭頂暗去的感應燈。他動了一下手,感應燈敏銳的偵測到動靜,啪的一下將黑暗驅逐。
那一刻的轉換,似乎令他看見一道破開烏雲的春雷。
然而實際上,當換成站在戰場上時,他卻無法用雙手把握住轉瞬即逝的雷電。


空氣中有著淡淡的香甜氣息,讓他思索著新忍術的思緒停了下來。
通過連接玄關與客廳的走道後,無法形容的氣味變得濃郁,在腦中開始有了確切成像:新鮮的奶油球上點綴了當季的水果,除此之外也許還灑上了裝飾的巧克力粉……背後忽然伸出一雙手使他的世界陷入更深的黑暗,緊繃起來的身體在感知到熟悉的氣息後才稍微放鬆下來。
空間隱約有些騷動,就在卡卡西打算做些什麼時,束縛雙眼的力道鬆開了。
與此同時,盛大的光濤傾入他的世界裡。

「碰!碰!碰!」

連續幾聲的拉炮聲賦予了這個開場白衝擊人心的力量。
卡卡西徹底愣在原地。
一貫被打理的整齊有致的客廳,已經完全換上新的樣貌:各色的氣球與從彩炮中噴薄出的彩帶一齊飄浮在空氣中,桌面正中央擺上造型別緻的蛋糕,白色奶油包覆著紅色小巧的櫻桃與水果片,邊緣則灑上雪花般的巧克力捲碎片。
乏味而單調的世界似乎被撬開一角,開始湧進大量的色彩。
所呼吸的空氣有了熾熱的溫度,平時只感到煩躁的喧鬧開始帶有撼動心臟跳動的力道。
他用力攥住自己的手掌,傷口撕裂時引發的痛楚猶如細密通過的電流。
並不是做夢。

「卡卡西,生日快樂!」「嘁~」
他的隊友們仍保持舉著彩炮的姿勢,似乎在等他走到客廳的中央。
猶豫不決間,有人用力的從後頭推了他一把。
由這雙手驅逐了雙眼的黑暗,也由這雙手給予前進的勇氣。
他不需要回頭看就知道,那肯定是張不耐煩卻堅定的表情。
「快去啊,大家都在等你呢。」



一直到在客廳的沙發上坐定後,卡卡西才稍微找回了一些實感。
「……這是在幹什麼啊。」
往年都是很隨便的把這天當作普通的日子度過,卡卡西對此十分不適應。
「給卡卡西的生日驚喜喔!」里香眨眼,「你說過想和更多人一起過生日,對吧?」
「那都是多久的事情了。」
「沒辦法嘛。這幾年你不是忙著做任務就是在訓練,已經很久沒過到生日了。」

「喂,本大爺可是特別空出時間來替你慶祝啊!感恩戴德吧,哼哼。」
「出這些餿主意的就是你吧,宇智波帶土!」
看著滿桌甜膩過頭的甜點,不難想像是出自誰手筆。
眼看兩人又要吵架,琳連忙介入:「好啦好啦,難得的日子就不要吵架了,好嗎?」
琳先是看著帶土,少年沒一會就敗下陣來,摸著紅透的耳根咕噥「看在琳的份上暫且饒你」。
輪到卡卡西卻得到略帶無奈的嘆息。
「別這樣看我。琳,你太縱容帶土了。」

「說什麼啊,琳沒有錯!」帶土立即反駁,「而且,明明被縱容、被偏袒的一直是你才對吧……」
不管再怎麼努力,所有人的目光總是輕而易舉會被卡卡西吸引過去,顯得他像個不自量力的小丑。
哪怕是琳也一樣。
注視著他的時候和注視著卡卡西的時候,是不同的神情。
「我可不這麼想。」
兩人大部分的爭執幾乎是由帶土挑起的,琳每次說的卻總是「你們不要吵架哦」,從未主動責備過帶土什麼。
因為是努力的吊車尾,遲到了能得到諒解、給任務拖後腿也只會被輕鬆的叨唸幾句。
在卡卡西眼中,帶土反而才是受到縱容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笨蛋。

「真是的,在爭風吃醋呢。」
一旁看戲的里香咯咯笑起來。
「才沒有!!」「哈?!」
總是鬧彆扭的兩人在這時候的默契倒是無人能及。
「不管卡卡西還是帶土都很重要。我們三個,以及水門老師……四個人才是最完整的。」即使表情是柔和的,琳的語氣十分嚴肅,「為了這一點我可是相當努力喔?你們兩個也稍微成熟一點吧!」
短暫的沉默裡,卡卡西與帶土皆瞪大眼睛的看著琳。
從組隊以來,對誰都相當寬容的琳第一次展現出強勢的一面。比起所說的話,看到這張臉染上鮮明的怒色反而是更加使人震驚的事情。
這一次誰都不再彼此逞強了,卡卡西與帶土慚愧的低下頭。
「琳,抱歉。」「…抱歉。」


於是水門一進入旗木宅,看見的便是這難得的宛如天降紅雨的一幕:老是吵架的兩名男學生不僅挨著彼此坐在沙發上,還「感情親密」的一起吹滅蛋糕上的蠟燭。
「哎,我錯過了什麼嗎?」
「水門老師?您不是回去了嗎?」
在結束個別指導後,他分明與水門在街口道別了。
「是春生叫我過來的。說是什麼來著……『今天是卡卡西的生日,您務必要到場』?所以我就原路折返回來了。」
卡卡西看了一眼水門的背後,那裡並沒有春生的身影。
大家對於春生突然從場合中消失一事,似乎展現了良好的接受度,只有里香遺憾的說了句「少了一個人吃這個蛋糕呢」。
春生一向特立獨行。
哪怕是他,也應該早已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下習慣她任性而糟糕的個性。
——他本來以為是這樣的。

心頭積壓的情緒在拆禮物的環節來到最高點。
里香的禮物是與朔茂一起提前好幾個月準備好的。礙於戰鬥因素,卡卡西正考慮不再配戴過去的圍巾,這件袖口繡有旗木家徽的訂製忍服恰好成為了最佳的取代品。
沒有說出口的秘密是,他是個有些戀家的人。隨身帶著這些東西多少能緩解思念以及達到安撫內心的效果。
琳贈送的是護具,剛好能替換掉手上已經有點磨損的舊物。少女的觀察力很細微,大概是前幾次訓練時注意到他手上的護具出現了裂痕。
帶土支吾了好一會才拖拖拉拉的把禮物交給他。手中以粉嫩色為基調、尺寸小巧的忍具包比起他,似乎會更適合琳一點。看著帶土有些侷促的臉,卡卡西終究是沒說什麼。
收了是一回事,至於他用不用就另當別論。
水門趕得匆忙,還是記得在途中到附近的店買了幾枚質量尚佳的忍具過來。正好都是他看上眼、還來不及收購的忍具,卡卡西誠心的向水門道謝。
他看著滿懷的餽贈,心中卻有一處變得寂寞,並且快速下沉。

「……那傢伙,沒有託你給我什麼嗎?」
帶土愣了一會才意識到卡卡西說的是春生。
「沒有啊。」
那傢伙今天出現,就只提了一袋到超市買的洗潔劑。

「要不我明天幫你問問?」帶土尷尬的搔了搔頭,「也許只是她忘了拿過來——」
「不必了。」

他垂下雙眼,將所有蕩起的情緒都收斂進深色的陰影中。

「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經過春生的座位時,難得不是埋頭工作而是靠著椅背打盹。
火悠有心逗她,正打算掀開那本蓋在她臉上的書,底下幽幽傳來春生的聲音。
「敢掀開你就死定了。」
「……」
火氣真大啊,火悠不禁咋舌。
他禮貌的用手輕叩堅硬的書皮幾下:「來吧,讓我聽聽你有什麼煩惱。能幫到忙也不一定哦。」
「我不介意幫你和幸子前輩說一聲你很閒,她會很樂意給你工作的。」
「喂,我難得這麼好心耶。」
「你只是無聊想看笑話。」
春生無語。
當她還不知道他惡劣的個性麼。

「哎呀,真敏銳。」
春生將書拿下,露出一張有些疲憊的臉。只要一熬夜她的精神就會很差,偏偏最有效率的時間是在深夜,結束工作回神後總發現又不小心通宵了。
「快回去工作吧,少來這給我添堵。」
她開始趕人。
「真不說?」
「也沒什麼好說的。」
她晃晃腦,甩開了那討人厭的身影。



真正見識到卡卡西躲人的真本事後,春生才發現過去是她小瞧他了。
直到進入晚餐時間卡卡西仍沒有出現在路口。
即使拿出獵鷹的耐心等待,連續三次撲空後也足以挑起如鉤般的躁意。
裸露在空氣中的指節與大腿被蚊子咬了好幾包,春生坐在通勤用的腳踏車坐墊上,垂頭不知在想著什麼。
隨後,她像是做了什麼決定,踩著車往原路線的反向而去。

忍校旁的山坡、靜謐的訓練之森、水門班進行集合練習的草丘……這些地點有些彼此相鄰,有些卻需要數十分鐘的車程。
她將所有想得到的、卡卡西會去的地方都找了個遍。這裡沒有,那麼就下一個,像是兒時翻閱了整個書架上的書,只是為了尋找遺忘在書頁中的一片落葉。
微涼的夜風吹過來,頭頂的雲朵也隨之緩慢移動。
她攀上了村落的最高點,站立於顏岩之上的少年有著如刀片削薄的背影。
時間隔得太久,春生已不記得當時的自己是否成功找到了那枚充做書籤的葉片。
但這次,她找到了卡卡西。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春生翻了一個白眼,「我可是幾乎快翻遍半個村子才終於找到你!」
卡卡西沒說話,從顏岩上跳了下來。春生一把拉住他:「既然都來了,去看看『那個』吧。」
握住手腕的力道相當大,他試圖扭開沒有成功。悍鐵般的五指隔著衣料傳達熱度,讓所有在心中醞釀的問題煙消雲散。
不是湊巧,也沒有任何的藉口。
她只是為尋他而來。

