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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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咒術迴戰│五伏] 雙行星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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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19 17: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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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恆變


毫無悔恨的活著,這恰恰是最難的。任何人都不可能過完毫無遺憾的一生,哪怕是高僧侶人,濟世善公,恐怕都會有那麼一兩件感到遺憾的事,會擁有「啊,我那個時候如果這麼做就好了。」的想法,肯定有的。
因此伏黑惠堅信普通又平凡的自己,是絕不可能獲得如此殊榮的。
夜深人靜時的那句「"不要生病,不要難過,要開開心心,毫無悔恨的活著。"」比起祝福,更像詛咒,沉甸甸的壓在伏黑惠心上。
要幸福,要快樂,但這些情緒本就與他毫無瓜葛,甚至是在和五條悟相遇後由對方帶給他的,只不過是將從他人那裡獲取的情緒還回去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伏黑惠睜開眼,吸頂燈牢牢的嵌住天花板,耳邊靜謐的唯有自己的呼吸聲,時鐘滴滴答答走著,建築外汽車碾過柏油路,一切都熟悉的令人噁心。
他抓下額上濕巾,閉眼聆聽空氣中的聲響,連分毫動靜都不放過,半響覆而睜眼,確定外頭的男人是真的離開了。
攫過床頭的體溫計塞進衣服內,靜置幾分才拿出來查看,三十七,退下去了。
伏黑惠揉著頭下床去到廚房,他家的灶間狹小窄長,相較於那棟高級公寓的開放式空間與島台,這裡就是收藏破銅爛鐵的乞丐屋。小乞丐正翻箱倒櫃的找尋真希前輩買來的粥,最後在冰箱內找到包裹保鮮膜的瓷碗,他想這應該是五條悟用的,儘管他不能想像一米九的藍眼漢子侷促的站在流理台前忙活。
他拆掉薄膜,膜上水珠落了一地,將碗放進微波爐微波,眼珠盯著圓盤轉動,心緒如同水流捲成漩渦,一點一點的漫過腳跟攀沿。
糟糕透了。
伏黑惠從來都不是厚顏無恥之人,相對的,他膽小的不行,他可以從二樓跳窗而下,也能毫不猶豫的揮拳打斷人的鼻樑,但是他沒有勇氣撥打五條悟的電話,甚至是傳一封信息。
圖書館成了原來的圖書館,變成沉寂,乏味的工作地點,他依舊坐在櫃檯看書,替顧客服務解決問題,推著運書車傳送,上班時間變得極為漫長,他已經分不清這是第幾次看手錶了,只覺得好無趣想趕緊下班,意識到即便下班也無處可去,無事可做時,伏黑惠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他在做什麼?
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它沒有任何徵兆的佔領了潛意識,侵略了四肢軀體,強行劃分了過往與未來,那些歡聲笑語像是過去了好幾百年,伏黑惠覺得自己可能會一輩子扎根在這裡,動彈不得。
事情不該這般發展,他老是覺得古怪,他們是自由的,卻被絆住腳步,分歧踽踽,明明目的地是同個方向,子孓一身當然可以結伴同行。
六月急逝,七月到來,圖書館真正迎來高峰期,學生們攻陷了館廳,嘰嘰喳喳,嘀嘀咕咕,嘻笑打鬧,老的小的年輕的混在一塊,不停有人來前台投訴環境吵雜,一整天下來伏黑惠嗓子都啞了,他真想每人給一拳物理閉嘴。
喉糖、涼茶、水果不間斷,他深刻懷疑他應聘的究竟是圖書館職員還是菜市場叫販。
從前幾天開始就有個流浪漢佔據自習室一隅,連廁所都擺上個人換洗用具,儼然一副把圖書館當自己家的作派,職員們勸說無果,今兒讓伏黑惠頂上,然而累累數天高溫及嗓子的不適交雜,郁氣終在與流浪漢的拉扯中爆發了。
兩個人打的不分你我,一男人打架可沒有回合制,糾纏在一塊撞的洗手間碰碰震響,伏黑惠覺得全身鬱結盡數迸發,他像脫韁的野馬,離拴的狼犬,憤恨的私咬,氣得渾身發抖,目眥濁紅,連真希都不敢碰他,只好撥打壹壹零。
伏黑惠自十九歲以後第一次進到派出所,少年時期就成為警局常客的他,對於打鬧被抓進來的流程駕輕就熟,口頭描述做筆錄,也沒耍小聰明,承認他確實打人了,但屬正當防衛,這部分由陪同的二宮前輩作證可知。
流浪漢自認理虧,卻堅決不和解,一個勁的扯著嗓子喊疼,顯然是打算耍潑噱錢,換作以往伏黑惠可能會真從了他,草草了事,但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這麼做。
一股郁憤久積不散,他歹毒的想將惡氣出在對方身上,弄得越難堪越好,他也不怕下不了台,腦內邪念叢生,瘋狂蔓延,攀附到一個地步後理智回升,他僵在原地,眼都不帶眨,最後緩緩吁出一口氣。
"不好意思,我能出去透透氣嗎?"他抹了把臉請求,基於被害人立場,警官點點頭讓菜鳥跟著盯哨,二宮前輩本想陪同出行,讓他拒絕了。
伏黑惠步出派出所,抬頭望著湛藍天空,一動也不動的杵著,他應該要抽根菸,無論是根據高中時期的習慣,還是他透過藍天想起的那個人,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在腦內颳起了風暴,捲的他有些氣虛。
"請問你有菸嗎?"他實在是太渴望尼古丁的味道,止不住向身後的員警開口。
"沒、沒有的,我不抽菸……"
伏黑惠更加確信對方是菜鳥,不抽菸的警察是少數,他青澀的摸樣看上去也沒幹幾年。
他只得深吸口氣,讓新鮮空氣灌滿肺部,試圖回憶起菸霧充斥體內的感覺,他能感受到那名菜鳥職員狐疑的目光,可能是在想不過就是跟暴力事件加害人和解(尤其加害人被揍的更厲害),為什麼他要一副苦大仇深,國破家亡不得志的模樣?
不會有人懂得,伏黑惠究竟在惦記著什麼。
"惠!"
他睜開眼睛,迎上兩汪澄澈清泉,那張俊美的面孔皺著眉,一滴汗珠順著臉龐滑落,胸膛鼓動著,呼哧呼哧喘氣,一看就知道眼前人方經過激烈運動。
"五條先生──!"他驚訝的喊出來人之名,「"那句您怎麼來了?"」被他疾步行來的擁抱給嚇得嚥回肚裡。
他被緊實的箍在臂彎中不得動彈,耳際充滿對方的喘息,熱氣噴灑,燙的皮膚一片通紅。
短暫相擁過後,五條悟就著他的臉左右端詳,想查看他的傷勢卻又無從下手,伸著手不敢亂碰,怕一不小心弄疼了他。審視一番後咬牙切齒道:
"馬的,哪個混帳東西?"
"誰他媽動的手,哪個傢伙?"一向嘻皮笑臉,沒個正型的人突然端起架子,滿面陰鷙森冷,沉的像能擰出一把潭水。
"我沒事的……"頂著臉上的傷痕說這話似乎沒有說服力,但確實相較裂了幾根骨頭的流浪漢,伏黑惠那點擦挫傷算不了什麼。
"什麼沒……操!操他媽的!"五條悟皺著眉似乎想反駁,卻又強迫自己吞了回去,暗暗罵了一聲。
伏黑惠頭一次看見他這樣,覺得還挺新鮮。
"你個傻冒!就站在那兒給人揍?別人打你不知道躲嗎?真躲不過就還手,老子有的是錢能撈你,被揍成這樣像話嗎?看我在那兒急眼很有意思是吧?"他收回方才近乎暴走的戾氣,恢復成往日模樣,扯開伏黑惠的襯衫衣領垂眼掃了一遍,見內裏沒有瘀青血跡才真正鬆了口氣。
"我他媽擔心死了……"當那雙寬厚的手掌撫上面頰時,伏黑惠感覺到他在顫抖。
"疼不疼?"五條悟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枝頭飛鳥,攪翻彼此之間小心翼翼維持的風平浪靜。
"不疼。"
"真的?"
"真的。"
急躁的情緒趨於平靜,五條悟緩緩放開了他,四目相對卻無話可說,過往種種濃縮橫亙在他們之間,四十五公分的近距離成了天塹,伏黑惠低頭注視牛津鞋與切爾希靴,尖頭對圓頭,迥然不同卻相依相融。
當真正再次見到五條悟時,他才意識到無論是他的聲音、身影、氣味,還是別的什麼,都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陌生,那樣的想念,兩人間的窘態讓他心寒,讓他心痛,彷彿渾身血管結凍,使得頭腦一片暈呼。
他們為什麼變得如此生分?疑問一但形成就在心底扎根發芽,結的果實是瓢潑雨幕的城市,是充斥寒涼氣息的寢室,伏黑惠摘下來咬了一口,酸澀的眼紅。
"為什麼來了?"他的嗓音有些乾啞,如厲風颯颯拍打。
五條悟拿下臉上墨鏡,捏了捏眼鏡鼻托壓出來的印子,長長吁了口氣。
"擔心,因為擔心你,所以來了。"
"你很閒嗎?"這話就有些刺耳了,他看見對方眉頭一蹙,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他又要發火,但沒有,他像被雨澆熄的火焰,只剩滿地的灰燼與焦草。
"滿背刺到一半跑出來的,回去客戶止不住要罵我。"
伏黑惠腦裡瞬間有畫面了,半身赤裸趴躺在油壓升降床上的客人紋到一半發現刺青師落跑的表情。
他在心裡吐槽這人不務正業,不負責任,隱隱約約卻有動心的趨勢,經歷那個悲歡交加的夜晚,簡直是給一巴掌再給一顆糖,偏偏伏黑惠還覺得齁甜齁甜的。
"那你趕緊回去吧,我沒問題的。"他雙手插兜,佯作雲淡風輕,無事發生。
五條悟吧唧下嘴,扭扭身子,巋然不動。
"還不行,我得親眼見見那個王八。"
伏黑惠拽不動他,急步跟在後頭,好言相勸幾次,但五條悟根本不是能停下腳步好好聽人說話的狀態。
整區的人都說他是瘋子,是混不吝,是地痞子,可伏黑惠跟他相處一段時間從未見過世人描繪的那副面孔。或許是相處時間還不夠長,也或許是對方刻意不展現那一面,更或許是他其實見過了,但並不覺得有什麼。
那名流浪漢翹著腿抖腳,頂著一臉瘀青和警官大眼瞪小眼,二宮前輩看見他回來正要前迎,卻讓面色不善,昂首闊步的一一米九大漢嚇得夠嗆,還未等警官與透氣而歸的被害人打招呼,就見五條悟一把拽起加害人一拳揮了下去,伏黑惠阻止不及,扶額掩面,明晃晃的衝進警局施暴,別說撈他出去,怕是一起被關裡頭噢。
在局子折騰了幾個小時,警官顯然很熟悉他身旁的暴力分子,苦口婆心的唸叨他衝動,被五條悟這麼一打岔,那欺軟怕硬的傢伙一改吊兒啷噹的態度,十分誠懇認錯道歉,伏黑惠原先暗戳戳那點不知與什麼較量的勁揮發,打算和對方和解,屁大點的事不需要鬧到法庭,五條悟起初死活不同意,擱那嚷嚷不會就這麼算了,伏黑惠眼刀一甩,在強迫噤聲下與流浪漢握手和解。
也不拿對方醫藥費,伏黑惠讓他把圖書館裡的個人物品拿走,並離開找尋新據點,各自兩清。
出了警局,天已昏黃,流浪者灰溜溜的走了,二宮前輩打電話向真希前輩報備,自前幾個月的邀約無果後,這位總愛追著他跑,對他展現高度興趣的前輩像是看透世俗,態度轉變,似乎打算放棄他了,伏黑惠覺得對人挺不好意思的,因此在工作上總會幫襯她一些。
一陣煙味飄來,五條悟將打火機收回口袋,杵在一旁吸菸,伏黑惠瞥了眼派出所標牌,覺得這人是真的心大。
"那個短頭髮還總追著你嗎?"他說話的同時,煙霧從唇縫向上蔓延,模糊了臉部輪廓。
伏黑惠應了一聲,不清楚他問這個做什麼,穩正的心神又開始飄移。
"你打算跟她交往嗎?"
他不動聲色皺了下眉,聽出他話裡那超含身分的關切,伏黑惠沉默不語,雙方均不作聲。
"既然事情都處理完了,那我們回去吧。"二宮前輩掛斷通話折回,眼睛在兩人之間詭異的距離感之間游移。
伏黑惠看這時間點臨近下班時間,好聲好氣感謝前輩作陪,在勸她回家休息,二宮前輩先是拒絕,兩人你來我往打著太極,最後是伏黑惠勝利,他在五條悟灼熱的視線下揮手目送前輩離開。
他也不知抽什麼風,腳下生椿,就站在那兒嗅著煙味,也不願回家替自己傷口敷藥清潔。
"看上去也不是什麼壞人。"呢喃似的,或許不是說給他聽的,但伏黑惠聽得一清二楚。
"嘛,本來就是她先來的,只不過被我截胡,突然覺得有點愧疚呢。"
騙人。伏黑惠盯著他的臉,找尋任何蛛絲馬跡,他知道他想發掘什麼,一邊克制,一邊發了瘋的尋找,兩股心情交替,不分伯仲,拉扯的他渾身抽痛。
"可以喔,交往是件很好的事,惠很溫柔,一定能把人家小姑娘照顧的很好。"
七月的風吹來緩解燥熱,小暑已過,大暑將近,炎炎熱天本就焦躁難耐,當身邊的人陸陸續續換上夏裝,開空調,吃刨冰喝凍奶,伏黑惠依舊身著長袖,拎著WHITE BELG啤酒,一個人涮火鍋,好像這麼做就能讓時光停滯不前,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待在靜止的時間裡一遍遍重複那些細枝末節。
如果五條悟今天沒出現的話,他應該還能這麼過下去,自我滿足,懷抱著過往的記憶當作下酒菜,他會這麼生活,他十分確信。但五條悟出現了,他的出現打斷了他平靜的日子,將薄冰敲碎,伏黑惠在刺骨的冰河裡載浮載沉,被他一掌拉了上來,對方給了他毛毯,給了他溫度,給了他真實,他聽見時針走動的聲響,然後看見面前身影準備再次離去。
他逕自把伏黑惠的時間線攪亂,把人從虛假的和平拖拽而出,那些雪中送炭全成了風花雪月,從伏黑惠的髮梢飛逝,從指尖流逝,又一點一點的建構成他的模樣。
這是極刑,是對被甩者的殘酷刑罰,殘忍的讓他意識到,他的心境從未改變,從最初開始就未從動搖。
他感到無助又徬徨,無奈又委屈,害怕又渴望,所有情愫堆積在一塊融成扭曲的情感。
他還愛他。
菸草味陣陣,尼古丁緩解了一些他的焦慮,伏黑惠揉了把眼,無力的道:
"五條先生,您還喜歡我嗎?"
挺拔的身子一僵,隨即平復心情,波瀾不驚的換個姿勢,火星於指尖燃燒,滋滋燙著了伏黑惠的心,燒出一個又一個黝黑的小洞。
"......這個提問沒有意義吧。"他瞇著眼,咧嘴笑著吐了口菸圈。
"有意義的。"
五條悟一時沒答腔,默默吸了口菸,這次含了一會兒才吐出來,菸頭靜靜掉了一截煙灰,弄髒了切爾希靴的靴頭,僻靜的心池盪開啵啵漣漪。
伏黑惠也跟著笑了笑,他替自己判了無期徒刑,這會是個很漫長的旅程,他想。
"因為我打算正式追求您。"


