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傳說│冰漾] 你思故我在 [PG]〈III.綿曖編織〉【已完結】

Chapter.37.5   番外：何其有幸

【利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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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單：〈HAPPY JAZZ Christmas〉。

歌單：〈E-girl–SmileFor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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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出來了，反正還有時間，學妹回學校前要去聖誕村看看嗎？」

「欸？」剛從庚庚那邊拿回安全帽走過來的米可蕥愣了一下，才想到方才就坐在她旁邊的阿利學長肯定是聽見她們的話題，「可以嗎？」她想說對方沒興趣的話其實不用配合她剛才的起鬨……

「我也還沒去看過，正想過去走走。」將車牽出停車位的阿斯利安困擾地笑了下，「不過一個人跑去插花還蠻空虛的，有個伴比較熱鬧對吧？」

是這樣沒錯啦，不過阿利學長原來也有興趣嗎？米可蕥有點意外地眨了下眼。

「就當作是有借有還的回饋。」阿斯利安指著女孩脖子上的圍巾，揚著輕鬆的笑意，「不介意的話，陪我走走當作飯後消化運動吧？」

米可蕥訝異地揚了揚眉，隨即笑開了眼，「怎麼可以介意啦！因為我也想去逛啊！」真是的，阿利學長還明知故問！

「那就這麼決定囉。」因為順路騎過來有看到顯眼的地標，所以連路線都不用查，阿斯利安穩住機車回頭問：「上車吧，需要側坐嗎？我會騎慢點。」

「不用啦。」米可蕥搖搖頭，側坐對駕駛來講蠻危險的，「裙子夠長，沒問題的！」完全不用擔心走光。

「是嗎。」發動引擎的阿斯利安從後照鏡瞥了眼後方狀況，「那你……」

「我會找東西抓好的！」後座精神奕奕的聲音要他不用擔心，伴隨從背後露出的嬌小腦袋偏頭透過後照鏡對他眨了眨，示意萬事OK！

阿斯利安暗自無奈一笑，好吧，學妹一直以來都很獨立自主，尤其盡量不想添麻煩這點他都知道。

「那出發吧。」

※※※

「哇──」剛到廣場的米可蕥就被眼前的雪景給驚呆了！「阿利學長快看～在下雪耶！」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雪，可是每次都有股衝動想伸手去抓住看起來軟綿綿又夢幻的雪點。

在副熱帶島嶼上，即使是這樣的人造雪也彌足珍貴。

「聽說從下午四點半開始吧？每隔半小時跟準點都會下一次的樣子。」阿斯利安也張開手掌被動地接住落在掌心的冰涼，甚至還有完整的雪花狀，心情不禁跟著柔軟起來。

雪真的很不可思議呢，不過旁邊也有一位彷彿暴雪或暴雨也永遠澆不熄的活力小太陽，讓他有種置身於白雪皚皚的暖冬錯覺。

所以才說有學妹在的話，大概去哪都不冷、到哪都有趣吧。

阿斯利安暖暖地笑了下，「走吧，先到處逛逛。」

「嗯！」米可蕥走在阿利學長旁邊，雀躍的步伐簡直要一蹦一跳，可是又想到現場人很多還是別顯得自己太過幼稚給人看笑話，於是忍著興奮，和步伐相同的阿利學長踱步過廣場的大街小巷。「說到雪，不知道寒假還能不能去伊多他們那裡耶？」

「不曉得呢，到時可以問問大家的意見。」阿斯利安從忍著開心想跳躍的步伐大概也能捕捉到女孩隱忍的雀躍與杞人憂天的小心思，想著學妹就跟某個學弟一樣該說是粗神經還是低估自己呢？

褐色眼睛不著痕跡瞥了下到處投射過來的些許欣賞目光，無視落在自己身上的，格外留意針對學妹的眼神有沒有特別失禮的可能就得處理一下。

還好諸如此類的注目不過在剛進入廣場時比較猖獗，幸好來這裡的人們多半也為了共度佳節而盛裝打扮，免得單單讓學妹在人群裡顯得太出挑。

一方面要是連粗線條的女孩都能察覺的話，肯定會因此不自在而無法逛得盡興；另一方面，實在不太樂意讓這樣的學妹入太多人的眼吶，雖然很可愛他懂。

而旁邊完全沉浸在市集的米可蕥忙著對兩旁的白色屋棚攤位東張西望，整個廣場都被各式各樣的燈飾鋪天蓋地，讓落下的雪顯得閃閃發光，與鵝黃色、聖誕綠纏繞的樹藤條裝飾著各個攤販的三角頂屋簷，販售著異國的食物與手工藝品、針織物……等等，彷彿自法國阿爾薩斯復刻而來的史特拉斯堡經典市集，營造出豐盈祭典的古典溫馨感。

「學妹，你看。」引起對方注意的阿斯利安伸手指了下對面的屋棚。

「啊、是犬首燒耶！」就是法國鬥牛犬模型的雞蛋糕！不過當阿利學長問她要不要吃時，米可蕥卻搖了搖頭，「太可愛了我會捨不得吃啦。」就當作剛吃飽肚子還很撐，她不會被甜甜的奶油香誘惑的！

阿斯利安被女孩莫名天人交戰的表情給逗笑，也就隨口問問而已，然後發現了什麼，拍了下學妹的肩，要她注意第二廣場中央，「你看，是聖誕老人。」

「天呀、聖誕老人～而且是真人耶！」果不其然引起學妹的驚呼，回頭興奮地看了阿利學長一眼，一如既往像隻貓一樣活潑好動地奔了出去。

連帶拉著他奔了過去。

阿斯利安揚了揚眉，褐色眼睛閃過一瞬訝異，腳步當然是跟著學妹小跑起來，不然依女孩的力氣怎麼可能拉得動他。

「聖誕老公公也祝你耶誕快樂！」跟著小朋友與家人和情侶排隊的米可蕥喜孜孜地捧著真的從聖誕老人那裡得到的糖果餅乾，「阿利學長分給你，這樣一直到明年的聖誕節都能幸福一整年喔～」

一旁順勢拿出手機幫學妹和聖誕老人拍合照的阿斯利安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就謝謝學妹的分紅了，你這是把自己的幸福分給我的意思嗎？」打趣問。

「幸福本來就是要分享出去才能大家一起幸福嘛！」米可蕥一副天經地義的樣子，將糖果餅乾捧到阿利學長的手心上，「這樣分享幸福的我能累積福分，阿利學長也能跟我一起幸福一整年不是很好嗎～」她甜甜的笑著說，馬上拆開其中一顆幸福元素補充耶誕第一天的福氣！

嘴角不禁劃上溫暖的弧度，阿斯利安也拆開一顆糖果，珍惜地吃了下去，「嗯，希望能和學妹一起幸福下去。」如果他有這個榮幸與福分的話，不只即將迎來的明年，而是能夠一直相伴成長、一起走下去……就好了。

他曾想過去年與學妹重逢的夏天，是不是已經把這四年份的運氣都用光了，不過興許是受到身邊的幸運女神眷顧，這一年來能和大家一起真的很開心也很充實。

如果這位嬌小靈動的女孩真是他的幸運女神的話，未來也請多多眷顧他吧，讓他有幸守護女孩的純真，繼續見證她的堅強與堅貞。

「阿利學長？」米可蕥抬起頭，仰著臉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然後嘿嘿笑著說，「我剛剛從工作人員拿到了傳單。」她亮出尋寶活動的特別企畫宣傳內容，「可以試試嗎？」

阿斯利安俯視著笑容滿面的學妹，劃開了微笑，「當然可以啊。」

「好！我們要衝第一個找到！」

※※※

「找到了！」米可蕥捧起邊逛邊找還真的被他們給找到的紅色聖誕彩球，拿出手機喀擦一聲拍照打卡，「雖然不是第一名，不過還是很幸運！」社群網站已經有好幾個上傳的打卡紀錄，不過要從整個廣場範圍的三百五十棵聖誕樹當中找到五顆之一的彩球也要很細心留意才會注意到呢。

結果依照宣傳單的指示到活動中心出示照片後，居然意外獲得一盒透明盒裝的薑餅屋，「咦？謝謝！」聽說是前兩百名才會有的獎品耶！

啊啊啊好可愛！米可蕥小心捧著用粉色薑餅人緞帶包裝的透明塑膠盒，在心裡樂翻天，「今天真的好幸運呀！」用深褐色餅乾建築起來的小木屋好可愛、用糖果製成的小小聖誕老人跟小小聖誕樹也好可愛～親手尋寶而來的祝福小禮物讓她真的有種如獲至寶的感覺。

「學妹，看這邊！」

嗯？米可蕥聞言轉過頭，就看到阿利學長的手機鏡頭對著她看準時機按下快門，她愣了下、笑開了眼。

阿斯利安也被渲染出笑意，對著由衷欣喜的笑容又拍了幾張，留下甜美可人的身影與回憶。

「會冷嗎？」和捧著薑餅屋禮盒的學妹繼續一路逛下去，他看了眼捧東西的手都凍紅了。

「還好！」米可蕥很有精神地回應，仰頭笑了下的鼻子彷彿也泛著微微的紅，不過並不介意。

透過手指接觸的空氣的確寒冷，不過心滿意足的高漲情緒卻熱情不減。

阿斯利安聽到學妹啊了一聲，又被什麼給吸走注意力，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並不想打斷女孩興致的他無奈地笑了下，跟了上去。

走進某間精品店的米可蕥一眼就相中擺在商品架上，和白底藍色裝飾的小聖誕樹並肩坐在一起的兩隻小泰迪熊──一淺一深的牛仔材質縫紉出可愛的布偶，分別在小熊的脖子圍著紅底綠邊的緞帶和白底藍邊的緞帶，頭上各帶著一頂紅色聖誕帽。

不意外被兩隻可愛的手工小熊擊中少女心的米可蕥直接跑去結帳，兩隻都買下來！

「我幫你拿吧。」阿斯利安笑看著手裡越來越多東西的女孩，伸手把……唔，怎麼辦？不管把什麼留給學妹抱著走好像都很可愛？

「那阿利學長幫我先拿著小熊吧？」米可蕥意外地提議，把兩隻泰迪熊遞給阿利學長。

他看學妹突然笑得一臉神秘，也不曉得在打什麼主意。

「啊、順便笑一個吧！」米可蕥又突然想到什麼，翻出手機將鏡頭焦距在對方身上，「難得看到阿利學長抱兩隻小熊，那麼可愛當然也要留作紀念！」

「再怎麼可愛也沒有學妹可愛吧。」拿著小熊的阿斯利安無動於衷地笑了笑，隨興地給學妹拍個夠。

米可蕥哎喲了一聲，「阿利學長你別逗我了，看這邊～Saycheese！」拿著手機喬角度連拍幾張，才滿足地收起手機。

「說你可愛從來都不是逗著玩吶。」阿斯利安走過去輕輕敲了下學妹的頭，說這話臉不紅氣不喘的，純粹覺得只是客觀事實，「太冷了稍微緩一緩，現在剛好經過一間咖啡廳，我們先進去稍坐一下吧？」

這是他剛剛開口欲言又止的提議，不過錯過剛才的超商換成這間也一樣，其實並不冷的他是擔心女孩沒戴手套的纖細雙手凍僵，愛玩心性也要注意保暖才行。

「喔，好、好啊。」被對方耿直到渾然不覺的直球正面襲擊，還在愣神中的米可蕥難得這般渾渾噩噩，也不曉得自己回了什麼，總之就是跟著大三學長走進一家店。

店內舒適暖和的溫差漸漸撫平剛才還有些小鹿亂撞的心臟，米可蕥舒了口氣，覺得又活了過來，才發現入了深夜的外頭氣溫真的冷得沒話說。

反正都到店裡頭了，當然是點杯喝的內用歇息一下，她眼明手快地相中空席的兩人座，立刻接過兩隻小熊自動自發先去佔位子。

反正對星巴克的品項一向瞭若指掌的她聰明地傳訊息點餐就好了，在阿利學長拿著一杯太妃核果那堤和一杯薄荷摩卡咖啡回來時，伸手接過兩杯飲料，順勢也將熱飲的費用交給了對方。

兩杯經典的聖誕必喝款，紙杯是耶誕限定的特殊印刷圖案，熱蒸牛奶與義式濃縮搭配經典口味的糖漿，再擠上凸出杯面螺旋狀的絲滑鮮奶油，與撒在上面的太妃蜜糖碎片和巧克力糖漿，在聖誕夜裡尤為浪漫的熱飲造型吸引米可蕥又拿出手機，剛好坐在安靜角落的窗沿位置樂得她不受干擾盡情拍照。

再擺上泰迪熊跟熱飲一起合影，阿斯利安瞧著簡直像專業攝影師的學妹，想著這張應該會被拿來當作放上社群的題材。

然後辛苦一回擔任模特兒的兩隻小隻泰迪熊被推了過來，他看了眼擱在手邊的薄荷摩卡咖啡，倒是不擔心會粗心翻倒，「學妹你是又要……」我入鏡合影嗎？

「一隻送你！」米可蕥倒是不太有自信對方能有多驚喜，「我剛剛對這兩隻泰迪一見鍾情，一看就覺得很適合拉可奧和蘇亞……那個，會很幼稚嗎？」碧綠的目光難得有點猶疑不定。

阿斯利安有些意外地揚了揚眉，「為什麼突然送我這個？」只是單純好奇問。

「唔，想謝謝阿利學長陪我逛市集，然後──」米可蕥抓著熱飲的紙杯，不知為何有點侷促，「就是，其實之前就想答謝阿利學長一直以來的照顧，只是時機什麼的我也不是很懂。」

說到這，綠色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移開，「而且阿利學長從高中就很受歡迎嘛……」再加上她吸引一票專愛找碴的學姊，也不想讓人有奇怪的誤解給對方添麻煩，「所以是給拉可奧作為玩伴和感謝一直受阿利學長關照的呃……一點小心意。」如果對方不介意的話啦。

……糟糕，她怎麼好像突然懂了為什麼漾漾去年會為聖誕禮物這麼煩惱了？心情這麼不上不下是正常的嗎？

「一點也不幼稚，我很高興。」聽完學妹原來一直憋在心裡的謝意，阿斯利安已經很滿足了，真的。「拉可奧一定也會很開心，那學妹想要哪一隻？」

拋出這個問題立刻讓學妹垮下臉，「兩隻都很可愛呀！好難選……對了！」然後他聽女孩向他提出有點無厘頭的解決之道，「不然阿利學長左右手隨意各拿一隻，我閉著眼睛選一隻？」這樣不就解決困難二選一了嗎！

阿斯利安失笑了聲，「可以啊，那學妹先閉上眼吧。」將兩隻熊拿在手裡換了換，混淆學妹視聽，「挑一隻吧。」公平地將兩隻泰迪等距放在她面前。

纖細的雙手盲目地伸了過來，先是偶然間輕觸他的指節，然後摸到了其中一隻下好離手，「不反悔，我要這隻！」睜開眼，挑中了繫著白色緞帶的深色小熊。

「其實學妹也不用那麼慎重其事。」阿斯利安失笑道，「當你想念另外一隻的時候，我隨時都可以帶來跟你交換啊。」

也是齁，做為拉可奧和蘇亞的玩伴，這兩隻毛小孩玩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會共享玩具，久了之後也從來不爭什麼玩具是誰的，感情好到跟兄弟姐妹似的。