兩人一路跨越一二三代火影的顏岩到達火影岩壁的最頂部。站在平坦的岩壁往前望去,除了能將村落一覽無遺外還能容納入一小片延伸之遠方的天空。
「今天比較少,不過也是聊勝於無吧。」
隨著這句話,他也仰起頭。
灰鐵色的巨大夜幕籠罩下來,並不密集的星點散漫的散佈著。並非形成一條流動的河,而是變成了夜海中一盞又一盞指引方向的燈塔,時現時隱。
春生從後頭跩了他一把,卡卡西沒有防備,踉蹌幾步跌坐在地上。
待他以這樣的視角望向天空,任何語言都不足以形容得到的震撼。
他幾乎成為了夜幕。
星星如結在樹枝上的豐碩果實,帶著飽滿的汁水似乎下一秒就會掉落入懷裡。然而落下來的卻只有風,以及不足以與日光比擬的溫柔月暈。
視野變得更開闊,他看見了更多錯過的星辰。有些鄰近遠處的地平線,不知接下來的命運是往下隱沒又或往天頂移近,更多的則是保持沉默的閃爍。

「父親和我說過,這些星星都是我們過去的祖先,會在天空上注視著我們、保護我們。」
「人死後變成星星什麼的,很幼稚的說法對吧。」春生莞爾,「但我一直對此深信不疑。歷代火影們是那裡的北極星,雖然不是最明亮的,卻總是能指引人們正確的方向……」
「我猜,死後的我會變成那種只在某個季節出現的星星。因為無法忍耐春夏天的悶熱,變得只會在秋冬的日子裡出現。亮度的話,不一定是最亮的,和雪差不多,但用肉眼是能夠看見的。」
卡卡西哼了一聲:「在天上還是這麼任性啊,宇智波春生。」
「是啊。而且在某個討厭鬼向我祈禱時,也會裝作沒聽見。」

如果向星星祈禱,願望會實現嗎?
祖先的靈魂在身體歸於塵土後躍升到高空,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願望恐怕是很難順利傳達的。
「我不會向你祈禱,也不會變成星星。」
一定要說的話,他想,他死後會選擇繼續與這片土地長存。
是春初長出的嫩草,是鋪滿整個邊境的樹木,是在夏日中流動的河水……他會與木葉村一同在晝中甦醒、夜中沉睡。
「那你想去哪?」
他搖搖頭。
「就在這裡。」


她側過頭看了他幾秒,彎起了嘴角。
「氣消了?」
那變得柔和的輪廓恢復了一瞬間的緊繃。但很快的,被另一種更複雜的無奈取代。
「我沒在生氣。」
「但你確實在躲著我。」
「這是我的生日願望,不行嗎?想離你越遠越好。」
「是、是,待會我就實現你的願望。不過,我送你的禮物可是很值得的哦。」
見卡卡西露出不解的表情,春生伸手指向面前的星空。
「我已經把這片天空的所有星星都送你了。這裡有幾顆星星,就代表能許下多少個願望。」

「我要和你借一顆星星來許願。」春生說著,也做出了祈禱的樣子,「希望卡卡西能不再用死魚眼無視我的存在、希望帶土不負眾望好好挫一挫這傢伙的銳氣——」
「喂!」
「——我希望,卡卡西能擁有更多的、為了自己而露出的笑容。」
深夜的風帶有海潮的溫度。
他任由自己被這些氣流簇擁、帶動,明明是該感到寂寞的夜中,他卻只是想因她荒唐的願望而苦笑。

這種事情,用得著向星星許願嗎?

忽然間,這幾日困擾著的無名低落消失一空。
卡卡西意識到:水門班、朔茂與里香、春生……倘若他的生活少了任何一者參與,都將不再完整。

因為收不到祝福而單方面鬧彆扭的自己,現在回想就像是幼稚的小鬼一樣。
他總是會在她面前變得可笑。
那些引以為傲的成熟與理智,她只用一個挑釁的眼神便能徹底擊垮。他一旦想逃,她就會以更強硬的態度追上來,逼迫他正視自己的內心。
縱然不想承認,但在放棄這些累贅掩飾的相處中,卡卡西感到了久違的放鬆。

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
而是無法被定義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她正是這樣的一個人。



「希望宇智波春生以後成熟一點,還有別再拿這種禮物敷衍人了。」
看著春生惱怒的樣子,卡卡西終於笑出聲來。
並不只是彎起面罩之上的雙眼,而是連同胸腔都產生了共鳴的開懷大笑。


無聲的祈禱是否能傳達到遙遠的天際,即使並不知道答案。
他仍然仰望遠處的星辰。


(天上的群星們,請聆聽我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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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9-25 21: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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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巡邏時,春生碰到了幾名迷路的新晉下忍。
大概是看她穿了警備部的制服,下忍們朝她詢問火影大樓的位置。考量到這裡距離火影大樓有些遠,春生提出親自帶領下忍們過去的建議。


隔著一道門,火影辦公室隱約傳來爭執聲。

「這麼重要的大事,你卻打算瞞著長老團私下處理?」
「一旦公開商議,這件事很難再有轉圜餘地。在確定鞍馬一族的想法以前——」
「接下來由我處理。否則就召開高層商議。」
這句話之後,裡頭陷入一陣沉默。春生認出那是團藏的聲音,一時間猶豫著是否要敲門叨擾。
在她做出選擇前,門先從裡面被推開了。出來的團藏面色差勁,三名下忍被嚇得失去反應能力,春生伸手把下忍們往後推,讓出道路:「志村大人。」
他盯了她一會,沒說什麼離開了。春生收到團藏目光中的訊息,將三名下忍領入辦公室後快速告退。

臨走前,她看見日斬仍維持著面對窗外的姿勢,不知是在注視底下的村落又或是玻璃上的倒影。



暗部大樓,「根」部門。
待春生到達時,裡頭已有兩個人。

「大蛇丸,這個任務交給你。」
青年翻開文件,裡頭有著任務的相關內容。
「鞍馬一族與宇智波一族不合麼……呵呵。真難得是這種任務。」
大蛇丸成為團藏的親隨,同時意味著脫離了以猿飛為首的親和派,加入了以團藏為首的激進派。
日斬與團藏並非派系的創始者。早在建村初期,木葉內部就存在著兩股互相抗衡的勢力,在政治上長年對立。現任火影為日斬,目前以親和派的勢力更壓一頭,不過這幾年在團藏的努力不懈下,激進派也在多處爭取到了話語權。兩方勢均力敵,這是在前兩代火影都不曾發展出來的狀態。
縱然如此,事關兩忍族之間的重要任務,仍會是由火影直接下達、指派。
不論怎麼想,他這種「叛徒」都不會是被考慮的人選。
「原先指派的人是波風水門。」
團藏冷哼。
若不是他消息靈通,指不定就被日斬瞞了過去。
「總之,你要取代他完成這個任務。我們要利用這個機會提升你的聲望。」


整個事件還得從一個月以前,鞍馬一族失去了他們的族長說起。
老族長在遠方的戰場為國捐軀,依照其願望,回到木葉沒有舉行厚葬,只是以普通的規模和其餘犧牲的鞍馬氏忍者們一同刻在石碑上。
隨後,村裡開始有這樣的言論出現。
[鞍馬連族長死去都得不到光榮厚葬,宇智波不僅掌握木葉的警備資源,連擴增的族地也比其他族大上許多。]
宇智波與鞍馬一族皆以厲害的幻術為名,也都在戰場上有所建功。然而被表彰的永遠是宇智波族更多一些,鞍馬只能作為一旁的陪襯。
弱小忍族被漠視、勢大的忍族受昇拔——這就是木葉村的現況。
這番言論不僅激起了鞍馬一族長年累積的憤怒,也令有著相似處境的許多忍族感同身受。
不久後鞍馬一族向木葉高層申訴,要求日後與宇智波享有同等的資源,且村子必須廢除針對宇智波的諸多優待。
如今是否通過鞍馬的申訴已不是關鍵問題。
若讓其他家族得知此事,將會引發一連串連鎖反應,最後引發忍族間的關係破裂。
日斬壓下申訴,同時暗中派出水門瞭解詳情。


「哦?這原本是波風上忍的任務啊。」
「波風水門……也不過是個和日斬一樣沒用的傢伙。」
建立在忍族間的平衡已經快要失衡,日斬還是選了息事寧人的態度。
無非是讓水門「瞭解詳情」後,先與鞍馬簽訂協議,安撫鞍馬一族的憤怒。
為了維持表象的平和而不願探究與處理最根本的原因,這是團藏最為不屑的、也是親和派一貫的解決方式。
「您對親和派偏見太大了。以波風上忍的條件來說,確實是個值得投資的對象。」
在大蛇丸離開後,日斬將目光轉移,開始著重栽培波風水門。
作派正直、能力出色,且忠誠信奉「火之意志」。
若考慮接班人,波風水門會是猿飛日斬的不二人選。
「我選擇的是你,大蛇丸。」志村團藏看著眼前的青年,「比起他,你才是真正可以改變一切的『天才』。」
「天才和瘋子往往是一線之隔呢,志村大人。」
「這也沒什麼不好。」
團藏想。
不如說,他很期待這枚棋子能在政壇上掀起如何的風浪。


「那麼,您打算剷除哪一個?」大蛇丸瞟了眼門邊的春生,「這孩子也是宇智波的。如果是後者,現在就能動手。」
春生面色驀然凝固。
直到聽見大蛇丸發出了惡趣的怪笑,冰冷的指尖也久久無法回溫。
(剛剛的殺氣……是認真的?)