本文最後由 六月的梅梅子 於 2021-3-19 17: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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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喜歡情感的描述~ 2021-3-22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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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24 18: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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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理想


雛菊老早就枯萎了,伏黑惠捨不得扔,曬乾夾進書裡做成壓花,擔心一不注意會從書內掉落,乾脆放進皮夾貼身攜帶。
他望了眼夾層內乾癟癟的壓花,又望了眼車站旁新開幕的花坊,掏錢買了一小束花束,裸粉色麻片加上白色半透明的雪梨紙包裹住當季鮮花,菖蒲、繡球、薰衣草,再搭配幾朵向日葵,藍紫色夾雜明燦亮黃,產生對比的美感。
他捧著鮮花乘上電車,身旁坐著一對母女,女人手上提著生鮮超市的塑料袋,想必是剛採購完一輪,小女孩注視著他手裡的花眼睛亮晶晶的,伏黑惠摘了朵給她,女孩母親不好意思地連番道謝,從袋裡拿出一盒水果糖贈之。
伏黑惠揣著糖與花,睽違小半個月步上這條熟悉的街道,他以為時間過去了很久,沒想到不過才二十多天。
他覺得自己像懸崖邊一株岌岌可危的野花,任風吹任雨打,身後萬丈深淵,令人心驚膽顫,一不小心便會失足墜落,伏黑惠已不畏懼那天塹巨嶄,他前進後退都是深瀾絕壑,他沒什麼可以再失去的,頂多就是再次跌回那空無一物的危崖峰底。
乙骨的太太狀態穩定,從醫院回到家裡,在家專心照顧寶寶,有妻子看孩子,乙骨優太便按時打卡上班,做個不缺勤,不遲到,不早退,不神隱的優良打工人,釘崎野薔葳也回歸前台,天天插根筆在耳上打遊戲,接話筒聽電話,若嬌氣貓有來,還得時不時抽手拍拍綿花糖屁股,百無聊賴的對著門外發呆,觀察對面理髮店的Tony老師。
因此當他突然出現在紋身店時引來了一場小小風波,舉店熱烈歡迎,叫外賣,買啤酒,開拉炮,畢竟在這群人心裡,伏黑惠已經算得上是紋身店半個職員了,他被裹在人群中間,在這片歡騰氣氛裡有些不自在,卻真實由衷開心。
五條悟下午上班便看見店內幾個半大小子,加自己的女學徒圍成一圈吃達美樂,好傢伙,叫的還是雙響砲,還沒來得及問是用誰的錢喊的外送便被伏黑惠的出現嚇得失聲。
"伏黑來了喔,今天是他請的客。"釘崎野薔葳順口提及,將最後一口脆皮塞進嘴裡。
伏黑惠坐在一群人中間,手上正端著片披薩吃,方咽下嘴中食物就被一把抓進辦公室內,"碰"一聲房門緊閉,大夥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不清楚老闆抽哪根筋的瘋,唯有釘崎臉色不變喝了口百事。
五條悟在房內踱步來回,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模樣恰似在對話框敲敲打打,聊天室上反覆顯示輸入中,伏黑惠好整以暇,端著披薩看他在那犯愁,相較於對方的浮躁,他倒泰然自若,破罐子破摔的心態無敵打天下。
自上回那番驚人悚言後,伏黑惠突生幾分底氣,說逞匹夫之勇也好,有勇無謀也罷,他像是吐出口陳年盓痰,渾身清爽,連呼吸都通暢的顫抖,他想就這樣吧,寬縱拘謹與矜持隨風而逝,放手一搏的勇氣他還是有的。
嚥下最後一塊脆皮,他低頭凝望著黏呼的掌心,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五條先生,您喜歡花嗎?"
五條悟猛地駐足,臉色談不上好壞的答:"喜歡。"
那很好,伏黑惠摩娑著手指微微莞爾。
"車站附近新開了一間花店,我在那買了束花。"
"初次約會時您送的那朵雛菊已經枯萎了,雖然有些晚,但還是告訴您,我很喜歡,謝謝。"
伏黑惠的話將兩人拉入時光漩渦,幾個月前發生的事卻恍若鏡花水月,鬱鬱蔥蔥的森林,泥土與青草的芬芳,他們依偎在後車廂裡看星星,那時的他們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就算預料到了恐怕也捨不得放手,他依舊會應肯男人絕不背棄。
五條悟搔了搔頭,焦躁從腳尖流失,他放棄訓話的念頭,轉身翻箱倒櫃的找出個陶瓷花瓶,翻看底部後猶豫了幾秒便遞給伏黑惠。
他離開對方的辦公室,去到衛生間將容器洗淨,用紙巾細心地擦拭水珠,擦到一半在底部發現奇異筆寫上的一串數字,日期是八年前的三月十四日。那天不只是情人節,還是圓周率日、愛因斯坦的生日,又或許是別的什麼他不知曉的紀念日,但他的第六感一向準確的可怕,這是白色情人節的禮物,他想,默默地將瓶底水漬擦乾。
他將花束裡的花轉移至花瓶,徵求釘崎的同意後放在櫃檯,小姑娘看著挺高興的,沒有人會不喜歡花,因為它們的確很美,無論在哪個節日送都不會不合時宜,包括葬禮。
歡迎會結束眾人收拾環境,擦桌子拖地,回收扔廚餘,飽餐一頓後男性們外出結伴抽菸,釘崎事先拿出除臭劑,打算等那群老菸槍回來從頭到尾噴上一遍。
她還拿了瓶未拆封過的給他,囑咐著讓他待會幫襯點,伏黑惠認真地聽完後點點頭,然後拍了拍小姑娘有些退色的髮頂,插著兜也跟著出去了,留下釘崎呆若木雞。
聚集在防火巷抽菸的紋身師們活像一群小流氓,三七步,岔腿蹲,在成片煙霧繚繞中露出了形形色色的刺青,髒話與限制級字眼頻出,一下聊對面新來的洗頭小妹,一下聊車站旁的特賣喜久福,又聊上回要求刺私密部位的客人,百無禁忌,直言不諱,而當伏黑惠走進巷子裡時,窄弄內像是被人摁上了靜音鍵,鴉雀無聲。
畢竟在眾人眼中,伏黑惠是個長的清冷娟秀,在知識海裡擔任舵手的圖書館員,這樣一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讀書人,會跟他們玩一塊就很意外了,更別提抽菸,誰敢冒著被老闆趕出去的風險給他遞上一根。
他示意大家別在意,從菸盒內倒出根菸含進嘴裡,他忘帶打火機了,刺青師們的情緒變化他都看在眼裡,不打算為難他們,只得向五條悟開口。
"五條先生,麻煩您借個火。"
那雙璀燦星海此刻如澈骨冰河,他揚眉吐菸,白煙噴灑在他臉上,眼睛有些疼,他止不住閉眼,五條悟沒答應也沒拒絕,就是叼著菸硬如磐石,巋然不動的看著他。
有眼睛都知道不對頭,大夥一溜煙兒竄了,個個跑得比耗子還快,乙骨優太老好人了,臨走前撞著膽子勸他倆別打架,有事好好說,也夾著煙溜了。
方才人滿為患的防火巷變得空蕩蕩,雙方僵持對峙,互不相讓,那雙清凌澄瑩的藍眼睛彷彿能望進人的靈魂深處,摸透腦內的所有念頭,伏黑惠見過那對眼睛充斥不同溫度的狀態,能溫和如廣袤蔚海,能陰冷如極寒冰霜,也能如伺機而動的鷹隼。
他被注視著,魂魄彷如被吞噬,連同記憶,往昔,軀殼皆併之入肚,伏黑惠就像著了魔似的,覺得那樣竟然也不壞。
"什麼時候學的抽菸?"
"十一年前。"
他十五歲學的抽菸,不是所謂的朋友慫恿,而是他寒假獨自在家,看見臭老爸落在桌上的菸,鬼使神差的就拿了起來,等回過神已經抽完整整一根了,當時只覺得好苦,好辣,好臭,不明白大人為什麼都要抽這玩意兒。
今非昔比,有時候抽的不是菸,不是尼古丁與焦油,而是別的什麼,一輪春夏秋冬,一彎月亮,一個破碎的夢,都是以被現實擊垮的東西作為媒介燃燒,至少五條悟也是這樣,他總是一邊認真想事情一邊安靜抽上那麼一根。
那麼他現在也在思考嗎?在想什麼?是想關於他的嗎?那他應該會很高興。
五條悟這回的吐菸似嘆息,他拽起伏黑惠的衣領,把人的領子都抓皺了,菸頭相觸,火星滋滋引燃,他於滿片菸味中嗅見淡淡的甜香,他知道那是什麼味道,他也用過的,是洗髮精的香味。
伏黑惠的菸點著了,他淺淺吸了一口,尼古丁睽違十年滲入體內,弄得嗓子有些悶癢,他低低咳了幾聲。
他們各自佔領一面牆,相安無事的渡過一隻菸的時間,五條悟近乎把菸抽到最後,燃至菸濾嘴才捻進便攜式菸灰缸內,伏黑惠以為他抽完就會離開,但他只是握著那金屬圓盒在手中把玩,他大概有話想說。五條悟斟酌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
"你不要這樣。"
"什麼?"
"我是指,你現在做的全部。"
又是拒絕,他張口閉口都是拒絕,這讓伏黑惠感到疲憊與挫敗,他的手止不住縮緊。
"我會耽誤你的。"
"您先招惹我的。"
這是個死循環,沒必要在這上面死磕,五條悟意識到了,他改變話荏。
"惠,你要為了一個不確定因素等我幾年?一年?兩年?你沒有理想,沒有目標嗎?為什麼要將時間耗在我這種人身上?我不希望......"
"五條先生就是我的理想。"
伏黑惠沒耐心聽他說完,總之千篇一律都是勸誡,他的人生不該被勸諭佔領。
他垂頭不去看對方,伏黑惠從不暢想自己的未來,他對將來的生活抱持著無所謂的態度,沒有絕對要完成的事情,沒有必死也要抱持的決心,他提得上興趣的就那麼幾樣,他的生活圈很窄,交友圈也十分狹小,光是他珍惜的人就佔了他世界的一半。
先前有渾在,當時他只想跟渾永遠在一起,但渾離開了,小時候抱著跟爸爸重修舊好的夢也被現實磨碎,後來就只祈禱津美紀畢業找到工作,入職後又盼望她建立美滿家庭,他總是在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伏黑惠的人生像彈簧,被外力壓得扁平,一點一點到了極限,在二十五歲這年被五條悟輕易撬開,他變成拉炮,變成煙花,飛翔的同時他旋身望著過去的自己,那個老是過得很遏抑,很隱忍,渴望的東西不敢要,喜歡的事物不敢說,不願作夢,不願幻想的自己。
然而現在,至少現在,就這個瞬間,他只想好好綻放一回。
痛了就喊痛,開心就放聲大笑,難過就怒嚎痛哭,欲言立出,慕之立動,望之立前,他也想這麼生活,他渴望這種生活。
他想要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五條悟。
"您能不能試著,成為我的未來?"
"我也能不能試著,成為您的未來?"
指尖的菸燃盡,眼看要燒到指頭,被五條悟一把奪過扔進菸盒內。
他一聲不吭,伸手想觸碰他的臉,卻又想到什麼似的收回,最後只捏著眉心重重笑了幾聲,聽上去既諷刺又頹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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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24 18: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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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不眠