「好像是耶。」粗神經的後知後覺讓米可蕥有些不好意思，有點害臊地抓了抓魚骨編的略捲翹髮尾。

褐色眼睛隨著她的舉動跟著看了眼位在耳邊的金髮，繫著髮尾固定髮型的粉色細蝴蝶結，跟包裝禮物的蝴蝶結一樣脆弱可愛，讓人心動卻又不捨得破壞。

他猜女孩回去應該也不會吃那盒薑餅屋吧？一定會珍重地保存起來。

「走吧，時間不早了。」阿斯利安看了下錶，將近十點。

「嗯！」米可蕥點點頭，站起身將所有東西抱個滿懷，然後又被對方分擔了一半過去，揚了揚靦腆的弧度，還在消化剛才的侷促。

往廣場出口的方向踱步在人煙漸漸減少的路上，跟他們一樣大概都打算踏上歸家的迴途。

這時手機響了，接通的米可蕥收到同學突然要唱歌的邀請。

「咦？現在？」她意外地問，茫然地看了眼同樣正在接電話的大三學長，「我……」可能要問問看駕駛的意願吧？

與冰炎短暫通話的阿斯利安隨著對方乾淨俐落地收線，朝學妹比了個OK。

「喔、好啊，我們……呃、不是，我要去！」米可蕥對說漏嘴的舌頭咬了下。

「學妹，就你坐我的車的常理而言，我想他們都知道我現在和你在同個地方。」阿斯利安不免還是對學妹極度避嫌的求生欲有點……嗯，哭笑不得。

不過，畢竟以前被找過碴，某方面來講他也是導火線之一……所以說在學妹現階段的人生裡還不需要友情以上的羈絆之前，他也不打算操之過急。

再說那樣的可能性他也還在……

「咦？好、好像也是？」已經整個渾沌的米可蕥繼續後知後覺地犯傻，拿著手機撥另一支號，「那我打給庚學姊問看看。」

結果得到學姊還在班聚現場暫時人走不開的婉拒，「我看情況，來得及我就趕過去。」

「不用免強趕來喔，騎車安全比較重要！」米可蕥以防萬一又提醒了句，然後說了聲掰掰就收了線。

「她有事走不開嗎？」阿斯利安看學妹的表情就知道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感覺正在消化最近稍有累積的孤單情緒，因為自他認識以來，也曉得對方就連一些低潮都習慣一個人解決。

米可蕥想著同學們說的對，就連朝夕相處、每天都見的到面的她都有發現學姊最近好像在忙什麼的樣子，有些分身乏術。

然而還毫無頭緒的她有點……呃、不至於不安啦，就是有點……嗯……

「覺得寂寞嗎？」看出女孩心思的阿斯利安輕聲問，其實跟冰炎大抵都有聽說那位大三生最近在忙什麼。

不意外得到學妹搖搖頭的回應，「等庚庚忙完之後願意跟我說的話，到時我會當個很好的聽眾的！」表現出一如既往的堅強。

阿斯利安彎了彎些許柔和的弧度，輕輕拍了下表裡如一堅強的女孩，「那麼晚了，還唱的下去嗎？」

這個時間也該是女生俗稱的美容覺時間吧？

「可以！」米可蕥立刻精神一振地點點頭，「我還很有精神喔！」

阿斯利安笑了笑，「等等在後座不可以打瞌睡喔。」

「才不會呢！」又不小孩子！

「累的話可以抓著我，這樣我才知道你有沒有掉下去。」這句是純屬提醒，並非私心使然。

「不會啦，就說了我不是小孩子……」米可蕥有點窘地嘀咕道。

結果坐上機車後，她還是乖乖抓住了阿利學長的厚外套，是為了以策安全啦！

「對了，聖誕快樂。」催油門之前，阿斯利安偏頭朝後照鏡看了眼後座，「謝謝你的禮物。」不過其實他已經收到了不少，「剛才拍的相片我晚點傳給你。」

「不客氣啦……」提到禮物不免又讓女孩有點侷促，「照片我晚點也會傳給阿利學長！」

阿斯利安趁機隨口問：「那你會把手機裡的部分保留下來嗎？」還是傳給我就刪了？

「會呀，好好的回憶當然會珍藏起來。」米可蕥理所當然地說，「要好好收進儲存槽才行。」免得手機容量爆炸。

取得學妹的同意，阿斯利安揚起愉快的笑容：「嗯，那我也會好好保存起來。」

畢竟都是難得的禮物，要好好珍惜才行。

今晚，真的特別幸運。

TBC

Chapter.37.6 番外：屬於他們的聖誕夜（1）

〈一拳打在棉花上〉

莉莉亞從來就不懂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兄長在想什麼。

緩慢走在聖誕氣氛的活絡街道，她漫無目的地尋著不曉得到底該不該多此一舉的……呃，回禮。

經過上次畢典一事，她跟休狄在大家眼裡大概就是那種不和睦的兄妹吧，而兄長尖酸刻薄的態度也像在時常告訴她──自己就是那種不討人喜歡的妹妹。

話雖如此，偶爾卻又會有諸如上次那樣的一反常態。

忽冷忽熱的態度讓她難以琢磨，但是再怎麼粗枝大葉，她也不足以眼殘到連這種其實在拐彎抹角對她好的細節視而不見。

兄長富有歧視的高傲態度幾乎人盡皆知，可是表現兇歸兇、講話爛歸爛，她不得已求助或要求的東西，哥哥卻從不曾讓她失望過。

她真的不懂為什麼會有人這麼矛盾，不過……同樣也很矛盾的她其實才沒資格說自家人什麼吧。

說不定這樣的彆扭是他們家族基因特有的天性？總是讓人不得要領，麻煩死了。

麻煩的也是她。莉莉亞瞥了眼走在旁邊默默陪她瞎逛的超商怪人，這人這的很怪。

喜歡吃飯糰勝過一切的怪人。

莫名其妙奉陪她的怪人。

萊恩從頭到尾都沒有多嘴什麼，就是閒晃似的跟女孩一直走，不問女孩的打算、也不催時間……呃不、時間不早的話他還是會提醒。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餘裕，他就繼續讓給旁邊的女生安靜思量的空間。

每個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家中成員很單純、和弟弟的關係也很和睦的萊恩只覺得很知足。

莉莉亞走著走著，思來想去，突然停在西點店面前，低頭看了眼展示桌上的手工點心，不外乎想起之前那一大袋的手工餅乾。

她拿起了一包手工甜點，懶得管什麼敷不敷衍的嫌疑。

要送給不確定的人……送吃的應該最保險吧？因為食物被毀屍滅跡後可以若無其事繼續維持平常心，將她一反常態的行為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另一方面，就算被丟掉也可以自我安慰當作是有被吃掉了事。

有時候她也有想過，兄長的刻薄或許只是一種偽裝的假象，這麼做的好處是什麼她也不太清楚……興許是一種自我保護？

不管怎樣……她捏了捏躺在掌心上的精巧包裝，拿給店員結帳。

「決定好了？」萊恩單純問。

「嗯，姑且吧。」莉莉亞又捏了捏結完帳裝著餅乾的小袋子，睨了他一眼，「你不是要買東西嗎？」

「宵夜在騎回學校的路上再買就有了。」反正丹恩不挑食，而且聽他說晚上跟同學去吃大餐，應該不用買太多。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萊恩拿出來接通，「喂？……我都可以。」

莉莉亞聽到超商怪人向另一端回了一句不明所以，「好，我問問。」暫時將手機拿遠，然後看向她，「他們要去唱歌，你要來嗎？」

莉莉亞疑惑地皺了下眉，現在？「我就算了，太晚回去不行。」她搖搖頭，雖然沒有明確門禁，不過太晚回家還是會被家裡人擔心。

萊恩點了下頭，向另一頭的同學交代說把人載回家就過去，然後又講幾句就收線了。

「回禮。」走之前，莉莉亞突然冒出沒頭沒尾的兩個字。

「什麼？」萊恩疑惑問，當然沒那麼神通廣大，光靠兩個字就懂她的意思。

「姑且當作跟我浪費時間應得的報酬。」莉莉亞彆扭地哼了一聲，手環胸趾高氣昂地問：「說吧，想要什麼今天破例滿足你。」

萊恩看了她看似驕縱的姿態一眼，慢吞吞地說：「已經收到了。」

莉莉亞愣了一下，「欸？」遲疑地瞟了他一眼。

「我是說禮物。」萊恩又看了她一眼，「已經從你那收到了。」

莉莉亞微微瞠大了眼，這、這傢伙在說什麼啊？！臉頰不可抑制地漸漸泛起微微紅暈。

緊接著萊恩拿出飯後甜點抽到的交換禮物，「這個應該不便宜，謝謝。」冷不妨潑她一桶冷水。

「……」莉莉亞舉起拳頭，非常不文雅地往他結實的臂膀揍了一拳！

「……好痛。」突然挨打的萊恩一臉莫名其妙，瞥過來的眼神頗無辜。

「哼，活該！」得到女孩氣急敗壞地痛罵。

好吧，日常性炸毛。習以為常的萊恩聳聳肩。

把人送到家之後，「聖誕快樂。」他順口補了一句應景的祝福。

「……聖誕快樂，騎車給我小心點。」然後目送女孩一溜煙地鑽進堪稱別墅的獨棟大豪宅。

深夜時分，機車上的萊恩抬頭看了下皎潔明月的夜空，星星卻不少。

對剛才算是坦率的提醒多留了點心，他謹慎地催緊油門——

馳騁於夜中赴約未完的狂歡。

※※※

〈很多很多〉

「再來一杯！嗝……」

「黎沚，你這樣會吵到左鄰右舍。」洛安的聲音難掩無奈，感覺到背後下滑的重量，他伸到後面穩固體重的雙手又托了托，穩穩地把醉鬼背在身上。

騎到社區某塊停車專用空地後就只能徒步進小區把人運到家門口，他安安靜靜地走在夜深人靜的社區小巷裡，現在凌晨兩點多，背上時不時安分沒多久又會發幾句牢騷的瘋言瘋語讓他一度擔心會被附近居民給檢舉。

「嗝！西瑞跟雷多兩個……嗝、渾蛋！嗝……我還能喝嗝……再來、再來嗝……一口乾啦！」

「……」很好，他現在還得擔心這小麻煩會不會冷不防吐在他身上，「唉……」

然而他的一聲嘆息反而讓背上的傢伙安分了些，「……？」洛安等了等，想著該不會是睡著了，略疑惑地轉過頭試探性叫喚：「黎……」順勢被偏頭靠在肩上的的損友輕啄了下臉頰。

頓了頓，擺過頭繼續看路的洛安聽著耳邊傳來傻呼呼的嬉笑，搞不清楚是誤打誤撞還是這傢伙刻意為之。

記得黎沚小的時候向來如此，一見到長輩捧著臉就亂親，因此很討喜也很有長輩緣，就連以前被野孩子欺負時，他幫這傢伙趕跑惡霸小孩也被順手抓著臉就是隨地亂親一口。

話說回來他們都老大不小了，以前那些過頭的撒嬌早就不適用，話是這麼說……他不著痕跡地睇了眼歪靠在肩上睡得香甜的大孩子，彷彿永遠長不大的脾性就算鬧多少幼稚的笑話也老是讓他在不知不覺間百般退讓，「快到家了。」

「洛安──」肩頸傳來微熱的氣息，伴隨迷迷糊糊的軟語，「嘿嘿……你對我真好。」

「你醒了？」洛安偏頭確認問，「醒了的話把大門鑰匙拿出來。」

黎沚喔了一聲，渾渾噩噩地伸手往自己的褲子亂摸，「怪了？我記得在……哇啊啊！」

洛安及時煞住腳，穩住找個鑰匙都能把自己給摔出去的傻子，「別勉強，跟我說一聲就好，在哪？」

「在……」黎沚有點後怕地吞了吞口水，混沌的腦袋勉強運轉中，「唔，應該在左邊屁股的口袋吧？」

洛安順著他的話騰出一隻手摸索了下這傢伙的左後方口袋，還真的抽出一串鑰匙。

就在即將抵達家門口時，環抱脖子的力氣緊了緊，「欸，洛安……到家門口後你就會把我丟下嗎？」背後的聲音突然可憐兮兮地問。

洛安疑惑地皺了皺眉，這傢伙又怎麼了？還在酒精作祟？「不會，我會先把你搬到房裡安置。」免得喝茫的傢伙在家裡摔得狗吃屎。

「那順便陪我睡覺？」背後傳來笑嘻嘻的聲音討好道，屁股彷彿生出看不見的惡魔尾巴露出馬腳。

「你家裡沒人？」洛安奇怪問，想著這時間伯父伯母都睡了才對。

「他們過節出去玩了啦，都留我一個人，哼哼！」黎沚用小孩子般賭氣的口吻說，「反正全家人明天一早就回來了，回來看到他們也很喜歡的小洛肯定不會大驚小怪嘛！」從小到大都不曉得看幾百回了咩。

「少得寸進尺。」洛安輕嘆了口氣，「小孩子嗎？」語氣倒是從來沒有不耐過。

黎沚還真的得寸進尺地嘿嘿笑了聲，「在洛安面前我可以永遠當個小朋友啊。」睡醒又開始胡鬧過動，還在茫的腦袋胡亂蹭了下寬厚的肩膀，「就像對我來說小洛永遠都是小洛，而小洛從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對不對？」故作調皮的話語假意試探。

「因為我們是青梅竹馬。」包括黎沚一語帶過總是對他這麼好的話也是，洛安一時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解釋自己怎麼老是慣著這傢伙。

因為從小就一起長大，老早就像是家人般深厚的交情，漸漸看慣了這傢伙的胡鬧並稀鬆平常，且自然而然擅於各種收拾善後的他也覺得天經地義──

「只有這樣嗎？」背後似失落似期待的聲音適時地引導出常常會被他淡出腦海的疑問，以各種理所當然的名義為由。

「因為像是家人的關係。」他說。一樣是不需經過腦子的名義之一。

「還有呢？」背上的聲音仍是失落與期待參半。

「我比你大，多擔待是應該。」

「嗯哼，還有呢？」

「你爸媽有托我多照顧你。」

「呿，還有嗎？」

「你老是不讓人省事，還想要我坐視不管把你放生到哪去？」洛安收住了本該繼續邁步的步伐，受不了對方在打什麼啞謎，轉過頭問：「你到底想問什麼？」

然而黎沚只是微微一笑：「還有呢？」

「……」洛安難得興起想朝背上搞神祕的傢伙瞪一眼。

還有呢？

很多很多──以他青梅竹馬惹事生非的高頻率程度根本說不完，夾雜說不清道不明的那些也包含在很多很多裡面，無法以青梅竹馬或家人冠冕堂皇地涵蓋一切的種種，「很多很多──」

就是，還有很多很多。

「亞說過，不該拿來用賭的。」背上的兒時玩伴冷不防說。

「什麼？」洛安疑惑地問。

黎沚笑了笑，臉上茫然的醉意早就不復存在。

他原本以為勝敗機率什麼的，早就被名為青梅竹馬的枷鎖給套牢了。

殊不知還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可能性。

對他來講，暫且足夠了。

「我也有很多很多……」

這傢伙今晚特別喜歡打啞謎是嗎？洛安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什麼？」還是不減耐心地問。