「不只是鞍馬,還有其他兩個忍族。」
團藏拿出另一份由根之人匯報的情報,露出的獨眼看向始終站在一旁的春生。
「你帶著這孩子一起去。」

情報上所寫的,正是日斬所不知道、也是團藏之所以插手的原因。


【鞍馬、塚山、秋田 三族長於鞍馬族地密謀反叛,將在三日後行動。】




「春生!走啦走啦。」
警備部門口前,帶土揮手催促著。


今日的任務簡單,花了不到半天的時間便結束。回程的路上水門提出帶大家到玖辛奈家吃飯的邀請,其中也包括了春生。
這是春生第一次來到玖辛奈家,小小一間的獨棟透天,就位在木葉大街附近的小區。玖辛奈並不住在漩渦族地,她這一代的漩渦氏不僅鮮少來往,也多半散居在村落各地。
漩渦源自渦之國,曾經是個群居的大家族,因其封印術的強大遭他國忌憚而受到侵襲,倖存的族人只得分為各支在各國流浪。
其中的一支便來到了木葉。
建村前期,初代目為了消除忍族之間的隔閡廣推通婚,漩渦屬於最先呼應政策也被影響的最深的一族,幾代下來,幾乎已沒有純粹的血統。
在人丁單薄之下,族地最終被徵收,目前只剩一間神社保留著漩渦曾經的輝煌與歷史。

廚房裡有琳幫忙打下手,帶土與卡卡西則被規定不能踏入廚房一步,只好乖乖坐在客桌上等開飯。
上一次來玖辛奈家時,兩人為「誰更會煎蛋」這件事差點把玖辛奈家的廚房給炸了,也因此被列入永久的黑名單中。
水門在外頭擺碗筷,進出廚房的頻率高的讓玖辛奈忍無可忍,丟了一把大蒜到鍋子裡爆香同時抱怨:「水門你別再進來了,很打擾我做菜欸!」
他想提醒玖辛奈別做太辣,下一秒紅綠相間的碎椒與蝦子落進鍋中。紅蝦在灼熱鍋底上一跳一跳的,還在垂死掙扎著,玖辛奈不耐煩的把跳出鍋子的紅蝦扔回去,連帶轉開大火:「早知道就剁碎了處理。」
「這道是……」
「蒜香辣蝦呦。」
鍋子裡一片血紅,濺在玻璃鍋蓋上的也是紅亮的油滴。水門將最後的話語嚥了回去,朝往裡不停探頭的少年們搖了搖頭,默默地又準備了一大瓶冰水放在桌上。
春生一臉狀況外的看著兩個蔫溜溜的少年:「怎麼了?」
「那個阿,待會吃飯的時候......」
廚房發出碗盤碰撞的聲音,以及玖辛奈的一聲驚呼,帶土沉默了一會。
「......記得多喝水。」
卡卡西以有些無力的語氣接上後半句。

等到菜餚上齊後,春生看著滿席通紅,終於了悟兩人剛才那番話的意思。
「我開動了。」「開動。」
眾人紛紛雙手合十,卻遲遲沒人動筷夾菜,水門做了第一人,面不改色的吃下甚至還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也許只是外表不怎麼樣,吃起來會不錯?春生暗自想,伸手舀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道菜(實在因顏色太相近看不出是什麼,總之是像豆腐一樣的東西),在帶土充滿敬佩的眼角餘光裡豪不猶豫塞進嘴中。
「怎麼樣?那道是我新研發的料理,終極麻辣番茄豆腐煲哦!」玖辛奈自豪一笑,用手比劃了一下:「大概加了這麼多辣醬?題外話辣醬是用水戶大人留下來的偏方做的,所以辣味會特別持久。」
這下子,就連琳和卡卡西都忍不住停下手上的動作看向春生。

是憐憫吧,那絕對是憐憫的目光吧?!
在嚥下豆腐後春生看著坐在正對面的卡卡西長達三十秒,失去表情的一張臉讓人猜不出真正的情緒。
事實上,她的世界正在經歷新一次的忍界大戰。
身體同時間被燙人的火遁與冰冷的水遁突襲,腦袋發熱、手腳發寒,矛盾的兩種感受最終都變為統一的痛麻貫穿全身。
腦海裡的話語被過於強烈的味覺打碎邏輯,她想:卡卡西身後怎麼會發光?啊,那不是光,是通往高天原(1)的道路敞開了。比起黑白無常先等到天津神(2)什麼的,是被神明們深愛著的吧。這樣的我還真是無比的榮幸啊。
「……確實,味道非常特別。是一道配得上終極之名的料理。」
一口豆腐的威力足以媲美一場忍界大戰,能做出這種料理的果然只有玖辛奈了。
隔壁的帶土一個勁兒的給她倒冰水,安靜下來悶頭做事的樣子比起平時多了份意外的可靠。如果可以的話,她會真誠誇他一句「很帥氣」的,然後加上一句「還不會死哦請不要用那種快哭的表情看我」。
春生婉拒了帶土的水,鎮定站起。
「不好意思,我去個洗手間。」
看著少女的背影,水門班三人在心中同時浮現一句話。
(——是勇士啊。)

玖辛奈嗜辣,再辣的東西也能面不改色嚥下去(聽說這點是遺傳的),並且除了辣料理以外,做其他料理都會是災難。
不至於稱上「殺人料理」,但有高機率導致腸胃不適、連續幾天上吐下瀉到出現脫水症狀等等。
所幸除了豆腐煲以外,其他的菜餚辣度都在常人接受範圍內。有了幾次到玖辛奈家蹭飯的經歷,原本都不吃辣的水門班三人(為了存活)點亮了忍辣的技能,況且,不討論辣度的話玖辛奈做的料理還是非常不錯的。
桌上的菜都受到了眾人不同程度的青睞。

「是為了慶祝什麼日子嗎?玖辛奈姐姐今天準備的好豐盛。」
「你和帶土最近就要參加中忍試煉了吧?吃了這頓後一定要好好發揮喔。」
琳受寵若驚的臉紅了,連聲道謝,帶土則是發出不可置信的長音。
「別吧!要是因為這一頓飯我反而鬧肚子疼被刷下來怎麼辦!」
一顆暴栗砸在帶土頭上,他似乎看見玖辛奈的頭髮隨著可實體化的憤怒在空氣中張牙舞爪的飛舞著。
「你、說、什、麼?」
「…………」
「玖辛奈的料理這麼美味,沒有人會不喜歡的。」水門適時出聲,「我吃出來了哦。這裡頭有著滿滿的愛,吃了讓人感覺非常幸福。」
在帶土面前的,上一秒還是一張有著火燒山的地獄繪圖,下一秒隨著空氣中下起的美麗櫻雨,變為一幅百花齊放的春日景。
玖辛奈的髮色蔓延到雙頰上。
「……這些沒什麼的啦得吧呦!」
口癖跑出來了,肯定是害羞了。帶土瞄了水門幾眼,經歷一場劫後餘生,讓他有股抱著水門大腿痛哭流涕的衝動。
(果然真不愧是水門老師啊,太強了!)


「春生和卡卡西作為『前輩』,沒什麼話要說嗎?」
水門指的是不久後的中忍試煉。
「沒有抱著必死的決心還是別參加了。」卡卡西看了眼帶土,「要是還這麼吊兒啷噹,你會是試煉裡最早淘汰的一批人。」
「然後,琳。......如果沒辦法的話就逃跑吧,就算放棄任務也要盡量讓自己活下去。」
平均每年通過中忍試煉的下忍只有參與人數的三分之一。在其餘的三分之二裡,有一半甚至是無法活著回到村莊、在任務裡喪命的。
卡卡西的話乍聽之下刺耳,對比上中忍試煉殘酷的競爭規則,卻是十分溫柔的。
「那春生呢?」
感受到數道目光的聚集,春生在水門的呼喚中回過神。
「啊...啊。我沒什麼要說的。」
「什麼嘛,也太敷衍了。你真的有在專心聽大家說話嗎?」
帶土不滿的哼了幾聲,一半是因剛才無法反駁卡卡西的遷怒,另一半則是針對春生今日頻頻神遊的表現。
似乎是藏著什麼心事般,從聚餐的一開始,春生便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反正你和琳一定會通過的,說這麼多做什麼。」她伸手舀了一勺麻辣豆腐放進帶土的碗裡,在對方敢怒不敢言的目光裡露出狡黠的笑容,「為了中忍試煉,要多吃一點玖辛奈小姐的愛心料理哦?」
「......宇智波春生我跟你勢不兩立!!」
「嗯?!不准浪費食物,要把碗裡面的都吃掉哦帶土!」

氣氛在玖辛奈與帶土的鬥嘴下再度活絡起來。
春生偶爾也會插嘴,多半是些無傷大雅、針對帶土的挖苦,搞得帶土最終忍無可忍說了句「不會說話就別說了」。琳和水門並沒有加入「戰場」,反而是卡卡西會時不時被迫捲入無聊的爭執裡,將一雙死魚眼吊成更加無奈的弧度。
因坐了六個人而稍嫌擁擠的餐桌,總是需要有意識收斂動作才不會碰觸到彼此。飯菜的香氣和略顯吵雜的談話聲驅逐了初冬時節特有的蕭索與冷清,自從與水門班等人相遇後,春生開始習慣接受這份與過往生命截然不同的溫度。
這一次,她置身其中,卻有一部份是抽離並俯視這一切的。
赤裸的足部接觸著低溫的大理石地面,冰冷的溫度自腳尖一路傳遞上來。
那聲音在說:這些橫豎都是偷來的東西罷了,總有一天要歸還的。