伏黑惠天天去刺青店報到,來的比駐店紋身師都還勤,他經常買花,前台花瓶內從繡球、向日葵,變為桔梗、海棠、大波斯菊,他甚至在花坊辦了張會員卡集點。
釘崎野薔葳很高興有人願意陪她一起上班,自掏腰包給他買了把專屬座椅,還在櫃檯下的小冰箱添置了諸多零嘴。五條悟一句也沒說,任憑他的所作所為,他從不要求伏黑惠什麼,也從不拒絕伏黑惠什麼。
五條悟工作的時間長短不一,固定周休接大圖,不是花臂,就是滿背,一紋下去六七個小時跑不掉,堪比大手術時長。他有時會把釘崎叫進去觀摩,教學的時候十分認真,平時那跩的二五八萬的模樣收得一乾二淨,釘崎也一反往日的毒舌犟嘴,虛心求學,這對師徒倒也有幾分意思。
伏黑惠休假日又來到刺青店耗時間,他坐在小姑娘給他買的L型小沙發上看書,最近聽說《指環王》要重映定檔,他閒著沒事又把托爾金的《魔戒》三部曲拿出來重新翻看一遍。卜卦神貓綿花糖今兒也跟著主人來上班,牠一改昔日作風,櫃台哪比鏟屎官的腿舒服,深著懶腰趴在伏黑惠膝上,沉甸甸地把他腿都給壓麻了。
五條悟下午有預約客人,他待在工作室給器具消毒做準備,大門推開一名宛若模特的高挑女性走進店內,釘崎的臉色有些怪異,她簡單接應了一下便放人進去,那名漂亮女性進到工作室內沒一會兒,五條悟戴著乳膠手套掀開門簾疾步而出。
"搞什麼?妳怎麼沒先通知我一聲?!"他壓低聲音咆哮,看釘崎那臉就知道這對師徒又要拌嘴了。
"通知一聲好讓你先跑啊?人就指定要你,除非你把店歇了,不然恐怕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不是,那也太......"五條悟懊惱的摘下墨鏡,掩額皺眉。
"我看你不如就趁這個機會講明白, 一直躲躲藏藏算什麼呀?"
"妳說的倒簡單......"五條悟重重嘆了口氣,眼神飄移看了眼伏黑惠,最後揉著腦袋認聳走回工作室。
"今天來的客人是與五條先生有過節嗎?"這副吃了癟還忍氣吞聲的模樣真少見。
釘崎野薔葳挑起眉毛,露出一副不懷好意的嘴臉,每當她展現出這表情,伏黑惠至少要被她拉著強迫聽好幾個小時的八卦,果不其然,這妞清了清嗓,翹起二郎腿開始給他科普客人的來歷。
簡單捋了一下,摘除誇大其詞,說到底就是當過五條悟四年床伴罷了,長得好看,性格合拍,又識時務,算是釘崎為數不多不反感的女人了。
今年被五條悟單方面斬斷關係,自尊心受創,倒不像其他潑婦上門撒野,名正言順打電話預約刺青,針對五條悟各種陰陽怪氣,說話夾槍帶棒,一次兩次三次搞的他都快患上PTSD了,由於有錯在先,只能忍著一股窩囊氣夾著尾巴繞牆走。
伏黑惠遠遠望了眼隔絕外界的工作室,兩個人獨處,還有過肉體關係,心上似乎朦了層陰影。
這種事多了去了,習慣歸習慣,但剎那間帶來的不適依舊縈繞心頭,換作過往伏黑惠肯定強裝鎮定,佯作無事發生,但他發過誓要真實面對自己。
「"惠,開心就要笑,難過也可以哭,疼了就喊疼,沒關係的,大家都是這樣。"」他想起津美紀一邊為他上藥一邊說的話,夏天的蟬鳴爭先恐後,以至於他在想起那段回憶時總也順帶憶起滿堂知了。
不愉快、嫉妒、渴望,伏黑惠的手摩擦過書本頁面,他又想,氣憤、委屈、羨慕、討厭,喜歡。
喜歡。那是所有負面情感的發起源。
「"沒關係的,大家都是這樣。"」,逐起的焰火飄忽熄滅,他的心又歸於平靜。
一路刺到了下午五點鐘,女人掀起門簾而出,五條悟跟在她身後邊走邊脫手套。
"該說的我都說了,別再來了。"
"這可不好說,澀谷還有除了你以外實力出眾,長的又帥的刺青師嗎?"
"我覺得優太不錯。"
"我對有家室的男人沒興趣。"女人聳肩,從包包內掏出皮夾,抽出一張卡遞給釘崎野薔葳,釘崎用pos終端時刷卡時,那雙大眼睛眨巴眨巴與他撞個正著,伏黑惠的第六感開始咿喔咿喔響。
"這個還不錯。"女人瞇著眼睛仔細上下打量,宛若在超市買生鮮一般,看得他有些惴惴不安。
"喂,小帥哥,怎麼樣?有興趣嗎?"她一舉趴到櫃檯上,長長的接甲掐在皮膚上,這打起架來肯定很痛。
"啊,那個,我有喜歡的人了。"聽他這話,對方哄然大笑,好像他剛說了什麼荒謬至極的胡話,伏黑惠盯著她舌上的銀珠被她笑的臉紅。
"真的?誰啊?長得比我好看嗎?"
他看了五條悟一眼,點點頭。
"是世界上最好看的。"
女人是笑著離開的,也不知是哪句話戳到她的笑點,雖然不清楚兩人獨處時說了些什麼,但看來她與五條悟的關係算是真正畫上了句點。
她走後,五條悟沒多逗留又折回了工作室,他現在不太擅長面對伏黑惠,因此總是避免與他接觸,哪怕是一分一秒,好像他是什麼洪水猛獸,會將他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伏黑惠沒多猶豫,抱著綿花糖跟隨他進入房內,靠在牆上看著他清理用具,乖巧的不搗蛋,不吵鬧,定定站在那撸貓,被晾了幾分鐘,倒是對方先忍不住開口。
"怎麼了?有話要說嗎?"
伏黑惠想他或許以為他是來質問盤查他與方才那位客人的關係的,但他想錯了,他不是來審訊的。
"您現在還會失眠嗎?"他記得五條悟說過自己有段時間需要依靠歡愉入睡,如今他將和良夢的徑路斬斷,搗毀一個個溫柔鄉,粉碎所有退路,像是在揮別過往。
五條悟一愣,手上動作頓住了,他回頭,墨鏡從鼻樑滑落一截,露出那雙澄澈眼瞳。
"偶爾會。"
伏黑惠摸著柔順的貓毛,藉此捋順自己的心弦,他知道這種行為是趁虛而入,陰險又狡猾,但他想成為對方解決失眠的手段,迫不急待的想攻陷那些徹夜難眠的夜晚。
"失眠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我會陪著您的。"
五條悟笑了笑,那是很稀鬆平常的一個笑容,卻有段時間不曾出現在他們之間了。
"惠,你就是我失眠的原因。"
今天若換做別人,聽見這話肯定會止不住低落,但聽在伏黑惠耳裡卻是至高無上的讚美,他對現狀有一種病態的滿足感,彷彿隱約纏繞住人的心臟,將對方的弱點攢在手中,佔據了對方的思想,壟斷他與明日的橋樑,在他腦裡跑啊跑啊的,說不定加把勁就能跑到終點。
伏黑惠放下懷裡的貓,綿花糖不明白好好的為什麼將牠放了下來,撓著褲腿哀哀叫喚,他走向前用殘留大貓體溫的胸膛抱住五條悟。
"我們可以一起喝酒,一起抽菸,做愛也沒問題,但是打架不行。"
五條悟沒有推開他,卻也沒有伸手回應,伏黑惠聽著他的呼吸聲,好一會兒才聽見他開口。
"為什麼打架不行?"
"我捨不得。"
綿花糖哀了一陣兒,無人理睬,便委委屈屈的鑽進兩人腳間的縫隙,趴伏在切爾西靴與匡威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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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28 18: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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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星系世界裡,這樣的近距離衝撞並不罕見,然而,即便在這些照片中,還有數十億顆恆星是我們看不到的,它們從自己的星系中被猛拽出來並扔進茫茫的星系際空間裡。假設銀河系也......』,伏黑惠闔上《夜觀星空:天文觀測實踐指南》,又瞥了眼電腦上天文望遠鏡的價格,各色各樣,琳瑯滿目,他看得有些頭昏腦脹。
也太多種類了,這讓人怎麼選?
上週五條悟賣掉了自己的反射性望遠鏡,看釘崎野薔葳的反應就知道那東西有好些年頭了,是買來跟夏油先生一起觀賞的吧?他默默猜想,回家就開始補足相關知識,書是讀了,興趣沒品出來,倒是一夜好眠。
五條先生來圖書館借閱的書五花八門,撇除畫稿資料用的,選的都是天文學類的書籍,實在很難想像那個五條可以對著這麼艱澀難懂的圖書坐上一下午。
"惠,你想買望遠鏡?"禪院真希的聲音冷不丁響起,嚇了他一跳。
"望遠鏡價格普遍不便宜耶。"二宮櫻也幽幽冒出頭。
"但是有無論如何都想一起觀星的人。"伏黑惠的計畫本是拿著選購的望遠鏡一起到圖書館頂樓賞星空,可一看這價格就讓他打退堂鼓。
"跟主任說說看怎麼樣?我記得主任好像有一支。"
"可我跟主任沒有交情......"
"真沒辦法,我幫你開口吧。"
真希一出馬便知有沒有,雖然不知道真希前輩是用什麼理由,總之伏黑惠抱著那袋上萬的器材手心發涼。
輕而易舉的向釘崎打聽五條悟的行程後,對著天氣預報選定降雨機率只有三十的周四,本想在圖書館進行,但反覆思索還是高檔公寓地段好,高度也夠,於是他抱著便攜包逕自上門,想著趁人出其不易給一個驚喜,可由於沒有磁卡被擋在門外,最後還是請警衛打電話叫五條悟下樓接人。
五條悟身著居家服,趿拉著拖鞋,未被墨鏡遮擋的璀璨眼眸促狹地瞇著,食指躦著鑰匙圈環扣轉旋,見到伏黑惠第一句就是數落。
"正巧趕上我在家,否則你可得凍一宿了。"他笑著向警衛道謝,把人帶進電梯裡。
該死的磁卡,伏黑惠緊緊盯著那塊素色磁扣,不僅丟了臉,驚喜也沒了,他蔫了吧唧的靠在梯壁。五條悟問他怎麼突然來了,他一聲不吭將手裡視為比命還重要的望遠鏡遞了出去,他拆開一看險些手軟,趕緊拉上拉鍊死死抱在懷裡,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拚死守護,伏黑惠看他這模樣倒是笑了。
電梯叮咚一聲,到達樓層,梯門開啟,二人皆出,伏黑惠上回來這兒的回憶並不美好,他甚至是跌跌撞撞逃離這個家,如今再次身處夢魘之中,卻不如午夜夢回那般恐懼。
五條悟讓他隨便坐,便小心翼翼,畢恭畢敬的將背包擱到茶几上,自己繞到廚房,鑰匙扔至島台,發出一串脆響。
"惠,要喝什麼?"
"都可以的,您方便就行。"
伏黑惠聽見轟隆隆的聲響,回頭看見咖啡機隆隆震動,五條悟挽起袖子,從櫥櫃拿了包衣索比亞咖啡豆倒進研磨咖啡機裡,磨豆聲響環繞,伏黑惠趴在沙發椅背上心無旁鶩的宛若在看真人版BBC料理節目。綿花糖從臥室裡出來猛地跳到島台上,對著微微震蕩的機體就要一個貓拳,被五條悟一屁股拍了下去,還被連回哈了好幾聲氣。
從冷凍庫拿出Häagen-Dazs的香草冰淇淋,挖了兩勺在玻璃杯內,擠上焦糖,淋上義式濃縮,最後加了點威士忌,一杯漂亮又美味的阿芙佳朵咖啡大功告成。
伏黑惠看得如癡如醉,俗話說認真的男人最帥氣,此言不假,就剛那幾番功夫他又被迷的神魂顛倒。
五條悟端著兩杯咖啡坐到沙發上,一杯給了他,伏黑惠不嗜甜,平時也較少嘗試這種新風味的飲品,他接下杯子淺嚐一口,微不可察的蹙眉,好甜,入口時是香草冰淇淋的滑順香甜,而後被咖啡的苦韻遮蓋,甜歸甜,但好喝。
伏黑惠拿著勺子挖了幾口軟糯的冰淇淋吃,一邊撸著趴在兩人中間的波斯貓,甜氣安撫了些許焦躁的神經,直到杯子見底,他認為差不多了,擱下玻璃杯道:"五條先生,這個──"
"該怎麼辦才好呢?"
"欸?什麼意思?"他的話未說完便被打斷,但他更關注五條悟話裡的意思。
"今晚會下雨的。"
"不會的。"他可是查過天氣預報才來的。
"惠,天氣預報僅供參考,並不是百預百靈,會下的,看,雲層都變厚了。"
五條悟彷彿知曉他腹誹的內容,伏黑惠望了眼窗外,下午六點鐘,夏日晝長夜短,天仍昏黃,厚厚的雲層積累,像是在孕育一場潮雨。
"嘛,等到晚上在說吧。"五條悟試圖抱起綿花糖逗弄,這貓還記著仇不想理他,屁屁一扭跳到伏黑惠腿上,他順著背脊向後撫摸,從之前就覺得了,這一人一貓感情似乎不太和睦。
夜晚真如五條悟所說的,下雨了,淅淅瀝瀝的一時半會停不了,失算,伏黑惠本預想兩人可以一邊觀賞星空一邊說些悄悄話,能在敞闊銀河下把話說開,老天爺不開眼,他的浪漫計畫被無情打亂。
冥冥之中感覺上蒼也不願助長他的愛情,滿滿的挫敗感纏裹住他,伏黑惠撸著貓的下巴,聽牠發出呼嚕嚕的聲響,心想這日子還不如一隻貓舒服,忽覺頰邊一陣騷癢,偏頭去看,五條悟正伸手勾著他的髮攏到耳後。
"頭髮是不是太長了?"
"會去剪的。"伏黑惠下意識想躲,卻硬生忍住了,他抿著唇感受臉頰旁的溫熱,心頭跳得飛快。
"很失落?"
他一愣,微微頷首,聽見五條悟的笑聲。
"要不要看相冊?"
什麼?伏黑惠轉頭去看他,以為耳朵出了毛病。
"我說,要不要去──"
"好!"
看相冊,這種稀鬆平常的事對於其他情侶而言不算什麼,但在他們之間卻是不可言說的禁忌,因為有那個人在,奪走了五條悟愛與恨的能力的那個人在,實打實的橫亙在他們之間,伏黑惠壯著膽子都未曾敢碰那麼一下,如今五條悟卻打算攤之於眾,將那些情啊,那些怨啊,那些愁啊,都一併捧到他面前任他細細反芻。
他跟著五條悟去到書房,書房較主臥小比客室大,裡頭藏書滿滿,當然大多都是天文書籍,畫稿與素描簿排列於書櫃,實木畫架立靜靜立著,炭筆、馬克筆、彩鉛、水彩、油彩......,近乎伏黑惠所能想到的繪圖用具都在這兒了。擴香散發著迷人香氣,原木書桌上擺著個地球儀,筆電躺在桌子正中央,幾張畫紙凌亂的壓在筆筒下,素描筆錯落於桌,2B用到剩兩指節長,這裡處處充滿著房子主人生活的蹤跡。
五條悟找也不用找,毫不費吹飛之力從一排書架上抽出本厚厚的畢業紀念冊。
雙雙坐於雙人沙發上,伏黑惠拿著那本記載五條悟三年光陰的冊子心臟突突地跳,他一頁一頁翻開,五條悟大多時候是安靜的,但有時會忽然介入跟他說這個老師有多討厭他,又或是這個女同學鍥而不捨的追求他三年,亦或是這個傢伙是學校的校霸,曾屢次寄戰帖給他,他聽著五條悟的聲音思緒也墜入時光長河,他的高中沒有這些,但是不妨礙他感受到的青春快樂。
終於翻到五條悟的班級,畢業合照他就站在最中心,摟著一個留長劉海扎包包頭,戴著擴耳器的同窗,伏黑惠的直覺作響,告訴他,就是這個人,夏油。
"這個就是我交往了七年的倒楣傢伙。"五條悟的手指戳在照片上頭,紙頁裡朝氣蓬勃的少年與眼前人的面孔逐漸交疊,最後合而為一。
"您擋住了。"他握住五條悟的手牢牢攢在手中,翻開了下一頁,五條悟的出鏡率可說是百分之九十五,幾乎張張都有他,一下跟這邊剃光頭一看就是體育生的同學比YA,一下跟那邊有著淚痣的短頭髮女生搭肩,幾乎每張不是在搗蛋,就是正要搗蛋,在學時肯定是讓班主任頭痛萬分的問題學生。
真鬧騰,伏黑惠止不住笑,看到最後一張時他愣住了,看上去像是校內的班級郊遊,大夥比著搞怪pose,挨著好朋友互擺鬼臉,就他與那打扮奇特的少年相盼而笑,在一張滿是動態的相片裡格外顯著。
他知道這是過去,但內心還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宛如心臟被麻繩網住,快不能呼吸。
"惠。"五條悟伸手蓋住那張照片,聲音悶悶的,聽上去也不太開心。
"五條先生,我不想說沒關係。"伏黑惠垂頭去看他們交握的手。
"你當然可以這麼做,你可以一五一十告訴我所有的感受,那樣做才是最好的。"
伏黑惠聽著他的聲音緩緩將頭靠在對方肩上,就像他們第一見面時他所做的那樣。
他注視著照片上笑得燦爛的五條悟,開口將爛在肚裡數月的疑問傾吐:"分手的原因是什麼?"
他透過這本冊子,透過他們相互凝望的眼神,知道他們曾經很喜歡彼此,也知道他們曾經是對方的整個世界,然而那樣的關係為什麼會走向滅亡?
"那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我現在可討厭他了,看到就想吐。"
伏黑惠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想逗他開心,當然能藉此轉移焦點更好,但他不打算給任何人逃避的機會。
"理由呢?"
"......很多,太多了。大家都羨慕我們的七年,但要我說......七年確實太長了,長到我們開始記恨彼此。"
伏黑惠緩緩閉上眼睛,就像小時候津美紀說故事給他聽時那樣,他也準備好去用心傾聽五條悟的過去。
"談戀愛都是那樣的,熱戀期過了就他媽全是仇人,我以為我們不會那樣。或許是床邊的髒襪子?也或許是積累的垃圾?更或許是金錢的壓力,房租、水電、瓦斯費,還有各式各樣的花費成堆,我們那時都快要被壓垮了。"
"現實真的能抹滅所有的熱情與理想,大四那年壓力是最大的,論文,展覽,畢制,還要應付打工,不然我們那套位於小巷裡的廉價公寓就要被房東毫不留情地轉租了,我們那個時候根本沒有時間去處理對方的需求,更別提溝通,我們甚至長達一個月連彼此的臉都看不見,明明住在一塊。"
"搞笑的是,我們卻挺了過來,我那個時候感動的真以為我倆是命中註定。但不是,不是那樣的。"五條悟頓了頓,又接著說:"畢業一年後我們在不同的店裡當學徒,他打白天的工,我打晚上,好確保有人能在家照顧綿花糖,牠那個時候剛被撿回來,很幼小,連站都站不穩,需要有人看著。"
"上學的時候還會固定回來睡覺,畢業後幾乎天天見不著人,回家時間永遠是錯開的,髒衣服堆積成山,流理臺堆滿未清潔的碗盤,冰箱都是凍壞的食物,我們的關係也像那個家一樣冷冰冰的,電話少了,訊息短了,像是同一屋簷下的陌生人。"
"那樣的生活沒過多久,我就被提分手了,起初我還試圖挽回,但我發現我做不到,我們都有理想和抱負,不能有一方去遷就另一方,那不是我們談的戀愛。"
"然後呢?"伏黑惠輕柔地問,像是害怕打破五條悟那顆修修補補的心,他的胸口一抽一抽的疼,彷彿能感同身受。
"然後我無所事事的在日本流浪,四處學習,二十五歲在澀谷定居,沒幾年便收了釘崎那個臭丫頭,到我三十二歲時遇見了你。"
"不後悔?"
"不後悔,至少現在不後悔。"
伏黑惠失笑,抬頭仰望下顎堅毅的線條,唇輕輕落在嘴角,五條悟沒有躲開,承受繾綣溫情的吻。
"雖然您真的很麻煩,又難搞得要命,但我也不後悔。"
"我從不記恨過去,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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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30 22:3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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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天晴


