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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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1:2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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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1DreamCatcher

  不知道是意識到如今已經不是能悠哉送徒弟去地獄輪迴的時候了,六道骸很快地饒過對冷,還將原來捅在對方腦門的三叉戟給拔了下來,接著便雙手抱臂立於一旁,只是看向頭套上還開著洞的自家徒弟。

  弗蘭感覺自己秒懂了師父的意思,有模有樣地地點著自己的腦袋,一面説,「Me很清楚,黑粉也是粉,所以肯定也很擔心光姐——師父,所以說能不要把Me的頭套當成叉子架嗎,一把年紀還這樣搞,讓Me很困擾啊。」

  「那你就給我好好說話。」把三叉戟插回自家徒弟頭上的六道骸再度抱臂說道,「kufufu,我耐心有限,在我的三叉戟真的捅穿你之前,快點動作。」

  「師父好不講理……嘛——但是,如果是為了光姐的話,好吧。」弗蘭晃晃腦袋,三叉戟的叉柄隨著他的動作上下晃動,「光姐的Boss站過來這裡吧。」

  弗蘭對澤田綱吉招手説道。在一旁看著幻術師徒在那表演相聲,突然被叫到名字還有些措手不及,只來得及「誒」一聲,便被身後一股力推得往弗蘭的方向踉蹌了兩步。
  澤田綱吉回過頭想看是誰推了自己一把,猛然一見便是一片熟悉的灰色以及略顯冷淡的面孔撞入眼底,「光流……?」

  視線觸及的瞬間澤田綱吉便下意識喊道,出現在他眼前的正是多日不見的夥伴;少女穿著一身常見的白掛盈盈立在他身側,向他望來的灰眸直率而剔透,四目相接,灰色的眼霎那間變為銀色彎月,白皙的面容上洋溢著彷彿泛著光澤的笑意,少女一起唇,說道:「阿綱?」

  黑色的皮鞋朝前跨了一步,又一步,她緩緩伸手,少女纖細的手看上去甚至散發著微光似的白得晃眼。

  「那不是深海光流。」就在澤田綱吉愣神看著灰髮少女的時候,一旁的六道骸冷不防地出聲,「不過是弗蘭小子製造的幻術罷了。」

  「……嗯,我知道。」

  澤田綱吉卻不在乎自家霧守陰陽怪氣的發言,實際上會將深海光流的名字脫口出不過是條件反射罷了;即便超直感在當下便告訴他眼前的人是假的,他也希望對方能真的出現在眼前。

  只是幻術終究是幻術,就算再怎麼擔心對方,也絕對不可以沉浸在其中。澤田綱吉於是打起精神,不再去看朝他笑著伸手的幻影少女。

  「這樣不行啊。」然而製造出幻覺的弗蘭本人卻似乎有些不滿,「師父不要妨礙Me的作業啦——如果不能迷惑光姐的Boss相信那是真的光姐的話,那Me的匣兵器也沒辦法順利發動了。」

  咦?這什麼意思?澤田綱吉聞言不由得愣住了,然後看向他的霧守,就見對方面露不屑地開口,「那是你的功夫不到家,像這種偏離真實的粗糙幻覺,我可不記得有這麼教過你。」

  澤田綱吉卻想粗糙還不至於,像還是真的很像深海光流的……只是有種太過精緻的感覺。不說別的,澤田綱吉還沒看過光流笑得那麼燦爛的樣子,還有整個人彷彿散發著光什麼的,虛幻又朦朧的模樣,倒有點像是不久前在舞台上弗蘭變幻出來的那個「魔鏡小姐」。

  「那是因為光姐在Me眼中就是有這麼光輝燦爛的形象啊。」弗蘭說著,讓人不禁懷疑他平時究竟套了多少層濾鏡在看深海少女,「喔……Me明白了。因為師父的形象一點也不高大光輝燦爛所以不會明白的——啊。」

  話音戛然而止,六道骸的三叉戟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弗蘭的頭套上,澤田綱吉在一旁看了腦中不禁想到,這對師徒感情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他真的完全想不透。

  「給我站在那裡好好看著。」捅了徒弟一記後六道骸很快抽回三叉戟,接著長柄往地上一敲,「什麼才是真正的『幻術』。」

  一瞬間,整個空間發生了劇烈的變化——什麼的,完全沒有。

  現場人還是那幾個人,就連弗蘭做出來的那個「深海光流」都還在原地,並且朝著六道骸看去,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

  「呃……那個,骸……」眼見空氣逐漸尷尬,澤田綱吉感覺自己應該說點什麼,要不然狠話放得那麼死結果卻什麼也沒發生,他的霧守不要面子的嗎?「要不我們還是讓弗蘭繼續吧?」

  「繼續什麼?」

  宿舍的大門自外向內敞開,深海光流推開門,從外面走了進來,一面拖著她那只用慣了的銀色行李箱,一面不忘在進門後將大門給帶上。

  做完這些以後深海光流抬頭看向眼前,對上了目瞪口呆的澤田綱吉,又看了眼一旁那個散發著光還笑得溫柔的另一個「自己」,似乎有些困惑地歪了歪腦袋,遲疑地說道。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是……是我打擾到你們了嗎?或許我該敲了門再進來。」

  「光、光流?」澤田綱吉有些不敢置信,腳下則不自覺地上前兩步,「真的是妳嗎,光流?」

  「我想,是的?」深海光流似乎還是很疑惑,但面對自家首領,還是乖乖地答道,「雖說看到那邊那一位以後總覺得,如果在你們眼中我是那個樣子的話,那我也有可能是假的。暫且不提其他,再怎麼説作為普通人類,在正常情況下我都是不會發光的。」

  「咦,不會嗎?」弗蘭插嘴道,他微微張大雙眼,顯得十分震驚,「但是在Me眼中光姐一直都閃閃發亮喔?」

  「不,再怎麼說都不可能的吧?」深海光流冷靜地否認,「笑這件事還能練習……發光有點超出我固有的生物特性了。抱歉,弗蘭。」還不知道為什麼道了歉……總覺得有種對小孩子說「聖誕老人並不存在」的負罪感。

  「光流,真的是你!」澤田綱吉終於忍不住衝上前,突然的動作似乎還讓深海光流嚇了一跳,「妳是去哪裡,光流?我們找不到妳都快急死了!」

  「因為有些事情耽擱了,有些緊急,也來不及聯絡……看來讓大家擔心了,抱歉。」深海光流抿了拼唇,語帶歉疚,「再怎麼說我也應該要先和阿綱你說一聲的,這是我的疏失,抱歉。」

  「總之妳平安回來了就好,至於發生什麼事等之後再……對了,現在得快點通知其他人才行!Reborn、山本、獄寺、大哥,還有果然也該和雲雀前輩說一聲,他也很擔心妳,還有威爾帝博士、夏馬爾醫生,和迪諾桑……」

  澤田綱吉一一細數著人名,實際上還有很多人對於深海光流懷抱著善意並且愛護、擔心著她。澤田綱吉想,他必須得要讓那些人安心才行,畢竟他可是光流的Boss啊。

  「嗯,是該和大家打聲招呼。不過,」深海光流看了眼腿側的銀色行李箱,「我先把東西放回房裡好了,阿綱你們稍等我一下。」

  「我來幫妳吧,光流!」澤田綱吉趕忙上前接過對方手裡的行李,畢竟才剛被嚇了好幾天,現在他實在還不想讓對方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然後一起再一起去找大家!」

  「……嗯。」深海光流並沒有馬上回話,只是稍微頓了頓後,用了似乎比平時要柔軟一些的話音回應澤田綱吉,「那我們走吧,阿綱。」

  「好!」

  情緒高昂地應聲後,澤田綱吉手上拖著行李箱,不忘為走在自己身側的深海光流打開了門。

  然後澤田綱吉和深海光流一起走進了門內,兩人身影接著被合攏的門給完全吞噬。

  「——這樣就沒問題了吧?師父。」

  弗蘭彎著腰屈著膝蓋,看著此時闔上雙目倒臥在地、已然陷入睡夢中的澤田綱吉,還拿著不知何時出現在手裡的樹枝戳了戳對方的腦門,「不過竟然會被師父你捏造的假光姐給騙到,Me現在覺得,感覺還是Me那邊的頂頭上司比較可靠一點啊——雖然Boss估計都不記得光姐的臉。」

  「kufufu,要騙過彭格列的超直感可不容易……像這樣利用對方的心態和心理狀態能達成目的,才是合格的幻術師。你這小鬼要學的還多著呢。」六道骸嗤笑一聲,頗有「你還差得遠呢」的意思在。

  「啊,但是Me覺得,師父你做出的光姐有個致命的缺陷喔,那就是光姐出場怎麼可能不吐嘈師父呢——師父,Me覺得現在不是玩的時候了喔,想做搞笑役也要看看場合啦。」

  「廢話少説,快點發動你的匣兵器。」看著靈巧躲開自己攻擊的徒弟,六道骸也懶得理會對方,只是說道,「你不會跟我說,到現在你還要堅持要用那種愚蠢的姿勢才能開匣吧?」

  「那當然——因為Me也是有個人的小小堅持的——所以這次是例外喔。」

  弗蘭說著舉起了右手,被戴在中指處,刻印著「666」撒旦之徽的指環此時正靜靜地燃著靛色的火炎。

  若是澤田綱吉還醒著,肯定會驚恐地察覺弗蘭使用的是傳說中的「地獄指環」,傳聞中使用者能透過與指環精神契約,從而獲得巨大的力量,取而代之的是可能會因此性情大變——總之,那絕對不是精神正常的人類該碰的東西。

  「用這個對精神真的很不好欸,好在Me精神很強韌,嘛雖然跟精神強韌到被大象踏過去,或是被光姐打擊也能堅強挺立的師父比不值一提就是了。」

  「畢竟Me不是鳳梨妖精,只是一個正常人啊——對吧,露卡。」

  弗蘭這麼說著的同時,一面能看見他身周瀰漫出靛藍色的霧氣,自霧氣中浮現了某種生物,落在了弗蘭巨大的頭套上方趴伏。

  那個生物的體型並不大,大約小型犬的體型,然而又有馬的身體,象鼻,尾巴卻像是牛,腿則是如貓科動物般擁有肉球的肉爪,暗色的皮膚表面有繁複奇異的花紋攀爬其上,眼眸則是如同主人一般的翠綠色,彷彿昏沉地半睜半閉。

  儘管擺著看上去似乎很想睡的表情,被稱為露卡的匣獸仍給面子地叫了兩聲回應了自己的主人,只不過那說不上是什麼聲音的叫聲與牠的表情一般,讓人聽了就感覺很睏的樣子。

  「就決定是你了——露卡!」弗蘭肅正神情喊了一聲,甚至伸手在能辦到得程度裡做了個誇張的手勢,做完了卻又像是感到殘念一般搖搖頭,「……Me本來一直想帥氣地這麼宣告的,結果現場只有師父在,就算做了也根本沒有感覺,唉。」

  六道骸冷眼看著,並不打算接話或是吐槽,以免他這個戲本來就很多的逆徒又逮到機會尬演一波;值得慶幸的是弗蘭似乎也沒打有繼續開玩笑的打算,畢竟這回還牽扯到深海光流,他還是很認真的。

  「雖然沒有閃亮登場,但如果現在這件事成功的話,事後不只Me能在光姐面前求表揚,露卡你肯定也能得到光姐搔下巴獎勵——所以為了Me們美好的明天,這次要好好幹喔。」

  露卡像是真聽懂了主人的意思,牠的雙眸一亮,叫了兩聲,彷彿也憧憬著能被動物親和力Max的醫學少女擼毛,神情頓時清醒不少,那彷彿急於立功的模樣看得弗蘭這個主人很是欣慰。

  確認匣獸找到狀態的弗蘭似模像樣地點點頭,變戲法似地自原來空無一物的手中拋出了什麼,他頭頂的露卡也跟著一位躍朝著被拋飛的物體而去,「要上了,露卡——跟這個光姐去年聖誕節特別送我的,年老色衰的師父跟其他閒雜人等都沒有只有我有的特殊匣兵器『Dreamcatcher.捕夢網』,合體吧!」

  隨著在一旁聽著的六道骸捅死自家徒弟的殺心越發濃重,就看被弗蘭拋出去的東西燃著霧之炎懸浮半空,那是一個網狀的物體。

  ——霧之食夢貘露卡,是弗蘭的匣兵器。説是這麼說,實際上被命名為「露卡」的匣獸其實很少有露面的機會,畢竟巨大的頭套實在很影響弗蘭本人的發揮,關於其所擁有的匣獸的特性以及能力,除了本人也沒幾個人知道。

  不過深海光流倒是知道的,去年暑假閒暇之餘,弗蘭曾演示給她看過。露卡會將對方拖入弗蘭本人以幻術與霧之炎打造的美夢「樂園」中,在裡頭樂園主人個人的意志與價值標準是唯一的準則,一般人或是意志稍微不堅定的術士一旦進入其中,就如同被重新灌了全新作業系統的電腦一般,精神為樂園主人所控制。

  當時在聽完弗蘭還自帶連環畫的親切原理解說以後,深海光流似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後來,更是便根據當時弗蘭展現過的匣獸「露卡」的能力,發想出能與其能力適配的「織夢者系統(Dream.Weaver.System) 」匣子的構想。

  如今弗蘭手上的這個「捕夢網(DreamCatcher)」匣子,便是深海光流的設計的「織夢系統」試作品第一彈。

  「傳說中捕夢網能捉住夢境。」後來與弗蘭通信時,深海光流在信中如此對弗蘭説,「這個捕夢網匣基本上能說是有個相同的功用,不過是用來捕捉,也就是『定位』別人的夢和精神世界的。雖然整個系統尚未完成,不過完成後配合露卡的能力使用,應該就能達成精神世界的雙向聯通。這樣你就像六道骸常常做的那樣,跑到別人夢裡聊聊天什麼的。」

  「另外,因為概念是將夢境編織在一起造出另外的夢境,所以我就以『織夢者』為這個系統命名了。」

  深海光流說得十分輕巧,完全就當是給對方一個能跨越精神世界跟朋友交流的平台,然而作為幻術師,擁有了這樣的匣子意味的卻不僅僅是這麼簡單……畢竟就算是未來號稱世界第一幻術師的六道骸,大概都做不到將特定的、複數的夢境與精神世界編織在一起這種事情。

  更何況織出來的夢是融合了對方精神世界的產物,即便是提防精神攻擊的術士一時之間也難以完全防範,再結合露卡的「樂園」特技……六道骸完全可以想像等到織夢系列匣子完成的那天,弗蘭這小子將會成為一眾單純依賴精神力與幻術的術士們的噩夢。

  ……然而,此時姑且還算是個孩子、並且手上只拿著「捕夢網」而非所有織夢者系統匣子的弗蘭少年,現下所求不過是能找回自己崇拜的對象罷了。

  於是就看捕夢網與食夢貘露卡幾乎同時抵達沉睡的澤田綱吉上方,露卡一口銜住捕夢網,接著,就看原來體型不算龐大的食夢貘彷彿灌入氣的氣球一般變大,又隨著擴大的體型逐漸變形;最後露卡與原來的網狀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以黑色骨頭所拼湊而成、下方綴著奇異銀色片羽的巨型捕夢網。

   巨型捕夢網籠罩在澤田綱吉上方,對著他兜頭一罩。

  「好了。」弗蘭歪了歪頭,翠綠的眼眸裡有著意味不明的亮光。

  他微微側首,以平鋪直敘的語氣,對著同樣神色平靜的師父說。

  「Me網住了,那個夢。」

  ++

  另一頭,走進門內的兩人。

  澤田綱吉走在深海光流身邊,時不時以眼尾餘光偷偷瞟向少女,目光一觸及到對方冷若冰霜的側顏,才放心地收回視線,然而沒過一會兒又故態復萌,繼續偷看對方,就這麼周而復始。

  「阿綱,有什麼事嗎?」終於,深海光流問出了聲,同時轉過頭看向對方,恰巧與之四目相對,「為什麼要像這樣看我?」

  「光流……不對。」澤田綱吉嚅喏了一會兒,接著又嘆了一口氣,用有些無措,但隱隱之中帶著某種肯定的語氣說道,「妳不是光流吧?」

  雖然剛看到對方時實在是有些興奮過頭,一時之間沒有仔細辨認,然而身為擁有彭格列超直感血統的繼承者,沒過多久澤田綱吉仍然感到了違和。儘管眼前的少女不論外表、神態,表現出來的性格,確實他認識的「深海光流」,可以說是毫無破綻。

  因此……「是骸做出來的幻覺嗎?」

  與弗蘭明顯套了濾鏡的幻象,這個「深海光流」真實到簡直像是本人了,就算超直感告訴澤田綱吉這不是真貨,他都難以質疑對方;能做到這種程度,感覺應該就是對深海光流十分了解的六道骸吧?

  「但是,骸為什麼要這麼做?」澤田綱吉不解地自言自語,「明明說了是要透過夢境找光流……」難道和那個有關嗎?畢竟要是無關,那澤田綱吉可真就會想揍六道骸一頓了。

  「這樣啊,阿綱你早就發現了嗎?」另一方面,被拆穿的假深海光流卻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她面色平靜,眼底則划過一絲了然,就連這副模樣和語氣都像極了真正的深海光流,令澤田綱吉都不禁想,這世界上最了解深海光流的人或許就是他的霧守了吧。

  「我原本想著骸雖然平時不太靠譜,但幻術技巧還是很可靠的……只能說真不愧是阿綱你嗎?」接著卻聽在他眼前的假深海少女說道,「不過也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阿綱你才是Boss,骸才會是給你打工的吧。性格與格局果然決定職位呢。」

  澤田綱吉:「……」

  就連這不合時宜的感慨還有紮心的語錄都跟本人一模一樣……只能說真不愧是你六道骸,弄個深海少女的幻覺為求真實竟然還不惜自黑,簡直讓他澤田綱吉直呼內行。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沒有馬上消失,就代表即便識破了一切,阿綱你也希望在這裡的『深海光流』是真的。」深海光流微微垂眸,看著自己的雙手,還像是確認什麼一樣稍微彎了彎指節,「這一點真是幫了大忙。因為再怎麼說,如果是這裡的話,還是得由我來領路才行。」

  如此說著的深海光流移開視線,接著伸出手,牽住因為聽了她的話而愣神的澤田綱吉,「時間有限,因此我就長話短說了。這裡是阿綱你的夢境……不過不是普通的夢,這是由弗蘭的捕夢網和匣獸食夢貘合力捕捉的、與『深海光流』有關的夢境世界。也是為了捕捉到相關夢境,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裡,作為引子帶你進來。」

  「或許嚴格來說,這扇門以後的才是。」她說著頓了頓,澤田綱吉下意識一看,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扇在彭格列宿舍內隨處可見的房門,「這扇門過去的地方,就是弗蘭捕捉到的夢境本體。雖然很想陪著你過去,很可惜的是就算是骸的幻術,在那裡也不能奏效,所以不管看到什麼、遇上什麼,都必須由你一個人走完。此外,也難以保證不會遇上什麼危險。」

  「你千萬要小心,阿綱。」

  即便只是幻術的產物,然而眼前的灰髮少女眼底浮現的擔憂卻十分真實,看著流露出憂心神色的她,澤田綱吉反倒堅定了決心。他反握住了對方的手。

  「我不會有事的。」即便知道眼前的只是幻覺,然而澤田綱吉還是鄭重地開口,就像是對著真正的深海光流保證一般,「光流也不會有事,我一定會找到妳。」

  「我知道。」神色仍舊冷漠,然而眉眼間的憂心忡忡已然退散的少女説著,「雖然我只是骸製造出來的幻覺,但我的感情和一切行為模式,和『深海光流』都是一樣的。」

  然後,她將兩人交握的手舉起,叩響房門。

  「所以就和她一樣,我也相信著『澤田綱吉』。」


+

  白蘭其實很久沒有聯絡平行世界的自己了。

  自從先前被深海光流說了教,難得反省過後白蘭便將目光轉移至自己身處的這個世界,於是對平行世界地關注自然減少,慢慢地不再去看……只是沒想到現在竟然同樣是因為深海光流,必須再使用這個能力。

  不過,老實說——現在要聯絡的這個平行世界,以往白蘭也不太常接觸,如同先前說過的,這個世界即便對閱遍無數平行世界的白蘭而言,都能稱得上是「特殊」。

  要說為什麼的話,那大概是因為這裡的白蘭杰索是現如今已知的平行世界中,唯一還孜孜不倦地在幹著「征服世界」這勾當的傢伙吧——因為這樣,白蘭甚至給對方起了個叫Archfiend(魔王)的外號,以紀念這個中二魂爆發的平行世界的自己。

  「唷,真是稀奇呢。」頂著和白蘭長得一模一樣,身上卻穿著一襲漆黑且造型設計十分特殊的衣物的人,正坐在以玄色石塊打磨成骷髏造型作為雕飾的座椅上活像個中二病的Archfiend,用與白蘭分毫不差的甜膩語調,與出現在腦海的、平行世界的自己對談,「吊車尾來找我到底會有什麼事,真是完全猜不透呢。」

  「如果像Archfiend你這樣就是第一的話,那我想當吊車尾也不錯唷。」白蘭也沒生氣,畢竟他很理解「自己」到底是什麼個性,「畢竟征服世界什麼的對我這樣子的人而言,實在太無趣了。」

  「這句話好像不該由連成功征服世界一次也沒有的人來說吧?」Archfiend不慢不緊地反刺了一句,支著下巴説,「不過也是,畢竟我們的立場從一開始就不一樣。和你那個和平無趣的平行世界不同,我的世界刺激又有趣,是在所有平行世界中也首屈一指的豪華世界桌遊喔。並且作為玩家,我也是最頂尖優秀的那個。」

  ——Archfiend所在的世界常年陷於戰亂與征伐,那是個即便沒有「白蘭杰索」介入,本身便如同煉獄一般的世界;也因此在幾乎所有平行世界的白蘭都「幡然醒悟」,放棄征服世界這種中二行徑的現在,只有Archfiend仍孜孜不倦地走在這條路上,並且他堅信由自己統治世界才是最完美的的結局。

  ……所以果然就是個中二病吧。這夢回初二的感覺,白蘭杰索感覺自己簡直沒法聽了,果然這個平行世界還是少聯絡為妙。

  「那麼,對於我的遊戲還有世界不屑一顧的你,為什麼會想到要聯絡我呢?」Archfiend像是終於想起來一般,懶洋洋地詢問,「難道是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嗎?哎呀,不過一般來說不會拜托『魔王』做幫助他人這種事吧?」

  「可以的話我也不想。」白蘭不為所動地笑著回道,「我對你的事沒什麼興趣,畢竟……我想問的是『深海光流』。」

  「哦?」即便講話夾槍帶棍,然而表面上都維持著笑容的Archfiend乍聽此言,神情一頓,微微瞇起了眼說道,「你是又缺雷守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能說抱歉了,因為我不可能把Aurora醬送給你,讓她成為下一個ghost。」

  這個又字就很靈性,顯然當初把ghost給強制拉到其他世界,確實給了所有平行世界的白蘭們很深刻的印象以及警惕。

  不過白蘭這回當然不是打這個主意了,「沒有做那種打算……因為這麼做的話我這邊的光醬立場也會變得很微妙,況且在有真物的情況下,我對替代品不感興趣。只是沒記錯的話,這裡的光醬就在米魯菲歐蕾裡頭工作,並且擔任戰鬥職,對吧?」

  「在其他平行世界,包括在我的世界裡面明明都只是作為醫生一類的存在,但只有你這裡的深海光流不一樣,是戰鬥人員……關於這點你有什麼頭緒嗎?」

  「你說頭緒?」Archfiend稍微歪了歪頭,語氣裡似乎有些不解。不過熟知「自己」的白蘭能清楚分辨出,那不過是裝出來的模樣,「難道不是因為不論是我的世界還是我的Aurora醬,都是最『特別』的嗎?」

  聽了這有跟沒有一樣的回答,白蘭正想說些什麼,然而,這時卻聽到外頭傳來叩響門扉的聲音,以及穿越了門板透進室內的女性嗓音。

  「白蘭大人?您在嗎?」

  那是白蘭再熟悉不過的嗓音,冷淡克制且平穩,不慢不緊;即便無法親眼見到,然而那聲線清越如山澗鳴泉,又如雨打石階,聽在耳裡實在太有辨識度,不管怎麼說他都不會認錯。

  那是深海光流的聲音。

  「……哎呀,竟然來了嗎。」似乎也意識到話題本人就在門外,Archfiend嘖了一聲,顯然並不想讓白蘭透過自己間接與對方接觸,「好吧,那就不開玩笑了。雖然我說的話都是認真的。總之如果你想問的是Aurora醬成為戰鬥人員的關鍵的話,有個人或許值得你調查一下。」

   接著,Archfiend緩緩道出一個名字。

  「契爾科夫.巴貝奇。這是那個男人的名字。」


+

本章寫了一堆私設,從弗蘭的匣兵器到織夢系統再到「Archfiend」的平行世界,全部都是我流私設,擔心看不懂或是有疑惑的朋友,以下有一些小補充,也算是目前可以透露的訊息,因為其他部分估計會寫成番外吧,像是唯一的戰鬥人員ver.小光

  #關於Dream.Weaver.System(織夢者系統)的一點補充

  *研究初衷其實是源於深海光流對弗蘭人格育成的疑慮。在被弗蘭拖住演示了一整天的匣兵器以後,深海光流意識到弗蘭恐怕沒怎麼接觸過同齡的朋友,再這麼下去很可能會走上奇怪的道路,因此設計出織夢者系統,希望弗蘭能在夢境世界給自己找玩伴。
  *從小就與六道骸夢境交流的深海光流小姐並沒有注意到這並不是正常的交朋友方式。
  *織夢系統目前只做了一個「捕夢網」,其他大概還有「築夢者」與系統同名的「織夢者」兩個匣子才會完整,因此目前的功能只有透過引子定位他人的夢境。

  #關於Archfiend平行世界的一點補充

  *Archfiend所謂的「吊車尾」是指未來篇白蘭輸給27等人的事情。
  *Archfiend稱呼深海光流的方式是「Aurora醬」:實際上Aurora並不被原本世界的白蘭視為「深海光流」,因此過去才會説「沒有深海光流作為戰鬥人員存在的平行世界」。
  *「Aurora」是無數平行世界裡唯一一個在白蘭手底下做事的深海光流。
大概這樣,如果還有困惑隨時歡迎提問,能回答的都會盡量回答(?)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2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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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1:2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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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1.5Archfiend與Aurora

  那之後過了大約五分鐘,確認了平行世界的自己的意識已經離開,Archfiend終於對著外頭喊了一聲:「Aurora醬,進……」

  話語未畢,只聽劈裡啪啦一頓巨響,原本緊閉的大門不過片刻的時間便化作一堆殘骸,站在殘骸之後的,是拿著一疊紙張,手裡的指環正燃燒著青綠色火炎的灰髮少女。她神色平靜,一如往常,就沒看見被破壞的大門,只是普通地敲了門後進來一般自然。

  然而Archfiend的視線不過一瞟,馬上看出對方是用了雷之炎的硬化特性把公文化作了擊打的利器,並用硬化後比鋼鐵都要堅硬的紙張尖角敲擊門板上能使整體結構崩壞的某個點,高超的技巧加上當機立斷的魄力實在是令他這個觀者嘆服……雖然Archfiend並沒有想明白,為什麼對方要這樣對自己辦公室無辜的大門就是了。而且還表現的理直氣壯。

  不過Archfiend還是十分鎮定,甜甜笑著和對方打了招呼:「午安啊,Aurora醬。是我的門惹妳不快了嗎?」

  「……抱歉使用了較為粗暴的手法進門,白蘭大人。」少女白皙的面龐被火炎照得發青,看上去有些懾人,「只是門是鎖著的,而您在我喊您時相隔五分鐘都沒有回應,因為擔憂您是否遭遇不測,這才破門而入……再次和您致歉。修復門的錢您可以從我的薪水裡頭扣。」

  「不需要喔,Aurora醬喜歡的話,無論破壞多少道門都無所謂。只要Aurora醬開心就好。」Archfiend卻笑瞇瞇地這麼說道,「不過倒是不必擔心我遭遇不測。我之前就說過了,只有Aurora妳殺得了我。所以不可能會被其他人暗算的,大可放心喔。」

  「您還是扣我薪水吧,」灰髮少女一面朝上司走去,一面有板有眼地回答,「我不想因為區區一個門板而被上司給記仇,或是因此認為我可能會暗算您之類的。」

  她才沒那麼小心眼,只希望上司不要被害妄想。

  「哎哎,我可是認真的呢?Auroea醬總是這樣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眼見對方並不相信自己,Archfiend像是感到沮喪似地嘆息,「不過,就算是這樣……光是Aurora醬還在這裡,似乎就該慶幸了。」

  哪像隔壁世界,Archfiend光聽對方問的問題,馬上猜到那傢伙竟然將自己所屬世界裡的深海少女弄丟了,這不就慘兮兮地來找自己求助了嗎?

  「我目前沒有跳槽的打算。」少女卻將這番話理解成成另外一個意思了,「不過,如果您的公文再不準時批閱的話,我並不介意變更一下我的生涯規劃。」

  「Aurora醬真是無情啊,忠誠度這麼低的話會影響升遷的唷,現在是A級戰鬥人員吧?明明再努力一點就能成為我的左右手了。」伸手抵住下頷撐起腦袋,Archfiend笑盈盈地看向少女,「不過,當然了,我不會讓任何人挖走Aurora醬的。」

  「並沒有人挖角我,我也沒有您認為的那麼重要。」面對上司彷彿十分器重的誇讚,Aurora面色不改,自覺十分客觀地說道,「能取代我的人太多了,從送公文到戰鬥都是。所以請您不要隨便對我做出超出能力的評價。」

  接著她偏頭想了想,決定還是加上幾句,「上個禮拜彭格列曾經有人暗中和入江君接洽,希望他跳槽過去,而且開的條件很不錯。所以白蘭大人,比起我您應該更注意別讓入江被挖角了,畢竟以職能而言,擁有梅洛尼基地控制權的入江是很重要的。」

  少女毫不掩飾地將能與米魯菲歐雷互角的勢力曾接觸高層幹部的事實說出,這當然並不是在告狀,反而有種勸諫上司留著企業裡負責管理的高階人才;似乎在她眼裡,什麼「背叛投敵」都不存在,會跳槽的原因要不就是「企業理念無法凝聚員工向心力」或是「發展規劃與員工的職涯規劃不同」之類的。

  換言之,公司在管理上面也該負起一定責任。

  「啊啦,不過就算小正真的投敵也不要緊吧?畢竟我早就預料到了,他總是用很不贊同的眼光看著我做事嘛。」Archfiend卻答道,「Aurora醬知道的吧,就算小正還有六弔花都走了,我也還有『真六弔花』啊。梅洛尼基地也是,從一開始就是送給小正的玩具而已,所以就算帶走了我也不會心疼唷?」

  「白蘭大人,您不應該以部下會跳槽或是出走為前提,應該提出更好的條件並改變方針留住人才。例如,您可以……」

  Archfiend聽著少女的建言,卻只是笑吟吟地伸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他總是覺得這樣的少女很有意思。

  分明處在一個這麼混亂、人類社會情感與邏輯喪失的失序世界,眼前的人的思考卻十分講究邏輯與情理……明明有著「那個身份」,因而具備非同常人的客觀性與公正性,然而說少女是不通人情,卻偏偏又十分懂得何謂人心。

  畢竟由於生活在這個相較於其他平行世界特殊許多的地方,就算是在其他世界做為救世主的澤田綱吉,在這個世界都不是個單純的天真小鬼了——Archfiend甚至感覺,某方面而言這個世界的澤田綱吉微笑腹黑的模樣簡直比自己更像「魔王」。

  沒注意到上司的神情,Aurora逕自嘆了口氣,彷彿對他們米魯菲歐雷的前景擔憂極了,一面擔憂,還正巧說起了Archfiend剛剛才想到的澤田綱吉,「……像是這些事情,彭格列的首領,澤田綱吉大人就做得很好……」

  「等等,」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的Archfiend不由得打斷了對方的話,「我沒聽說吧Aurora醬,你喊綱吉君『澤田綱吉大人』……?」

  「那是因為我很尊敬澤田綱吉大人。」Aurora以十分自然地語氣回答,彷彿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公事上接洽的狀況暫且不提,我私人還有收藏澤田綱吉大人的傳記和名言語錄……請問這有什麼問題嗎,白蘭大人?」

  Archfiend:「……」

  這問題不是大了嗎?為什麼妳會這麼自然地粉上理論上來說立場與米魯菲歐雷完全不同的家族Boss啊?

  話說妳也太熟練了,妳原本是這種人設嗎?!

  「其實一開始我對澤田綱吉大人,並沒有特別突出的印象。」

  雖然是能與米魯菲歐雷分庭抗禮的另一勢力,在這樣的前提下姑且了解過……但也僅此而已。並沒有投注超出這個認真以上的情感,本來是這樣的。

  「只是後來我苦於不知道該如何勸諫白蘭大人您,所以找了入江君商量……他就建議我參考澤田綱吉大人,並直言『要是這是我的上司就好了胃肯定就不會這麼痛了吧』。因為這樣才讓我產生了好奇,接著深入了解以後,自然而然就變得尊敬了。」

  Archfiend注意到少女一貫顯得冷淡的面上流露出一股發自內心的崇拜,並且花了三秒沉痛地認知到那是對方從未對自己露出的神色。

  憑什麼啊,同樣都是被稱呼為「大人」,作為對方真正的直屬上司,他難道不值得尊敬嗎,偏偏是對澤田綱吉露出那樣的表情——Archfiend甚至感到忿忿不平,又有些委屈,接著遷怒地想著,果然還是得再給小正更多工作,好讓對方沒有精力對著少女說些有的沒的事。

  不知道自己的話讓無辜的同事又得增加不少工作的Aurora繼續張嘴補刀,「……我認為要是白蘭大人也能像澤田綱吉大人那樣的話,肯定會更讓人尊敬的。」

  Archfiend:……那個有澤田綱吉在的彭格列真的不能留了。

  拔劍吧,澤田綱吉!今天我們兩個「大人」之中必須要沒一個!

  「……我希望白蘭大人也能像是那樣子受人尊敬。」正在心裡氣憤並且醞釀起不太美妙念頭的Archfiend卻聽少女這麼說道,「白蘭大人對我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存在,畢竟,您是我做出的選擇。」

  少女這麼說著,然後用那雙通透的、Archfiend非常喜歡的如同玻璃珠般的灰眸看著他。

  「明明知道對整個世界不一定是好的選擇,卻還是選了您……正因如此我才更應該引導您走向正確的方向。這是我的責任。」

  ——聽吶,這是多麼迷人的甜言蜜語,「你是重要的存在」還有「你是我做出的選擇」什麼的。

  就算作為擁有純正意大利血統土生土長的西西里人,Archfiend聽了對方一通彷彿表白一般的話語,仍然感覺自己的血液流速似乎變慢了;血管裡面的腥甜的血彷彿被替換成了蜜糖,由於過於甜膩黏稠因此只能緩慢地流動著,以至於他周身似乎都散發出絲絲磨人的甜蜜氣息,並如同麥芽糖一般黏在對方身上。

  雖然Archfiend分明知道這番如同愛語一般的傾訴,其實只是少女不含帶任何私人情感的肺腑之言;雖然還在為她難得流露出個人情感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感到憤怒暴躁,但是——

  「Aurora醬說得都沒錯喔,是妳選了我,所以必須負責才行。」Archfiend笑盈盈地說著,並且伸手碰觸少女白皙的面頰,「不可以丟下我,也不可以跳槽到別的地方去喔。」

  「因為Aurora醬是我唯一的、獨一無二的Aurora醬啊。」

  ++

  基本上是接續在61章後面Archfiend世界發生的事,因為跟主線比較無關所以沒放在同一章

  總之也是個私設滿滿的平行世界,主要元素有「魔王白蘭」「黑兔子」「戰鬥人員的醫生」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危險刺激要素(?)

  另外這裡的Aurora作為平行世界裡唯一的戰鬥人員,除此了是Archfiend的部下以外還有別的身份……要是有機會大概會開一個番外來寫他們的愛恨情仇,嗯,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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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1:3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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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2線索

  「什麼,你説你找到了重要的線索?」獄寺隼人捏緊手中的話筒,說話時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放大,「沒有弄錯吧?真的是有用的訊息嗎?」

  『啊,我想應該沒錯。因為是從過去就認識阿流的人手裡拿到的,而且那人史庫瓦羅也認識。』電話那頭傳來山本武的聲音,聽起來比起平時來得正經多了,從語調便能感覺到他的認真,『我從那個人的手裡,拿到了小光的師父要給阿綱的信。』

  「西爾弗的信?而且還是給十代目的?」獄寺有些愕然,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

  『是啊,因為收件人填的是 Tonno 啊,所以絕不會錯的。』山本的語氣裡面帶著確信,『而且,我剛剛拆開信看了一下……』

  「什麼?那可是給十代目的信,你竟然先看過了?你這棒球笨蛋竟敢這麼無禮!」

  『哈哈,我這不是著急嘛,而且蕊娜阿姨也說阿流的師父交代過,只要是阿流最好的朋友都可以看喔,所以我想我也有資格吧。』

  儘管自認為沒有興趣角逐這個位置的獄寺,山本武那篤定自己是深海光流摯友的語氣仍然讓人感到很火大。只能說是棒球笨蛋實在太招人厭,何況什麼時候了這傢伙竟然還在説這種無聊的玩笑話!

  『總之,信上說明了很多事,上次阿流他們去到十年前的事也有提到。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些一定和阿流的下落有關……詳細內容有點複雜,我回去再說明給你們聽好了!』

  「喂、喂?!」獄寺朝著話筒吼了幾聲,然而對話已經被中斷了,「可惡,那個棒球笨蛋,竟敢掛我電話!」

  「被男人掛電話值得你這麼大呼小叫的嗎?又不是被女孩子掛電話,看你就這點出息。」就在獄寺已經開始感到火大的當口,身後傳來的輕浮嗓音無疑是火上澆油似的讓他的怒火越燒越旺,「這副樣子可沒有女孩子敢接近你。」

  「都這種時候了還在説這種事,夏馬爾你這……」

  「特別是小海那樣喜歡照顧別人的女孩子,關鍵時刻不夠可靠穩重的話,就永遠只能當被照顧的小鬼頭喔。」

  在獄寺即將受不了發飆的時候,在他身旁翹著二郎腿的不正經醫生又開口說道;分明還是吊兒郎當的發言,還將現在下落不明的深海光流扯了進來,應該要令他感到火大的,然而原先暴躁且有些憤怒的獄寺卻出奇地冷靜了下來。

  「什麼可靠,那是她自己喜歡多管閒事,誰還要她照顧了。」獄寺居高臨下地看著夏馬爾桀驁不馴的目光中帶著某種決絕,「現在也是時候讓她知道被別人多管閒事的感覺了,等到把人抓回來,我肯定要在十代目面前狠狠奚落她一番,你等著看好了!」

  「還真是個沒情調的臭小鬼。」夏馬爾感歎似地說,「這種性格,未來會被喜歡的女孩子甩掉的喔。」

  「你少囉嗦!」獄寺嘖了一聲,「倒是你,先解釋一下為什麼西爾弗要留給十代目的信不在你這個做師弟的人身上,反而會在別人手裡?還讓山本武拿到了,簡直太丟人了。」果然西爾弗也覺得這傢伙不靠譜吧,獄寺一面數落對方內心還不忘嫌棄地想。

  「喂喂,就算是我也管不到他頭上啊?那可是西爾弗喔?」夏馬爾反駁了一句,接著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不過也是,那傢伙總是那副樣子不把事情説清楚,就算對我這個他唯一的師弟也一樣。」

  就像是當初西爾弗也沒為了收深海光流做徒弟一事多做解釋,以至於夏馬爾直到多年以後才知道當年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Aurora」,竟然就是十年後的深海光流。在想明白此事時除了恍然大悟以外,夏馬爾還有種想將西爾弗從墳裡挖出來拽著對方領口質問對方到底在搞什麼飛機的衝動。

  「哼,真是沒用的大人。」然而獄寺並不買帳,反而冷冷哼了一聲,接著逕自起身,「我要走了。雖然那個棒球笨蛋説的話可性度令人質疑,但我還是必須去通知十代目這件事才行……你那邊要是有什麼相關的消息也要立刻告訴我,知道了嗎!」

  夏馬爾其實也挺膩煩跟小鬼頭,特別是性別男的小鬼頭對話。他擺擺手,露出十分不耐煩的表情送走了獄寺隼人。

  於是整個室內僅剩夏馬爾一人,他彷彿卸下什麼偽裝似地嘆了口氣,一把坐上了辦公椅,伸手揉了揉隱隱發疼的額角。

  「西爾弗的信……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儘管和獄寺說了他什麼都不知道——因為西爾弗那個混蛋真的沒和他説多少小海的事,防他跟小海接觸防得跟賊似的——但某些事情,在深海光流本人的袒露下,夏馬爾還是知道的,甚至因為姑且算是長輩的立場,可能比那群小鬼頭知道的要詳細。

  這次深海光流毫無徵兆失蹤,根據 Reborn 的調查已初步排除是彭格列的敵對勢力所為;因為若是衝著彭格列或是阿綱他們而來,在抓住有人質價值的深海光流的當下,就能以此作為要脅提出實際條件了,此時風平浪靜的表象,正代表著對方在抓住深海光流的時候目的便已完成,或至少完成了大半。

  也就是說,對方有大概率不是為別的,正是衝著深海光流這個人而來……而會為此行動的,恐怕只有那個了吧。

  「如果猜想的沒錯,那麼小海暫時應該不會有事才對。但是那件事小海似乎不想讓那那些臭小子們知道……姑且還是和 Reborn 那傢伙說一下好了。」

 而在電話的另一頭,果斷掛了電話的山本武吐了一口氣,立刻嘴巴又掛上了笑容,對著一旁的史庫瓦羅說,「差不多就是這樣吧,現在我要回去和阿綱他們說這件事才行,史庫瓦羅要一起來嗎?」

  史庫瓦羅怎麼可能不跟去,事到如今要是能撒手不管,那一開始就根本沒必要帶這小子來找斯托羅夫妻;不過史庫瓦羅當下也沒直接回他一句「廢話」,而是神情有些複雜地問,「你究竟在那封信上看到什麼?」

  按照道理,一封來自死了四五年的人寫的信,會對發生在當下的事情有所幫助嗎?史庫瓦羅實在很懷疑,也感到好奇。然而,他自覺並不在深海光流所謂「朋友」的範疇內——撐死了最多只能算得上不錯的醫病關係——因此也沒有要求看那封信。

  就算覺得好奇也只是詢問山本武「看到什麼」,這問句本身也帶有「不能說的就當沒看到不必說出來」的意思,可以說正是史庫瓦羅隱晦的體貼。

  在該細膩的地方總是十分細心的山本武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點,於是他又笑了笑,「史庫瓦羅,果然也很關心阿流……對了,Xanxus似乎也和阿流關係不錯,史庫瓦羅你要通知他一聲嗎?」

  「老子是想死才會和他說這種事!還是説你想死嗎,臭小子!」想也知道Xanxus肯定會面露不屑地說著「大垃圾」,不嘲笑一番都還是因為太懶了,怎麼可能還關心深海光流的死活?

  不想說信的內容就直說,真沒必要瞎扯些有的沒的——史庫瓦羅張嘴本欲這麼說道,然而在出口前一秒停頓了下,再出聲便是完全不同的話:「嘖,算了。走了,臭小子。」

  白髮劍士說完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後頭的山本武無聲地笑了下,低頭看了下手中的信紙,將其中一張抽出後小心地折疊起來,放到了另外的口袋中。

  做完了這一切,山本像是鬆了口氣,邁開腳步朝史庫瓦羅追去。

  +++

  十月初,夏季的步伐尚未完全離開,西西里島的陽光一如既往燦爛,無視著空中的雲朵大放光明;而在瑪菲雅學院裡,彭格列的「雲」與「晴」亦互相僵持不下……或者説是某人當方面地纏著另外一個,硬是想說服對方。

  「所以說,你太固執了,雲雀!跟大夥一起找光流有什麼不好?人多才極限的力量大啊!」

  雙手纏滿繃帶的熱血男兒笹川了平用雙手用力拍擊桌面,面對著坐在寬敞的木製辦公桌後頭的黑髮委員長,振振有詞地說道,「還是説雲雀你就要這麼坐視不管嗎?明明我們都是朋友吧,你這麼做可是極限的不夠意思啊!」

  「我會負責找到並且把小動物給帶回來。這個我應該已經和你說過很多次了,笹川了平。」

  面對笹川了平的質問,雲雀只是平靜地這麼回答,沒有直接出拐攆人出去,甚至懶得擺出被惹怒的神情——面對笹川了平過度的熱情以及百折不撓的精神,哪怕是雲雀恭彌都會感到棘手,只能以冷處理的方式避免對方更進一步「燃」起來,將事態被攪得更麻煩。

  「那雲雀你知道光流現在在哪裡嗎?」笹川對雲雀發出了靈魂質問。

  「……」

  語落過後五秒,現場仍是一片靜默,並且雲雀看起來也沒有要回答的意思。首先是雲雀目前還真不知道,其次他認為也沒有必要告訴對方。而這個反應在笹川了平看來就是默認了。

  「果然極限的找不到吧?所以説才應該大夥一起找,總比你一個人找要有效率啊,雲雀!」

  這話聽起來彷彿很有道理的樣子。儘管說雲雀是一個人也不盡然正確,畢竟還有他手下的風紀隊成員一起搜尋,連幾日來為了尋找深海光流更是加班加點沒日沒夜地工作著。然而這種時候找的人是越多越好,雲雀身為他們的家族成員當然應該和大夥一起找,笹川了平是這麼認為的。

  「我不會和草食動物群聚。」雲雀卻語氣淡漠地這麼回道,「調查的方向已經有眉目了,不需要多管閒事。」

  「喂喂雲雀,什麼多管閒事,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極限的不能贊同!」笹川了平原來就皺起的眉頭擰得更深了,「光流是我可愛的妹妹京子的朋友,四捨五入等於是我妹妹了,然後你和光流是一個社團的吧,什麼動物園社的……總之這樣的關係不管怎麼說都不是多管閒事,何況我們還是一個『家族』的成員!」

  「是『小動物社』,她是我欽定的社長。」雲雀出奇地回答了問題而不是無視,接著又一次警告,「還有,我說的是你,笹川了平。你不要多管閒事。並盛高中姊妹校學生將由風紀委員負責營救,我也會出手咬殺膽敢破壞風紀的草食動物。」

  「所、以、說、了!」笹川了平眉峰幾乎可以說是倒豎了,「雲雀你知道光流在哪裡嗎?」

  雲雀:「……」

  笹川了平是如何辦到讓話題鬼打牆到這個地步,這件事就連彭格列最強守護者雲雀恭彌都難究原理。

  當然了,主要是雲雀也不想深究,因為會很麻煩。

  「雲雀你不知道,女孩子可是很柔弱的,要是在陌生的地方不小心受傷了,可能還會不知所措地偷偷哭泣,所以必須快點找到光流才行。」笹川了平開始分享扮演「哥哥」此一角色十多年來照顧妹妹的心得,試圖靠講道理說服雲雀。

  「那個小動物不會。」雲雀卻只是淡淡掃了笹川了平一眼,然後垂眸以並不特別的語氣說著,「深海光流應該會先想法子傳遞消息,並且著手離開那個地方,回到她應該在的位置。」

  「在原地佇立哭泣,等待獵食者的降臨,那只小動物並沒有軟弱到那種地步。」

  ——這句話,無疑代表了雲雀恭彌對於深海光流這一存在的認可。

  即便深海光流與六道骸交情不淺、還老是跟其他草食動物群聚,有時更會令人不解地做些無聊又無謂的擔憂……像這樣有著各式各樣的麻煩之處,雲雀也只當對方是飼育方式比較繁瑣的小動物,仍舊認可了她的存在,同時認可了深海光流此一「小動物」特有的習性與生存方式。

  對於眼中自有自然法則的雲雀恭彌而言,唯獨各種物種的「生存方式」是不容扭曲的法則,故而開口糾正了笹川了平的說法。

  「……就算妹妹很堅強,那也不是能讓做哥哥的不振作起來的藉口。」然而笹川了平沉著嗓子說,想起了他總是笑著不讓人看見悲傷模樣的妹妹京子,想要拯救那名目前下落不明的少女的心情,便越加強烈,「而且剛剛都說了是『偷偷』哭泣,妹妹……女孩子的眼淚,就算你沒看到也確實存在,可別不當一回事啊!」

  「果然我還是要用拳頭說服你,雲雀,不然你這家伙根本極限地沒在聽人說話吧?!」

  狠狠訓了雲雀一通的笹川了平在最後,堂而皇之地說出了讓人懷疑立場是否根本顛倒的話。到底是誰沒在聽人說話?