春生正站在交界點之上。
前有最初劃下的界線,後有隨時間而疊加起來的情感,一下又一下如浪潮推搡著她前進。
包裹著自私目的的親近與試探,逐漸從謊言變為真實。
相處的時間變多後,春生與水門班的幾人更加熟稔,甚至能偶爾加入訓練後的聚餐,或只是像家人般愜意度過某一段時光。
與此同時,她依照指示將所觀察到的、波風水門的動靜一一匯報,成為了一枚供團藏運用的合格窺孔。
越是走入彼此的生活,最初的餘裕消失,她開始感到舉棋不定。
她一直是明白的。
自己所交出的並不只是一張張寫滿文字的情報,還包含了從這些人身上偷來信任與善意。


「在中忍試煉到來前的這段日子,請水門老師努力地指導我吧!!」
「你是白癡嗎。水門老師的工作又不是只需要帶領我們班。」卡卡西向水門確認,「老師最近有一個很重要的私人任務不是嗎?」
「啊……」
「是出了什麼狀況嗎,水門?」
「那個啊,不用擔心哦。」
水門並不打算多談這部分,很快的切換話題。
「總之,我會花額外的時間指導帶土和琳的,你們也要做好訓練到天黑的準備哦。」

「別太勉強自己啦。」玖辛奈無奈地說道,「不行,我太不放心了。乾脆這樣吧,一直到中忍試煉以前你們都來我這裡吃晚飯,免得訓練到不知分寸、拼命過頭了。」
「啊?!不行不行不行,饒過我的胃吧玖辛奈!」
在又一次沸騰起來的、夾雜著歡笑與爭執的空氣中,水門側過頭來看向春生。
「如果還有下次,也一起來吧。畢竟和大家聚在一起的感覺很好呢。」
她在那雙湛藍的色彩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如一片汙穢的雲影,遮蔽了天空敞亮的一角。
「……嗯。」


春生並沒有錯過在水門猶豫的一頓中,那一閃而逝的苦惱神色。
雖然明白自己並非團藏唯一的情報提供者,但無法否認的是,在數周前的資料中,她確實提及了波風接獲私人任務一事。

(如果私人任務,指的正是鞍馬一族事件……
水門上忍之所以產生的苦惱,是因為我嗎?)


春生維持垂頭的姿勢,深陷思緒之中。
也因此錯過了那道越過沸騰空氣的、卡卡西所投來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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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9-25 21: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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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從高空俯瞰而下,會發現木葉村被兩條東西向道路所貫穿,一為木葉大街,另一條則為中途分出一條南北向岔路的木葉二街。
也由此形成兩大商業圈。
前者因鄰近諸多重要機構較為繁榮,是目前主要發展的區域;後者則通往許多忍族的族地,沿途可見由不同忍族所開設的特色小店,同時也是大型慶典舉辦的地方。
沿著二街一直往東邊走去,將在盡頭看見一扇繪有家紋的大門。
——門扉的背後正是鞍馬一族的族地。

趁著正午的休息時間,春生獨自一人來到村落的東邊。
當轉入這條巷子走到最底,便能見到那扇拱形的、有著鞍馬族徽的大門。
白日的街道反常的空曠,她稍稍留意,在一處住宅頂樓水塔的陰影裡與一間半拉開鐵門的店舖內看見了帶有面具的忍者。
春生對這些身影並不陌生。
在前往「根」部門時,她經常能在大樓的走廊上看見這些神出鬼沒的暗部。

「喂,停下來。」
走出巷子前,一名穿著警備制服的忍者擋住去路。
「我是來處理公務的。」
「這一區已經被封鎖了,沒有許可誰都不能進入。」
她出示由火影授權後發下的錚亮警徽,見對方無動於衷,抽出了放在大腿暗袋裡的一把漆黑短刃。
漆黑刀身在陽光的照射下,隱約能看見刀刃上的不規則紋路,宛如蛇鱗般交錯橫佈,不經意碰觸的話恐怕會留下怵目驚心的傷口。
這是根之人統一攜帶的佩刀。
那忍者立即退後一步,神色連同周身氣息變得更淡。
春生在忍者的反應裡得到答案,收起佩刀。
「火煸大人派我前來送件,很快便會離開。」
「是。」


同時有團藏的人馬,又有火影直屬的暗部蟄伏在鞍馬一族的族地附近,使局勢瞬間變得詭譎起來。
她並非鞍馬氏,無法進入族地內。
繞了兩大圈沒有發現太多有用的情報。
依照那日團藏所言,似乎是打算讓大蛇丸帶著她一起處理這件任務。
然而從那之後,大蛇丸並未主動聯繫過來。
她急需一個確切的真相來穩定浮躁的內心。
——是該繼續維持現狀、為團藏所用,又或者結束這一切,坦誠面對水門班四人?
煩躁不安之下,春生做出獨自前往族地探查的決定。

揣著重重心思的春生沒太注意周遭的變化。
以至於在轉角處撞見迎面而來的水門時,她不僅短暫失去表情控管的能力,還發出了心虛而可笑的奇怪短音。

「你怎麼在這裡?」
來的匆忙,她連一份打掩護的文件也沒帶。
「是冬日祭!」慌忙之中瞥見前方店鋪掛在招牌上的白色旗幟,春生像個抓到浮木的溺水之人,「因為需要確認慶典的擺攤狀況,我得沿街一間間向已註冊的商家確認。前面是最後一家店。」
在水門沒有變化的、微帶審視的表情裡,春生冒出一背冷汗。
(糟糕,一時忘了這裏是封鎖區。
就算是這種理由也……)

「我先送你出去吧。」
水門沒有多問,似是暫且相信了她的說詞。
春生連忙跟上腳步,兩人一路步行至二街的主道上。
午後的街上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前方的大片區域拉起封鎖線,裡頭已搭建起舞台雛形與一些未架設完全的攤位。
不像慶典密集的春夏季,入冬的木葉僅僅只有一個冬日祭。人們會在初雪降下的夜晚裡向雪神獻上祈福之舞,並且點起一盞盞天燈,目的是祈求能度過平和且豐饒的冬日。
初雪往往在十一月的前幾週下起。在氣象局給出初雪預報後,辦理慶典的單位也會開始安排進行活動的細項。

「抱歉,我剛才過於嚴肅了。但那裡並不是適合久留談話的地方。」
「不不,沒有這回事。」春生頓了一下,「您說的『不適合久留談話』意思是?」
「那裡是封鎖區,總之這陣子盡量別靠近那裡。」
「……鞍馬一族打算對宇智波做些什麼嗎?」
水門停下了腳步。

「我是在族裡聽說的。那個藉著厚葬事件造謠的人,正是鞍馬族的忍者。」
事實上,這不是鞍馬與宇智波第一次發生衝突。由於血繼限界的能力相似,兩族忍者經常會在戰場上被拿來比較。
宇智波身為最早加入木葉村的忍族之一,擁有悠遠的歷史地位,加上寫輪眼遺傳下來的比率高,幾乎所有後代都繼承了瞳力,並在各個領域裡發光發熱。
鞍馬卻不同。
在建村後期鞍馬一族才加入木葉。雖有著相當厲害的幻術,卻因為血繼限界只由嫡家的血脈繼承,家族遲遲無法興旺,甚至被更後來加入的山中、奈良等家族比過去。
「更準確來說,那人是鞍馬族的新秀,也是下屆的族長。」水門說道:「我今天之所以出現在鞍馬族地,正是為了確認這件事。」
身為下屆族長,居然以造謠的手段來迫害他族。
但不可否認這些謠言還是奏效了——至少成功凝聚了一股反對大家族日漸獨大的聲音,更引起日斬、團藏的注意。
也連帶將她捲入事件中。
直到現在春生仍想不透,團藏究竟為何讓她知道這一些,甚至跟著大蛇丸參與本次任務?


「鞍馬與宇智波間的衝突會順利解決的,我保證。」
見春生的臉色並不好,水門笑了幾聲緩和氣氛。
「卡卡西那天說的私人任務,指的就是鞍馬一族的事務嗎?」
水門的沉默使她變得侷促:「抱歉,是我失禮了,問這種問題……」
「沒錯。但這個任務已不是我負責。」
「欸?」
「也許是有比我更適合的人去做了吧。」

春生還想說什麼,卻被水門打斷。
「對了,這個給你。」
「?」
「就當作是放鬆一場吧,雖然在戰鬥中逞強有時是好事,但不要在平時也養成這樣的習慣。」水門說道,「另一張可以拿去邀請你的朋友。」
兩張票卷靜靜躺在手心上,春生凝視半晌。
被那麼溫柔的目光注視著,是沒人有辦法拒絕的吧。
身邊聽見的總是「再努力加油一些」,卻沒有人會對她說「不加油也沒關係,就在這裡休息片刻」。
連她也吝於給予自己的話語,卻被水門說出口了。

可邀請的「朋友」還沒想到,她的腦中率先浮現了另一個人影。
(同樣的需要放鬆、同樣喜歡逞強的……怎麼想都是那個傢伙啊。)




「我知道了。」春生不太自在的摸了一下後頸,「好好放鬆什麼的也會好好做到。」
「哈哈。這不是任務,不需要說什麼『會好好做到』。」
水門想起和卡卡西第一次見面時,少年也將三人的初見說為「程序」。
這些孩子是被戰爭催化出來的產物,在未被足夠的愛意澆灌之前,便得面臨殘酷的戰場。
正是如此才會在收到他人的關懷時顯得如此笨拙。
透過春生,水門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在還沒遇見自來也、玖辛奈以前,自己也是個笨拙的傢伙。

(如果是自來也老師,這種時候會對「曾經的我」說什麼呢?)