就像那天早晨,雨一直下,空氣中布滿潮濕的氣息,伏黑惠仍舊在那張大床上甦醒,五條悟背對著他在抽菸,除卻窗外雨滴聲響,臥室充溢著他一吸一吐間的呼氣,他躺著靜靜看了幾眼,便挪動身子抱住那個寬大又孤寂的背影。
早該這樣做的,那天也該這麼做才對,微涼的面頰貼著暖和的後背,恍若夢境。
五條悟一掌握住他的雙手,手背一片溫熱,讓他心頭微跳。
"早上好。"
"早上好。"
兩個人擠在大理石洗手台前洗漱,伏黑惠一邊用沾濕的手壓著翹髮一邊刷牙,五條悟則抹上刮鬍泡準備刮鬍子,這模樣他也是頭一回見,覺得新鮮不免多看幾眼。
"?惠也要嗎?"五條悟注意到他的視線,疑惑地問。
"我不用,我不怎麼刮鬍子的。"含著牙膏泡回答完,便低頭漱口。
"啊,我想起來了,在床上就注意到了,惠的體毛很稀疏呢。"
這人大清早說啥呢?!伏黑惠沒料到他的語出驚人,一個不注意嗆著了,拍著胸脯猛咳,五條悟湊過來想幫他拍背,他臊的滿臉通紅,蠻橫把人趕了出去。
在廁所待了一會兒平復心情,他用沾過水的手背貼著臉頰,試圖降下雙頰的溫度,離開衛生間一眼就看見五條悟佇立在冰箱前,一臉凝重地彷彿商討國家大事般的神情。
跟冰箱能討論出個什麼所以然?伏黑惠走過去用袖擺替他擦拭面頰殘留的水珠,便與他一同彎下腰用眼神掃蕩冷藏內部。
"惠,出大事了。"
"五條先生,我在聽。"
"我不知道該做哪種類型的早餐。"
"簡單弄弄就行了。"
五條悟眉頭緊蹙,他似乎沒聽進伏黑惠的隨便弄弄,依舊滿臉深沉凝重,彷彿在跟無形的東西做鬥爭,最後他鬆開眉頭抓了條全麥麵包。
"你太瘦了,我得好好養養。"
伏黑惠面向島台煮咖啡,時不時回頭去看五條悟在做什麼,鍋裡放著一籮筐食材,一點空間都不浪費,培根、香腸、火腿,一齊在熱油里滋滋作響,沒一會便傳出香味,勾的人發饞。他給自己弄了杯美式,五條悟則是拿鐵加上一堆不要命的砂糖,這玩意兒真的能喝嗎?他好奇地嚐了一口,險些直接逝世。
醃製肉品起鍋了,大火炒蛋的功夫他被指使來切麵包,伏黑惠沒使用過鉅刀,慢慢吞吞的來回鉅切,切下來的麵包片歪歪扭扭的,厚薄不一,五條悟沒說什麼,將幾片樣貌較糟糕的拎到自己盤裡。
"時間在長一點的話,就能準備得更豐盛了。"伏黑惠覺得已經很豐盛了,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早上都只吃超商的御飯糰。
"正宗的德式早餐可不只這樣,在德國,早餐一般以冷食為主,再搭配一杯熱飲,德國人可愛吃麵包了,椒鹽捲餅吃過嗎?那個不甜,惠你應該會喜歡。還有夾奶酪火腿的牛奶包,......"
伏黑惠叉起一口炒蛋吃,邊聽這個一大早就很有精神的話嘮談早餐論,他耐心的聽著並未打斷,直到告一段落,方嚥下嘴中食物開口:
"您去過德國嗎?"
五條悟倏地噤聲,他撥了撥盤內的肉製品,磕噹一聲放下叉子。
"抱歉。"
"嗯?沒事的,只是很好奇,我看您好像很了解當地風俗。"伏黑惠也跟著放下叉子,鐵敲擊瓷盤,發出輕聲脆響。
"曾經想去,做了點功課。"他搔了搔頭,原本就不整齊的髮被抓的蓬鬆凌亂。
"和夏油先生?"伏黑惠端起咖啡,啜飲了一口,聽見五條悟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大學的時候想去柏林當交換學生,雙雙報名後只上了一個。"
"誰上了?"
"你猜。"
"五條先生吧。"
"很可惜,答錯了。"氤氳的熱氣在空中擴散,杯壁溫暖了掌心,但他的指尖依舊冰涼。
"夏油先生去了嗎?"
"沒有,他愛死我了,捨不得離開我。"又在吹牛,伏黑惠不打算揭穿他,靜靜地聽再度拿起叉子將蛋掃光。
交換學生,異地戀,昨天沒有提到,那就是沒有,他想夏油先生應該留下來了,那得做出多大的讓步?伏黑惠不敢多想,他越是深入的思考,就越能感受到那份真摯的感情,罪惡感宛若泥沼將他吞沒,伏黑惠覺得腳下潮濕一片冰涼,他止不住換個姿勢,將腳相互交叉抵著以求些許安慰。
這是個溫暖的一餐,儘管吃到後面有些食不知味,但不妨礙他飽餐一頓。窗外雨變小了,輕輕地降落於大地,叮叮咚咚,洗淨高樓的塵灰,伏黑惠想他得離開了,要趕緊將望遠鏡物歸原主,多拿著它一分鐘都是煎熬,他告訴五條悟他得走了,五條悟拿著鑰匙送他到樓下。
"別再感冒了,我會生氣的。"
伏黑惠謝絕叫車的服務,撐開他跟對方借的雨傘,聽話的點點頭,他步入雨中,雨滴撞擊傘面,他將懷裡的袋子裹得更緊,回頭望了一眼佇立在屋簷下的男人。
"惠,明天見。"他笑著揮了揮手。
"明天見。"
伏黑惠踩著輕快的步伐踏進城市的喧囂,水珠噴濺在褲腿上,他想,雨要多久才會停呢?
在一會兒。
在一小會兒,他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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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30 22:3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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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纏繞


五條悟買了幅畫,摘下紋身店牆面的作品展示,証章,獎狀,將那幅風景畫掛了上去,這脫離正常景物畫範疇的奇異畫作正是出自九十九之手,友情價打了六折,很夠意思了。
沒有人知道五條悟為何突發奇想要買畫,但他總是這麼心血來潮,大夥都習慣了,只要不觸及倫理道德與法律底線,他想怎麼胡來都睜隻眼閉隻眼,當然最大的理由還是他是老闆,誰敢跟上司頂嘴,安靜上班拿錢不好嗎?
也就釘崎野薔葳敢喝著柳橙汁,一邊對著畫來回嫌棄貧嘴,看到右下角的署名後又見風轉舵,指哪都誇好看,儘管她根本看不明白。
伏黑惠好奇的問添畫的理由,被五條悟隨口打發,直到某天他又在周休來給紋身店當壯丁,晚上十一點協同釘崎關門下班,小姑娘樂津津的發出宵夜邀請,二十五歲的青壯年只想回家睡覺,犀利的點下拒絕。
步出紋身店沒多久他就收到五條悟傳來的訊息,大大的聊天室他只輸入兩個字「回來」,伏黑惠看的心頭微跳,他折回紋身店,對著緊閉的大門不知如何是好,這時手機又跳出一則訊息「巷子」。
他遵照指示鑽進防火巷,發現紋身店還有一道側門,手心正要覆上門把,門卻先一步開了,他被五條悟一把抓了進去。
"五條先生──"
"噓!"五條悟豎起食指抵在唇前,又指了指上面,壓低聲音道:"野薔葳在樓上,不要驚動她。"
他頷首,這才發現是在五條悟的個人辦公室內,原先的門似乎是被書櫃抵著,為了偷雞摸狗的放他進來大費周章地把整個書櫃移開,伏黑惠頓生出兩人是在偷情的錯覺,臊的耳根悶紅。
"那個,請問──"
"你先去外面沙發上等我。"
第二次被打斷了,伏黑惠抿抿唇,想著反正明天休假,陪這個大小孩玩一玩倒是沒什麼關係,他悄聲開門步入營業空間,釘崎在櫃檯留了盞燈,微弱的鵝黃燈光是店內唯一的照明,他抬眼望了眼階梯,不知怎麼的徒生幾分罪惡感。
坐到客戶等候區,後方就是新添置的畫作,在昏暗的狀態下冷色調的大畫顯得有些陰森,白樺木的枝椏宛若白骨,密密麻麻聳動著,他收回視線,正襟危坐,試圖用九十九小姐溫和的波西米亞長裙抹滅恐懼。
伏黑惠在外做思想鬥爭,把自己弄得冷汗津津,五條悟才慢騰騰的晃出來,他隨手拿了把高腳椅在他面前坐下,手裡拿著的東西無非是素描簿與炭筆,他一連翻了好幾頁停在空白頁面上,在夜裡也熠熠生輝的藍眼睛望了過來。
"惠,擺個姿勢吧。"
"五條先生,請問這到底是......?"
"紀錄,用我的眼睛與手把惠完整地紀錄下來。"五條悟輕笑,伸手調整了櫃檯的燈光大小。
周圍逐漸明亮,卻又不過分刺眼,光線止步於朦朧昏黃的階段。
"但是我不會擺姿勢......"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那就隨便坐著吧,不要亂動就好。"
伏黑惠僵著身子,不知看哪裡比較好,眼珠子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五條悟身上。
"我可以看著您嗎?"
五條悟微頓,點點頭笑道:"當然可以。"
筆尖擦過紙頁發出沙沙聲響,夜,入夜,萬籟俱寂,伏黑惠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與呼吸,他直視著那雙藍寶石般的眼瞳,閃耀,絢麗,驅散走所有陰霾與恐懼,他將沉溺於這條蜿蜒河溪,氧氣凝為泡沫,輕撫他的面頰,一點一點的包裹住他的全身。
筆直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脖頸、手臂、指尖......,毫不避諱的目光窺遍他每一寸肌膚,他彷彿要燒起來,從心腔開始,由內而外的燥熱,胸口一陣悶癢,他渴求氧氣,渴求那柔和的泡沫,進入他的口鼻,攀附他的經脈,親吻他的血液,用盡全力的感受他,享受他。夜,是夜,是最得當的時間點,適合兩個個體緊密相依,互相依偎,摸索而焚燒,焦燃而重生,吐菸的喘息縈繞,窗外又下起了雨,雨點滴滴灑盡,酣暢淋漓,是那樣的暢快與舒爽。
伏黑惠脊梁骨一陣發麻,耳際是炭芯滑過紙面的聲音,他那點旖旎被記載於一筆一畫之間,他的神態與萬點風情皆被毫不留情地捕捉,他正在被探索,被描繪,被凝視,愛意從指尖流瀉,滿溢而出,充斥了他的軀體,他在那愛撫下逐漸膨脹,最後垂下手臂奄奄一息,用肉體換來饋贈。
夜,這是夜,理所應當的,黑天給了他們容身之所,夜幕遮蓋了悄聲細語,噓,四周闐寂無聲,唯有他鮮活的脈搏怦然直跳。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他們偶爾會開口,聊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五條悟說他素描是最拿手的,以前常做為學校代表出去比賽,每每都能掃蕩金牌而歸,後來嫌無聊就不肯比了,老師們各個捶胸頓足,為錯失的冠軍獎盃扼腕不已。伏黑惠問他那夏油先生呢?他笑了笑說他當然也很優秀,有時間再給他看看以前的作品。
他們心平氣和地在討論過去,是那麼的自然,彷彿他從一開始就夾雜在其中,也跟他們一同經歷了七年長跑,他注視著一禎禎的記憶相卷,用雙手將灰塵灑除,重新放回架上,他知道自己沒那麼介懷了,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凌晨四點,天朦朦亮,五條悟大致完成了,但還需要細修,他遮掩著不讓伏黑惠看,兩個人鬧出了點動靜,把樓上的釘崎吵醒了,小姑娘頂著滿頭怨氣拿著根棒球棍下樓,顯然是以為是遭賊,看清鬧事者後又驚又愣,連火都忘記發。
五條悟藉著騷亂將畫鎖在房間裡,當著伏黑惠的面把鑰匙丟進胸前口袋,搭上伏黑惠的肩讓她繼續睡,說去給她買早點,兩人去麥當勞簡單點了些吃的,便提著紙袋去到公園,清晨微涼,不過也就現在這個時段,在晚些太陽又要發作了。
伏黑惠啃著漢堡,看五條悟捻著漢堡皮餵鴿子,覺得人傻裡傻氣的,卻撕下自己漢堡上的麵包屑扔給他,一旁有流浪狗圍了上來,五條悟以美乃滋為由,硬起心腸護食,伏黑惠看著他逗狗,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五條先生身上有刺青嗎?
"五條先生,您身上有紋身嗎?"他問,對方頓了一會,趕走腳邊的幾條狗道:
"有,在我腿上。"難怪沒看見過,都被褲子遮的嚴嚴實實。
"是什麼樣的刺青?"話說出口後,才發覺哪裡不妥,但話已來不及收回了。
"水瓶座的星象圖。"
伏黑惠瞬間回憶起來,初認識時五條悟說過的話──「"紋身啊,是一種比想像中,都還要刻骨銘心的藝術。"」。
"十九歲時紋的,早知道會這樣,那時候打死都不該紋。"五條悟無所謂的聳聳肩,流浪狗們識趣般的搖著尾巴離開,他將手裡的包裝紙揉成一團擺出投籃的姿勢扔進垃圾桶。
"惠?"
"抱歉,我不知道,還問了這種問題......"伏黑惠垂下頭,覺得自己簡直蠢到家了,那壺不開提那壺?現在想想,過去五條悟話裡的意有所指都有了解答,他從一開始就在警告他。
五條悟踱步回到他身邊,彎腰從紙袋裡拿出熱奶茶喝,他一言不發,伏黑惠就越是無措,他擔心自己是否活生生的挖開了他心裡那道陳年舊疤。
"惠,抬頭。"他聽話的仰首,唇上落下一抹溫熱,奶茶的甜香飄散,舌頭撬開牙關在口腔裡逡巡,伏黑惠懵的失去思考能力,被親的迷迷糊糊。
唇分,口齒間似乎留下醇厚奶香,他還在意猶未盡,就被一個彈額彈醒,他摀著發紅的額心,不敢置信地去看攪散旖旎溫情的罪魁禍首,見他一副得逞的笑容。
"又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伏黑惠還沒從被彈額頭的震驚中回過神,見方痛擊額間的男人彎下腰,以為他要故技重施,摀著額頭誓死捍衛腦門,誰知對方的進攻據點根本不在那兒,他再度被擒住雙唇蹂躪,這次親吻的時間較方才短,宛若打了巴掌給顆糖,滿有討好的意味,五條悟在他耳邊輕聲低語,蠱惑人心。
"惠,我再說一遍,我只有你了。"
"你要做好被瘋子纏上的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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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t5终于开始放下了呜呜呜呜呜 一步步看着两人关系变化到现在 这份释然真的很好 再次赞美老师的文笔! 2021-3-31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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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31 19: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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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棄貓