  雲雀恭彌皺了皺眉頭,難得對打鬥感到厭煩,畢竟笹川了平這人耐打又不服輸,堅信就算被打倒了但只要內心沒有屈服就不算真正的輸了。這樣的精神勝利法讓他變得得更煩人了,至少對雲雀而言是如此。

  好在他立刻就得以從這種狀況脫身,這還是多虧一面叫著「雲雀!雲雀!」並從窗外飛進來的雲豆的福,牠這麼一打斷,笹川了平視線自然而然地被吸引,便看著雲豆翩翩然落在雲雀向上攤開的掌心,圓胖的身子上綁著一張紙條,雲雀將之拿起來端詳,過後沒給笹川了平看就徑直撕毀了紙條。

  「去找澤田綱吉。」然後雲雀這麼說道。

  「什麼,雲你雀終於被我說服,願意跟大夥兒會合嗎!這可真是太好了!」笹川了平注意力立馬被吸引了過去,原先想詢問紙條上寫了什麼的好奇心也被吹得煙消雲散,只剩下終於說服頑固的朋友的喜悅,「大家都要去宿舍集合,我們極限的也得趕緊跟上啊!」

  「有些事我要親自去問澤田綱吉。」沒理會激動的笹川了平,雲雀淡淡地說著,接著大步跨出,將前者拋在後頭。

  要說雲雀的話,那肯定是對「會合」「集合」一類擺明是群聚的行動敬謝不敏的……然而凡事總有例外。儘管這個意外不是因為晴守極力勸說,而是來自方才收到的情報。

  雲豆帶來的是來自深海光流的匣獸、青鳥「盧西」的消息。

  此時雖說作為主人的深海光流不在,然而她的匣子卻因為進行改造此時掌握在威爾帝博士的手裡;「青鳥」與彭格列匣不一樣,並非限定了開啟資格的匣子,因此儘管深海光流似乎曾在匣子上下了功夫增加他人開匣的難度,然而理論上仍是只要持有同屬性、或者大空屬性的火炎便能打開。

  盧西的匣子據雲雀恭彌所知,在威爾帝博士手裡,而威爾帝本人正是雷屬性火炎持有者,估計是這幾天終於突破了限制成功開匣,並從裡頭找到深海光流特意藏在裡頭的線索。

  然後,「盧西」在被放出匣子的瞬間,便與在假期曾經與之建立起消息網的雲豆交接了情報。

  這側面證實雲雀心中暗自推斷出來的推測沒錯,果不其然那個小動物似乎對此次的事態早有所覺,迂迴地留下了線索。但她沒有在第一時間尋求庇護——雲雀恭彌不禁皺眉,要是深海光流一開始就找上風紀委員處理,肯定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還白白擾了校內風紀,事後他一定要讓小動物好好檢討一番。

  「喂!等等我啊雲雀!」

  無視緊追在後笹川了平,雲雀恭彌思索著紙條上的內容,內容其實也很單純,只在上頭寫了兩個黑手黨家族的名稱,其中一個還寫得是新彭格列。比較奇怪的是,「彭格列」之名是以雲雀恭彌熟知的母語日語書寫,接在後面的「家族」卻寫作大寫英文字母拼成的「FAMILY 」一個單詞,另外一個家族的書寫方法也是如此,就像是有意將前後二者隔開。

  沒搞錯的話「FAMILY」或許是必不可少的條件,儘管不知道是營救少女的條件,亦或是對於整起事件起因的提示,不過,雲雀恭彌認為深海光流這個小動物不會無的放矢。

  於是,如此推斷的雲雀朝著彭格列宿舍前進。

  +

  彼時澤田綱吉正陷入一場微妙的夢境當中。

  那是個漆黑的地方,他於黑暗中踽踽獨行。

  他沒有穿鞋,赤腳踩在地上,光裸的腳底板能清楚地感覺到遍佈地面的細碎礫石,刮得人生疼;要是平常的澤田綱吉,大概已經忍不住哇哇大叫了吧,畢竟雖說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戰鬥,然而從小生活在如溫室一般的環境裡,至少從未有過這種光腳讓碎石子刮得自己遍體鱗傷這種事。

  然而在這個夢境裡面不知怎麼的,澤田綱吉卻沒有什麼反應。他確實感覺得到痛,卻沒什麼想要埋怨的心情,甚至連習慣性的叫苦都沒有——他只是,一直向前。

  往前、再往前,就好像前頭,有什麼「必須去見」的存在。

  這樣的念頭盤桓在腦海之中揮之不去,卻也不影響澤田綱吉其他思考。似乎只要不是與之衝突的念頭都能轉動腦子,然而若是想停下——那是不可能的。因此澤田綱吉只能邊走邊思考,關於他在哪裡,還有現在他到底是「誰」?

  在一面向前行走的情況下,澤田綱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以及雙手。那是一雙明顯不屬於成人的手,上頭還沾滿髒污,黑色的汙垢卡在指甲縫裏頭,另外,掌心還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某種液體乾掉變得黏稠,附著在掌心。

  視線所及之處,可以看到披在肩頭、參差不齊的雜亂髮絲,上頭同樣被某種黏稠的物體給浸染,甚至讓人難以辨別原來的髮色,只能隱隱看出應當是淺淡的髮色。

  走了不知道多久——也許很久,又或許根本沒有多久,在時間感似乎被模糊的空間裡面,實在難以計算流逝的時間——總之,他終於停下,接著身子不由自主的蜷縮起來,蹲在地上。

  黑暗的空間逐漸轉明,從澤田綱吉蹲著的地方開始,如同水波蕩開一般,由近而遠,開始能看到周遭的景象,首先是地板果真遍佈著細碎的玻璃碎片和礫石,還能看到許多不知用途與名稱的器材殘骸四處散落,整個空間瀰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奇怪味道,黏稠而腥臭。

  澤田綱吉低垂的視線恰巧對上遺落在地上的一塊較大的玻璃,透過有些模糊的玻璃,他終於能看清「自己」此時的樣子——那雙宛如藍寶石一般的眼瞳,正映射著眼前的一切。

  與玻璃映照出的自己四目相對了半晌,遠處傳來的聲響吸引了澤田綱吉的注意,他抬頭往聲源望去……然後他見到了「光」。

  映入眼簾的,雪白的醫生大掛。與其說是白色,更像是散發光芒一般,鏜亮的皮鞋在地上叩響起響亮的跫音,地板到處都是黏稠的液體,然而他像是踩在純白平整的石頭地一般,腳步清亮,像是鳥兒高鳴,又像是無形中踩出了某種激勵人心的樂章。

  周圍的黑暗都不見了,只剩下眼前的「光」。

  然後,澤田綱吉聽到對方開口,對著自己說——

++
因為更新隔了一段時間(有臉說),所以稍微替大家整理了一下目前的問題:
  1.白蘭到了平行世界得知的一個人名:「契爾科夫.巴貝奇」
  2.山本這邊獲得師父的信件,信件中透露了某個訊息;以及山本武偷偷藏了其中一張信紙
  3.Reborn 的調查結果顯示,小光失蹤一事,不是任何彭格列已知的敵對勢力所為,在這個認知的前提下夏馬爾決定告知Reborn某件事
  4.小光留給威爾帝與雲雀的提示「FAMILY」
  5.阿綱進入的夢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主要大概這樣,如果還有其他困惑也可以留言問一下,基本上能說的(?)都會回答。在整起事件結束以後應該也會在作話公布就是了
  沒有問題也可以隨便聊聊天什麼的~
  P.S.下章大概真的要去找小光啦,另外阿綱的夢境在CH45就描述過了,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這個,只是當時不是第一人稱視角,而是旁觀者的角度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2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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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1:3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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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3奇古

  澤田綱吉對著車窗「哈」地吁了一口氣,原來透明澄淨的玻璃窗頓時染上一片霧白,同時溫熱的吐息與環境中冰冷刺骨的空氣碰撞,迅速地作用,而半空中化作白茫茫的霜霧,隨即消散於空氣中;與此同時,粗暴地沿著鼻腔氣管一路橫衝直撞抵達肺部的空氣,刺骨的寒氣由內向外,與冰冷的空氣一同夾擊著人體。

  過分寒冷的天氣,簡直像是進入冰櫃了一樣。澤田綱吉一面想,一面握緊了放在西褲口袋裡面某樣小巧冰涼的東西,有些恍神。

  「十代目,您還好嗎?這個天氣是不是太冷了?」坐在副駕駛座的獄寺隼人擔憂地詢問,不過,由於他甚至是個道道地地的南歐人,在高緯度地區寒冷潮濕的氣溫下厚重衣料難以遮蔽的部位——例如他的臉——仍止不住地發僵,鼻頭泛紅,「既然十代目要來,這天就應該放晴才對!」

  看著自家嵐守對著天氣蠻不講理地生氣,澤田綱吉立即回神,將車窗關上後訕笑兩聲,說道,「好了獄寺……那個,天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應該說俄羅斯一年到頭好像都很冷的樣子。」

  所以別說得好像被天氣刁難了一樣啊……話雖如此,因為知道對方也是好意,澤田綱吉也只是在心裡吐槽,並沒有說出口。

  「那就是奇古家族不好了,」獄寺隼人立刻接話,「為什麼他們要是一個俄羅斯家族,如果是墨西哥的黑手黨就沒問題了!」

  「獄寺君好強人所難呀,奇古家族初代本來就是俄羅斯裔唷,再怎麼說人也沒辦法選自己的出身吧?」坐在副駕駛座,正覺得無聊的白蘭搭上話題,「唔,不過,如果征服整個世界以後重新劃定疆域的話,那就——開個玩笑而已,獄寺君表情不用那麼恐怖也沒關係喔?」

  「為什麼我和十代目要和你這個惡劣的傢伙分在一組……」獄寺瞪著白蘭,語氣忿然,「就算是那個棒球笨蛋都比較好吧!」

  「請不要對白蘭大人失禮,彭格列嵐守。」作為白蘭狂信徒的幻騎士一面開著車,一面彷彿對獄寺隼人口出狂言再也無法忍耐似地,微微偏過頭警告他,「若您再次失禮,我無法保證不會做出相應的措施應對。」

  你這圓眉毛的傢伙難道是在威脅我嗎?覺得火大的獄寺正要這麼說,卻又被白蘭搶過話頭。

  「好了好了,吵架可不好喔——特別是小衍,開車要看路嘛——而且一起行動是不得已的嘛,雖然能和綱吉君分到同組我覺得很幸運,但這是『立場』問題,也不是我們能改變的事情。對吧,獄寺君?」

  獄寺「咕」地嘟噥一聲,並不發話,實際上卻相當於證明肯定了白蘭的話。

  白蘭說的一點也沒錯,之所以會組成令人感到微妙的四人組合,實際上正是因為——澤田綱吉與白蘭杰索同為黑手黨首領的身份。

  幾人千里迢迢來到俄羅斯拜訪奇古家族,原因還得說到當時白蘭從平行世界帶來的消息——其實也就是一個人名——契爾科夫.巴貝奇這個人。

  當然了,不說整個世界了,單在黑手黨界裡面找到一個人,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不過,白蘭透過了自己過往資料蒐集的能力,以及同盟家族的幫助——除了彭格列的第一殺手、門外顧問,加百羅涅的情報網也提供了一點幫助,最後再將名單交由排名的風太進行篩選——查到相關性可能較大的情報是,隸屬於掘墓人奇古家族一個名叫巴貝奇的成員。

  「奇古家族的巴貝奇……根本沒聽說過,應該不是什麼出名的貨色。」當下獄寺隼人便皺著眉頭表示。畢竟曾經孤身行走在裏世界一陣子,獄寺算是家族裡面對黑手黨界較為了解的人了,可就算是他對這個名字也沒有記憶。

  「沒聽過是正常的。奇古家族的作派本來就神秘,雖說是彭格列同盟家族之一,但平時其實沒什麼交集。」Reborn說。

  奇古家族對外雖然有著「掘墓人」的威名傳揚,然而作為俄羅斯系的黑手黨家族,地理位置上游離於地中海沿岸的意大利黑手黨外;雖說彭格列的同盟之一,奇古總是對彭格列表現出足夠的敬意並展示忠誠,但彭格列到底沒辦法像是西西里、或是意大利本地的黑手黨那樣對其生態瞭若指掌。

  「說起來,奇古家的那個女人呢?」獄寺接著問道,要說「奇古」神秘,但有個在外頗有名氣的奇古家族成員時常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晃蕩,此時想起來也無可厚非,「自己家族的事總該清楚了吧?」

  「奇古學妹嗎?」山本武想了想說,「好像一陣子沒見了,從……」他皺起眉頭,沉下嗓音,「從暑假在遊樂園分開以後就沒見過了。就和阿流一樣。」

  他這麼一說,眾人隱隱也察覺到不對,當時並盛的夏日祭典,他們也是有邀請奇古小姐來的,但那時她便不見人影,開學至今也沒有看見她的人影;旁的不說,就艾薩莉•奇古平時對深海光流那副崇拜的模樣,在對方都已經失蹤多時的當下,顯然不可能毫無所察。

  「根據情報,艾薩莉•奇古和深海光流一樣,開學後都沒有回到學校報到。」彷彿要證實大夥心中最壞的猜想,一旁的Reborn開口,「儘管傳訊去詢問了,然而奇古家族的人卻表示毫無異狀,似乎是因為艾薩莉•奇古很常到處去修煉導致行蹤不明,因此奇古家主並不將此次的失聯當一回事。」

  「絕對有問題,必須去奇古家族看看——雖然很想這麼說,但果然要看綱吉君的決定呢。」在一眾彭格列家族成員中顯得突兀、然而本人卻毫不在意的白蘭支著下巴插話道,「因為光醬是彭格列的成員——唔姆,這樣一說,果然當初應該要試著把光醬挖角來當我們米魯菲歐蕾的雷守。」

  「你的決定呢,阿綱。」Rebron沒理會白蘭的話,要說深海光流可是他花了力氣才挖到的人,怎麼可能隨便讓人挖角——他所以只一如往常般,要身為首領的澤田綱吉做決定,「對了,你和六道骸還有弗蘭搗鼓出結果了嗎?」

  儘管沒有在旁盯著,第一殺手仍對徒弟的行動瞭如指掌。

  「嗯,稍微……」澤田綱吉頷首過後,卻沒有針對殺手的提問回答清楚,只是道,「去看看好了,奇古家族。」

  ——面對難得如此果斷地做出裁決的澤田綱吉,第一殺手卻彷彿早有預料一般,迅速地安排送幾人出國,突入俄羅斯……便是如今這樣的場面了。

  當然,並不是說來的只有車裡的幾人,包括坐在後頭另一輛車上的史庫瓦羅與古里炎真,這只是在出發前短暫討論過後決定的隊伍。

  「這次去探訪奇古的『表面』目的,是宣告家族同盟的建立;也就是指米魯菲歐蕾加入以彭格列聯盟裡頭的這件事。」

  畫面回到當時,Reborn將找好的藉口向眾人娓娓道來。

  「當然了,為了這點小事就要阿綱——再怎麼說也是我們彭格列下一任首領繼承人——親自前往未免顯得有些小題大作,因此這只是表面目的,實際上是要由彭格列和米魯菲歐蕾的首領做見證,以協調奇古家族與西蒙家族的紛爭。」

  說到奇古與西蒙家族的紛爭,澤田綱吉倒是記得十分清楚——畢竟當初剛認識奇古小姐,對方衝上來不由分說對著炎真就是一頓暴打的畫面,記憶猶新。

  不過,那是發生在那場未能完成的「彭格列繼承式」、也就是澤田綱吉十五歲時的事了,現在提起來難道不會顯得彭格列反射弧太長了嗎?

  面對澤田綱吉直白的提問,第一殺手則表現出了他的嗤之以鼻。

  「當然不會了。戰後清算這種事權看勝者的意思,奇古當時沒有追究西蒙的責任也不是不計較,只是作為彭格列的附屬家族,在彭格列尚未做出反應與裁斷之前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奇古沒那個資格,就算他們是受害者。」

  雖然嫌棄弟子的愚笨,但考量到未來總不好讓外面的人發現原來他們彭格列家族的首領是個傻白甜,第一殺手好歹是好好把道理掰碎了同弟子說了。

  「而且現在時機可以說正好,畢竟真正的繼承式在即,這次出訪,表面上以『介紹同盟家族』作為由頭,然而面對奇古家族則暗示要調解當年的恩怨——本該可以隨意揭過的舊事重提,我們這邊還派了繼承人去,在奇古家族看來,應該會做出這是即將繼承彭格列的阿綱,在上任前首先對奇古家族釋出的善意,這樣的判斷。」

  畢竟當初就是出於澤田綱吉與古里炎真的情誼才決定不追究西蒙家族闖下的禍事,這次的拜訪,等於是要安撫奇古家族,表示澤田綱吉繼承後不會有所偏頗——然而,不論是表面上還是檯面下的理由,其實都不是他們此行的真實目的。

  就這樣,這一層層目的疊得簡直可以說是老千層餅了。

  不過,儘管在內心這麼讚嘆了自家老師心思簡直細膩到變態的澤田綱吉,並沒有忘記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來見奇古家族的「巴貝奇」,作為目前掌握到的,可能與深海光流的失蹤相關的人物。

  「不過,綱吉君怎麼能那麼果斷地決定要先來奇古家族呢?」白蘭突然開口,打斷了澤田綱吉的思考,他看著澤田綱吉,紫羅蘭色的眼眸裡頭流露出幾分未明的思緒,「雖然很高興綱吉君這麼信任『我』説的話,不過姑且還是說一聲好了——那個平行世界的我不算是什麼好人唷?」

  這話說的可以說是十分含蓄了。豈止是「不算好人」的程度,被稱作「Archfiend」的那個白蘭,可以說是目前所有平行世界裡面最危險的一個了——畢竟到現在都還孜孜不倦地試圖征服世界呢。

  雖說以白蘭對Archfiend的了解,只要牽扯到深海光流——被他稱為Aurora的存在,哪怕是平行世界的,恐怕也不會袖手旁觀吧;就算他因為個性很差勁還惡趣味不好好把情報説清楚,依然是選擇將情報分享給平行世界的自己。

  「哼,你這傢伙作為好人存在的平行世界根本不存在吧?」獄寺雙手抱胸,十分不客氣地評價。

  「我現在是充滿正義感的黑手黨Boss喔,綱吉君也認同吧~」一本正經地講了很扯的話回應獄寺,白蘭接著說道,「我的意思是——僅僅是平行世界的我的一句話,還有艾薩莉失蹤的消息,就讓綱吉君做了這個決定嗎?」

  「明明也不能排除那個叫巴貝奇的奇古家族成員幫忙買機票,讓光醬和艾薩莉醬私奔到國外去的可能呢。這樣就能解釋星星王子醬的相關情報排名了~」白蘭以甜膩又欠揍的口吻補充。

  「你講的那個才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吧!」白蘭一番胡說八道差不多快到獄寺忍受範圍的臨界點了,以至於後者幾乎是死死壓住自己的麒麟臂,不讓手自己動起來把小型炸藥放到對方臉上,「再胡扯就把你扔下車!」

  「恕我直言,彭格列嵐守。」駕駛座上的幻騎士略帶警告地再度開口,「正在開車的人是我。」

  有意見的話該下車的人是你,不是白蘭大人。幻騎士的話語背後顯然隱含了這樣的意思在。

  這下兩位屬性都是忠犬的傢伙又差點吵起來了,澤田綱吉好說歹說才讓兩人安靜下來。

  感覺自己心好累的澤田綱吉低下頭無聲地嘆了口氣,待到他抬頭,正巧看到白蘭依舊盯著他瞧,眼裡未明的思緒並沒有因為方才的插科打諢就這麼揭過,反倒越加洶湧了。

  「所以綱吉君,究竟在骸君和弗蘭織出的『夢』裡看到了什麼呢?」

  白蘭•杰索認為自己很了解澤田綱吉這個人。

  並不只是出於平行世界的認知,澤田綱吉與他的彭格列十世家族,白蘭都曾經親身面對過、在激烈的戰鬥中彼此碰撞,並在後來前嫌盡棄,並肩作戰。

  白蘭認識的澤田綱吉——暫且不說十年後成長過後的那個「教父」,但現在的澤田綱吉不應該如此果斷地做出決定,特別當這個決定關乎到他所重視的夥伴。

  是靠超直感的感覺認定嗎?白蘭認為應該不是。

  就算再怎麼依賴那股彭格列祖傳的力量,但那也較限於戰鬥中的直覺,而不是像現在的情況。超直感要是都能用來找人的話,那乾脆也不要叫什麼超直感了吧。

  白蘭會比較願意稱之為通靈。

  「看到了什麼……」

  澤田綱吉微微垂首,低聲地重複了一遍,前額的瀏海巧妙地掩蓋了他的神情,卻沒有擋住他的視線,以至於他清楚地看到,坐在前面副駕駛座的他的左右手正悄悄地從後照鏡偷看後頭的情況。

  「……其實我也不是第一次夢到了,那個場景。」澤田綱吉像是在思考怎麼組織語句,慢慢地說,「我之前和大家說過的那個夢境。」

  就在Aurora與深海光流交換過後,有一段日子裏澤田綱吉時常做的,在後來被他們推斷為「深海光流在艾斯托拉涅歐時的回憶」的夢。雖然在深海光流克服的心理陰影後這個夢便消失無蹤了,直到深海光流失蹤後才故態復萌。

  「艾斯托拉涅歐……」前座的獄寺忍不住開口,說出那個名稱時,簡直顯像是用牙狠狠碾過一遍才吐出一般。

  獄寺話語中明顯流露出義憤填膺的情緒,這當然不是為了六道骸,而是為了如今失蹤的深海光流。

  那是種說不上「心疼」那般矯情、但也無法視而不見的心情。當得知深海光流與六道骸一般都是從那裡出來的以後,獄寺隼人也不覺得就該對深海光流另有優待。

  因為那名少女,壓根不需要同情或是刻意關照,這樣憐憫性質的情感傾注。

  各方面而言,深海光流完全不是個能讓人產生同情心的人——從小到大,足夠優秀的少女總是能在任何有所涉獵的領域取得傲人成績,在獄寺隼人尚且還是「喪家犬」時就是如此了。

  名叫深海光流的少女身上,根本沒有足以「令人同情與憐惜」的部分,是只會讓人感到挫敗並恨得牙癢癢的存在。

  獄寺一向這麼認為,即便是現在也一樣。

  但是——假如,真的有那麼一點無法釋懷的憋悶,無處安放的焦躁,排除在外的委屈……那大約正是,獄寺隼人對幼馴染心口不一的關心,是就算被嫌棄多管閒事也無法置之不理、視若無睹的事情。

  既然無法袖手旁觀,那就插手好了。彭格列年輕的嵐守面上顯露出決心。

  「啊啦,那不是和未來戰時一樣嗎?聽小正說過,綱吉君你似乎夢過梅洛尼基地裡用來安裝你們的裝置模樣……是這樣啊,因為有那種像是預知夢的先例,所以才能做出那樣的判斷嗎?」

  彷彿沒見到獄寺驟然堅毅起來的神色,白蘭若無其事地說起了過去發生的事。確實,當時因為澤田綱吉夢到了白色裝置,後來一行人入侵梅洛尼基地的其中一個目標就是找到那個白色的裝置。

  根本也不知道有沒有,就因為首領的一個夢便展開行動,更扯的是那個白色裝置還真的挺重要——簡直就跟預言沒兩樣了。如果是這種等級的預知夢,那麼遵循夢的指引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選擇,白蘭想。

  不過,就算可以這麼解釋,白蘭還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但是……綱吉君你那個關於艾斯托拉涅歐的夢,跟奇古家族好像沒有什麼關係。」白蘭想了想乾脆說道,「就連山本武帶回來的那封信裡面,也只透露光醬似乎曾被斯托拉涅歐追殺吧。」

  另外,說到山本從斯托羅夫婦那裡得到的西爾弗的親筆信件,澤田綱吉不由得恍神了一瞬,想起信上西爾弗寫道:西爾弗發現自己正在教導的那名女孩,似乎被某個未明的勢力追捕著。

  於是他抹消女孩在裏世界的存在痕跡,師徒相攜遊走各方的途中,並查出了追索深海光流的勢力,極有可能就是傳說中被意大利黑手黨驅逐的禁忌家族艾斯托拉涅歐。

  從西爾弗信裡的說法看來,在他的操作下幾乎已經把當初「Aurora」的存在完全抹去,就連「深海光流」在裏世界也沒什麼名氣;另外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殘餘勢力在後來似乎遭到某方勢力(看到這裡時澤田綱吉忍不住抬頭看了一下一旁面無表情的霧守)的打擊,徹底銷聲匿跡,似乎被完全殲滅了。

  考慮到以上種種,應當是不用擔心才是,但西爾弗還是讓親愛的學生、還有學生未來的友人能多加注意此事。真有什麼萬一,也必須保護好他的女孩。

  那是被冠以黑手黨神醫頭銜的男人,將自己對於弟子的憐愛、以及未來的日子裏面照顧弟子的責任,託付給弟子未來的友人,最深切的請託。

  看完信的澤田綱吉十分清楚,他必不能讓對方失望。

  必須讓深海光流知道,即便西爾弗不在了,他們也都還在,絕對不會拋下她不管。

  「唔,找不到奇古和艾斯托拉涅歐的關聯呢~」白蘭還在繼續說著,隱隱夾雜困擾的語氣喚回澤田綱吉的神思,「綱吉君是怎麼做判斷的呢?」

  聽到這個問題,想起了某些事的澤田綱吉尋思著究竟該怎麼回答。

  因為就這麼不回答似乎也不太好,因此在稍微思考了五秒以後,他選擇……

  「直覺……吧。」

  白蘭:「……」

  沒等白蘭說出「綱吉君是我的錯覺還是你越來越像個油滑的黑手黨人首領了呢是學壞了嗎」,前頭負責開車的幻騎士一句「到了」強制終止話題。

  幾人下了車,冰冷的空氣中微微飄著細雪,寒氣隨著濕氣滲入衣服浸染肌膚。澤田綱吉回頭,另一輛車上的史庫瓦羅和炎真也下了車,前者超大力地將車門關上,後者小跑著來到他們面前:「阿綱!」

  「炎真,史庫瓦羅。」澤田綱吉看著站定在自己跟前的兩人,「謝謝你們願意跟著一起來。」

  「那是因為我還欠那丫頭一個人情,況且那丫頭會遇到這種事也算是……嘖。」

  史庫瓦羅沒把話說完,腳下腳步沒停地朝著目標建築物走去,眾人則隨其後跟上。

  「就是這裡嗎,俄羅斯的殺人集團『奇古』。」

  眾人眼前是一處巨大的城堡式建築宅邸,主色調白色的城堡牆面帶著年代感,細看之下不再純粹的白色牆面讓人一眼便覺歷經風霜,通往鏤刻神秘符號的漆黑大門是一條以大小不一的石板塊鋪就的道路,道路兩側是歐洲別墅建築時見的綠色草皮,彷彿提前迎來晚秋般顯得枯黃。

  時值傍晚,寒風凜冽,莊嚴肅穆的圓頂城堡建築莫名給人一種身在墓園的錯覺——「掘墓人」奇古,這個稱號再次被眾人細細咀嚼,從氣氛中覺出了一點肅殺。

  「……走吧。」

  先開口的還是澤田綱吉。並不是說他不怕,老實說作為這裡最膽小的膽小鬼——在他眼裡炎真比他還要好一點——奇古家族這種彷彿RPG魔王關的畫風實在讓他怵極了。

  然而就像澤田綱吉的老師,第一殺手常說的,自己是首領,在必要時刻就得挺身而出,哪怕是要往聽起來就很不好惹的戰鬥民族殺人團體的大本營、哪怕平常都會跟在自己身邊的Reborn不在也一樣。

  因為光流也說過,一個人做不成的事情,只要和家人,和大家一起的話就能完成。

  所以,作為大家的「首領」,澤田綱吉絕對沒問題。

  ——初具未來名震黑手黨界的「教父」此一稱呼的氣概,澤田綱吉帶著眾人,在奇古家族接引成員的安排下,進入宅邸。

  ++

  「歡迎您的大駕光臨,彭格列十代閣下。我是弗朗西斯•狄亞各代表奇古家族,您的到來令我等『掘墓人』不勝榮幸。」

  對著澤田綱吉一行人如此說道的奇古家族來人,自稱弗朗西斯•狄亞各的青年微微鞠躬,他頭頂上方戴著黑棕色的毛絨帽子,身上穿著的是宛如軍裝的服飾,胸前掛滿各式的金屬勳章,並且在他的面上,則戴著詭譎的宛如乾屍一般的面具,深棕色的髮絲整齊地疏至腦後。

  面具上頭佈滿裂痕,口部的位置被粗線縫上,沒有眼孔的面具上只有昭示眼窩位置的黑色凹洞,視線與其對上時,總有種即將被吸入空洞中的可怕錯覺。

  「……哪裡,您客氣了。」面對這樣子的奇形怪狀,作為幾年前還會被吉娃娃嚇壞的國中生,如今不過是個高校生的澤田綱吉展現了令人難以想象的鎮定,以令人挑不出錯的態度回答,並且伸出手要和對方握手,「狄亞各先生,我是澤田綱吉。」

  而後一直到雙方在澤田綱吉的介紹下互換了姓名,進展都頗為順利——雖然在介紹到炎真時,明顯能感覺到面具下弗朗西斯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看,澤田綱吉懷疑對方是不是還在記仇——然而總歸是順利完成了基本的寒暄。

  由於預計商談的議事規劃在明日,弗朗西斯便帶著幾人先前往奇古家族準備好的客房;大夥走在高級的血色吸音地毯上,綿長而寬闊的長廊兩側不像是一般的古堡普遍掛有的油畫作品,反倒是動物標本十分時見,像是馴鹿頭或是棕熊的毛皮什麼的。

  「您對這件熊皮有興趣嗎,西蒙先生?」注意到古里炎真有些驚異的眼神,弗朗西斯溫聲向他搭話,帶著笑的聲音讓人免不了想像面具下的臉是否也跟著露出了笑容,「實際上那是我們奇古家族的艾薩莉大小姐之前進到森林裡打獵的戰果。為了維持熊皮的完整,艾薩莉大小姐徒手,連軍刺都沒帶,三個小時內就將棕熊獵殺。」

  「是、是這樣嗎,真厲害啊……」古里炎真由衷地說,「徒手……跟棕熊摔跤什麼的……」

  「是的。我們的大小姐可是十分厲害。」弗朗西斯用彷彿與有榮焉的語氣說,「像您這樣子的,徒手空拳對打,艾薩莉大小姐一拳能打十……不,能打死三十個您吧。還請您多注意了,畢竟人有旦夕禍福。」

  古里炎真:「……」

  其他人:「……」

  好傢伙,這都踩在你們地界上,現在連人有旦夕禍福都出來了,果然不只艾薩莉,你們奇古家族上下所有人都對當初被痛打的事情難以釋懷對吧!

  「好的,我會好好注意的……」心虛的古里炎真非常小聲地應道。

  「那就好。」弗朗西斯嗓音裡的笑意更甚,「因為大小姐現在也在宅邸那行走,我只是希望您多注意一下,以免一不小心被打死了,不太好收場。」

  「等等……不好意思,」顧不得弗朗西斯持續對炎真輸出的惡言惡語,聽到關鍵詞的澤田綱吉連忙開口問道,「奇古……艾薩莉小姐不是行蹤成謎嗎?」

  聽到澤田綱吉的問題,弗朗西斯「哎」地輕叫一聲,接著用略帶歉意的語氣說,「十分抱歉沒有提前告知。畢竟,是呢,聽聞大小姐在瑪菲雅學有幸與下一屆彭格列家族成員締結了友情……事實上大小姐在今日凌晨便已回到家族報到,因為時間上的問題並沒有即時彙報,不過之前正如我們首領猜測,之前似乎是去野外進行訓練了。」

  「其實,今日應該要由艾薩莉大小姐來迎接各位的,不過我們的首領比較寵愛大小姐,希望她在辛苦的訓練後能先好好休息,因此才由我,弗朗西斯來為各位服務。若有冒犯,請多包涵。」

  弗朗西斯又鞠了一躬,這回腰彎得似乎低了一點,似乎努力表達自己的誠意——但澤田綱吉敏銳地感覺不對。

  「……那個,艾薩莉小姐是獨自歸返的嗎?」順著感覺,澤田綱吉詢問,「她是一個人,沒有別人了嗎?」

  聽了澤田綱吉這話,弗朗西斯將可怖的乾屍面具轉向了他,被面具遮擋而無法看清面龐,但澤田綱吉感覺對方似乎笑了一下,有些意味不明的。

  「不,大小姐帶著『朋友』回來了。」弗朗西斯輕聲回答,「詳情不太清楚,只聽說是來自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朋友。」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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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1 21:3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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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4會談

  艾斯托拉涅歐,是受到意大利黑手黨所驅逐的家族。

  艾斯托拉涅歐以製造擁有特殊力量的子彈聞名,卻未能像是彭格列的各式特殊子彈一般獲得普遍的肯定——這當然不單單是什麼黑手黨大型雙標現場,而是艾斯托拉涅歐製造的特殊子彈,自客觀角度看來毫無疑問是「禁忌」。

  污濁泥濘的黑手黨界並不存在天真的念想,槍與子彈本就是殺人的利器,絕不會有黑手黨人愚蠢到對此作出反駁,去期望那能穿肉裂骨的子彈不會染上鮮血。

  可在世界上有遠比單純賦予對方死亡更為殘酷的事情。正如艾斯托拉涅歐的禁忌子彈帶來的便不是純粹的死亡陰霾,而是更為酷烈的生者的地獄。

  一如當初六道骸使用的「附身彈」,罔顧著被契約者的意願強行化作使用者的提線木偶,曾經北意大利最強殺手蘭茲犽便是在被六道骸附身的狀態,將一手培養出自己的黑手黨家族給毀滅;此事作為其不可觸碰的暗傷,使得蘭茲犽的內心備受煎熬,至今仍為了償還己身罪孽照顧著殉難的家族成員的家屬。

  當然,要說都是禁忌子彈的錯也不盡然,喪心病狂、視人命為玩物的六道骸亦是鑄成悲劇的罪魁禍首之一。

  面對這般行事的六道骸,澤田綱吉從未想過要以過去的殘酷經驗為其開脫,因為做錯事就是做錯事——但能用家族中收養的孤兒作為人體實驗,同樣證明了艾斯托拉涅歐是真正的萬惡之源。

  這樣作為一切悲劇起始的禁忌家族早在許多年前便被六道骸等人覆滅了,這點西爾弗的信上也有提及,即便隱約察覺此次的事與其相關,然而澤田綱吉等人卻沒想到,此時竟真會在此時聽到這個宛如亡魂的這個名字。

  ——堂而皇之的提及,彷彿那些醜惡的、令那名少女感到痛苦的過去並不存在一般。

  「……喂,艾薩莉那個女人,還有你們奇古家族,真的知道艾斯托拉涅歐是什麼嗎?」

  彷彿無法忍受一般,獄寺隼人開了口,語氣有些衝地質問自稱弗朗西斯的青年。

  「那幫人渣做過什麼,你們難道都沒……」

  「獄寺。」

  隨著澤田綱吉一聲帶有阻止意味的叫喚,獄寺隼人閉上了嘴。對自家首領所做的一切獄寺自然沒有意見,卻仍忍不住在現下以忿然的目光看著弗朗西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還將艾斯托拉涅歐之名宣之於口的奇古成員。

  「失禮了,狄亞各先生。」看著噤了聲的獄寺,一旁的白蘭笑吟吟地接過話題,「因為……對了,我們過去稍微和艾斯托拉涅歐有些孽緣,現在聽到不免有幾分在意呢。」

  「就是不知你們奇古家族對艾斯托拉涅歐,又了解幾分呢?」

  ——白蘭的話裡暗藏機鋒。

  這是當然的,畢竟再怎麼說艾斯托拉涅歐禁忌之名並非作僞,這種被整個意大利黑手黨所排斥、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就算是遠在俄羅斯的奇古家族應該也略有耳聞;沒有道理如此堂而皇之地表示,隸屬於此禁忌家族的成員就在自家地界,還是以家族繼承人友人的身份來稱呼。

  那麼,面對君臨意大利黑手黨的頂端、彭格列未來的繼承人,仍然對「禁忌」不加掩飾地表現出好感與親近,奇古家族又意欲何為呢?

  值得玩味。

  面對白蘭的詢問,弗朗西斯微微一笑——應當是——既沒有否認或承認,甚至根本沒有順著對方的問題去回答,反而說道。

  「孽緣嗎?原來如此。看來,大約就和我們奇古家族和西蒙家族的情況差不多吧。」

  又被cue到的某西蒙家族Boss:「……」

  古里炎真決定裝死。

  人死如燈滅,謝邀勿cue!

  看著死死抿起唇不發一言的炎真,弗朗西斯伸手遮在口部的位置,接著又像是想起自己帶著面具,以手遮擋唇畔的譏笑之意乃無用之舉,於是放下了手。

  「至於杰索先生方才詢問的問題,我不才弗朗西斯•狄亞各只是區區一名平凡的家族成員,實在無法代表奇古家族全體發言。」

  打完了太極,弗朗西斯微微歪了歪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若是諸位真的對大小姐的友人這般感興趣的話,盡可在閒暇之餘與大小姐詳談,相信大小姐見到諸位必然會十分高興……或是,若諸位有需要的話,我也可以為你們聯絡一下我們家族中某位成員,據說過去也是艾斯托拉涅歐的一員,首領頗為器重他。」

  「至於稱呼的話,我們都叫他『巴貝奇』先生。」

  +

  被安置在奇古家族別館客房的澤田綱吉等人,並沒有如弗朗西斯在離去時所言的那樣「請各位先回房休息吧」,而是紛紛聚集到了澤田綱吉所在的客房內。

  好在作為彭格列的繼承人奇古家族方特別準備了較大的客房,幾人待在裡頭才不至於顯得太過擁擠。

  「喂,那個奇古家族的態度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史庫瓦羅發了話,他雙手交叉在胸前,面色不善地說,「派來的渣宰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奇古家族真的忠於彭格列嗎?」言辭之中隱隱指出了一個問題:奇古家族作為彭格列附屬的忠誠度。

  「唔,我也覺得有問題唷,奇古家族的態度有些陰陽怪氣的呢。」白蘭也分析道,「講話夾槍帶棍不客氣這點姑且不提。明明我們這方透露出的意向是『調解奇古與西蒙家族的恩怨』,那個弗朗西斯卻還是對炎真君表現出極大的惡意……嘛,總之,作為同盟家族我給綱吉君的建議是奇古家族恐怕有異心了,回去就趕緊斬草除根吧~」

  儘管結論十分不正經,但白蘭說的其實不無道理,因為就連澤田綱吉都能感覺到,奇古家族方的態度比想像中強硬,對待他們的態度更是顯得漫不經心。

  「失禮了。但如果是我,別説是要接待彭格列家族了,哪怕只是普通的同盟家族商談,都不可能只派一名普通成員迎接。」幻騎士也插了一嘴,「另外根據事前調查的資料,弗朗西斯•狄亞各,並不是奇古家族中接近家族核心的成員。」

  眾人這麼一分析,便在「奇古家族可能想背叛彭格列和艾斯托拉涅歐建立同盟關係」這一方向上取得了基本的共識。

  「都是我的錯……」得出的這個結論顯然讓古里炎真十分消沉,他自覺自己必須擔起大部分的責任,「奇古家族會對阿綱你們彭格列抱持著惡意,都是我一手造成的……真的很對不起。」

  「哼……」獄寺本來順口就想來一句「本來就是你們西蒙搞得鬼」,然而一瞥對方幾乎溢滿懊悔痛苦的神色,「嘖」了一聲,話風便微微一轉,「奇古號稱什麼『掘墓人』,俄羅斯赫赫有名的殺人集團,既然連你們西蒙都打不贏,也太名不符實了。」

  這話絕對說不上中聽,然而卻已經是獄寺隼人這個傲嬌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安慰——意思是奇古被吊打是他們技不如人,沒什麼好抱怨的。

  而且當初也是奇古家族自告奮勇要為彭格列的繼承式獻上祝賀禮,主動請纓要剷除攪亂繼承式的異己,打輸了還真的不好說什麼。

  「綱吉君是怎麼想的呢?」眾人你一句我一句談論許久,然而澤田綱吉一句話也沒說,單單只是聽著,於是白蘭索性直接開口詢問對方了,「按照原定計畫,去找那個『巴貝奇』談談嗎?

  「姑且……先按照來之前的安排行事吧。」少頃,澤田綱吉回道,「雖然奇古家族的表現很奇怪,但暫時應該是沒有想直接跟彭格列開戰的意思……現在最重要的是光流的下落才對。」

  目前他們所掌握的線索除了奇古與艾斯托拉涅歐以外,另外的線索是由雲雀恭彌、山本武、六道骸以及笹川了平負責進行調查與接觸,雖然看似大張旗鼓地展開了行動,然而眾人的現在連少女的影子都沒瞧見過。

  「……嘖,真是麻煩的丫頭。」經提醒再次意識到深海光流失蹤多時的事實,讓史庫瓦羅狠狠皺起了眉頭,「老子怎麼就欠下這麼麻煩的人情!」

  最初分明只是將那丫頭看成一個難得會治病的醫生,後來莫名其妙和蕊娜那女人扯上關係,如今史庫瓦羅甚至沒有甩手不幹的選項,只能設法把那丫頭拎回去,他可不想獨自面對斯托羅夫妻如暴風雨般的攻擊。

  ……況且史庫瓦羅還約了門診,絕對不能放跑了那丫頭!

  「嘛嘛,目前最重要的當然是要找到光醬啦,這個目的以外的都是次要的,對吧綱吉君。」白蘭贊同著澤田綱吉的說法,「話說回來,好在綱吉君很有先見之明地把骸君配置在另一隊。」

  畢竟眾所周知,六道骸最討厭黑手黨家族,而要說有什麼比黑手黨家族更讓六道骸討厭的,那必須是從事人體實驗、同時也是他本人出身的艾斯托拉涅歐家族了。

  討厭到當年就滅了一次,這要是發現這裡還有漏網之魚,怕不是要往死裡按還帶鞭屍的吧。

  更重要的事,要是現在真發生那樣子的事,在場的諸位恐怕都不知道要不要出手阻止——順從內心的想法的話,例如白蘭個人,恐怕還會真誠地給一句「毀滅吧趕緊的」以示自己誠摯的支持與鼓勵。

  「雖然六道骸肯定會和雲雀恭彌打起來,但這樣恐怕也比讓那傢伙直面艾斯托拉涅歐家的人好。」獄寺隼人難得同意了白蘭的看法,當然了,他主要肯定的還是做出這個決策的澤田綱吉,「真不愧是您,十代目!」

  「啊……還好吧。」澤田綱吉回應道。

  就這樣,大致確認了方針後眾人紛紛起身要回到自己所屬的客房。其中,幻騎士似乎有意地放慢步調,落在了最後,眼見其他人都離了一段距離後,轉過身子對著澤田綱吉。

  「彭格列十代。」他叫了一聲,也不等對方反應,逕自說著,「雖說種種跡象顯示奇古家族似乎包藏禍心,和艾斯托拉涅歐也有說不清的關係……但唯獨艾薩莉•奇古,她本人對光流小姐的喜愛絕非作假。」

  在方才的討論中,眾人口口聲聲對奇古的忠誠心和態度品頭論足,卻獨獨漏了「帶著艾斯托拉涅歐家的朋友回來」的艾薩莉;如此令人錯愕,並且一看便大有問題的消息,卻刻意地迴避不去討論。這肯定是源於對「夥伴」的信任吧,姑且不論其他人,但至少澤田綱吉與獄寺隼人,他們肯定願意相信艾薩莉。

  只是,就算是相信著名為「艾薩莉」的存在,其後冠上的「奇古」之名,注定了無法將其言行單純視為個人意志的體現。

  黑手黨的世界裡面,多的是因為家族立場的身不由己。雖然不知道艾薩莉的真實情況,然而,或許會在未來變為敵人的現實不假。

  但是、但是啊——儘管是這樣的狀況下,只有一點,幻騎士認為自己有義務說出來,對著他奉上信仰心的「神」所承認的首領。

  「艾薩莉……她絕對不會做任何傷害到光流小姐的舉動。」

  「這僅是同為信仰的一方,我幻騎士個人為她做的保證……那麼,告辭了。」

  最後,就連幻騎士都已經離開的室內只餘澤田綱吉一人。

  看著空蕩蕩的周遭,澤田綱吉忍不住苦笑了一聲,手再次下意識地伸進了西褲口袋,握了一下裡頭冰冷的東西。冰涼的觸感彷彿令他清醒了些,澤田綱吉鬆開的手又摸上了西裝外套胸前的口袋,從裡頭抽出了一張被仔細摺疊成小方塊的信紙。

  那是山本武之前藏起來的西爾弗留下的信件中的一頁,在出發之前,澤田綱吉從對方手中收到。

  「阿綱,我覺得你應該看一下這個。」山本武把信偷偷遞給他時這麼說著,「關於阿流的。唔,雖然暫時似乎不適合讓所有人知道……但是因為這本來就是阿流的師父給阿綱你的,而且你是Boss嘛,所以就由阿綱你決定該給誰看吧。」

  山本武總是過分敏銳,除了超一流的直逼彭格列超直感的頂尖直覺,他對細膩的情感也一樣能敏銳察覺,然後細緻地處理。

  明明是個天然,情商卻很高,總是努力不讓任何人受傷——如今的澤田綱吉已經能看透自己的雨守並且評價,同時還打算順應手下的這份溫柔……因為他也不希望任何人受傷。

  「但是,讓我決定什麼時候該說,像這樣的事情……」澤田低聲呢喃了一下,終究沒能像平時一般將「做不到啊」、「根本是強人所難嘛」掛在嘴上,「……好吧。」

  好吧——澤田綱吉只是這麼告訴自己。畢竟也不能丟給山本去決定吧,這是他的責任。

  不能讓作為家人的存在受傷,一定要保護好大家——

  澤田綱吉沒有注意到,即便家庭教師不在自己身旁,他仍然將自己放在首領的位置上去思考、去行動。

  像個真正的家族首領。

  ++

  在奇古家族的別館過了一宿,隔天一早,澤田綱吉等人按照表定的行程,與奇古家族現任首領會面。

  奇古家族現任首領,奇古六世,是一位身形高大的初老壯漢,由於他和接待員弗朗西斯一樣,臉上戴著象徵奇古家族的乾屍面具,具體面容無法被窺見,除了身形以外,只有棕色絨帽下隱隱透出的淡色髮絲。

  奇古六世坐在真皮的沙發椅上,現場沒有奇古家族其他的幹部或高層在,只有他身後站著的一個同樣戴著面具的部下。

  至於雙方開始會談後,奇古六世給人的印象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的話——出人意料的,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

  不如說,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和藹可親了,言談之上也不像之前遇到的弗朗西斯•狄亞各那樣,話裡帶著刺似的。

  「我是奇古家族的首領,弗拉季斯拉夫•奇古。歡迎你的到來,彭格列的繼承者喲。」

  奇古六世一開口,說的甚至還不是俄語或是意大利語——昨天的弗朗西斯可就是用意大利語和他們說話的——而是不太標準的日語,語氣也稱得上和緩,除了一開始的歡迎詞以外,就是詢問昨晚在別館過夜睡得好不好,簡直就像到了朋友家裡作客被對方家長問候的感覺一樣。

  「平時,我家那個丫頭多虧你們彭格列照顧了,如果她給你們添了什麼麻煩,我這個老頭子在這裡先和你們道歉了。」

  ——不如說,這根本就是到朋友家作客的場合吧,就連史庫瓦羅都能體會這種感覺,畢竟同樣的話他不只一次在九代目口裡聽過。

  直面奇古六世的澤田綱吉感覺就更加強烈了,連忙就吐出完美的公式回答:「千萬別這麼說,我們這邊才是,時常被奇古學妹幫助!」

  「呵呵,你不用哄我,彭格列的繼承人。我很了解那丫頭。」奇古六世卻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雖然艾薩莉是我收養的孩子,但她完美繼承了我們奇古家族精神,可不是什麼安分的孩子,所以不可能不給人添麻煩的。」

  眾人:「……」

  啊這,聽起來果然比親生的還親……但你們奇古家族的精神就是給人添麻煩這件事是不是哪裡不太對勁?