「我說有很多很多……」背上的黎沚揚起竊笑，「很多說服你陪我睡覺的理由！至少有一百個！」

「夠了，我就留宿一晚。」洛安瞬間心死了一下，「並不想在聖誕夜被你給吵死。」

不意外得到黎沚忘了節制的歡呼，差點讓他失手把人栽在地上。

好險……要是被鄰居檢舉的話，他大概一個禮拜都不來這損友家了，並不想被記住謝謝！

「等等到家後，你給我馬上安分睡覺。」洛安覺得必須祭出警告以防等會兒不得安寧，「不然我就把你踢下床。」

「你才不會咧……」黎沚又開始腦子混沌地打了個大哈欠，「我先睡啦……你自便……」然後就沒了聲音。

其實剛才是強撐意識的傢伙直接在青梅竹馬的背上睡死了。

「……」都睡死了，為何還纏著要他陪睡？洛安不解，外加頭疼。

這下他真的活像撿屍份子，希望別被哪個好事者看到。

那是因為想在醒來的第一眼看見你啊──酣睡的黎沚泛著香甜的弧度，像在為自己謀的小福利竊喜。

晚安，期待明天能和你說聲早安的早晨。

喔不、也或許會睡過中午也說不定，畢竟假日也擁有睡到飽的特權嘛。

不管怎樣，晚安──他最喜歡的小洛。

絕對不會讓給任何人的小洛。

TBC

Chapter.37.7   番外：屬於他們的聖誕夜（2）

〈Cocksucker〉

「蘭唔──」

狂歡的夜唱之後，一回到家再也按耐不住的蘭德爾直接把人按在牆上強吻，不忘反手把大門落鎖。

貪得無厭索取的唇舌強勢主導並侵略戀人每一寸的口腔，掃過貝齒輕刮過敏感的上顎，引起男人低沉的悶哼，手無縛雞之力地任由他隻手牽制雙腕，極富暗示地覽過被吻得有些發軟的腰肢頂了頂越發精神的下體。

短暫放過人免得缺氧，蘭德爾藕斷絲連地勾了勾男人嘴裡的軟舌吸允著，在分開雙唇的喘息之際牽起挑逗又曖昧的銀絲──

勾了勾唇角，狹長的眸子滿意地直盯著被吻得紅腫的豐唇，急遽渴望的視線像極了餓瘋的野獸，充滿佔有慾。

是了，就像小狗慣用撒尿來宣示地盤，此刻的他同樣等不及將自己的記號噴濺在早已讓人浮想連篇的胴體標記主權。

險些將耐性燒灼殆盡的蘭德爾輕嘖了一聲，勾過尼羅的脖子又是狠狠一吻，「蘭德爾……慢……」將企圖緩頰的話語一併獨吞，想都別想。

無從反抗的尼羅被吻得整個人越發迷離，藍紫色眸子暗了暗，冷不防把人打橫抱、往肩上一甩，惡質地隨手拍了下渾圓的臀部，直接把人扛到臥室扔上床。

僅存的理智勉強讓他乖乖地將人寬衣解帶，殘存的耐性急於將人攻城略池，拉下戀人的褲頭拉鍊就往最脆弱的囊袋揉捏，引來一貫平和的男人難得驚慌失措的輕喘。

蘭德爾就是克制不住地想要──

想要這個男人將本能的慾望釋放在他面前，暴露無遺。

想要這個男人將最脆弱與最隱密的所有都交由他支配。

想要填滿眼前這個總是有本事讓他獸性大發的男人。

他想要將尼羅拆吞入腹。

握住早已不復疲軟的硬柱，攀上床的蘭德爾欺身軀起膝蓋，將大腿卡在尼羅兩腿之間撐開，還有意無意地頂弄已經有反應的下身，偏過頭伸出舌尖玩弄早已紅透的耳骨，將耳垂舔得濕黏，故意舔攪戀人的耳殼弄出下流的水漬聲。

「舒服嗎？」沒閒下來的手不忘摩娑過已經滴出汁的鈴口，同時享受地傾聽身下人輕顫地倒抽一口氣，他滿意地俯身在男人耳邊沉沉地蠱惑，「待會兒會讓你更舒服。」

瞬間解放的禁錮讓尼羅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被空虛襲上，不再欺上來的戀人冷不防拉開他的雙腿，「你要做……哈──」濕軟包覆住柱身的快感頓時讓他啞然失聲。

富有技巧地舔弄過螫伏於包皮下的血管壁，濕潤的舌苔順著細紋攀爬過渾圓的堅挺，手掌不忘愛撫過舌尖沒伺候到的根部，加速規律的套弄。

耳邊交響起把持不住的輕喘與聲如蚊蚋的破碎哀求，蘭德爾彷彿對待珍饌般低首細心地含允過每一寸的熱燙，隨著己身褲頭越發緊繃硬熱的慾望，加速吞吐的韻律。

「蘭、蘭德爾……夠了唔……嗯、我快哈……」他被男人支離破碎的告饒惹得一身興奮的雞皮疙瘩，口腔裡瀕臨極限的脹大硬挺更是令他求之不得。

算是讓他在外面吃一頓飯就這麼飢渴的小報復，現在換他吸乾吃飽的戀人了。

凌晨兩點多的不眠之夜，距離曙光昇起還久得很──

夠他不眠不休地予取予求。

※※※

〈遠遠不止〉

啪的一聲，隨著玄關大門被敞開，整個日式簡約的客廳與走道頓時被柔和的燈光打亮。

夏碎將擱在電源開關的手移開，讓開身給已經累到不行的弟弟先脫鞋進去，壓後將兩人都脫下的外出鞋朝外擺整齊才離開玄關範圍，「歲，你累了先洗吧？」他朝一踏進家門就悶頭晃進廚房的人輕喊了聲。

「不了……哥先洗吧，我先泡個牛奶緩一緩。」廚房裡傳來不太清楚的聲音，比平常還要無力，看來是想先喝杯溫和的飲品放鬆歇息，免得直接進浴室洗到睡著。

超累。千冬歲想著雖然好玩歸好玩，但是一下子吃喝、一下子忙碌，然後又馬不停蹄夜唱到凌晨真的是過分了，根本是透支毅力換來的精力才撐過一整晚。

盯著沖泡北海道全脂奶粉的氤氳熱氣險些打瞌睡，千冬歲趕緊甩了甩頭。其實High的時候沒什麼感覺，現在一回到家整個神經都鬆弛的時候，瞬間的疲勞感才一擁而上。

他沿著冒出白色熱氣的杯面朝高溫的白色香醇液體吹了吹，雙手避開液面以下過燙的杯壁，捧著上緣適度溫熱的淺暖色瓷杯，舒了口氣──有種得救了的感覺。

那是疲勞終於有地方宣洩的放鬆感，半倚靠在餐桌緣的他這下子整個人都鬆散地微微垮著肩，難得腦袋放空什麼都不想思考。

趁著杯子裡的液體終於不那麼燙口，他才回過神想到要一口一口慢慢喝完。

遠遠聽到乾濕分離的門被拉開的動靜，不多時，看到披著潮濕半長髮的兄長正拿著毛巾擦拭，一邊途經半開放式廚房時，千冬歲想著果不其然，「哥，你也洗太快了吧？」

「想要早點換你洗。」夏碎淺淺一笑，「你不是很累嗎？」隨意將髮尾十五公分的部分水滴給擠乾，手裡的毛巾已經呈現半潮濕狀態。

流露倦意的黑眸隔著鏡片都能看出兄長異常濕漉的頭髮，判斷對方或許根本就是連同洗完澡的泡沫一氣呵成沖乾淨就直接出來了，「好歹把頭髮弄乾再出來吧……小心感冒。」他無奈地嘟囔了句。

「濕成這樣怎麼吹乾？」夏碎勾起無謂的輕淺弧度，「放心，已經稍微用毛巾吸一下水了，待會兒你洗完澡出來保證已經乾了。」

聽到擺明是要讓他寬心的掛保證，千冬歲勉強壓下想馬上去拿吹風機的衝動，分神操心的同時，杯裡的牛奶也在不知不覺中見底了。

一隻手伸了過來，自然而然地接過他手裡的杯子，「累了快去洗吧。」與他擦肩而過的夏碎隨手安撫般摸了下他的頭，然後停在流理檯前背對著他打開了水龍頭。

聽著嘩啦嘩啦的沖水聲頓時充斥在安靜的半開放式空間，千冬歲別無他法，終究放棄想先把兄長的頭髮吹乾的念頭，只好乖乖拎著換洗衣物轉進浴室，洗淨在外頭或多或少染上的塵埃與長時間外出奔波的勞頓。

「啊！」趕緊將臉上的眼鏡摘掉，連忙關水的千冬歲頂著已經淋濕的伏貼短髮，低頭瞪了眼已經滿是水霧的鏡片，「又來了……嘖。」無奈地翻自己白眼，只好先把門開一條縫，隨手把沾濕的眼鏡擱置在外頭就近的架子上。

洗了一回有點衰的澡，千冬歲還算耐得下心把三兩下就吹乾的短髮梳理好，一踏出浴室便發現客廳範圍全暗了，只留下方便他回房的走道燈還亮著。

其實並不怕黑的千冬歲聳聳肩，心知是兄長的好意，踩著洗完澡更想睡的懶散步伐，渾渾噩噩地走到隨便一間房就轉了進去。

坐臥在床上稍微滑個手機的夏碎眼尾瞥見人影，「歲？」抬起頭就瞧見未知會一聲就走進他房間的弟弟。

「哥？」千冬歲疑惑地瞇了瞇眼，以為自己眼花，後知後覺地巡視一下房間擺設，又回過頭往門口一瞥……才發現拐錯彎了。

對著踏錯間的敞開門口乾瞪眼，他對自己幹的蠢事瞠目結舌。

直到一聲悶笑將他拉回神，僵硬地轉過頭，果不其然就看到在低頭忍笑的兄長，頓時窘迫到不行，「哥、哥你別笑了……」

正當他欲縮回腳步退出房門時，還掛著隱晦笑意的夏碎抬起頭，對他縱容一笑，伸出手向他招了招，「過來吧，歲。」

千冬歲對於兄長將錯就錯的舉動愣了下，不免有點躊躇，可是又不好拒絕……好吧、是不想拒絕哥哥的招手，「哥，這樣會很擠。」彆扭的眼神游移了幾秒，還是硬著頭皮靠了過去。

「不擠。」夏碎輕描淡寫帶過胞弟的疑慮，拉開棉被好讓對方方便鑽進隔壁的被窩，「我們好久沒一起睡了。」低頭看了眼直接躺下來的人，略感疑惑，「你的眼鏡呢？」

千冬歲啊了一聲，「忘了拿。」順道窘迫地說了下剛才引發的小悲劇，暗自嘆氣。

其實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夏碎還是忍著笑聽完算是弟弟一過勞就常常會發生的小趣事，「那就順便晾乾，等明天起床再拿吧。」

也只能這樣了，因為千冬歲真的懶到不想再動了，靜靜躺著等兄長關燈。

將今晚到此為止的訊息大致檢視了下，才將手機放回床頭櫃的夏碎又偏頭看了眼長得跟他極其相似的弟弟，「我要關燈了。」避免唐突稍作提醒。

千冬歲當然毫不猶豫地應了聲，原本睏頓的睡意隨著旁邊躺下來的動靜，反而在意起突然親近好幾公分的距離，與旁邊突然多睡了一個人的不慣。

畢竟好久沒一起睡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唯獨幼時才會縱容的特權……才對。

就在分神的他越發清醒時，身旁的體溫緩緩挨近，「怎麼不睡？」距離近到都能從呼吸判斷睡著與否，夏碎並沒有如期聆聽到睡眠中該有的勻長輕淺鼻息，伸手環過對方的肩臂。

被輕輕攬進懷裡的千冬歲更是無所適從，「哥、哥……」偏偏環抱背後規律輕盈的輕拍觸感喚起他小時候的回憶──以前不管是夏碎哥的母親還是他的母親，總會擅於身為人母經常哄睡小孩時的慣用伎倆，可是……卻很有效。

死要面子的羞恥終究被逐漸放鬆的睏意給折服，敗給悠悠緩緩的規律輕拍，陷入被窩中兩人相互染渡的溫柔鄉，迷離的意識逐步睡夢之中。

傾聽耳邊悠長起伏的輕淺呼吸，夏碎靜靜地揚起欣慰的淺笑，維持輕輕拍背的規律，微微低下頭，隔著細碎軟塌的瀏海輕輕一吻，模仿雙方母親時常在他們睡前施予的小寵溺，黑暗中凝視睡顏的目光也是前所未有的柔情。

闔上眼之際，他對著早已熟睡的至親無聲淺表只有在夜深人靜時，才能表露一絲的情意──

『晚安，我最親愛的歲。』

TBC

Chapter.38   跨年不想衝（1）

十二月三十一號連假前一天，也是今年的最後一天。

米可蕥嘆了口氣，撐著頭道：「明明都要跨年了，學長他們居然還得出公差，也太可惜了吧！」

挖一匙茄汁牛肉燴飯正要往嘴裡送的動作頓了下，褚冥漾一臉奇怪地問：「喵喵你怎麼知道啊？」倒是他好像沒聽說過，因為也不會特地去問這種事。

綠色眼睛直接看向同桌的情報提供者，千冬歲自然而然地接話道：「據消息是聽說科學期刊組是由冰炎學長他們的系主任帶隊參加主題性的學術研討會。當然，學長他們主要是旁聽。」他暫時放下舀湯的湯杓，推了下眼鏡，「不過那樣的場面機會難得，所以三位學長幾乎是一口答應。」

米可蕥表示還蠻訝異的，「居然連蘭德爾學長都要去耶。」想到那個已經死會的大四學長跨年居然捨得不和另一半過就覺得還挺神奇的。

神遊到次重點的褚冥漾想著好像對學長的系主任幾乎沒什麼印象，可是又隱隱約約記得……原因是他們班有上過那個主任的選修課。

他腦海裡模糊的輪廓出現一個白花花的老頭，老氣橫秋的講話方式慢吞吞的，而且看起來真的很老，老到隨時都有可能進棺材的樣子……他記得之前不小心被學長知道這些想法時，結果遭來頭一巴。

「他是個好教授。」記得學長還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別亂想些不吉利的。想到這，褚冥漾下意識搔了搔頭，也感覺得出來學長很尊敬他們的系主任。

「對了，你們跨年打算怎麼過？」都年底最後一天了，解決午餐之餘把這個問題搬上餐桌當成話題對在座的四個人來說根本不意外，「庚庚難得主揪要辦女子會，所以我、莉莉亞和歐蘿妲今晚要一起吃飯，然後再去庚認識的酒吧喝一杯！」

「就你們四個？」千冬歲問，連萊恩都跟著看過來以眼神示意詢問。

「是五個才對！庚庚說她跟那裡的店長兼酒保挺熟的，聽說是個大美女喔～因為喜歡熱鬧，所以不意外會下海跟我們開喝！」米可蕥周邊彷彿冒出開心的小花，「啊、那裡還有叫車服務喔，是跟酒吧合作的車行，每輛車都有追蹤定位，所以放心吧！」嘿嘿，她知道朋友們在擔心什麼啦，真的很感謝他們關心！