伏黑惠在上班途中接到釘崎的電話,說今天門沒關好,綿花糖趁人不注意跑了,讓他幫忙找找看,他連聲答應,掛斷電話,忐忑不安的坐了半小時,終耐不住,拜託真希前輩替班便離開圖書館。

乘上電車,一路都在思考綿花糖會跑去哪,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牠是很乖的的孩子,不會隨意亂跑的,但畢竟是動物,沒辦法預料牠的想法。伏黑惠趕到刺青店,釘崎眼睛有些通紅,除去五條悟,這裡就屬釘崎跟貓相處最久,他也曾是飼主,能體會寵物走失心急如焚的感受,只得拍拍小姑娘的背,安慰她一定會找到的。

刺青店因貓逃跑一事歇店,全員出動尋找鎮店之寶,沿路拜託街坊鄰居,看到白色波斯貓請打電話通知店裡,炎炎夏日,伏黑惠頂著大太陽汗流浹背的在澀谷街頭彎來拐去,他鬆開領帶解開第一顆鈕扣,皮膚燙的直冒熱氣,他試圖打給五條悟,未通,退而求其次,傳訊息讓他別太擔心,會找到的。

他清楚綿花糖對五條悟來說意味著什麼,牠已經不僅僅是一隻貓了,是無可替代的家人。

雲層暗湧,天氣潮濕,伏黑惠頓覺不妙,簡直怕什麼來什麼,午後雷陣雨發威,豆大的雨滴墜落,人群紛紛奔跑避雨,他也暫時先躲在超商屋簷下,望著那綿綿細雨頭痛不已,糟心的抽了根菸。

這雨看起來是不打算停了,最近老碰到雨天,伏黑惠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雨神了,抽完菸他進入便利商店買了把雨傘,便頂著傾盆大雨在路上竄來竄去。在陰雨天的都市找一隻貓簡直不要太難,褲腿濺濕,襪子濕濕黏黏的貼著皮膚,伏黑惠想這雙皮鞋應該也泡壞了,可一想到五條悟的臉他就無法原地駐足。

近乎繞了商圈一圈,再次回到車站,這是他第三次經過這裡,本不抱任何希望的瞥了一眼,卻讓他找著了。綿花糖蹲守在車站出口,來來往往的行人不免詫異的盯著瞧,有人上前逗牠牠全然不理,就一心一意盯著車站內部。

伏黑惠在紋身店兩三個月,知道這貓很邪,牠可能預知到什麼,才會不管不顧,甚至在最討厭的雨天出門,他收起雨傘,微微抖落傘上水珠,用傘帶繞了一圈扣上扣子,一系列動作做完才朝綿花糖前進,在他正要開口之際,一雙素黑的飛織鞋信步而來,先他一步彎腰撈起了貓。

伏黑惠的視線緩緩向上移,看見那過長的劉海,半扎的丸子頭,與標誌性的擴耳器,他一瞬間就知道了那是誰。

是夏油。

"綿花糖?你怎麼在這裡?從悟那邊跑出來的?這樣可不行......"他熟練的撓著貓的下巴,綿花糖小聲的喵喵叫個不停,看上去很高興。

他腦袋突然有些發暈,不知該如何面對這種情況,他就站在那,說話,呼吸,就足以摧毀掉伏黑惠建立起的自信,他忽然覺得自己十分渺茫,就像世界裡的一片塵埃無人問津。

恐懼彷彿化為實體,在無數個夜深人靜午夜夢回,成為惶惶不可終日的夢魘。

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來這裡做什麼?是為了五條先生嗎?他會被拋棄嗎?無數的懼駭油然而生,他手腳冰涼,雨滴敲打地面,心臟如鼓皮般脹縮。

"失禮了,請問你認識我嗎?"他的視線過於惹眼,夏油杰禮貌的向他搭話,伏黑惠深陷衝擊之中,他的嗓音分崩離析,四周的空氣抽取榨乾,讓他覺得窒息又恐慌,他過於害怕了,一時之間無法組織語言,只是張口支吾著。

"別緊張,我只是看你好像一直看著我,想說你是不是認識我......啊,還是說這其實是你的貓?"他舉起綿花糖,淺藍色的貓瞳盯著他緩緩叫了一聲,細尖的貓叫將他喚回現實,耳朵爭先恐後湧來人群的聲響與進出站感應的提示聲,他注視著那張臉,他日以繼夜都深刻記得的那副臉孔。

"如果是那樣那真的是非常失禮,因為跟我的貓長得幾乎說是一模一樣──"

"認識,我認識您,是夏油先生吧。"他花了好一段時間才穩住自己的聲音。

那雙上挑眼注視他幾秒,宛若茅塞頓開,豁然開朗的重新將貓撈回臂彎。

"是悟的朋友嗎?托你來找綿花糖的?"

伏黑惠遲疑的點點頭,他以為對方是要抱著綿花糖宣戰還是什麼的,結果夏油杰笑著撸了兩把貓,就乾脆俐落地把貓抱進他懷裡。

"能請你幫我打給悟嗎?有些話想跟他說。"

他心一沉,並沒有拒絕,掏出手機撥通那爛熟於心的號碼,好在這回通了。

"惠,雨下的這麼大我看就先別找了,說不到牠只是跑出去玩,一會兒就回來了,你身體比貓還弱,這麼一淋可能會感冒......"

"五條先生,有人要和您說話。"

他打斷五條悟的叨唸,自顧自地說完就像逃避似的把電話遞了出去,夏油杰笑盈盈地接過電話,試探性地喂了一聲,他便聽見原先電話那頭的聒噪吵雜頃刻噤若寒蟬。

"悟,是我,找個時間見一面吧,有話想說。"

"不是,不是那種無聊的事。"

"知道了,你別再把我拉黑了。"

簡單幾句便掛了電話,他將手機還給伏黑惠,又順手摸了摸綿花糖的頭。

"綿花糖跟悟都給你添麻煩了,今天謝謝你,下次有時間再好好聊一聊吧。"

伏黑惠望著雨幕中的背影,猛然吸氣,他好像差點忘記呼吸,綿花糖在懷裡不停叫著,可離去之人卻從未回頭,他突然心疼起了這隻貓,並覺得自己可能也要被拋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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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3-31 19: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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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妥協

「我會去找你」,伏黑惠盯著幾個小時前五條悟傳送的訊息,將手機擱置接上充電線,轉身面朝趴在櫥櫃上頭滴著水渾身濕透的貓。

他已經跟綿花糖鬥爭一個小時多了,牠逃,他追,牠和他都插翅難飛,洗澡的時候聽話乖順的,誰知吹風機一響跑得比奔馳還快,伏黑惠想盡辦法牠都不肯下來,眼睛瞪著電吹風不停哈氣,這貓倒隨主人愛鬧彆扭,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

伏黑惠跟牠大眼瞪小眼,細言軟語的哄,嗓子眼磨的冒泡,牠仍不為所動,門鈴方響,他只得優先去開門,五條悟一身潮氣佇立在門外,小圓鏡片上沾滿水珠,這位爺也把這當自己家,推開門就進來了,伏黑惠趕緊翻了條毛巾出來。

五條悟將墨鏡掛到他耳上,接過乾巾擦臉,順口一問:"綿花糖呢?"

"在我房間,牠好像很討厭吹風機,不肯讓我接近。"

"行,我去看看。"伏黑惠將墨鏡拿下妥善收好,方跟著五條悟進寢室。

綿花糖叫了一聲,看見主子堪比看見救世菩薩,雙眼放光,這時候又變成可愛小貓咪了,好像剛才打碎伏黑惠花瓶的是不知打哪來的淘氣貓。

五條悟看見一團亂的臥室,他見過這間房間有多整潔,頭大的想把高處那隻小淘氣抓下來打屁股,他讓伏黑惠先去拿條大毛巾,然後找了張廢紙撕成一小條一小條,用膠帶捆在筆上,製作了一根簡陋的逗貓棒,他在前面逗貓,伏黑惠在後邊張開毛巾預備。

碎紙條搔個幾下,綿花糖就跳下來了,伏黑惠正好用毛巾裹住抱在懷裡,無奈的擦乾牠濕漉漉的毛,心裡邊衡量櫃子受損程度。最後變成五條悟抱著綿花糖,一邊喂牠吃肉泥條一邊吹風,有五條悟在牠好像就沒那麼激動了,雖然不和睦,但養了幾年終歸有點感情。

一番功夫將貓吹乾後,他從儲藏室裡翻出渾小時候的梳毛刷,站在原地發了幾分鐘楞,才想起外頭還有人在等他,他將紙箱推回架上,關燈離室。

經歷人貓大戰,伏黑惠的血條掉了大半,他實在沒精力替綿花糖梳毛,索性交給五條悟負責。

綿花糖不喜歡吹毛,但喜歡梳理,牠乖巧地趴在人腿上睜著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伏黑惠環顧臥室的凌亂,信你個鬼,想獲得原諒?沒門。

他與五條悟齊齊坐在地板,得了空閒喘氣,大腦也隨之活絡,記憶一點一點退去,不受控制的停駐在夏油杰的面容,情緒宛若雲霄飛車上下起伏。

"五條先生,我的心情有點亂。"

"說吧,我會好好聽著。"

伏黑惠拽著衣角,瞅著綿花糖蓬鬆的毛道:"綿花糖是去接夏油先生的,我在車站出口找到的牠。"

"牠本來就跟杰比較親。"

"他向我打了招呼,便請我打電話給您。"

"然後呢?"

"然後......我很擔心。"

五條悟望了他一眼,伏黑惠專心的擺弄手指,妄圖藉此分散注意力。

"有很多很多的想法湧入腦內,大多數都是糟糕的,這讓我覺得害怕,即使現在也依然如此。"不止這樣,他原先為數不多的勇氣與自信都在相見的那一刻被盡數沖垮,他真的有辦法勝過這個人嗎?他近乎下意識的將自己帶入競賽情境,再來他發覺,即便是現在,他手中的籌碼也未曾多過多少,他仍舊是輸家。

"那讓我來猜惠腦裡的念頭。"還沒來得及做出回應,五條悟就接著往下講:"為什麼要來?來做什麼?是不是來搶五條先生的?五條先生會拋棄我嗎?我該怎麼辦?我有勝算嗎?誰能幫幫我?"他刻意拉高音調,聽的伏黑惠又羞又惱,全讓他說中了,但用那種噁心的調調說出口欠的讓人想摁嘴。

"我猜對了嗎?惠?"

伏黑惠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了一聲,他摳著手指,不想給予正面回應,小心思被人看破的感覺說不上好。

"那麼,梳完綿花糖,現在該輪到惠啦!"五條悟笑了笑,手中梳毛刷一扔,貓也丟了,擒住他的胳膊一把扯過,伏黑惠一個猛撲兩個人雙雙臥倒在地。什麼時候了還在開玩笑!他趴在五條悟胸膛上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卻被掐著下巴香了一口,五條悟趁人之危,雙手扯住他的臉頰捏揉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只有惠,沒有亂七八糟的誰和藕斷絲連的前任,現在!就只有你!小迷糊蟲。"

小迷糊蟲,這是初識時五條悟給他取的稱號,睽違數月用這稱呼喊他聽的心頭怪熱的。

"我不是......"他反駁,因底氣不足,聲音忒虛。

"就是,不然怎麼會記不住呢?"