  懷著「真不愧是奇古學妹的家人果然也不是正常人」的想法,澤田綱吉的心情出乎意料地輕鬆起來,就像當初見到九代爺爺時一樣,「……不,雖然有活力了一點,但奇古學妹是很可愛的後輩……她的直屬前輩,同時我們家族的深海光流是這麼說的。」

  說是試探倒不至於,然而澤田的確是有意識地提及深海光流的名字,想看看奇古六世的反應。

  「深海光流小姐啊,那可真是一位優秀的人。」奇古六世也沒什麼顧忌地回應了澤田綱吉的話,「之前,我們家族的人被西蒙家族的人打傷時,就是這位深海光流小姐醫治的。她的醫術著實精湛,當時那些人傷得可是真的很重啊——啊呀,抱歉,小伙子你是西蒙家族的首領對吧?我不是在責怪你的意思喔?」

  再次被點名的古里炎真:「……」

  「對、對不起……」再次在內心責怪年少輕狂衝動不講理的自己,古里炎真低下腦袋,用幾乎要哭出來的語氣道了歉,「我不是故意……不對我就是故意的,但我現在真的知道錯了……」所以求別鞭屍了啊!

  「哈哈哈,小伙子你別緊張,事情都過去了。」然而奇古六世的語氣聽起來真的一點也不介意,反手還安慰起了炎真。

  「何況,是我手下那幫人技不如人,被國中生打了一頓竟然還敢回來哭鼻子,氣得我當時又揍了他們一頓……下手有點重了,好在深海光流小姐把他們醫好了,不然不知道還得在病床上躺到什麼時候,或許還會不小心死了。當時我都覺得,擅長起死回生的深海光流小姐,說不定比我們奇古還適合掘墓人的稱號呢。」

  眾人:「……」

  好傢伙,這波全新定義詞義。話說這是作為正牌「掘墓人」應該開的玩笑嗎?笑不出來啊!

  恐怕當初那些奇古家族成員也萬萬沒想到,他們沒死在西蒙家族手裡,卻差點被自己人給搞死了吧。

  以及,真不愧是俄羅斯黑手黨,戰鬥民族之稱實至名歸啊!

  「所以,如果彭格列是來替西蒙說情的話,那就不必了。」奇古六世說,聲音聽著十分溫厚,「本來就沒多大事嘛。何況艾薩莉那丫頭不也揍了你一頓嗎,她可是寫了整整三頁信紙和我描述戰況啊!」

  古里炎真:「是、是這樣啊?」

  總之,就像這樣,誰都沒有預料的溫馨氛圍,一下子就動搖了昨天他們討論出來的奇古家族可能有問題的結果——不,並不是說對方就沒有問題了,但很明顯和他們原本想像的「有問題」完全不一樣。

  聽說指派弗朗西斯去接待澤田綱吉他們,是因為弗朗西斯與艾薩莉是同個孤兒院收養的,兩人關係親厚,由他來代替不在家族裡的艾薩莉招待她的朋友,在奇古六世應該是很妥當才對。

  「難道弗朗西斯怠慢你們了嗎?」奇古六世問,那語氣讓人感覺他應該是皺起了眉頭,「那臭小子,等艾薩莉那丫頭休息夠了,揍他一頓好了。」

  「呃,倒也不必……」澤田綱吉已經很認真地開始思考起昨天都只是一場誤會的可能性了,萬一是誤會的話總不好讓別人白挨一頓揍吧,「對了,冒昧詢問一下,奇古六世先生……我聽說你們家族似乎有個叫巴貝奇的成員?」

  「巴貝奇?」

  「是的。」澤田綱吉鬆了一口氣,總算切入正題了,「您知道他嗎?」

  「我們家族確實有這樣一名成員……不過,你們找他有什麼事嗎?」

  ——變了。澤田綱吉腦中不知道為何浮現這樣的字眼,來得既突兀又令人摸不著頭緒……但澤他就是感覺,眼前和藹的奇古六世似乎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

  「失禮了……不過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只是,稍微聽過某些傳聞。」在整場會談的大多數時間裏都保持沉默的白蘭,他突然開了口,「聽說這位巴貝奇似乎是前•艾斯托拉涅歐的成員,對嗎?」

  在白蘭問完話以後,澤田綱吉心中那股感覺更加強烈了。他直直看向奇古六世,分明是與之前一樣的乾屍面具,此時不知為何卻突然詭譎起來。

  過了一會兒,奇古六世終於再次發話:「確實正如你們所聽說的,我們家族的巴貝奇,來自艾斯托拉涅歐家族。」

  奇古六世又笑了起來,笑聲乍聽之下與方才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澤田綱吉始終感覺「不一樣」了。

  「對了……艾薩莉那丫頭這回也帶回來一個艾斯托拉涅歐家的人,要是你們那麼感興趣,不如去見一面吧。」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1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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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24 00:54:08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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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5信箋

  澤田綱吉等人和奇古六世的面談至此落幕。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一切跟著一同結束,先不說他們真正的目的還沒達到,深海少女至今仍然下落,其次他們此行的表面理由是宣告與米魯菲歐蕾的同盟,鞏固同盟家族之間的連結什麼的,自然不可能像這樣關起門來單獨解決。

  因此順理成章的,明日還有一場正式的會談。
  
  不必擔心面談的藉口因此廢棄不能用、姑且還能在此待著的現實固然令澤田綱吉等人鬆了一口氣,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接下來能稍稍放鬆——在先前的面談中,奇古六世提出了和接待員弗朗西斯一樣的見解,要他們親自去見見艾薩莉那個傳說中來自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朋友。
  
  與弗朗西斯不同,作為家族首領的奇古六世的作風可謂風疾電掣,直接便安排部下去喚艾薩莉來與澤田綱吉他們聚會,也算是代替自己招待他們,畢竟作為黑手黨首領,奇古六世也是很忙碌的。

  最後,澤田綱吉等人帶到了主館,出現在眾人眼前的艾薩莉沒什麼異狀,唯一與平時不同的地方,大概是今天的她明顯經過一番打扮才前來接待他們。

  與過往在瑪菲雅學園的裝扮全然不同,既沒有穿著實戰用途顯著日常生活卻像是神經病一樣的叢林迷彩裝,臉上也沒有塗著花花綠綠的塗料。相反的,柔軟的淡色髮絲被細心地收攏起來,編成髮辮盤於腦後,幾縷髮絲自然地垂落,服貼在背部,微捲的髮尾蕩在蝴蝶骨的位置,就像是被搧動翅膀的蝴蝶給擾動的葉一般。

  她的肌膚白得像是能發光,濃纖合度的身子被黑色的禮服包裹著,裙擺布料垂墜彷彿一朵盛放的花骨朵,艾薩莉便是被珍藏在千重疊瓣中心的花蕊。

  陽光溫柔地吻著緗黃的髮絲,松柏綠的眼眸閃耀,在她一眨一眨的星眸中閃爍起的光芒,彷彿能照耀一方黑沉的天幕。

  那毫無疑問,正是與世人認知中的「掘墓人的珍寶」相符的姿態。

  「歡迎大駕光臨,十代目前輩!」然而一身正裝打扮的艾薩莉朝著澤田綱吉露出一抹燦爛的笑,並且伸出大拇指對他比了個讚,說話的語氣神態與過往並無出入,「來俄羅斯玩得很開心嗎?弗朗西斯那小子有好好招待你們吧?沒有的話我會好好修理他,千萬不要跟我客氣啊!」

  熟悉而親切的口吻讓人不禁放鬆下來,果然就算穿得人模人樣,還是那個社會常識不足粗神經不拘小節的後輩。

  獄寺隼人當即找回了當初在瑪菲雅學園時的感覺,就是想狠狠削眼前這個不正經的臭女人一頓的心情,於是眉毛上挑,語氣不快地說,「哼,艾薩莉.奇古,事到如今妳竟然還掛著那種蠢得要死的笑容,講這種令人厭煩的敷衍客套話嗎……妳不會不知道我們來這裡的目的,那個叫弗朗西斯的傢伙肯定和妳說過了,現在還裝什麼傻。」

  「唔,這是兩回事嘛,而且我不懂那麼複雜的事啦,畢竟家族的事目前還是老爺子跟弗朗西斯在處理,跟我沒什麼關係。」艾薩莉擺擺手隨口說道,顯然不是很介意獄寺有點衝的語氣。

  「何況我講的也不是客套話啦,我真的很高興能在奇古家族看到十代目前輩你們;當然了,西蒙家族的炎真,雖然之前有些過節,不過——嗯,果然你來了我也很高興喔!」

  「謝、謝謝。」古里炎真有些受寵若驚,似乎沒有想到對方會對自己的到來會表示歡迎。

  「不客氣,畢竟很多家族成員都和我說過光讓我幫忙打你一頓還不夠出氣,想要親自來。」艾薩莉擺擺手爽朗地表示,「果然,揍人報仇這類事情還是要自己動手才夠爽嘛!」

  古里炎真:「……」

  他現在收回那一句謝謝還來得及嗎?

  「呃,謝謝妳的招待,奇古學妹。不過我們來這裡其實是有事想要問妳。」

  澤田綱吉趕忙將話題扯回來,他們這次來可不是專程送古里炎真來給奇古家族的成員發洩情緒的。

  他看向艾薩莉,努力壓下心中的擔憂焦躁不安……等等複雜的情緒,試圖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一些,好去詢問對方問題——直覺與線索都隱隱指向的那個、與深海光流失蹤相關的問題。

  「奇古六世說妳這次回到家族似乎還帶了『朋友』……是來自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對嗎?」澤田綱吉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著往下說,「方便讓我們見一面嗎?我們……有些事情想要詢問。」

  此話一出,不只是問話的澤田綱吉,眾人的視線都落在艾薩莉的身上,觀察她的反應。

  而要說聽了這話以後艾薩莉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倒是沒有。她面上帶著與過往差不多的神色,稍微偏頭思考了一下,「我沒什麼問題唷,只要她願意的話。」

  「不過要是她不願意的話就算了,總不能勉強人家,畢竟這樣才是紳士應該有的行為嘛,對吧?」

  「她?」獄寺隼人皺起眉,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雖然說要不要見面取決於她,不過名字的話說出來應該無妨。」

  艾薩莉以像是在詢問誰的語氣自問自答著,自顧自地做出決定。

  「——Aurora.Estraneo,是我可愛的友人。」

  艾薩莉說出口的話,使現場的空氣凝滯了。
  
  當下,如獄寺隼人和史庫瓦羅這樣脾氣爆的人員的質問都未能脫口而出,便被艾薩莉身後的房門內便透出的一道聲音打斷。

  「回來吧,艾薩莉小姐。」那是一道在眾人聽來十分陌生的成年男性嗓音,音色低沉,「Aurora大人正在等妳。」

  艾薩莉乍一聽到這個聲音,自澤田綱吉等人出現後就沒消失過的笑意微微褪去,松柏綠的眼眸裡跟著染上幾分不明的情緒。

  「好的,巴貝奇先生。」艾薩莉這麼回答,並且即便那人應該看不到,她仍朝對方所在的門微微頷首;眾人注意到,作為奇古家族下任首領第一候選人,艾薩莉對待理應只是家族成員的「巴貝奇」過於恭敬了,她本人原來可不是這樣的性格。

  「巴貝奇先生都這麼說了,看來今天沒辦法讓你們和Aurora見面。不過很快也會見面,所以也不用感到太可惜。」然而當艾薩莉轉過頭面對他們時,似乎又變回原來那個令人感到親切的後輩。

  艾薩莉是笑著和他們說接下來那段話的。

  她的面上毫無異常的情緒,彷彿理所當然地宣佈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對了,先和你們說一聲也比較好吧……來到奇古家族作客的Aurora作為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首領,將於明天的正式會談,在前輩你們家族的見證下,和奇古家族宣布結盟喔。」

  +++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到奇古家族招待客人用的別館內,眾人按耐了許久的情緒總算爆發,獄寺隼人搶在眾人之前首先煩躁地出聲,實際上卻也只是說出了在場多數人的心聲,「什麼Aurora.Estraneo……認真的嗎,艾薩莉那個女人!」

  「喂,那個叫Aurora的不就是……」史庫瓦羅皺起眉,頓了一下像是思考該不該將這說出口,然而他到底還是接著問了,「不就是深海光流那丫頭嗎?」

  史庫瓦羅曾經見過那名叫Aurora的灰髮女孩,當時他誤以為對方是變小的深海光流,還被小鬼們糾正說那是對方未來的女兒——後來山本武又跑來和他說那就是深海光流本人。

  說實在的,整件事情聽起來混亂又麻煩,當時的史庫瓦羅不是很想理會,只覺得根本無關緊要;就算是前禁忌家族,艾斯托拉涅歐的殘餘成員又怎樣,別說是整個家族都被消滅了,深海光流本人與其之間的立場可謂涇渭分明,說白了就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

  但若事情真如艾薩莉.奇古所言,那就不是無關緊要到能視而不見的小事了。

  「那丫頭……難道是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直系血親嗎?」

  雖說不是所有家族,然而在意大利,大多數的老牌黑手黨家族遵循著古典貴族式的血緣關係作為傳承依據,就像彭格列當初在十代首領的繼承人相繼罹難後也是依循著血緣上的關係,找到了在日本的澤田綱吉,並委任第一殺手前去教育這僅存的彭格列十代繼承人;在指環爭奪戰時,Xanxus更是因為血統的問題遭到哈芙彭格列戒指殘忍拒絕,無法繼承家族,黑手黨的血緣傳承制度的嚴格性從此可見一斑。

  並且,艾薩莉還道出了Aurora.Estraneo艾斯托拉涅歐家族「首領」的身份……建立種種前提之上,史庫瓦羅做出「深海光流是艾斯托拉涅歐的直系血親」的推斷,其實是合情合理的。

  ……然而就算合情合理,並不意味著就能被接受。

  特別是對在場的某些人而言。

  「就那一個名字根本不能代表什麼。」獄寺捏了捏拳頭,猛然抬起頭,「再不然,肯定是奇古那個女人在胡說八道!」

  「嘛……雖然一昧否定獲得的情報這點難以苟同,不過我也覺得應該對艾薩莉的話暫且存疑喔。」白蘭接口說,「雖然我早就透過平行世界知道光醬出身自艾斯托拉涅歐家族……但是家族直系血親這種身份,我可從來沒聽說過喔。」

  「如果光醬有這樣的身份,在那麼多相似的平行世界裡面,多多少少應該會有其他的『白蘭』察覺到才對。」

  白蘭如此推斷。他這番發言多少給了眾人一點信心,不要說心頭微微放鬆的獄寺,就連史庫瓦羅聽了都覺得或許還有別的可能,雖然並不清楚為什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一個叫「Aurora.Estraneo」的傢伙,也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但也可能是用來動搖他們的煙幕彈,至少目前看來還挺有用的。

  然而……在場唯有一人,唯有澤田綱吉一個人眉頭仍然緊鎖。

  古里炎真注意到了,彼時,未具有彭格列那般祖傳超直感他,心口卻有股近乎實質的不祥預感,促使他出聲叫了對方,「阿綱,你怎麼了嗎?」

  澤田綱吉張了張嘴,沒有出聲,像是說不出話來一般,但很快他發現眾人的視線都隨著炎真的話轉移到他的身上。

  一時之間,各色目光壓得澤田綱吉有些喘不過氣。這種感覺與過去在班上被人當眾嘲笑是廢柴,在眾人面前指指點點無地自容的感覺不一樣,因為他能明確察覺到,所有人正認真地等著他發話。

  像是有所期待一般,這樣的重壓之下會覺得難以喘息也是理所當然的吧,澤田綱吉捫心自問,他本就是個膽小的廢柴阿綱,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就連昨晚起床散步時,在庭院發生的短暫插曲都能令他鬱鬱不得解,並且出於某些原因,他還無法啟齒告訴其他人。

  那樣的事情他要怎麼說出口,要是,光流她其實真的不——

  「……彭格列十代。」

  一直以來沉默著的幻騎士突然出聲,澤田綱吉不由得看向了他,然後見到對方彷彿靜靜燃燒著某種火炎的狹長眼眸。

  「您是光流小姐的Boss。您的想法不論是對光流小姐,還是對我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

  看著幻騎士平靜卻堅定的眼神,說著強詞奪理一般毫無道理的話,澤田綱吉腦中卻突然浮現深海光流說過的話。

  『阿綱是我們的Boss啊,一定沒問題的。』

  「十代目,你沒事吧?」獄寺憂心的嗓音響起,「是不是身體有哪裡不適,如果是這樣的話,那……」

  「……我沒事。」澤田綱吉呼了一口氣,努力振作起精神,「那個,有件事我認為必須告訴大家……Aurora.Estraneo』恐怕就是光流沒錯。光流就是因為繼承人的身份,才會被艾斯托拉涅歐窮追不捨。」

  澤田綱吉緩緩將寫在被藏起的信紙上的內容道出,並在眾人各色目光中,說道:

  「各位……我有一件事情,要拜託大家幫助我。」

  「我想帶光流回來。為此,希望各位能協助我。」

  +++

  「……哼,總算說出口了,阿綱。」聽著耳機裡傳來的談話聲,頭戴西服帽的殺手男孩唇角勾起,「這次也是自己做出的決定……總算不是我在後頭拿著鞭子逼出來的成果。」

  之所以說是「也」是因為這場景Reborn不是第一次見了——在與百慕達的戰鬥時,為了拯救第一殺手,身為弟子的澤田綱吉也拿出了就連Reborn都不得不承認的魄力,讓家族內外的各種問題人物聯手合作。

  作為家庭教師,Reborn以讓對方再次展現當時的魄力為目標,反覆進行思索,最後在這次的事件中終於得以實現。

  他的學生有所成長,這大概是本次事件到目前為止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哈——啾!」

  聽到這陣聲響,心情原來還挺不錯的Reborn皺起眉,露出了有些嫌惡的表情,微微側頭看向一旁包成顆球了還不斷打噴嚏的男人,「你身體真虛啊,夏馬爾。」

  「哈啾!我是道道地地的……哈啾!南歐人!」夏馬爾咬牙切齒地說,除了對殺手男孩的憤怒,不排除還有因為太冷牙關打顫的狀況,「這裡是莫斯科,緯度那麼高——哈啾!哪個習慣地中海氣候的南歐人頂得住……哈啾!」

  殺手不以為意,畢竟他就很頂得住。

  「要不是擔心小海,鬼才要來這種女性肌膚與空氣的接觸總面積不到百分之三十的地方……」

  「你倒是挺盡職。」Reborn斜斜睨了他一眼,語氣卻多少帶了點嘲諷,「好像你真的是個好師叔,而不是單純的色狼似的。」

  「我本來就是小海的好師叔!」夏馬爾不滿極了,「要是隼人他們派不上用場,到時候就由我這個帥氣的師叔颯爽出場拯救小海……哈啾!」

  且不說就這渾身顫抖,鼻水噴嚏還止不住的模樣根本和颯爽一詞無緣,如果那群小鬼不頂用,那夏馬爾能成功的機率也是微乎其微。

  因此Reborn根本沒管夏馬爾說什麼,只是另外找了個話題,「你什麼時候知道深海光流的身份的?你那個神醫師兄和你說的?」

  「……小海不久前才和我報備。」摸了摸鼻子,夏馬爾不情不願地回話。他知道這件事真的是不久以前,深海光流從十年前回歸後才和他說的,「以前我一直很奇怪,師兄他雖然不喜歡被人跟著,但從前也沒有像收養小海以後那樣躲躲藏藏、東奔西跑過日子……現在才知道是為了躲避艾斯托拉涅歐對直系血緣者的追捕。」

  現在想想,最後那幾年雖說也有西爾弗的病情加重,身子大不如前而無法再如過去那樣隨心所欲的四處奔走,會定居在黑街上的小醫館,恐怕也是因為處理好「Aurora」在裏世界存在的痕跡,以及確認了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確實已經銷聲匿跡了。

  實際上,更早的時候西爾弗偶爾也會和自己尚且年幼的徒弟說過「以後就去能照到陽光,和黑暗的裏世界無緣的地方吧」像這樣的話;受到這些話的影響,在深海少女給自己做的生涯規劃中,未來的目標曾經就是永遠脫離裏世界,走到表世界的陽光下。

  過去,夏馬爾一向將那些話當成老師對學生未來生活的期待,如今想來,西爾弗更多或許是擔憂艾斯托拉涅歐可能造成的威脅。

  「白蘭曾經說過,在他所知道的每個平行世界裡深海光流幾乎都是作為醫生或是教師的非戰鬥人員,只有一個作為戰鬥人員存在的『例外』。」Reborn再度發話,「這樣想來,白蘭至今為止會不知道深海光流作為艾斯托拉涅歐直系的身份,都有賴於西爾弗的努力吧。」

  無數平行世界裡面,不論深海光流是承接他的衣缽成為了不亞於老師的優秀醫生,還是作為教授、老師等等職業,之所以能那麼無憂無慮地展現自身的才能,背後都有著西爾弗對學生的那份深沉的愛,以及為之籌謀的努力。

  為了讓少女的能無憂無慮,為了讓少女能走到更遼闊的地方,為了讓她……在西爾弗自身無法抵達的「未來」裡,擁有更美好的風景。

  可以想像到,在那些平行世界裡面,西爾弗也如在他們的世界這般,用盡一切力量,默默保護他惹人憐愛的、唯一的學生。

  僅有的例外可能是深海光流作為戰鬥人員存在的平行世界,在那裡,沒能遇到西爾弗的「深海光流」不是「深海光流」,而是「Aurora」……那個世界的白蘭想必知道深海光流的身世,才能將「巴貝奇」這個來自艾斯托拉涅歐家的成員名稱,當作線索提供給他們。
  
  「……深海光流有個很好的老師。」殺手以手壓低帽簷,輕聲說道,「既然如此,蠢綱你可更不能給我丟臉了。」

  弄清楚深海光流正面對著、正注視著什麼吧。

  然後親自將她帶回來。

  ++

  儘管是剛剛入秋的時節,然而位於俄羅斯的奇古家族庭院,夜涼如水。

  在早晨看來略顯枯黃的草皮,在夜裡去反倒不顯得那麼突兀——或者説,在這個萬籟俱寂的時間點,萬物彷彿死一般寂靜,凋萎中的草葉也顯得那麼合乎情理。莫斯科寒冷的秋夜裡,好像根本沒有半個可稱得上活著的生物存在一樣,安靜到令人不安的地步。

  過於異常的寂靜。

  初來乍到,不知是因為不適應天候,還是因為心緒不寧,總之,睡不著覺而起床散步的澤田綱吉踩在草皮上,窸窣作響的跫音讓安靜得過分的庭園總算不再那麼深靜。

  躂、躂、躂。

  不同於澤田綱吉的,清脆的跫音突兀地響起,迴盪在過於安靜的夜裡。澤田綱吉驀然回首,朝聲音來源看了過去。

  映入眼簾的灰色太過刺眼。比起白日裡顯得偏暗的色調,孤寂的月光照亮下,那抹灰在澤田綱吉的眼中彷彿亮起了光。

  於是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抹「光」,同時張了張嘴,被乾冷的空氣侵襲好一陣子的嗓子澀然,他卻硬是從中擠出幾個不甚清晰的音節:「hika……」

  「光」卻在這時看了他一眼,灰色的瞳若有似無地對焦在他的臉上,而後不為所動地移開了視線。

  「光」不發一語地轉身走了,身後的澤田綱吉舉起的手,最終徒然地垂下。
  

  +

  更新!終於寫到這裡啦!

  首先值得一提的是終於寫到小光的身世的部分了,除了人體實驗品的身份,實際上還有艾斯托拉涅歐直系血親的這個身份;前文曾經提及小光與師父平時總是在逃跑的路上,師父給出的理由是不喜歡被拘束……實際上是在躲避艾斯托拉涅歐家對小光的抓捕

  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本文一開始,那場來自瓦利亞的彷彿兒戲(……)的追殺,當時因為大張旗鼓的搜索才引起了艾斯托拉涅歐的注意;實際上要是沒有那件事,小光會如同老師一開始所期望的那樣成為表世界的普通醫生

  其餘平行世界裡面只要是成為非戰鬥人員,基本上都是以小光與師父相遇為前提……除了大魔王白蘭的世界,其他沒有遇上師父的小光大多早早就死亡了,所以之前才會說沒有除此之外的戰鬥人員光存在

  最後關於本章,最尾巴描寫的畫面是來到莫斯科的第一天,27晚上去夜遊時的場景……對,所以當晚27就知道小光在奇古家族了,但因為對方奇怪的態度就把這件事壓在心底,並沒有說出來;至於小光與小艾還有奇古家族奇奇怪怪的表現之後也會提到,大概這樣(合掌

  下回更新再見!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1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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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3-28 15:42:40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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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6局外人(上)

  深海光流從寬大的床上悠悠轉醒,那令人感到溫暖的夢彷彿溫柔地擱淺在枕側。

  然而,即便夢中的場景記憶猶新,她本人卻沒有太劇烈的情緒反應,視線越過天鵝絨填充的柔軟枕頭,落到坐在床邊擺放的小凳子上的人。

  「艾薩莉。」她喚了一聲。

  緗黃色頭髮的少女聞言立刻朝她看了過來,如寶石一般的藍眸在接觸到她的臉龐時,瞬間彎成了兩道美麗的弧形,「早安,Aurora!」

  「早。」深海光流聲色平淡地回應對方的問候,同時自床榻坐起,灰色的長髮便隨著她的動作由肩窩滑落,帶著剛睡醒時才有的雜亂披散在背部。見狀,艾薩莉上前,將深海光流不聽話亂翹的髮絲攏起,以五指作梳,動作溫柔且細膩地將之細細地梳理乾淨。

  在這期間,深海光流背對著艾薩莉任其施為,姿態放鬆且熟稔。

  根據實驗顯示,一個人要養成一個習慣,平均需要六十六天的時間,其中又因為諸多環境以及個人狀況等等變因,需要十八天到兩百五十八天不等的時間;放在擅長尋找規律並遵循的聰明人身上,養成習慣的時間下限則似乎還能再降低。

  至少,來到此地尚且不滿十八天的深海光流,看上去似乎已經養成了某種程度的習慣。

  起床時間是早晨五點一十五分零秒,在艾薩莉差不多將對方的頭髮整理好的時候,時間是早晨五點二十三分零秒,深海光流開了口:「昨晚,我又做了夢。」

  在相同的時間點,說了與之前一樣的話,這與其說是養成了習慣,更像是被精準地設定了軌跡一般。

  所以,現在少女說出口的話語並不是單純地複讀相同的台詞,真要說的話,更像是精密的科學儀器正在重複演算著某道程式。

  而艾薩莉的任務是讓這道「程式」能順利地被演算下去。

  「……是嗎,Aurora做了怎麼樣的夢呢?」所以,艾薩莉按照慣例地詢問。

  「夢到了我的師父要我離開。」深海光流毫不避諱地回答,「離開裏世界,遠離黑手黨。」

  『可以的話,以後離開這裡吧。』

  夢中,她的眼眸彷彿清澈的湖面般澄映著對方翡翠似的眼眸,她能清晰地分辨出對方眼裡流露種種情緒。

  儘管紛雜難辯,但糅合在一起的結果呈現出來的,便是對她的擔憂。

  『離開裏世界,去到很遠的地方吧。沒有黑手黨,與黑暗中的一切全然相反的地方。』西爾弗說,同時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頰,輕柔得像是盪於水上淺淺划過水面的藤花,『在那裡妳也能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而且走在陽光下的話,妳會遇到更多溫柔的好人。』

  『那些溫柔的人肯定能改變妳,讓妳在未來的某一天能輕鬆愉快地笑出聲……我由衷地希望,妳能有那樣子的未來。』

  夢境中的人那頭耀眼的金髮、剔透明徹的祖母綠眼眸彷彿就在眼前,睜開眼的剎那,幾乎讓人以為又回到了當年,回到了總是溫情脈脈地照料著弟子的黑手黨神醫身邊,聽著師父細細碎碎,卻絕不令人感到厭煩的溫情絮語。

  那應當是懷念,並且溫暖得讓人幾欲落淚的場景。

  像那樣的記憶,肯定曾經被眼前的少女萬分愛惜地收藏起來,即便從未宣諸於口,但絕對是她視為寶藏般珍視的重要回憶。

  艾薩莉抿了抿唇,藍眸中的情緒閃爍,便不想問下去了。

  然而有道聲音接過了她的台詞。

  「對於那個夢境,Aurora大人您的感覺如何呢?」

  低沉的男聲在房內響起,艾薩莉的身子在聽到那道嗓音的瞬間下意識地繃緊,回過頭,出聲的男子站在不遠處的房門口,在她的目光下,象徵性地敲了敲已經打開的房門。

  「沒什麼特別的。」相較於艾薩莉,深海光流堪稱毫無反應,神色如常地回覆了男子,「與之前的夢一樣。還有進來前就應該先敲門,這是禮貌。巴貝奇。」

  巴貝奇聞言笑了笑,抬腳朝她走來,得益於他的身量修長,長腿邁了幾下便站定在她們跟前。接著巴貝奇將手微微抬起放置在胸前,微微傾身,衝著深海光流彎腰。「是屬下失禮了。」

  「但是,Aurora大人,恕屬下直言……您對那個夢境,真的毫無感觸嗎?」巴貝奇結束禮節,直起腰後一雙晦暗的眼眸看著神色淡漠的少女。

  「您的師父為了您,甘願放棄了好好療養的病症,拖著病體躲避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追捕,曾經瞞著您與我等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成員交鋒數次,並且一直以來,即便在本人死去的現在,他對您的保護措施都還持續發揮作用——他是如此地珍重、愛護著您。」

  「這樣的他,等於是被您親手害死的他,要您遠離裏世界。」巴貝奇的聲音輕柔極了,而您如今還在這裡,並且是在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擔任首領的位置。」

  「您有什麼感覺?」

  會心痛嗎?會悲傷嗎?

  還是會憤怒嗎?會感到憎恨嗎?

  巴貝奇仔細地觀察著深海光流的神情,不放過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然而他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神色一點變化也沒有,彷彿對於一切都無動於衷。

  灰濛濛的眼眸像是覆蓋上了濃濃的霧幕一般,一切的光線探入其中便無聲地被吞沒,湮滅在那片死寂般的灰色之中。

  「我說過了,沒有什麼特別的。」深海光流面無表情地如此回道,「真要說的話,那樣的視角就像是看電影一樣的感覺。」

  巴貝奇又笑了,笑聲輕快愉悅,特別是在聽到少女的「像是看電影」的評論以後。

  「是嗎,屬下明白了。」很快,巴貝奇止住了笑,再次折腰,對著靠坐在床沿的少女伸出手,「那麼,大人請先去洗漱吧。」

  奇怪的是,雖然說是站在少女跟前沒錯,然而巴貝奇距離少女的位置卻有些遠了,以至於當他伸出左手似乎要讓攙扶對方時袖口被帶離原來的位置,露出了一截手腕——以及手腕上,那一圈猙獰的疤痕,像是被高溫狠狠熨燙過,附近的皮膚皺在一塊的淒慘模樣。

  並且,儘管只微微抬起不過幾秒的功夫他的手便不住的顫抖,令人不禁聯想,那樣的傷痕是否代表對方當初所受的傷不只是表層皮肉,內裡的筋骨與神經也一併遭到重創,並且留下了永遠無法抹滅的傷害。

  巴貝奇此番動作,簡直像是刻意將疤痕暴露在少女眼皮子底下一般,至少在艾薩莉眼裡是這樣。

  「巴貝奇,你!」艾薩莉當即便像是被冒犯了一般衝著巴貝奇尖叫,卻又顧忌什麼沒辦法說下去,一雙藍眸惡狠狠地看著他。

  巴貝奇並不予以理會,只是看著深海光流。這回他沒有再試圖解讀對方的微表情,而是將視線放在對方的胸腔,接著,以同樣經受過實驗室改造植入的特殊眼球,透過皮肉與種種堪稱障礙的組織器官,看到了其下跳動著的心臟。

  深海光流的心髒維持著完美的竇性節律,具體心跳數一分鐘約為七十八下,屬於正常人在情緒平穩時會有的水平之內;她的情緒顯然很穩定,即便面對自己親手造成的猙獰傷疤,作為曾經的醫生,卻連基本憐憫與愧疚也無。

  彷若將己身以外的世界排除,游離於一切之外,冷眼旁觀的「局外人」。

  確認了這一點以後,反倒是巴貝奇,他的心跳猛地劇烈跳動起來。

  ——啊啊,終於,被他找回來了。

  壓抑著興奮到頭皮發麻戰慄不已的反射動作,巴貝奇一點一點將頭顱給低了下去,這回朝著深海光流,他毫無保留地施行著包含敬意以及忠誠的禮節。

  壓抑著幾乎要從身上的毛孔噴薄而出的興奮與狂熱,以微微顫抖的語調說著:

  「Aurora大人,您必將成為世界上最為出色的『Estraneo』。」
  
  +++

  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是游離於黑手黨世界以外的異端家族。

  所謂「異端」一稱,並非是指其遭到意大利黑手黨的排斥,被打為禁忌一事,而是,代表艾斯托拉涅歐家的「Estraneo」一詞,在意大利語裡本身便含有異端之義。

  ——又或者該稱之為,「局外人」。

  對整個黑手黨界、乃至於整個世界,游離這一切之外,帶著透析一切的冷漠冷眼旁觀的局外人,艾斯托拉涅歐本質便是如此。

  家族從事著人體實驗以及操控他人的禁忌子彈的開發,此間種種都不是艾斯托拉涅歐失序瘋狂的證明,事實恰恰相反,這些病態且喪心病狂,彷彿將人類擁有的感情剔除過後淪喪的人性的行徑,正是艾斯托拉涅歐意志貫徹之下的結果。

  人體實驗是禁忌的,那是作為人類的立場而言。而艾斯托拉涅歐是異端,是非人,於「非人」而言,將所謂的禁忌視之如常,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至少契爾科夫.巴貝奇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他們巴貝奇一族從很久以前便輔佐著艾斯托拉涅歐家系的繼承者。與外界所認知的不同,巴貝奇們認定,艾斯托拉涅歐所為並非禁忌與非人道,而是宛如神明一般的「神性」之體現。

  因為所謂的一視同仁的大愛與漠視世間一切的冷漠,其所展現出來的特質是一模一樣的;世間無數再「不合理」、「非人道」的事情仍在全知全能的神眼皮子底下存在著,可見,一切悲慘與不合理,傷害與醜惡都是被神所容許的,與愛和溫暖,幸福與美好的事物沒有什麼不同。

  神只是冷眼旁觀,不插手人世的存在。那麼,艾斯托拉涅歐之「非人」,就其徵顯出來的樣貌來看,便可稱其為「神」了吧。

  自年幼時便自己思考出以上等式的契爾科夫.巴貝奇,毫無意外地與他的先祖以及族中所有的前輩們一樣,在知曉真理後的狂喜與熱衷之下,淪為了異端的擁戴者,最忠實的狂信徒。

  當然了,作為以「人」為基礎單位的黑手黨家族,艾斯托拉涅歐家並非人人皆有如此高覺悟的「神性」,相反的,家族遍地都是真正的喪病者,因精神瘋癲或是人倫喪失被人類社會所排斥,最後在並不在乎人世道德的艾斯托拉涅歐家族駐下。

  艾斯托拉涅歐家被視作悖德者的伊甸園,是空有才華然卻精神異常、缺失作為人類的某種必然要件的傢伙們逃亡流浪許久後的收容所,加之對那些瘋子的研究毫無限制,逐漸被黑手黨界視為禁忌。

  ——然而這些事情對巴貝奇而言怎樣都好,因為艾斯托拉涅歐精神的體現,本就不是那些搞科研搞到道德淪喪、失去理智的科學家們,而是冠以「Estraneo」姓氏的家族直系。

  十餘年以前不過是個二十歲出頭青年的契爾科夫.巴貝奇見了艾斯托拉涅歐當時的首領,也就是深海光流的父親——那是絕無感情,堪稱完美的存在。

  見到對方第一眼巴貝奇便忍不住戰慄了,他看著那雙灰色的眼瞳,裡頭彷彿通透到能映出世間萬物,森羅萬象盡納其中;然而又像是什麼也沒能被其收入眼底,灰暗的眼裡正像被一場盛大的霧給籠罩,哪怕是一片塵埃都入不得眼。

  多麼、多麼令人迷醉的眼眸啊,垂眸時恰似神不經意地一瞥,帶來了雪霜或是凄雨,又或者是一道陽光或是和風,絕不是刻意的溫暖或是冰冷,而是自然,卻沒有含帶偏頗與意志的絕對的公平。

  契爾科夫.巴貝奇深深地沉迷其中。

  然而好景不長,擁有如此令人心神迷醉的無情雙眸的首領某日變了——愛上了一個姓氏為「深海」的日本女子。

  接下來一連串的「悲劇」,巴貝奇不願再做回想,於他而言,那是不亞於天崩地裂的噩夢場景。

  那時的巴貝奇絕望得幾乎就要放棄了,之後對於曾經如神明般的首領因為妻子的離去變得沉鬱悲傷,他的內心也跟著搖搖欲墜。並非哀其所哀,而是為了神的隕落而感傷。

  然後,這樣的他迎來了天啟。

  來自十年後的時空的少女,擁有與首領如初一轍的灰色頭髮,以及完美複製了首領的灰色眸子。

  看到對方的瞬間,巴貝奇察覺到了,有某種直覺正大聲叫囂著,許久未曾有過動靜彷彿死水一般的心臟鼓譟著;但他按耐住這一切,當機立斷地將莫名其妙出現在艾斯托拉涅歐家的少女庇護起來。

  巴貝奇並沒有和少女說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但或許是因為他出手庇護的行動讓對方覺得自己可以信任吧,總之,少女和他說,她的名字叫「深海光流」。

  怦怦,巴貝奇的心臟驟然加大力度跳動,他將少女安頓好便離開了,有些事情他必須盡快去確認才行。

  巴貝奇去求見首領,卻吃了閉門羹,幾番打聽之下得知,首領近日以來雙目時時泛疼,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家族中醫術高超的醫生都毫無辦法。接著又做了許多調查,巴貝奇基本上已經確定了,首領的眼睛與名叫深海光流的少女的眼睛大有關係——或者説,他們擁有同樣一雙眼睛。

  並不是相似,而是完全一模一樣,首領的眼睛,便是少女的眼睛,正因為是同等的存在,在一個時空中同時存在時才會引起排斥反應。

  再透過一些已知的訊息——如少女和首領夫人同樣姓「深海」,以及首領的眼睛突然如同起了什麼排斥反應一般地劇烈疼痛——巴貝奇確信,「深海光流」便是當初首領與那個女人生下的女兒。

  首領的女兒名叫Aurora,在那個拋棄了首領回到日本的女人死後被帶回艾斯托拉涅歐家族,這點家族裡的所有人都知道,不僅如此,大家還知道Aurora繼承了首領的灰髮,還有她母親那雙如大海一般的藍眸。

  於是,巴貝奇終究是發現了,關於「Estraneo」家系的秘密。

  家族世代相傳的眼眸,是神之所以為神的關鍵,將父親的眼珠子挖出來,將之填充予兒女的眼眶中,艾斯托拉涅歐,便是以此奠定傳承基礎的異常家族。

  與過往所有的「巴貝奇們」一樣,得知此事的他非但不覺膽寒,反倒興奮,接著狂喜起來。

  他想,果然神明是不會消失的,只是轉移了軀殼。而對他而言,只要擁有神的視角,能見神所見的便是神,因此深海光流,就是換代過後的新的神了。

  彷彿劫後餘生,信仰終於又有所依託的巴貝奇不再如同幽魂與行屍走肉,每日都感謝上天的垂憐——但他很快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名叫深海光流的少女是擁有感情的存在。平時或許被掩蓋在毫無波瀾的表情之下,然而她是會在艾斯托拉涅歐這樣的環境之下,泛起同情心與不忍的人。

  巴貝奇甚至不只一次見到對方去接觸拿來進行人體實驗的實驗品,並且他十分確信深海光流正在策劃著要拯救其他實驗品,馬上就要行動。

  開什麼玩笑,善良且富有同情心,對他人境遇感同身受——這種事他絕不允許。

  巴貝奇絕不允許好不容易再臨的神明變為平庸的凡人。

  於是巴貝奇接下來的行動便可說是理所當然了。他抓住了那個蠱惑深海光流的實驗品小孩,打算在對方面前殺了,用以規勸他的神——然而深海光流卻發怒了,並且用某種力量打傷了巴貝奇的手。

  如同雷電一般的力量,這也是很適合神明擁有的權柄——沒等巴貝奇高興地如此想完,他就看到傷了自己的深海光流彷彿大受打擊地坐倒在地。

  總是冷淡且面無表情的臉上頭次出現了可稱動搖的情緒,與巴貝奇這個手已經被電擊的高溫燙得肌膚化開神經被燒壞的人彷彿立場顛倒了一樣;深海光流分明是連與首領相同的眼球造成的排斥劇痛都能挺下來的人,卻為了他這個區區的凡人而心神動搖。

  巴貝奇頓時覺得無望極了,深海光流真的會是他要的神嗎?

  懷著有些糟糕的心情,巴貝奇堪稱大逆不道地攻擊了深海光流,後者消極抵抗的反應令他感覺更加失望,只覺得神不該是這個樣子的……然後一陣粉霧驟起,深海光流不見了,眼前的人變回了首領的女兒「Aurora」。

  看著眼前懵懂無知,帶著怯意的女孩,巴貝奇突然想道,如果深海光流不行的話,換成「Aurora」呢?

  當然不是眼前的小女孩,而是——若他親手將首領的眼珠子挖出,獻上予眼前的「容器」填裝其中,再悉心引導的話……或許未來,他就能擁有一個名叫Aurora的神,而不是缺陷品般的凡人深海光流。

  巴貝奇當即為這個想法所傾倒,並且付諸行動了——只是他沒有想到家族底層老鼠般的實驗品,竟能消滅艾斯托拉涅歐家族。

  看著擁有輪迴之眼,神色冷峻的男孩,巴貝奇心底只道可惜了,對方自以為擊垮了艾斯托拉涅歐,卻不知艾斯托拉涅歐的精神與根基全然不是那些他追著打的傢伙,而是在移植、傳承了死神之眼的家族首領身上。

  對後來自稱「六道骸」的家族實驗品,巴貝奇沒什麼太大的感受。最多是埋怨對方的動作打亂了他的計劃,使得他一度失去了Aurora的蹤跡。

  不過,不要緊,他深信自己能找到對方,在此之前他還有些必要的佈置和安排必須先做好,才能萬無一失地迎接他的首領。

  在佈置了許多年以後,巴貝奇總算在前幾年找到了對方……然而令人心碎的是,他找到的時候對方已經成為了「深海光流」,而不是「Aurora」。

  她已經擁有了羈絆,並且成為了人類。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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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4-11 23: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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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7局外人(下)

  在艾斯托拉涅歐家族覆滅、殘黨遭到六道骸等出自家族的實驗品追殺的數年之間,巴貝奇一面處理這些麻煩,一面還得尋找深海光流的蹤跡。

  好幾次在巴貝奇迫近,並且確信就要抓到對方時,六道骸的追擊就會趕到,等到他與之周旋完畢後,深海光流的蹤跡便又被人隱暱起來了。

  次數多了,饒是巴貝奇這樣虔誠,並且自認無害的信徒都感到有些不耐煩了,因此當時他還特別設計了一番,送了六道骸一個別緻的「禮物」,敷衍對方好讓他別總出來礙事——然而,即便這麼做了,巴貝奇還是沒能搜索到深海光流確切的行蹤。

  後來再得到消息便是來自瓦利亞的追殺令,此事件即便在當時的巴貝奇看來,都是十分重要的契機——這代表著原先庇護著深海光流的存在不在了,要不然也不至於讓那群暗殺者這般囂張,大張旗鼓地追殺深海光流。

  在那之後深海光流這些年來的經歷與資料要得手果然變得容易許多,巴貝奇又花了點時間才總算調查清楚,原來對方這幾年都在所謂的黑手黨神醫身邊學習醫術。

  查到這裡巴貝奇隱約已經有些不安了,他清楚地記得深海光流的母親是一名醫生,同時也是害得前代首領不再像神的罪魁禍首,這份血緣、以及醫生的身份在巴貝奇看來,無疑已經能稱得上是原罪了,與母親如此相似的深海光流,真能成為完美的「局外人」嗎?