「……下次試著說說看『會好好享受』吧,春生。」
「人生只有一次,要不留遺憾的度過哦。」




犬類的鼻子能聞到各式各樣的氣味,其中包括人類的情緒。
忍犬作為犬類界的頂尖,嗅覺比一般犬類靈敏許多。不僅是輔助戰鬥的通靈獸,更因此成為忍者戰鬥時重要的心靈夥伴。


「小少爺呦,你在苦惱什麼?」
帕克腿一蹬跳至餐桌。
卡卡西已經坐在這裡發呆了好一會,連白毛都顯得無精打采。
「不說出口的話,就算我想,也無法替你解憂哦。」
柔軟的肉掌拍上腦門。
緊皺的眉頭微鬆,卡卡西閉上眼,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的時光。
帕克總是第一個發現的。
雖然不會像媽媽一樣給予他懷抱,或者和爸爸一樣逗他開懷大笑,但會在他因訓練結果而沮喪時,主動遞出自己柔軟的肉掌和肚皮。

「……我收到邀請了。」
冬日祭的一張票卷放在桌上。
「卡卡西不想去參加祭典?」
「問題不是這個啊。」
「那就是邀請人的問題嘛。」嗅嗅,是熟悉的香波味,「你討厭這個宇智波春生?」
「大概吧。」
卡卡西的聲音悶悶從面罩下傳出。

「喜歡和討厭裡還有『大概』這個分類,人類可真麻煩。」
犬類的好惡分明。
喜歡主人、喜歡食物、討厭嗆鼻的味道、討厭被捉著尾巴……縱使是與人類最親近的忍犬也一樣。
卡卡西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目光懸浮在空中的虛無一點,嘆息中伴著不注意聽就會被遺漏的話語。
「兩個人一起去祭典什麼的……」
「是約會嗎?」
「哈啊?!才不是啊!!」
這人害羞的反應真不可愛。帕克無奈的摀住耳朵:「不是就不是,你也太激動了。」

「我想不明白。那傢伙什麼都不說清楚。前幾天完全見不到人影,今天卻忽然丟來一張票,讓我參加冬日祭。」
「既然苦惱的是不清楚對方的想法,直接去問就可以了嘛。」
「問什麼?」
「為什麼對我忽冷忽熱你是不是已經厭煩人家了嚶嚶QAQ」
「…………」

白煙消散。
卡卡西面無表情將帕克送回通靈界,不忘捎上最後的話。

「這星期的新口味罐頭,你的份給布魯。」






在卡卡西因為突然的冬日祭邀請而苦惱時,另一頭的春生則收到了來自警備部的消息。

「連你們防治科都放假了,我們部門卻得值勤,太讓人不平衡了。」
「我會記得連同你的份好好享受冬日祭的。」春生微笑,「平常都在偷懶的火悠君,趁這個機會盡一下保安科的職責吧?」
火悠決定無視少女讓人火大的回應。
手裡拿著前輩幸子交給他的說明,上頭是慶典當天村子裡的警備分布以及排班的時段等等。
春生也湊過來看,發出疑惑的單音。
「木葉二街和大街的警備狀況差真多。」
光是排班的次數就少了整整一輪。
「有什麼辦法。保安科就這麼點人。如果要比照其他大型祭典的規模,在各個街區都設有人數管制,那恐怕得需要其他部門支援。」火悠斜了他一眼,「怎麼,你想幫忙?我可以把我一半的輪班分給你。」
春生聽聞迅速退開,得到火悠不屑的冷笑。
「沒辦法啊,這是工作。」離開前,火悠朝著裏頭的春生說道,「桌上的文件幫我送一下~感謝。」
春生掃了一下,有一半都是拖到今天不得不交出的急件。
火悠是吃准她的強迫症傾向,無法放任工作不處理才敢這麼做的。
將沉重的一疊文件拿起,卻是走向隔壁幸子的辦公室。

「幸子前輩!火悠好像忘了一些東西還沒處理——」


雖然她確實是這樣的人。
但比起這點,果然更無法忍受得寸進尺,將他人當作笨蛋的傢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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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9-25 21: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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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影大人,鞍馬那邊還沒有任何回覆。」

日光從寬闊的窗口灑入室內。
由火影之袍形成的厚重陰影蓋在木質桌面上,猿飛日斬的面容連同桌上的文件陷入暗色中。

「既然這事已由團藏那邊負責處理,之前我們提供給鞍馬的合約也將作廢。水門,你找個時間將合約回收。」
「是。」


日斬曾派出水門前往鞍馬族地進行談判,一共三次。
合約內容是針對鞍馬提出的申訴制定的。雖沒有承諾對宇智波方所享優待及權限進行調整,但一定程度上放寬了對鞍馬的一些限制,包括族地擴張將參考宇智波的情況,降低提案通過的門檻等等。
談判結果並不理想。
鞍馬意外的堅持,似乎非得將宇智波身上的一塊肉給咬下。
這是違背日斬初衷的。畢竟當時決定將申訴壓下,便是打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想法。若事件能在維持現狀之下落幕最好。


「我仍會派一支暗部注意鞍馬的動向,你專心處理其他任務即可。」
日斬是特意說這番話的。
這不是團藏第一次插手重要事務。一旦團藏發話,在不違背大原則的前提下,日斬鮮少會提出反對意見。
然而團藏一派處理的手法直接且冷酷,在有了幾次的前車之鑑下,水門並不放心將任務交出。
水門聽聞果然面色稍緩,「我明白了。」
「沒事便退下吧,這陣子辛苦你了。」
「不會的。」猶豫再三,水門終是開口,「不過,為何您決定將這件事交給團藏?」
忍族間的平衡若被打破,後果可大可小。
如此重要的任務由一介長老處理,足見日斬對團藏的信任。
對於在上位者而言,適度釋放手中權力是必要的,卻也包含一定風險。
日斬聽出水門的言下之意,只是說道:「火之國前方戰線告急,在這當口沒有多餘精力處理村內事務。」
「是。」

在離開之前,水門聽見了日斬的話語。

「水門,我與團藏並無不同。」
「站在這個地方所見的景色,也許有時會因選擇的視角而有所差異......但是,我們注視著的,始終都是這個村子。」




步入冬季,春生家的後花園陷入單調的靜謐。
惠子愛好種花,到了春夏之交,這裡會開滿各種顏色的花卉。
春生對花粉過敏,若不是昨晚惠子麻煩她趁著休假日幫忙打理後花園,平時並不會來到這裡。
牽牛花在低溫中搖擺著逐漸染上凋零之色的花瓣。不知從哪裡來的一條尖頭蛇攀上籬笆,吐出深色的蛇信,以及一道陰冷的男性嗓音。
「戌時,鞍馬族地南側。」
說罷,蛇化為白煙消失。
春生忍住起一身雞皮疙瘩的衝動,默默記住指令。
執行任務的時機實在太恰巧,專挑休假的這天,春生忍不住在內心吐槽:不愧是三忍之一,連挑時間也這麼在行。
同時,新的煩惱隨之而生。
春生拿出口袋裡的淺色票卷,一時間陷入漫長的思量當中。
微光穿透厚重的雲層,陷入沉睡的這片土地正迎向遲來的甦醒。
染上凋零的牽牛花瓣一寸寸被溫和的光線籠罩,沿著連接出入口的石子路看去,卻已不見任何的人影。



清晨十點,木葉第十訓練場。
有誰扣了一下入口的門扉,不大的聲響沒有在空間殘留太久,卻讓裡頭的人停下了練習投擲的動作。
琳回過頭,正在那裡站著的並不是她的指導上忍。
「......春生?」

「琳真是認真啊。」
看向遠處的靶子,大部分都射中了最中央的靶心。短暫的時間裡訓練有了成效,手裡劍的準頭明顯比起過去提升許多。
「中忍試煉馬上就要到了,得趕快加油才行。」琳將地上的手裡劍拾起,準備新一輪的練習,「水門老師才是最辛苦的,抽出了許多時間幫忙我。」

「琳一定會通過試煉的。」
比起當時在聚餐上帶著玩笑的話語,這次的語氣更加篤定。
「啊,謝謝你的好意。我會盡量努力的。」
「不是的,我說的是真的。怎麼說呢......」不知該如何解釋,春生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琳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忍者,所以一定能通過。」
經歷過戰火的無情洗禮,她逐漸明白比起實力,心靈的力量才是決定一名忍者是否能在戰鬥中獲勝的關鍵。
春生不是與琳相處最多的隊友,只幾次觀摩過水門班之間的訓練。比起兩名男隊友,琳的實力顯得遜色與稚嫩許多,然而不管是被擊倒或者受了傷,琳從不會任性的鬧脾氣,偶爾還會反過來成為安慰隊友的人。
看似最需要保護的琳,在緊要關頭,或許才會是那個挺身保護了他人的忍者。
「謝謝你,春生。」這一次,琳的微笑更加真誠,「這也是真的哦!」

「琳會訓練到幾點?」
「大概到下午四時左右。」
今日水門有事,不會過來指導她。
結束了訓練場的行程,琳打算到圖書館借閱一些書籍,了解戰場上的戰術類型與各大戰場的特性,以因應中忍試煉有可能遇到的場合與事件。
春生聽了面露喜色:「那就是四點後有空囉。」
「有什麼事嗎?」
「因為臨時有些事,我沒辦法參加。」春生晃了晃手裡的冬日祭票卷,「本來是想給帶土的,但沒能找到他。有了這個,琳可以去看看祈福舞。」
琳收過票卷,仍有些遲疑,「我不一定能去,這樣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的。」