「……幾點到家還是講一下比較好。」萊恩聽完還是默默補了一句。

千冬歲和褚冥漾看了他一眼，深有同感，「反正你們四個夜歸到家還是在大群組裡順手報個平安吧。」千冬歲如此建議，是因為這方面的行蹤知道的人越多也能提高安全性，反正群裡人多也都很熟，不用怕造成洗版這種見外的芝麻小事。

褚冥漾跟著點點頭，「安全真的最重要。」就算是成群結隊，女孩子還是女孩子，要警慎一點才好。

米可蕥眨了眨眼，從善如流地點點頭，「那好！我這就和庚庚她們講一下。」低頭把同學們的提醒群發給其他女生。

「啊、庚庚好快喔，已經把地址傳到大群組裡了！」隨著她的驚呼，其他三人也同時收到手機的提示鈴聲或震動。

他們幾個點開來看，同時回復很快的蘭德爾也讓人挺意外：『這家酒吧我也認識。』估計和群組裡的人都會意過來這則店家訊息的用意，算是大伙們認識到現在的默契。

『白天開咖啡廳、兼職晚上酒吧營業。』戴洛也傳了訊息，『放心，不是做黑的。』

『沒人想到那邊吧？』阿斯利安針對耿直過頭的老哥發送一個（嘲笑意味的）微笑貼圖。

『反正就是注意安全的意思。』平常不怎麼回話的雅多拋出乾脆明瞭的總結。

『真的要注意安全才行。』褚冥漾暗自偷笑了下，發表了跟他差不多關心的伊多看的出來很努力聯合弟弟試圖把險些歪掉的樓給扶正。

『欸、雙胞胎！記得時間蛤！』隨著五色雞突發意味不明的訊息，應該是偏離別的話題，於是無關的幾個人暫時關掉社群，將注意力回到飯桌。

「所以說我們晚上要女子會，明天睡到飽之後還要一起去逛街買衣服～」米可蕥開心地補述未完的行程，反正就是小酌跨年，然後新年第一天穿新衣慶祝！

「我和夏碎哥大概老樣子就吃個大餐這樣。」畢竟家人都在日本，原本語氣還蠻隨意的千冬歲越講越起勁，「反正今天太忙不行的話那就明天，難得節日又是哥終於能好好休息的連假，當然是要好好吃一頓幫哥補一補，不、吃兩頓也行，畢竟是連假啊，哥想吃什麼都……」省略以下幾百字。

其他三人自動忽略又開始碎碎唸的某兄控，「我和丹恩沒意外應該是跟這邊的親戚過。」萊恩指的是清明節也去借住過的親戚，這學期有弟弟在的話更熱鬧，親戚的小孩應該也會很高興，因為他們都不怎麼找他玩。

「明明是你把自己給架空了，什麼他們不找你玩。」終於神歸來的千冬歲斜睨他一眼，不屑道。

完全不介意從來就是損人出其不意的千冬歲，萊恩沉思了下道：「嚴格來講，親戚家的小孩們還是有勉強喜歡跟我玩的遊戲，好像叫鬼抓人……可是又好像很討厭？」

聽到關鍵字已經有不好預感的三個人分別僵硬地抽了下嘴角。

「那是因為和哥玩就像是真的有鬼出沒的寫實感，很刺激啊。」不怎麼客氣的聲音見縫插針道，說是路過的丹恩順其自然地拉了張椅子坐下，一臉無言的樣子，「一方面討厭跟你玩是因為看不到鬼根本不曉得要往哪跑，不管怎樣都是穩輸的下場。」他也是之前從親戚那邊聽來關於孩子的小抱怨，順帶已經放話說很期待他今年跨年能和哥哥一起去住幾天順便幫忙陪小孩什麼的。

「反正就是一群沒有運動家精神的賴皮猴的無聊矛盾。」講話語氣有點不耐煩的丹恩其實才懶得管那群屁孩咧，還不是看在連假寄住他人屋簷下的關係付出一點辛勞罷了，哼。

聽完以上空氣鬼的因果論，千冬歲文不對題地奚落了一句：「嘖，跟屁蟲。」誰信你路過的鬼話。

「我就是路過怎樣，你還不是一樣黏著我哥！」丹恩朝看不順眼的人回嗆一句。

「誰黏誰還不知道呢。」手裡握有好幾十家飯糰店情報的千冬歲冷哼。

「你說誰黏誰！不要臉！」丹恩不甘示弱，就連氣勢都不想輸給這個戴眼鏡的。

很好，被無視的褚冥漾跟米可蕥繼續略過兩個幼稚鬼吵架，「呃、萊恩，你要不要阻止一下？」他們無視歸無視，可是鬧到在簡餐店被側目，萬一還被加進黑名單就得不償失了。

一時沒回話的萊恩主要是不曉得到底是被親戚小孩的抱怨給打擊，還是被弟弟直白到毫不修飾的話語給重傷……一時玻璃心碎滿地。

哇──看來對不可靠的事主求助無門，兩人果斷放棄撿玻璃的萊恩，而且幸好幼稚鬼吵架還懂得看場合見好就收，所幸才沒被圍觀。

總之就是這樣……

「等等，還沒結束啦！」距離午休還有幾分鐘的空檔，米可蕥說：「漾漾還沒分享跨年要怎麼過啊～」

一夥人又繼續聊一會兒，也好順便等稍晚點餐的丹恩吃完飯。

「我喔？」褚冥漾搔了搔頭，「沒什麼特別的啦，就今天最後一堂下課趕車回家過。」然後按照慣例就是吃個消夜、看看跨年節目之類的，反正歷年怎麼過就怎麼過吧？他聳聳肩，順道把水杯裡的飲料喝光。

「那先這樣吧。」不意外跨年大家各自過、各自忙，「提前祝你們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把玻璃拼回來的某人路過般的一句虛無飄渺。

丹恩趕緊抓著老哥，免得待會兒人又消失很難找。

「新……」跟著預祝的褚冥漾剛開頭就直接被打斷。

「不要！我才不要預祝呢！」米可蕥較真地搖了搖頭，「要期待我的簡訊喔！」

「又是零點零分的老梗？」千冬歲啼笑皆非。

「什麼老梗？這叫心意懂不懂！」米可蕥抗議，「給我乖乖期待啦！」

「好好好，期待簡訊的『新意』喔。」

「可惡！不要敷衍我啦臭千冬歲！」

看著又在人家店裡吵起來的褚冥漾抽了下嘴角，只好硬生生把剩下三個字給嚥回去。

好吧，等就等。

那他也到準點再傳訊息好了，反正看跨年節目而已很閒。

TBC

Chapter.39   跨年不想衝（2）

褚冥漾錯了，回個家一點也不閒。

媽媽我被綁架了了了了！！他冷不防被五色雞埋伏拖走的當下滿腦子都是這句鬼吼鬼叫。

「五ㄙ──西瑞你在幹嘛？？！！」被拽著踉踉蹌蹌的褚冥漾差點咬到舌頭，才剛上樓提行李，結果剛出宿舍一秒直接被打包帶走是怎樣？！

拖人完全不妨礙他狂奔在路上的西瑞還有閒情在那邊嘻皮笑臉，「嘿嘿走啊！身為和本大爺行走於江湖的門下子弟第一把交椅，遊歷過年復一年的足跡讓我們且行且珍惜！直到最後一天也不要氣餒、殺出血路！跟著本大爺浴火重生踏過大江南北一統天下哈哈哈哈！！」

這又是什麼狗血江湖劇！只是問你要去哪裡、要去幹嘛而已誰跟你浴火重生啊！還有什麼血路不血路！現在都嘛條條大路通羅馬，誰跟你搶什麼路還殺出重圍咧！

不對！現在不是吐槽的時候！大難臨頭的褚冥漾一臉完了，誰來阻止這隻脫籠的野雞啊啊啊啊啊！！！

說時遲那時快，一路被以差點勒死人的蠻力拖出校門口，前方一輛廂型休旅車還真的讓五色雞給煞住了腳……欸、不對！「哇啊啊啊西瑞哩洗勒靠──」嘣的一聲直接朝他屁股方向甩上車門，一頭栽進車裡的褚冥漾差點三字經都出來了，是不能溫柔一點嗎！

欸欸修但幾咧！綁架哪有在講溫不溫柔的？！

也不對！現在到底在演哪齣啊？！

都是學長的書看太多啦，一直讓他的腦子裡瘋狂跑過終極綁架事件的中二念頭！

那他到底是綿羊還是白兔啦？？

「西瑞你給我解釋清……咦？？雷多？？」抬頭一看到把他從倒蔥栽的姿勢給撈起來的笑臉神經病，褚冥漾這下更是陷入疑雲。

副駕駛座的伊多回過頭瞧著後座的異常混亂，「漾漾，西瑞沒告訴你嗎？」此刻的他笑得再滿面春風也無法撫平褚冥漾驚滔駭浪的混亂心情。

有的話他還用得著這麼驚恐嗎？！不過看到一車子的熟人他算是安心了……才怪！

「你、你們要去哪裡啊？」有伊多在應該是不至於去什麼上刀山下油鍋的鳥地方吧？

「去跨年啊！」雷多理所當然地講出他現在非常狀況外的話，「啊、說是跨年，可是應該會睡著跨，因為伊多覺得通宵太累會精神不濟，所以折衷改追日出！」

什麼跟什麼？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鬼？？「等等、跨什麼年？我要回家跨啊！」

「西瑞．羅耶伊亞，你要不要解釋一下？」已經多少聽出蛛絲馬跡的雅多聲音開始咬牙切齒，但由於趕時間，所以持續趕路的車輛並沒有靠邊停。

誰知道反而是西瑞『蛤？』了一聲，「大哥的邀請小弟怎麼可能不賞臉啦？」他一副『小弟你怎麼這麼見外？』的表情痛心疾首，「漾～跨年夜你怎麼可以別婦拋雛！俗話說要有始有終否則不得善終，直到最後一天也要跟著大哥到天涯海角才有肉吃有酒喝啊！」

「西瑞你是怨婦嗎？」話說你也不是我老婆啊！還哪來的孩子咧！「而且根本就沒有這種俗語！」不要把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堆東西顛三倒四地大雜燴亂用！小心被以前的國文老師聽到還不抽死你！已經各種吐槽到快神智不清的褚冥漾簡直快崩潰。

跟雞同鴨講的雞和神經病講話真的很痛苦，所以他決定換個溝通對象，「欸……我沒聽你們說過耶？所以可以先放我下車嗎？」改向前頭的兩人搭問。

「什麼？要是你一言不合溜了那我們豈不虧大了！」西瑞還在那邊嚷嚷。

你才一言不合綁票我咧！還真當自己是土匪嗎！褚冥漾險些翻白眼，但是他暫時不敢，因為他怕五色雞真的一言不合把他給撕了今晚加菜……開玩笑的，「你不讓我下車是要我怎麼退車票！」左右是來不及搭了，總之先退再說，才不會浪費錢，「這個紅燈過去剛好有順路的超商，還不給我靠邊停！！」再講道理也該有限度！提到浪費錢，務實老百姓如他難得兇著臉大喊！

今日非昔日比喔，還真的當我任你們誰都可以搓扁捏圓的泥巴嗎！有種撕票啊！……等等，他是不是吃太多某隻雞的口水？怎麼連自己都變這麼江湖味……不對、這他媽的瓊瑤味吧？！

在五色雞錯愕的目光、雷多幸災樂禍的欠扁笑容，以及伊多無奈歉意的表情和雅多透車內過後照鏡朝他看一眼，依然淡定面癱的眼神下，褚冥漾無動於衷地拉開停下車的車門，「我去去就回！」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啊！」西瑞還朝車外喊了一句。

我是有那麼不講信用嗎？仗著離車有點距離的褚冥漾這回直接送他一枚白眼，呿！

※※※

如此這般，原本很閒的跨年這下都不閒了。

回到車上的褚冥漾真的要再三聲明：「我不是不想跟你們跨年喔，只是太突然了，下次要先通知我一聲啦。」不是他不仗義，但是起碼要給點人權吧？況且他原本已經說好跨年要跟家人過耶，現在沒回家才真的叫做拋家棄子吧！雖然他家裡沒老婆也沒小孩，這種年紀就一應俱全的話估計他老媽會被嚇死。

車內剛才多少被他給嚇到的氣氛又因為他的緩頰而不再僵硬，兩個不鬧個天翻地覆不罷休的一雞一笑臉神經病繼續在車裡嗨翻天。

箱型車持續往北行駛──呃對，說了這麼多，褚冥漾還是跟車加入跨年團了。

姑且是傳訊息跟老姊說因為不可抗力的因素，所以臨時不回家了……希、希望家裡兩個女魔頭大人不記小人過，求開恩饒他一命哈哈……

阿不然注定過站的班車他是能怎麼辦啦嗚嗚嗚──

總而言之……褚冥漾甩了甩頭，強制拋開越想越恐怖的後果強打起精神，他們正行駛在前往北投的路上，聽說是要去垃圾焚化爐……真的有種這群歹徒當真要撕票毀屍滅跡的錯覺有沒有！

啊不是……據說能夠眺望夜景360度無死角的旋轉餐廳就位在焚化爐煙囪120公尺處的地方啦，「而且聽說可以把陽明山、觀音山、大屯山、淡水河與基隆河的交會處跟台北101、新光三越……等全部一覽無遺耶！想想邊吃邊轉就覺得很好玩！」

對比雷多的興奮，褚冥漾顯得很冷淡，「想想邊吃邊轉就覺得會暈車。」他並不想邊吃邊吐謝謝，話說邊吃邊吐的意義到底在哪！為了夜景把胃吐出來值得嗎！

「聽說轉一圈得花90分鐘。」開車的雅多分神拋了這句，言下之意就是轉不快的意思。

也是，總歸是供客人用餐的地方，要是轉成像風火輪一樣也是很靠夭。褚冥漾覺得雅多的話很合理，其實基本上幹話都屬於後座兩隻而已，他懂。

反正呢，跨年就是那樣，褚冥漾長話短說，總之他們就是去旋轉餐廳吃飯看夜景，再來又很夭壽地趕路三小時去九份的經典茶館（講宮崎駿大家就知道了吧）吃茶點繼續看夜景，然後隨便找間民宿睡個短短的覺就被挖起來衝去不厭亭迎接新年第一個日出，事後再補吃一頓早餐，沿路又貪了一碗芋圓豆花。

「……失策。」新的一年都過中午了，褚冥漾才想到昨天衝來衝去暈頭轉向，偏偏跳過倒數倒頭就睡的他別說準時準點了，根本完全忘了傳跨年祝賀！「啊啊啊啊怎麼有種被逼著認真跨年卻還是失敗的感覺啊啊啊啊！！」