  巴貝奇內心充斥的不安在見到深海光流本人後徹底成真了。

  深海光流成為了「人類」。

  即便蒐集來的情報在在顯示,這些年來深海光流與他人接觸的次數和交流深度都遠遠不及常人,畢竟總是跟著師父一起躲避追殺,並且努力學習醫學知識提升自我,加上艾斯托拉涅歐家傳的「死神之眼」的情感削弱與情緒自動消散的效果,深海光流實際上感情十分淡泊且飄渺。

  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沒有成為巴貝奇理想中的神,再怎麼說也該是冷血無情,展現出超人的冷漠吧……但即便如此多的條件誘因都顯示少女的未來將導向那樣的結果,但實際上深海光流卻沒有成為巴貝奇想像中的模樣。

  她固然表現得十分冷漠,從各種資料上面看來,所有鏡頭捕捉到的深海光流無一不是面無表情,灰色的眼珠散發著另人心折的冷光,彷彿不論什麼樣的場景都不能令她動搖一般。

  實際上,不為外物動搖應當是真的,至少巴貝奇十分清楚,深海光流那冷淡的表情,以及永遠不會上揚的唇角其實與生理上的原因無關,而是與心理上的狀態有關——根據記載,擁有死神之眼的人,按理來說是不可能會笑的,就算感到欣悅與歡喜,在唇畔真正上揚前便會遭到壓抑,就像那是不該有的情緒一般迅速被「啃蝕」,情緒被冷卻後心中便什麼也不會剩下。

  其他情感也是,悲傷、難過、憤怒、恨憎、怨憤,不論正面或負面,過於激烈的情感都會遭到抹平,剩下細微得只能用做感知外界的程度,體現出來的永遠是鎮定、冷靜和理智的理想狀態。

  乍看之下深海光流似乎完全符合,但見過「完美」狀態的前代首領的巴貝奇很清楚並不是這樣。

  見到的瞬間便知道了,那不是毫無感情的人會露出的眼神,光是看到那個眼神巴貝奇便知道,那是會為從樹梢墜落的一片樹葉所波擾的一汪春池,是山風湧動時於晴空下隨風輕輕搖曳的柳枝。

  看似平靜,實則能輕易被牽動心緒。

  也不知道神醫是如何教養的,然而,他一手打造出來的少女確實是能感受世間的美好,即便感情近乎淡泊,卻能抓住生命中任何易逝的微小幸福,能察知、並懷抱生命中美好的一切繼續走下去,就像是眼見花朵凋萎,枯枝敗葉的淒慘模樣,卻仍能愛著它,只因盛放時曾經是她喜愛的模樣。

  巴貝奇對這樣的教育成果嗤之以鼻,並確信過去所見的那個來自「未來」的深海光流肯定就受過對方這樣的教育,因而即便是傷人這種小事也會輕易被動搖。

  ——好在,巴貝奇準備了後手。一個能讓擁有資質的凡人,「蛻變」為神的準備。為此,他早在十年前便埋下了楔子,此時也是時候收成了。

  「巴貝奇先生,準備好了嗎?」

  門外連同叩門的聲響一同傳來的嗓音打斷了巴貝奇的回憶,然而他並未感到不愉快,反倒勾起唇畔;隨口應了聲,沒上鎖的門如他所料被外頭的人給打開了,來人是艾薩莉。她背著走廊的光站立,被陰影稍微掩藏的面容上唯有一雙松柏綠的眸子是亮著的,隱隱能看到她臉上還帶著一如往常輕鬆爽朗的笑容。

  儘管不久前巴貝奇用手上的傷痕試探Aurora是否真的如他所想成為了合格的局外人時,艾薩莉還兇狠地衝他齜牙咧嘴,彷彿即將要撲上來撕咬敵人的狼犬一般,但現在的她內心顯然沒有那種針對巴貝奇的戾氣。或者該說,連一點敵意也沒有,相反地話語中還有著顯而易見的熟悉與充斥善意——這就是巴貝奇所謂的「後手」。

  「好了……其他人呢?」巴貝奇隨意地整了整胸前的領帶,問道。

  「都好了,不只是下面的成員,還有老爺子和Aurora都準備好了,就剩下你啦,巴貝奇先生!」艾薩莉眉眼彎起,雙目如同一對碧玉打造的月亮一般,「這樣的場面你不在可不行,老爺子也要我把你帶過去,求你了動作快點好吧!我都要等不及了!」

  艾薩莉的態度十分自然的親暱,那確實是屬於他個人的真實情感,不似作僞;不如說,雖然這份感情產生的方式有些特殊,但巴貝奇身份確定對方情感真摯,絕無虛假的可能。

  ……畢竟這份「真摯」的情感,是由他親手「埋下」的啊。

  巴貝奇低低笑了聲,跟在艾薩莉身後離開了自己的房間,一踏出門,拿下面具的奇古家族人員弗朗西斯站在門外等候,毫無遮掩的面上掛著顯而意見的笑容,與艾薩莉相仿的綠眸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在他身後亦站了一排奇古家族的成員,他們並不像弗朗西斯那樣將面具摘下,因而不能看到表情,但巴貝奇十分清楚,在場所有人必然都睜著溢滿信任之意的綠眸,注視著自己,巴貝奇揚了揚唇,對這片景致頗為滿意。

  畢竟新上任的那位「神」想必也會需要擁戴者的,正如過往準備的艾斯托拉涅歐的眾人,即便將成員抽換改成奇古家族的人,根本上還是不變的。

  「走吧,是時候去會會彭格列十代目了。」

  ++

  「咳、咳,嗚哇,灰塵真多啊。」

  山本武伸手在眼前搧了搧好將揚起的塵埃給揮散,他環顧四周,發現整個室內與方才在外頭看到的一般,裡裡外外整個就是個廢墟。

  這是所大宅子的大廳,地上鋪著暗色的地毯,因為疏於打理佈滿灰塵,幾乎要看不清原來的顏色,只隱約能猜到原來應該是常見的艷紅,在灰塵之下,尚且呈現一片稍暗的褐紅色,彷彿曾經被什麼給浸染過一般。

  那應當是曾經鋪蓋過整個大廳的、大量的血液留下的痕跡,並且這個地方明顯與過去山本武曾接觸過的和平場景不同,是未曾見識過的血腥黑暗——就算沒有見到任何一具屍體,然而他能肯定這裡曾經死過很多人。

  倒不是推斷出來的,而是在他踏入這裡之前就知道這件事了。

  不過即便如此,山本也沒有退縮的道理或打算,面向黑暗,他謹慎地向房屋深處前進。能感覺到鞋底摩挲過地上滿佈的碎石的觸感,以及空氣中飛揚的細微沙粒,一切都十分真實,令他一方面感到佩服,一方面又覺得神奇。

  「就算知道是假的,但身體還是完全被騙過去了,雖然我也沒有抵抗就是……嗯?」

  山本停下了腳步,察覺到此地的「空氣」改變了,就像是戲劇開場前的一小段時間,某種事物將登場的感覺充斥整個空間,順應著不知道是直覺還是被施加的暗示,他轉過頭,站在連通房屋靠裡房間的長廊的中心,距離不遠也不近地看著大廳內的場景。

  只見廳堂似乎恢復了過往的光鮮亮麗,血污以及破敗的裝潢不復見,碎玻璃和砂礫全數消失,室內擺置的家具也從年久失修的模樣轉為帶著幾分嶄新的樣子,橘色的陽光從大片的玻璃窗透進室內,山本武踏入此處時正值日頭完全被大地吞沒的夜晚,然而根據此時太陽照射進來的角度,時間似乎剛到黃昏。

  有人影自轉明的大廳中浮現,一個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們站在其中,各個面上都帶著笑意,也許是距離得遠了,山本只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無法清楚地知道他們交談的內容。不過,在作為背景一般喧騰的人群裏面,出現了熟悉的面容。
山本看到了蘭茲犽。

  此時蘭茲犽就站在那兒,與其面對而立的是另一張熟面孔,六道骸——或者説,小時候的六道骸。

  於是山本總算確信他沒有來錯地方,這裡應該就是凡特家族的本部……那個蘭茲犽原來所屬,後來又在六道骸的操縱下被他一手毀滅的家族。

  這麼說或許還不太準確,山本所看到的,實際上是透過弗蘭的「捕夢網」重現的景象。

  弗蘭靠著挖掘作為「媒介」之人的內心世界、捕捉從自我可控的表層意識到深層毫無自我的意識,種種精神訊息,成功構造出這個與一般建立在人類認知的幻境不同、和媒介過去無限接近的夢境世界。

  當然了,這畢竟不是過去,並且弗蘭也尚未獲得能力為「織夢」的匣子,因此在構築完畢後不能對夢境進行改動,被他送入這個地方的山本武,自然也只能以觀眾的身份存在,做任何事都沒辦法改變夢境世界的發展。

  至於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來到這裡……就要說起深海光流失蹤以後,雲雀從深海光流的匣獸盧西手上獲得的訊息:紙條上分別寫著「彭格列家族」與「凡特家族」。

  關於凡特家族,一定有什麼事是他們必須知道的,不然深海光流也不至於留下這樣的線索。因此少年們才會兵分二路,由山本與雲雀、六道、笹川等人留下來調查凡特家族,其他人則去了俄羅斯;又因凡特家族已經被消滅了將近十年,短時間內要調查並不容易,他們才在Reborn的建議下將蘭茲犽找來,以他和六道骸作為媒介,由山本進入夢境世界尋找線索。

  所以,山本一早就知道,自己進入的是一個註定充滿血腥與殺戮的夢境,並且這個夢境真實不可逆。

  山本看著凡特家的眾人說著什麼,年幼的六道骸安靜無聲地在一旁看著,注意到他過於安靜的表現,蘭茲犽甚至從口袋掏出了糖果,十分熟練地塞進六道骸的手裡,看得出來這個人從以前就很會哄小孩。

  但六道骸顯然不是普通的小孩,一紅一藍的雙眸朝蘭茲犽瞟了一眼,眼裡卻未起半點波瀾。只是他到底還是收起了那顆糖。

  蘭茲犽也不介意,他又揉了揉六道骸的頭,和首領報備過後就出門了。

  看到這裡的山本內心十分複雜,想到了這個「夢境」註定迎來的結局,不禁對蘭茲犽曾經感受到的絕望痛苦了解了一二分。

  儘管心情複雜,但畫面還在繼續。作為北意大利最強,蘭茲犽似乎總是很忙,成年後待在家族本部的時間並不多,但在他不在的時間凡特家族的日常還在繼續,山本看著六道骸沉默地跟著家族首領,畫面跳得很快,簡直像是在看翻頁劇場一般。而在此期間六道骸並未採取任何行動。

  山本武又看了一會兒,發覺場景沒有太大的轉折,想了想後他試探性地往回走了幾步,霎時間眼前的畫面一扭,場景轉換了,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他就來到了像是書房的地方。

  凡特的首領也在,他的對面有兩個客人,一站一坐,看上去是主人與他的從者,兩人地位高低一目瞭然。當山本因為站的位置背對著他們沒辦法看到臉,於是移動腳步想要看清的時候,視角一轉突然回到了原地。

  山本轉移了視線,果不其然在書房門後的門縫裡面看到一只血紅的眼眸,裡頭還明晃晃印著一個「六」的字樣,而書房的門也是背對著客人坐著的沙發的……看來骸是沒見到這個人的臉,所以夢境世界也沒辦法顯示出來吧。

  既然如此只能盡量從能看到的地方分析了。山本武瞇著眼試圖確認清楚,下一秒卻目睹了令人驚愕的場景——那兩人之中,坐著的那個在談話中掏出了手槍,接著抬手朝著站在邊上的人的腦袋開了一槍。

  分明是很血腥的場景,不管是然而凡特的首領還是開槍的人都沒有動作,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一樣。很快他們等到了,本該被擊斃的人在倒臥一段時間後自己爬了起來,即便他腦門還流著血、絕對稱不上毫髮無傷,卻彷彿沒這回事一般坐起。

  這詭譎的發展著實山本武愣了一會,思考恢復正常後才從腦袋裡搜尋到了相關記憶,判斷那應該是在使用艾斯托拉涅歐的禁忌子彈;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他也聽阿綱說過骸曾經使用這種子彈,用法就是將子彈往自己的太陽穴射去。

  但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山本武皺起眉頭思索,很快便想到,雖然都是將子彈打入太陽穴,不過如果那是骸使用過的「附身彈」的話,應該要將子彈打進操控者的腦袋,以那兩個看不見臉的人的身份而言,難道不該是坐著的人(地位高的人)將子彈打入自己的太陽穴嗎,況且也沒有看到被附身的跡象。

  山本武的直覺告訴他,自己距離得知某種真相不遠了,而目前他已經能大膽推測出,凡特家族的首領恐怕是被人騙了;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以何種說辭矇騙,然而他很快看到凡特首領在與疑似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人交易完以後,即刻募集了家族中幾個志願者嘗試使用特殊子彈。

  在反覆試驗確認安全無虞,凡特首領終於親自朝自己腦門開了一槍,這回倒是正確的附身彈用法,然而此時的山本已經明白,那壓根不是什麼附身彈。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凡特家族的人員裡擁有綠色眼珠的人增加了,雖然在畫面裡是彷彿背景版一般的存在,然而數量確實多到異常,更重要的是,山本清楚地記得,凡特首領的眼珠顏色原本並不是綠色,家族中卻沒有人注意到首領眼睛變色了的這個事實。

  所有人都表現得很正常,只有山本和同樣默默注視一切發生的骸察覺到不對。

  轉為綠色的眼眸稱不上不自然或是詭異,實際上是很漂亮的,並且給山本一種眼熟的感覺,就好像他曾經在哪裡見過一般。

  到最後,整個家族裡面只剩下六道骸,原本就特殊的紅藍成對的雙眸在一堆綠色的眼珠裡面顯得尤為突出,給人一種詭異被孤立的感覺。

  於是山本武突然意識到,此時的六道骸失去了在此處找到友軍的可能。

  雖說艾斯托拉涅歐出身六道骸對黑手黨抱持著極大的惡意,一般狀態下不需與之為伍,然而考慮到之後在黑手黨監獄六道骸曾夥同M.M等人逃獄、後來被關到更加嚴格把守的復仇者監獄水牢時還找了庫洛姆做代言人,就能看出六道骸一直以來都沒有「自己不需要同夥」這類想法。實際上六道骸總是用盡一切手段,與黑手黨短暫聯手也包含在其中。

  但在此時,與六道骸相同出身的柿本千種與城島犬不知道為什麼不在,整個凡特家族中明顯發生了不得了的變化,卻偏又把六道骸排除在外,清楚地劃下了界線,區分陣營;以至於六道骸最後能拉來的「友軍」,竟只剩下了事務繁忙不常在家族本部出現的蘭茲犽。

  但這在六道骸使用附身彈操縱蘭茲犽,使其親手毀滅凡特家族以後也不可能了。

  因此蘭茲犽永遠做不成六道骸的友軍,只能作為棋子任人擺佈。

  ++

  即便六道骸再不想承認,然而發生在凡特家族的事情,那確實是一場屬於「艾斯托拉涅歐」之間的博弈。

  對於尚在追蹤艾斯托拉涅歐殘餘勢力的六道骸而言,凡特家族會是很好的道具,特別是凡特家族裡還有個號稱北意大利最強殺手成員,運用得當的話想必很快就能完全殲滅艾斯托拉涅歐。

  這樣的話,想必也能斷絕那些在深海光流身後窮追不捨的煩人渣宰。彼時,六道骸已經知道深海光流不會是自己的「同類」了,卻也因此更加強烈地希望對方離黑手黨。

  即便曾經作為Aurora,並且身上流著艾斯托拉涅歐的血,但如今已忘卻一切的「深海光流」,未來當一個救人的醫生就很好;至於像是艾斯托拉涅歐這種苟延殘喘的垃圾,就該被他拖到地獄的深處,而不該妄圖將爪子伸到陽光之下。

  所以六道骸費心潛入凡特家族,被家族的首領給收養,以這樣的立場,要拉攏同樣作為孤兒被凡特收養蘭茲犽應該會輕鬆不少;按照原本的計畫,六道骸會先在凡特家族蟄伏起來,並透過某些顯而易見的人心弱點挑撥蘭茲犽與凡特家族的關係,再伺機邀請對方加入自己,這才是六道骸準備好的腳本。

  然而事情並未按六道骸所想那般進行,在他還未來得及動任何手腳以前,便感覺到一股令人厭惡的感覺在凡特家族擴散開來。

  儘管凡特家族愚昧的人們都毫無所覺被蒙在谷裡,但六道骸很清楚,那與他過去在熟悉不過的惡臭氣味所出一處;凡特家族的首領和來自那個令人生厭地獄的惡魔,想必簽訂了不得了的契約吧,竟然連「禁忌彈」都拿到手了。

  藉著禁忌子彈的力量,凡特家族成員的實力日益強大,在家族發展逐漸靠近凡特首領心中野心的同時,整個家族內部的精神卻已經被破壞,成了內裡空蕩徒具「凡特」外殼的亡靈,內裡卻已是艾斯托拉涅歐餘黨的囊中之物。

  這樣的凡特家族淪為罪惡的溫床,是繼承了艾斯托拉涅歐的一切,與艾斯托拉涅歐相等的「惡」。

  是六道骸最深惡痛絕,滿腔惡意,包括自身都化作刀刃,誓要將其「完全扼殺」的存在。

  ——所以,毀滅吧。

  不使用任何迂迴的手段,不再遊刃有餘,艾斯托拉涅歐即是六道骸傾注最深切的恨意與惡意的對象,是在其餘所有罪惡黑手黨之前,必須優先剷除的萬惡淵藪。

  於是六道骸使用了附身彈,讓「蘭茲犽」一手將凡特家族給毀滅,這樣的手法粗暴且後續風險很高,即便如此他仍然選擇了這樣的辦法,不僅因此驚動黑手黨界而被通緝,蘭茲犽的精神也崩潰了。

  六道骸想,或許他身上也殘留有艾斯托拉涅歐的「惡」——不,應該說肯定是這樣。只有惡能對抗惡,從選擇以「禁忌子彈」對抗「禁忌子彈」,他便有了化作惡鬼將惡魔一同拖入地獄的覺悟。

  「與我為敵的人,絕不能留在這個世界上。」*

  一起下地獄吧。

  +++

  山本武從夢境世界出來了。

  回來以後他先是環顧四周,確認所有人都在——包括不和他們群聚因此自己上樹上待著的雲雀,以及為了和六道骸拉開距離而離得比較遠的蘭茲犽——離山本最近的則是笹川了平,口中一面大喊著「山本你極限地看到什麼了?」還因為過於關切只差沒把腦袋貼上來了。

  「如何——你看到什麼了?」

  一旁弗蘭開口問道,畢竟這才是他使用匣子製造出夢境世界的原因,然而山本這時聽到這樣理所當然的問話,竟有些猶豫該怎麼回答,因為方才他實在看到了太多東西

  於是山本下意識看向六道骸,發現後者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好眼熟啊,該不會是偷偷和阿流學的吧——腦中突然浮出這個念頭的山本感覺自己應該是想笑的,不過考慮到狀況,就是山本其實也有點笑不出來。

  儘管他認為,骸應該是想到了才對,畢竟就連看了那些回憶的山本都猜到了,包括深海光流留下這個訊息的真義……以及她期望六道骸怎麼做。

  在心中稍微權衡了一下,山本武才在眾人各色的目光中開口。

  「阿流……或許是為了奇古學妹才失蹤的,她似乎被來自艾斯托拉涅歐的……另一種『禁忌彈』操控,我想阿流應該是發現了這件事,才會決定去救她。」

  山本武沒說的是,深海光流恐怕為了不讓六道骸知道,或者不讓對方太早知道這件事,才會決定孤身一人前往。

  ——因為奇古絕不能成為第二個凡特,六道骸也不該繼續做一個「惡鬼」。

  ++++

  總算寫到關於艾斯托拉涅歐還有蘭茲犽的家族的事情,雖然凡特這個名字是我編的,但會寫這個情節主要是覺得手段有點奇怪,畢竟從後面來看嗨嗨更喜歡搞臥底(?)無間道(?)玩陰的(?),直接操縱蘭茲犽殺自己的家族成員就滿簡單粗暴的

  總之就當是本文私設,也許沒人發現,不過一直以來寫到小艾的時候她的眼睛顏色一直在藍色與綠色之間反覆橫跳(?),最近的一次的暗示,是在CH57,小光稱讚過小艾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藍寶石」,但黑手黨樂園考官小姐給的資料上寫的是「松柏綠的眼睛」,實際上就是有沒有受巴貝奇情感操縱的區別

  另外這章小光還是沒上線……正在考慮要不要安插番外,寫一下嗨嗨跟小光小時候的事情,還是繼續寫正劇一直到完結?有沒有小天使能給個建議~

  最後「*」是原作骸曾經說過的話,很中二而且感覺原本是在耍嘴皮子(……)的時候說的,總之就挪到這裡使用了一下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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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5-31 15:3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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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過往時光(一)【骸光初識】

  自艾斯托拉涅歐出逃後的幾個月內,年幼的六道骸幾乎不曾於夜晚安寢。

  其中或許有因為不敢確信自己真的將那個噁心的家族給葬送掉而緊繃的精神,或許是復仇後大快人心的亢奮,總之,在數個本該精疲力竭沾床即眠的夜晚,城島犬與柿本千種都禁不住疲憊的精神而陷入深沉睡眠的日子裏,六道骸始終沒能安穩地入睡。

  當然,這件事沒有被追隨著他的兩人發現,畢竟那兩人是在家族被自己毀滅後,出於無處可去的原因才跟著自己的;雖然是從同一個地方逃出來的,但老實說並沒有更為緊密的關係,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不認為暴露這個「弱點」會是什麼好事,起碼對於安定人心毫無益處。

  在他們暫時的棲身處裡、犬和千種臨時給弄的床上,六道骸毫無睡意,睜著一雙眼看著天花板,內心理智地評估著;他必須讓那兩人更加依賴自己,直到化為自己的四肢一般的存在,真正壯大自己——為此,此時的他絕不能露出任何破綻與軟弱之處。

  除此以外還有一件事。

  思索著的六道骸不自覺地伸手覆蓋住右眼,移植於他的眼眶中的「輪迴之眼」有時會發出如同被針剜了一般的疼痛。當然,這件事他也從未與兩人說過。

  畢竟這根本沒必要,在六道骸看來,輪迴之眼的排斥反應實在太正常了,畢竟那本不是活著的生命能擁有的東西,即便他作為艾斯托拉涅歐萬中選一挑選出來的「適配型」,他也是活生生的人,強行填裝進來自地獄的眼瞳,怎麼想也不會沒事。

  漫漫長夜裡不住發疼的眼眶,彷彿有人正在眼底拿著堅硬的鐵鏟向下挖鑿,一下一下惱人地抽痛,時時刻刻有種要將腦髓都一併挖出的預感。

  六道骸十分清楚,當精神真正瀕臨極限而喪失意識的瞬間,便會被拉入「地獄」——血光與濃稠的黑暗,腐朽枯骨堆砌而成的黃泉之鄉裡漫無目的遊蕩的亡魂與血海中載浮載沉的惡鬼,那是六道骸早已見識過的煉獄,一旦進入那裡見識到那些事物,一般人絕對無法維持穩定的精神狀態。

  要說六道骸不受到那些堪稱精神污染的場景所困擾,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有償的疼痛比起無償的疼痛而言,前者六道骸挺樂意接受,至少他利用這只眼楮看到了地獄六道,從中掌握足以顛覆艾斯托拉涅歐家的能力,這場交易很合算。

  然而副作用未免太過綿長,不知道要延續多久,又或許未來的日子裡都會是這樣?那麼也該將這納入未來計畫的變數之一,畢竟,或許某天他也會軟弱地屈服在無盡的疼痛與黑暗之中。

  六道骸深知人心之易變,即便是自己的心也是,如若超出了掌控範圍,那還不如乾脆捨棄好了。

  只是在成為真正無心的惡鬼以前,他會先將世界上所有的黑手黨都葬送。

  精神困乏,但連日來緊繃的神經幾乎要抵達臨界值,該思考的事情也思考得差不多,六道骸闔上雙眼,再次嘗試著正常入睡。

  +

  ……睡是睡著了,但並不能說是正常入睡。六道骸平靜地注視著眼前廣袤無際的綠野與藍天,再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狀態,確認自己不論精神或是身體都變得輕鬆許多,不再受到各式各樣的壓迫——自由自在,彷彿在自己的領域一般放鬆。

  或許,這就是六道骸自己的精神空間,這麼一來一切就都能解釋了。

  唯一比較奇怪的一點大概是,他的內心世界怎麼會是這般廣闊的天地,難道不該是與他所見識過的地獄那般血流漂櫓的場景嗎?總歸不該如現在這般平和寧靜到惹人發笑的地步。

  六道骸沒能想通這點,儘管年歲尚幼,然而透過特殊眼瞳,已擁有了遠超出年紀的見識的他並不認為自己還有什麼孩童般的天真單純,內心更不可能還有什麼柔軟的地方。

  所以,那端坐在觸目所及唯一能見到的一棵大樹下的灰髮女孩,絕對不會是原屬於這個空間的存在吧。

  「輪迴之眼的寄宿者心底其實住著一個柔弱的小女孩」什麼的,別開玩笑了,絕對不可能。

  ——女孩穿著一襲純白洋裝,灰色的頭髮被微風刮起一點,在空中擺盪,裙擺拂過小腿,同樣被風吹得浮浮沉沉,以至於女孩得伸手微微壓下裙擺。她倚靠著大樹站立,伸著脖子張望四周,像是在確認自己所在的位置。

  女孩當然不是什麼年幼的六道骸柔軟內心的具象化,而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外來者。

  六道骸很快認出了對方,從過往不堪噁心的回憶中翻找出來,那是與自己來自同樣地方的傢伙,並且在那麼多人體實驗的小孩面孔中,六道骸仍能準確地辨識出對方、並且叫出她的名字。

  「Aurora,妳在這裡啊。」

  語氣裡是藏不住的興奮,那是源於見到對方,視線相交的瞬間,那對彷彿凝結的池水一般毫無波動的灰色眼眸望來,輪迴之眼瞬間便灼燙起來。於是六道骸知道,自己找到了同伴。

  過去的Aurora是一名擁有美麗大海般瞳眸,總是毫無意義露出燦爛笑容的女孩,當時的她身為「首領」直系血親仍被艾斯托拉涅歐的研究員作為實驗品肆意擺弄,卻從未喪失過天真的夢想。

  Aurora的夢想是什麼呢——六道骸很快從染著重重血痕的回憶畫面裡翻找了出來,啊,對了對了,原來她是想成為一位醫生。成為一位能夠醫治艾斯托拉涅歐中哭嚎著的實驗品的,一位優秀的醫生。

  但她現在肯定已經放棄了,那樣天真到令人發笑的夢想。一只輪迴之眼埋入血肉之軀便能讓六道骸扭曲至極,那麼,眼眶中填裝「死神之眼」的女孩,此時肯定也已為非人。

  於是六道骸帶著興奮地,等待女孩的反應。

  Aurora先是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灰眸不再毫無波動,彷彿黏稠的液體極緩慢地流動著一般,似有所感。女孩唇瓣翕動,終於吐露出幾個音節:

  「你是……安德里亞?」

  六道骸:「……」

  誰是安德里亞啊?!

  ++

  「六道骸」這個名是看遍地獄百態又重回到同樣醜惡人間的六道骸本人自己取的,當然與過往的名字不一樣,所以按照道理來說,當然也不能期待作為「舊識」的Aurora能準確叫出這個名字,所以六道骸不怪她。

  ……但問題是,六道骸以前也不叫「安德里亞」啊?

  難道是認錯人了?但根據他的記憶,艾斯托拉涅歐家沒有叫安德里亞的人吧。

  就在六道骸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刻,面無表情看著他的Aurora似乎從這片沉默中解讀出了什麼,於是率先開口打破僵局:「抱歉,你果然不是安德里亞吧。」

  「….」這不是廢話嗎。

  還有,「安德里亞」到底是誰啊。

  「我對你的臉其實一點印象也沒有。但我其實有一點輕微的臉盲症,加上喪失了一部分的記憶,所以不能排除你是我過往熟識的人。」但沒等六道骸吐露出他的費解,就看女孩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當然,我考量過像今天這樣的狀況,並且徵詢了據說很會社交的師叔的意見。」

  「當時師叔叫我放寬心,不用勉強……但要是對方主動和我搭話,那我可以嘗試看看叫出『安德里亞』這個名字。據說義大利很多人都叫這個名字,矇對的機會比較大。」

  六道骸:「……」

  六道骸開始懷疑對方就到底是不是自己認識的Aurora了。畢竟Aurora雖然是天真了一點,但以前聊天時可沒讓他覺得這怕不是個傻子。

  「這樣的說法你不能接受嗎?」觀察著六道骸變換的臉色,Aurora彷彿有些遲疑地開口,「但是,你不是和我做了一樣的事情嗎?你剛剛直接對著我喊Aurora,這個名字在義大利也很常見。」

  就算很常見也不代表是瞎喊啊,妳本來就叫Aurora這麼爛大街的名字,別以為誰都像妳一樣荒謬啊——六道骸差點就要這麼吐槽了。

  不過他很快抓住重點,「妳不記得妳的名字了?失憶?」

  「嗯,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喪失了一部分的記憶。」Aurora衝他點點頭,面無表情卻顯得很有耐心地說,「不過你放心,安德里亞真的只是我隨便喊的,你沒有失憶,我可以保證。」

  那還真是謝謝妳多此一舉的保證了。

  這下六道骸的面上也變得和對方一樣毫無表情了,並且竟然開始後悔和對方搭話。

  「原來我以前叫做Aurora嗎……是這樣啊。」

  女孩垂下頭,一隻手抵在幼嫩的下巴作沉思貌,沒過多久又抬起頭,看向六道骸:「不過,我現在是『深海光流』。」

  「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這便是「六道骸」與「深海光流」初識時的場景。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12-29 16:3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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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5-31 15:3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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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過往時光(二)【骸光初識】

  面對深海光流的詢問,六道骸並未第一時間給予答覆。

  此時六道骸已經從方才有些離奇的對話中找回了原來的狀態,於是他開始思考,眼前的人説的話是真的嗎?

  她是真的什麼都忘記了,還是正在裝傻,如果是在裝傻,那麼她的目的又會是什麼?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轉瞬之間,六道骸腦中已經劃過無數種想法,表面上卻還不動聲色,只是試探道:「kufufu,妳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

  「……應該是的?」深海光流歪頭思索片刻後說,「但我還記得我叫『深海光流』,以及,這是我的母親為我取的名字。」

  實際上這也是深海光流對自己的存在少數存留的印象了,也因為這樣,六道骸朝她喊Aurora這個名字的時候,她才會以為對方是隨便喊了個常見的名字;畢竟,據說她那個腳踏2062艘船的色鬼師叔就是用這招蒙混過關,至今都還在情場裡頭浪沒翻過船。

  所以深海光流原本覺得,這是個經過多次驗證頗有參考價值的方法,但現在看來也不盡然,或許該修正一下。

  深海光流默默將這點記了起來,現在的她還在學習怎麼和人相處。

  這邊六道骸卻是想起來了,確實Aurora的母親似乎是姓深海,雖然不太清楚,但能猜到「深海光流」大概是她被帶回艾斯托拉涅歐家以前使用的名字。

  記得那時候的事情,卻完全忘了艾斯托拉涅歐家的一切嗎?

  六道骸一時之間不知應該作何反應。按理來說,面對已經忘記一切的這個「深海光流」,應該思考的是採取什麼樣的行動最有益於他的目的;畢竟對艾斯托拉涅歐的殘餘勢力而言成功適應了死神之眼的女孩是最有追蹤價值的實驗體,其身負的血脈更是家族復興的重大關鍵,因此,她會是很好的餌料。

  運用得當的話,或許能釣出艾斯托拉涅歐的殘黨一網打盡,即便不算這一點,死神之眼所帶來的特殊能力也很值得拉攏,在未來的某天肯定會派上用場吧,六道骸能如此斷言。

  所以其實只要利用對方就好了,六道骸想,在他看來,深海光流肯定是因為那段回憶太過痛苦才會失憶,但那總歸是暫時的,只要用幻術稍加刺激,想必就會想起來了;想起那些人類最為不堪的一面,再想起自己也曾溺於其中任人宰割,或許還能想起裝上那雙「死神之眼」所看到的東西。想必不會比他透過「輪迴之眼」見識的地獄好到哪裡去。

  沒錯,從一開始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他需要的是增加籌碼,而出現在此處的深海光流不正是那從天而降的優秀籌碼嗎?

  六道骸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心底似乎已做好了決定。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深海光流卻是等了一會兒發現六道骸暫時沒有說話的意思,於是便講起了別的事,「……不過,需要我幫你治療嗎?」

  ——還在思考著的六道骸猛地怔住了。他看向深海光流,後者仍然維持著平靜的表情。

  「不用擔心。雖然還只是初學,但多少還是會一點相關知識。因為我的目標是成為一名醫生。稍微包紮一下做簡單的檢查還是做得到的。」

  「……為什麼,妳會認為我需要接受治療?」

  他們如今所在的空間是與物質世界完全不同的精神世界,並且他能感覺到,這是自己的領域,他享有此間世界完全的掌控權,而證據就是在進入這裡時,幾個月來困擾著他的輪迴之眼的排斥造就的劇痛消失了,站在此處的他的「身體」也是最為巔峰、完美的狀態,不可能存在什麼需要「被治療」的情況。

  「為什麼……因為你眼睛好像有問題?」深海光流思考了一下,過於直接地答,未經修飾的話語差點又把六道骸噎了,然而她說,「會痛吧?」

  在深海光流眼中,這個聽說過去認識自己的男孩臉色病白,與之迥異的艷紅卻從右眼的眼角流淌而下,簡直像是男孩鮮紅眼眸中融化了的血肉蜿蜒爬過蒼白的面頰;原先深海光流以為那是某種印記,看了一陣子後才確信那是男孩的血液。

  實際上,在判斷男孩正在流血的瞬間,未來的夢想是成為醫生的少女便決定怎麼也要和對方搭上話,並且說服對方做一些處理。

  「我看到你的眼睛在流血……不過只有你的右眼,眼底寫著『六』的那只。」深海光流一面補充說明,一面伸出手像是想要觸診,然而,興許是在她眼中六道骸的輪迴眼實在慘不忍睹,她遲疑地縮回了手,從襯裙口袋掏出了一條白色的手帕,「你的眼睛應該是移植的吧,但看上去器官有些排斥反應……總之,先擦擦臉上的血吧?」

  六道骸沉默看著伸手遞來手帕的女孩,緩緩將手摸上下眼瞼的部位,即便是他自己,手摸上的位置仍是一片乾爽,他的精神世界連「自己」分明都能騙過去,假裝日夜折磨自己的疼痛不存在……但卻完全瞞不過眼前的女孩。

  於是他微微垂眸,這個動作使得睫毛在眼底打上一片陰影,在那片陰翳中似有什麼正蘊釀著,時而膨脹時而收縮,猛然竄升又驟然落下,明滅不定,晦暗不明。

  ——是嗎……所以才是艾斯托拉涅歐寶貴的「死神之眼」啊。

  那應當是能「看見真實」的眼。

  是能將隱藏於重重瓣瓣的虛假中的真實揭開面紗的能力,是不會被任何障眼法迷惑的能力,同時,也是世間醜惡必將於視野中纖毛必見的能力。

  無怪乎擁有死神之眼的艾斯托拉涅歐們不需要人之心,也不需要感情,卻也不會因為不懂人心而使其成為缺陷——世間上有這樣的存在,不用以感情去理解人心,卻仍能準確地預測人心,亦能依其推測出事件發展——死神也是神,使用死神的眼睛看出去的視野,那就是神的視野。

  ——以那樣的視野觀測世界,整個世界想必是無比醜惡的吧。

  肯定會痛恨吧,只要認清人類的、黑手黨的罪惡,那麼沒道理不去恨,沒道理不感覺到厭惡。

  於是六道骸確信了,對方與自己是一樣的。是值得拉攏、絕對能和自己站到引起的「同類」。

  「kufufu……我的名字是『六道骸』,意思是六道輪回中的屍骸。」

  「六道……骸?」

  「是的,我是六道骸。是與妳相同的,來自實驗室的人體實驗品,這只『輪迴之眼』就是在實驗中被填裝進來的。」

  六道骸輕柔地說著,像是會在說睡前故事哄小孩,循循善誘使對方進入甜蜜的夢鄉。

  「妳曾經遭遇了和我一樣殘酷的人體實驗,與很多同樣作為實驗品的小孩一樣,每天接受著酷刑般的折磨——不同的是,我們活下來了,在見識了地獄以後。」

  艾斯托拉涅歐的實驗室是堆砌在無數實驗品遺骸之上的骸骨之城,他與她都是其中的枯骨,與那些命喪手術台的羔羊沒什麼不同,即便活著也身處地獄。

  「……那麼——想要親手毀滅該死的黑手黨嗎?」

  六道骸對深海光流伸出了手,邀請她。

  「和我一起,親手將黑手黨們通通拉下地獄。」

  ——然而深海光流當然是拒絕了六道骸的邀請。

  「抱歉,我不打算那麼做。」她這麼說,毫無波瀾的表情難以窺見她的真實情緒,但言辭卻十分肯定,一點轉圜餘地也沒有;與此同時,她又將手帕朝前遞了遞,「總之,還是先擦擦臉吧。」

  六道骸看了她一會兒,嘴角微微勾起,終於接過了她手中的手帕,並將之貼上面頰,輕輕擦拭後,手帕上竟沒沾上一點血漬,看上去潔白如新。他將手帕遞回給深海光流,暗示性地詢問:「妳看到了什麼?」

  深海光流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友善提醒道:「你擦錯邊了,應該是右邊臉頰。」

  左邊什麼也沒沾到,手帕沒沾上東西是理所當然的。

  六道骸:「……」

  六道骸面無表情地快速拿著手帕又抹了兩下右邊臉頰,力道大得肌膚都泛紅了,手帕上也沒沾上別的顏色。

  大概終於意識到不對勁,深海光流微微偏轉腦袋,像是在測試不同角度與光線下會不會有不同結果。不過,果然不管怎麼看,眼前的男孩眼中仍汩汩流出鮮血,出血量大到讓深海光流都擔心對方失血過多而死。

  「真的不會痛嗎?」深海光流微微皺起眉詢問,「是幻視或是海市蜃樓……但我又覺得,這應該是真的才對。」

  灰髮的女孩抬起手,十分緩慢、小心地將手覆上了六道骸的眼睛上,後者沒有退後,亦沒有閃避,就這麼任對方那雙柔軟嫩的手觸碰自己臉。

  分明是六道骸自己的精神世界,卻在在深海光流的手阻絕了他的視線後,彷彿整個世界驟然一空,只餘下深海光流手的觸感以及她的聲音。儘管稚嫩,但仍然顯得過分的平和,甚至因為看不見她略顯冰冷的神色,而平白多了分溫度。

  「因為在我看來……這裡所有的一切感覺都跟夢一樣,只有六道你的流的血看起來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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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5-31 15:3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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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過往時光(三)【骸光初識】

  六道骸這個人的出現,實際上並沒有為深海光流的生活帶來多大的改變。究其原因,大概因為對方只在夜晚夢境中出現,每次出現時也沒特別做什麼事,待到隔天一早起床,那段多出來的夢中時光也未對深海光流的日常生活產生太大的影響。

  只是,有時與六道骸在夢中見面,又一次打過招呼,爾後深海光流自覺地在夢境中找事情做——彼時的她正如一塊海綿般貪婪且迅速地吸收著各種知識,晚上來到了夢裡,她仍想盡各種方法調取白天學過的東西在夢中重新複習過一遍。而這種時候,六道骸就在一旁看著,也不會打擾她,單從表面看來,甚至能說像是在陪伴深海光流一樣。

  另外,自從第一次見面以來,六道骸沒有再也詢問過深海光流要不要加入自己毀滅黑手黨,看起來應該是完全死心了。大概是認識到自己真的只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了吧,深海光流只能這麼想,然後在夢中依然顧我地沉迷學習不可自拔。

  如果真的要說的話,或許反而是六道骸的改變比較大,一開始見面時,那雖然不明顯但還是被深海光流捕捉到的敏銳的警惕,望著她時卻像是透過自己在看什麼令人厭惡的東西——深海光流會相信對方口中與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相關的事,與六道骸那樣的眼神脫不了關係。

  同時深海光流又想起了初次見面時對方眼中汩汩流出的血液,後來才發現那似乎是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東西,連六道骸本人都毫無所覺——有一度讓深海光流懷疑出問題的是自己的精神或是眼睛,但是,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覺,因此在沒獲得更確切的證據以前,她認為那些血是真實存在的。

  所以儘管表面上看不出來,六道骸肯定也真實地感到疼痛。儘管可能不是真得受傷了,但不好受肯定是真的。

  原先深海光流覺得對方有意隱瞞,刻意不表現出被疼痛折磨的樣子,但經過觀察後便修正了這個看法;說不定六道骸只有在這個夢中,眼睛才不會痛,興許待在夢中還能讓「傷勢」逐漸痊癒也不一定,因為近來這段時間,從對方眼裡流出的血越來越少了,時至今日已經幾乎看不出痕跡。

  深海光流覺得這樣挺好的,她單純地為對方似乎痊癒了這件事感到「滿意」,儘管對方不是自己的患者,她沒有醫治過他;所以這份「滿足」絕非來自作為醫者救了人的成就感。會有這樣的感覺,應該是源於兩人關係的特殊吧。六道骸對她而言有著「病患」以外的特殊定位。

  她說不上對她而言六道骸到底是什麼樣的角色,與在病患家中認識的「獄寺隼人」、或是「迪諾.加百羅涅」不同,是沒有經過師父西爾弗介紹、由她自己獨自接觸並且相處的人;沒有西爾弗做界定,她拿不準六道骸是什麼樣的存在。

  實際上她也沒自己交過朋友,所以,並不確定這是不是就是朋友。

  真要說的話,應該是「朋友」這個詞彙的定義過於模糊了,深海光流並不能完全掌握人類的情感,儘管她在西爾弗的教育下閱讀了許多名著,咀嚼著人類歷史上最為細膩的情感書寫,卻還是不能掌握。

  就好像,這天生是她沒辦法學會的東西。

  恍惚之間深海光流甚至有這樣的感覺,並不是她不夠認真或是不夠聰明,而是天賦限制——真的是這樣嗎?深海光流卻又不信了。

  深海光流其實有著她自己的驕傲,對於自己的能力從不妄自菲薄,雖然逐漸長大的她在師父的教導下學會謙虛的美德,但小時候的深海光流,切切實實的是個狂熱的學習狂人,帶著要學遍天下的志向和可怕的氣勢,絕不承認有什麼是自己學不來、弄不懂的。

  所以如今的課題已經決定了,深海光流要弄清楚自己與六道骸究竟是不是「朋友」,是的話自然好,不是的話……

  深海光流思考了一下,不是的話,她就誠懇地請六道骸和她做朋友。

  +

  深海光流開始了學習計畫的第一步:首先,找一個應該有朋友的人詢問他有沒有朋友,再觀察朋友之間的相處是怎麼回事。

  首先她盯上了獄寺隼人。在她的觀察中,對方總是被很多人簇擁著,有著精湛的琴藝,令許多人讚譽有加,就連夏馬爾師叔這樣對雄性抱有極大惡感的人遇上獄寺,似乎也拿他沒轍。這種彷彿人見人愛類型的人肯定很多朋友的吧。

  於是深海光流決定先去找對方問一些問題,於是罕見地在剛剛出診完就去找獄寺。

  由於某些原因,獄寺的父親請求西爾弗師父在診治那位小姐的時候能避開獄寺,深海光流也因此被叮囑了診療時帶著獄寺隼人離開,去外面玩兒或是看書的什麼都好,偶爾遇上了在豪宅裡面閒逛的夏馬爾,深海光流還會帶上獄寺去找師叔,因為獄寺似乎很崇拜對方的樣子。

  乍然見到深海光流的獄寺表現得有些驚訝,眼底劃過一絲不明顯的欣喜,然而沒等他裝模作樣地說上幾句話然後拉著對方去玩,只見深海小臉面無表情,張嘴就是一句懟人似的話:「獄寺你有朋友嗎?」

  獄寺隼人當下直接氣炸毛了,當著她的面甩上了門。

  深海光流:「……?」

  深海光流十分不解,但還沒等她再度敲門試探,門旋即打開,銀髮男孩瞪著祖母綠一般的眼在門內氣呼呼地看著她,語氣煩悶地道:「進來。」

  沒什麼心理負擔地進了房內,深海光流順手將門帶上,接著立刻轉頭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獄寺,「我冒犯到你了嗎?如果是的話,我很抱歉。」她學著曾經看過的,西爾弗面對不小心唐突的女性時的樣子,認認真真道了歉。

  「……你幹嘛道歉啊。」獄寺卻悶悶不樂的,表現得跟她看過的那些女性完全不一樣;明明那些女性在聽了西爾弗的道歉以後往往會很開心的,「而且,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了吧?」

  「我是不知道。」深海光流老實地說道,同時偏了偏頭,微翹的柔軟髮絲掃過肩窩,「你要跟我說嗎?真的錯的話我下次改正。」

  「……算了。」獄寺小少爺卻放棄了這個話題,雖然他看起來還是有些氣悶,可那股氣更像是是在氣自己,「你問這個做什麼?」

  「好奇。」深海光流依舊很誠實,「最近在研究一個課題,我想確定我是不是交到朋友了。」她補充道。

  「這什麼奇奇怪怪的課題……啊,難道你是說是路克那些傢伙?就上次玩進攻城堡跟他們分到同一組你就當他們是朋友了?!」

  獄寺的表情有點恨鐵不成鋼,又帶點不明所以的嫌棄,就像是在嫌棄深海光流的眼光,「那群傢伙個性都那麼差,贏了耀武揚威輸了還要生氣的,你竟然想和他們做朋友?嘖,眼光真差。」

  深海光流:「……」

  有一說一,路克是誰?

  「我.…」深海光流有些猶豫地頓了下,還是選擇了誠實一點,「在你說之前,其實我沒有想起過這件事。」這是真的,雖然深海光流自認記憶力不錯,但這明顯不是她認定的應該牢牢記住的事情。

  「而且我也不記得他們的臉了,一起玩遊戲的人裡面,我只認得你的臉……」說到這裡深海光流像是想起什麼,問道,「只有記住了臉才能成為朋友,對嗎?」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獄寺的心情卻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彷彿已經沒有生氣的理由,讓深海光流又疑惑了一下。不過,很快她就聽到獄寺回答她:「咳……當然!連臉都認不出來的算什麼朋友啊!只有能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來的才是朋友……你給我記好了!」

  「明白了。」深海光流認真地點點頭,倒是沒有再問對方有沒有朋友,畢竟獄寺這番話聽起來很熟練,肯定是因為他有很多朋友吧,「那麼,除此之外怎樣才是朋友呢?」

  深海光流繼續虛心求教,獄寺卻一反方才的乾脆開始支吾其詞。

  「就、就是像……」

  獄寺飛快地說了一個詞彙,然後深海光流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並不是她沒聽到對方說了什麼,而是:「像我們?」

  她試圖猜出這個過於廣泛的代名詞中代指的對象,於是試探道:「『我們』是指獄寺你和……夏馬爾師叔嗎?」

  獄寺:「……」

  於是深海光流再次被生氣的獄寺小少爺給趕出房間,這回就算她伸手敲門對方也不搭理她了。深海光流想自己果然是冒犯到對方了……也是,對獄寺而言夏馬爾應該和西爾弗對她一樣,絕對不是能用「朋友」來稱呼的關係,難怪他會生氣了。

  或許她還是該去問西爾弗,雖然很想靠自己解決這個課題……但是短時間內靠自己好像做不到。

  這麼想的深海光流也沒耽擱,回頭馬上找了自家師父,當她在西爾弗的應允之下進了房內,才發現連師叔夏馬爾都在,等到她道出來意後,夏馬爾當即笑得震天響。

  「什麼,小海你要問師兄怎麼交朋友?開什麼玩笑啊他這種惡劣性格哪裡交得到朋友哈哈哈咳咳咳咳……」

  夏馬爾被站在身側的西爾弗拿手肘用力頂了下肺部上方的肋骨,笑聲直接化作一串不成樣的咳嗽聲。

  深海光流見怪不怪,十分鎮定地抬頭看向自己師父;西爾弗也是仍是一副溫柔的模樣,彎下腰伸手摸了摸徒弟的腦袋,說,「小光為什麼想知道這個呢,交到朋友了嗎?」

  「找到了感覺很像是朋友的對象,但我不確定我們是不是朋友,所以想驗證一下。」

  女孩的話直接讓西爾弗笑了出來,那並非嘲笑,而是更加溫柔,善意的笑法,「看來我們小光交到朋友啦。」

  「還沒有,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朋友。」深海光流再次嚴肅地強調了一次,她認為做研究還是得嚴謹一點,沒辦法提出方法論證的話不能下定論,「我也去問了獄寺,但他沒有回答我,而且我似乎惹他生氣了。」

  「唔,我能知道對方是誰嗎?」西爾弗卻似乎沒聽到一樣,只是露出了思考的表情詢問,「是路克嗎?」

  上次西爾弗正好撞見獄寺隼人與他的夏馬爾抱怨深海光流與一個叫路克的當地孩子王玩得很好,玩遊戲還跟對方分到了一組——聽獄寺那個語氣就知道,他其實是在抱怨深海光流沒主動選擇跟他一組——總之,除了獄寺隼人以外,暫時西爾弗也只能想到這個名字……唉,小光這孩子的交友圈還是太小了,沒辦法認識什麼新的孩子。

  「……」路克到底是誰?怎麼連師父你都認識……難道全世界只有我不認識路克這個人嗎?