「對了,那個啊——如果剛好遇到了卡卡西,幫我和他說一聲抱歉吧。」
在琳略帶困惑的注視下,春生以手搭著後腦勺,語氣有著無奈與微妙的理所當然。

「畢竟那傢伙不會對琳生氣啊。」




鞍馬族地與記憶中的樣子沒有任何差距。
冬夜的森林傳出貓頭鷹的叫聲。被世界遺忘的這處角落,沒有風的緣故令空氣格外沉重悶滯,上空的雲層在移動間間斷照射下冷色的月光,彷彿極力壓抑著的什麼將呼之欲出。
春生繞了遠路,從後方進入族地。
這一次沒有人攔住她,正門口繪有家紋的木扉緊閉,側門卻無任何守備,使她得以輕鬆通過。
整個族地死寂宛如空城。

「往這邊走。」
正猶豫著往哪個方向,陰冷的聲線如同一只大掌握住七寸,有那麼一瞬間她無法動彈。
「很怕我?」金色的豎瞳在黑暗中捕獲她,「放心,我只對研究你的寫輪眼有興趣。」
春生猛然抬頭,心中有模糊的猜想成形。
「團藏大人提供的藥劑是您……」
「那個是初階的實驗品,不過看起來效果不錯。」
「如果繼續使用這個藥劑,至少能使用這雙眼睛幾年?」
「你指的是能用血繼限界,還是單純視物?」大蛇丸似笑非似的看了她一眼,「若是前者,也許能維持四、五年。當然,前提是你不亂來。」

談話間,兩人抵達鞍馬的主宅。
「待會交給你第一個任務:不要添麻煩,把自己當作死人最好。該不會連這點也做不到吧?」
「不。沒問題……」
從第一次見面就開了要殺掉她的玩笑,現在又提出這種任務,看來大蛇丸並不怎麼待見她。
春生默默想著。
主宅的第一層為空曠的會議室,大小足以容納整個家族的忍者。
空間中央站了一些人彼此商討著什麼,似乎等待大蛇丸多時,其中一人甚至不客氣的出聲質問:「怎麼會是你過來?這就是團藏大人的誠意?」
「塚山,這位是『三忍』之一的大蛇丸,同時也是團藏大人的心腹。」
聽了鞍馬這番話,塚山才面色稍霽。
被各色目光注視著的大蛇丸不為所動,待現場靜下來才向身後的屬下示意。一名根打扮的忍者出現,將文件交與年輕的鞍馬族長。
「這是警備部署圖。通往火影頂樓的暗道也在上面。」
「知道了。那麼,我們也該行動了。」
「稍等。別忘了你答應過團藏大人的事。」
塚山與秋田同時看向被大蛇丸攔下的鞍馬,不解其意。

「里。」
年輕的鞍馬族長吐出一口長氣。
在暗語傳出後,空間開始扭曲起來。
偌大的會議室像是驟然受到了某種外力往內擠壓,凹出一道深淵般的巨口。
頭頂的梁柱變為尖銳的牙齒磨咬著骨肉,木質的四壁組成了更加柔軟溫熱的腔室。
隨著落入更濃稠的黑暗,地底深處湧現的並非岩漿,而是足以腐蝕掉剛硬鐵塊的酸液,將來不及反應的塚山與秋田淹沒。
「啊!!!!!」「呃阿!!!」

在幻術外[里]的現實世界中[外],同樣也發生著駭然的一幕。
只見原先還站立著的兩族族長雙雙倒地,並且從不見傷處的地方湧出大量鮮血。肌膚上不停憑空出現未解的傷痕,有擠壓的痕跡、被尖銳的什麼撕裂的傷口等等,最終冒出陣陣的腥臭白煙。
整個過程不到五分鐘,活生生的兩個人變為一地失去骨肉支撐的凌亂衣料。
——就像是被鞍馬的幻術「吃掉」了一樣。

「只要有了這個,就能由您親自調動另外兩族的忍者。」
鞍馬從衣物裡取出分別屬於塚山、秋田兩族的忍令交給大蛇丸。
「待到事成,大人取得了火影之位......鞍馬一族的未來就拜託了!」

站立著的、大蛇丸的影子幾乎將面前跪趴著的鞍馬完全籠罩。
他並未收下忍令,反而彎身將鞍馬扶了起來。
「不。塚山、秋田兩族的忍者也由你帶領。主要的警備我已經除去,只要不經過圖上這些仍有部署的區域,你們便能順利抵達火影大樓。」




冷汗沿著額頭的弧度落入眼中。
直到鞍馬離開後,春生仍維持垂首的姿勢,消化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志村團藏打算聯合三忍族,奪取火影之位......?!)

無數疑惑如氣泡自心底湧現。
不待她理清混亂的思緒,大蛇丸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現在交給你第二個任務,宇智波春生。」


「——留在這裡,把剩餘的三族族人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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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9-25 21: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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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天色漸晚,路上的行人開始變多了起來。
冬日的夜晚來的快,不過六點,陽光便沉入地平線之下,被寫有「營業中」掛在屋簷邊的燈籠與一盞盞散發暖色的室內燈管所取代。
冬日祭的路口有零散的人們聚集著,有些時不時抬頭看向街道的另一端,顯然正等待共行的夥伴到來。
卡卡西倚著牆,手插在兜里,既不看前方的街道也不看另一頭已然熱鬧起來的祭典。
淺色髮梢與深色面罩將臉上的情緒盡數隱去,他只是垂著頭,將目光定在地面上,每當一個人經過就在心底加上一個數。

哪怕是身為「能夠忍耐的人」,忍者的耐心也有其極限。
直到今日,卡卡西切身體會到這點。
他在心中進行一場不為人知的賭注:如果數到一百後春生還沒出現,他會毫不猶豫的掉頭走人,並且從此再也不理會這個信口開河、隨意毀約的騙子。

(九十七。)
小小的女孩子向她的父母分享著對於祭典的期待。
(九十八。)
男人懷裡抱了一只狗,無奈的垂眼讓卡卡西想起了此時被丟在家裡看門的帕克。
(九十九。)
有誰在他面前站定。
一雙普通的深色忍鞋讓他停下倒數計時的節奏。

「卡卡西。」



「你在等誰嗎?」
祭典的舞台搭建完畢,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底下已聚集一些準備觀舞的民眾。
他將雙手擠入口袋的更深處,將票卷緊捏、蹂躪成團,沒有回應琳。
「如果那個人是春生,她讓我帶給你一句話。」琳裝作沒有察覺卡卡西遽然明亮的眼神,「『抱歉』。」
「沒了?」
「嗯,沒有了。」
「……是麼。」

一名青年經過談話中的他們,使按下暫停的倒數計時再度啟動。
(一百。)

是他輸了。


「卡卡西,小心!」
少女將錯愕的目光投向後方。
他也想回頭看看發生了什麼,卻在萌生探究之意時被一股猛烈的力道撞擊,狠狠跌坐在地。
「唔!」
「救救我,我要被這只老鷹殺掉了!」
帕克發出淒慘的聲音。
只見那黑鷹嘴裡叼著帕克的後頸,在撞上卡卡西後飛至一旁的牆上,豪無歉意的睨著他。
卡卡西伸出手接住被丟下來的帕克。忍犬在他懷裡顫抖著,仍十分盡責的將任務結果匯報:「家裡沒人進來,除了這只沒禮貌的老鷹。這傢伙,把一張字條帶來了,應該是要給卡卡西你的。」
他打開字條,裡頭寫著熟悉的文字。

[「雖然無法赴約。


「……」
明明是該給予理解的時刻,卻無法阻止失望與憤怒上湧。
這一次的失約也好、上一回的慶生也罷。
這些換作他人也許能一笑置之的事,當對象是春生時,卻會如觸及逆鱗引發尖銳反應。
——他真正無法明白,其實是自己的心情。


「帕克,能追蹤上面的氣味嗎?」
「可以是可以。」
「那就麻煩你了。」

即使懷有著無法理解的感受,卡卡西仍遵循本能做出決定。
已經足夠了。這種只能緊追在後,又或者膽小的選擇逃避的事情。
(這一次,由我去找到你。)



「欸、」
「抱歉,琳。我有事得先離開。」他頓了一下,補上一句:「祝你今晚愉快。」


…...


琳默然注視卡卡西的背影。
一道又一道富有節奏的鼓聲響起。雪神喜靜的緣故,祈福之舞僅配上簡單的配樂。
淺色衣襬隨舞者的動作在空中晃出流水般的曲線,如同那張她親手係在櫻樹枝頭上的宣紙,在風中搖晃著紙身等待神明的垂憐。
琳伸出手,接住從空中掉落下來的什麼。

「下雪了。」

在凜然的風雪之中,她逐漸無法看清遠處的祈福之舞,以及那張寫上心意的宣紙,究竟被風吹落到了何處。




「請、請不要——」
尖銳的刀刃貫穿了女人的胸膛,以及懷中的孩子。
風捲著血氣吹來,在風歇息的同時哭聲也徹底停止。
佩刀滴下血液,土壤上聚集起深色的痕跡。

「任務已完成。請按照大蛇丸大人的命令,向團藏大人覆命。」
一名根出現在身後,渾沌的思緒在這一刻恢復為殘忍的清明。
「知道了。」
女忍者將帶血的佩刀收起,邁向深夜的街道。



她能記憶很多事,連不重要的童年往事,到了現在仍能娓娓道來。
哪怕當時只看了幾眼火悠手上的文件,也能清晰在腦中規劃出未部下警備的安全路線。
黑色的身影疾步穿越一盞盞昏黃色路燈,在連接大街與二街的交會口停下腳步。

一盞路燈所能照明的領域有限。
少年的半身沐浴於光之下,看向暗影之中的單薄背影。
「...我是在這裡等你的。」
他的話沒有被任何回應接住,如同天空緩慢飄下的白雪,無聲落在土壤上。