"這次記住了嗎?"五條悟放開他的臉頰,腮幫肉留下兩道發紅的指印,在白皙的肌膚上很是顯眼。

"不會有你擔心的事發生的,我保證。"

伏黑惠乖巧枕在他胸膛,寬厚的大掌揉著後腦勺,舒適的使人犯睏,但那是他可以相信的嗎?他真的可以放心交託嗎?畢竟有過先例,他害怕再次全身心的交出去換來的是不近人情,可淺意識卻清楚告訴他,他早已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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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1 18: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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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咒術迴戰│五伏] 雙行星 [R]

這周最後更新 沒存貨了哭
下次更新可能要等到下下禮拜
29冒險

八月底,暑假結束,圖書館終於恢復往日安寧,少了鬧哄哄的學生伏黑惠一時還有些不習慣,前幾日多虧真希前輩瞞天過海,翹班成功沒讓主任發現,雖然後來被嚴厲唸了一頓。
褲兜內機體震動,他掏出手機一看,是刺青店的褐髮小姑娘,自從上回接通了她的求救電話後,導致他現在對來自釘崎的通知產生莫大陰影。
大大的「SOS」印入眼簾,怎麼?難道這次是她被困在無人島嗎?他隨手發了個問號過去,對面幾乎是秒讀。
「老師的前任上門了!!!」附上一連串角色嚇到虛脫的貼圖,萌角驚恐到脫色的表情可說是十分符合伏黑惠的心境,他果斷退出聊天室,本想詢問五條悟,但仔細想想有什麼好問的?他要問什麼?「"嘿,聽說您跟夏油先生見面了,聊得開心嗎?"」,還是「"釘崎告訴我了,為什麼您跟夏油先生見面沒通知我一聲?"」,無論哪個都挺膈應人的,是控制狂嗎?他揉著眉心關閉手機螢幕,抬頭看了眼牆上掛鐘,還有兩個小時下班。
伏黑惠可說是禍不單行,災患叢生,他裝作若無其事,坐如針氈熬到五點,馬不停蹄的像食堂搶飯的學生,跑到車站附近想買限定口味的喜久福,打算藉口送甜點順理成章的探班,澀谷站的站牌近在咫尺,他卻被外賣小哥撞了。
騎手趕忙下車查看,估計是頭回出車禍都快要急哭了,對方本想報警被伏黑惠遏止,他滿心滿眼都想快些趕到紋身店,伏黑惠自認倒楣,從馬路上爬起來就要離開,誰知胳膊擦破了一大塊皮,嘩嘩地流了一肘子血,嚇得小哥當場叫救護車,強制把人送到醫院急救。
傷勢不嚴重,就是出血量大看上去嚇人,膝蓋也有些破皮,護士清潔胳膊創口時疼的伏黑惠直抽氣,小哥哭哭啼啼的央求別告他,他本就沒動打官司的念頭,只讓人賠償醫藥費,小哥過意不去請了頓晚飯,伏黑惠推託不過便和他一同在醫院解決一餐,這一來二往,別說喜久福,連末班車都開沒了,最後招的計程車回家。
午夜時分,街燈灑在柏油路,伏黑惠緩緩步上樓梯,艱難的從包裡掏出鑰匙,衡量明日是否該請病假,還得找時間去買手機,他那用了一年的iphone 12也在車禍中不幸喪生,覺得自己這波真的是虧大了,他注視著纏滿繃帶的右手,偏偏還是慣用手受傷,這該如何是好,圖書館需要電腦作業的工作還挺多的。
爬了三層樓立定,他一眼就看見半身沐浴在月光下的男人,他怎麼在這裡?
伏黑惠邁開步伐,一步、兩步,對方聽見聲響側身一看,愣了幾秒,立即湧步上前。
"你手機呢?我給你發好多訊──發生什麼事了?"
受傷的手被五條悟攢在手裡,熟悉的菸草味飄來,他大概不久前才抽完一支菸。
"出了車禍,沒事的,不需要擔心。"五條悟怕碰疼他,手上力度不大,因此伏黑惠輕而易舉地掙脫開,他繞過那挺拔的身子將鑰匙插入鎖孔轉開門把。
"進來說吧,很晚了,別吵到鄰居。"
五條悟跟著他進屋,他未如設想般湊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開口解釋,意外的安靜,伏黑惠在樓梯口時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今晚的情緒不太穩定,他不想節外生枝,即便他今晚讓車給撞了,手機也摔壞了,胳膊痛得要命,他依然絞盡腦汁想著怎麼做才能讓五條悟好受點。
五條悟來他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伏黑惠沒特別招呼他,去到廚房想為他接杯水,未料他也跟了進來,他拿著玻璃杯被堵在流理檯邊,左右都被五條悟撐立的手臂擋住去路,在生氣吧?都不笑了,是跟夏油先生談的不順利嗎?果然外賣小哥叫救護車的時候他就該斷然落跑。
"五條先生,不高興嗎?"
"超過不高興的範疇了。"
"是跟夏油先生聊的不愉快嗎?"
五條悟忽地蹙緊眉頭,一瞬間伏黑惠都做好被吼的準備了,誰知他只是定定看著他,最後嘆了好長一口氣,像是把心裡的鬱結盡數吐露乾淨。
"是因為你,惠,都是因為你。"
"我不明白。"他做什麼讓他生氣的事嗎?還是無意間冒犯他了?伏黑惠搜索枯腸都找不到哪裡出了問題。
五條悟抬起手,將他鬢邊的碎髮撩到耳後徐徐道來:"你受傷比任何事都讓我生氣,你得更愛惜自己才行。"
沒人這麼明瞭的跟他說過,伏黑惠頓覺赧然,他決然轉過身留給五條悟一個背影,擰開水龍頭,水流聲細密,一點一點填滿玻璃杯。
"是被什麼撞的?"
"摩托車,電動的那種。"
"除了手還有哪裡受傷?"
"膝蓋擦破了點皮,幾天就會好了。"
擰上龍頭把手,伏黑惠旋身將滿杯的水遞向前,杯壁撞在胸膛,灑出的水花噴濺T恤洇濕斑點,手上動作悍然,嘴裡的話倒和和氣氣。
"真的只是小傷,您不用太過擔心。"
五條悟大概是妥協了,不在追根究柢,接過玻璃杯咕嚕咕嚕乾完便放進流理台,然後抓著伏黑惠的胳膊一路來到浴室。
"脫吧,我給你洗。"
????!!!他以為這是平日無傷大雅的玩笑,直到看見對方神情後才意識到他是認真的。
五條悟真的要幫他洗澡!!!!
伏黑惠覺得自己正在瀕死邊緣,他怎麼可能做得到在心上人面前將自己扒光,至少現在還不行,可看五條悟那副正氣凜然的模樣,他反思自己是否太小心眼,論事實層面,他這雙手確實很難清潔身子,倘若五條悟今日不在,他大概用毛巾擦一擦,洗個腳就睡了。
伏黑惠實在太久未與人坦誠相對,他連澡堂都不怎麼去,只得抓著衣襬遲遲下不了決心掀起。
見他久久未有動作,五條悟似乎知道自己唐突了,他繞過伏黑惠打開水龍頭放水,調完水溫便關上門出去了。
"我就在外頭,你需要就叫我。"
門闔上,伏黑惠鬆開擰著衣角的手,望了眼逐漸滿盈的浴缸,默默解開襯衣鈕扣。
他抬著右水將自己沉入熱水之中,長長吁了口氣,疲勞一逝而空,泡澡治癒身心,一整天繃緊的神經逐步放鬆,今兒真是走霉運了,平時都不帶這麼倒楣的。
伏黑惠注視著緊閉的浴室門,他們之間只有一牆之隔,一聲呼喚五條悟便會聞訊而來。然而他今晚的表現糟糕極了,別說讓他開心,似乎完全達到反效果,他看著繃帶裹住的右手想起他在廚房時說的那句「"你得更愛惜自己才行。"」。
所有人都這麼告訴他,伏黑惠不得不重新審視過去,人們評價他將自己置入險境,不顧死活,但那也只是人們客觀的判斷,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光是去愛五條悟就已竭盡全力,愛自己還是往後再說吧。
水蒸氣模糊視野,他緩緩閉上眼睛。
再次睜眼時,他在雲霧繚繞的浴室內看見面色不善的男人,嗯?他怎麼進來了?牛仔外套下襬讓水給洇濕一大片,他看上去並不在意衣服會不會被弄濕,靠坐在浴缸邊緣垂著頭沉思。
"五條先生......"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究竟有多乾啞。
"你睡著了,在外頭叫你都沒反應,我就進來了。"
伏黑惠心需的點點頭,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看來他是真的累壞了。今天可能不太適合繼續說下去,無論是他還是五條悟,情緒皆低落消沉,或許擇日再論比較好,他揉了把臉,將想說的話嚥回肚裡,還得時時刻刻注意別讓它爛了。
"惠,你知道我今天見了杰吧。"萬萬沒想到是五條悟先開的頭,他總是最愛閃避問題的那一個。
"知道。"
"杰他還是很了解我,我說話的頻率,我腦內的想法,我走路的習慣,我們都記得一清二楚,我似乎越活越回去,畏縮不前,這不像我。"
"自從我搬到澀谷後,我總是在隱瞞我的過去,因為覺得太遜了,不想展示給任何人看,怕會被嘲笑,被譏諷,所以我把所有人都推得遠遠的。"
"沒有人走的進來,自然也沒有人出的去。我從不在乎自己傷害了誰,看見別人因我而受傷,我甚至會感到一絲暢快。現在想想,我真是混蛋的無可救藥。"
天花板水珠掉落至地板磁磚,發出一聲聲響,水溫有些微涼,伏黑惠感到口乾舌燥。
"惠,我願意為了你拋下一切,我想學習怎麼去愛你,你值得我這麼做。"
伏黑惠覺得喉頭有些哽咽,他望著那孤傲的身影,心酸脹疼痛,他們一路磕磕絆絆,路面佈滿了玻璃渣,但他仍願意承受心碎的風險走出自己的世界,將僅剩不多的愛全給了伏黑惠。
一趟單向列車終成雙向。
伏黑惠想說話來回應他,卻又覺得千言萬語都無法表達心中情感,那股蓬勃的愛意憋得發慌,他只得捵手將男人拉進浴缸,毫無章法的親吻他。
水聲如洶湧波滔,擊擊拍打缸壁,五條悟渾身濕的透頂,他乾脆剝下那礙事的衣物,伏黑惠想他那條GUCCI皮帶可能泡廢了,但並沒有人在乎,它像一條疲軟的蚯蚓,被隨手扔到地上。
長期繪畫握筆的指節長滿繭子,掌心握住他半勃的性器時,伏黑惠狠狠抖了一下,呼吸都亂了套。
"抱緊我。"五條悟讓他用胳膊環住脖子,以防傷口碰到水,但這個姿勢宛若投懷送抱,那雙手緩緩撸動柱身,伏黑惠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自慰了,再加上上回在五條悟家受到的衝擊,本就有點性冷淡傾向的他更是對情慾漠視鄙夷。
外力的刺激使胯下之物變得挺翹,摩擦的聲響輾過耳膜在又悶又熱的浴室迴盪,快感逐步堆加麻痺末梢神經,如電流貫穿全身,他的身子不斷蜷縮,彷彿想將自己縮小成宇宙一粒塵埃,細嫩的雙腿夾緊了橫亙在中央的手臂,五條悟吻著他哄他放輕鬆,沙啞的聲音鑽進耳內,不論是抓著他性器的手,還是貼著臉頰的唇,又或是耳畔的聲響,五條悟的存在都在觸動著他的神經。
手上動作不停,溫熱的掌心滑動,虎口搓蹭頂部,伏黑惠將臉埋在他的頸窩,緊閉的牙關洩漏幾聲呻吟,大腿繃緊的直打顫,他快到了,認知一發清晰他下意識地想掙脫,五條悟憑藉自身體格緊緊將他壓在浴缸與牆壁的接縫,伏黑惠無處可逃,爆發之際在那緊實的斜方肌上狠狠咬了一口。
高潮餘韻充斥四肢百幹,他渾身軟綿綿的,腦子發懵只記得要攀好那臂膀,五條悟似乎在說話,他緩了會才反應過來他問要不要去床上,伏黑惠想了想,點頭。
勉強擦乾身子,他被用毛巾裹著,腳不沾地的抱回寢室,窗簾還殘留綿花糖暴行的鐵證,五條悟親了親他保證會買個新窗簾。
切勿操之過急,他們一致默認不做到最後,髮尾滴著水珠濺濕被單,他們赤身相對,伏黑惠總算是看見了他腿上的刺青,在大腿內側有十一個點,緊密且整齊,能清楚連出線條。
"很介意嗎?覺得不舒服我就去雷射。"
雷射比紋身還疼,他搖了搖頭,伸手輕撫那幾顆如痣般的小點。
"這也是您。"
伏黑惠鬆開抓著浴巾的手,潮呼軟布滑下,他發誓他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自己都能感受到有多笨拙,儘管如此他仍努力張開嘴吞下那龐然大物。
口交時紋身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似乎能理解夏油先生為何選擇這個部位,隱密的佔有欲蔓延,覆蓋了伏黑惠引以為傲的理智,他雙手圈住肉身,舌頭由下往上舔,又啟唇吞咽頂部,五條悟起初試圖讓他鬆口,氣息愈發不穩,伏黑惠聽見他的抽氣聲,如鼓舞般吃得更加起勁。
他的技術真的很差,牙齒時不時嗑到柱身,也只會像吃冰棒時那樣舔舐,沒有任何技巧可言,但也是這份青澀,笨手笨腳間的純真像輛大卡車直接撞進五條悟心裡,光是性器貼著那張清冷的臉蛋就夠讓人衝擊的,更別提他是以「愛人」的身分在為他做這件事情。
精神快感大於物理,終在伏黑惠含到嘴巴發酸時繳械射出,濃稠的精液噴滿整張臉,白珠懸掛於睫梢,隨著他眨眼的動作滴落,他想這澡是白洗了,好在還沒刷牙,他不小心吞進去了大半,味道真的不怎麼樣。
五條悟趕忙拾起浴巾替他拭臉,伏黑惠閉著雙眼,柔軟濕潤的巾布擦過肌膚,很輕,彷彿怕弄疼了他。
"五條先生。"
"嗯?"他低啞地應了一聲。
"我要紋身,請您也在我身上留下記號。"
五條悟一聲不吭,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捧著他的臉覆吻了上去。
若將親吻視作回答,腥膩的吻肯定是拒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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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19 17:5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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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了我來了!我回來更新了
下次更新大概就會完結了