  深海光流還沒找到驗證友誼的方式,就開始憂心起了自己是不是被病患家的小孩和自己的師父聯手排擠了。

  西爾弗稀奇地發現,他家總是形不喜於色的小徒弟似乎有些沮喪——那種沮喪無法自表情看出端倪,卻又渾身散發著像是垂著尾巴的小狗一般的低落。

  西爾弗一面覺得很有趣,但又難免心疼起自己家的女孩兒。於是他伸出手捋了捋對方的頭髮,在深海光流仰起腦袋,用一雙看似毫無波瀾,實則帶點失落的灰眸看向自己後,很溫柔地開了口。

  「『它是慷慨和榮譽的最賢慧的母親,是感激和仁慈的姐妹,是憎恨和貪婪的死敵。它時時刻刻都準備拾己為人,而且完全出於自願,不用他人懇求。』……小光知道這段話嗎?」

  「在書上看過,是薄伽丘說的。他認為,友誼是一種最為神聖的東西。」深海光流頓了頓,再開口時語氣裡滿是困惑,「但是,我還是不明白。」

  聽起來十分具體的指涉,但並不是能去驗證的方法,深海光流仍然不能據此確認任何事。她還是不能知道她跟六道骸到底是不是朋友。

  「別想得太複雜了,小光。薄伽丘雖然說了這麼多,但實際上他想說的其實只是,要珍惜朋友。」

  「不用去想到底你們是不是朋友這種事。」西爾弗說完看到女孩眼底的茫然,頓時內心更加柔軟,「當妳為對方擔心,當妳想和對方一起,當妳開始思考『我們到底是不是朋友』……實際上妳就正在和對方做朋友了。」

  深海光流似懂非懂地點了頭,「要是對方不是這樣想的呢?」

  「那麼小光可以拜託對方和妳做朋友。小光本來就是這麼想的吧?」畢竟是師父,西爾弗精準地猜到了深海光流的想法,「所以去確認吧,不要害怕失敗。」

  「像小光這麼可愛的孩子,對方一定會願意和妳當朋友的。」

  ++

  當晚,深海光流來到了夢境世界,認真地準備和六道骸說,希望對方能和自己成為朋友的時候。

  她見到了漫天猩紅,沙塵揚起。

  六道骸站在一片倒臥的屍體之中,血自艷紅妖異的輪迴眼蜿蜒淌下。

  面無表情地看向她。

  +

  這章主要是小光視角啦,講講剛認識時對嗨嗨的印像還有感想

  對小光來說嗨嗨應該是她初次對小光來說嗨嗨應該是她真正意義上第一次交朋友……雖然這個時期跟獄寺也認識了,但由於場合還有獄寺的性格,所以當時的小光並不認為兩人成為了朋友;一直到再次見面,小光對獄寺竟然還記得自己都感覺蠻訝異的,因為她以為對獄寺來說她只是「熟人」

  但前期只要提到六道骸小光就是用「老朋友」或是「朋友」來稱呼,差別大概就是來自這個番外裡面發生的事情

  最後,小光剛決定要和骸當朋友,結果見面正好看到對方暴走,時間點正好接上凡特家族的屠殺事件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12-29 16: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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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5-31 15:4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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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過往時光(四)【骸光初識】

  在紙張上書寫的鋼筆驟然停頓了一下,尖銳的筆頭在紙上留下比平時更深一些的印記,雖然手的主人很快便繼續書寫,然而那點溢出的不和諧墨漬在整齊劃一的草體字串裡十分明顯。

  拿著鋼筆抄寫筆記與重點的深海光流沉默地看了看那個有些礙眼的墨點,又看了看上面幾行字上如出一轍的幾個墨點,想了想還是將筆拿離書頁,放在一旁的筆托上了。

  先休息一下會比較好吧,平時一心多用不耽誤學習沒什麼,但要是因此沒辦法把事情做好,那就不好了。

  深海光流冷靜地如是判斷。

  「終於決定休息一下了嗎?」

  西爾弗有些無奈地出聲,他在一旁看著很久了,輕易地將女孩那些細不可察的走神全收入眼底,「狀態不太好呢,小光。」

  自從撿到深海光流以來西爾弗還沒見過對方這樣子的狀態,雖然那張小臉表情如常,偶有停頓走神都很快地掩飾過去,但到底是瞞不了眼裡都是徒弟的師父。

  「……是的。」對自己的不佳狀態心知肚明的深海光流垂下頭,老實倒是,「對不起,師父,我分心了。我會盡快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再繼續學習。」

  「不急,那個不要緊。妳的學習進度一直都是超前的,何況人生除了學習以外,還有很多很重要的事。」

  西爾弗笑了笑,起身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乾淨,一面收拾同時溫和地詢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嗎,小光?」

  深海光流一時之間卻不知道如何說明。平時的話,不論西爾弗問她什麼她都能很快答上來,就算是需要思考再做回答的較為複雜的問題,實際上也不會花費太多的時間。

  深海光流很聰明,因此大多數的時候她遇上的問題都能自己想明白,即便不明白,也能立刻判斷出自己不解的部分是哪裡;最不濟一句「不知道」,其實也勉強算是回答了。

  但深海光流卻遲疑了。她感覺自己好像不是完全不明白,儘管某種困擾自己的東西確實存在,對自己的影響也很明顯,可是在想要捕捉的瞬間便消失不見。

  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也不知道具體該說什麼的女孩難得的茫然了,具體表現則是沉默著並未回答西爾弗的話。

  西爾弗便也隨之沉默,他盯著女孩頭頂的髮旋看了好一會兒,腦中轉過許多猜測,最終被他揀選了幾個與現下的狀況最為相符的猜測。

  儘管內心有所猜測,西爾弗也不急著質問女孩證明什麼。再開口時,提起了彷彿全然無關的事情,「小光有喜歡的東西嗎?」

  「喜歡的東西……」深海光流復誦一次,內心稍微分析了一下喜歡的定義,「學習。」

  這話聽來令人啼笑皆非,但對深海光流而言,當前階段學習確實是最為重要的事,並且用全新的知識填充進腦袋裡這件事她本身就很有興趣。

  「喜歡學習嗎……」西爾弗笑了下,接著用親暱的語氣抱怨道,「師父還以為小光會說『最喜歡師父』呢。看來是師父我想多了。」

  「不是這樣的,我也很喜歡師父。」深海光流聞言認真解釋,「師父是教導我知識我的人。」

  所以喜歡學習和喜歡師父是一樣的——大概是想這麼說吧,西爾弗猜測,不過,這二者差得可多了。

  而且,光從自己徒弟短短兩句話西爾弗就看出來了,果然他還有很多必須教給對方的東西,要不然絕對無法安心對這孩子放手,放她獨自一人走向未來。

  夏馬爾常常對西爾弗面對深海光流時表現出的耐心與包容表示懷疑,認為他的鬼畜師兄不可能這麼溫情,到現在還暗中懷疑這怕不是二十一世紀光源氏計劃。

  只有西爾弗自己知道,看著在自己身邊學習的乖巧憐人又可愛的徒弟,看著女孩看似聰慧實則對人世規則仍然懵懂,連感情都難以學會——他便會覺得,上天留給自己的時間實在太少了。

  少到當這個孩子難得提出請求,拜託西爾弗「不要死去」時,他只能硬起心腸要她堅強起來;甚至在離開前根本來不及將所有一切傾囊相授,再三考慮後決定的,卻是要先教會對方如何面對「再也不見的離別」。

  過去的時間裡,即便早知道自己的病情並推斷出這條性命的使用期限,西爾弗也總是從容地引頸就戮,等待時間收割他的生命;本來該如此從容,可現在又突然不捨起來,不為別的,就為眼前的女孩或許在未來某個日子裏也會如今天這般為了某件事傷懷苦惱,但那時他卻無法在一旁為她解答。

  所以——多麼希望有那麼一個,或者是一群人,能夠陪著他親愛的孩子。

  ……或許是有的吧。此時西爾弗突然想起剛遇到女孩時遇到的似乎來自「未來」的,化名為Tonno和Aurora的兩個人,能夠推斷出即便沒了自己深海光流也能好好的,還遇上了願意幫助她陪伴她的夥伴。

  只是他仍然止不住的憂心對方,一如現在這般。

  「小光說自己很喜歡學習對吧?」儘管腦子裡閃過很多想法,但西爾弗再次將不適合被徒弟發現的略帶悲傷意味的情緒掩藏,順著方才的話題繼續,「不過,就像剛剛那樣,就算再喜歡,果然也會有沒辦法好好學習的時候對吧。」

  「……真的非常抱歉。」

  「不用感到抱歉唷,我說了,那不是最重要的事。」西爾弗擺了擺手表示無礙,接著又說起另外一件事,「小光和上次說的人做成朋友了嗎?」

  「……沒有。」深海光流沉默了一下,還是決定老實回答,「我們好像不適合做朋友。」

  「為什麼呢?」

  「因為我們根本就不一樣。」深海光流說,「或者説,我不希望變得和他一樣。」

  深海光流冷靜地剖析自己,西爾弗給予她的教育,以及即便失去記憶仍然留存的某種刻進骨子裏的原則,再加之合理性與邏輯性組合在一起,這便是她。

  而綜合評估了一下她的構成與六道骸的構成,出來的結果便是一個冰冷的診斷:深海光流與六道骸的極端不合,相性基本為零。

  深海光流絕對無法接受六道骸的觀點,沒辦法看到他眼中看到的世界——站在血海之中向她望來的對方,分明空無一物但又飽含惡意的眼神,在在證明了此點。

  如果說深海光流的「目的」是救人,那麼六道骸從始至終都是傷害、奪取他人性命的一方。

  這樣要怎麼成為朋友呢?不可能的。深海光流做出結論。

  「這樣啊……但是,你們為什麼非得要『一樣』才能做朋友呢?」

  「……?」

  女孩仰起頭,看向拋出問題的自己的師父,小小的臉蛋上沒有表情,卻令人莫名看出了疑惑的情緒。

  「就像剛剛說的,就算再喜歡的東西,有時候也會讓人厭煩——也不一定限於厭煩這樣的情緒,也可能是其他很多其他的感情。」西爾弗說,「我們很難對一個事物恆定地維持一個想法,對人也是這樣。也就是說,即便今天小光你認為你們是『一樣』的,並不代表矛盾或是爭吵就不會發生。」

  「……但是,」深海光流微微垂下眼,「如果我真的不能認同他呢?那不是一開始就不該做朋友嗎?」

  「這就要看妳如何評估了。」西爾弗伸出手摸了摸深海光流的頭,「妳一開始認識對方的時候,原本以為對方和你是『一樣』的嗎?」

  深海光流想了想剛見面時的狀況,「……沒有。」六道骸從一開始看起來就和她很不一樣,即便在精神世界,身上透出的血腥味也很明顯。

  「師父,是希望我交朋友嗎?」思考了一會兒,聰穎且敏銳的女孩很快覺察出師父循循善誘背後的意圖,於是抬頭看向對方,「如果師父希望的話,我會試試看。」畢竟西爾弗不會害自己,也許這也是一個課題吧。

  「我不是希望妳這麼做,」西爾弗卻說,「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有些東西無法衡量得失,並且一但錯過就不會再有機會擁有。」

  「我希望妳的人生中所作的每一個選擇都不後悔……」西爾弗停頓了一下,接著立刻修正了自己的說辭,「不,後悔也無所謂。但我希望妳更多的是因為作了那個決定而感到慶幸。」

  ——要幸福啊,小光。

  +

  深海光流許久不曾在六道骸的夢出現了。

  應該是意識到了吧,六道骸想著。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

  雖然一開始他判斷同樣來自艾斯托拉涅歐、經歷過人體實驗的「Aurora」肯定能理解自己,是作為同類的存在;但失憶且仍然想成為醫生的「深海光流」絕對不可能成為他的同類。

  所以,儘管動用了輪迴眼的力量將凡特家族屠戮乾淨後,受到力量侵蝕的那種模樣被對方看到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

  不如說這樣還比較好,好不容易將試圖抓住深海光流重振艾斯托拉涅歐的蟲子給捏死,要是再和自己這樣的人扯上關係,反而還比較危險……雖然六道骸並沒有想保護對方的意思,但是,若深海光流能遠離黑手黨的話,為什麼不呢?

  不過是各歸其位罷了。

  一面這樣想著,六道骸將意識沉入精神世界;因為上次超出預期地使用輪迴眼的力量,在精神世界修養許久的創傷再次復發,需要再次溫養。

  不過現在沒有人會打擾他,他能一個人靜靜地……

  「為什麼你的眼睛又開始流血了?」深海光流微微皺起眉頭,這對她而言算是很劇烈的表情變化,「你難道去戳它了嗎?這樣不太好,傷口可能會感染。」

  六道骸:「……」

  今晚的夢境不只他一個人。六道骸愣神幾秒後立刻意識到,並且同對方一樣皺起眉,「妳為什麼會在這裡?」

  「打擾了。」說著,深海光流十分自然地走到六道骸身旁,在距離他差不多一米的位置坐下了,「因為你的夢境世界沒有門或是門鈴之類的東西,我不知道該怎麼通知你我要來……我只能來了再和你說我來了。」

  這是敲不敲門按不按鈴的問題嗎?這難道不是深海光流妳這個與他六道骸完全就不是一路人的傢伙,根本不應該再出現在這裡的問題嗎?

  「其實我早幾天就想好了,不過還有一些準備工作要做,就耽擱了來這裡的時間。」沒管六道骸變得有些古怪的表情,深海光流自顧自地說著,「我有些是想要和你說。」

  深海光流看了一眼六道骸的表情,確認對方正洗耳恭聽,「我想要和你當朋友。」

  然後不等六道骸做出嘲諷或者任何其他反應,深海光流立刻說道:「但我不認同你的行為還有道路。」

  她未來是要做醫生的人,怎麼可能認同傷害他人的行為?不可能的。

  聞言,六道骸總算反應過來了,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雙手抱胸後好整以暇地詢問,「……哦,所以呢?妳要阻止我嗎?」

  那我們就是敵人了——六道骸打算這麼說,但深海光流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對。」深海光流乾脆地承認,卻又不等六道骸說出「那麼我們就是敵人了」這樣的話,十分平靜且迅速地接上下一句話,「所以,你想做就去做吧。不管是毀滅黑手黨還是什麼。」

  六道骸:「……」

  六道骸迷惑了。並且開始覺得,深海光流恐怕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如果你還需要同伴,我剛好又有遇到和你志同道合的人,那我會介紹給你。不過,我還是不認同你的選擇,所以除此之外我還是會用自己的方式阻止你。」說到這裡,深海光流認真地看向六道骸,「然後我們還是朋友,這樣可以嗎?」

  這是深海光流與西爾弗對談過後想到的最佳方案。

  因為她果然還想和對方做朋友,儘管對方某些行為自己無法認同,但她也做不到否定——她畢竟不是六道骸,對過往那些記憶也都忘卻了,又怎麼能強迫對方放棄復仇。

  但是,阻止還是可以的吧。她會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用自己的方式去阻止六道骸。

  「如果你真的快要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一向淡漠的灰色的眼瞳裡難得顯現出決心,「我一定會阻止你的,六道骸。」

  六道骸就這麼聽著深海光流理所當然的說著天真得過分的話。

  他應該是想笑的,並且也真的笑出來了——不是普通的笑法,而且放肆的,一連串「哈哈哈哈」的大笑聲。

  愚蠢、天真,理想化——深海光流難道是由童話還有糖果構成的嗎?不然為何會說出這樣不切實際的話?

  做出堪稱宣戰的宣言,卻仍然以兩人能做朋友為前提,荒誕可笑的行為。

  深海光流早晚會後悔的,會露出絕望的、追悔莫及的痛苦表情。

  但是,但是啊——

  「好啊,」笑了一會後,六道骸在對方不解的眼神中回答,「妳就試著阻止我吧。」

  ——試試也無妨。

  反正也並沒有損失,即便對於「朋友」這個太過天真的詞六道骸嗤之以鼻,不過,就這樣吧。

  在對方後悔以前,露出痛苦而絕望的表情以前……他靜待那一天到來。

  深海光流並不知道六道骸在想些什麼,事實上,她就算知道了想法也不會改變。

  聽到六道骸這麼說,深海光流反而有種了卻一樁心事的放鬆感。

  「既然我們都是朋友了,我有東西要給你看看。」

  深海光流說著站起身,同時伸手握上六道骸的手腕,後者並沒有甩開她,而是順著力道被扯了起來。

  「你之前給我看的那個畫面,雖然我以前沒看過,但我不喜歡。」深海光流說,她指的是上回害得她直接質疑起自己是否要跟對方做朋友的血腥場景,「所以我也要……回敬你?」

  深海光流這麼說了,六道骸便覺得大約也不是什麼好看的場面,便興致勃勃起來;他不覺得經歷過「地獄」洗禮後還會有什麼令他驚詫恐慌的畫面,於是帶著看完肯定要嘲笑對方的心情等待著。

  不過,最後看到的場景卻和六道骸想的完全不一樣。

  觸目所及是一片雪白花海。純白色的花瓣被青色的莖和葉包裹簇擁,一束一束像是巨大的花束一般連接在土壤上,天空炫目的太陽像是特意為照耀花朵而升起,日光讓純白的顏色顯得更加耀目。站在邊上尚能聞到花香,被輕風捎帶著悠然送至鼻腔,卻不刺鼻,只讓人沉醉。

  那樣的白是六道骸不曾見過的景象。不是實驗室中作為實驗品的孩子們臉色的蒼白,不是穿在實驗人員身上慘白的實驗袍,亦不是死去屍體皮膚的死白。

  是藍天擁抱的白雲的顏色,是大地覆蓋上新雪的顏色,也是眼前花海,連綿不絕灼目耀眼的顏色。

  千萬株搖曳的花枝擺動身軀,就這麼一晃一晃地澄映在兩人的眼,就像是眼底也綻放了整個花田。

  「這個是卡薩布蘭卡,是我師父最喜歡的花。」

  六道骸聽到深海光流這樣說,他下意識轉過頭看向她,觸目的瞬間恍然感覺對方淺淡的色彩似乎與眼前壯觀的花田一模一樣。

  「我研究了很久,確認情報因子足夠讓我在精神世界重現才來找你,所以多花了點時間。」深海光流繼續說著,她始終看著眼前的花海,而六道骸看著她,「我覺得你應該沒看過吧。」

  「當作慶祝成為朋友的交換禮物,送給你。」

  說到這裡,深海光流總算在六道骸的注視下,緩緩轉過頭和他對視。

  陽光下,六道骸眼裡的深海光流,像是要融化在了光裡,或者直接化成一束光了一般。

  「一樣都是『沒看過』……我比較想跟你分享我喜歡的畫面。」

  因為,六道骸是深海光流的朋友。

  +

  番外終於結束了,讓我先恭喜自己(鼓掌
  寫這個番外除了揭開前面很多關於嗨嗨跟小光為什麼看起來這麼要好(?)的原因,還有就是番外這裡小光說好了會「阻止」六道骸做不該做的事,所以目前正劇時間線裡面,小光也是出於這樣的考量才不讓嗨嗨進到自己的夢境裡面,因為要是知道是艾斯托拉涅歐搞事,嗨嗨估計當場就過去大開殺戒(。)
  最後面夢裡看花(?)的情節前面的章節有提過,是嗨嗨跟小光值得紀念的友誼場景
  小光的邏輯:你給我看我沒看過的場景(血腥)我回敬你一個你沒看過的場景(花花),一起來做偷摸搭機!

  接下來就是繼續正劇啦,正劇寫完再來寫之前沒有寫完的番外……唉希望可以搞快點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12-29 16: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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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2021-8-11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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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8-11 21:5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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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8會晤

  黃昏時分,金紅的太陽逐漸沒入地平線,奇古家族發起的夜宴也將將揭開序幕。

  用作宴會場的豪華宅邸裡觥籌交錯,這場宴會表面上由奇古召集,實際上卻是為了慶祝「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復活而舉辦。

  ——老實說,巴貝奇對於家族本身並沒有太大的執念,在他看來那原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因而當初實驗室與家族本部被名為六道骸的叛逃實驗品給毀了,就連家族成員也被屠戮大半,他也毫不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真正的「Estraneo」,也就是他所承認並且崇拜的神。因此這場宴會對他而言還有一重意義,代表著神的回歸。

  現在想來,這真是一場曠日費時的抗爭,捨棄了凡特家族後,在尋找深海光流的時間裡巴貝奇意識到擁有作為棋子的存在果然還是方便許多,從而盯上了奇古家族,花費了點時間,才將其納入掌中。

  與此同時,正好就傳來彭格列獨立暗殺部隊針對深海光流下達的追殺令——現在想來,這難道不正是上天的安排嗎?

  不論究竟是不是,但巴貝奇就是如此認為的。

  他看著眼前一襲黑色禮服的灰髮少女,看著對方淡漠的充滿神性的臉龐,略微出神了一秒,旋即找回狀態,面上再次掛上得體的笑容。

  「夜安,Aurora 大人。」巴貝奇朝著少女伸出手,「一切準備就緒,請您同我來吧。有許多黑手黨家族派來的人前來拜訪……就連傳說中的彭格列十世都到場觀禮了。」

  巴貝奇不動聲色地出言試探。

  「嗯。」

  然而少女垂下眼睫看向他,眼中是令他忍不住戰慄的漠然之色,被黑色絲製材質的薄薄手套包覆的手依言朝著他申去,不慢不緊,接觸到皮膚時,恍然如同在黑暗的夜裡雲破月出,月光落在了他的掌心。

  那是未曾蘊含任何情感,彷彿神靈出於偶然之下不經意地降臨此地,分明是生物之間溫熱的肌膚相貼,卻也冷漠得像是無從捕捉的目光。

  ——巴貝奇深信,眼前的少女將會是最為優秀的「Estraneo」。

  似乎並未察覺到對話中的深意,深海光流只是就著男子的手借力起身,一旁安靜待命中的弗朗西斯與艾薩莉,則是跟在了他們的身後,華麗的大門被推了開來,輝煌敞亮的廳堂映入眼簾,然後——會場正中央的是,令人熟悉,眼底卻又帶著擔憂的臉。

  身旁站著紅髮少年與銀髮的少年,隱隱被人們拱在中心的棕髮少年似有所察地抬首,看向大門處,視線恰與灰色的眼對上。

  「……來了嗎?」

  ……光流。

  +

  受邀參加此次宴會的黑手黨家族,是巴貝奇精挑細選過後選中的,與奇古家族有著密不可分利益連鎖的家族。當然,這樣的利益連鎖鏈實際上也是巴貝奇在混入奇古家族後一點一點建立起來的,可以說就是為了今天。

  雖說巴貝奇一開始並不知道他選中的神竟然加入了彭格列,但這不妨礙他在真正迎接深海光流回歸以前振興家族,以作為神的御座;艾斯托拉涅歐的風評不好,甚至早早毀滅,但那又如何?只要核心的「Estraneo」還在,要重組幾次都沒問題。

  會挑中奇古家族並不是意外,關鍵還在他一直以來追蹤的來自原艾斯托拉涅歐實驗室的人體實驗品們,就像是追蹤「六道骸」然後毀掉凡特家族一樣,會使用奇古家族作為棋子也是順勢而為,效果很好就是了。

  過去艾斯托拉涅歐確實可以說是人人喊打,但不可否認的是它也曾風光一時,因為那些確實能創造出令黑手黨人趨之若鶩的「力量」的實驗室產物,不論是子彈還是其他,都是艾斯托拉涅歐立身的根本。

  這根基不說牢不可破,至少在掌握了家族內部弱點的六道骸叛變以前,就算是來自彭格列的警告與排斥,它都能屹立不搖。

  巴貝奇使用同樣的方式幫助奇古搭建了人脈勢力,如今這樣的利益鏈可謂根深蒂固,至少絕對足以讓那些家族支持著奇古扶持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再起的決定。

  巴貝奇以幾乎要高歌的心情想著,視線落到了大廳中心的棕髮少年身上。

  ——彭格列十世,澤田綱吉。

  這個據說是彭格列九代從日本找來的繼承者,看上去也不過是普通的少年一般。

  黑手黨界盛傳彭格列十世由世界第一殺手的Reborn親自指導,據說在初中就有著擊敗過大名鼎鼎的瓦利亞暗殺部隊奪得繼承權、擊潰過西蒙家族使其對彭格列俯首稱臣,高中後直接來到了西西里就讀黑手黨界的名門瑪菲雅學院,未來終將成為名副其實的教父。

  但根據巴貝奇收到的詳細情報,他認為對方有著顯而易見的缺點,那就是「澤田綱吉」並非能活在黑暗裏的人。

  骨子裡都是天真的味道,或許就戰力還能提一提,畢竟有著擊敗強敵的實績;但是,要在黑手黨世界生存下去光憑這點是不可能的。

  這裡不是皺著眉頭祈禱似地揮舞拳頭便能實現願望的場所,亦不會有那麼多的人為著光明潔淨的事物謳歌讚許。天真的希望恰巧是最易碎的東西,最後終究屈就於現實。

  巴貝奇清楚,對方恐怕是為了深海光流而來——這位年輕的彭格列似乎將深海光流納入家族,職稱還是可笑的「家族醫生」,但巴貝奇不會讓對方得逞。

  他要令對方知難而退。畢竟,手腕稚嫩,思考天真單純,空有武力的黑手黨扮家家酒,又有何懼呢?

  巴貝奇於是收回視線,他展開雙臂,在眾目睽睽之下說道:

  「——諸位,歡迎與奇古家族結盟的各位家族代表蒞臨造訪,鄙人巴貝奇在此代替奇古家族問候各位。」巴貝奇微微鞠躬,說,「感謝大家齊聚一堂。為了我們奇古家族,與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合併宴會!」

  「相信在座的各位都知道,我們奇古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家族,在俄羅斯也算是有點名望,而艾斯托拉涅歐家族作為西西里同樣遠近馳名的黑手黨家族……諸君不覺得,簡直是如同天作之合一般的絕配嗎?」

  「是以,奇古家族決定與艾斯托拉涅歐合併,合併後的家族仍叫艾斯托拉涅歐,並將尊Aurora.Estraneo小姐為新任首領。」

  巴貝奇一通發言說得一點也不動聽,也未帶有什麼邏輯,不如說這話說得有點道理也沒有——然而並不需要有道理,形式到了就好。

  因為他所作的準備已經十分充分,即便現在直接説一句「沒有什麼原因但奇古家族就要被艾斯托拉涅歐併吞了喔,表面上說是合併但其實就只是併吞了喔」——就算這麼說,那些被巴貝奇邀請過來的人也不會有意見。

  就算他捧著的是一塊木頭,說,這就是下一任的首領,也不會有任何人質疑。

  「諸位,認為如何呢?要反對嗎?還是,祝福並讚揚這麼好的消息呢。」

  這種時候沒有人會不識趣地說出「我反對」。

  現場響起的只有掌聲,最初還是來自巴貝奇與深海光流身後的艾薩莉,歐爾後眾人似乎才清醒過來,跟著鼓起了掌。

  「感謝同盟家族諸君的理解與支持。」

  巴貝奇於是微微勾起笑,接著牽引著深海光流,慢慢走向了宴會廳中唯一的位置,服侍其坐下。接著複又轉身,朝著大廳中眾人說: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將給予諸位同盟一個機會,能向我們的首領Aurora.Estraneo小姐提問……不論是想詢問家族之間的合作,還是我們艾斯托拉涅歐未來的發展方針,只要是能夠解答的,在此都會為各位解答清楚。若是沒有什麼疑問,那麼就請各位好好享受這美好的夜晚以及宴會了。」

  巴貝奇說完,落座主位的灰髮少女並沒有應和,然而態度看上去就像默許一般。巴貝奇並不意外,或者説深海光流這般漠視一切的態度反倒讓他更加傾心。

  並且這並非在展示他擁有肆意擺弄家族首領的能力,他只是太清楚現場唯一會問問題的會是哪個家族。

  「——喂,等等。」

  原本跟在澤田綱吉身側的銀髮少年向前站了出來,巴貝奇面不改色地看了對方一眼,確認了這是彭格列十世家族的嵐之守護者獄寺隼人;曾經似乎也是小有名氣,不過,在巴貝奇看來不過是終於找到收容所的流浪狗一般的傢伙罷了。

  聽這沒禮貌的語氣,首領都還沒發話就搶先一步叫囂,看來野犬即便被收留依然還是野犬。

  巴貝奇想著,又或者是來自首領的授意?不管如何,尚且在他的意料之中。

  「……差不多該適可而止了吧,深海光流。」

  獄寺隼人說道,語氣是認識他的人聽了肯定會感到心驚的平靜,就算是澤田綱吉,上回見到獄寺這麼生氣,印象中也只有在學院裡籌辦聖誕宴會那時了。

  如今的場景與當時似乎還有那麼有點相似,即便場合、在場的人通通不同,但是,獄寺隼人看向深海光流的眼神,彷彿極力壓抑某種情緒——可能是憤怒,又或者是更加纖細而不可觸碰的敏感神經——祖母綠裡參雜了灰,把名為深海光流的存在納入眼底,執著地想傳達什麼給對方。

  然而他注視的對象面無波瀾,看不出來情緒有什麼波動,只是淡淡地看了獄寺隼人一眼,接著便收回視線。

  比起任何回答、解釋、否認,都要完美的應對方式,那就是徹徹底底的無視,彷彿不放在眼裡。

  「對於我們的首領,這位先生稍微有些無禮呢。」領會了箇中含義的巴貝奇愉悅地開口,「Aurora.Estraneo小姐可是一名女士啊,更重要的是,她是我們的首領。希望您能更加謹言慎行一些。」

  「你這傢伙……」

  「獄寺。」

  澤田綱吉出聲打斷了左右手的話,接著越過對方,走上前去,看著坐在主位上的少女,一樣是平靜的眼神,比起過往令人想到玻璃珠的清透,此時更如一潭死水。

  澤田綱吉的腦中突然閃過在「捕夢網」捕捉到的夢境中曾見到的場景。

  他想起曾經聽過城島犬等人描述過的人間地獄,用作人體實驗的,對痛苦甚至都已經感到麻木的孩子們……在當時一一展現在他眼前,卻遠比他想像得更要慘烈。

  他也看到了深海光流,畢竟那其實是那她的夢——他去到深海光流名為「過去」的夢境,並親眼見到了對方傷人的瞬間。

  還有對方為了保護某個孩子,選擇使用匣兵器去傷害他人時,臉上那種他從未見過的動搖表情。

  直到那個瞬間澤田綱吉才驚覺,他對這位重要的家人的痛苦毫無辦法。

  沒有辦法代替對方去痛苦,也沒辦法對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如今眼見過去的夢魘對她糾纏不清,卻在這個當下站在她的對面,而不是身邊。

  分明已經下定決心了,卻終究不能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這就是妳的決定嗎,光流。」

  「什麼?」

  澤田綱吉沒有回應禮貌性做出詢問的巴貝奇,眼睛始終看著深海光流。

  「一開始我不能理解,還有些迷茫……但現在的話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澤田綱吉過去曾有許多次做出如同首領一般的行動,大部分時候卻都是順勢而為,並非有意識地展開行動領導眾人;因為他天生是只能看著眼前風景的類型只做力所能及的事,只能拼盡全力去試。

  但是現在——他回想起曾經與如今搖遙遙坐在另一端的少女並肩坐在一塊,討論著何謂家族,暢想著未來的時刻……與當時一樣,在此時此刻,澤田綱吉想要作為首領去守護對方。

  澤田綱吉微微垂下眼簾,再睜開時,金紅色的眼瞳如同驟然燃燒起來的火焰吞噬暖棕色的眼眸,再次開口時,眼底的凜然使他口中吐出的話都染上了幾分肅穆。

  「我,彭格列十世澤田綱吉,在此對艾斯托拉涅歐擅自將我們彭格列家族成員,深海光流藏匿起來一事,提出嚴正抗議。」

  「若不立即將人交出,作為家族首領,我將親自出手,帶回我們的家族成員。」

  一片譁然之中,火炎於年少的首領額髮處燃起,像是黑夜突然升起金紅的太陽,破曉那刻的光芒萬丈。

  「以彭格列之名。」

  +

  澤田綱吉的話如同在煮沸的油裡面加入水一般,激起劇烈的反應,現場傳來了一點也算不上悄聲的竊竊私語。

  更為明顯的變化是,人群隱隱以澤田綱吉等人為中心圍成了一個圈,彷彿包圍網一般,組成了厚實的人牆;只有部份的人似乎有些不明所以,被推搡著跟著圍了上去,其餘的則睜著相同的松柏綠色的眼睛,包圍著他們。

  「哼,果然是這種控制的手段嗎,是噁心的傢伙,簡直和過去的……一樣。」獄寺隼人一面擺出戰鬥姿態一面點評,被他省略了的話不用說正是在指守護者裡某個不受他待見的幻術師,「艾斯托拉涅歐,還真是名副其實的混帳東西。」

  不過,出於某些原因沒有叫出對方的名字,大概是因為在現在的獄寺隼人心中已經將六道骸與艾斯托拉涅歐兩者劃清界線——原先或許不能理解和同理,但因為深海光流的關係獄寺卻明白,不管怎麼說也不能將六道骸與艾斯托拉涅歐混為一談。

  實話説的話——手段陰暗的程度完全不同。

  不像「附身彈」的作用,附身到有戰鬥能力的人身上使用他們的身體,巴貝奇使用的禁忌子彈是直接扭曲了他人的人格,其效果可不可逆、還能不能變回原來的人格都不清楚,險惡程度堪稱「洗腦」。

  並且,恐怕敵人使用這個子彈的目的,也不是讓這些被洗腦者打倒澤田綱吉等人。

  至於原因——

  「……太弱了。」額間同樣燃起大地之炎的古裏炎真皺著眉頭,看著被自己的攻擊輕易擊倒在地,卻彷彿對疼痛毫無所覺地掙扎爬起的人們——說不定真的沒有痛覺也不一定,「要注意不能下太重的手……」

  這話絕對不是嘲諷或是裝模作樣貶低,而是事實。被邀請前來與會、出現在這個宴會廳的人員絕不是以戰力作為標準,雖然是黑手黨,但對已經能熟練運用「火炎」與「指環」的少年們來說,要打倒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但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正如眼前所見,被擊倒的人們在死亡以前都不斷重複著倒下又爬起的動作,不知疲倦和疼痛,簡直像是直到死才會停下的某種機器一般。

  可以說被打入「洗腦彈」的人,等於不存在被「擊退」的狀況,是只能「擊潰」的存在;要是山本武在這裡大概能直接斷言,這和當初六道骸對上被洗腦的凡特家族成員時的狀況簡直一模一樣。當時六道骸選擇操縱蘭奇犽屠盡凡特家族,並也因此遭到黑手黨通緝。

  退一步來說,即便不考慮直接滅口這個選項——澤田綱吉等人做不到那樣的事情,何況以立場來說,彭格列家族的風評也會受到影響——這樣下去也只會被牽制住,留在這裡對付無辜的被害者,巴貝奇已經帶著深海光流和幾個親信離開會場了。

  要是在這裡被拖住腳步,不知道又要去哪裡才能找回深海光流,也不知道時間的流逝對深海光流那明顯異常的狀態會不會有影響——直白點說,那就是和那些被洗腦的傢伙一樣,不知道她還能不能變回他們所熟悉的少女。

  六道骸曾說自己將人當成玩具看待……然而怎麼看眼前的這副光景,恐怕才是真正的蔑視著人、將他人當作工具利用。

  然而,面對眼前的情勢澤田綱吉並未做出任何評價。摒除一切陰謀論以及任何算計,戴著拳套的雙手交疊做出了特殊的手勢,額間的火炎流勢改變,那是——零地點突破,初代版。

  盛大的死氣之炎難以理解地變化成了如冰一般的結構,將不厭其煩撲上來的人們給凍住;巴貝奇的計策並非無用之舉,卻遇上了相性最差的存在。

  只因這並不是澤田綱吉第一次遇上被迫出手的狀況,也不是第一次被敵方這麼做試圖拖延時間。

  而不管遇上什麼,不管遇上多少次,年少的彭格列繼承人唯獨絕不會放棄拯救與保護同伴。

  ——家族本就是為了家人而存在。

  「不能耽擱時間,速戰速決吧。」

  +
  一定要盡快完結……想要寫結局跟番外……(握拳)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1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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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9-2 20:4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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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9真假

  於奇古宅邸某處隱匿起來的長廊上的是帶著深海光流離開宴會會場的巴貝奇一行人。

  跟在深海光流身邊的艾薩莉奇古一身標準赴宴的禮服,然而從她與其他奇古家族的戰鬥人員一樣,也戴上了死屍面具便可知,實際上在心態上已轉換為戰鬥模式了,而她要保護的對象正是深海光流。

  ……不如說,包括巴貝奇在內,所有配置於奇古家族、或是以奇古家族為重心輻散的合作連鎖,種種都應視作用以保護唯一的「Estraneo」存在的棋子。

  所有部署都已經完成,計畫也順利推行著,其實巴貝奇大可以待在現場從容地看著彭格列年輕的十代目處理掉那些由他準備的「小障礙」,見證他一手打造出來的那個結果——但是,沒有那麼做的必要。

  要是刻意現出殘忍與痛苦的場面,能徹底斬斷乃至根絕年輕的彭格列家族與深海光流的羈絆,使非人的部分更加無心並趨近完美,那麼倒也不是毫無意義。

  但是,如今看來深海光流已經十分完美了,那模樣正是巴貝奇夢寐以求的完成體,是以判斷不需再多此一舉。

  並且即便萬一真的有那個必要,再次刺激深海光流的神智,巴貝奇也有更好的「牌」能夠出手,用不上那群無足輕重的少年。

  更何況,之所以離開會場實際上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畢竟巴貝奇怎麼可能帶著他的Aurora做出類似逃跑的舉動呢——如此不敬的行為是不可能的。

  「Aurora大人,巴貝奇大人,請往這邊。」行至半途,戴著面具前來皆應的男子上前說道,若澤田綱吉等人在此處,想必會認出他正是首日來到俄羅斯時負責迎接他們的弗朗西斯,「再向左拐,沿著長廊就會抵達安全門,接應的汽車應該已經停在外頭,只等……」

  「——哎呀哎呀,奇古的各位看起來是想去郊遊吧?可惜的是我剛剛檢查過門鎖了,此路不通。」

  出現在走廊盡頭的是一個白髮少年,並且不只頭髮以及瞇起笑弧而顯得特別明顯的眼睫毛是白的,少年渾身上下幾乎都由白組成,就連皮膚都白皙得像是牛奶一般,就連身後奇異地展開的翅膀微微搧動,也是一片潔白無瑕。

  唯有眼下與虹膜顏色相近的,倒置的王冠一般的紫色紋樣鮮明而深刻,就像是白紙上唯一滴落的顏料,醒目地誇耀著自身的存在感

  白蘭.傑索,那是少年的名字。

  「傑索先生果然在這裡。」巴貝奇笑著說,處變不驚的模樣,畢竟他也不瞎,在宴會上沒看見的面孔很明顯是另有安排,大概是彭格列十世的後手吧,不過巴貝奇並不把這點小伎倆放在眼裡。

  他甚至還能假惺惺地裝出和善的模樣問候白蘭:「早些時候沒能在宴會現場見到傑索先生,便感覺有些可惜……不過,現在前去宴會會場的話,傑索先生或許還能與您的同伴共享美麗的夜晚,不知您意下如何?」

  「唔,其實我也想要一起愉快地玩耍啦,和奇古家的各位一起——」白蘭說話時刻意地拖長了尾音,語調聽上去像是孩子在撒嬌一般,「最重要的是,和光醬一起……啊,不如說有光醬的話其他人就都是多餘的。」

  撒嬌般的語氣,然而隱藏在背後的比起孩子般的天真,更接近稚氣的固執,並隱隱能從中窺見一絲屬於白蘭傑索——曾經於無數平行世界中隻手遮天的男人對於相中事物毫不避諱的執著。

  儘管決定了要成為一個好人——和優尼約好了不會危害世界的那種——但再怎麼說構成一個人的本質是無法完全改變的,顯現於白蘭身上的執拗並非是「惡」,反而是更加純粹的東西。

  「畢竟我一點也不貪心,只想要光醬陪我呢。」

  ——決定了要好好地認識相處,眼前的深海光流是僅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白蘭.傑索無可替代的友人。

  這還不貪心嗎?巴貝奇幾乎忍不住要嘆息,此等堪稱褻瀆的暴行,即便因為無知而讓他禁不住發笑,卻也忍不住感到有些憤怒。

  「既然如此,那麼也沒辦法了。」巴貝奇輕聲說,語調溫柔極了,「真可惜。」

  話音一落,彷彿觸動了什麼機關一般,戴著死屍面具的奇古家族成員們紛紛進入了戰鬥狀態,下一瞬間,就像是收到了無聲的指令一般立刻朝白蘭襲去,與之纏鬥在了一起。

  「想要和我玩嗎?但如果光醬不引起加入的話我就沒興趣喔。」

  白蘭不慌不忙地閃過迎面而來的攻擊,身後由火炎組成的翅膀時不時搧動擾亂敵方,即便是部分使用火炎與指環的對手,也僅僅是將雙手闔十便輕易化解了——那是被白蘭命名為「白拍手」的能力,在「未來」時還曾經對澤田綱吉等人用過。

  與留在會場的澤田綱吉等人一樣,已經「從良」很多年的白蘭沒想著大殺特殺,儘管很想把重要的友人帶回去,但外表看上去任意妄為的白蘭,內心其實分外冷靜理智。

  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動手殺人,最好連讓人重傷的情況都不要有。

  畢竟是「解救光醬大作戰」嘛,首要考慮的應該是光醬的心情——白蘭想到,以那名少女的性格,在敵對方都被控制著身不由己的情況下,為了拯救自己這個目的而傷害的那些人,恐怕會難以接受吧。

  面對被禁忌子彈操控的人,要不奪取對方性命地與之周旋不是件輕鬆的事,因為對面簡直跟喪屍沒有兩樣,掀翻了還會孜孜不倦地繼續打過來,還不能學喪屍電影那樣直接爆頭,老實說實在是麻煩死了。

  啊呀,不行不行,這樣的想法不就像是反派Boss一樣了嗎,雖然是黑手黨,但跟綱吉君一樣,他可是個好人!

  這麼想的白蘭克制住使用招式「白指」直接撂倒一票人的欲望,而是選擇老老實實地與奇古家族的人纏鬥;儘管未落下風也不見苦戰之色,然而未免還是被拖住腳步,成功被巴貝奇製造出了脫離現場的空檔。

  「恕屬下失禮,但屬下認為原本的路徑並不安全,為了Aurora大人的安危,巴貝奇大人,我們是否應該改換路線?。」趕路的過程中,弗朗西斯詢問道。

  巴貝奇看了對方一眼,像是在確認什麼一般,半晌後才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表示:「你去安排吧。」

  弗朗西斯.狄亞各,算是巴貝奇最早洗腦催眠的人之一——其真身實際上也是艾斯托拉涅歐的實驗品之一,若是六道骸在這裡也許能窺見這個青年身上有著的同類氣息吧,同時為之感到打從心底湧上的噁心和厭惡。

  出生於那樣的地方,無力反抗便算了,最終還真如那些人的目的一般,被當作武器狠狠地利用——作為他們這樣的人體實驗產物而言,豈有比這還要令人感到悲慘的下場嗎?

  受到巴貝奇洗腦控制的弗朗西斯嚴謹認真地頷首,同時朝著深海光流伸出手,以挑不出錯漏的完美禮儀示意對方轉換路線。

  卻不想,灰髮少女壓根沒有反應,反倒是突然停下腳步,並且直直看著弗朗西斯的臉。

  「……怎麼了嗎,Aurora大人……?」弗朗西斯有些遲疑地詢問著少女,然而從對方那毫無波瀾的表情卻什麼也看不出來,「屬下做錯什麼了嗎?」

  「你不是。」突然,深海光流開了口,語氣一如她面上的表情,毫無感情波動,「你不是弗朗西斯.狄亞各。」

  她又複述了一次,這回卻沒等對方反應,一旁的巴貝奇已經一把推開青年,將少女給拉得更接近自己一些,同時戴著面具的艾薩莉旋即阻擋在弗朗西斯面前,並進入備戰狀態。

  巴貝奇冰冷的視線看著擺出錯愕表情的青年,「彭格列十代的人?我倒是錯估你們的能力,以及愚蠢的程度了。」

  巴貝奇並未懷疑深海光流的話,儘管他能感覺到弗朗西斯.狄亞各的控制權還在他手上,而他本身也察覺不出一絲不對勁,然而,巴貝奇卻無條件地相信深海光流沒有任何依據的指控。

  ——不,要說毫無依據倒也不是。畢竟,斯托拉涅歐家族最為珍貴且代代相傳的死神之眼,是為能透析一切的神的眼褚,任何謊言、幻術與虛假的欺騙在它面前都毫無意義。

  此時它的擁有者,亦是不會為無聊的人心左右的存在,因此,只要說出口,必然只會是「事實」。

  而這也只不過是這雙特殊的眼睛其中一部分最為外顯的能力罷了,竟然妄圖騙過這雙眼睛,因為巴貝奇才會稱對方此番行動「愚蠢」……同時感覺十分憤怒,對於此種無禮且冒犯了他的「神」的舉動。

  「不論你是誰,又是如何騙過我的眼睛混入隊伍……你必將為了你的無禮付出應有的代價。」巴貝奇寒聲說著,看著表情顯得茫然無措的弗朗西斯.狄亞各毫不領情地說著,「你根本不知道你冒犯了誰。」

  在巴貝奇毫不減弱的敵視眼光下,漸漸地,「弗朗西斯.狄亞各」收起了面上的茫然,沉下臉。

  「你才是,『褻瀆者』。」

  ——名為「弗朗西斯.狄亞各」的青年外貌在夾雜壓抑到極致的憤怒指責的瞬間逐漸褪去,深棕色的頭髮轉變為黑色,象徵著被洗腦控制的綠眸轉換為金色的狹長雙眼,面上的縫合線死屍面具消失,露出主人真實的樣貌。

  那是被稱為「幻騎士」的男人。

  他以哀戚的、彷彿注視著世界上最為悲慘之事的目光,看著與平時一樣面無表情,卻又有著微妙區別的灰髮少女。

  「你膽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像是一個信號一般。

  幻騎士憤怒的發言,卻根本沒有想要得到回答,這點從他語畢瞬間便拿出武器上前試圖攻擊巴貝奇便可見一斑。

  「原來如此,是你。」巴貝奇站在原地,甚至沒有出聲,一旁的奇古家族成員已經一聲不響地行動起來,擋在他和幻騎士之間。巴貝奇於是不慌不忙地開口,「原吉留涅羅家的幻騎士……這麼說來,剛才的似乎就是你們家族的新首領之一,果然選擇與彭格列結盟了嗎。」

  巴貝奇狀似不經意地說,實則內心卻分析計較著得失——雖然彭格列十代攜米魯菲歐蕾家的Boss之一白蘭.傑索前來,然而,巴貝奇原先並不以為然,畢竟米魯菲歐蕾是個合併兩個組織的新興黑手黨,作為組成的另外一個部分,老牌的吉留涅羅家族在業界的地位與話語權無疑才是比較大的那個。

  白蘭前來固然表示了一種態度,但那並未能代表整個家族。

  兩個家族的合併,並且還是相距甚遠——從歷史一直到未來發展的方向,吉留涅羅與傑索完全不同——看似完全沒有絲毫共識的家族,這樣的情況下,內部的意見還有力量應當很難匯聚一處。

  更有可能白蘭一派根本是兩派鬥爭中弱勢的一方,透過趨附於彭格列十代家族來獲得更大的話語權才前來與會,應該是其與彭格列利益交換的一種;想想已經接管家族一部分事物的白蘭事到如今還前去瑪菲雅學園就讀,更是加深了巴貝奇認為的「傑索為了與彭格列攀上關係」這個猜測的可信度。

  但是現在看來,吉留涅羅的幻騎士既然也在這裡,並且對他擺出明顯的敵對姿態;且不說一個幻騎士就能代表吉留涅羅的態度,然而至少也顯示出,白蘭傑索似乎並不是處於那麼弱勢的地位。

  也就是說,或許接下來的計劃必須再做更動了。

  本來在算計了彭格列十代後,巴貝奇預計要奪得另一個老牌家族的支持,這對艾斯托拉涅歐的崛起以及後續掌握整個黑手黨界會有相當大的助益,而原先選定的就是地位特殊且歷史悠久的吉留涅羅。

  在這裡除掉和彭格列十代明顯有關聯的傑索,讓吉留涅羅脫出米魯菲歐蕾重回原先的姿態,想必會獲得某種程度上的滿堂彩吧——因此這也是巴貝奇計劃中頗為關鍵的一步。

  另一點是,幻騎士這個人本身也十分棘手。

  竟然能偽裝成巴貝奇控制的人不露破綻,雖然隨著控制洗腦的人數增多,對於每個個體的把握無法像以往那樣顧全,但是,竟然能矇騙他的感知,使他認為自己與假貨也有著精神操控的連結,這一點不得不讓巴貝奇心生警惕。

  ——不過,最大的幸運便是,「神」是站在他這邊的。

  這從深海光流直接揭露假冒者的行徑便能窺見,少女早已脫離了原先的立場,摒除掉可能束縛己身能力發揮的人之心,站到了更高的位置俯視眾人,包括巴貝奇,想必也只是較為接近對方的螻蟻罷了。

  但是,不要緊。這個事實反倒要叫巴貝奇笑出聲,連同不久前感到被冒犯的憤怒都在意識到這點後消散無蹤。

  在經歷了重重試探後仍然無法放下的心臟,始終焦慮著的情感,在一瞬間都得到撫平;巴貝奇始終在憂慮恐懼,唯恐超凡的神又變回平庸的人,唯恐深海光流一個回首,被他使用能力洗腦控制的那點人心便再次被喚醒。

  可是,可是。

  現在的話,已經不要緊了。

  現在的話能確信,深海光流確實就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存在。

  於是巴貝奇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

  ——而幻騎士無疑是感到憤怒的。

  因為深海光流與白蘭.傑索,對他而言都是獨特的存在。

  他與巴貝奇賦予自己的定位,說是十分相像也不為過,誇張地將某個人奉為神祇去信仰,投注滿腔熱忱瘋狂地崇拜仰望,這股情感是常人難以理解的。

  和巴貝奇一樣,幻騎士亦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只是固執的、頑強的、專注的,追逐著那個身影。

  他曾在名為「未來」的某個地方,某個場景下,為他的神所遺棄,然而那個他直至臨終前一刻,在意識即將斷絕的瞬間,心底某種情感越發膨脹壯大,於是直至死亡,他都感到幸福。

  因為他是為了「神」而殉教,比起惶惶不可終日,因病毫無價值、毫無信仰地客死在他地,有了信仰以後,死亡便也如同家鄉般可愛可親。

  再後來——白蘭.傑索將那名少女的名字以及存在告知他,名為深海光流的少女,便理所當然地也成為了他追索的一人。

  就像是「神說要有光」一般自然而然,對幻騎士而言,不論是白蘭.傑索還是深海光流,只要聽從神的指示就好。

  只要聽命……本該是如此的。

  戰鬥中的幻騎士不忘時刻分神注意著被重重人障給淹沒的灰色。

  沒有人能懂狂信徒的心情,也不明白他們的舉止,甚至連信仰的對象——白蘭大人也曾說過「對他感到厭煩」這樣的話。

  可那名少女,深海光流卻說,「他人的喜歡與崇拜值得悉心對待。」

  何其有幸,崇拜的對象,信仰的對象,是這麼溫柔的她啊。

  ——所以幻騎士才絕不允許有人違背、抹消名為深海光流的存在的這份溫柔!