「漾～你在鬼吼鬼叫什麼啦？」西瑞一臉問號地看他，「是說誰昨晚手機沒開飛航？半夜一直鈴鈴叫吵死了。」

「是我！」雷多誠實自首，「抱歉！嗨一晚累到忘了關！」大概是見識過老好人的某友人昨天也有暴氣的時候，雷多還算是有點後怕地跟每個人哈腰Say sorry！

原來你也曉得累？？然而在場所有人全都有志一同拐錯重點方向。

當然，無意犯錯的粗心過既然有誠心反省，那麼大家也不會為難，畢竟這種小事也沒必要斤斤計較啦。

說到昨晚半夜吵得要死……趁午餐休息得空的褚冥漾想著還是得補傳比較有誠意，一邊陸續點開幾十通未讀訊息，不外乎是每個人或群組的祝福跟一堆以此延續出一大串的閒聊對話。

一路滑水滑過去的褚冥漾冷不防在海量訊息中的某條未讀訊息框煞住了指尖，擱在讓他意想不到的頭像框上，他睜了睜有點睡眠不足的眼睛，稍微來了精神。

「噗……什麼啊？」讓他意外又想笑的情況是，他在意的未讀訊息欄顯示獨獨一條的最近發佈時間居然是只比他補群發還早一些的早晨時間──“07：03”。

Cemia：『新年快樂。』

和他一樣遲到、又簡潔俐落的極簡祝福，甚至短到他根本不需要點進去看也已讀完全文。

用膝蓋想也知道是基於遠途研討會累過頭的關係，在這種地方犯默契簡直讓褚冥漾哭笑不得，這下整個人都醒了，精神飽滿。

他想了想，決定把剛才在山頭捕捉到其中一張他覺得最好看的日出照傳給學長──

Chu Yangyang：『“圖片已傳送”』（已讀）

Chu Yangyang：『學長新年快樂！』（已讀）

褚冥漾愣愣地瞧著顯示秒讀的聊天視窗，果不其然收到直屬的回覆──

Cemia：『……你不是回家了嗎？』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呃，這個嘛……咳咳、說來話長。

Chu Yangyang：『呃，我被綁架了。』（已讀）

Cemia：『……怎麼沒被撕票。』

啊靠，好過分！

TBC

Chapter.40   趕鴨子上架

跨年之後又過了差不多一個月才終於迎來整過學期的結束，二月的第一個禮拜便是學生們最後的苦難。

上回說過，早在剛開學的時候就已經被各科老師預告各種期末該交的報告跟術考，現在時候到了，當不當的難關不是聽天由命，而是取決於你有沒有把人家的話當耳邊風罷了。

話說今天是禮拜五，可以說是考試週的最後一天，早早考完收工放寒假的週末應該沒有人會想來委屈自己吧，故而期末的考試週一向只有五天。

撐到最後一堂的化妝品配方學術考後，褚冥漾和幾個同學們趕緊各自回去整理行李，然後倒頭呼呼大睡。

沒辦法，這幾天為了趕報告都沒什麼睡……洗完澡勉強把頭髮吹乾的他直接被周公打暈，陷入酣睡。

隔天一早，褚冥漾等人又是趕進度般搭上學長的車，和阿利學長前後兩台車風風火火地殺到亞里斯三兄弟的木屋別墅。

對，他竟然皮癢沒有考完馬上回家。

首先好好玩一番算是慶祝這一個禮拜的辛勞，順便和大家在這學期的最後聚一聚畫下美滿充實的句點。

至於到底會被家裡的大魔王怎麼處置……呃、到時再說吧，先不想這個對心靈比較健康，真的！

然而一通電話直接告訴他想得美！

拿著震動個不停的手機抖了抖，三天兩夜的木屋度假正是回程的時候，剛穿好鞋的褚冥漾當然不可能對來電者視若無睹，只好認命在玄關當場接通，「喂、喂？」

「你還好意思喂？」網路通話另一端劈頭就是這一句，「媽說的話你當耳邊風嗎？都幾號了你還在還在外面野！」聲音之大立刻招來附近幾個朋友的注目。

「我、我沒有野啦！」褚冥漾連忙蓋住手機聽筒位置，跑出門外才緊接著繼續講，「不是有跟你們說要到朋友這邊過夜幾天嗎？小年夜之前趕得回去啦。」急著出門連圍巾都沒顧得上，忽然置身在戶外的低溫冷得他打了個噴嚏。

「褚漾漾，你真以為自己是計畫通萬無一失嗎？」他聽到電話另一端的老姊直接氣笑的聲音，頓時寒毛直豎，「知道後天就是小年夜了嗎？」

「知道啊……」還有一兩天的餘裕，要不然他也不會膽大包天答應三多兄弟的邀約了，除非有計畫趕不上變化的突發狀況讓他猝不及防……應該沒有吧？沒聽說啊！

另一頭的褚冥玥冷哼一聲：「知道後天就小年夜還硬要壓線，找死嗎？」真的是翅膀長硬了，太久沒被教訓皮在癢嗎？

「沒有啊……就還有兩天的空檔嘛，哪有壓線？」腳邊踢踏著昨晚下過的積雪，褚冥漾還想進一步狡辯什麼，脖子突然被覆上某種溫暖的布料質感，他愣了下、轉頭一看，「學……」

冰炎豎起食指比個無聲的『噓』，然後靜靜地將學弟脖子上的圍巾繞個兩圈……想了想，再打個結好了。

任學長擺弄圍巾的褚冥漾不免還是被靠得有點近的貼心舉動稍稍分了點神，不禁又多瞄了學長一眼。

「你旁邊有人？」通話另一端也敏銳地察覺到他們這頭的細微動靜。

「呃，就我學長而已。」褚冥漾簡單交代了聲。

話筒裡的老姊沒多問什麼，「連爸都比你早回家，你還有什麼藉口可找？」繼續剛才的話題。

「老爸回家了？！這麼早？！」這下褚冥漾驚了！

「不早了。」另一端的褚冥玥咬牙切齒地說：「今年的過年已經很晚了你還混！」

「就、就說了我沒混啊。」褚冥漾覺得很無辜，「我一定趕的回……」

「你給我今天回來。」手機另一頭果斷發號的施令直接讓他石化。

這根本不可能吧？！從三多兄弟這裡回學校起碼要四到五個小時，然後又要整理行李，再加上臨時買票、搭公車、轉車上台鐵，到家都幾點了……少說也深夜了吧？？

「姊，能不能通融一天啊……」他本來就是計畫明天睡醒再出發的說，是有沒有這麼趕啊……

「我看你是還沒有搞清楚狀況。」通話另一端的語氣暫時卸下脾氣，冷靜地道出蠢老弟計畫的漏洞，「今年過年來得晚、年假也放得晚，所以不管是學生黨還是上班族都只能擠在小年夜通勤才趕得及回家過除夕，趕不回去的當然也會有一堆人折衷請假提前一天趕車，所以明後天的票你訂的到也是狗屎運，你這白痴。」

聽完老姊推翻他的自作聰明，褚冥漾錯愕到嘴都忘了闔上，當場傻眼。

所以，也就是說……他自以為設想周到的僥倖計畫其實不一定趕的回去？！

啊啊啊啊啊他要被老媽打死了啦啊啊啊啊啊啊！！活該啊啊啊啊啊！！！

「就這樣，你自己看著辦。」懶得廢話更多的褚冥玥簡單拋下威脅，「除夕沒看到人你就知道了。」乾脆俐落地收線。

留下褚冥漾原地張著嘴，一臉天崩地裂。

天要亡我了嗚嗚嗚嗚！！

※※※

「真的不行的話，我載你回台中怎樣？」等直屬聽完電話，冰炎拉著他回木屋時附帶拋給學弟這一句。

「啥？」已經在腦內瘋狂運轉回學校後要怎麼辦能最省時間的褚冥漾呆了一下，對學長突然隨意到不行的提議轉不過來，「學長你沒說話吧？」突然窮緊張到幻聽了？

不輕不重巴了黑色腦袋一下，「你不是趕時間？」一眼就看出學弟又在腦殘的冰炎可沒空等他在腦子裡扯東扯西，「趁我改變心意以前到底要不要？」嘴上隨隨便便，不過多少跟著感受到時間緊迫的神情卻正經八百。

褚冥漾愣愣地摸了摸被輕巴的頭，這才回過神，突然嚴肅地緊抿著嘴：「不要！」

學長知道開回學校又開去台中這樣繞一大圈要花多久時間嗎？好處也只不過是可以幫他省下轉車跟等班車的一些時間吧？就算開車回去的路程比較快好了，可是這樣就換成學長回到家都半夜了！而且這樣等於開一整天的車估計學長會累到掛吧！一想到學長因為一句無心話而累得跟狗一樣，而且又是因為他的關係就怎麼想怎麼不划算！

褚冥漾喘了口氣，把以上據理力爭的理由都替直屬感到不值並Complain一遍，「所以不要！」一口拒絕學長，別沒事找事做啊！

「你說誰累得跟狗一樣？」在意莫名損人語病的冰炎又巴了直屬一下，壓根不在意學弟過度擔心的那些囉哩吧唆。

就是不在乎這些他自己也想過的麻煩，所以才提的，真是……所以說有時太過互相著想來著想去的，要幫誰做點什麼就顯得有些綁手綁腳。

不過這絕對不是足以拿來抱怨的缺點，所以冰炎當然沒有燃起意見不合導致的不耐，笑看著直屬又可憐兮兮捂著頭說著只是比喻嘛……之類的討饒話語。

「你們要轉中部的話從這裡出發絕對比較快。」反正木屋裡的大家都聽懂直屬倆在討價還價什麼了，阿斯利安就隨意加入話題道：「冰炎你那車的人坐我這車回學校不就解決了嗎？反正我們兩輛車本來就沒坐滿。」去掉夏碎和千冬歲他們這回要趕回國，所以一車才坐三個人而已，不過是基於方便塞行李的考量多開一輛才會這麼空。

其他被載的人當然是沒有意見，他這個司機也都妥協多跑一趟學校了，剩下的就看直屬倆的打算。

「那好，下了山之後我們上交流道之前就會兵分兩路。」冰炎看了同年級的夥伴一眼，「謝了，阿斯利安。」然後兩人就順勢出去確認前晚下過雪的車況跟路況。

阿斯利安失笑地搖搖頭，自己人搭把手本來就沒什麼。

「那漾漾你們要路上小心喔！」米可蕥覺得自己身為乘客只要乖乖配合就好，倒是提醒緊接著又要遠途回家的朋友注意安全，然後就跑去幫忙搬行李到阿利學長車上。

「喵喵，太重不要勉強喔！」庚看著有點搖晃的負重身影趕緊靠過去幫忙，滑雪用具很重的，是要一次背幾包呀？！

外頭還在悠晃著身踩雪的米可蕥吐了吐舌，只是想順道幫同學小趕時間嘛，結果被學姊逮個正著。

一大早事情轉折太突然，留下褚冥漾一個人還在原地發愣，然後又被折返搬行李的行動派學長順手搧了一下，強制解除呆若木雞的狀態。

不是啊喂……為啥沒人理他說的『不要』啊！人權咧？！

「事情都順勢進展成這樣了，你還有什麼意見？」冰炎又順勢敲了下到底要愣多久的學弟，「不幫忙就不要杵在這裡擋路。」嘖，事情稍微變故而已到底是有什麼好反應不過來的？

褚冥漾喔了聲，「我要幫啦！」捂著頭趕緊拎一包重的溜出去，免得本就不太靈光的腦子繼續受暴力兔的制裁。

反正準備就緒待出發時大概近中午，一群人向三兄弟道了別就要回去各自過年了，然後期待開學見。

「修但幾咧，我要跟學長的車去漾～的家！」誰知道本來都會多待幾天的西瑞突然倒伐。

不意外得到雷多痛心疾首的抗議：「西瑞你居然要丟下我們？！你這叛徒！」都要過年了，除夕前讓他多看看那顆經典藝術也好討個吉利啊！

西瑞嫌煩地甩開笑臉神經病的糾纏，「身為大哥，護送小弟告老還鄉也是使命之一啊！」他踩著夾腳拖踢踏著積雪，朝白色休旅車跑跳過去，笑得一臉慷慨，「至於回報嘛，就等著收到小弟結婚嫁人的喜帖，喝個喜酒一筆勾銷啦哈哈！」

等等，這幾句亂七八糟的話槽點也太多了吧！「我不是你小弟！」褚冥漾嚴正抗議，他都還沒畢業還什麼告老還鄉！還有為啥是他嫁人？？五色雞解釋清楚喔！不然他就……就……好像也不能怎樣……靠。

「要上車就快點。」冰炎直接解車鎖放他進來，免得繼續浪費時間，「那就這樣，我們走了。」反正西瑞到時又要怎麼回家就再說吧，方法多得是。

雅多拽著抗議無效的兄弟，老樣子沒什麼表情，「路上小心。」

「你們到了就報個平安吧。」伊多揚著溫和的微笑，雖然這三天很短也很趕，不過一群朋友和樂融融的讓他很滿足，「新年快樂。」

「伊多、雅多、雷多新年快樂！」

「我們開學見喔！」

「期待賀卡！」

掰掰，下學期就能再見到了！

TBC

Chapter.41   褚家歡迎你

路上少了能拌嘴的人，西瑞算是安分很多，「漾～的家裡長什麼樣子啊？學長還是誰有去過嗎？」就是一般的閒話家常模式。

主要是因為在學長車上他也不敢搗亂吧？褚冥漾猜的啦，「就一般住戶啊。」不然還能怎樣？他們只是普通的中薪家庭，不要抱太大期望謝謝。

「沒，我也是第一次。」駕駛在高速公路上的冰炎語氣平緩，開上交流道之後據導航顯示比想像中還要快到達目的地，起碼總路程不用花到五小時。

「所以我們是第一批？」西瑞突然樂了起來，「嘿！搶到頭香了！真不愧是我推心置腹的小弟！」

「我不是……」算了。褚冥漾想到一路上可能要否認個幾百次就懶了，「什麼第一批？我家又不是月球還是什麼的。」用不著搞得像阿姆斯壯史上頭一遭登入月球那麼興奮吧？

「什麼月球？」換西瑞一臉奇怪，不懂他在說什麼，「小弟的家就是我家，既然登了門以後就是我罩的，有什麼問題大哥一定兩肋插刀！」

「……你不要跟我鄰居收保護費就行。」褚冥漾有點眼死，實在想不通兩肋插刀的壯烈犧牲是要怎麼活用在日常生活中，燉龍骨湯嗎？

冰炎專心開他的車，倒也沒阻止雞同鴨講的垃圾話，反正就當廣播聽聽好提神。

交流道上一向頗無聊，不過車輛整體的隔音效果不錯，開在吵死人的高速公路上也不妨礙他們聊天，頻頻講幹話也毫不費力。

反正整體開了四小時左右也沒有冰炎想得疲憊，「待會兒切進前方路口後你導一下。」直屬家應該就在附近，才不會盲從導航錯過了住家，還要倒車還是繞圈很麻煩。

褚冥漾點點頭，根據早就滾瓜爛熟的街景印象提醒轉彎時機，然後順便打電話跟家裡說一下他快到了。

「這麼快。」褚冥玥奇怪問，「你給人載？」算算路程跟時間也只有這個可能。

褚冥漾簡單應了聲，反正家裡的人等會兒看到就知道了，草草收了線專心看路。

然後在市區街道上彎彎繞繞幾分鐘後，他家就到了。

冰炎暫時將車停在路邊，開了後車廂之後人也下車，「滑雪用具你過年用不到可以先丟我這載回去放著。」然後將直屬的那袋行李取出來。

褚冥漾感激地點了點頭，「謝謝學長！」黑眼看了他家屋子一眼，「呃，既然都來了，你們要不要進來坐一坐啊？」他偷偷白了眼五色雞臉上擺明寫著就等他這一句的表情，卻很矛盾地不曉得該不該挽留學長作客，怕對方回到家真的太晚。