30烙印


伏黑惠望著包裹住胳膊的嶄新紗布,緩緩步下醫院門口的台階,止不住反省前些天的胡來之舉,幸好傷口沒有裂開化膿。他掏出手機,五條先生傳訊息說快到了,伏黑惠走到陰影處,腳跟靠齊花圃邊緣等待,滿心期盼著愛人現身。
車禍當晚兩人相擁入眠,他隔日睡醒便得知五條悟已經打點好,讓真希前輩替他請了病假,半殘式的蜷在沙發上,任憑五條悟一口一口舀外賣粥餵食,吃飽半響沒來得及消化就被強制換身衣物拉去手機行。
五條悟好不心疼的拔除SD卡,扔掉那隻才用了三個月的手機,目的顯而易見,就為了跟伏黑惠使用同款情侶機,店員貼心的換成同色殼,他看著五條悟嗑噔將殼裝上,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他落了鎖,鑰匙則沉澱在胃裡。
伏黑惠磨挲著霧面手機殼,心底甜滋滋的。
"惠!"他聽見五條悟的呼喚,抬頭看他滿頭大汗的從遠處跑來,即使入秋,屬於夏季的暑意依舊未盡數退去。
"慢慢走就行了,我們不趕時間。"
"我不想讓惠等太久嘛。"五條悟喘著粗氣逐漸平復呼吸,胳膊搭上他的肩,兩人往澀谷站的方向步行。
"機車呢?"
"我想現在不適合。"這倒是,伏黑惠現在沒辦法兩隻手抱緊他,這太危險了。怎麼就偏偏傷到慣用手呢,麻煩透頂,他連將運書車順暢的拐彎都做不到,還好同事們善解人意,沒有過多刁難他。
"看來得買一輛車了,惠喜歡什麼樣的車?奔馳?凱迪拉克?法拉利?還是保時捷?"又在滿嘴跑火車,伏黑惠跟他拌了幾句嘴,順路在車站旁買了Échiré Patisserie的燒菓子回去。
推開玻璃門,只見乙骨優太正坐在座位上全神貫注替客人刺青,青年刺的肩背,抓著腿直抽氣,釘崎適時的跟他聊天轉移注意力,在見到Échiré Patisserie的紙袋後這項重任被委託到伏黑惠身上。
於是他只能尷尬的搬張圓凳坐在那痛的呲牙裂嘴的客戶前,五條悟看熱鬧不嫌事大,拿出速寫本翹起二郎腿在旁邊塗鴉,絲毫不打算介入幫忙,還讓他幫忙擦掉吃燒菓子時沾上的嘴邊奶油。
"小哥,你要不要來咱們健身房啊?"客戶看來是適應疼痛了,有閒心宣傳事業。
"我看你體格......有些弱不禁風啊,這樣子可不好找女朋友,遇到危險時也沒辦法保護自己,怎麼樣?要不來我的健身房?我給小哥你找一個貼身女教練,在免費幫你設計菜單。"聽上去好像很優,伏黑惠偷偷瞥了眼五條悟,他很認真在畫畫似乎沒聽見。
"不了,沒關係。"
青年摸著下巴將他從頭到腳仔細審視了一番,然後色瞇瞇的笑道:"不要女教練是吧,男教練也行,什麼樣的都有,看小哥喜歡哪一款的,我包準你滿意。"
這到底是健身房老闆還是老鴇,伏黑惠正思索著理由拒絕,一旁吃瓜吃得十分歡樂的五條悟借他們談話的空檔插入。
"哎呦,老闆啊,你這是在招人還是在招客,我怎麼傻傻分不清楚啊?"
"當然是招客啊,若是五條先生您要來,我肯定給您優惠,咱們店的女教練任您挑選。"
"不了,我有伴了。"
"此運動非比運動,您可──"
五條悟啪噠闔上簿子站起身,跟伏黑惠交換一個眼神,笑說:"都說老子有人了,不只管老二,還管柴米油鹽的那種。"
他扔下這句話便離開了,釘崎野薔薇瞪大眼睛與伏黑惠四目相對,他覺得小姑娘看上去可怕極了,女人八卦起來宛若洪水猛獸,唯恐避之不及,他趕緊謝辭躲進五條悟的辦公室。
一個星期沒來,這裡彷彿經過大翻修,櫃子近乎空了一半,書也少了些許,家具位置變動,原先隱藏在書櫃後的側門顯露,顯然是打算用作正式入口。那兩張單人椅換成了雙人沙發,茶几上擺著陶瓷花瓶,不是伏黑惠洗過的那瓶,是全新的,裡頭插著他上禮拜買來,已經在凋敗的虎皮百合。
五條悟將自己摔進沙發點菸抽上,任他在房間裡四處打量翻看。
"五條先生,以前的東西呢?"
"扔了。"
伏黑惠輕輕拂過木櫃夾層,他幾個月前來時,這裡擺了很多細碎的物件,全是不同系列,彼此之間毫無關聯的物品,像是人生某部分落下的記憶碎片,例如:安全帽、木雕、麥片盒、飛鏢......,各式各樣幾乎什麼都有,如今卻空落伶丁。
這只是展示櫃,那麼心呢?他的人生拿掉夏油先生後的空白太多了,伏黑惠徒生他得一一填補的責任感。
"怎麼突然扔了?"
"總得告別過去,我跟杰都選擇這麼做,所以他才會突然約我見面。"五條悟呼出一口菸,伏黑惠將房間的窗戶打開透氣,他隱隱約約從話裡捕捉到了一絲訊息。
"夏油先生……要離開了?"
五條悟只笑,向他招了招手,他乖乖走過去覺得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伏黑惠坐在沙發邊沿,五條悟握住他受傷的右手貼著臉頰,像是在尋求慰藉。
"他要去德國,說走前想清理一下垃圾,哼!說什麼呢?他才是垃圾!"
伏黑惠被這孩子氣的口吻給逗笑了,他伸手輕輕撥弄著那銀白閃耀星輝的細髮。
"五條先生,我想了幾晚,您覺得將名字刺在身上如何?"五條悟一聽他又要開始說這個,連忙鬆開他的手。
"我說了不行。"是預料之中的反應,伏黑惠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但他也有自己想堅持的事物。
"可是我不放心交給別人。"
五條悟望了他一眼,坐起身將菸捻進桌面的菸灰缸內,又重新點上了一根夾在指間。
"惠,我見過太多分手後後悔的情侶了,我也是那其中之一,每當我看見那紋身我都覺得自己好失敗,覺得生活一塌塗地,我無論如何都不想讓自己成為那樣的存在。"
"除了刺青還有很多種紀念方式,不是一定得紋在皮膚才是愛的表達。"
伏黑惠不那麼想,他認為那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愛也好,恨也好,他愛著五條悟的一切,他愛這個人,很愛很愛,想將他烙印於身,即便往後他們分開了,那也是曾熱愛過的證明。
不,正因為是五條悟才需要用這種方式,他得親自在愛人身上刻線,將針頭注入皮膚,由他親手來完成這一場神聖的儀式,正因為他是五條悟。
別的紀念方式都有可能會以各種意外或防不勝防而消失,唯有肉體,只有在死亡才會忘卻。
"可是我想一生都記住您。"
五條悟抽著菸,眼睛緊緊盯著他,隨後扯住伏黑惠的衣領粗魯撞上他的唇,蠻橫的不像吻,濃辛的菸霧渡進口中,在口腔內凝聚爆開,嗆的他推開對方猛咳。
"你當然可以,但不能以紋身這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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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19 17:5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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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如一


果然還是打一頓吧,暴力脅迫。
什麼捨不得,都是屁,要問伏黑惠當不良少年的那幾年裡學到什麼,那就是沒有拳頭不能解決的事。
但對方是五條悟,他曾三生有幸看見五條悟打架的場景,混亂無序,毫無章法的打法,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亂拳,簡單來說就是亂七八糟,沒有嚴謹的體術理論支撐,就是憑藉一股蠻勁跟直覺進攻,看得伏黑惠肅然起敬,也想趁亂跟著打幾拳。
經歷那次突發事件後,他可算懂了為什麼五條悟一打架就渾身傷,這種打法能不受傷嗎?刺青師的手可是生財工具,怎麼可以不要命的亂揮!
在第n次為男朋友處理傷口後,或許是氣氛使然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伏黑惠推心置腹,順手推舟揭發自己年少有為的輝煌時期,其實也就是順口提了幾句,然後他曾當過不良少年稱霸街頭巷尾的事蹟便光耀流傳,成為紋身店裡個個拿來揶揄他的話柄。
伏黑惠光速打臉,用左手揍了五條悟一頓。
說好的信任呢?
胳膊的傷勢範圍大但不深,他三四天就得去趟醫院換藥,五條悟無事便會陪同,傷口復原良好,醫生告知他可以拆除繃帶了,伏黑惠望著那一大塊暗沉的瘡疤倒沒什麼想法,五條悟挨著他用卡姿藍大眼睛望著護士小姐詢問是否會留疤。這肯定會留疤的,伏黑惠心想,這種大面積的擦挫傷本就容易留疤,在加上他皮膚白皙,泛紅腫脹皆顯露的一清二楚,更別提疤痕了。
這要是小姑娘指不定會掉淚,但伏黑惠疼習慣了,並不覺得有什麼稀奇的。
兩個人在車站外頭的拉麵店用餐,伏黑惠待會沒什麼事,提出去刺青店待著的想法,五條悟一口答應繼續低頭漱麵,他瞅著會兒,覆咬了口叉燒肉。
這幾天他什麼方法都試過了,五條悟仍不為所動,他的態度十分堅決,就是不肯答應替他紋身,伏黑惠不是不能理解,相反,正是因為能體會才更希望他能同意。
這不是件壞事,五條悟比誰都更明白紋身的含意,他親手刻劃的紋路終將成為他人人生中短暫綻放的煙花,很浪漫不是嗎?伏黑惠也渴望那種浪漫。
用過午餐後去到紋身店,釘崎告訴他們從東京寄來了五條悟的包裹,拆開紙箱一看是兩罐The Staunton茶葉,淺藍方形盒上貼了張便利貼,上面畫著國際通用不友好手勢,伏黑惠想這到底是被討厭著還是被喜歡著?
"什麼啊,是歌姬寄來的啊。"
"歌姬?"
"高中同學,惠看過她的照片,不過可能沒有印象就是了。"
五條悟立即開封其中一罐指使釘崎野薔葳去泡茶,後者頂著一臉非常了不得的表情,心不甘情不願地去燒水,伏黑惠跟著他進辦公室,看著一米九的大男人扭著腰,哼著曲,興沖沖地從小冰箱內拿出高級甜品店的瑞士卷。
"惠要吃嗎?"
"不了,謝謝您。"
伏黑惠的飲食習慣並沒有因為和五條悟在一起而改變,兩人吃飯時依舊各吃各的,只不過餐點老是上錯,義式濃縮送到五條悟桌上,草莓冰淇淋聖代擺在他面前,相顧無言的伸手交換。
五條悟捧著蛋糕坐到沙發上,拍了拍身旁位置示意伏黑惠來坐,他順從的與他肩抵著肩坐下,開始日常一問:
"五條先生,您喜歡我嗎?"
"喜歡啊。"
"那替我......"
"不­──行──。"
又是拒絕啊,伏黑惠從最初的灰心喪志到麻木習慣,他知道這事不能急,得按部就班一步步來,可有時面對那銅牆鐵壁般的防守,不免像個受挫的騎士握劍嘆息。
他用杳無人跡的墓園來比喻這男人的心,陳舊的,腐敗的,污濁的,墓碑佈滿灰塵與刻痕,周遭沙塵滾滾,荒草叢生 ,天空充溢著厚厚的積雨雲,卻未曾漏下半顆水珠,那是何等荒涼又殘破的景象。
五條悟的內心比他想像的更為封閉,夜裡失眠時,伏黑惠總會思考他究竟被傷的有多深。
他沒有經歷過愛情,沒有體會過失戀,也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於是他想,若他成為被拋棄的那方,成為在原地苦苦久候卻始終逃脫不出陰影的憐者,他該有多驚慌多害怕,這麼一代入,他的心就一陣陣抽痛。
釘崎用身子撞門發出聲響,算是禮貌性的敲過門,便逕自端著托盤入室,並且大大方方的坐到伏黑惠身邊開始倒茶。
"搞什麼啊?別打擾我跟惠的兩人世界啊。"
"要卿卿我我就滾回家去。"
"好兇!野薔葳不會是被甩了吧?這樣可不行啊,女孩子得在溫柔一點哦!"
"煩死了!"
"伏黑到底是喜歡你這傢伙哪一點啊?"小女生的心思總是比較細膩,釘崎野薔葳早在幾個月前就看出不對勁,這兩人成天眉來眼去,當著眾人的面暗送秋波,尤其是沒臉沒皮的那個,簡直就想昭告天下他們在談戀愛,但看伏黑惠的反應似乎又不是那麼一回事,她便沒再多問。
她宛若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莊園女主人,恨鐵不成鋼,氣呼呼地又無處可洩,只能忿忿喝了口伯爵茶。
"我也很好奇呢,惠喜歡我哪一點?"
伏黑惠左右盼望,對於一邊試探一邊期盼的視線感到一陣胃痛,捧起茶杯小小啜飲一口,那雙閃耀的藍眼睛如夏日波光粼粼的湖泊,他瞥了眼又迅速移回視線。
"......臉?"
釘崎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安心的離開,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五條悟氣呼呼地嗑掉瑞士卷,將塑料紙盤扔到桌上,塑膠叉子飛了出去,伏黑惠知道他肯定要鬧彆扭了,順手拾起桌腳邊沾有奶油的塑料叉具擱回盤上。
"真沒想到惠居然和貪圖我美貌的那夥人是一丘之貉。"
"那只是其中一個原因。"他怎麼可能好意思在小姑娘面前對著五條悟評頭論足,更何況情人眼裡出西施,他所有的討人嫌的地方皆被伏黑惠自動轉化為可愛的缺點。
"那其他原因呢?"
五條悟那副雙眼放光,萬分期待的模樣,讓他徒生點壞心思。
"這個嘛,您答應為我刺青我就告訴您。"
此話一出,五條悟肉眼可見蔫了吧唧的縮回腦袋,並翻身面朝沙發椅背。
"惠好狡猾……"
他還沒有完全走出來,肉體受到傷害很快就能癒合,但內心看不見的後韻卻始終猶存。五條悟已經鼓起勇氣接納伏黑惠的存在,並牽著他的手帶領他一步步觀賞他心中的創傷圖書館,給他講這本書裡融化的冰淇淋,給他說那本書裡收到的分手簡訊,再給他敘其他本裡頹唐萎靡的夜晚,可仍舊有部分地方被他選擇性忽略,伏黑惠也就不得而知,在那樣陰暗的角落裡還藏了哪些令人心酸的故事。
伏黑惠伸出手輕輕的撫摸他的頭,像慈愛的長輩關懷悶悶不樂的孩子。
"我其實也很害怕,人類是無法預知未來的,我無法和您保證我們永遠不會分開,但至少能避免重蹈覆轍。"
"所以我向您發誓,我會盡全力去愛您,在未來的日子裡互相尊重,坦誠溝通,了解對方,扶持彼此,並自始至終的珍惜著,就不會再有那種事發生了,......悟先生。"
五條悟緩緩轉過身,消沉的雙眼依舊閃爍明媚,宛若承載了全世界的希望及宇宙的光輝,伏黑惠挪著身子趴到他胸膛上,淡淡的菸草味席捲而來,包裹住他全身上下。
他捧住那俊俏的面頰,暖熱的氣息噴灑交融。
"我究竟喜歡您那一點呢?我想......大概是全部,麻煩的地方,討厭的地方,愛捉弄人的地方,全部都喜歡。"
"悟先生,一直在一起吧,直到命運將我們分開。"
伏黑惠垂下眼簾,小心翼翼的吻上那唇瓣,虔誠的為誓言奉上祈禱。
他希望他們一輩子都始終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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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回来! 认真谈恋爱真好ww总之两个人的感觉都好对,也是要赞美老师的一天 (快要完结感觉有点不舍呢嗷呜 2021-4-21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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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22 14: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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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再見