  雙手持劍的幻騎士目光如炬,眉峰一沉,揮舞手臂一瞬間將逼近的人給掀翻,同時腕骨一轉,透過高超的技巧在不傷人的情況下,以劍柄擊昏對手。

  「不直接殺掉的話是不行的。」邊上巴貝奇還說著風涼話,「只是這樣的話是不會停下的。」

  巴貝奇並未說謊。僅僅是以敲擊麻痺神經、短暫讓人失去意識的手法,只不過是利用了人體本身的自衛機制——換言之只要解除了那樣的限制,理應昏迷的人就能在巴貝奇的調控下再次爬起,直至真正意義上的「毀壞」之前,都將為了巴貝奇拼死戰鬥。

  幻騎士越加憤怒,不是因為情勢惡劣,而是因為越是戰鬥便越是清楚地意識到,巴貝奇選擇的道路絕對不會被深海光流認同,然而對方卻以神之名堂而皇之地施展這樣的手段。

  「絕不原諒你,褻瀆者。」

  雖然不能殺了,但若只是出手『勸誡』一番,想必在事後也能被寬宏大量的光流小姐諒解吧。

  幻騎士握緊手中的劍,幾乎到了要將劍柄給折斷的力道,堅硬的劍柄抵上掌心深陷肉裡,他正以這樣的方式使自己不要被怒氣沖昏頭。

  「在不死的前提下讓你痛不欲生。」幻騎士冷酷地發出宣言。

  「——哎呀,小幻說了很不錯的話,還真是傑出的想法。」

  輕浮黏膩且不太正經的嗓音再次響起,伴隨而來的是搧動火炎之翅前來的白蘭「只是打一頓當作矯正的話光醬肯定也會認同的。」

  「而且,畢竟我真的很生氣、很生氣嘛。」白蘭的聲音如同撒嬌一般,然而慣常瞇起的雙眸儼然睜開了,目光如刀地看向巴貝奇,以及站在他身後的深海光流,「都想做回老本行大開殺戒了喔,我可是拼了命、超級努力忍耐下來,只是拖住他們。」

  若是將鏡頭倒轉至方才白蘭停下的位置,便會發現與他戰鬥的那些人通通被奇異的「繩子」給捆住了——不,仔細看的話那壓根不是什麼繩子,而且白蘭擁有的匣獸「白龍」。

  在這樣的場合裡面,白蘭召喚出匣獸不是為了增加攻擊力,畢竟正如他自己所言,不殺人已經是刻意壓制力量了,再麼說他可是從無數嚴酷的戰場中走出來的,貨真價實的前.反派Boss啊。

  不如說對手過於弱小才是問題,好在白蘭獨闢蹊徑,直接讓匣獸牽制住被洗腦的掘墓人們……簡直都想誇誇機智的自己了,畢竟這是成長過後的白蘭才能做到的事,有錢的話早就嫌麻煩全殺了。

  「好,追逐遊戲差不多到這裡就可以了吧?我也差不多要膩了,本來就是看在光醬的分上才陪你玩的,但現在我覺得很不愉快喔。」白蘭笑瞇瞇地對著巴貝奇說道,「已經沒有耐心了呢,而且綱吉君他們大概也要追上來了……出於一些勝負欲,想要搶先帶走光醬,能別礙事了嗎?」

  在追逐的過程中,此時已經脫離室內來到了建築物外部,原先重重疊嶂般圍護在巴貝奇等人身邊的奇古家族成員所剩無幾,即便僅以白蘭和幻騎士兩個人作為對手,考慮到實力的差距,這點人想必也難以與之相搏吧。

  局勢一瞬間似乎逆轉了,然而,巴貝奇面上卻仍是一派從容。

  「是嗎?」巴貝奇冷靜地說道,「但事情恐怕無法如您所願。」

  話音剛落,剎那之間,無數在暗處潛伏許久的人們從黑暗中衝了出來;那些人並不全是戴著死屍面具的奇古成員,事實上,從外表衣裝和隊形,明顯能看出好幾波人員都分別來自不同的組織。

  唯一相同的是所有人面上都瞪著一對閃爍著綠色螢光的雙眼,明顯是遭到洗腦控制的另一波人,是比之宴會現場都不遑多讓的龐大人數。

  白蘭收起了笑容。

  又是這樣,這些被巴貝奇操縱的人,與其說是戰力,更像是用來擋路的路障,是概念上用以消耗的數字符號。

  以澤田綱吉等人的立場,絕對無法隨意地對待這些「路障」,因為對他們而言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並且就立場上來說,倘若所有攻擊來自不同黑手黨家族的戰鬥人員,必然會在戰鬥結束後造成不利於彭格列的局面,甚至動搖其原本穩固的地位。

  有著豐富的統治世界經驗的白蘭他自然很了解這種手段,但那是自恃力量強大的他幾乎不願意使用的手段,畢竟,這樣會讓遊戲體驗變得極其無趣。

  會使出這樣的手段和安排這樣的計策,看來巴貝奇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以武力決出勝負吧——畢竟再怎麼看確實都毫無勝算。

  就像是當年只有一人也能設法屠盡凡特家族的六道骸,若是澤田綱吉等人真的想的話,要將所有受到洗腦的人們通通殺光然後生擒巴貝奇絕對是能辦到的……然而這樣的行徑又將面臨與當初六道骸一樣的下場,最差的情況下想必是會被黑手黨監獄通緝追殺的吧。

  將「以力破巧」的選項給抹去,再以種種源自人心的條件拘束他們的行動,例如忌憚洗腦彈的力量,因為想要找到能解除洗腦的方法,因此無法直接對身為始作俑者的巴貝奇痛下殺手……一般的話都會束手無策吧?

  ……不過,白蘭再清楚不過了。

  澤田綱吉並不一般。

  嘛,綱吉君的話,能做到吧,白蘭想著,就是自己這次大概也是「配角」,沒辦法作為主角颯爽地拯救光醬呢。

  真可惜啊。

  「……真是陰險,簡直比骸君陰險一萬……不,一千萬倍左右吧?看來下回見到骸君必須跟他道歉了,跟這個比起來扮成『雷歐』臥底在我旁邊刺探消息什麼的,根本就是扮家家而已嘛。」

  白蘭以彷彿閒聊一般的語氣開口,於此同時在四面八方的人迫近之下,他與幻騎士逐漸被包圍。

  「姑且給個忠告好了——這麼陰險的反派,一般都會被主角給除掉的唷~」

  白蘭瞇起的眼睛再度睜開,然後,彷彿算準了什麼,他說:「你說對嗎,主角『綱吉君』?」

  回應白蘭的是一聲有些冷漠,卻又彷彿靜靜燃燒著一般的嗓音。

  「——零地點突破.初代版。」

  負向的火炎結成冰晶,懾人的寒氣和冷意於趕來的那人掌心蔓延開來,傳來浸透骨骼的涼寒。

  ——就連大地,皆為之冰封。

  +

  遲到了很久,首先覺得很抱歉現在才更新……
  關於本章的內容,很努力傳達了這次事件的難點,不是戰力不夠(不如說27這邊戰力根本過於膨脹了)相反遇到的難點是別的東西:
  (1)奇古與其他家族被洗腦操控的人,雖然與27等人戰鬥,但他們其實是人質,不能殺也不能打到重傷的那種,不然容易引起問題
  (2)以要讓被洗腦的人恢復為前提,巴貝奇不能殺,死了不知道洗腦效果還在不在
  (3)另外一個層面,如果為了救小光而大開殺戒,即便小光恢復神智也會無法接受,因為自己造成這種沒必要的傷亡,很可能還會再次受到刺激
  (4)其實就算真的拖住被控制的人還活捉巴貝奇關押,其實仍有洗腦者無法恢復的可能

  大概這樣,實際上就跟當初設計凡特家族跟六道骸一樣,就是營造一個別無選擇的局面,而當初六道骸很果斷地選擇利用蘭茲犽殺了凡特全家

  其實也是想著像是家教這種戰鬥妖精扯上世界基石,連支撐世界的人柱都打過的世界觀……老實說也沒什麼好打的,再打也沒辦法更精彩,所以這裡才安排了不是平A就能過的劇本,畢竟生命中始終有些事情不是年少的自己能處理的,而少年終將長大成為大人

  只是稍微說說目前寫到的部分,一不小心就太囉嗦了(X)
  最近腦袋裡都在想別的梗了,除了隔壁的咒迴坑,甚至已經在想這篇完結以後是不是還要繼續寫深海光流的故事……雖然腦中大概有個雛形,但果然還是好猶豫啊……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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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9-4 23:4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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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0能力

  瑰麗同時卻無比危險的冰之花如同蔓延瘋長的植物一般,以澤田綱吉為中心向四周幅散,負向火炎經過之處溫度急劇下降,一瞬間將迎面而來的敵人冰封,在不傷及性命的前提下被他控制起來。

  眼見此景,原本與巴貝奇對峙的白蘭笑吟吟地帶著幻騎士不慌不忙地走到他身邊,神色悠然地站定不動。

  「真不愧是綱吉君,一如往常來得很及時,跟 Jump 漫男主角似的。」白蘭還不正經地說了這麼一句,惹得一旁原本處於備戰狀態的獄寺隼人抽空瞪了他一眼。

  但白蘭顯然並不介意,只是暗中打量了一下兩人。看來炎真君是被綱吉留在宴會廳內,能夠想像那裡恐怕也和眼前一樣被施加負向火炎冰凍敵人以拖住敵人;為了以防萬一確實需要留下人看守,而這個人選古裏炎真再合適不過。

  畢竟不管怎麼說,唯有澤田綱吉絕對不該被拖住腳步。

  就算是性格無比自我的白蘭都承認,自己在這樣的場景下也只不過是「配角」罷了,並對此沒有異議。

  最多只是……稍微有點不甘心,因為他明明是光流的摯友。

  但其實白蘭也明白,所謂「友達」和「家族」是不同的。

  紫羅蘭色的眼眸看向垂眸站立在對立處的灰髮少女,此時此刻突然覺得對方那不會輕易動搖無表情,實在太過犯規。

  因為如果是這樣,一旦有所動搖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那種白蘭沒有自信能讓對方露出的表情,稍有跡象就將鮮明到刺目,令人平白生出一種「輸了」的糟糕感覺。

  作為朋友的白蘭沒辦法親自將這個他也很喜歡、很珍惜的友人給帶回去。

  這樣的感覺格外令人不快。

  「真是的……等光醬回來一定要和她好好抱怨才行,偏心什麼的……」白蘭細不可聞地嘮叨著,腳步微微向後退去,到了和澤田綱吉差半步的後方。

  為了讓他可以抱怨,必須要把光醬帶回來啊,綱吉君——白蘭.傑索無聲說道。

  而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對於澤田綱吉來說,此時此刻他之所以會站在這裡的原因始終只有一個。

  金澄的火炎靜靜地在額髮處燃燒,點燃死氣之炎後的少年首領,變得銳利而沉凝的目光定定地朝深海光流看去。

  ——之所以在這裡,是為了要帶回他們的家人,深海光流。

  澤田綱吉始終記得這一點。

  「或許我確實太小瞧你,彭格列十代。」巴貝奇忽而開口,原本聽來尚算溫文有禮的嗓音此時彷彿覆上冰霜一般帶著股寒意。

  然而,儘管此時周遭僅剩他與包括艾薩莉.奇古在內的寥寥無幾的戰鬥人員,除了臉色稍沉以外,他的臉上未曾出現在此之上的慌張,「彭格列的零地點突破嗎?原來是這樣子的招式。」

  「綱吉君的招式很厲害對吧,完美克制了巴貝奇君卑鄙的手段呢,要不要就此束手就擒呢?」白蘭再次開了口,語氣聽起來十分不懷好意,「巴貝奇君知道的吧,就算繼續投入人員戰鬥,一樣會被綱吉君用一樣的方法定住喔。」

  負向的死氣之炎看著散發寒氣,表現出來的特徵也彷彿冰一般,然而實際上將人「凍」起來後,並不會讓人因為失溫而死亡;例如十一年前彭格列的「搖籃事件」,發起人 Xanxus 被彭格列以同樣的招式冰封起來,過了八年再放出來一樣生龍活虎。

  比起因為冰凍而壞死的結果,負向火炎更像是封印一般的存在,完美貼合此時他們「必須牽制住敵人但又不能傷及性命」的需求。

  在擁有這樣的殺手鐧的情況下,巴貝奇應該難以達成原來以人數牽制他們的目的。

  畢竟再怎麼說,巴貝奇能操縱的人數絕對是有限的,而澤田綱吉本身火炎儲備量強大不說,萬一真的缺少火炎了——那麼零地點突破還有一個版本是能用來吸收火炎的。

  這是澤田綱吉才能做到的「以力破巧」,是真正無視了陰謀的絕對的力量。

  「喂,快點投降,然後把那傢伙恢復原狀。」獄寺隼人冷冷地對著巴貝奇說道,眼神卻始終黏在深海光流身上。他從以前就覺得深海光流那副面無表情看不出心情的模樣很煩人,然而現在他卻覺得——「嘖,這副鬼樣,看著煩死了。」

  「請不要擅自嘗試與 Aurora 大人對話。」巴貝奇再次開口,語氣十分平靜,並且還挪了挪身子,直接擋住了獄寺朝深海光流投去的目光便,「雖然感謝諸位不辭辛勞送上情報,然而,對大人太過失禮了。」

  「致使我不得不這麼做出這樣的決定……實在是太遺憾了。」

  隨著巴貝奇的話音落下,眾人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地面傳來細微的響動,未曾壓抑過的複數腳步踩在草坪上的窸窣聲,比方才更多的人員從暗處竄出。

  「可惡,到底是控制了多少人……」獄寺狠狠皺起眉頭,衝著面無表情操縱援兵的巴貝奇吼,「喂!你還不懂嗎,來再多人也沒有用,你是絕不可能贏得過十代目的,還不快把深海光流那個女人給放了!」

  「真是下了步昏棋啊,巴貝奇君。」白蘭也說,看上去甚至有些失望——對於這種明顯已經輸掉遊戲卻倔強不肯認輸、甚至有悔棋意向的對手,他可一點也不感冒。雖然本來就只有惡感,「現在的局勢,光是綱吉君的存在就已經『check(將軍)』了。」

  澤田綱吉卻沒說話,如燃燒著的火焰一般的金紅雙眸沉靜地注視著對方。

  直覺告訴他,巴貝奇並非是死到臨頭失去理智才做出這樣的判斷,而是在清楚地認知到以目前的戰力難以擊敗他們,也無法拖延時間——在這樣的前提下,卻仍然選擇再次操縱奇古家族的人員阻擋。

  澤田綱吉信任自己的直覺,與生俱來的「超直感」曾無數次在戰鬥中救了他。

  「同樣的招式明知沒用,我又怎麼會再次使用呢?尤其我已認識到自己的情敵與對你們實力誤判的情況下。」巴貝奇輕柔地說著,語氣裡帶著一股異樣詭異的情感,「凡人如我,獨自面對這樣的局勢,大抵必敗無疑吧。」

  巴貝奇直白地承認局勢對自己不利,卻又在這之後,補充了一句話。

  「但是現在的我,身邊有著我的『神』啊。」

  那是少於一秒的時間,只要稍不注意便會被無視吧。

  然而,關注著被操控的深海光流的少年們無一例外,都注意到了那轉瞬即逝的異樣,灰色的眼眸中閃過某種說不出具體色彩的虹光。

  即便再看過去時仍是如同透光的灰色玻璃珠一般的雙眸,然而確實,某種「變故」發生了。

  爾後僅僅是須臾之間,被巴貝奇操縱著出來戰鬥的人們,爆發出了無比強大的氣勢,在眾人有些愕然的目光下,對著他們發動攻擊。

  突然的攻擊並非是眾人感到詫異,甚至覺得「驚悚」的原因,而是在擋下招式後湧上的熟悉感——

  「喂,這個……」獄寺閃過其中一人的攻擊,選擇扔出炸藥拖延時間的瞬間,咬牙切齒地開口,「剛剛那個是『白拍手』吧?為什麼敵人會用你的招式,白蘭!」

  一個拍手就將火炎攻擊抵銷的手法,絕對是在未來戰看過的那個招式!

  「呀,真的呢。」白蘭狀似不經意地應和道,然而眼神卻不覺銳利了起來,「這麼說來,在跟小幻戰鬥的那個人,用得招式看著也很眼熟——是小幻自己的招式吧?奇古家族的人學習能力真好啊,真令人羨慕。」

  ……當然,想也知道不可能是那麼回事。

  那些所謂的「招式」,是他們在無數的戰鬥中累積了經驗,並透過數不清的嘗試後摸索出的、獨一無二的戰鬥方式。說是彷彿DNA一般獨特的東西也不為過。

  雖然不如彭格列祖傳的「零地點突破」,卻也不是旁人只看過一兩次,輕易就能模仿學會的東西。

  ……更何況,方式與白蘭戰鬥過的人員可是全都被匣獸白龍拖住了,並不在這裡。

  「……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察覺到自己的某些戰鬥習慣也被模仿,又從一旁其他攻擊過來的人身上發現了某種在其他夥伴身上看過的「痕跡」,獄寺隼人越發暴躁,「你到底做了什麼,巴貝奇!」

  獄寺大聲質問,然而現場的少年們內心隱隱都有了答案。

  某種絕對不希望成真的預感。

  澤田綱吉越加皺起了眉,眉目凌厲地瞪視巴貝奇。

  後者不為所動,少年們的動搖似乎很好地平復了他本來有些差勁的心情,此時開口,話語尾音都是上揚的。

  彷彿與有榮焉地宣告。

  「諸君既然認識出自我們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輪迴眼」的適應者,想必應該很清楚,Aurora大人擁有的眼眸是被稱為『死神之眼』的奇蹟造物。」

  作為艾斯托拉涅歐家系象徵的、代代相傳移植在歷代首領身上的死神之眼,作為成功接收了此對眼眸的深海光流,在當初就曾被六道骸評價為「遠比輪迴眼更具追索價值」的存在,更是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東山再起的一線希望。

  六道骸等從艾斯托拉涅歐家族走出來的原實驗品,並不單純出於友誼,或是來自同個地獄的私情而去保護深海光流。而是深海光流確實不能被任何艾斯托拉涅歐的餘孽給捉住。

  ——不,直接殺死,連人帶著那對眼睛埋骨底下才是萬全之策。在這樣的前提下還保護少女的蹤跡不被巴貝奇發現,或許確實是黑曜眾人出自對少女的情誼而做出的決定。

  然而這也再次證明了「死神之眼」以及其適配的宿主深海光流近乎異常的珍稀性。

  如這樣的東西,怎麼可能只擁有看透真相、辨析真偽程度的能力?

  只不過那是作為「深海光流」的少女不會去動用的能力。

  「死神之眼,解明世理並透析了事物這個前提下,能夠將已經徹底理解的能力重現。」巴貝奇輕柔地說著,令少年們的心情越發沉重的台詞,「同時,統御著艾斯托拉涅歐家族一切能力的死神之瞳,亦能透過我這雙眼,將這份透析的能力『轉讓』給被我操縱著的人們。」

  要說相似的能力,或許有些像是六道骸輪迴眼的「餓鬼道」,能奪取被契約者的身體已經能力,並且操控他們去戰鬥——但「死神之眼」在這方面有著在此之上的險惡。

  是能將敵人的力量轉化為己方力量,同時並不受到「契約」條件的影響,即便出現傷員或是無法再戰鬥的情況,隨時能將能力轉移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解明他人的能力與招式的前提聽起來難以達成,然而對於本就擁有透徹本質能力的死神之眼還說並不算問題,只是簡單得彷彿前置作業的動作。

  ——一直以來,少女的目光就如同手術刀一般,精準地剖析一切,解明一切,分析一切。

  這並非有意為之,對深海光流而言,無時無刻都在飛速轉動大腦,吸收知識情報並進行處理,那是被改造過的大腦被賦予的強大機能帶來的副作用。

  一直以來艾斯托拉涅歐致力於研究禁忌的人體實驗、對家族內的幼童進行人體改造,一切的根源其實都在家族根基「死神之眼」上,所有一切的研究,都在於使其能擁有更為強大的力量。

  擁有最強解明能力以及高開發腦域的改造大腦,並且活了下來的「Aurora」,被巴貝奇認為會是最優秀的「Estraneo」。

  唯一不夠理想的或許是多少會囿限於某些外在因素,譬如無法找到對應的趁手武器、火炎的屬性已經匣兵器持有的不同。如果能拿到「輪迴眼」的話就好了,此時巴貝奇不免惋惜地想到。

  巴貝奇確實對適配了輪迴眼的六道骸本人沒有興趣,在他看來對方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實驗品……但是透過輪迴眼的屬性,能夠很大程度靠著有形幻術解決這些問題,從而使死神之眼的效能更加完美。

  可惜當時並未能殺了六道骸,奪取輪迴之眼。

  不過,現在的話倒也無所謂了。

  巴貝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神色難辨。

  +

  ……對澤田綱吉等人而言,這簡直能說是最糟糕的狀況。

  原因無他,只因深海光流是一名會為了自己不小心動手傷人,而感到耿耿於懷的少女。

  她是那麼以身為醫者的身份為傲,堅定地握著雖為利刃,作用卻是用以拯救病人性命的手術刀;作為「醫者」的深海光流並不害怕直面死亡,也不排斥使用作為人體實驗成果去進行研究。可是唯獨濫用這樣的力量去刻意傷害什麼人,絕對不可能認同。

  ——更遑論是用以對付澤田綱吉為首的人們……用她和朋友們朝夕相伴後獲得的資料,反過來傷害她的朋友。

  「嘖……開什麼玩笑,我可不會因為這種小伎倆受傷!」獄寺隼人以暴躁的語氣說著,努力閃躲著攻擊。

  深海光流這個非戰鬥人員想傷到他,還早了一百年……所以,他絕對不會因為死神之眼的效果受傷!

  其他人亦有著相似的想法。

  然而,如此一來,澤田綱吉等人的行動不免又受到牽制;即便戰力依舊不及他們,然而確實因為「死神之眼」的效果導致敵人變得有些棘手;並且在此時己方只有四人的情況下,巴貝奇拖延時間的目的最終肯定會再次達成吧。

  此時此刻,澤田綱吉的目光不免再次落在站立於巴貝奇身旁的少女身上。

  灰髮少女一如往常面無表情,可不知是否因為沒有穿著平時總是穿戴著的白大褂,沒了純白色的襯托,便給人一種彷彿落到了暗處蒙塵一般的感覺。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少女,他珍貴的朋友、夥伴,以及家人。

  ——「果然……還是適合白褂。」

  那宛如確認了什麼的句子淹沒在少年首領的唇齒之間,並未被任何人察覺。

  因為在那一瞬間,有更為奪人注意的嗓音驟然響起。

  「喂——!小鬼頭們,死光了沒?!」

  標誌性的大嗓門,粗魯的稱呼,以及毫不留情的「問候語」,讓人在瞬間便能認出來者何人。

  白髮劍士——史庫瓦羅揮舞著長年捆綁在身上已如臂膀延展的長劍,一路披荊斬棘,蠻不講理地將擋在前進道路上的所有障礙物以武力徹底掃蕩一空,生生清出一條通道。

  那是令人感到可靠的友軍,並且,還不只一人。隨著白髮劍士在前方開路,後方隊伍得以跟上;金髮劉海遮住眼睛的開膛手王子、造型誇張且帶著墨鏡的瓦利亞晴守、以及罩著漆黑斗篷如小孩般的霧守身影。

  瓦利亞的幹部之後,還有他們旗下所屬的戰力頂尖的暗殺隊隊員。

  見狀,鬆了一口氣的獄寺隼人不忘要懟一句:「來得太慢了!就你們這樣還是彭格列最優秀的暗殺部隊嗎!」

  「吵死了!」史庫瓦羅一聽,當即就噴了回去,「臭小鬼你知不知道要拿到混帳Boss的親令有多難——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這可是那個不在乎我們死活的混帳Boss啊喂!」

  白髮劍士一邊吼著一邊揮舞手上的劍,以如同惡鬼般的氣勢掃除敵人。

  「就是說啊,Boss可是很不近人情的,就像寒冬一樣嚴酷無情……嘛,但這也是Boss的人格魅力就是了。」使用泰拳攻擊敵人的魯斯里亞開口應和,「這次還是因為Boss的寵物貝斯塔求情才答應來支援的呢!」

  貝斯塔是瓦利亞首領Xanxus的匣獸兼愛寵,莫名受到動物眷顧的深海光流同樣被貝斯塔喜愛著。說Xanxus是為了「愛寵的玩具被人帶走了」才派人馳援,似乎也說得過去。

  「……是啊,無視老子的報告還有申請大半天,卻在匣獸叫了兩聲之後同意增援……是在看不起老子嗎?絕對是在挑釁吧那個混蛋Boss!」

  「嘻嘻嘻,誰讓隊長你本來地位就不如那個畜生吧,連畜牲都不如的長毛隊長,嘻嘻嘻。」

  「老子等等就把你大卸八塊!不,切成十六塊!給我等著,貝爾!」

  瓦利亞今日也通常運轉,日常內訌,這樣的情況通常是敵人所樂見的——然而瓦利亞暗殺部隊之所以被稱為最強暗殺部隊,原因就在於他們在內訌的同時還能完美完成任務,就像現在,即便互相揚言要幹掉對方,實則凌厲的攻擊和招式都是衝著敵人去的。

  「真沒勁,畢竟沒給錢啊……但Boss都下令了,沒辦法。」暗殺業內知名守財奴瑪蒙開口,「適當地殺掉半條命吧,全部殺掉是另外的價格。」

  暗殺者們有條不紊,迅速確實地入場,不待長官出口催促,便十分自覺地對敵人展開了攻勢。隨著瓦利亞的增援突然加入戰鬥,原本因為人數而捉襟見肘的戰場狀況頓時好了不少。

  至少由於瓦利亞暗殺者製造出的空隙,年輕的首領總算能將視線放回到巴貝奇身上。

  巴貝奇的臉色有些難看,然而這並不能影響到澤田綱吉的動作;他往前走了幾步,在將將要來到灰髮少女面前,即將要觸碰到對方時,卻被一道身影擋住了視野。

  澤田綱吉看著眼前攔住自己的人,本應受到死氣狀態影響不辨喜怒的平靜嗓音,帶上了說不分明的感情。

  「艾薩莉.奇古……」

  ——隱隱透露出的,是彷彿喟嘆著什麼的難過。

  +

  再次更新!真的想要盡快結束事件寫到完結,都想好戀愛綜藝怎麼搞了,但還得先結束掉正文(貓貓落淚)
  這次終於寫到了小光眼睛的秘密,基本上在設定裡面是等級在輪迴眼之上Bug能力,透過解析見過的能力然後復刻出來,加上艾斯托拉涅歐的其他實驗成果(如輪迴眼和洗腦彈)會有強力功效,另外與有形幻術的相性極佳
  但是小光本人基本上並不會使用這樣的能力,在所有平行世界裡面(除了魔王白蘭的世界觀)她都是非戰鬥人員,大概是這樣

  另外……前一章說了想要繼續寫小光的故事……儘管不一定會開,但寫了文案嗨一下,就在下面:

  _

  擂缽街來了新的醫生,在根本看不起病的貧民窟開起了小診所。

  或許是因為診所的主治醫生深海醫師太過年輕天真,開診所竟然不收醫藥費。

  不得了,擂缽街醫療體系竟都開始內卷,同樣在此開業的森醫生表示再不想想辦法,以後他們恐怕落到連泡麵都沒得吃的淒慘下場!

  於是,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營收與伙食,森醫生派出了收養的孩子太宰治去「刺探敵情」。

  ——而在太宰治成功潛入敵營並碰到少女醫者的瞬間,跟在對方旁邊名叫「弗蘭」的小男孩,瞬間消散在空氣中。

  太宰治:瞳 孔 地 震

  ——救命,這是性轉版正太控森醫生啊!
  深海光流:……?
  你禮貌嗎?
  -

  橫濱作為知名的黑手黨莫過於「港口黑手黨」,在一眾不法暴力集團中一貫是脫穎而出的,是橫濱黑夜的王者……本應如此。

  ——直到名為「彭格列」的黑手黨組織,踏足橫濱這塊土地。

  額髮燃著耀眼的火炎、使用負向火炎冰封住敵人的棕髮少年
  渾身藏滿自動引燃炸彈戰鬥的危險人物smoking bomb
  橫濱新晉哈哈怪爽朗少年實則使得一手暗殺人的好刀法
  自稱要整肅橫濱不良風氣、自身卻立於不良頂端的凶獸「委員長」
  對於「黑手黨」抱著強烈的恨意,一手幻術出神入化的異色瞳幻術師

  ……等等。

  擁有不同強大異能力的各色戰鬥人員攪動橫濱黑夜中本就混濁的池水,傳說,擂缽街的某位醫者便是接觸「彭格列」的敲門磚、舉足輕重的重要人物。

  不太受控的人型異能力們在橫濱浪得飛起,而本人卻安安分分貧民窟搞慈善醫療的深海光流小姐:……

  某方面好像也沒說錯,沒有她(的異能力)就沒有「橫濱彭格列分部」。

  ——【異能力,銘刻於指環上的光陰。

  實際效果不明,部分表現型為召喚人型異能。

  人型異能擁有不同的人格、能力……以及,都自稱與正體不明的組織「彭格列」有關。】


  _

  ……大概這樣。大綱都寫好了文案也搞了,但坑太多了還在猶豫要不要開……總之腦嗨不犯法,所以決定先放文案嗨過再說!(理直氣壯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1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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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9-26 19:19:43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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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1轉折

  艾薩莉.奇古是誰?

  對奇古家族而言,是被稱為「掘墓人的珍寶」的重要的家族成員,對澤田綱吉而言,是偶爾會缺乏世俗常識的後輩,對學校裏崇拜對方的人而言,則是可靠的大姐頭。

  ……以及,對深海光流而言,艾薩莉.奇古更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澤田綱吉十分清楚這一點,因為他親眼看到了。

  ——在他曾經做過的一個夢中。

  那是澤田綱吉在很長一段時間後才意識到的事,他曾在夢中見過,艾斯托拉涅歐的實驗室樣貌。

  首次是,深海光流第一次因為故障的十年火箭炮回到十年前,再回來以後,彷彿是在暗示他什麼一般連續好幾天都做了一樣的夢。

  他站在殘破的、堆積著各種儀器殘骸的室內,室內的消毒水味混雜著血腥味,黏稠地鑽進鼻腔,在極其惡劣的環境中,那時的他看見了一個蜷縮在角落的孩子。

  澤田綱吉看不清那孩子深埋在膝間的臉,每當他往前想要一探究竟時夢便會消失。

  每每被迫醒來之後澤田綱吉總是思考那個孩子到底是誰,心中卻有個最不想承認、最害怕成真的答案。

  他擔心那是他所珍視的家人,擔心那是年幼的深海光流。

  澤田綱吉擔心對方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哭泣,即便那時他們根本還未曾相識,根本無力阻止——但他畢竟見過還叫做「Aurora」時期的少女,見過年幼的女孩單純溫暖的笑容,便希望對方能一直這麼笑下去。

  他深感無力,並曾經為此難過了好一陣子,甚至久違地起了「不該將對方扯進黑手黨之類的是是非非中」這樣的念頭。

  不是想將對方排除在外這種見外的想法,只是真的將對方視作很重要的存在,不管怎麼樣都希望能守護好最珍貴的人。

  只是因為太過在乎,才希望能將對方放置於遙遠的、觸碰不及,卻絕對安全的位子。

  ……正因如此。

  澤田綱吉直直注視著面無表情,阻擋在自己面前的艾薩莉,悲哀地想道,正因如此,才會在確認了那個夢境的主角並不是年幼的深海光流後,又在霎那間理解了。

  如果是深海光流,絕不會希望自己想保護的人……將艾薩莉捲進這樣的事,他理解了這件事。

  澤田綱吉兩次夢境所見的內容,看見的都不是深海光流的噩夢,而是艾薩莉.奇古的過去。

  ——透過艾薩莉的視角見到了在年幼的她記憶中,那抹逆光站在盡處的身影,正是回到過去的深海光流。

  當時光流根本不是出於自我防衛、不是因為想起過往實驗室的記憶而感到憎恨,因而才出手傷了人,並耿耿於懷。

  那時的深海光流只是一心想要救艾薩莉罷了。

  那是足以令一向溫柔並且執著於醫者身份的少女升起名為「殺意」情感的、絕對要守護對方的心情;即便在那之後對傷了人感到愧疚,然而澤田綱吉知道,深海光流實際上並未後悔。

  縱使感到抱歉以及承受著難以言喻的負罪感,但深海光流從未流露出「後悔這麼做」的情感……這意味著即便再來一次,即便認為這是「錯誤的」,深海光流仍然會這麼做。

  即便她事後必將承擔遠在其上的代價,甚至再也無法舉起手術刀也一樣,艾薩莉.奇古就是這麼重要的、被深海光流所重視的人。

  然而不論是深海光流還是艾薩莉.奇古,現在都站在他們的對立面。在不得不對她們出手的現在,除卻悲哀以外,澤田綱吉心中更有著在此之上的憤怒。

  金紅色的眼中火光熊熊燃燒,以燎原之勢發出懾人的光,年輕的家族首領再次擺出了戰鬥的態勢,一面以冰冷的嗓音說道:

  「契爾科夫.巴貝奇……唯有你,我絕不原諒!」

  +

  並非所有人都理解「價值」一詞真意為何。

  巴貝奇十分清楚這一點。

  他看過太多不懂什麼才是真正有價值的事物,徒勞地為追逐無意義無價值之物而極力奔跑,最終力竭倒下的愚蠢之徒。

  在他看來,彭格列十代家族與其黨羽便是那種蠢貨,他們全然不知艾斯托拉涅歐舉家族之力也要奉養的「神」真正的姿態,只是頑固而死心眼地想要將神變回人類,將作為人類的「深海光流」帶走。

  愚昧無知,目光淺短,毫無價值。

  這是巴貝奇給澤田綱吉等人的評價。即便稍微給他帶來困擾,然而終究是只會揮舞拳頭的猩猩罷了。對於他這種身懷信仰的人類而言,實在是低下到令他感到厭煩。

  聽到對方以飽含憤怒的話音宣告絕不原諒自己時——巴貝奇笑了。

  為愚昧的凡人毫無自知之明的發言而發笑。

  「艾薩莉.奇古並不是什麼特別的存在。」不知懷著什麼樣的心態,巴貝奇開口說道,「無法適配此世唯一的死神之眼不說,即便只是輪迴之眼那種程度,以她的資質也無力承受;就算只在一般的人體實驗者當中,與那些能夠被賦予特殊能力的存在比起來,艾薩莉奇古也是個僅僅只能提高基礎體質,最底層的劣質實驗體。」

  「離開了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後,即便在我的安排下獲得了名聲,以及奇古六世的青睞,然而除此以外卻也什麼都做不到,毫無頭腦與才能,無法獲得更進一步的成果……令人失望。」

  「但就是這樣無能的個體,卻在過去受到Aurora大人的重視與庇護……何等褻瀆。」巴貝奇說,他正是發自內心如此認為,即便當時他是刻意出手,為的就是試探深海光流的心理狀態,「若能為這份不知天高地厚的褻瀆贖罪、為Aurora大人派上用場,想必正是艾薩莉.奇古地最佳使用方式吧。」

  「混蛋……只將人當作工具嗎,你這傢伙!」獄寺隼人一面扔出炸藥解決仍然不懈地湧上攻擊的奇古家族成員,一面咬牙憤怒地吼道,「把深海光流還有奇古兩個傢伙扯回來以後,我絕對要宰了你!」

  聞言巴貝奇微微勾起的嘴角越發上揚,與此同時,在他身前的艾薩莉以極為快速俐落的動作抽出捆綁在大腿側面的軍刺,迎上朝著巴貝奇出擊的澤田綱吉,同時自暗袋裡掏出一把微型炸彈,朝著想要圍上來幫忙的白蘭與幻騎士扔去。

  「哎呀,危險危險,差點就被小艾的玩具給丟到了。」白蘭一個閃身躲過,微型炸彈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地上受到碰撞的炸開,直接將地面炸出一個洞,「炸彈中心裝了烈性腐蝕藥劑嗎?不愧是光醬的直屬,連小玩具都這麼別出心裁~」

  「真的很有意思,但是——不會認為這樣就能打敗我們吧?」白蘭的眼裡不含笑意,他再次發出警告,「這點程度最多是拖延時間罷了,不如乖乖束手就擒如何?不要浪費時間了嘛,人家可是很想趕快帶著光醬回去唷。」

  確實,儘管艾薩莉的加入讓戰局更加混沌,少年們不得不束手束腳,但在已經決心要將巴貝奇也活捉回去解開洗腦束縛的澤田綱吉等人而言,不可能因為被迫與友人兵刃相見而一昧心軟,導致最終沒能逮住巴貝奇——也就是說,他們固然是難過的,卻越發堅定一定要贏的決心。

  巴貝奇自然也知道這一點,無知的人希望神明回歸凡身,不論做出什麼樣的舉動都有可能;雖然他有自信不會被任何威脅與利誘動搖,卻也不希望就這麼束手就擒。

  更何況,擁有死神之眼的艾斯托拉涅歐的「神」可是在這裡,在他的身邊啊。

  巴貝奇做出了決斷。

  「艾薩莉.奇古這個個體確實在各方面皆無突出表現,然而在這樣的場合卻多少能變得稍微有用了點。」巴貝奇再次開口,仍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動手吧,艾薩莉。」

  語落的一瞬間,原本還在和澤田綱吉纏鬥的艾薩莉猛地後撤,靈巧躲過企圖捉住自己的眾人,回到了更接近深海光流的位置。

  在眾目睽睽之下,艾薩莉從身上掏出了匣子與指環——這時澤田綱吉等人猛然想起,似乎他們從來不曾探究對方的火炎屬性——她戴上指環,燃起了火炎。

  代表著霧屬性的靛色火之花在艾薩莉的指尖綻放,接著被主人以標準的動作灌注進匣中,受到火炎驅動的匣子立即開啟,匣獸的軀體由匣中姿態獰猛地脫出。

  那是一只足足有半人高的靛色蜘蛛,八只眼睛閃爍著與主人如出一轍的不祥綠光,八隻與體型相匹配的粗壯肢器攀附在天花板與牆面,尖銳的口器無意識地咬合,像極了正在咀嚼什麼。

  「匣獸.霧蜘蛛。」代替被操控的艾薩莉叫出了匣獸的名字,巴貝奇流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當然,比起情報中有的『彭格列匣』的匣獸,霧蜘蛛的強度想必不值一提吧,不過……牠本身也不是單純以比拼個體強度為強項的匣獸。」

  「霧蜘蛛真正的使用方式,應該是這樣。」

  隨著巴貝奇的話,死白的絲線從霧蜘蛛的口器中噴出,卻不是衝著澤田綱吉等人去的——霧蜘蛛的每一口絲線,最終黏著的對象無一不是奇古家族的成員。

  在絲線黏上奇古家族的人後,巨大的霧蜘蛛舞動八隻長腿,那些人便如同提線木偶般被絲線硬是扯動起來,與此同時,靛色的火炎亦順著絲線延燒般地傳輸到那些人們身上。

  最為詭譎的事——或者説最糟的狀況發生了。在艾薩莉提供的霧屬性的火炎的支援下,原本已經倒地的人也戰了起來,並且紛紛以霧的火炎做出了模仿澤田綱吉等人的「武器」,一個個甚至燃起了不同屬性的火炎,熟練地繼續反擊。

  巴貝奇曾經感嘆,要是「輪迴眼」也在這裡會更好,但其實同樣的事情,擁有霧之炎的艾薩莉也能稍微辦得到。

  儘管控制沒有擁有輪迴眼的六道骸那麼的精妙,也無法徹底重現死神之眼觀察到的一切——例如,六道骸的話在,也許現在就能重現方才彭格列十代用過的「零地點突破」。

  不僅如此,作為同樣屬於禁忌等級的特殊眼球——深海光流的死神之眼、六道骸的輪迴之眼……以及巴貝奇擁有的「地獄之眼」,之間的連攜必然會更加順暢;以六道骸那幾乎能欺瞞現實的有形幻術做基礎,就是想要實現「欺瞞世界」這個概念,都絕非不可能。

  這麼一想,只能具現化武器和更深化能力的艾薩莉,確實不算什麼好用的工具。

  只是,沒有價值的棄子,在這樣的場合卻也能稍微派上用場了。

  心情頗佳的巴貝奇看了一眼與被蛛絲強化的人們再次纏鬥起來的澤田綱吉等人,旋即收回視線,再次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神」身上。

  深海光流仍是無動於衷的模樣,灰色調的眼眸如同井水般,僅僅只是映照著事物的樣貌,而不曾因外物而受到擾動。

  是令巴貝奇尤其安心的平靜姿態。他於是帶著壓抑著狂熱的、極力維持禮儀的笑容走上前,對著深海光流伸出手,「請隨屬下走吧,Aurora大人。」

  灰色的眼眸看向巴貝奇,沒有多餘的變化,少女依言將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濃密的蛛網化作重疊的帳幕,隱去身後的種種畫面,半點影響不到巴貝奇,他彷彿攜著少女一下子遠去,到了旁人都無法觸及的遠方。
  
  ——澤田綱吉看著眼前的場景,金紅色的眼眸猛地瞠大。
  
  而後錯愕地,喊出了什麼——

  
  +

  滿足的情緒充斥在巴貝奇的心間。
  
  他現在正處於一種玄妙的狀態,每一步都像是踩踏在雲朵上……或許正是如同步上天堂的台階的感覺。

  ——巴貝奇十分清楚,「使用」艾薩莉.奇古是有風險的。

  他曾親眼見過、甚至親身體驗過,為了保護作為實驗體的艾薩莉,不惜出手傷人的深海光流——這點倒沒什麼,即便被神給殺死也只能說是幸運。

  令巴貝奇感到畏懼的是對方傷人後流露出的脆弱,那副模樣實在太過脆弱,幾乎無異於無力的凡人。

  要是在這裡「使用」了艾薩莉,深海光流好不容易被自己操縱的情感是否會甦醒——這一點巴貝奇沒有把握,因此原先並不想冒這樣的風險;在他看來,同為實驗品的艾薩莉其實比彭格列們更具危險性。這點危險不是來自她自身的實力,而是建立於這種附加價值上。

  以巴貝奇的立場而言,其實並不希望將艾薩莉.奇古一直作為有效的人質以及道具使用,因為這意味著他的「神」終究沒能完成。

  萬幸的是,現在發生的一切已經能證明——他成功了。

  巴貝奇不自覺放慢了腳步。

  ……他成功了。

  腦中再次響起他自己的嗓音,平靜得出奇,像是曠日費時日以繼夜跋涉巡禮的信徒,終有一日抵達了與神的約束之地,見到高大輝煌的聖地和巍峨的神像,內心在那一刻沐浴於神光之下,終於獲得了寧靜。

  像是踏上漫長的旅途旅人終於抵達終點。

  ——巴貝奇停下了腳步,灰髮少女亦停步於他的身側。

  他低著頭,昏暗的環境光與凌亂髮絲掩住神色,使旁人無從得知他的表情;不過這一點似乎並不令他身旁的少女感到困擾。

  深海光流從始至終皆維持著相同的表情。

  「足夠了嗎。」少頃,巴貝奇聽到少女語調平板的詢問,「滿足了嗎。」

  「已經,結束了嗎。」

  與其說是詢問更像是將篤定的事實說出口,可即便如此那語氣也不帶半點強硬,平和的令人聽著也感覺到了平靜。

  「……不夠的,我的大人。」沉默片刻,巴貝奇宛如嘆息一般地說。

  「我苦苦追尋許久,獻上了所有的信仰,應該站在巔峰的信仰——您是能做到的,您應該做到,您分明已經做到了。」

  「為什麼堅持要走下神座,垂青於那些平庸的人呢?」

  一個晚上都十分安靜的少女,此時卻突然有問必答了起來。

  「以人類這個物種來說,我的朋友們一點也不平庸,他們都是特別的、閃閃發光的人。」深海光流說著,緩緩鬆開了巴貝奇的手,灰色的眼瞳直視著對方,「而以你口中的『神』而言,我本人也太過平凡,並不特殊。」

  「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已經消失,你追尋的神也並不存在……確認了這些以後,你滿足了嗎?」

  「是從什麼時候呢?」巴貝奇卻不管深海光流的問題,只是追問,「是一開始嗎?但我確實感覺到了地獄之眼對您起了作用,還反覆測試了許久……或者我應該換個說法,對一切測試都無動於衷的您,真的敢肯定地說自己不是『Estraneo』嗎?」

  聞言,深海光流開始回憶這些天發生的一切。

  從受到巴貝奇的引導,而夢到的與師父西爾弗相處的過往回憶、回想十年前,意識到自己是真心實感想要傷害他人時的愧疚感、甚至是覺得自己將艾薩莉捲進來的懊悔——

  「……並不是無動於衷。」深海光流這麼回答。

  確實,死神之眼為了確保使用者能成為完美的局外人,永遠保持客觀理智,一直都有著壓抑載體情感的特性,甚至會為了避免羈絆,直接影響大腦部分認知功能——比如難以分辨他人的臉孔,類似臉盲一樣的症狀,其實正是受到其干擾之下的結果。

  近乎能看透一切的死神之眼本身也是一重阻礙,不論是情感還是理智上都被迫地站在一個觀測者而非參與者的角度。

  可以說,想孕育出對他人的情感這件事,對死神之眼的載體而言極其困難。

  但絕非不可能,畢竟深海光流便是艾斯托拉涅歐最後的首領與他人相愛後誕生的愛情結晶,儘管那位首領的愛全都給了她的母親,對她這個女兒並不是很在意。

  深海光流本人十分幸運,在剛剛逃出艾斯托拉涅歐的時候就能遇上她的師父。
  
  那是一位溫柔且始終努力在教導她何為「愛」的師父,他讓深海光流首先學會與他人道別,卻也教會她必須溫柔地珍惜一切相會,即便雙方交會的時光如何短暫。

  「那時候說那些回憶像是看電影,並不是謊言……但我確實不是毫無感覺。當然,也不是因為感到痛苦所以抽離當事人,站到局外人的角度迴避那些。」

  深海光流停頓了一下,「只是因為,我已經找到了不管如何都要握緊的東西,所以能鼓起勇氣。」

  在黑手黨樂園時深海光流曾經對澤田綱吉說過,自己不想成為「局外人」。

  當下明明知道對方不會知道這句話背後的意義——不會知道她作為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直系,還繼承了家族代代相傳的象徵死神之眼,更不知道這樣一雙眼帶來的副作用何其擾人——可深海光流還是這麼說了。

  因為她真的不想被排除在外,更不希望哪天真正被排除在外了,她卻已經無法成為悲傷的當事人,只能作為冷靜的旁觀者在一旁看著。

  內心有著這樣的擔憂的深海光流本來不可能用這樣的方式——不可能假裝成巴貝奇心目中完美的「Estraneo」妄圖騙過對方。
  
  已經學會適時依賴夥伴的少女,照理來說不會撇除關心自己的朋友們,選擇獨自一人涉險。

  「我並沒有想一個人來。」深海光流老實說道,她已經明白羈絆這件事是相對的,自己的朋友們在她身上投注的關心與情感並不亞于她投注在他們身上的,不說一聲便消失會被擔心的吧,「但是如果被大家知道,特別是骸,一定會過來殺害你。到時候阿綱會很難辦,我也不希望看到那樣的事情重演。」