矛盾的點自然是他很想要學長到他家玩這點啦哈哈……

紅眼看了他一下，「我……」

「你們一堆人杵在門口不進來在幹嘛？」豁然大開的門打斷了學長正開口說點什麼的話，見鬼的自動來應門的是不久前才打電話下最後通牒的女魔頭，「進來坐吧，剛好老爸回來又帶了一堆土產等著消。」褚冥玥看了他們一眼，說著不用客氣就讓開身先轉進屋子裡去了。

喂喂，不要把他剛帶回來的學長跟同學自動歸類為幫忙消耗土產的幫手啊！一回到家的褚冥漾就滿頭黑線。

「那我就不客氣啦！」西瑞很歡樂地踩著夾腳拖就要當自己家混進去，結果被小弟拽著後領拖回來。

「這我家謝謝，不要一個人喔北來（台語）。」褚冥漾二度黑線地說，免得放五色雞一個人大剌剌地闖進去，被老爸老媽誤以為入室搶劫還不給嚇死。

他看了學長一眼，只是推了下擱在行李上的手，「欸，學長……」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是要催直屬趁家人沒注意之前要走趕緊走，還是順著自己也想招待學長的意，誠心邀請對方進屋。

「小玥，你剛剛在跟誰講話啊？」果不其然注意到玄關動靜的老媽發話了，他就聽到老姊直接把他給拱出去送死……呃不是，是……很好，他此時沒有比送死或送頭更好的形容。

然後家裡地位最大的大魔王就出現在門口迎接自家兒子，先是看到客人揚起歡迎的燦笑，而後看向不肖子漸漸轉為在褚冥漾看來漸漸惡鬼化的險惡笑容。

他抖了抖，有種其實應該跑路的是他才對的錯覺，大難臨頭！

「是漾漾的朋友嗎？快進來吧，阿姨還煎了熱騰騰的炸年糕喔。」白陵慈瞬間換回親切的可藹可親笑容，「還有很多土產點心，天冷快進來坐坐才不會在外面待久了著涼。」

老母的話一出，這下誰也逃不掉了。

「漾漾還愣著幹什麼，會不會招待你朋友！」白陵慈又一秒兇著臉指揮他滾進來，然後匆匆鑽進去注意廚房的火侯。

聽到一堆吃的，這下西瑞完全就是脫韁的野馬，小弟扯也扯不住，就自己跑了進去，「不好意思打擾了！好香啊！我聞到炸年糕的味道了──」

「呃……」留下褚冥漾跟學長在原地吹冷風，依然窘著臉進退兩難。

冰炎瞧著莫名左右為難的直屬，勾了下唇角，關上後車廂後果斷把車放在路邊，反正社區這邊臨停應該不會被拖吊。

褚冥漾愣愣地看著學長一系列的動作，然後對上看過來的紅眼，「愣著幹嘛？走吧。」順手搓揉幾下呆板的黑色腦袋，冰炎連帶幫學弟提起其實挺沉的行李袋，大抵也曉得對方又在怕添麻煩之類有的沒的疑慮。

「喔、喔。」胡亂耙了耙被搓亂的髮，黑眼終究掩不住期待的光澤，終於敢大起膽子反拉著人進屋。

踏入家門時，褚冥漾回頭對學長揚了揚由衷歡迎的笑容，「學長，歡迎你來我家玩！」

踏實的溫暖湧上心頭，冰炎任學弟拉著進屋，焰色眼底的暖意也悄悄蔓延開來。

真的，讓他有股回家的感覺。

※※※

「你這死小孩在學校過得很滋潤是不是！在外面野了兩三個月才曉得要回家！」褚冥漾垮著臉捂住耳朵，不意外接收自家老母火山爆發的轟炸。

「不、不是啊……阿就忙……」怒吼有如雷劈在耳邊嗡嗡作響，快重聽了啦……

「忙你的大頭鬼啦忙！我們過年就不忙嗎！」白陵慈完全不吃兒子這套，一把拽過他的耳朵就是狠擰，「很好啊翅膀長硬了嘛！跨年給我放粉鳥（台語）、年假回來也給我拖拖拉拉！」

「疼、疼疼疼……」褚冥漾苦著臉哀哀叫，又不敢叫太慘反而討打。

但真的好痛啊啊啊啊啊──

「你還知道痛！是不是存心要躲大掃除你說啊！」想到大掃除少了一個只知道混吃等死的猴死囝仔（台語）能差遣就來氣，白陵慈扭著耳朵在兒子耳邊吼，「枉費你這不肖子吃老娘那麼多年的飯！養你都白養了，連家都懶得回了是不是！」

「冤枉啊！」一臉委屈的褚冥漾心虛一秒，「我、我忘了還要大掃除……」

「忘你的死人骨頭！你怎麼就不會忘記吃飯！」

忍著痛的褚冥漾哀怨地閉上嘴，真的是多說多錯……

「你們家都這樣嗎？」瞥了眼那邊慘況的目光又快速收回來，一進來就被趕去坐沙發的冰炎默默將手裡被塞過來的方塊酥吃掉，聽說是嘉義的名產，「還蠻熱鬧的。」

「都這樣，誰叫某個不肖子欠人扁。」另一邊的褚冥玥愜意地拎著馬克杯看電視，「習慣就好了。」嘴角冷冷地勾了下，一看就知道也在記恨某人在需要貢獻勞力的時候落跑，活該。

現在客廳呈現兩個世界。

相較於那邊的罵聲，沙發座這邊充斥著電視綜藝節目的笑鬧和褚伯父熱情招呼的聊天聲音，主要是跟西瑞很聊得來的土產話題，「來來這包齁、是宜蘭的金棗蜜餞，酸甜酸甜的很好吃喔，不用客氣。」

冰炎瞧著桌上一再被推銷過來的零食點心，隨意拿了塊已經切好的鴛鴦餅捧捧場，慢條斯理地食用──嗯，烏豆沙裡還夾著麻糬。

「耶？這不是綠豆椪嗎？」一邊掃蕩已拆包的土產不忘掃視桌上的其他戰利品，西瑞相中那個不曉得哪年哪月吃過的某名產，裂嘴一笑，「好眼光啊！這家吳記金好呷（台語）！」

褚項讚嘆地瞧了瞧這孩子，「內行啊，漾漾的同學！」現在年輕人已經蠻少會喜歡這種傳統點心。

西瑞嘿嘿笑了下，「我就喜歡吃這些有的沒的啦。」還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胸脯，「伯父叫我西瑞就好了！」

「你叫西瑞啊。」聽上去像外國人的名字，褚項更佩服國外小孩居然對台灣土產那麼熱衷，「你跟漾漾是同一個班？謝謝你們平時對漾漾的照顧啊。」他揚起友善的笑容，感謝的目光來回停留在沙發上的兩位客人。

「我跟漾～不同班喔。」西瑞搖了搖頭，「不過漾～是我認定一輩子的小弟！」

「啊？小弟？」褚項臉上空白一秒，不是很懂這什麼意思。

「就是好朋友的意思啦！」西瑞大剌剌地擺了擺手，笑得一臉開懷。

不要聽五色雞胡說啊我才不是他小弟！這邊還在水深火熱的褚冥漾還得分神注意老爸有沒有被灌輸奇怪的東西，還有五色雞之所以那麼懂土產是因為他是超級雜食類無底洞！不要亂誇他啊，小心他龍心大悅把他們家給吃垮！

「你們就當自己家不用客氣啊。」可惜完全接收不到兒子電波的褚項仍笑得很開心，「漾漾的學長？」瞧著那邊安安靜靜的帥氣小哥，聽說是學校的學長，「真的不用跟伯父客氣喔，難得漾漾帶朋友回來讓我很驚喜也很高興，對了、請問你叫？」

話題的矛頭順著輪次轉移過來，冰炎頓了下，暫時放下類似喜餅的甜食，禮貌地有問必答：「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謝謝伯父的好意。」

褚項愣愣地聽完外國人落落長的名字，「呃，不好意思你再說一遍？」

「……叫我冰炎就行了。」冰炎從善如流地搬出簡短方便的稱呼。

「不好意思啊，年紀大一下子記不住這麼長的。」褚項笑笑地點點頭挽回稍微冷掉的場子，「啊、這邊還有李仔糕喔，你們看過李仔糕嗎？就吃起來甜甜的還有乾果肉，吃吃看啊別客氣。」

「謝謝褚伯父。」快速將手裡的鴛鴦餅解決，冰炎接過再度推銷過來的糕點，規矩地咬了一口略紮實的糕體，吃得出李子肉與麵粉融合在一起的鹹甜香氣，「這個很好吃。」他簡單地給予對方家長一句肯定的評價。

「對吧？這也是純手工的喔，伯父試吃過也覺得很不錯。」褚項笑吟吟地表示同感，很高興兒子的學長對這個也有共鳴，看來沒有買錯，「話說回來伯父雖然不是很懂年輕人的造型趨勢，不過你們的髮色好特別啊。」目光尤其多看了眼彩色的亮麗鋼刷頭，嘖嘖稱奇。

糟糕！褚冥漾擔心的預感果然應驗了，很怕他帶回來的人髮型五顏六色，依長輩通常會有的老古板觀念會被誤會是什麼不良少年吧？雖然其中一個的確差不多就是了，「啊、那個是……」他想要搪塞點什麼擋刀。

冰炎沉默了一下：「……流行。」

褚冥漾滑了一跤差點來個綜藝摔！

「對啊，流行！」最該低調的西瑞偏偏坦蕩蕩地附和點頭，「身為引領時尚先鋒的好漢一條，我對我這顆非我駕馭不可的一級棒髮型可是非常自豪，伯父還是你有眼光！」一聊到深得他心的瞎趴腦袋就開始得意忘形，只差沒跳起來一腳踩在沙發拉著人入教。

「是、是這樣嗎？」褚項顯然對這顆藝術過頭的腦袋理解不能，明顯死機的空白表情，「不過現在年輕人的時尚都嘛越來越前衛，我們老人家也跟著小孩多見識見識，要開開眼界才不會亂大驚小怪也怪俗的。」他釋然得很快，大方一笑，「這就是俗話說的終生學習嘛哈哈！」

西瑞被他大大方方的態度給感動，大概他那顆頭沒少遭人異樣眼光或因此繞道走吧？整個一見如故跟伯父聊得更歡了。

不是吧？你們也接受太快了吧！褚冥漾對那邊繼續和樂融融的氣氛瞠目結舌，完全顛覆他的提心吊膽。

到底是老爸老媽的思想太開放？還是學長人太帥他們不敢對帥哥有意見？還是其實你們兒子我長期邊緣，所以已經看開了，達到來者不拒的豁達心態？

只要有朋友帶回來解家裡玩的成就，你們都開心是吧！

褚冥漾抽著眼睛，突然領悟到自己的悲哀。

TBC

Chapter.42   意外的旅伴

這邊隨興看綜藝，其實眼尾都在看戲的老姊擺名繼續袖手旁觀外加幸災樂禍……還在那邊偷笑！

「褚冥漾你還有空給我分心！」擰耳朵的痛楚把他扯回神，「你真的把老娘的話當耳邊風齁！信不信我真的給你三餐吃垃圾！」

「信啦信啦信啦！！」褚冥漾吃痛地苦著臉點頭如搗蒜，活該繼續挨揍挨罵。

然後教訓告一段落終於解氣的老媽把她罵到快變操玲呆（台語）的兒子當抹布丟一邊，就湊過去沙發電視區加入熱絡招呼客人的陣仗。

很好，太久沒回來連僅剩的微弱地位都沒了。完全被冷落的褚冥漾整個人垂下嘴角，可憐兮兮地體會一回被打入冷宮的蕭瑟淒涼。

他哀怨地亂瞄客廳的熱鬧景象，結果意外對上正好也看過來的紅眼，愣了下。

冰炎對他挑了下眉，趁其他人不注意時，若無其事地靜靜拍了拍旁邊的空位。

黑眼巴巴地眨了下，褚冥漾立刻屁顛地靠了過去。

漫不經心看電視的褚冥玥當然眼尖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沒說什麼，拿了片海苔夾心脆片閒嗑。

褚冥漾才剛坐下就被塞了一盒已拆封的手工洋蔥蛋捲，「敢再不回家啊。」附帶耳邊輕聲奚落的低語。

「不敢了啦。」褚冥漾癟了癟嘴，完全知道這次是自己愛玩理虧在先，也不敢反駁什麼，「這個好吃。」是說老爸帶回來的一些有的沒的也很少踩雷過，「話說學長，你這樣混著吃會胖的……」

「囉嗦。」冰炎瞪了他一眼，瞥了下都紅成這樣的耳朵居然還有閒情耍嘴皮子，真的是皮在癢嗎？

「哈哈……當我沒說。」褚冥漾立刻識相地閉嘴，然後注意到桌上角落被成堆土產蓋過風采的某盤甜食，捧場地伸過去夾那盤跟他一樣待遇的炸紅豆年糕，是家裡每年過年都會有的東西，冷掉了還是不減Q度，甜甜的其實不錯吃。

「話說還真是麻煩你們載漾漾回來。」白陵慈提出疑惑的問題，「不過都要過年了，你們都不趕著回家嗎？」跟兒子繞來台中多玩一趟是不錯，就怕對方家長不知情，還跟他們家死小孩亂跑被擔心就不好了。

西瑞喔了一聲，「我們家不怎麼注重過年啊，所以沒關係。」他聳聳肩，每年這個時候又是飯店訂房的高峰期，家裡忙翻天的長輩能不能到齊都很難說咧。

「我家人都各自在國外。」冰炎斟酌用辭，保持禮儀，「還煩請伯母費心，不好意思。」

「怎麼會呢，不用不好意思啊。」白陵慈對一個熱情一個禮貌的兩個小孩笑了笑，「你們來作客我高興都來不及了，叫我阿姨就好了啦。」

「所以說你們很閒？」褚冥玥隨性地插入話題，「那要不要跟我們去金門玩？」

冰炎跟西瑞直接當場愣住。

「咦？」褚冥漾愣了好大一下，完全沒想到老姊會突然發話。

「小玥？」兩位家長也都錯愕女兒唐突的提議。

「沒什麼吧。」她看了老爸老媽一眼，聳聳肩，「反正然跟辛西亞不是臨時要陪舅舅留在白陵老家聚會，所以不跟我們去了嗎？這樣訂好的房不是有多？」

「對耶。」白陵慈這才想到這個問題，而且因為是女兒線上刷卡付費的，已經三間房都綁定，所以沒辦法單間取消，「這樣的話，兩位小朋友要不要跟我們去玩三天兩夜？」她笑吟吟的，從善如流徵求兩位兒子的朋友意見，「當然，你們也可以問看看家裡同不同意，別讓家長擔心最重要。」