春生仍背對著他,收斂氣息的手法臻至熟練,似乎隨時都將消失。
腳下陰影越見深厚,不詳的血氣讓卡卡西失去了原先打算說出的話語。
「你受傷了?」
「這是別人的血。」
她只來得及跨出一步,接著被後方的人死死攥住手腕。
卡卡西用了很大的力道,聲音裡因為壓抑著情緒而略顯低沉。
「喂,你連看著我說話都不願意嗎?」

如果春生回過頭,或許到了許久之後,都無法忘懷卡卡西此刻的表情。
向前幾步後的卡卡西被燈光徹底籠罩,黑色的瞳孔緊縮,與他手上的力道一樣牢牢捕獲著春生的身影。
在剝除冷靜的偽裝後,死寂的凍川破冰,開始有鮮明的色彩在那雙眼中流淌。

……那時候也是這樣。
六個人的聚餐中,明明回應了所有人,卻唯獨避開他的視線。
卡卡西深吸一口氣。

「看著我,宇智波春生。」
「要是你不看向我,我要怎麼明白你的想法……?!」


那些無法理解的心情,全都在抓住春生的那一剎那有了答案。
當他在法則與夥伴間感到無法抉擇,她卻給了他第三個選項,使他察覺自己的未來竟如此遼闊與充滿可能。
在逐漸學會不給予期待的日子,她將滿天的祈願贈送給他。於是他在生活裡開始加入適當的期許,開始明白自己並不孤單。
於他而言,她無法被定義、無法被取代。
是夜晚星空的秘密,是無言聆聽祈禱的存在,光是注視著就擁有指引人心的力量。
如果他是這麼想,那麼宇智波春生呢。

——他到底希望她是如何看待他的?


然而,卡卡西傾盡全力想傳達的事物,卻被由雪色包覆的背影拒絕在外。

「我的想法並不重要,無法改變任何一切。」
春生的目光沒有任何焦距的凝視著虛空一點。
破碎的畫面在眼前閃過。那些流滿眼淚的臉龐想必現在已經趨近冰冷,與從小生長到大的族地一同被初雪覆蓋。
即便是雪神所眷顧的瑞雪之夜,祈福的鼓聲也無法傳到這處被遺忘的角落。
「你沒有嘗試傳達,又怎麼能妄下這些結論?」
「就算傳達了也沒用。」
她的聲音被雪打溼,很快消亡在空氣之中。

(身為天才的旗木氏,背負期待而生的你......是不會理解也無法原諒我的。)



前方傳來動靜,有幾名警備部打扮的忍者準備通過這裡。
春生警覺起來。毫不猶豫反手握住卡卡西的手腕,並往旁邊一扭,使卡卡西吃痛鬆開。
有那麼一瞬間,他看見了那張隱藏在髮絲間的側臉。
赤黝色的勾玉落入幾道破碎的光影,於暗中微亮。
從頭至尾,那雙眼裏都不曾倒映出他的身影。


「快點走吧,卡卡西。」
「……別被牽扯進麻煩的事裡。」




由三忍族所組織的叛軍自警備薄弱的木葉大街侵入,一路直通火影大樓處。
「鞍馬大人,火影大樓沒有發現任何暗部。」
鞍馬抬頭,仰視著前方的大樓。
夜裡的火影樓似乎也在沉睡,唯有最頂部的火影辦公室有著微亮的光火。
(果真就如團藏大人所言,所有的障礙都已經除去了麼......)

「聽令,待會依照情報從暗道上去。本次任務絕不能失敗,務必要取下猿飛日斬的性命!」
「是!!」


火影辦公室。
直到所有鞍馬一族的忍者都進入火影大樓後,日斬才收回目光。
「這就是你的處理麼。」
「怎麼,不滿意?」
「......太興師動眾了。動用這麼多資源,就為了剷除叛變的忍族。」
「難不成和你一樣愚蠢,任由鞍馬獅子大開口,予取予求?」團藏冷笑,「看來你開的條件不夠大方啊,讓這些忍族生出叛變的二心。要不這麼做,你的暗部和宇智波的警備部至少會多上一倍傷亡。」
在得到情報後,團藏安排大蛇丸至鞍馬一族談判,同時也進行許多布局,諸如借冬日祭的名義製造出警備放鬆的假象等等。
大蛇丸所提供給鞍馬的「暗道」,實際上是一條暗藏機關的死路、專門為這些忍者建築的墳墓。
在鞍馬選擇相信團藏的「奪位」說詞,答應與之合作且背叛其他兩個忍族時,便已註定發生如今的悲劇。
「你打算怎麼向這些忍族剩下的族人交代這件事?」
「族人?為了不留後患,當然是全殺光了。」
「那些族人是無辜的,不該喪命!這麼做會讓忍族們對村子失去信任。」
日斬露出不苟同的表情。
「如何凝聚忍族們的向心力,帶領村子走向繁榮,是你身為火影的職責。」團藏的面色冷淡下去,「我的責任是確保『木葉』的安全,守護這些先代們留下的根基。你別忘了,當年扉間大人說過的話。」
雷之國對上金銀角兄弟一役,為了保護部下,千手扉間決定留下斷後,並在最後將火影之位傳承給主動提出作為誘餌、具有犧牲精神的猿飛日斬。
扉間選擇了日斬成為火影,但同時也賦予團藏輔佐的職責。

[「一個有著嚮往和平的理想,一個則有著能實現這一切的頭腦。日斬、團藏,你們都是我出色的部下,要好好守護住木葉。」]

真正被扉間所認可的忍者是日斬,而最完整繼承扉間思想的卻是團藏。
上任後的日斬以強大實力與領袖魅力,帶領村子邁向強盛,成為其他忍村效仿的對象;團藏謹記著扉間的教導管理木葉,調和村中各方的聲音,促使木葉成為火之國的強大軍力。
兩人宛如同一肢體的手足相互幫助,一者成為照耀的光,一者則成為支柱的影。
所引導的親和派與激進派,也因著這微妙的關係,彼此相斥又彼此相聚。


「既然三忍族的問題暫且解決,接下來就輪到宇智波了。」
「你想做什麼?」
「屆時你會知道的。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團藏說道,「宇智波是個怎麼樣的家族,我可是比誰都還了解。」




暗部大樓的地下長廊逼仄且幽暗。
走入其中,總是讓她感到自己是在蟲子的腸道中匍匐前進。


「團藏大人,任務已經完成。鞍馬、塚山與村田一族無人倖存。」
團藏沒有立即給予回應。
那張臉上緩緩出現玩味的笑容,並將她從頭到腳掃巡了一遍。
過往總是感到不適的審視目光,如今卻已能冷靜承受。

「知道為什麼讓你參與嗎?」
「考驗我的忠心,以及更徹底的利用我的價值——就像您利用忍族們奪取火影之位一樣。」
「哈、哈哈哈!看來你是真的被這次的任務打擊不輕啊!」
聽了這番話的團藏大笑出聲。
這笑聲徹底激怒了春生。平靜的面孔出現裂痕,少女瞪大雙眼,額頭浮現數道猙獰的青筋。
她的手已鬆開背後固定尉風的暗帶,只要稍加使力揮動,鋒利的巨型手裏劍便能撕裂眼前大笑不止的男人。
「我可是親耳聽見大蛇丸這麼說了!你這種傢伙,就算當上了火影也、」
「我可從未想要奪位——嘛。至少現在沒有。不信的話,你現在大可到火影大樓看看日斬還在不在。」
「......」
「還有,成熟一點吧。既然選了這條路,就該做好被憎恨的覺悟。」他看著她眼中的火燄逐漸熄滅,「以後這種任務只會更多,你總要習慣。」



直到春生完全鬆開了按在尉風上的力道,團藏才又繼續說下去。

「當你企及無人能質疑的高度時,所見也將變得不同。現在的你只看見許多無辜的族人死去,我看見的卻是徹底除去了一枚打破平衡的亂源後,木葉內部得到穩定,也更能集中精力對抗他國,減少更多因戰爭犧牲的忍者。」
「對與錯?被這種視野束縛的你才是愚昧的。既然你清楚自己的目標,那麼專注它即可,終有一天有了足夠的歷練和實力後,你便能將你認可的思想變為現實,甚至改變更大的局面。」
「對人來說,接納光明的事物是容易的,容忍黑暗卻是違背本能的。」
「通過訓練得到的強大,充其量不過是能殺更多人。但是,當你勇於注視暗處的野獸,甚至是馴服這些黑暗為己所用......這個時候,你才是真正的所向披靡。」

「您想說,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我看見木葉的『黑暗』,鍛鍊我變得更強嗎?您對我的期許還真高。」春生冷笑,「可惜,我不會那麼輕易變成像您一樣泯滅人性的怪物。」
「呵呵,倒也不完全是如此。」
團藏眼前的春生,逐漸與另一張面孔重疊。
「你讓我想起了某個故人。」


「抱歉,我沒興趣聽您回憶過往。」
「我指的只有『天真過頭又固執的可笑』這一點。除此之外,你還是更像我一些。」
「那真是太不幸了,居然讓您在我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我會好好反省的。」


「對了。這幾天警備部大概不會太平靜,能避免衝突就避免。」團藏說道,「算是給你的善意提醒。」
她投來疑惑的目光,團藏卻不再回應。


…...