  與六道骸相識已久的深海光流,看著過去苦大仇深的友人一步步走到這一步,在經歷了過往種種只能稱作悲劇的事情,終於遇上了能包容他的「家人」——遇到了澤田綱吉,能在天空的包容之下自由自在地放鬆心神,亦不用成日懷抱仇恨沉浸在血與骨骸的生者地獄。

  深海光流並不希望因為艾斯托拉涅歐這個理應埋葬在過去的存在,使得友人好不容易轉好的情況變糟。這只是其一。

  「還有,小艾也被你的地獄之眼操控——我想我有必要親自過來處理。」
  
  會發現異狀還是在黑手黨樂園拿到艾薩莉的資料的時候,一直以來因為臉盲以及艾薩莉使用的幻術而忽視的小細節在那瞬間暴露,讓深海光流意識到艾薩莉也曾是艾斯托拉涅歐的實驗品。
  
  因此,不論是作為前輩的深海光流,還是艾斯托拉涅歐的直系後人的Aurora……於情於理,她認為自己都有責任要來收拾這個爛攤子。這是其二。
  
  「目的是想要奪回操控權嗎……原來如此。」
  
  巴貝奇將手覆蓋於自己的眼睛上,與輪迴之眼、死神之眼一樣,被他移植到自己身上的地獄之眼同樣擁有專屬的特殊能力;與澤田綱吉等人的擔憂相同,深海光流判斷最大的難點也在這裡,恢復完整記憶的她很清楚地獄之眼的能力,就算擊殺巴貝奇,洗腦也不會解除。
  
  最好的方法是透過死神之眼奪取操控權,而即便是較為上位級別的死神之眼,想要干涉巴貝奇的操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經過調查後深海光流發現,被巴貝奇掌控的人遠遠不止於艾薩莉以及奇古家族的成員。
  
  這種數目的人數,除非對方主動讓出部分操控權,否則不大可能強硬奪取;而要達成這項目標,必須讓巴貝奇遇到不得不借助死神之眼力量輔助的情況。
  
  ——以此為目標的計劃在深海光流腦中快速成型,並有條不紊地實施。
  
  唯一的遺憾或許只有因此錯過了今年的煙火大會……不過,正是相信明年還有機會,相信「未來」,深海光流才能毅然決然地決定優先處理巴貝奇的事。
  
  「另外,我也不是一個人來的。」深海光流再次開口,「我們現在都在他人設下的『幻境』當中……當然,不是骸的幻境。」
  
  「不過,她也是我可靠的友人。」
  
  ——「庫洛姆?!」
  
  幻境外,澤田綱吉大聲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手持單戟,一如往常單眼矇著眼罩的紫髮少女,緩步自轉角處走來。
  
  +
  
  終於,寫到這裡。
  
  前面鋪墊了太久,寫到這裡的時候一直在想「欸,真的寫到了嗎?」的恍惚感……雖然還沒完全結束,但確實寫到這個事件最重要的轉折了
  
  想寫的是熱血少年漫的定番,主角群拯救陷入危機的夥伴——之類的想法,並沒有(欸
  
  說實話比起被英雄救美,一直感覺小光的話會有更好的處理方式,因為小光其實很獨立,也不太會毫無準備去做什麼事,不可能做出那種最後反而會給夥伴帶來困擾的事(比如一個人莽進然後被洗腦最後需要別人來救)
  
  所以小光看似下線這麼多章,其實完全沒有,雖然阿綱他們很緊張也很努力,但一切真的都在小光的掌控之中
  
  在寫的過程也刻意淡化了庫洛姆的存在,回去看會發現庫洛姆在半途就「消失」了——阿綱他們默認是跟其他女孩們待在一起了,其實庫洛姆是被小光託付了重任……第一次瞞著骸做什麼事,想想大概還有點小刺激(?)
  但是沒辦法,這次的計畫最重要的就是要瞞著六道骸,不然肯定會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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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2回歸

  

  「……您將一切都算好了嗎?」

  幻境中,巴貝奇再次提問

  面對巴貝奇的提問,深海光流面無表情地歪頭,想了想後回答:「姑且算是吧。」

  要說算計了一切……深海光流認為沒有那麼誇張,她並不覺得自己就算無遺策了吧。只是目前這個計劃是對她而言性價比最高的計畫,是她多方比較後列出的最優方案。

  如果真的能算無遺策的話,倒是希望能找出更加不用讓人擔心的方法——儘管用盡全力壓縮了完成計畫的時間,但深海光流卻很清楚,對真正會關心你的人而言,哪怕是短短一天也會顯得漫長而煎熬。

  為了不要露餡,在一行人剛到俄羅斯時的晚上,深海光流即便見到了澤田綱吉,也什麼話都不能說——或者説,她認為不該,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其實您還有更好的辦法能夠阻止我。」巴貝奇突然說,竟然開始檢討起了深海光流的方針,「如果您不在乎那些人,摒棄掉情感,絕對有更符合最優解的行動方針。例如擁有輪迴眼的六道骸,有他在的話,您應該會更早擊垮我。」

  並不是巴貝奇推崇六道骸,而是事實如此。六道骸是未來的——或者説現在說不定已經是了——世界第一幻術師,並且對艾斯托拉涅歐那套把戲熟練用心,在凡特家族事件時更是見識過巴貝奇的能力,知道的資訊一點不比深海光流要少。

  「還有艾薩莉.奇古,只要放棄她,您根本沒有必要兜這麼大的圈子謀劃許多。」巴貝奇頓了頓,最後總結,「認識那些人後擁有感情的您……變得軟弱了。」

  「您的內心不再無堅不摧,從而變得十分脆弱。」

  像是在反駁先前深海光流「找到了不管如何都要握緊的東西,所以能鼓起勇氣」的發言一樣,巴貝奇的語調帶著淡淡的悲哀。

  他像是看著某個美麗存在的末路一般注視深海光流。

  「我本來不是那樣子的人。」深海光流冷靜地反駁,「我從未無堅不摧。並且,即便沒有我破壞你的計劃,你的想法也無法成功……艾斯托拉涅歐最終的下場早已證明了這一點。」

  一再地進行禁忌的人體實驗,摒棄了作為人類的種種,傷害了無數無辜的孩子——即便這樣不擇手段地想要創造出理想的神,最終卻只創造出泯滅人性的怪物。

  就像是六道骸,沒遇到澤田綱吉的話只能一輩子沉浸在仇恨中,正如他自己所言般「化為六道埋葬的骸骨」,在給他人帶去災難的同時,自己也在痛苦中無聲地掙扎。

  「……人是,無法成為神的。」

  說完,其實深海光流還有點想嘆息,雖然早就知道巴貝奇的想法與自己完全背道而馳,但她還是不喜歡這種難以將想法好好傳達過去的感覺。

  巴貝奇可能不理解吧,畢竟他在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深海光流的偽裝和計劃後,仍然執著什麼「有更好的方法」,還據此否定了深海光流與澤田綱吉等人的羈絆,也否定了深海光流身上存在的人性的必要性。顯然是執著於神與人的話題了。

  ——深海光流並不因此感到生氣。或者説,這樣的指責遠遠不足以動搖一個清楚意識到自己被愛著的人。

  「其實,雖然不是很清楚神的狀態,畢竟我沒有見過……但是人的話,擁有感情反而會變得強大。」深海光流到底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同時想起了澤田綱吉——當然不只是那位年輕的首領,還有其他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熱愛的人事物,有著想要守護的對象,從而產生堅定不移的信念,每個人,都因此變得溫柔而強大。

  即便不是戰鬥人員,無法與其他人並肩作戰——然而深海光流打從心底憧憬那樣的姿態,想要成為如同夥伴們那般溫柔的人。

  深海光流正以此為目標努力著。

  「……如果讓你親眼看看的話,也許比較能信服吧。」

  關於巴貝奇的後續處置,深海光流當然並不打算讓人殺害他,畢竟真要這麼做的話讓六道骸來不是更快嗎?

  於是她流想了想,對著巴貝奇伸手。

  深海光流的語調並不如何溫柔,也無法溫暖的笑出來——只是維持著一貫的態度,臉上還面一副無表情的樣子。

  「出去吧,回到現實世界面對現實——對了,如果被緝捕了也要在獄中好好坐牢喔。」

  記得骸當時也被關進去吃了幾年牢飯吧,雖然現在沒有復仇者監獄了,但一般的黑手黨監獄還是存在的——深海光流想道。

  總之,犯錯了就先去牢裡認錯再積極改正吧。

  +

  「Boss。」紫髮的幻術師少女姿態有些侷促地走到年少的首領面前,先是禮貌地打了招呼,然後才開口報告。

  「抱歉,我來晚了。不過敵人……契爾科夫.巴貝奇已經被控制住,Bpss可以放心。」

  現場時一片寂靜,所有人停下了動作看向庫洛姆,原本還處於警戒中的澤田綱吉額間的火炎更是直接熄滅了。

  當然了,這並不是說見到作為夥伴的庫洛姆出現,澤田少年等人便愚蠢地在敵人面前放棄武裝——實在是因為面前也沒有什麼敵人了。

  早在巴貝奇給艾薩莉下達指令,讓她使用戒指放出匣兵器,巨大的霧蜘蛛將蛛絲遍佈現場各處角落,澤田綱吉等人卻沒沾上半點蛛絲,而被黏上蛛絲的奇古家族成員,更是在瞬間變如同斷電的機器一樣,瞬間失去動力地癱倒在地。

  巴貝奇與深海光流卻不見蹤影。

  「庫洛姆……這是怎麼回事?」澤田綱吉不由得問,「妳怎麼會在這裏,還有光流不見了……是妳做的嗎?」順從著超直感給自己的提示,澤田綱吉下意識地將庫洛姆的出現以及深海光流和巴貝奇的消失聯繫在一起。

  「……嗯,是我的幻術。」庫洛姆不自覺地握緊手上的戟,這種瞞著其他人的行動實際上令她感到有些不安,但一旦想起深海光流對自己的囑咐,庫洛姆又再度鼓起了勇氣,「因為被光流大人拜託了。」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深海光流那個女人拜託妳的?」獄寺隼人狠狠皺起眉頭,並且與解除了武裝的澤田綱吉不同,獄寺手上還捏著炸藥,並且估計光靠他本人的怒火就能點燃炸藥的引線了吧,「什麼時候拜託妳的,而且還是拜託妳讓她跟那種人渣一起消失——喂,妳是在開什麼玩笑?」

  「獄寺君好兇喔,會嚇到庫洛姆醬的。」白蘭掐準時機出聲,先是假意打圓場緩和氣氛地勸,下一句卻直接暴露了目的,「這樣的話,不就沒辦法『立刻』知道光醬的下落了嗎?啊,順帶的巴貝奇君也是~」

  白蘭的語氣十分歡快,卻又在「立刻」一詞上加重語氣,即便好聲好氣也莫名讓人從中品出一股威脅一般的味道。

  面對獄寺與白蘭兩個不同的人兩種不同方式的詰問,庫洛姆卻未因此瑟縮退卻,實際上她也只是對於瞞著特定人士——例如Boss以及骸大人——感到些許不安,但既然決定了要照深海光流的話去行動,庫洛姆當然也並不後悔,行動途中也未曾猶豫過。

  不如說等到塵埃落定後,心虛才隨著行動成功的放鬆一同湧上心頭……還有,終於幫上一直很喜歡很喜歡的深海光流的忙的喜悅。

  ——一切起始還要追溯至夏日祭典前一日,當時深海光流便已透過特殊方式主動聯絡庫洛姆,並告知她希望對方去做的事。

  在同時認識六道骸與庫洛姆兩人的人看來,明明想要瞞住六道骸,卻將事情告知庫洛姆,怎麼看都不是明智的選擇,因此在澤田綱吉確認「深海光流拒絕六道骸探訪精神世界」的時候,連帶著其他共享情報的人一起,大家潛意識便也將這個選項排除了。

  然而,這卻是現實中深海光流做出的選擇。

  她選擇完全將庫洛姆視為與六道骸視為兩個個體,近乎是無視了霧守的兩人密切且庫洛姆明顯對六道骸擁有的崇拜傾向——結果便是誰都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包括巴貝奇本人也未把庫洛姆放在眼裡。

  實際上,澤田綱吉等人前腳剛踏上俄羅斯的土地,後腳庫洛姆便跟著入境,依照深海光流的指示先隱藏自己的蹤跡,一直蟄伏到宴會當天,待到深海光流口中的「時機」——以艾薩莉奇古使用「匣兵器」為契機,在瞬間配合深海光流,使用幻術製造幻境。

  庫洛姆沒做過這樣子的事情,作為幻術師她的能力亦稱不上是真正世界頂尖……但唯有對夥伴,絕對是不分時間地域、場合,全心全意的相信。

  幻術師一向如同迷霧一般欺騙他人的感官,以讓敵人陷入暗潮洶湧的幻覺中,帶給幻術師以假亂真能力的根源卻是「相信」的力量。

  正因為庫洛姆完全地相信深海光流,因此,只有這個幻術是絕不可能失敗。

  然而這些——庫洛姆想著,究竟該如何和Boss他們說明呢?雖然光流大人說了事後她會負責解釋,讓庫洛姆放寬心不要煩惱這些事情……但庫洛姆隱約感覺,不幫深海光流說幾句好話的話,或許會發生不太好的事。

  嗯……就像骸大人那邊,庫洛姆都想好要怎麼勸解對方了。她實在不想看到她崇拜的兩位大人又吵起來——雖然其實根本吵不起來,時常是骸大人自己在生悶氣。

  眼前的少年們的目光皆投注在庫洛姆身上,就連更遠處瓦利亞的暗殺者們都因為敵人莫名其妙地倒下而走回這邊,為首的史庫瓦羅更是一臉煩躁,「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史庫瓦羅的話未能說完。

  消失在原地的兩人,巴貝奇與深海光流,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

  深海光流抬起頭看著眾人,表情沒有動搖,就外表上看來,讓人無法確定她是否還處於被控制的狀態。

  ……實際上深海光流不光沒被控制,此時已經在腦中思考,該怎麼掩蓋她之前也沒被控制,其實都在計畫中那只是演技的事實了……

  說出來總覺得會被罵……嗯,絕對會吧。

  深海光流的心情不禁嚴峻了起來,她完全將安靜垂頭跟在身側的巴貝奇扔在一邊,斟酌著開口第一句話究竟應該怎麼說,才不會被訓斥得太慘?

  說「因為讓骸知道的話絕對會過來大開殺戒所以乾脆連你們跟骸都一起瞞了」?

  說「因為小艾被控制著,不靠這樣的方式沒辦法確保小艾與其他被控制的人的安全」?

  還是乾脆說「謝謝阿綱你們,多虧你們的努力我才得救了」?

  三個之中感覺第三個最沒毛病,不僅不像前兩個那樣彷彿狡辯,還準確表達了她的感謝之情,照理來說應該是上選……但是為什麼,她卻莫名覺得要是用了第三句話當開場白,絕對會再次被獄寺單方面冷戰……是錯覺嗎?

  然而還沒等深海光流猶豫著將彷彿在嘲諷一般的「感謝」說出口,她突然感到一陣風撲滅吹來,伴隨著少年人溫暖的懷抱,以及一聲落在耳畔的呼喚:「光流!」

  ——灰髮少女不由得微微睜大眼眸,愣愣地任由身體被棕髮少年環抱住。

  「光流妳沒事……太好了……」

  帶著點沙啞,好像要哭出來但是死命憋住的嗓音,裡頭飽含慶幸與欣喜幾乎要滿溢出來。

  「我還以為……總之真的是太好了!」

  又重複了一次相同的話,年少的首領因為幹巨大的喜悅而顯得有些語無倫次,絲毫不見先前在宴會上、在戰鬥中懾人的氣勢。

  就像他只是個擔憂友人安危的普通少年一般。

  從友人溫暖的擁抱和話語中稍微回過神的深海光流,動動嘴唇,方才在腦中列出的三個開場白一句沒用上。

  少女將手撫上少年的後背,同樣溫柔而輕巧的話語,像是小心翼翼捧著傳遞過來一般地,傳入澤田綱吉的耳中。

  「我回來了……大家。」
  
  ++
  
  解釋了一下為什麼大家沒想到小光會跟庫洛姆聯絡,其實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小光這波就是要排擠(?)骸啊,帶著人六道骸的半(迷)身(妹)還排個鬼,所以反而沒人察覺
小光其實蠻喜歡利用這種心理「反其道而行」的,從很前面玩桌遊(狼人)的章節就能看出來,還有白蘭也說過,小光認為聰明人之間的博弈有時候反而在於「看見不可能中的可能」(CH.59)
  這章開始應該可以看之前的出恢復日常風格了……預計三章完結,給自己一個目標,不要爆字然後十月結束之前完結正文!(握拳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0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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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9-30 12:59:34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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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3事件餘波

  巴貝奇最後被彭格列的人帶走,來押人的彭格列本部人員還帶來了彭格列九代的保證,表示會比照當初對白蘭傑索的程度嚴加看管。

  比較麻煩的是巴貝奇被當作艾斯托拉涅歐的餘黨,而深海光流在本次事件中已被證實擁有艾斯托拉涅歐家的血統以及繼承權,按照慣例本來是需要一併接受黑手黨之間的審判——當然了,是「本來」的狀況。

  幸運的是,在不久前的晚宴上,澤田綱吉眾目睽睽之下,當著被巴貝奇邀請來的其他黑手黨家族成員的面宣告,自己要親手將「被艾斯托拉涅歐家藏起的家族成員深海光流」找回來,並且是堂堂正正「以彭格列之名」做出的宣告。

  由於被巴貝奇洗腦控制的人們並未失去期間記憶——說是洗腦,其實地獄之眼的效果更類似於操縱認知與情感,實際上被操控的人會感覺所作所為都是出於自己的意志,而不是他人授意之下的結果——因此全都能為澤田綱吉的話作證。

  再加上事後,奇古家族在與各個應邀的家族表示歉意以及說明具體狀況時,重點地對深海光流致謝,表示沒有對方的協助,洗腦的狀況恐怕無法輕易復原,屆時對整個黑手黨界造成的影響肯定更為巨大。

  種種原因交叉作用之下,深海光流成功地從「此次事件鑄下大錯、已覆滅的禁忌家族最後的血脈繼承者」搖身一變,變為了此次事件能順利落幕的功臣之一,並在眾多黑手黨家族的耳目中,深深地烙下「彭格列十世家族所屬」的印象。

  「——這也是妳的目的之一吧,深海光流。」

  Reborn拉低帽簷,將表情掩蓋在無法嘆及的陰影中,對著面色如常坐在自己身前的少女說道。

  起初察覺深海光流疑似失蹤,並且一切還和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有關時,Reborn就已經決定要藉機讓自己的學生變得更像一個稱職的首領——但在同時他也評估過狀況,並為了深海光流這個文弱的非戰鬥人員操心過,不然也不會拖著夏馬爾一起到俄羅斯暗中觀察了。

  這本該給予殺手弟子的一次「完全放手」的試煉,然而,第一殺手出奇地做了萬一弟子不中用,那麼自己也會親自動手將深海光流給找回來的準備。

  畢竟再怎麼說深海光流都是他欽點的新彭格列不可或缺的一員,又是個非武力的頭腦派,殺手認為自己就算特別關照點也無可厚非。

  ——不過,深海光流到底是被他相中的人。第一殺手的眼光何其毒辣,早在「死神之眼」的秘密尚未暴露前便看出少女醫者透析世事的清明目光,勢必能給予未來將開闢新彭格列之名的澤田綱吉極大的幫助。

  而在這次的事件中,深海光流更是展現出了本就備受殺手肯定計策頭腦,再次證明自己作為非戰鬥人員卻不亞於戰鬥人員的戰略價值。

  「在這次的事件,除了解決艾斯托拉涅歐這個隱患,還順勢讓妳以彭格列家族成員的身份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殺手哼了一聲,「今後就算蠢綱還想著甩掉妳也不可能了。」

  為什麼要用這種說法!還有我才沒有想過要把光流排除在外,Reborn你不要胡說啊喂!

  ——要是澤田綱吉在場的話,恐怕會這麼說吧,不過他現在人並不在現場,在稍嫌狹窄的小房間裡面,只有醫者與殺手兩人對坐飲茶。

  「撇除掉阿綱並不想甩掉我,他並不是那種會始亂終棄的人。」澤田綱吉不再,作為部下的深海光流決定幫首領正名一下,「畢竟連六道那種想要奪取他身體的人都能容得下,我想我這種的家族成員也不會是問題……至少我的目的不是阿綱的身體,只是正經地想謀取一份工作。」

  光流妳也是,為什麼要學Reborn用這種令人誤會的說法?而且雖然骸這個人確實很有問題,但妳直接說他有問題,妳這樣就沒問題了嗎?!

  ——像這樣的吐槽,當然也沒有。再重複一次,澤田綱吉並不在現場,而在場的兩人,一個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惡趣味上頭的殺手,一個是真情實感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哪裡有毛病的耿直醫生,由兩人構成的令人窒息的對話並未獲得應有的吐槽待遇。

  「會採取這樣的計畫也不是為了讓黑手黨界認識作為彭格列成員的我。」深海光垂眸,看著手上茶杯裡的茶水說道,「或者説,不只是認識我一個人。」

  「果然,妳並不是沒有更好的方法吧?」殺手接口,「不希望六道骸再次牽扯進艾斯托拉涅歐的事避免其暴走,以及艾薩莉.奇古身上的洗腦效果,這些確實是對妳的一種掣肘,但並非不能尋求更穩妥的方式解決。」

  深海光流是不喜歡給他人帶來困擾的類型,許多事情都會選擇獨自一人承擔,不驚動他人;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Reborn可以很自信地說,他在招攬少女進入彭格列的同時亦是在磨練對方,成長過後的少女無疑變得更通人情世故,已經明白以身犯險也會給關愛自己的親友帶來困擾。

  這也是一開始Reborn毫不懷疑深海光流「被擄」事實的原因,因為如果是現在的少女絕對不會讓身邊的人擔這種無謂的心。

  但如果,並不是無謂呢?

  除了絕對不能讓艾斯托拉涅歐的餘波再傷害當初的被害者、以及決心保護什麼的心情……深海光流,所圖更大。

  「巴貝奇依靠奇古家族的力量,花了近十年的時間建立了與十數個黑手黨家族的關係網,其中不乏一些對彭格列組成的同盟嗤之以鼻,並不服氣的刺頭家族。」

  明明是西西里的黑手黨,卻大老遠到了俄羅斯去參與當地的地頭蛇奇古家族、與被彭格列明例列為禁忌的艾斯托拉涅歐的合併復活宴會……雖說有被洗腦的成分在,然而要是對彭格列的霸權沒有怨言,又是怎麼能讓巴貝奇找到空子鑽呢?總歸就是些不安分的傢伙。

  Reborn漫不經心地想著,同時端起面前的紅茶——他其實更想喝黑咖啡,然而狹小空間內唯一的桌上唯一的一壺茶,就是眼前的少女泡的,殺手也只能將就著喝。

  當然了,紅茶本身口味並不差,少女的泡茶技術也十分專業,說到底還是殺手的習慣問題;所幸他們正在討論的話題,愉快到能令殺手不太感冒的紅茶都變得合胃口的程度。

  「經過這次事情,被巴貝奇洗腦後被妳解放的那些人所屬的家族可都狠狠吃上一回教訓了。」殺手甚至愉快地哼笑了出來,「哼……肯定會好好將彭格列的威名再次狠狠刻進腦子裏吧。」

  在彭格列九代目溫和而保守發展下的彭格列已經很久沒有展示實力的舞台,黑手黨界浮動的人心與眾多家族野心勃勃的證明,具體便表現在那場光怪陸離的晚宴中……然後,在還沒真正搞出什麼事前,便被以彭格列下任繼承者、澤田綱吉為首的少年們反過來拯救了,真可謂滑稽無比的荒誕劇。

  「我只是認為,這樣的舞台會很適合『新彭格列』罷了。」深海光流回答,雖然不是沒能分析出殺手所說的那些,然而由於兩人本質上的區別,深海光流在意的反倒是別的地方,「我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Rebon你和Timoteo先生對我說的話。」

  在初次見面的醫館,彼時少女尚且不認識在場除了夏馬爾以外的兩人,即便他們自爆身份,一個是西西里最大的黑手黨家族的首領,一個是享譽裏世界的世界第一殺手。然而這些身份對當時一心奔向光明的少女而言毫無意義,只是因為是師叔介紹的人,因此姑且聽對方說說話罷了。

  然而現在回想起當時的場景,不知道是不是歸功於聰穎的腦袋,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上,卻未如浪花消逝褪去,反而隨著時間越發清晰可見。

  「Timoteo先生說,繼任的彭格列十世要找回彭格列家族逐漸偏離的初衷,以『新彭格列』之名重新展現在世人面前。」深海光流停頓了一下,灰色的眼眸筆直地望進殺手如漆點的瞳中,「Reborn你則是和我說了,新一世的家族會需要我的力量,我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我想我或許該多做點什麼。」

  「以我現有的條件,做些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以這次事件的活躍為契機,想必「澤田綱吉與他率領的彭格列十世家族」能進入到眾多黑手黨家族的視野中。

  至少現在的話,就算是澤田綱吉當眾表示要改革彭格列,並且以「新彭格列一世」自居,黑手黨各界對這番言論必不能保持著開玩笑的心態不當一回事了,而是被迫正視已經證明過自己能力的新任教父。

  這無疑給了在意大利尚未擁有什麼響亮名聲的少年們,一個很好的起步。

  這便是深海光流在得知巴貝奇的計畫,順勢而為,為少年們謀劃而來的成果。

  「確實很能幹,招聘妳是正確的決策……不過這樣對蠢綱他們而言未免太輕鬆了。」殺手聞言又思考了一會,疑似是斯巴達教師之魂上頭,竟對著深海少女抱怨道,「所以說妳還是太寵他們了,連六道骸那種傢伙都會擔心他再次對上艾斯托拉涅歐。他當年就滅過一次,害怕再來一次嗎?」

  深海光流心說她知道,就是知道才不能放六道骸找上巴貝奇,絕對會被宰掉——她是說巴貝奇,畢竟除了艾斯托拉涅歐,六道骸和巴貝奇之間還有個凡特家族的仇呢……這部分可能還會牽扯上已經從良、目前熱心於孤兒公益事業的蘭茲犽先生,就更不能暴露了。

  「讓新彭格列未來的道路更加順暢,這不就是我的工作嗎?」於是深海光流避重就輕,選擇以問題回答問題,「況且,這麼時機正好。」

  彭格列少年們現已升上高三,九代目承諾了將在澤田綱吉年滿十八歲後於畢業式當天舉辦繼承儀式,屆時也會有澤田綱吉一併宣布新彭格列的成立與革新……從這點考慮,現在正是造勢的大好時機。

  事實上在巴貝奇事件過後,後續許多處理都被九代目和殺手全權交由澤田綱吉與其家族執行,包括或許有所遺漏的被洗腦的人員,都要靠聯絡澤田綱吉,再派出深海光流解除洗腦……可以說是從時間本身到後續處理,無一不是將新彭格列的影響滲透整個黑手黨界。

  順道一提,這也在深海光流曾經和澤田綱吉提及的「新彭格列五十八種發展計畫」中的其中一項,可惜想給對方看時被對方略帶抗拒地拒絕了——要是看了可能就能注意到深海光流的計劃,很可惜沒有。

  殺手不可置否,說起了別的話題:「妳還要在這裡待多久?」

  深海光流看了一眼手腕上戴著的錶,接著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將杯裡的茶水喝完,放下茶杯後才開口,「時間不早了,我現在就走。」

  「還是要再次謝謝你,Reborn。要是沒有你的秘密基地可以待的話,我現在應該已經被抓到了。」由於空間有限,深海光流只能微微頷首對Reborn表示感謝,不過看上去十分認真,半點不敷衍,「畢竟要是被抓到想脫身就有點麻煩了。」

  「不用客氣,為女性提供方便是紳士的本分。」殺手聳聳肩表示,「不過妳打算躲到什麼時候?神醫?」

  揶揄一般的稱呼一出口,原本正要打開小隔間的門——外面好像偽裝成了消防器材儲備間,第一殺手的藏身之處多的就像化身地鼠直接把瑪菲雅學院當田地刨坑——出去的深海光流停下動作,很輕地嘆了一口氣,「暫時還要躲一陣子,同學們太熱情了。」

  巴貝奇事件對深海少女帶來的影響不僅是暴露了艾斯托拉涅歐血脈這個身份……在以艾薩莉為首的奇古家族人員大張旗鼓的感謝宣傳之下,作為黑手黨界出名的二代銀之神醫的這個身份也同時曝光了。

  現在整個瑪菲雅學院上下,到處都是想要尋找二代神醫的學生——大部分的目的都是收到了家族來訊表示要和神醫打好關係,畢竟除了神醫的身份以外,深海光流還有一個彭格列下代家族成員的身份。

  根據內部流出消息指出,醫生小姐還是擔任家族中比較核心的職位,並且從巴貝奇時間後彭格列的方針看來,這個小道消息的可信度很高。

  因為上述的原因,一時之間深海光流竟變得比已經確認是彭格列十代家族守護者的少年少女們更加受歡迎。
  
  沒病還想找醫生,深海光流認為這就挺離譜的。

  「而且我記得以前說過,我並不承認這個稱號屬於我。」深海光流頓了頓,想起那時她還拜託過Reborn幫忙闢謠來著,但現在這種規模的流言根本無法輕易阻止。

  何況,阻止的話對給新彭格列造勢可能會造成影響……這樣的情況下,深海光流也只能自己躲著那些人走了。

  「妳到現在仍認為自己承擔不起神醫的稱號?」

  「至少比起西爾弗師父,我還差得遠。」

  這麼回答了Reborn以後,深海光流看著時間不能再耽擱——主要是她接下來還有行程,不然倒是很樂意繼續待著避風頭——便和殺手告辭,打開隔間門悄無聲息回到校舍走廊。

  目送深海光流離開的Reborn優雅地啜飲一口紅茶,擱下茶杯,「人都走了,還想躲到什麼時候,蠢綱?」

  話語剛落,空間中唯一一張用來擺放茶具的桌子,伸出一隻手掀開了桌巾布,棕色的腦袋從桌底探了出來,少年小心翼翼地環顧四週,「光流真的走了嗎?」

  「嘖,就你這樣還自稱是首領,真給我們彭格列丟人。」Reborn滿臉嫌棄,「不過是深海光流過來,有什麼好躲的。」

  「那、那不是因為我沒想到嘛……本來就是突然誤觸機關進到這裡的,下意識就躲起來了……」

  澤田綱吉期期艾艾地為自己辯駁,他覺得自己很委屈,明明只是很普通地走在走廊上,一不小心就觸碰開關進到奇怪的狹小空間;雖然在看到坐在椅子上把玩槍枝的家庭教師,瞬間就明白了這肯定又是對方在校園一角設立的秘密窩點。

  本來澤田綱吉還想吐槽這一點呢,突然感應到有人從外頭要進來了,他一時嚇一跳,便直接鑽到桌子底躲起來;後來發現進來的人是深海少女,鬆了一口氣的澤田綱吉本來想直接出來的……哪知道Reborn竟然和光流討論起不久前巴貝奇那件事。

  還有關於彭格列跟他們的事……在那樣的氣氛下他到底要怎麼坦然地從桌底下爬出來?但凡會讀一點空氣的人都知道根本行不通!不然他也不用在下頭忍著不出聲吐槽忍得那麼辛苦了!

  「不過……光流原來是這樣想的嗎?」羞恥的情緒一過去,澤田綱吉開始思考起方才聽到的對話內容,「竟然認真在執行那些計畫,好可怕——不對、我的意思是,真不愧是光流。」

  一旦下定決心後,即便是做黑手黨都會成為黑手黨界的資優生,這就是深海光……有記憶以來就是個學渣的澤田綱吉不禁為了學霸深海光流的頭腦與計劃執行力打了個寒顫,恐怖如斯。

  「是啊,不愧是深海光流,」Reborn涼涼地瞟了一臉大受震撼的弟子一眼,「你要是有她半分資質也不至於混成這樣子……說起來深海光流確實也有家族的繼承權,雖然艾斯托拉涅歐已經被六道骸滅了。」

  「就算沒被骸消滅光流也不可能成為黑手黨首領啊!」澤田綱吉滿臉黑線地吐自家老師,「光流的理想職業是醫生,而且大家也都說她是個了不起的醫生、是黑手黨的二代神醫……」

  說著說著,澤田綱吉的聲音漸漸變小,最後一句話更是細如蚊吶,「……可是為什麼光流自己不這麼覺得呢?」

  這麼說著的年輕首領臉上是由衷的迷茫。在澤田綱吉看來,深海光流絕對是最優秀的醫生,為什麼堅持不接受來自師父傳承下來的稱號?

  他還記得不久前的冬天,一向靠譜少女還因為太過認真想攻克病症而病倒……所以為什麼明明已經很優秀的深海光流,明明也對自己的醫術充滿信心,卻還是在一個稱號面前如此不自信?

  一旁的殺手教師看了一眼澤田綱吉便大概猜出他的迷茫,頓時覺得自家學生果真不中用,半點不開竅,「也許是因為你們迄今為止受的傷還不夠重,為了體現她的醫術。果然我還是給你們的訓練提升一個難度好了。」

  「住手啊,絕對會死的啊Reborn!你是惡鬼嗎?!」澤田綱吉先是下意識這麼吐槽,在得到最佳家庭教師一聲冷笑後,頓時頹喪地垂下頭。

  過了好半晌,似乎是打起精神的澤田少年猶豫再三,對著殺手開口,「對了Reborn……你跟光流剛見面的時候,真的是那樣跟她說的嗎?新彭格列不可或缺的一員……」

  「當然。」Reborn理所當然般地回答,還反問道,「還是說,蠢綱你覺得少了深海光流也可以嗎?」

  「才沒那樣說!光流當然是不可或缺的!」澤田綱吉反駁,「只是,光流說她想為我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希望這是雙向的。」

  「有沒有什麼,是只有我們能為光流做到的呢?」

  懷揣著這樣的念頭,一個想法悄無聲息地自澤田綱吉的心底破土而出。

  +

  對深海光流而言,巴貝奇事件的後續連鎖反應,遠比事件本身對她造成更大的困擾。

  ——想起某位她重點隱瞞的老朋友,在她撤去意識空間的深海屏障之後,愣是沒再來造訪過一次她的夢境;以前還時常在校園角落遇上對方,現在卻基本不見人影,一看就是氣狠了,正在鬧彆扭。

  面對這種情況,深海光流還能怎樣?讓庫洛姆幫自己傳話表達自己的歉意?但庫洛姆也不是什麼傳聲筒,這麼不尊重對方的行為也不是深海光流能做出來的。

  就這樣,深海少女認真思索許久,還真的覺得自己沒法怎樣。看來只能等對方氣消了。

  畢竟除了六道骸以外的人,都十分大度地表示可以理解深海光流的計劃,比如親眼去捕夢網的夢境空間,見識了凡特家族滅門悲劇的山本武,更是稱讚了深海光流,表示巴貝奇的事確實不適合讓六道骸知道——當然了,山本武說完也不忘語重心長地和深海光流說了句「不管就算要瞞著骸,其實還是可以告訴我喔?我的嘴很嚴的啊!」

  至於說完以後,突然持續兩個禮拜的晚上都在噩夢這件事——據山本武的說法是那些夢都還挺有趣,也不能說是噩夢——這就不是深海光流能探究的事了。她本能地察知,這時候自己還是少管六道骸的事情比較好。

  獄寺的話則是臉很臭——但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自己一個生悶氣。深海光流覺得這可能跟自己積極認錯的態度、以及認真分析了整件事對新彭格列家族有什麼好處,用自己對家族的忠心感動了同樣一心向著首領的忠犬少年,這才免於被對方責難的下場。

  爽朗的笹川了平極限地大喊一聲,拍拍肩膀歡迎深海光流歸隊,這事就算是揭過去了——這種時候深海少女便由衷地感慨起對方這種不拘小節的性格可謂十分不錯……至少不會像雲雀恭彌那樣,還要求針對整個事件提出詳細的書面報告提交,與事後要交給學院的請假資料一併上交。

  不,寫報告其實也沒什麼,不如說這種事比起被雲雀痛打一頓,簡直輕鬆到不可思議。冷靜想想,她沒說一聲就被擄到俄羅斯……在這一切是她的計劃這個前提下,雲雀恭彌沒有追究她一個無故翹課直接列為咬殺對象,簡直是大發慈悲。

  畢竟不只是缺席學校的課程,因為人不在學校,小動物社裡面的小動物們也沒人照顧……她確實失職了,深海光流想。

  一面這麼想著,深海光流一面溫柔餵著眼前的小動物——沒錯,這就是她離開最近做為自己淨土存在的Reborn的秘密基地的原因,到了動物們吃飯的時間了。

  其實小動物社也不錯,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社團被風紀委員特別關注著,一般學生根本不敢在附近群聚。要不是雲雀對於社團開放時間也有命令規定,深海光流甚至都想整天待在這裡圖個清靜。

  「Lucky~找到了,光醬果然在這裡~」

  極富個人特色的嗓音響起,深海光流不慢不緊地將手上的胡蘿蔔全餵給馬兒吞下,轉過身看向來人,「有什麼事嗎,白蘭?」

  「光醬好冷淡,難道沒什麼事我就不能來找妳了嗎?」白蘭狀似不滿地說,語氣卻更像是在撒嬌,像個無理取鬧的女朋友似的——不過對方這種蕩漾的語氣,深海光流已經很習慣了,倒是稀鬆平常。

  「所以是很閒沒事做嗎?」深海光流自覺理解白蘭的意思,於是問道,「那要來幫我一起餵小動物們嗎?」

  「……餵小動物們?」白蘭眨眨眼,指著自己的臉,「光醬說我嗎?」

  深海光流點點頭,將一把將草料塞到對方懷裡,白蘭還真就接下了,兩人一起到了一旁的柵欄區餵食兔子。

  說是一起餵兔子,實際上主要還是深海光流在餵,她天生有一種受動物歡迎的親和力,一靠近兔子便盡往她身邊湊;而白蘭身上則是彷彿也有著奇異的氣場,兔子一見他就抖得跟篩子似的,就是他手裡拿著食物也不敢湊近。

  不過兔子的反應似乎反而取悅了白蘭,他笑瞇瞇地撐著下巴,看著瑟瑟發抖縮成一團的兔子,感覺還頗有興致。

  最後還是深海光流看不過眼,把那幾隻被白蘭嚇到的弱小無助的小兔子抱到自己身邊,幾個小傢伙才安心吃草料。

  白蘭看著深海光流保護兔子的動作,若有所思道,「光醬難不成很喜歡看上去有點弱,會激起保護欲的類型嗎?」

  「嗯?」深海光流不解地抬頭,「舉例來說?」

  「例如綱吉君那樣的。」

  「……需要我提醒你,阿綱曾經狠狠地擊垮你這件事嗎?」

  前.毀滅世界的大魔王對擊敗自己的前.救世主做出這種評價,合理嗎?

  「好過分!竟然毫不留情地說出口了!」白蘭大聲抗議,「光醬那時候明明不在場,也沒有接收記憶,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啊?這樣不是顯得我很丟臉嘛!」

  「和優尼閒聊時談到的,她還說她覺得那時候的你其實滿惹人厭的。」

  「怎麼這樣,小優尼?!」

  「為什麼這麼說?」看著白蘭故作傷心的做作樣子,深海光流不受影響地詢問,「阿綱並不弱小,也沒有什麼讓人激起保護欲的成分……說到底,為什麼你會認為我喜歡那種類型?」說得好像她有嗜虐癖一樣,她可不是Reborn那種抖S。

  「因為光醬跟綱吉君很要好啊,之前還一起去了十年前,還有在俄羅斯的計畫也是為了綱吉君跟綱吉君的家族吧?」白蘭以不正經的語調說著,聽起來更像是在開玩笑,「我跟光醬也是朋友,但光醬感覺就是跟綱吉君比較要好,所以我覺得心理不平衡了喔~」

  ——白蘭很中意深海光流這個「朋友」。

  深海光流這種朋友和入江正一那種不同,入江正一讓白蘭意識到自己是特別的存在,然而深海光流卻告訴他:即便在平行世界有許多相似的我存在,但在你面前的確實是此世唯一的、獨一無二。

  可以說,是入江正一讓白蘭.傑索自命不凡;而深海光流,則將白蘭.傑索扯回了人間。

  這與優尼和澤田綱吉兩位特殊的大空又完全不同了,雖然確實澤田綱吉當初拼死擊敗他、優尼橫越時空藩籬陪伴虛無的自己,這些都讓白蘭變得不再那麼偏激,但都無法解開他總是受平行世界影響這個心結。

  ——所以才更想和光醬打好關係嘛,而且光醬也說了:「請好好看著眼前的我」白蘭照做了,然後越看越覺得有趣,像是找到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希望是只屬於自己的……說白了,也許可以直接說是,朋友間的吃味。

  那種你跟他怎麼比跟我還要要好,不行我要鬧了——特別幼稚的心態,但也確實就是白蘭目前的真實寫照。

  巴貝奇的事情也是,他可是真心實意地在擔心光醬欸,結果光醬竟然是計劃好的——這還不算什麼,更重要的是,為了彭格列們計劃的!

  白蘭甚至開始想,果然當初就該努力一點把深海光流挖角到米魯菲歐蕾,他的六弔花也缺一個雷守……白蘭理直氣壯地忽略了家族裡還有一個電光伽瑪君的存在。

  「心理不平衡嗎……」白蘭的話似乎讓深海光流陷入了某種思考中,半晌過後,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到什麼,突然開口對著白蘭說,「那,要去吃冰淇淋嗎?」

  「……?」白蘭眨眨眼,話題跳轉太快,他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是說心理不平衡,還說是因為我和阿綱一起做的那些事?雖然我認為大部分都是不可抗力之下順其自然的發展,但如果你真的覺得很介意的話……」

  深海光流面無表情地跟著白蘭眨眨眼,「就一起去做點什麼能證明我們友情的事吧,像是一起去吃冰淇淋之類的。」

  白蘭一聽這話,先是瞪大眼,接著很快眼眸又笑著瞇成了月弧。

  「好呀。那麼作為我親愛的摯友,等等冰淇淋可以允許我多點幾份嗎?」

  「不可以,就算我允許了你的血糖也不允許啊。」

  「光醬真的好嚴格喔——」

  ++

  更新!正文倒數兩章!(應該是?)