「欸？那啥？」西瑞挖了挖耳朵，以為自己幻聽，「阿姨你是說你們家庭旅遊我們可以跟啊？？」他難得露出十分意外的神情，而且在褚冥漾看來可以說是格外驚喜的表情。

「奇怪？你們沒有家庭旅遊過嗎？」他疑惑地問，真的只是純粹的疑問。

「沒耶。」西瑞聳聳肩，「我們家這時候都嘛忙翻天還出什麼遊，還記得回家報平安就要偷笑了。」

基本上經營飯店的長輩一向如此，尤其是旅遊旺季時根本直接住飯店以便隨時待命，哪像他的靈光大飯店都嘛以他還是學生為由，丟給管家還是誰處理就行了，才能在這邊逍遙自在。

「是喔。」褚冥漾懵懵懂懂，有錢人家的生活他不懂，總而言之應該是挺忙的意思。

西瑞馬上跳下沙發，「那我現在跟家裡說一聲就好了！」然後抄起手機衝去走廊撥通。

「那學長呢？」褚冥漾問得還蠻小心翼翼的，可是又有點期待。

冰炎看了直屬一眼，還沒說什麼，西瑞就緊接著跑了回來，「講完了，我要去！」亮著眼睛踴躍參加。

「這樣可以吧？多出來的房就給漾漾的兩個朋友跟團囉？」白陵慈轉頭徵求老公的同意。

「當然好啊。」褚項隨和地點點頭，「機票跟民宿都是訂好的，你們就人跟我們過去盡情地玩就可以了。」臉上掛滿和藹的笑容。

褚冥漾對過度殷勤的老爸老媽無言地游移眼神，敢請他們是想扮演他朋友眼中的好家長肖想多久了？？他已經深刻感受到兩位對這個人生成就有多渴望了，簡直就是夢想實現才會這麼興奮！

國內沒家長的冰炎連打電話確認都省了，他看了伯父伯母一下，才慢慢地開口道：「謝謝您們的好意，機票、民宿的費用會再補給您們，額外的開銷我跟西瑞也會自行負責，三天兩夜要麻煩您們了。」

褚項哎呀一聲，「怎麼會麻煩呢，所有開銷當然是褚爸爸請啊，你們別跟我客氣喔，學生就算有賺錢打工也要好好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才行。」他拍了拍兒子兩個朋友的肩，笑笑地說，「這幾天你們就放心地玩，只要注意安全就行了。」

「欸？真的可以嗎？」西瑞把手機扔回包裡問：「阿不然我阿爸很有錢咧，帳記他頭上都嘛可以隨意花。」

直接略過不修邊幅的不正經話，冰炎委婉地開口：「我們各自的存……零用錢本來就是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都可以自己負擔，過年打擾您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不好再麻煩伯父。」

學長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知道你們的存款都不是學生該有的巨額啦……褚冥漾的頭頂掉下一排黑線。

撇去他朋友好像一堆都家裡很有錢，還有五色雞自己還開飯店以外，他不曉得學長家是做什麼的，不過學長除了有在幹自由譯者這行，聽夏碎學長說他名下甚至還有幾項已通過的藥品專利權，委託生技公司或藥廠產銷肯定沒少賺，還有股市也是。

褚冥漾隔著天花板仰天長嘆，明明只差一歲，為啥可以差這麼多啊？

算了他懂，就算都是雞也有分戰鬥雞跟弱雞的區別嘛哈哈……嗯，他都懂。

「老爸，你就讓他們花自己的就好啦。」因為兩邊都很堅持，再僵持下去會沒完沒了，而且他大概懂學長這個不是搞見外的意思，「反正你都說了這點錢而已，他們也都說自己來也沒負擔，那就這樣吧？」他看了看父母，又看了下學長跟同學這邊，「然後本來就訂好的東西就不用補了，這樣行吧？」

換作是他的話，跟團又把所有帳都記在別人家頭上估計也不會玩得太盡興，然後折衷妥協老爸其實最在意、也最不捨旅遊費用佔最重的住宿交通造成學生的負擔這點，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妥協他的折衷建議，沒再說什麼。

「那就這樣吧，你們這幾天就可以先回去整理衣服什麼的，初三早上再過來集合就行了。」確定討論到一段落，褚冥玥對兩位客人下了以上結論。

「我直接到機場跟你們會合一起搭飛機就行啦。」西瑞說了下剛才在通話中也一併交代過的安排。

反正趕得及上飛機就行了，其他人也沒意見。

「那這樣啦，我先回去了。」西瑞瞥了眼背包縫裡明顯在亮的手機，「我家裡的人來接我了。」他有先見之明向打算送行的小弟擺了擺手「不用送我啦，初三見！褚爸爸、褚媽媽、褚阿姊改天見！」很有精神地向所有人暫別後，就風風火火的又當自家跑了出去，來去一陣風。

「有沒有人提醒他穿正常點？」看了眼已經空無一人的玄關，褚冥玥放馬後炮問。

「國內安檢應該不嚴啦，還有那是人家的Style。」褚項汗顏道，雖然他不懂年輕人的時尚就是了。

「過得了海關就好了。」白陵慈不怎麼在意，反正只要不帶違禁品就行了。

早就對五色雞的台客裝死心的褚冥漾已經懶得多說什麼了，真的。

說好讓客人當自己家，家裡的人也沒打算刻意探究剩下來的人什麼時候要走，就是很自然地繼續聚在客廳閒話家常，一點也沒有要趕人的意思。

冰炎看了下時間也差不多了，打算把手裡最後一塊的推銷伴手禮給解決就起身回程。

結果反倒是褚冥漾趁隙多問一句：「學長等一下就要回去了喔？」

這下客廳裡兩位家長的焦點都移了回來，白陵慈正想教訓自家兒子難道不懂這多此一舉聽上去像在趕人嗎！就聽到自家小孩緊接著說，「你不趕時間對吧？」褚冥漾知道學長縱容地被他拉進屋就是默認時間不趕的意思，「如果你不忙的話，反正回去外宿的租屋也沒什麼事吧……」一個人大過年的很無聊耶。

對上直視過來的紅眼，他吞了口口水，還是硬著頭皮把話說完，「反正回去也沒什麼事的話……要、要不要留下來住？」

嘴角勾起一閃而逝的弧度，褚冥玥不動聲色地旁觀老弟難得主動的提議。

黑眼看了下一臉訝異的父母，「可以吧？我們家不是都有留一間空房？」就是那間以備不時之需，隨時可以提供給親戚朋友借宿的睡房，老媽向來都維護得很整潔。

「我們不是還沒辦年貨嗎？」同樣看了眼驚訝的父母，褚冥玥適時地加入遊說行列，「家裡多一個男生到時不是比較方便？」

噗！褚冥漾差點從沙發上摔下來，「不要隨便使喚客人！是後天的年貨大街可以跟我們去玩才對吧！」老姊你到底站在哪邊啊？！

哼？褚冥玥勾起滲人的笑，膽子不小嘛，敢為了自家學長跟她頂嘴了。

褚冥漾險些屈服淫威的抖了抖，難得硬起脾氣就是不從！學長是不得使喚的非賣品！

「這麼說好像有道理耶。」白陵慈被小孩們的頭頭是道給說服了。

有道理？！褚冥漾對老媽理解的道理膽顫心驚了一下，該不會聽信的是女魔頭的歪理吧？！

「那漾漾的學長不嫌氣的話就留下來住幾天吧。」然後他就看到老媽對學長堆滿明亮又充滿陰謀的微笑，「順便跟我們一起辦年貨，很好玩喔。這幾天阿姨也會大展身手做一桌好料，包吃包住保證不會讓你後悔。」

啊啊啊你不要擅自開啟包租婆模式啦！褚冥漾已經瞬間後悔想叫學長快逃了！

「對啊對啊，漾漾的學長就住下來放鬆一下嘛，一個人過年多冷清。」很好，老爸也加入了戰局。

瞬間三對一的歪樓遊說團讓他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出乎意料的是，學長貌似並不在意自己以一對多的弱勢立場，看了看極力說服他住下的親友團，最後看了眼又想反悔的始作俑者，才緩緩吐出他以為幻聽的答覆：「好，那麼這幾天要麻煩您們了。」

「不麻煩。」辦年貨那天好好配合差遣就行。褚冥玥劃上陰謀得逞的涼颼颼弧度。

「好好好，這樣人多熱鬧，漾漾你要好好招待人家喔。」白陵慈笑吟吟的，多一張嘴吃飯也好提升她今年應付年夜飯的戰鬥力啊。

「就當作平日照顧漾漾的答謝，漾漾的學長就留下來輕鬆玩個幾天吧。」褚項同樣堆滿親切的笑容，「褚爸爸還買了很多其他名產跟紀念品，這幾天都可以看看，喜歡的也可以直接帶走，不用客氣喔。」他為一次解了好幾個人生成就感到欣慰無比。

褚冥漾捂著臉，不想面對自己彷彿成為慫恿學長成為人力輸出一份子的事實。

不不不他真的完全沒有這個意思啊！初衷怎麼可以被扭曲成這樣！

可惡，這樣他不就變成奴役學長的兇手了嗎！！

TBC

Chapter.43   家常便飯

「那個，學長……」褚冥漾爬上樓偷看已經在自動整理客房的直屬，「總之我很抱歉。」都是因為他的失算才害學長得陪他家人胡鬧。

「道什麼歉。」暫時停下手邊的動作，冰炎轉過頭平靜道：「你的家人都人很好。」然後向他招了招手。

褚冥漾聽話地走進房裡乖乖靠過去，額頭馬上被彈了一下，「你什麼時候要改掉隨便道歉的壞習慣？」附帶冰炎質疑地挑眉，隨口問。

褚冥漾喔了一聲，摸了摸算是被懲罰的額頭，「在改了啦……可是因為真的很不好意、呃……」對上又瞇眼看過來的紅眼，他乖乖地把剩下的字給吞回去。

「我不介意。」換作是去年遇到這種事的話，冰炎可能還會抱怨一下，但是今年……嗯，畢竟非比去年，「所以你後悔了？不歡迎我借住？」紅眼瞥了笨蛋一下，轉移話題般又把矛頭指向學弟。

褚冥漾『啊？』了一聲，狂搖頭，「學長不介意的話我怎麼可能不歡迎啊！」他順帶偏頭看了眼床上的行囊，是學長剛才從車上搬進屋裡的行李袋，剛好可以沿用帶去木屋過夜的用品，「學長，你要不要先把穿過的衣服全洗了啊？這幾天可以先穿我的。」冬天衣服乾不了那麼快，反正去金門之前在他家裡都可以隨便來，穿他的衣服也沒差吧？

順帶一提，學長的車經過老爸的同意，目前安然地停放在褚家車庫裡。

冰炎說了聲好，想著反正的確沒差，「那借用一下你們家的洗衣機。」然後轉過身把穿過的衣物從收納的袋子裡先翻出來。

「當然可以啊，學長你在我家真的不用客氣啦。」褚冥漾甚至湊了過去要接手那堆衣服褲子，「我幫你洗吧！我那幾天的衣服也正要丟下去洗。」客人怎麼可以自己動手！

不等學長欲言又止，他手腳俐落地捧起衣服堆，「應該只有這些沒有漏……呃……」視線好死不死落在懷裡衣服堆上的某樣東西，立刻若無其事地撇開眼，「沒、沒有漏掉吧？丟進洗衣機裡開始洗可就來不及了。」

「沒了，就這些。」冰炎的視線同樣落在穿過的內褲上，撇開……又移到某人欲蓋彌彰的尷尬表情，忽然興起惡作劇的玩心，「所以你的內褲也不介意借我穿？」嘴角憋著戲弄人的笑意。

「呃……」這、這個嘛……褚冥漾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話、話說回來他也沒什麼概念，還是說男生的內褲互穿本來就沒什麼？學長要是覺得穿他的也不奇怪，那他是不是就大方出借啊？？

欣賞了下一臉就是在腦袋瘋狂運轉的豐富表情，冰炎憋著笑，結束點到為止的戲弄，「開玩笑的，內褲這種貼身物我當然有多帶幾件，完全夠穿。」率先走出房門的他回頭看了眼還傻在原地的呆瓜，「不是要洗衣服，帶路啊。」

然後回過神的褚冥漾就看到學長完全不等人，逕自消失在門口，像在走自家客廳一樣熟門熟路根本完全不需要帶路嘛！「等我啦學長！」齁、整他很好玩是不是！

兩人把衣服丟一丟也差不多準備開飯了，「反正丟著給它洗，吃完飯也差不多脫完水，剛好可以拿出來曬，無縫接軌！」褚冥漾領著學長走下樓，一邊隨口交代。可能是學長住下來讓比他想像中還要開心，就忍不住多廢話幾句，連語氣都是藏不住的小開朗。

冰炎哧了一聲，想也知道領先幾格階梯的學弟在高興什麼，「笨蛋，走路看路。」順著樓梯的高低差拍了拍矮自己一顆頭的小狗腦袋，連學弟的屁股都彷彿長出看不見的尾巴在搖……是有沒有這麼開心？

一下樓就聞到飯菜香，大家都陸續就座，電視也已經開著正在播報晚間新聞。

「漾漾的學長不用客氣喔，想吃什麼隨便夾，就當自己家。」配合稍微拘謹的禮貌小孩，『當自己家』暫時成了老爸老媽的口頭禪，自動擺好碗筷的褚冥漾想著可能住個幾天學長就會習慣了吧？

「好，謝謝阿姨。」相處了兩小時大抵也知道這家人的風格，冰炎也不好再把麻煩、費心之類的掛在嘴邊，反正就是順其自然。

「平常我們都隨便吃，所以除夕前這兩天漾漾的學長將就一下吧。」白陵慈親切地笑了笑，忙著將陸續起鍋的菜盤端上桌，又鑽進廚房忙碌。

冰炎甚至沒來得及向已經鑽回廚房忙活的伯母道一聲不會，看起來真的很忙的樣子。

說的也是，他已經很久很久沒看過這種景象了，倒是喚起了依稀的模糊印象。

明明長那麼大了，殘存的一丁點曖昧記憶卻因此微微深刻了起來，大概……所謂母親的溫暖都是這般似曾相似吧？

「學長，你要等飯好了再開動嗎？」褚冥漾看了眼桌上少了主食的菜餚，怕學長誤會白等姑且補充一句，「我們家沒有統一開動的規矩喔，我媽就是想要我們趁熱吃，所以學長想吃可以先吃了。」不過也有人一定要有飯才會開動他懂，不過還是以身作則一下，跟老姊率先伸出筷子夾菜開吃。

「自己來啊，再客氣就沒東西吃了。」正在夾塔香茄子的褚冥玥涼涼地丟了一句，順手往伸過來接炒高麗菜的碗裡丟了兩塊，換來老弟的哀號。

「啊啊啊老姊！」褚冥漾慘叫了一下，瞪了眼還衝著他勾起惡劣弧度的女魔頭，忿恨地坐回椅子上，敢怒不敢言。

「在亂叫什麼啦齁！」白陵慈在廚房裡都能聽到自家兒子在餐桌丟死人的鬼吼鬼叫，「漾漾你敢挑食哩丟災系！」

那你就不要炒這個嘛！褚冥漾哭喪著臉，只好洩憤式的往學長碗裡亂丟菜，「什麼隨便吃嘛，隨便吃還特地去市場買油雞冷盤……」一邊往學長碗裡丟肉，小聲哀怨地嘟囔。

「……你是小孩子嗎？」都老大不小了，居然還能讓他聽到小時候常耳聞的老掉牙警告，冰炎無言地緊盯著陸續堆滿他碗裡的家常菜，「褚，要是敢混進你碗裡的茄子我就跟阿姨……」