人人都說,宇智波鏡擁有超過家族的視野,是個為村子犧牲奉獻一輩子的偉大忍者。
只有志村團藏知道,除去這些光環,真正的宇智波鏡其實是個再簡單不過的傢伙。

[「團藏是為了成為更厲害的傢伙而存在的。只相信自己還很惜命,這一點我真的非常佩服哦!」]
[「你是在罵我吧……而且只相信自己難道錯了?人生只有一次,為自己著想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所以我才說團藏很厲害——因為,我無法只為了自己而存在啊。」]
[「說什麼鬼話。」]
[「只有被村子、被你所需要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活著呢。」]

那時候的鏡,向團藏露出了總是被嘲笑「很笨拙」的大笑。


[「如果是為了這些,我可以毫不猶豫選擇去死哦!」]


……


(不過,鏡。這孩子終究不是你。
她可是,比你這個不知變通的笨蛋要聰明的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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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葵苳 發表於 2021-9-25 21: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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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葉四十三年,季冬。
鞍馬、塚山、村田三族密謀反叛,木葉上忍大蛇丸前往平亂,爆發激烈戰鬥。
三族族地一夜遭到血洗,無人倖存。
事後,警備部受到咎責。
局長出面坦承當日警備鬆散的失誤,隨其餘幾位失職的高層警官辭去職務。
警備部不再是與暗部平起平坐的機構。涉及村內重大事務時,暗部將有資格調動警備資源。
此外,警備部也應許在明年初春的選拔開放錄取更多非本族的名額。
——由二代目開始被宇智波完全壟斷的警備資源,逐漸回歸至木葉高層手中。


正值內部的權位交替,春生身為其中一員,自然也受到影響。
在新局長人選落定以前,不可避免總是有站派問題與拉攏跳槽的事情發生。哪怕她無意參與,也因為被分為火煸一派的人馬受到擠兌。
忍受有意無意的冷言冷語,以及無法逃避的冷眼對待,也只有面對火悠時能稍感喘息。

「他們老說火煸是鷹派的走狗、手臂往外伸的宇智波,但宇智波富岳又好到哪去?不只歧視非本族的警員,和人說話還傲慢的要命。」
「過幾天投票結果出來,局裏氣氛也不會那麼肅殺了。」
「你站著說話當然不腰疼。防治科的幾個前輩都是富岳的人,什麼麻煩的任務都往我這裡塞。」
「等富岳當了局長,你被提拔,也不用忍受這些事了。」
火悠篤定的語氣讓春生一愣。
「你對富岳這麼自信?而且提拔什麼的……到時候,沒被打壓就該慶幸了。」
「當然是我有消息,誰對他有自信啊。所以說你還太嫩了。」火悠嗤笑,「你以為富岳和火煸只是單純競爭關係嗎?富岳是早就內定的局長人選,他上任後,處理事務還得仰賴更熟悉警備部的火煸。」
若聯想到富岳的身份,內定一事也不那麼讓人意外了。
畢竟富岳是宇智波一族的族長,雖剛上任不久,掌握警備部也是遲早的事。不過是恰好碰上團藏利用叛亂事件整治警備部的當口,將這事提前進行罷了。


數日後,投票結果出爐。
宇智波富岳成為警備部的新局長,空缺下來的職位陸續被安排妥當。其中有富岳自己的人,也有火煸一派的人。
接獲升格消息時,春生還反覆確認好幾次自己的姓名。一夕之間提升了三階,從處理雜務的基層變為管理階層,簡直是夢一樣的體驗。
慶賀新局長上任的宴席上,春生同其他幾名升格的未來同事坐在一桌。火悠不在她這桌,他已不隸屬任何部門,而是進入了中央的管理層,成為供富岳派遣的直屬。
遠遠的,春生看見了春澤。少女略顯矮小的身影混跡在一群高大男人中,不想注意都難。春澤挨著炎川坐下,似乎說了什麼讓富岳露出讚賞有加的表情。
炎川喝了些酒,便有些得意忘形了,摟著春澤的肩膀一邊豪爽大笑:這是我最自豪的女兒,肯定不會讓您失望!我把畢生精華都傳授給了她,終有一天會超越我,成為榮耀一族的偉大忍者……

沒有刻意壓低的聲音很順利的傳達到春生耳裡,連同碗筷敲擊的清脆聲音。

宴席上後來發生什麼,春生已記不太清。無非是有人向她祝賀時,問了一句「咦,你是炎川家的…..」被她低頭矇混過去;又或者是提前離開的她與炎川擦肩而過,被他的手肘不經意撞了下,得到一句隨意的「抱歉啊」。
在酒精催化與春澤的襯托下,春生成為一道不重要且模糊的黑影。
炎川至始至終都沒注意到她。

回家後春生將升格的證明塞進了永不見光的抽屜夾層,坐在屋簷上吹風。
炎川和春澤回來的晚,門喀噠一聲打開,惠子似乎抱怨了幾句,引來春澤的附和及炎川的乾笑。
門關上的同時,所有聲音也被隔絕在那扇門之內。
走在鄰近傍晚的街道上巡邏時,她曾看過許多相似的畫面。
父母擁住歸家的孩子,一家三口和樂融融。
非常幸福,卻也非常的遙遠。


「這麼晚怎麼跑到這裡來?」
不過一會,春澤來到她的身邊,身上仍穿著未換下的、帶著食物氣味的制服。
「看星星。」
今日的天空無星也無月,只需抬頭就讓謊言不攻自破。
春澤翻了一個白眼:「就算是敷衍我也用點心。」
春生似乎考慮了一下,正坐起來。
「因為不想應付喝醉酒的麻煩老爸。這種事姐姐比較在行吧。」
「你啊,要是把平時的伶牙俐嘴拿來對付老爸,絕對比我厲害。」春澤嘆氣,「爸爸總是和我抱怨,你不喜歡他說話,相處時也老繃著一張臉。」
「我哪有。明明是……」
春生張了張嘴,卻沒能後面的話說出口。

(明明是因為,爸爸注視著的永遠是你啊。)


「和富岳大人聊過天後,發現他其實是個性不錯的人。」
「那是因為姊姊是很厲害的宇智波。」要是換作她,恐怕富岳連一個眼神也不會給,「我還是覺得火煸大人更可靠,也更加公正。」
「不是吧,你給他的評價也太高了!」春澤誇張的吐了吐舌,「他可是曾表態支持過團藏。」
「支持過團藏,怎麼了嗎?」
「是那個志村團藏哦?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個性陰險狡詐……在火影大人面前,還老是一副囂張的樣子!」
對了,差點忘記日斬是春澤的偶像了。
看著春澤那皺的能夾死一隻蚊子的眉頭,春生只是聳肩:「如果志村團藏真像姊姊你說的那麼糟,火影大人也不會容忍他那麼久吧。」
「總之,木葉少了那種傢伙,絕對會變得更美好。」


在不遠處的空地,有幾個孩子聚在一起搗鼓著地上的煙花桶。
那些小小的身影,一會兒將桶子上下晃動,一會兒又因為找不到點燃的線頭而急得跳腳。
她無聊的看著,聽見春澤另起新話題。
「不過,我今天提到了妳,富岳大人說改天有機會想見一面呢。」
「……欸?」
「怎麼露出那種表情。也沒說什麼啦,就是提到中忍試煉還有你上戰場的事。八歲的時候就能做到這些,已經贏過族裡好多人了。」
空地吵雜了起來。
孩子們似乎找到了點燃的引線,興奮的點起火柴,將火光渡到引線上後「嘩」的一下輻射散開。
深色的引線被火苗一寸寸的吞嚥、咀嚼,像是夜裡仍在苟延殘喘的最後一絲微光。
「富岳大人也誇你是努力的小孩哦!嘿嘿,我當然是不客氣的幫你收下了。」
煙花桶感知到逼近的灼熱,開始害怕的顫抖起來。
四周的空氣被壓抑到極致。
孩子們忍不住大叫一聲,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稻草。
「我還說,我這個妹妹特別努力、特別的優秀,我和她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響亮的爆破聲響起。
有強烈的、刺痛雙眼的白光自煙花桶中乍現,頭也不回的奔向夜空。
春生躲開了春澤打算放上頭頂的手。

「——太過分了吧。」


天賦、閱歷、實力,他們之間隔著的鴻溝從未消失。
明知這些差距,卻仍以過去哄她入睡時的語氣,說出那樣的話。
(為什麼偏偏要用這種殘忍的方式,把贗品般的我與你放在一起……)

「你這樣,不是讓我變得更加不堪而已嗎?」





「春生、」
「不要跟上來!!」
夜幕與遠方巒起的山丘模糊成一片相似的色彩,連同此刻春澤的表情也看不清。

「庸才」永遠無法企及「天才」的高度。
意識到這個事實後,春生已不再追趕於春澤身後。
是為了不讓自己成為春澤背後的倒影,也是為了成為能讓父母抬頭挺胸的孩子,為此春生嘗試了許多方法。
她確實變強了。
在藥劑的輔助下能夠穩定的操控寫輪眼,學習忍術的速度是過去的好幾倍,別人對她的印象也漸漸從「春澤的妹妹」變為「宇智波春生」。
然而,在這些讓人歡喜的表衣之下,卻是一具日漸腐壞的、自己也厭惡的樣子。

「姊姊,對不起。但是,我不想連你也討厭……」




像是失去光的指引的飛蛾,前往著連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
春澤的呼喊被耳邊的風刃割裂,到了她這裡只剩下破碎的、被遺忘了什麼的嗚咽聲。
這些不成調的聲音自動拼湊為熟悉的歌謠,讓她回到了過去的時光之中。



還小的時候,春澤會在睡不著的夜晚帶著她來到屋頂。夏日的螢火蟲像墜落下來的星星包圍她們,即便只是互相有一搭沒一搭的唱著祖母留下的歌謠,也能帶來無限安心與暖意。

[「天上的星星回家啦,樹上的鳥兒也睡著啦……噯,下一句是什麼?」]
[「天空黑的什麼也看不見啦。但是——」]
在拉長的尾音中,春生和春澤忽然對看了一眼,接著像是收到了某種確認的暗號,一同露出笑容。

[「——太陽升起後,也要緊緊牽著彼此的手,一起前進哦!」]


……


春生知道沒人會再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前進了。
這一次,是她主動鬆開了那雙溫暖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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