  除了再解釋了一下巴貝奇事件小光的目的還有事件影響,本章還提及去蠻多前面有講到的東西,比如CH.00時九代和Reborn招攬小光時說的話/第二個寒假篇小光表示自己不夠格繼承神醫之名/CH.28小光和白蘭正式開始做朋友時說的話

  以及想不到8,快要完結了出現刷存在感的竟然是白蘭……當然是因為彭格列少年少女們的情節都集中在最後兩章啦!然後六道骸仍然絕讚彆扭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好(。)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9-30 13:1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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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10-8 10:08:50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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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4忠告

  聖誕節。

  大雪紛飛,一下子落到了來往路人的身上,即便撐著傘都能看到傘面上堆起了皚皚白雪,積蓄到一定程度,再被傘的主人抖落在地。

  在壯麗的巴洛克式建築風格長廊上行走的深海光流不覺停下腳步,看著紛飛的雪花,突然想到這是自己在瑪菲雅度過的第三個聖誕節。

  在第一次聖誕節時她似乎還曾想到,未來三年的聖誕節也都要在這裡度過,但那時卻沒想到時間過得那麼快,轉眼就到了第三次過聖誕節。

  下次就算是和大家一起過聖誕節,也是畢業以後的事情了吧。考慮到這之後彭格列九代就要退休,澤田綱吉將接手家族事業,似乎也沒有繼續升學的打算,因此作為同學在校園裏慶祝聖誕節已經是最後一次了。

  懷著這樣的心情,深海光流今年也認真地替所有建立起良好關係的人們挑選了聖誕禮物,並一一送了過去,因此一直忙到了傍晚。

  根據瑪菲雅學園的傳統,今年學園內的聖誕晚會依舊交給一年級的新生操辦,又由前一年負責的前輩從旁輔助指導——在深海光流的認知裡一直安定處於後輩立場的艾薩莉升上二年級,竟然也是別人的前輩,同時接過了深海光流去年指導新生籌辦的工作。

  開了暖氣的室內感覺不到外頭的寒氣,然而深海光流不知不覺間伸手觸踫到長廊上大片的玻璃窗,刺骨的冰冷便從指頭竄上,幾乎激得她手上的寒毛倒豎。

  深海光流又突然想到,要是沒有選擇留下來,那麼她也不會有這樣的經驗。說來奇妙,深海光流原本給自己定下成為普通的醫生走在陽光下的生涯目標,然而仔細想想,加入黑手黨的深海小姐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了名為「校園生活」的體驗,竟是比起她自己原來的規劃要來的更像普通人一點。

  見到後輩成長的欣慰,對時光流逝匆匆如白駒過隙的感慨,還有即便如此也要在光陰這頭,攜手夥伴向未來奔去。

  ——西爾弗師父也許也會認同,這是個不錯的選擇吧?畢竟聽阿綱他們說,師父還留了信給他們……她並沒有做錯決定。

  深海光流摸著玻璃窗出神地想,忽然一陣細微的震動由掌心傳來,深海光流於是回過神,視線下移至傳來震動的地方看去……就看到一張臉緊緊地貼在玻璃窗外,並且被她的手遮住了大半。

  深海光流:「……」

  深海光流微不可察地歎息一聲,接著卻毫不猶豫地伸手將玻璃窗打開,挾著冰雪的寒氣一下子侵入開著暖氣的室內,同時進來的還有一個穿著晚禮服的緗黃髮色的少女;少女翻窗進到室內的動作還很俐落,完全沒被長度達到腳踝的晚禮服絆腳,彷彿她穿得不是冗贅的禮服,而是便於行動的輕裝似的。

  「小艾,妳怎麼在這裏?」深海光流先將持續灌入冷風的窗戶闔上,然後才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後輩,「還有外面的氣溫很低,而且雪地也不太好走……妳穿這樣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前輩,畢竟我可是義大利裔的俄羅斯人,這點溫度我早就習慣了!」艾薩莉十分開朗地擺擺手表示,「這在冬天有零下四十度的俄羅斯來說,這種天氣連森林裡的棕熊都會因為太熱沒辦法冬眠而感到困擾,所以根本不用擔心我,前輩!」

  「這樣啊……俄羅斯人真了不得。」深海光流點點頭,十分自然地接受了這個設定——不都說俄羅斯是戰鬥民族嘛,而且以她對艾薩莉的了解,這確實是個擅長應付極端環境和情況的孩子。不過,「晚會那裡不要緊嗎?事情都處理好了?」

  就像前面深海光流偶然想到的,升上二年級的艾薩莉應該作為一年級的前輩指導他們籌辦晚會;雖然相信艾薩莉不會扔下責任不管就跑來,不過深海光流姑且還是詢問了下,那樣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她也能一起去支援。

  「一年級做得很好喔,真給我長臉!」得到的是艾薩莉大力的誇讚,她還衝著深海光流比了個大拇指,「而且事前我也給他們訓話過了,絕對不會給前輩妳丟臉的!」

  其實就算犯錯了也跟深海光流本人的臉沒什麼關係吧,畢竟甚至都不是由她指導籌辦的——按照一般的邏輯應該是這樣,普通人的話也許會吐槽或是否認吧,然而深海光流卻是點點頭。

  「這樣啊,那太好了。」深海光流只說了一句,沒再多表示什麼,也沒有撇清這件事和自己的關係;儘管看似淡漠,然而卻生生讓滿心滿眼都是深海光流的艾薩莉看出了一絲與有榮焉。

  注意到這點的艾薩莉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同時伸手親暱地攬住深海光流的手臂,後者則是自然地任由艾薩莉的動作,兩個少女便維持這樣的姿勢繼續往前走——她們要前往的是,彭格列家族內部慣例的小型聖誕派對現場。

  說是慣例,其實這種派對直至今年也只是第三次舉辦——不過,構成「慣例」的條件,其實也不過是在固定的節日裡與一群特定的人做一樣的事,就這點而言,深海光流與她的夥伴們心照不宣地延續了這個「慣例」,興許未來還能成為新彭格列家族每年的傳統節目也不一定。

  是令人無比期待的約定。

  「我聽 Reborn 先生說,前輩最近在籌備畢業典禮上的彭格列繼承式?」

  「嗯,沒錯。」深海光流點點頭。

  關於這件事,還得從前段時間深海光流為了躲避學院裡過於熱情的其他學生、而頻繁造訪殺手在校內各地的秘密基地說起。

  在確認過深海光流在巴貝奇事件當中的謀劃,以及少女事後對各種後續事件合宜的應對,Reborn 似乎真正地認可了深海光流的能力,於是與畢業在即卻還是過著鬧騰校園生活的澤田綱吉等人不同,深海光流已經在殺手的授意下進入能參與協助彭格列家族部分事務的階段。

  按 Reborn 的意思說,深海光流將作為「新彭格列一世家族的眼睛」,自然有必要看得遠一些,意欲改革的家族容不下一雙鼠目寸光的眼,更何況 Reborn 還表示在彭格列正式向外界宣言改革的同時,以深海光流為主導附屬彭格列的嶄新部門也將對外宣布成立。

  ——那會是一個與門外顧問全然不同的機構部門。

  門外顧問作為彭格成立初期便有的組織,直轄於首領,並在決策家族繼承人一事上有著與首領相等的決定權,然而平時又是全然獨立於彭格列本身的機構。

  深海光流老早便拒絕了這樣的職位,理由也十分明確,首先就是因為她不想做局外人。

  儘管能理解門外顧問必須在體制上獨立於彭格列是有其歷史必要性的,甚至說是為了避免讓門外顧問也淪為逐漸腐朽的彭格列體制的一環,而跳脫體制成立的組織也不為過……但並不是就沒有弊端,而這也正是深海光流不願意接受門外顧問位置的理由之二。

  畢竟,一旦完全脫離彭格列的體制成為了完全獨立於彭格列的機構,要再插手彭格列家族整體的局勢就很難了;固然擁有繼承人的決策權這張手牌能夠起到一定的作用,但這也意味著門外顧問能為家族做的僅止於此。

  他們只能全力選出一位優秀的首領繼承人,並期盼這位上位以後的未來——也就是在改革這個項目裡,門外顧問頂多算是「面試官」篩選合宜的人選,後續卻無法成為「執行者」真正進行將家族導正的工作,只能在這時候再次成為毫無關係的旁觀者。

  深海光流設想過即將誕生的「新彭格列」的樣貌。

  毫不諱言地說,深海光流甚至比揚言要親手將腐朽的彭格列家族毀滅的新彭格列一世澤田綱吉本人,都還認真地思考這件事,甚至每一項計畫都做了完整的方案。

  最近深海光流與 Reborn 和九代目進行討論,差不多也將新成立的部分的基本框架架構好了;occhio del padrino,將是這個新成立的部門的正式名字,譯為「教父之眼」。

  ……不忘愧是世界第一殺手,真是簡單粗暴的名字。

  總之,作為部門負責人個深海光流在接受這個職位以後,明面上的第一個任務便是由她一手規劃新彭格列家族的繼承式。

  「……能順利的話,就好了。」深海光流說著,表面上依舊是一片雲淡風輕,實則還是被面癱屬性限制,因為她其實對此事抱持著非同小可的重視與隨之而來的緊張——幾乎堪比她面對西爾弗的課題一般,總是希望能做得更好。

  「前輩的話絕對沒問題的啦。」艾薩莉卻比深海光流自己還有信心得多,「只是……要是我也可以幫上前輩的忙就好了……」

  說著說著,艾薩莉不知道為何情緒低落起來,腳步也慢了,「不要老是拖後腿,真正幫上前輩的忙……」

  深海光流聞言,幾不可察地微微停頓,卻在一瞬間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動作。

  深海光流知道作為後輩的艾薩莉.奇古在煩惱什麼。自從巴貝奇事件以後,即便她再三強調一切都是他的計劃,並且艾薩莉在整個計畫裡面起到的是積極正面的作用,絕不是累贅——然而艾薩莉卻仍然沮喪。

  艾薩莉似乎認為,年幼時在艾斯托拉涅歐便已經受過深海光流的救助,當時她無力反抗也無力回報,只能默默記下;再次見面時艾薩莉馬上認出的深海光流,卻不動聲色,甚至試圖瞞過已經操縱自己多年的巴貝奇。

  但她失敗了,像個沒用的敗犬,根據俄羅斯黑手黨的傳統就該把她全身塗滿蜂蜜再放到有熊出沒的森林獻祭給棕熊好歹能廢物利用回饋自然——以上內容皆由幻騎士轉述給深海光流知道了。

  艾薩莉與幻騎士兩人因為共同的興趣(深海光流)意外處得不錯,因此在奇古小姐沮喪到不行時似乎還把幻騎士的郵箱地址當成心情樹洞在投書,再被早就暗中發過誓「我和白蘭大人和光流小姐之間絕無秘密」的幻騎士反手就轉傳給事主之一的深海光流。

  認真閱讀過艾薩莉小朋友每篇心情作文的深海光流,稍微有些頭大地翻閱了無數相關的心理寫書籍,最終決定走一個「以正面鼓勵培養孩子自信心」的路線,最近對艾薩莉可謂無限包容,連澤田綱吉都吐槽「再這樣下去奇古學妹是要上天啊你還是管管她吧光流!」

  然而即便被Boss這麼說了,深海光流還是沒放棄這個路線,因此此時自然也是分外溫柔地表示:「小艾從來沒有拖過後腿,一直都很優秀。」

  「真、真的嗎!」艾薩莉的眼睛頓時就亮了,寶藍色的眼此時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一般閃亮,「那我畢業以後也能繼續跟隨前輩嗎?不會被前輩去嫌棄嗎?」

  「不可能嫌棄妳。」深海光流先是這麼表示,然後道,「不過如果想要到彭格列工作,最先應該請示的應該是首領吧……不管阿綱還是奇古家族的首領。」

  「澤田前輩絕對會答應的,所以不是問題。」艾薩莉顯然也很了解澤田綱吉的性格,顯然並不擔心這個環節,「而且我們奇古家族本來就是聽從彭格列家族指示的下屬家族,老頭子也因為之前的事想要償還彭格列的報恩,所以兩邊都沒問題……不過,其實我還有一個稍微有點擔心的對象……」

  艾薩莉難得露出了猶豫擔憂的神情,這讓深海光流很是驚訝,她還沒看過對方流露過類似的感情。

  「那個對象是……」深海光流想了想,試探地問,「……幻騎士?」

  深海光流感覺會在意能不能在自己手底下工作的,大概只有艾薩莉的靈魂摯友幻騎士了吧。

  「嗯?不會啊,幻騎士那傢伙巴不得我成功應聘成為前輩的下屬,畢竟他又不可能跳槽,還需要我給他發一些照片資源……咳,這不是重點。」艾薩莉咳嗽一聲,試圖掩飾不太妙的發言。

  深海光流聽得是清清楚楚,但她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大概是因為習慣了。

  「我是害怕……六道骸前輩……」

  艾薩莉吞吞吐吐地講了一個深海光流未曾設想的答案,然後深深困惑起來;為什麼?她收部下跟骸有什麼關系嗎?還是說骸想要挖角小艾……?

  這時,突然記起艾薩莉的火炎屬性似乎也是霧的深海光流突然感覺,最後一種想法還是很有可能的,也許六道骸真就想搶人到自己的霧守部門呢?畢竟能點燃火炎的人基本上可以算是稀缺人才,自然很搶手。

  ……只是深海光流沒想到,還沒跟 小夥伴一起真正進入職場,竟然就要面對部門搶人這種內部競爭了嗎?

  「如果真的分配到霧守的部門,我會要骸好好栽培妳的。」想了想,深海光流覺得這似乎也沒什麼,工作嘛,還是比較講究職位的相性而不是和人的交情。

  而且深海光流覺得,六道骸雖然嘴上從來不饒人,但對待夥伴還有徒弟都還是挺好的——畢竟每回見六道骸的三叉戟又叉弗蘭頭上了,卻也沒見弗蘭真的受到什麼無可挽回的傷害不是嗎?雖然她還是覺得為了孩子的心靈健康著想六道骸應該減少這種行為。

  「不、不是那個意思啦,前輩!」艾薩莉一聽趕緊擺擺手反駁,「我的意思是,六道骸前輩會讓我接近前輩妳嗎……」

  「我畢竟……還是艾斯托拉涅歐的……」

  說到一半艾薩莉有些失語。對六道骸這位同樣來自艾斯托拉涅歐的「前輩」,艾薩莉的心情很複雜,以前為了要掩蓋自己身上的異常,她其實一直刻意迴避六道骸。

  即便知道對方就是毀滅艾斯托拉涅歐的人,艾薩莉卻一點也沒有放下心,不如說反而提高警戒;因為她不知道六道骸對深海光流的血統以及「死神之眼」的秘密知道多少,然而以對方的立場,深海光流的身份簡直像是艾斯托拉涅歐復興必備的火種,六道骸完全有動機殺害她。

  艾薩莉深知這一點,但她能做的只有努力保持現狀——保持這個六道骸看起來與深海光流關係不錯的現狀。

  現在艾薩莉大概摸清楚六道骸的態度了,然而反思一下自己不動聲色的潛伏,說不定在六道骸這個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敢直接毀滅掉家族的狠人看來,艾薩莉說不定反而就像是不作為的艾斯托拉涅歐的幫凶……危機!這波是艾薩莉.奇古的大危機!萬一對方不讓自己待在深海光流身邊怎麼辦?!

  一旁的深海光流則是慢慢捋清了艾薩莉話裡想表達的意思,「所以……小艾你是覺得,骸可能出於某些個人的原因,把手伸到我的部門裡阻止我招收員工嗎?」

  艾薩莉:「……?」

  好像確實有這個意思,但聽起來怎麼感覺好怪?

  艾薩莉不禁沉思,深海光流卻將之當成了默認,於是想了想開口安慰道:「別擔心,骸姑且還是公私分明的。就像他一直說想奪取阿綱的身體摧毀黑手黨,但同時也在阿綱的手底下打工一樣。」

  艾薩莉:「好、好像還真的是這麼一回事……?」

  不太擅長動腦的艾薩莉輕易地被她腦子好使的前輩說服了,開始相信六道骸是個公私分明不會搞小動作拆散她和前輩的正人君子。

  壓在心頭的重擔一下子卸下,艾薩莉的心情顯而易見地好了起來,讓深海光流頗為欣慰。

  即將要到派對現場時,深海光流表示忘了東西必須回房拿一下,讓艾薩莉先去會合;後者雖然有些不情願,但她當然不可能拒絕深海光流。

  走廊上很快剩下了深海光流一個人……也不盡然。

  「骸?」深海光流對著空蕩的長廊喊了一聲,「你在吧。」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在話語落下的瞬間,幻術師的身影果不其然突然出現在少女眼前。

  一如往常的鳳梨頭、長風衣以及閃著銳芒的三叉戟,熟悉的配置卻讓深海光流感到有些懷念——畢竟,六道骸可有一陣子沒跑到她面前了,似乎還在為幾個月前的事情生氣。

  現在卻突然出現……深海光流想了想,看著現身後卻不像往常一樣先以一串極具個人特色的笑聲開場的友人,「骸有什麼話想要和我說嗎?如果這樣的話,要不要邊走邊說。你的目的地應該跟我一樣,要去派對現場吧。」

  明明察覺到六道骸想要和她單獨談話,並且默契地支走了多餘的人……卻又自然地像是兩人本就約好了一起赴約,此時的談話也不過是這段短暫路途中的閒談。

  六道骸無法分辨,深海光流此人究竟是有沒有將自己突然地出現當一回事,又是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想和對方說什麼?

  六道骸看著深海光流,突然想到這樣的場景似乎不止一次上演,而是頻繁到老套的戲碼。

  好像這三年裡他總是這樣看著少女,看著對方一步步向著澤田綱吉他們——向著黑手黨走近。然後,六道骸再三警告,讓對方在踏入真正充滿血污的黑暗世界之前思考清楚。

  一次,兩次,無數次。

  「妳真的要與黑手黨為伍?」,幻術師總是這般詢問,最終都以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被少女醫者給蒙混過關。

  或許他根本不該管這件事,畢竟不管深海光流怎麼選擇、最後又招致什麼結果,其實都和自己無關。偶爾六道骸也會冷漠地這麼想,跟他有什麼關係呢?深海光流早在多年以前拒絕了成為他的共犯,至此以後他便沒有再出口邀請過對方一起謀劃毀滅黑手黨的計劃。

  但唯獨只有這件事——六道骸不厭其煩,一問再問。

  就好像六道骸看著澤田綱吉和他的夥伴,總是止不住去嘲諷,又如預言一般說著:「你們終有一天會後悔的。」

  只是對著深海光流,他甚至不想給對方感到後悔的機會而已。

  所以,即便時常想著乾脆撒手不管,又或是被澤田綱吉那傢伙動搖,覺得「或許這樣也可以吧」,卻又在接下來的某個時刻反悔,認為果然還是行不通。

  鮮血澆灌不了鮮花,光照不進黑夜,六道骸只是普通地明瞭這個道理,因而難以理解深海光流的選擇。

  ——但是。

  「……這會是最後一次。」

  「什麼?」

  深海光流眨了眨眼,沒有波動的表情,六道骸卻能憑藉經驗察覺對方平靜表情下幾乎要溢出的疑惑。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六道骸緩慢,彷彿每一個字節都彷彿被嚴格調音般精準,「……離黑手黨遠一點吧,深海光流。」

  剝去了用以掩飾的莫測笑容,抽離了作為緩沖的輕鬆語調,甚至連眼瞳裡的情緒都如潮水般退去,彷彿乾涸的土地。

  幻術師以無比認真的態度,做出了最後的警告……或者說是「忠告」。

  與澤田綱吉等人約定好的配對會場就在不遠處,甚至一眼能望見會場大門,緊闔著卻未上鎖,只消上前輕輕一推想必便能打開——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一般。

  深海光流卻靜靜地看著六道骸,並沒有急著往另一端的大門走去,就像是她和對方共有一種默契,必須回答了哲學一般玄妙的問題,正確了才能通關一般。

  ——骸好像金字塔前的人面獅身獸一樣。

  這麼想好像有點失禮,但這確實就是深海光流當下的想法。

  儘管要是被對方知道肯定會氣急敗壞地說些不好聽的話吧,然而其實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深海光流打算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的證明,不然也不至於把朋友當成古埃及的金字塔守護獸一般的存在了。

  懷著這種一百人知道了絕對會有一百零一個人狠狠吐槽的想法,深海光流沉默著看了六道骸一陣子,最終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六道骸不為所動,沒有因為這聲嘆息放過深海光流的意思……好在少女似乎也沒有打算這麼蒙混過關的意思。

  事實上,在那聲嘆息過後,深海光流走了幾步靠近六道骸,然後在後者尚且摸不著頭緒的時候牽住他的手,果斷拉著一起走。

  朝著那扇門,兩個人一同邁開步伐,眼神筆直看向前方的少女全然不在乎六道骸的反應,僅以平淡的口吻說:「阿綱他們應該等很久了,走吧。」

  ——又被狡猾的醫生蒙混過關了。

  六道骸垂眸看著被少女拉著的,自己那隻隔著皮手套也能感覺到熱源不斷傳來溫度的手,又覺得似乎不是如此。深海光流已經毫不猶豫地給出她的答案。

  於是幻術師明瞭般地輕笑出聲,語氣恢復了往昔的陰陽怪氣:「kufufu……誰會對黑手黨的聚會感興趣?」

  靛色的霧氣漫起,如同過往每次得到答案以後,幻術師打算離開現場——沒成功。

  少女的手仍然維持著一樣的力度握著幻術師的手,卻阻止了對方的幻術。

  六道骸在今夜頭一次露出了出乎意料的表情。

  「和我一起去找阿綱他們吧,骸。」

  一如向前方看的深海光流無法得知六道骸的表情,六道骸亦無法看見走在前方的深海光流的神情——雖然,十之八九還是面無表情吧。

  不如說,與其寄望於少女臉上出現表情波動,不如仔細探查她的語氣。一如現在這個時刻,正因看不見表情,因此更能感覺到。

  「因為骸也是新彭格列的一員,是我的家人。」

  所以並非選擇走入那個充斥著黑暗與血腥的世界,而是與夥伴攜手奔赴未來罷了。

  ——那是少女難以使用言語描述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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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數一章。真的要結束了。
  這章最後面也是想寫很久的畫面,前期一直有寫骸總是突然出現堵路讓小光審慎考慮職涯規劃,也很擔心大家會不會覺得解釋作者沒梗(X)才重複寫一樣的場景,不過其實是因為想給最後這個場景做鋪墊
  六道骸第一次不帶一點玩笑還有彆扭的認真語氣,也是最後一次讓深海光流遠離黑手黨,因為太過認真甚至都不像他了(劃掉)但就是想以此表現這會是最後一次的詰問,接下來他也算是真的接受小夥伴要混黑(而且還拉著自己一起)的現實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關於為什麼六道骸偏偏選現在做最後的詢問,實際上跟這場耶誕排隊將要發生的事有關!這點結局章會提到~
  最後,因為是倒數第二章了,還詢問一下,沒意外接下來會開始填前面戀愛綜藝的番外,結束之後還有一個全員單箭頭但主雲光的番外(這個是已經寫完了),除了這個還有什麼想看的嗎,可以說看看,或許就會寫喔~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12-29 16: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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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流年不利 發表於 2021-10-8 10:11:31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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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5光陰永鐫(正文完)

  澤田綱吉站在穿衣鏡前,略顯緊張地用手扯了扯衣領,可惜很顯然令他感到緊繃的並非襯衫的領子或是束縛著頸項的領帶;事實上,他心裡也知道這份緊繃來源於自己的內心深處,因為接下來要面對的場合,曾經是作為普通少年的他未設想過的。

  又或許不該說是「未曾設想」,這明顯不夠準確,因為單就「彭格列的繼承式」來說,已經是澤田綱吉第二次參加,同時今天作為瑪菲雅學院高三生的畢業典禮,同樣不能說毫無預感——不管怎麼說,一般的高中生在入學的時刻就注定有一天得畢業,如果沒有將之劃入生涯規劃裡恐怕還比較異常。

  然而,澤田綱吉想到的又不是如此淺薄的層面,而是他畢竟也才剛滿十八歲,而距離他與改變了自己一生的家庭教師、世界第一殺手Reborn相遇的時間,到此刻為止也不過區區五年的時光。

  五年前,澤田綱吉還是個時常被欺負的中學一年級學生,是個什麼事都做不好的廢柴綱,卻在五年後的現在成為即將繼承義大利勢力最強大的黑手黨彭格列家族的首領之位,同時還預定裏世界的黑手黨「教父」之位。

  怎麼想都有點超現實,也才短短五年啊——雖說假如將現代人類的平均年齡劃分,也分不出太多的五年;但身處光陰之河的人,卻又不得不承認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時間就這麼在指縫中流逝,無可挽留的時光不知不覺便匆匆過隙。

  五年說長太長,已經佔據澤田綱吉人生太多的一部分,以至於如今回想起獨自一人的日子都顯得恍如隔世;說短五年又太短,短得他彷彿一個眨眼,或者稍稍恍神,便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離過去有些遙遠的此處。

  澤田綱吉的人生在這五年內塞進太多太多東西,雜亂而豐富的事件、亂來又鮮活的人們,硬生生把他拽出了他曾設想過的平凡而黯淡的人生——於是才有了站在穿衣鏡前侷促的自己。

  即便還帶著對未來的些許茫然和不確定,但澤田綱吉終究是站在了這裡。

  「……唔哇想想壓力就好大,我真的能行嗎?」澤田綱吉甚至忍不住自言自語地說喪氣話,卻在說出口後猛然驚覺地用力搖頭,「不對不對……一定要成功才行!要加油啊,我!」

  澤田綱吉努力給自己加油打氣,甚至為了緩解緊張開始在手心上寫字,從最近簡單的「人」到他搜刮腦袋終於想起的生僻漢字寫法,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書寫,再閉起眼一口氣吞進去,末了口中還不自覺地叨念道:

  「光流……那麼努力地策劃了那麼久,不能讓她的努力白費。」

  深海光流,即將要成為他的「部下」的少女,是來到意大利的黑手黨學院讀書才認識的人,但對澤田綱吉也很重要的夥伴。

  儘管過去澤田綱吉與他的小夥伴曾經經歷的大大小小的戰鬥,深海光流都未能參與——畢竟醫師小姐再怎麼說都是醫師小姐,是非戰鬥人員,曾經他們離得最近的時候也不過是戰鬥結束後療傷的一小段時間,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的程度。

  但是那之後……在瑪菲雅學院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已經是澤田綱吉這樣本質不自信的人都能篤定地大聲宣言,深海光流是自己的朋友,也是夥伴與家人的程度。

  真要說的話,比起要繼承一個龐大的黑手黨組織這種沒實感的事,「這是光流認真籌備好久的發布會絕對不能搞砸」這樣的想法,似乎還比較貼近澤田綱吉此刻的想法。

  畢竟就澤田綱自己來看,他實在算不上什麼成器的人才,沒有什麼深謀遠慮,極目所及處也不過只能認真看著眼前的人事物,若去思考更長遠叵測的未來,反倒連原本勉強能做好的事情都做不到了。

  想到這裡,門外響起敲門聲,門外傳來獄寺隼人的聲音,用著就連澤田綱吉都能輕易聽出其主人正壓抑著激動的情緒努力維持鎮定的嗓音,告知時間差不多了。

  於是澤田綱吉深吸一口氣又吐出,沒等左右手再次敲響更衣室的大門,便從裡面將門給打開,「久等了。」他說,視線對上站在他眼前的人——一身黑色西裝正裝的獄寺隼人,以及一旁穿著黑色晚禮服的深海光流。

  這樣的西裝其實澤田綱吉他們一群少年已經穿過很多次,比較稀奇的反倒是深海光流,她平時的打扮也就是黑色西裝上衣下搭百褶裙,此時迎合場合穿上黑色短款禮服,並且妝髮也做過一番整飾,是與澤田綱吉曾在舞台劇演出時看過的繁複裝扮不同的簡約大方。

  然而,除卻人還是那個人,在少女身上原有的要素倒也不是完全剝離了——在黑色晚禮服之外,一如往常地套著的醫者大褂,是一抹令人無比熟悉的白色;這樣的搭配理論上會有些不倫不類,然而出現在她身上又無比和諧,彷彿本該如此一般。

  「準備好了嗎,阿綱?」深海光流輕聲詢問,表情還是如往常一樣的冷靜,可卻偏讓澤田綱吉聽出了一絲溫柔的安撫,「如果會緊張的話,可以在手心上寫『人』或是更複雜的字吞下,可以緩解緊張喔。」

  沒等皺起眉頭的獄寺隼人不快地發言——他大概會說「新一代目怎麼可能用這麼土的方法,話說這是山本武那個傢伙教的吧,不要誰的話都當真啊!」這樣的話吧——澤田綱吉搶先笑出了聲,笑容裡有著些許輕鬆。

  「我剛剛試過了喔,因為光流以前也告訴過我這個方法,對吧?」澤田綱吉卻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在一起上臺表演舞臺劇之前對方和自己說的話,那時候他還無比膚淺地以為,總是理智過人的深海光流肯定不存在緊張這種情緒,「光流也會緊張嗎?」他用了也,表示自己的狀態確實也是緊張。

  「嗯,我擔心發生什麼意外,雖然已經盡量做到最好。」深海光流無比認真地點點頭,說,「不過,雖然緊張,但這次的繼承式一定會成功——因為這樣我吃了很多『人』下去,現在真的覺得好多了。」深海小姐顯然很推崇這種土方法。

  「……嘖。」一旁的獄寺隼人嘴裡吐出彷彿有些煩躁的單音,「會緊張的話就深呼吸再吐氣,做幾個循環——這才是有科學依據能有效緩解緊張的方法!不要聽棒球笨蛋的話隨便用些亂七八糟毫無根據的土方法……啊、當然了,新一代目這麼做就沒問題,畢竟您不是凡人啊!」

  不是凡人是怎樣,說得好像他根本不是人類,聽到這種恭維也沒辦法當成稱讚吧——澤田綱吉本想這麼吐槽,想了想卻還是忍了下來,轉而說起別的事情,「那個……獄寺你還是別叫什麼新一代目了,有點拗口。」

  十代目就算了,新一代目這種好像是動畫片會出現的特攝英雄名稱還是免了吧。

  「就喊……」澤田綱吉頓了頓,終於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說,「就喊我『首領』就可以了。」

  獄寺隼人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是,首領!」

  「那麼,請首領等等到定點就位……屬下先行退下去準備相關事宜!」

  獄寺恭敬中帶點興奮地說完便離開了現場,留下深海光流與澤田綱吉面面相覷。

  「自稱屬下……獄寺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反應會不會太誇張?澤田綱吉感覺有些尷尬不自然。

  「那是因為隼人很高興能對您使用這個稱呼。」深海光流眨眨眼,「以及,『Boss』,我也是喔。」

  「你們怎麼都……好吧。」澤田綱吉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必須得習慣這件事了,「私底下還是能叫我名字的吧,光流?」

  這話甚至都有點可憐兮兮,好像朋友突然之間不跟自己玩了一樣——深海光流再次眨了眨眼,用來掩飾自己覺得有些好笑的情緒,儘管以她的面癱程度根本多此一舉。

  「 私底下的話沒問題。另外還有一件事,Boss以後最好也更換一下對其他人的稱呼……至少對著恭彌不能再加上前輩了。」深海光流想了想,補充,「像六道骸就直接稱呼『骸』的這個習慣就很好,例如,想必隼人也會希望您喊他的名字。」

  但那是因為剛見面的時候我當骸是敵人毫無尊敬感,後來又已經習慣了才喊得出來,就跟白蘭他也是直接叫白蘭而不是傑索一樣,誰讓這幾位當初所作所為實在太不是人,根本沒辦法在言辭上維持基本的尊敬。

  「這個暫時做不到啦,就饒了我吧,光流——」

  說到一半,澤田綱吉停頓下來,忽而看見深海光流的表情;少女沒有笑,表情也沒有變化,那是最高明的冷讀專家也無法看出變化的一張臉,澤田綱吉卻感覺對方正無比包容地看著自己的緊張和不安。

  「光流,」澤田綱吉回過神以後,就發現自己已經不自覺地問出口,「很緊張嗎?沒問題嗎?」

  「會緊張,但沒有問題的。」灰髮的少女回答,「絕不會因為緊張或是其他任何原因像之前那樣……的喔,boss可以放心。」

  深海光流甚至半開玩笑地做出了保證,只是話語中微妙地隱藏了什麼——少見令少女感到窘迫的事情——而澤田綱吉並未破這點。

  他們就如同真正的家人般彼此包容。

  深海光流對著澤田綱吉伸手,兩人協同往會場前進。

  +

  在繼承式舉辦的前一天,從老早就開始擬訂一直到真正發送邀請的宴客名單、儀式舉行的展廳的規劃與佈置、當天人員的調派以及活動流程及動線……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

  宴請的賓客已經陸續抵達,深海光流一面有條不紊地指派人員去做接待,一面正在進行最後的確認彩排。

  就是明天了,深海光流在心裡再一次、不知道第幾次地對自己說。明天的繼承式以及畢業典禮,必須讓它完美落幕……為了這個,等等還是再去確認一次整體狀況吧。

  正當深海光流這麼想的時候,突然聽見遠方似乎有什麼人喊著自己名字的聲音,回過頭一看,她發現自家首領領著人朝自己走了過來。

  除了澤田綱吉本人以外,最稀奇的是她長年待在醫護中心搭訕女學生的師叔夏馬爾,還有早就從學院畢業的跳馬迪諾,看樣子是剛剛趕到學院,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儘管內心感到詫異,然而深海光流表面卻不動聲色一一打過招呼,然後才問道,「有什麼事要找我嗎,不只跳馬,連師叔都到的了……稍等我一會,我這裡馬上就能完成。」

  「小光妳別急,先忙妳的吧。」迪諾連忙擺手,「我會現在你們宿舍那裡坐一會,妳忙完回來以後再說。」

  「是啊,哪有讓可愛的女孩子遷就臭男人的道理。」夏馬爾也說道,只不過比起體貼更讓人覺得這個人沒個正經,「特別是小海這麼可愛的女孩子,讓師叔等再久都沒問題喔~」

  「啊、我都忘記光流妳還有工作要確認,就一頭熱帶著迪諾桑還有Dr.夏馬爾過來了……對不起,光流!」澤田綱吉也略顯尷尬地摸著後腦勺道歉。

  什麼事情會讓澤田少年興奮到直接把人帶到她面前?深海光流稍微有些疑惑,但又確實還有工作在身,於是欣然接受了三人的體貼,約定好了過一會兒完成最後的確認工作就立刻返回宿舍。

  待到深海光流真正將所有事項確認完畢,時間已經差不多來到傍晚五點左右,由於時節已至夏天,太陽尚未下山前她便成功趕回了彭格列家族宿舍;打開大門的時候,就看到夏馬爾與跳馬迪諾還真的就在大廳的沙發上坐著等她回來。

  澤田綱吉、獄寺隼人、山本武與Reborn也在,一見她進門,除了本來就靠著立於牆邊的殺手,其餘好幾個人同時一起從站了起來,沒帶著部下的迪諾還絆了一下腳才努力站穩。

  眾人齊唰唰地將目光膠在手還握著門把的深海光流身上。

  深海光流:「……?」

  這是幹什麼?她一個非戰鬥人員值得你們一群非戰鬥人員起身相迎嗎?

  她應聘的家族職位沒有那麼高吧,而且作為首領,阿綱你是最不該動起來的那個——這點等等必須好好和對方說一下,畢竟事關家族顏面。

  「小海,妳回來啦。」面對深海光流明顯的疑惑——表情當然看不出來,但那停頓在門口直盯著他們瞧的樣子絕對是感到疑惑才有的反應——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作為少女師叔的夏馬爾,他很快放鬆姿態,衝著對方招手,「快過來,師叔有東西要給妳。」

  深海光流思考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像以前師父還在時的叮囑後退三步當眾給自家師叔下面子,而是選擇走上前去,「怎麼了嗎?」她問。

  「也沒什麼事,只是妳終於成年,也要畢業了……我想這個東西也是時候交給妳了。」

  夏馬爾笑了一下,那種笑容是在他一向不著調的輕佻臉上少有的屬於長者的溫柔,從懷裡掏出一個看上去有些年份的深紅色的長匣,從外表看來保存的狀況十分良好。除了稍微有些黯淡的金屬卡扣,外表沒有其餘的裝飾,難以判斷長匣的內容物。

  可在視線接觸長匣的瞬間,深海光流便睜大了雙眸,表情總是寡淡的臉上少有地流露出情緒……若是身旁的人仔細分辨,大抵能看出那是少女感到錯愕時的反應。

  就像是對視野中近在咫尺、觸手可及的長匣的存在,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似的。

  夏馬爾也不管少女怔愣的反應,只是又笑了一下——這回似乎是有些無可奈何的笑意——接著一手拿著長匣,一手在金屬卡扣上稍加動作一番,打開了蓋子。

  長匣裡頭鋪著純白色的絲質內襯,躺在長匣內裡中心的是一把散發銀色銳芒、閃亮如新的銀色手術刀,刀柄還以優美的線條流暢地刻上了「Silver」的草體字樣。

  「這是……」

  「小海應該認得出來吧,師兄最愛的那把手術刀。」夏馬爾一面說,一面在深海光流愣愣地抬頭看向自己時,直接將長匣交到對方手上,並拉著她的手放在手術刀上,「是以前西爾弗交給我的東西,讓我挑選適當的時機交到妳手上。」

  「同時也是『銀之神醫』的象徵。」背靠牆面,一直緘默無聲的Reborn開口說道,「他老早就承認妳夠格繼承他的名號了,深海光流。」

  「不……」在師叔強制操作下不得不捧著長匣的深海光流視線朝下,垂眸看著銀光閃閃的手術刀,口中下意識反駁,「我還不夠……跟師父比起來能力完全不足。何況這也不是由師父……」

  「儘管不是由西爾弗親手交給妳的,但這確實是他的意思。」殺手打斷了有些自貶深海光流的話,看向夏馬爾,「是這樣沒錯吧,夏馬爾。」

  夏馬爾無奈地笑了笑,看著深海光流因為低頭緊盯著手術刀而露出的髮旋,選擇伸手上去狠狠地揉了兩下,一面說,「沒錯,都說是師兄要我轉交的,當然是他的意思了,不然我哪敢隨便處置他的遺物?」

  夏馬爾誇張地擺手,像是想強調自己被自家師兄壓榨的辛酸經歷,「我敢亂來的話師兄地下有知肯定爬也要爬起來給我來一場開顱手術,我哪可能那麼傻!」

  深海光流靜靜聽了一會,半晌後卻伸手將長匣闔上,以一種過分謹慎的姿態,雙手捧著長匣遞還夏馬爾,「抱歉,師叔,我暫時還不能收下……」

  「為什麼不能?」一旁的山本武這時開了口,詢問也很直白,「是阿流的師父送給阿流的,收下不好嗎?」

  深海光流想了想,努力組織語言,「不是不好,如果我夠格的話就會收下,但是現在……」

  「妳為什麼表現得那麼不自信,深海光流?」獄寺也出口打斷了少女的話,他指出,「妳平常驕傲的樣子去哪裡了,遞到妳面前的東西都不敢接?」

  深海光流感覺自己和身邊的人似乎有某種溝通上的障壁,她努力思索著該如何傳達自己真正的意思,卻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

  或許,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何要拒絕這份來自故去老師的饋贈。她似乎只是有些……害怕。

  害怕自己其實並沒有準備好。

  「……能過兩年再將這個交給我嗎?」最後,深海光流這麼說,「我保證,只要兩年,再給我兩年,就——」

  「小光妳就能把自己逼到過勞病倒,是嗎?」

  跳馬迪諾嘆息一聲走上前,暖色的眼眸看著深海光流,「我也有東西要給妳,小光。」

  迪諾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毫無摺痕、封口還帶著紅色封蠟的信封,「西爾弗舅舅委託我,在妳畢業的時候由我轉交給妳。」

  看著深海光流再次露出有些怔愣的表情,迪諾苦笑著補充,「其實舅舅還有交代我,如果……真的覺得小光妳的狀態不好,可以提前給妳,但妳一直都是很省心的好孩子,儘管之前有為了研究病症病倒的例子……總之,能如期在這天交給妳真的是太好了,小光。」

  「這封信相當於另外一個證明,」Reborn開口說,「拆開來看看吧,深海光流,或許妳就能知道,究竟該不該連同『銀』的名聲一起收下那柄手術刀。」

  深海光流於是接過信封依言拆開,裡頭不過薄薄幾張信紙,上書漂亮的手寫草體。她未發一言地垂眸閱讀起來。

  澤田綱吉感到不安,同時又有些期待這封信能改變深海光流的決定,畢竟他一直相信,他的這位家族成員絕對是因為很優秀的醫生,同時也是足以令全天下任何老師感到滿意的學生。

  在接到迪諾的聯絡表示有西爾弗的信要轉交、還有夏馬爾那裡的屬於西爾弗的手術刀,澤田綱吉便決定一定要藉此讓光流毫無芥蒂地接收神醫之名——其中自然不涉及任何利益計較,而是看出了對方其實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希望光流能夠釋懷,看了信的話應該就……

  澤田綱吉的思考彷彿突然斷掉的線路一般卡殼了,他楞楞地看著眼前的場景,彷彿不敢置信地喃喃地出聲。

  「光流……妳哭了嗎?」

  +

  那並不是多長的信件,也沒有太多複雜的內容。

  然而閱讀信件的時候深海光流卻感到顱腔內的大腦在轟鳴,某種看不見卻但她能感到切實存在的事物將她的知覺掌控;令人發麻的感覺由骨髓處滲出,隨著交錯的神經向外蔓延的四肢百骸,閉鎖而無處宣洩的某種感覺橫衝直撞,再次順著末梢神經向上攀爬,經由迷走神經又來到腦神經,最後——

  「光流……妳在哭嗎?」

  ——誰?

  深海光流轉動不知為何有些滯澀的大腦,卻沒能明白那句話的意思。直到僵硬地轉動頸項,看進因為擔憂而湊到她跟前的她的首領眼底,才在那裡看見了一個灰髮的少女,同色調的眼瞳裡面源源不斷地淌出淚水。

  我在哭嗎?

  ……為什麼?

  深海光流切實感到不解,有些茫然地抬頭環顧四周,發現不論身旁的誰都是如出一轍驚愕不已的表情,她當即便判斷身邊的人無法替自己解答這個問題,心下稍微感到困擾。

  她感覺自己很冷靜,卻不知道這種眼淚從何而來,於是便開口試圖釐清——直至開口的瞬間她才察覺自己的嗓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很高興能看到這封信,師父確實在信上說、說了……」深海光流停頓了一下,又或許該稱之為哽咽……只是她實在缺乏哭泣的經驗,無法以經驗判斷自己究竟是什麼狀況,只得努力拼起破碎的句子,「他已經說了,希望我繼承他的名號……非常謝謝你,跳馬,沒有這封信的話,我……」

  ——不知是誰很輕地嘆息一聲,接著深海光流便迎來鋪天蓋地的黑暗。

  有誰,將自己的外套悶頭一蓋罩在了深海光流的頭上,並在她感到不解時,男子的嗓音彷彿無奈地說著:沒有人在看妳了,妳大可說出自己真實的感受。

  深海光流一開始沒能明白,因為她已經確實說出真實的感受了。這也是師父的教誨,對方曾經和自己說過,無法以表情表達的情感要努力以準確的言辭表達,不要將情緒藏起來,不要拒絕與他人溝通。

  她收到了西爾弗的親筆信,溫柔的長者早在還在人世時便已經想到了她未來可能會有的迷茫。

  在那時寫下這封信的神醫該有多溫柔,又有多為自己的學生著想啊,這是她該感到慶幸的事實。

  這絕不是適合流淚的悲傷的場合。不如說,要哭的話肯定有更好的時機。

  深海光流很清楚,儘管她缺失很多常人所謂的常識經驗,卻也知道在師父臨終前她未曾掉淚,在師父的葬禮中她沒能垂淚……於是更沒有立場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時刻落淚。

  ……可是淚水卻擅自從眼眶溢出,過往灰色的如同被霧靄掩蓋的眸子彷彿被沖刷顯得清透,與之相反視線卻變得模糊不清,再加上被衣物遮擋了視線,身周安靜得就連呼吸聲也被壓抑住,恍然間給了深海光流一種「自己真的是一個人」的錯覺。

  現在她是一個人,真的沒有人在看著自己嗎?

  一個念頭從腦中一閃而過:即便現在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也不會讓其他人擔心嗎?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

  「……很寂寞啊。」

  口中說出了一點也不像自己會說的話語。

  深海光流當即就想住嘴,卻第一次發現,屬於自己的器官竟也會有不受腦中樞控制的狀況。

  嘴巴像是有了意識一樣發表著自我主張。

  「師父不在以後,變成一個人了真的很寂寞……」

  ……不是這樣的。雖然曾經覺得寂寞,但習慣以後一個人也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她有能力一手處理生活中的事,也能好好照著師父交代的成為一個好的醫生,何況她還遇上了可貴的朋友們,根本不該説這種不知足又任性的話。

  但少女的唇舌並未順著她的意停下。

  「現在雖然大家都在我身邊……我還是希望是師父……希望只是他,他還在。」

  「要是能親口和我、和我說,認可我的話……」

  ……說了很不切實際的話。

  明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不是嗎,早就知道師父活不到自己法定年齡,其實也沒有期待過對方能聽到對方認可自己已經是一名合格的醫生。

  接下來的路她該自己走,不應該老是依賴師父,明明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想並且這樣做的,操辦葬禮是這樣,決定踏上醫療之旅進修也是這樣。

  作為銀之神醫西爾弗的弟子,她理應連悲傷的時間都嫌奢侈,無助無用的淚水不被需要,而她也早就接受了現實,不至於迎來突如其來的悲痛。

  ……但是,深海光流聽到自己泣不成聲的嗓音,如同葬禮的哀樂,又像是印象中打在棺槨上的細密雨滴,入耳時綿密細緻,回想時卻破碎得難以成調。

  她聽到自己彷彿孩子堅持想擁抱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像是想擁清風入懷,卻理所當然消散時,那種無法得償所願而任性的哭泣聲。

  「……好希望見到師父,不是寫信,而是希望他能親口對我說……說我做得很好。」

  ——有誰,隔著衣物擁抱了她。

  溫柔的手輕輕摩挲她的肩臂,像是安撫,又像是輕哄。

  擁抱了這個花了數年時間,終於能為敬愛的師長,也為自己哭一場的少女。

  +

  奏響莊嚴的儀式樂,佈置得低調奢華盡顯彭格列底蘊的會場。

  彼時燈光絢爛,在一番不夠油滑卻絕對足夠真誠而富有感染力的改革宣言結束後,年輕的教父坐在紅毯一端裝飾華麗的座椅,等待著家族成員上前獻上忠誠。

  作為左右手的嵐之守護者上前,另一位左右手雨之守護者跟進,然後是熱血的晴之守護者,年幼但在關鍵時刻卻也有模有樣的雷之守護者。

  雲之守護者上前時依舊表現得桀驁不馴,但姑且還是照著流程做了動作,最後是守護者中唯一的女性,霧之守護者親暱而信任地與其他人一般,在教父的戒指上落下表示忠誠的親吻。

  年輕的教父那麼意氣風發,披著據說自百年前彭格列一世時期流傳至今的華貴斗篷,身旁的守護者性格不一,卻都無比強大;自首領手上象徵性地領受了作為守護者代表的哈芙彭格列指環,一個個堅定地擁護著他們的天空。

  深海光流有幸作為守護者後緊隨其上宣誓忠誠的人。

  高跟的鞋子踩上吸音的地毯,深海光流看著紅毯另一端年輕的教父,以及仍然維持半跪姿式的守護者們,腦海卻又浮現起那封出自親師之手的信件。

  自己,實在做出了很不成熟的應對。深海光流不得不承認,哭出聲令她感到丟人,還是在最該展現出自己成熟一面展現自己可堪重任的未來首領還有同僚面前,哭成那樣還發出諸多蠻不講理的抱怨……說實在的,會感到窘迫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但雖說深海光流確實感到赧顏,卻也從那封親筆信中汲取了勇氣和信心。

  她是個決定了目標便能堅持朝著目標前進的人,然而有時不免會感到迷惘,無法確定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確,畢竟若說師父是弟子的道標,那她老早便失去了這個道標,至今所行的腳步說是她一股腦橫衝亂撞也不為過。

  她總是擔心自己行差踏錯,就算下定決心,卻還是憂心忡忡。

  可是,現在的話……深海光流舉步,朝著自己選定的「家族」走去。

  她仍然未能獲得道標或是準確的地圖,人生仍然要靠著自己一步一腳印地走出來,亦沒有嚮導跟隨,有的只有一群夥伴。

  連同最終抵達的約定之地都只能與夥伴攜手一步步試錯,但終歸是會一直在一起吧。

  ——這樣就夠了。

  醫者低下頭,白袍垂落在地,化成完美的圓弧,她垂眸以最為標準的禮節親吻教父手上的指環,宣誓效忠。
  
  在聖誕夜從家族們手中收到的,刻著海貝與長槍、藤蔓環繞子彈圖樣的指環,亦在醫者纖細左手食指上束縛。
  
  「余謹以至誠,於家族之前宣誓。
  
  俯首聽命,忠貞職守,竭力為家族一切事業。
  
  勿為有損之事,勿取服或故用有害之策,
  
  慎守家族之祕密,竭誠監督家族之發展。
  
  務謀家族初衷之永存。」
  
  少女醫者抬首看著額髮燃起火的首領,年輕的教父溫暖又沉著,金紅色的眼眸承裝著她看似格格不入的純白身影,又像是廣袤無垠的天空,包容著包括她在內所有或多或少有所差異的那同伴。
 
  他們於此刻天空下交會,卻未從此分道揚鑣,而是軌跡相疊,向著未知的未來前進。
  
  ——閉鎖的環上鐫刻下此刻獨屬於他們的光陰,永遠地留存了下來。
  
  +
  正文完結。
  終於,好不容易,想想已經四年了啊,甚至再多幾個月就五年了,終於把本文完結
  本章寫的部分內容甚至是四年前就已經寫好的,還有部分早就安排好的橋段……例如小光最後面的誓言,實際上原版是出自南丁格爾誓言:
  『余謹以至誠,於上主及會眾面前宣誓,終身純潔,忠貞職守,盡力提高護理專業標準,勿為有損之事,勿取服或故用有害之藥,慎守病人及家務之祕密,竭誠協助醫師之診治,務謀病者之福利。』
  原先想使用希波克拉底誓詞(西方醫師誓言)但很遺憾行文格式比較不適合,最終還是放棄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認為結尾小光會笑的……實際上卻是哭了想不到8(。)
  西爾弗對小光而言是重要的存在,一直以來她都表現得好像一個人也可以,實際上卻一直未能釋懷;她還是希望可靠的長輩能和自己一起走向未來,而不是永遠被留在過去
  倒不是刻意想煽情,而是因為她的未來已經是能笑著的未來,可是還沒能為過去好好哭過,因此給她安排了這樣的場合,希望她能釋懷
  
  西爾弗寫給小光的信內容之後也會放出來的,然後就是眾望所歸的番外啦~已經收到很多關於CP的建議,這邊會積極參考,但首先會先寫戀愛綜藝這樣
  
  如果有緣也許哪天會在其他地方相遇吧,小光也還有番外以及第二部的故事(雖然第二部並不是繼續家教的時間線書寫)感興趣的小可愛願意的話一樣可以繼續觀看小光的故事!
  _
  
  接著以下是作者矯情表白家教眾+心得感想,不想看的人可直接跳過(?)
  
  其實一開始只是圓一個夢,因為原著漫畫總讓我覺得一切戛然而止,在我看來新彭格列家族才正要啟航,甚至還沒告訴我他們要走向何方,一步落下就踏到了終局,我便覺得好遺憾,難以接受
  我實在太喜歡家教眾,那種喜歡是不會隨著時間褪去的喜歡,至少花了十年我還是沒能忘記家庭教師這個夢,沒能忘記這個在開場因為爆衣讓我全無好感,卻又在逐漸發展的劇情中讓我直接表演真香現場的27少年,沒有忘記天野娘始終壞心眼地賣著關子的成年270
  既然幾乎用整個青春也沒有忘記這群少年,那麼我想我也該有所表示,因此這篇文,致,送給我一個美好的青春夢想的少年們
  其實有太多東西想要說,安排了四年多的故事終於說完,雖然我自覺文筆還有說故事的能力都不夠好,可能沒能將每一個我鍾愛的角色描繪出來,賦予靈魂;但我確實努力過,認真分析每一個人的成長,試著溫柔對待這群也總是溫柔對待世界的少年
  
  小光的設計也是花費很多心思,甚至最初她都不叫「深海光流」這個名字,印象中似乎叫「結城深海」,並且不是娃娃臉而是御姐,性格也與現在略有差異……但好像在隨筆畫了一下她的人設,嘗試寫了序章以後,突然她就變成現在的模樣,因此也可以說是很偶然也很意外的角色
  小光能不能被喜歡我一直非常忐忑,家教畢竟是熱血少年漫,但小光的核心設定就是「非戰鬥人員」,是一名醫生,我花了太多時間想要塑造好這點,但同時又擔心落筆後會因此顯得囉嗦而無趣,怕會連一個成長的故事都講不好,到頭來還是讓她原地踏步毫無長進
  慶幸的是,能看到這裡還願意仔細閱讀作者在這裡的廢話的小可愛們,都非常寬大的接受了小光以及這篇文的設定,甚至還能喜歡上小光這個原創OC,實在令我受寵若驚,收到每則留言其實都令我深受鼓舞,甚至還有人給我這篇文寫了好多長評——我還常常覺得寫得比我好多了,多希望這篇文不是我寫的而是評論區大佬寫的(喂
  總之,實在非常感謝看到這裡的人,和我一起圓了一個夢
  期待未來再見吧! 本文最後由 流年不利 於 2021-12-29 16: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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