九月,夏油杰即將啟程前往德國,五條悟把他當作精神鎮定劑給捎上了,兩人搭車一路來到成田機場,早上八點的班機,下車時間是七點二十,五條悟沒心思找零,刷卡支付,雖然他一直想裝作若無其事,但伏黑惠看的出他有些忐忑不安。
養了幾年的貓都有感情,別說是交往過七年的前任了,雖然大火焚燒殆盡後剩下的只有怨恨,埋汰,但總歸有些別的什麼參雜在其中,伏黑惠對此很平靜,他能理解。
早晨的機場人來人往,腳步聲與行李箱輪子的咕嚕聲此起彼落,偶時會有身穿黑色制式裙服的空姐走過,他們花了快半個鐘頭才找到被包裹在人群中的夏油,想必那些人都是來為他送行的親友。五條悟站在遠處看,伏黑惠凝望著他,他垂頭望了眼鞋頭,最後拉住五條悟的袖子帶領他向前。
不能再畏縮不前,望而卻步了,無論對誰都已是最後關頭。
伏黑惠看見幾個面熟的人影,他仔細思索了下,發現他們全是在畢業紀念冊上見過的五條悟的高中同學,那些疑惑,好奇,打量的視線像針一般扎在身上,扎得他渾身寒毛豎立,但他未曾退縮,伏黑惠宛若披荊斬棘的劍客,擊敗魔女與噴火龍,斬斷道路上叢生的荊棘,將五條悟帶到夏油杰面前。
他微微點個頭,算是打了招呼,便向後退幾步,給他們兩人留下獨處空間。
"來啦。"那雙上挑眼微瞇,五條悟摸著脖子應了一聲,彼此雙雙陷入沉默。
"......恭喜,你不是一直想去德國嗎,如願以償了。"
"大學的時候就不該為了你放棄交換學生的資格,有夠傻逼。"
"是啊,傻逼透了,我們還吃了快一個月的麵包。"
"倒省了很多生活費。"
兩人相視而笑,時間彷彿後退又前進,摺疊並飛速流竄。
"悟,我真的很高興認識你,雖然有很多壞的回憶,但是......你除了是我最糟糕的前任,還是我最好的朋友。"
五條悟朝後望了眼,與那雙溫和的綠眼珠相對數秒隨即擺正,他伸出雙臂挑了挑眉,夏油杰了然上前,兩人時隔七年再次擁抱。
纏繞多年的結在此刻斷開,天空蔚藍晴朗,萬里無雲,是個適合釋懷與重歸舊好的日子,也適合坦然與放下前塵情愛執著,這將會是故事最好的結局。
"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一路順風。"
"......再見。"
"再見。"
伏黑惠看著他們在歡聲笑語中擁抱分開,夏油先生拖著行李箱緩緩前行,將五條悟徹底孤身一人留在原地,兩人之間的距離愈來愈遠,從縣市增長為大洋彼岸,機場廣播一遍又一遍的迴響,他的心也隨之跳動。
飛機雲分割藍天,拖拽出一道纖長白痕,時間過去很久,彷彿像過了一世紀,伏黑惠止不住朝前邁出一步,心有靈犀般,五條悟旋身闊步向前,在眾目揆揆之下將他撈進臂彎中。
溫暖的,熟悉的令人怦然,在那一刻所有的緊繃宛若土石流嘩啦崩塌,陰霾畏怯紛紛湧退,他越過五條悟的肩膀去看玻璃帷幕後的藍天,又有一架飛機橫跨碧空。
"五條先生?"他抬起手,覆上那寬廣的背部。
"喜歡你。"輕聲細語擊垮所有防衛,伏黑惠為保護自己而設的最後一道防線也被輕飄飄的連根斬除。
他真成了手無寸鐵的兵卒,按五條悟的一舉一動擺動。
"最喜歡你了。"
"惠,我愛你。"
字字躦進耳內逐漸發燙,燒的伏黑惠整個人都有些暈呼。
沒有任何籌碼的伏黑惠勝利了,單憑一顆赤心橫衝直撞的伏黑惠贏了,他忽然有些鼻酸,胸腔浸滿沸水,咕嚕咕嚕的蒸騰,他按奈住哽咽,聲音嘶啞的不像話。
"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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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22 14:0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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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消亡

三天沒見到五條先生了,電話雖然打得通,訊息也定時回復,但就是見不到人影。
伏黑惠拿著釘崎野薔葳給的汽水坐在前台後頭,認真思考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事,或說錯了什麼話,無論怎麼想,男朋友的種種跡象皆指向某種可能性──五條悟在躲著他。
但是為什麼?時間點還恰好接在他們去為夏油先生送行過後,不過也才過去幾天,究竟又在鬧什麼彆扭?
他抬腕看了眼手錶,五點鐘,放在平日就是下班時間,他拍了拍褲腿將未開封的汽水擱在桌面。
"欸?要走了?"
"嗯,反正今天大概也見不到面了。"
他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心裡五味雜陳,胃也些許難受,明明作息正常,三餐也有按時吃,可想而知身體的種種不適都是由內心傷感造成的,談個戀愛連身子骨都不好使了。
"五條先生最近很忙嗎?"伏黑惠向掌管他行程的釘崎詢問。
"說忙也不忙,說不忙也不是不忙,算是私事吧。"
他從對方的回話中察覺到一絲古怪。
"所以妳知道他在做什麼?"
釘崎野薔葳乾咳幾聲,將手裡的素描簿翻了一頁,表情有點不自然。
"算是......知道吧。"
好傢伙,還是共犯呢。
總不能對女生動粗,他無奈的嘆了口氣便向小姑娘道別,離開了紋身店。
他頂著日落斜陽,踩著細碎步伐步行在澀谷街頭,夕暉照亮一身,周遭人來人往,女孩手挽著手提著紙袋,談笑生風聊天八卦,男孩三三兩兩佇立在街頭打鬧,白領階級身穿制式服裝,腳踩高跟皮鞋疾走而行,骨相高聳,身形高大的外國人夾雜在人流之中,伏黑惠隻身一人穿梭在熱鬧繁華的都會,手裡攢著寧靜的機體,他滿是落寞的進入車站。
交通顛峰期電車上沒有座位,他站在車門旁倚靠著擋板,窗外一片漆黑,偶有照明燈迅速略過。
他閉上眼睛,腦海築構成田機場的景圖,在這幾天他老是會回想起藍天白雲,那些同窗,與即離的舊愛。
他看見他們相視,看見他們哄笑,看見他們擁抱,最後他帶著他們之間的回憶遠渡重洋,離開這個國家,而他的愛人則抱緊了他。
「"喜歡你。"」。
「"最喜歡你了。"」。
「"惠,我愛你。"」。
每當想起那幾句話,他的心總會撲騰躍動,他是那麼的愛他。
五條先生在想什麼呢?希望他不是難過,也不要懊悔,希望他無論在做什麼打算,計劃都有他的一席之地。
伏黑惠睜開眼睛,他動了動雙腳,電車門開了,人潮爭先恐後地湧進,提示燈響徹,他在門闔上的最後一刻,逃亡般的掙脫人叢躍出車廂。
他乘上返程電車,他想念他的愛人。
他劃撥人群邁步奔跑,街口號誌燈一變,便不管不顧的往前衝,迷離絢爛的燈光打在面頰,將肌膚照的五彩斑斕,他宛若黑暗之中燃起的聖火,朝著終點奔赴。
伏黑惠扭身進入防火巷,一把打開側門,一路跑來熱汗沾濕背脊,他喘著粗氣,與房間內的五條悟遙望,對方似乎正在更衣,襯衫鈕扣解到一半,布料下露出胸前皮膚上的黑色圖騰。
他頓了一秒,別說來前時的那些旖旎思想,連門都忘了關,上前就揪住五條悟的衣領要剝。
"等等!等一下啊!惠!這件衣服很貴的,不要這樣扯,先鬆手......"
一陣拉扯推搡後,五條悟誓死守護住了襯衣下隱瞞的秘密,伏黑惠抓著他的領子直喘氣,他其實已經知道那是什麼了,卻仍執著於眼見為憑。
"這就是您這幾天躲著我的理由嗎?"他低著頭,眼眶有些發燙,視線所及之處唯有雙腳與地板。
"那又為什麼怎麼總是拒絕我?"
五條悟拒絕在伏黑惠身上刺青,卻在自己胸前紋了他的名字 。
這不公平,但他受寵若驚之餘又滿是惆悵,他是否又親手給這位脆弱的愛人套上了枷鎖。
"惠,不高興嗎?"怎麼可能不高興?他激動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戰慄。
"不,高興的,很高興......"伏黑惠緩緩放鬆力道,衣領被抓的滿是皺摺,他凝望那雙瑰麗眼瞳,在對視中彼此妥協。半響他解開一顆顆鈕扣,襯衣落垮,露出了胸前的的花體英文字,伏黑惠輕輕一撥,他的名字陡然浮現,這比星象圖來得具象多了。
"什麼時候紋的?"
"三天前。"
差不多是送機完的隔天。
"誰給您紋的?"
"憂太。"
難怪這幾天也沒見到乙骨憂太,敢情這間店的人狼狽為奸,將他一人蒙在谷底,想到這就氣不打一處來,他狠狠的在五條悟臉上捏了一把。
"為什麼不告訴我?"
"想等刺青復原了再給你看的,誰知道被惠先發現了。"
伏黑惠似嘆息般呼了口氣,縱使知道他避不見面的原因,他心裡依舊沒好到哪去。
"理由呢?"是什麼讓之前一直堅決拒卻的人改變了想法?
"惠,你聽我說。"五條悟的口氣和緩,他輕輕握住他的胳膊,俯下身和他相互凝望。
"那天把杰送走以後,我想了很多,過去的我以為我會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擺脫不了陰影,走不出情傷,在往後餘生中無法再去愛上某個人。我從沒想過會有釋懷的一天,那都是因為你在,因為認識了你,你不會放開我的手,你答應過我,你也做到了,所以這次由我來相信你,相信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誠如所言,我們無法預知未來,也無法保證永遠不會分開,但我唯一確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愛你。"
伏黑惠忽然覺得有些鼻酸,他伸手環住五條悟的腰,將臉貼在熱呼呼的胸膛上,心跳聲一下一下的傳來,與他的脈搏合而為一。
他會永遠活在他的心裡,直至愛意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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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原作者| 六月的梅梅子 發表於 2021-4-22 14: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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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咒術迴戰│五伏] 雙行星 [G]

呀啊 這個陪伴我快三個月的故事完結了
一開始真的沒想寫這麼長
結果莫名其秒爆了8w字
很感謝喜歡這個故事的小夥伴
連載時也一直為我加油打氣
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34恆星

蕭條的十月,天氣逐漸轉冷,氣溫變化時人很容易生病,伏黑惠早早出動了圍巾抵禦寂寒,下午兩點鐘,用過午餐後他坐上電車,步行至店的路途中買了束紅菊與幾杯熱咖啡。店門口新安了個風鈴,玻璃門推開便會發出清脆響聲,伏黑惠進到店裡,將花束遞給前台小姑娘順勢和店裡人打了招呼。
"是預約今天對吧?"
"是的。"
"那就先進內間等吧,負責的紋身師馬上就來。"
他點點頭,把外袋提籃內的飲料分送出去,留了兩杯寄放在櫃台,穿過駐店刺青師們的辦公桌,在樓梯處偶遇從二樓洗手間下來的乙骨。
"啊,是今天嗎?"
"是的。"
"五條先生技術高超,不會有問題的,很快就過去了。"
回覆乙骨貼心的安慰,他便掀開門簾進入底間。
這間房間跟五條悟的個人辦公室差不多大小,中央放著折疊紋身床,四周擺放剛木置物架,上頭陳列諸多刺青用具,房間角落有一支全身鏡,牆上掛著各類畫作,順帶一提,都是出自五條悟之手。
他來過這間房間很多次,卻是第一次成為這間房間的客人。
伏黑惠按下暖爐開關,暖氣轟隆,吹的人通體舒暢,他脫下外套掛到衣帽架上,坐到一旁空置的椅子上靜靜等著。
周遭十分靜謐,唯有心跳聲回響,期盼之中摻雜著緊張,他在等待他的愛人。
"惠。"聽聞呼喚,他側頭望去,五條悟掀簾而入,他今日身著工裝襯衫,胸前口袋插著朵他買來的紅菊。
"今天心情怎麼樣?"
"挺好的。"
"我可是緊張的一晚都沒睡。"
"請您打起精神。"
他要是待會在紋身途中打瞌睡,遭殃的可是伏黑惠。
五條悟笑了笑,拖了把滾輪椅到紋身床旁,從置物架裡拿出乳膠手套穿戴,開始做消毒工作。
"為什麼要插著花進來?"他注視那抹紅上下顫動,那是房間內唯一強烈鮮豔的色彩。
"得好好保護惠的愛才行。"
"惠知道紅菊的花語嗎?"
這種一目了然的事情不需要特地追求答案吧,他閉口不言,手指在扶手處敲打。
"......姑且知道的。"
伏黑惠聽見五條悟的笑聲,耳根有些紅,他掩飾般地催促了幾聲。
將工作區域內非一次性用品用保鮮膜包裹,充分清潔消毒過後,便將紋身床調平鋪上一次性床墊,伏黑惠自覺地從椅子上挪動就位,在五條悟整理收納車的同時脫下了外套,由上至下依序解開襯衣扣子,露出白皙纖瘦的上身,光裸肌膚接觸到冰涼軟墊時冷不防激靈了一下。
五條悟坐上滾輪椅,手在三層附籃間穿梭來回,即便是仰視這種死亡角度,這張俊美到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臉也給完美扛住了。
"會很痛嗎?"
"痛是肯定會痛的。"
"但我會保證會溫柔的對待惠。"
"別用那種奇怪的說法。"
沾有碘伏的棉布覆上鎖骨,掌心是熱的,消毒液是涼的,兩種體感來回交替,伏黑惠有些心神不寧,他抬眸去找那雙璀璨銀河。
"嗯?"柔軟笑意驅散了對未知疼痛的畏懼,他微微莞爾回應。
五條悟換了雙手套,拿起造型奇特的機械器具,他知道那是割線機,這玩意兒一出現就代表受難的開始。
眼看那鐵塊即將碰觸皮膚,伏黑惠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預想中的痛感卻未曾來襲。
"惠,下手前我有話想說。"
他睜眼,陷入那雙閃耀絢麗的藍眼瞳之中,一瞬間迷失在湛藍星海裡。
"我愛你。"
伏黑惠止不住彎了彎眼眸,他抬手輕撫那張柔和面孔,指尖繞過耳廓搭在後頸。
"我也愛你。"
他在古怪紋身師曲折跌宕的心裡走了一遭,經過了盛夏荒漠,經過了早春櫻林,經過了凜冬墓園,好幾年的時光摺疊如光怪陸離,五彩斑斕的幻影投射在伏黑惠身上,他帶著他的星星,走出了這個迷宮。
無論白晝黑夜,春夏秋冬,年復一年,終將互相圍繞彼此一圈一圈的迴旋運轉,成為兩顆永不脫軌的雙行星。
嘴唇相觸,他們接了一個綿長溫情的吻。


本文最後由 六月的梅梅子 於 2021-4-22 14:50 編輯

留言

竟然現在才看到 一次追完 好好看😚 2021-12-24 23:44
從連載中期就開始追,真的是很感人的故事,期待太太下次的作品! 2021-4-25 19:09
一次追完了,很喜歡作者大大的文筆,有機會希望能再看到您的作品 2021-4-25 04:57
之前都沒在追,看到已經完結,決定一口氣追完,喜歡大大的文筆,感情很細膩 2021-4-22 22:09
完结撒花!一路追随他们的故事走来感慨良多但词语匮乏无可多述,总之是很好的结局,他们彼此相爱也会是很好的未来。谢谢老师带来这么棒的作品ww!!! 2021-4-22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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