「不會啦，我這不是在吃了嘛！」褚冥漾憤慨地咬著軟爛的茄子，就是不喜歡這種口感，「臭學長，你什麼時候倒伐到我老媽那邊了？」

冰炎懶懶地橫了直屬一眼，很好嘛，為了茄子的仇敢這樣跟他沒大沒小，「你就這麼討厭茄子？」

「討厭。」褚冥漾回答得斬釘截鐵，「可是我會吃掉啦。」他皺著眉，當著學長的面把第二塊母老虎貢獻的萬惡茄子塞進嘴裡嚼嚼嚼──

「因為……」把食物吞下去的他嘴角揚起陰險……不是、是竊笑的弧度，突然騰出手朝隔壁的學長頭頂比了比，「因為均衡飲食才會多長高嘛，就算不靠打籃球也可以！」他難得發出狡詐的哼哼笑，「想不到吧？年底之前就量過了，我又長高了兩公分！」所以說狂喝牛奶跟晨跑還是有效的吧！……應該啦哈哈哈！

「漾漾真的長高了啊？」聽到這個喜訊，幫老婆搭把手的褚項剛從廚房出來回到飯桌，又站起了身，「我就說嘛，你剛回到家時我就想說你是不是又長高了，小孩子就是長得快！」他歡喜地夾了幾塊油雞到兒子碗裡表示鼓勵，看來骨骼還是沒少遺傳到他嘛哈哈。

褚冥漾感動地看了看到壯年時期還是高高壯壯的老爸，也回敬給長輩一筷子的青江菜，「老爸你也多吃一點喔，難得回來！」

銳利的黑眸瞥了眼快超越她的老弟，褚冥玥輕嘖了聲，不屑地撇過頭。

冰炎的眼底平靜無波，「是嗎，那你加油。」語氣毫無誠意，敷衍地拍了拍炫耀的小狗腦袋。

管他的咧，反正長兩公分褚冥漾就是高興，不需要他人的祝福反正會長就是會長啦，看來他的體格也沒那麼無藥可救嘛！

「你們在吵什麼啊？」終於忙完的白陵慈探出廚房，將最後一道的柿餅炒飯端上桌，「這是用你們老爸帶回來的新埔柿餅做的，嚐嚐看吧。」

褚冥玥則是起身把廚房瓦斯爐上的湯鍋隔著抹布端上飯桌。

「小玥小心燙喔！」白陵慈有點提心吊膽。

「還好，我有用抹布。」褚冥玥將鍋蓋掀開後又坐回椅子上，看了老弟的隔壁座一眼，「端出來比較好盛。」免得拘謹的客人又不好意思離開座位。

「今天的湯是大黃瓜貢丸湯喔。」切片的貢丸想也知道是拿他帶回來的新竹貢丸，褚項殷勤地推薦，「我剛才有試喝喔，是外面喝不到的味道。」

「什麼喝不到的味道？」白陵慈推了下他，要他別在客人面前丟臉，「我不過就是加了冬菜，貢丸湯就貢丸湯而已啦。」瞪他的臉色看的出來在不好意思。

褚項不減心情好地笑了笑，也不拆老婆的台。

「又來了。」褚冥玥向對面的老弟無聲吐了三個字，眨了下眼。

「哈哈……」褚冥漾乾笑幾聲，阿就見怪不怪了還能怎樣，「我爸媽都這樣啦。」他偷瞄了下隔壁，偷偷跟怕會不自在的學長咬耳朵，「嗯，就是……曬恩愛什麼的，習慣就好。」

冰炎看了他一眼，「快吃。」搪塞滷筍乾回去，聽說也是菜市場買的，滷得很入味。

真是，他都沒覺得怎樣，就這笨蛋反過來在跟他大驚小怪。

不過冰炎這下算是體會到直屬學弟是在什麼樣的環境長大了。

雖然這麼想很自以為是，不過他沒由來的想感謝這個家庭。

真的很感謝，他們把這個笨蛋養育得這麼好。

然後讓他和笨蛋相遇。

真的，很謝謝你們。

TBC

Chapter.44   住下的第一晚

「褚，換你洗了。」冰炎敲過門了，不過沒人應，他就直接開門進來，「你在幹嘛？」他一邊擦著披散的濕髮靠近電腦桌，就看到螢幕亮著線上遊戲，還有學弟正在打字的動作。

「我剛好在組隊解任務，要洗了等我一下下。」褚冥漾又跟隊伍裡的同伴打字講了幾句，咦了一聲，「怎麼偏偏這時候突然想到要打高級副本啊？」一場少說十五分鐘離不開耶，而且當然不可能只打一場。

冰炎說了聲不用趕，「你姊好像下樓洗了，樓上就空著剩你還沒用而已。」他披著毛巾，站在一旁觀察遊戲介面跟學弟手邊的操作方式，看了一會兒道：「我幫你打，然後你去洗澡。」

「真假？學長你要代打？」已經預備就緒的褚冥漾驚奇地看了學長一眼，「你會嗎？」

「我這不是在學了嗎？」冰炎瞥了他一眼，「給我一場的時間就夠了，然後你就去洗澡。」他突想到不趕也不對，因為越晚洗會越冷。

褚冥漾喔了一聲，跟著隊友已經開始掃地圖打怪了，跑下個據點的途中抽空瞄了眼軟軟的披在學長肩上的濕漉長髮，「那學長也先把頭髮吹乾再幫我啦，小心感冒。」邊說邊施放技能往這關的小魔王狂砸，然後閃身配合隊友的範圍技，「我房間櫃子上就有一把吹風機。」分神交代了句。

「嘖，才沒那麼體虛。」順口反駁了句，冰炎還是依言隨手勾過電器用品走到附近的插頭插電。

一時之間，房間裡的所有聲音都被吹風機的風噪給蓋過去，不過對褚冥漾來講沒差，打這種上帝3D視角不需要靠音效辯位。

冰炎也沒閒著，輪流撩起一搓又一搓的髮絲勾過指間任由熱風吹拂，紅眼依然盯著學弟那邊的一舉一動記操作。

一場副本的時間真的不短，當他關掉吹風機收線時，直屬那邊還在打最後一關，走出臥房梳理完頭髮後又走了回來時，剛好聽見有驚無險的小小歡呼聲，「打完了？」

褚冥漾半轉過身向學長點點頭，「嗯嗯，贏了！」還順便牢騷幾句，「太久沒打了有點生疏，不過還好中間有找回手感才沒有拖累隊友。」

冰炎聽完就把他給趕下電腦椅，「好了，你快去洗。」這有什麼難的？推了下學弟的背催他趕快滾去浴室弄一弄。

「那就交給學長囉。」褚冥漾也不戀戰，就放著學長在聊天室備戰，抱著換洗衣物退出了房間。

反正他身為長老級玩家，養的主帳角還蠻強的，依學長的資質隨便打隨便贏唄。

熱水沖刷過身上的沐浴乳泡沫，連帶洗去今天趕路的疲勞，褚冥漾舒了一口氣，關掉水拎著毛巾隨便在濕掉的黑髮擦個兩三下，然後神清氣爽地走回自己的臥室。

「學長我洗好了，你那邊怎……啊咧？」他靠近電腦，一邊又隨手擦了擦還在滴水的短髮，暫時讓毛巾掛在頸脖上，果不其然看到黑白的陣亡畫面，噗哧一聲忍不住笑出聲。

「沒關係啦，新手直接打副本不意外會這樣。」而且連線本來就不像單機這麼硬扛，還要熟悉其他隊友的技能施放習慣跟著配合走位，所以跟隊友不熟的話就會比較瞎忙。

褚冥漾聳聳肩看得很開，因為學長本來就不是什麼都萬能嘛，「呃，學長？」看了眼對方緊盯著陣亡畫面表情茫然的樣子又想笑了咳咳……有點可愛什麼的打死都不能說，不過難得在他家披散的柔軟長髮也讓他有點想摸的衝動──

他撇開頭，趕緊制止腦袋又變得很奇怪的自己，臉上的表情一閃而逝的尷尬。

「掛了。」電腦前的人終於願意理他了，聲音聽上去還有點鬱悶，該不會惱羞成怒了吧？

褚冥漾好奇地偷瞄除了微微皺眉就沒什麼表情的學長，又看了眼螢幕上的情勢，喔了一聲，「最後一關了嘛，有時候不小心被魔王的技能掃到也會掛彩，死掉很正常啊。」灰灰的畫面還是能看見其他人在地圖上的走位，偶爾踩著他的屍體經過。

「不是……我前後死了三次。」冰炎誠實招來，有點遜、但也沒啥好隱瞞的，「不過他們之前都會復活，怎麼現在一直放我死在原地？」難到被放棄了？

褚冥漾又喔了一聲，「因為快打完了啊。」他看了下隊友還蠻有餘力的血條跟大魔王被打到重殘的狂暴狀態就知道了，無謂地笑了笑，「學長，我們要贏了。」

聽到勝仗的預言，冰炎也沒什麼好高不高興的，總之不要因為他的手殘而輸掉就好。

果然沒過多久，魔王就被消滅掉然後噴出寶物，隨著宣布勝利的畫面跳回了一般城鎮的中央廣場，解完任務的隊伍也瞬間鳥獸散，只剩下留在同隊伍裡的一隻角色還揮揮手打了招呼，緊接著意外冒出了私訊：『代打先生還是小姐辛苦你啦！』

冰炎微怔了下，轉為平靜，被拆穿也沒什麼好意外的，可見跟平常直屬在打的身手比起來差了一萬八千里遠。

然後就聽到學弟啊了一聲，「忘了跟學長介紹，這隻角色就是我之前提過的幸運同學啦。」褚冥漾又隨便擦了擦頭髮就把毛巾隨意扔到床上，然後屈身靠了過去，順其自然地接過滑鼠移動到私訊頻道的對話，「學長，借我打一下字。」一時沒覺得哪裡不對，越過銀色頭頂游移在鍵盤上回應了高中同學的招呼。

背後冷不防靠很近的體溫讓冰炎僵了一下，視線落在圈過自己敲打在鍵盤上的雙手，「……褚。」忙著打字的人沒空理他，他抿了抿唇，默默吸一口氣想平復暫時的侷促──失策，沁入鼻腔裡都是兩人身上同一款沐浴乳的香氣。

偏偏頭頂上還發出十分親近的輕笑聲，「我跟衛禹說是學長幫我代打的，他嚇了一大跳耶。」褚冥漾還啊了一聲，聲音突然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之前聊天的時候也沒少提過學長的事，所以幸運同學其實對你應該不是很陌生啦嘿嘿。」

都提了什麼事？冰炎這時就突然很好奇，又或許只是想找個焦點轉移……轉移現在讓他動彈不得的注意力……該死。

「學……咦？」才想說學長怎麼都沒反應，不過褚冥漾又被高中同學的新訊息吸走了注意力，緊接著看到了什麼，意外地揚了揚眉。

為了轉移注意力而跟著看私訊對話的冰炎也知道事情始末了，「你明晚要代班？」

「唔……嗯，幸運同學都說臨時缺人了。」褚冥漾搔了搔頭，反正只值一晚大夜，跟老媽老爸報備一聲就OK了吧？

考慮完的他低下頭回答學長的問題，「我應該是會……」對上偏頭斜過來的紅眼愣了一下，好看得要命的臉近到差點要撞上他的下巴，才發現自己很夭壽的把人卡死在電腦桌前，「哇啊──！！對、對對對……」嚇得他立刻跳開，又死憋著對不起三個字的禁語差點給他噎死！

呼了口氣，終於解放的冰炎舒展了下緊繃的筋骨，瞪了眼明明是罪魁禍首卻在大呼小叫的傢伙，「你欠揍嗎？叫我吹乾結果自己頂著濕髮！」

「我、我我馬上去吹乾！」褚冥漾喊著就要往外落跑。

「你敢給我跑試試，吹風機不就在這裡跑什麼跑。」背後咬牙切齒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妙，他只好調頭，硬著頭皮抄走櫃上的吹風機，然後認命的在學長旁邊正襟危坐快速吹乾頭髮……因為好死不死插頭就在那邊。

剛吹完的頭髮暖烘烘的，褚冥漾隨便甩一甩就服貼了，「學、學長我吹乾了。」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督促他吹頭髮的人，「呃，所以我明天晚上放學長你一個人在家裡可以吧？雖然值班的時間你也差不多睡了，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他吞了吞口水，等待大魔王的發落。

紅眼瞥了他一下，「不是說當自己家嗎？是能有什麼問題。」冰炎冷哼一聲，草草站起身，「我要睡了，你也別太晚。」報復性地搓亂服貼柔軟的黑髮，就頭也不回地甩身離開房間。

褚冥漾哎喲了一聲，狼狽地把鳥窩頭耙回去，「嗯……？」學長是發燒嗎？怎麼搓他頭髮的掌心觸感有點熱？還是剛洗完澡的關係？都隔了起碼半小時了耶？

退出門外的冰炎又緩緩舒了口氣，「嘖……」對仍抽動得有點快的心律有點煩躁，耙抓了下披散的髮，隱約露出藏在髮絲的燥熱耳根，不以為意地晃回客房重新培養睡意，看是隨便看本書什麼的吧……

所以說這種猝不及防的……真的很狡猾。

給我長點心眼啊，白痴。

TBC

Chapter.45   夜班清早

「拍謝啦冥漾，都快過年了還拖你下水。」從晚上十點多交班後就忙不完，剛補完乳品跟鮮食的衛禹終於有空回頭跟同學隔空閒聊。

洗完咖啡機的褚冥漾正在煮新一鍋的茶葉蛋，「沒差啦，反正過年前這兩天還很閒。」他把洗好的蛋一顆顆敲裂放進鍋裡。

「你學長沒說什麼嗎？」趁沒客人可以四處走動，衛禹順手拉完排面又過來幫忙補熱狗，「說到學長，今晚值班的其中一個也是跟我關係不錯的學長，因為事發突然，店長實在臨時找不到人才拜託我來頂。」

「學長當然不會說什麼啊。」褚冥漾想著來家裡作客也很獨立的直屬應該已經睡了，撇除他吃飽飯趕著補眠的那飯後三小時沒法顧到人，反正會在全家人睡醒的時間差不多回到家，根本不會有他半夜不在的感覺。

這樣的話，其實應該反過來慶幸是值夜班吧？如果是正常班就真的挺尷尬，一整天丟著來作客的學長也會讓他過意不去，「不過話說回來還真剛好耶，兩個值夜班的都正好請假。」褚冥漾對同學的賠不是一語帶過，接著話題聊下去。

「可能流年不利還是諸事不順吧？」附近的衛禹補完熱狗，已經在沖燙關東煮的料了，「其中一個的女朋友好像出車禍，另一個臨時重感冒。」他聳聳肩，也只能請他們保重，不管怎樣還是人身安全最重要啦，突然出事也不好勉強。

褚冥漾也只能表示節哀，不然還能怎樣，「希望他們之後能過個好年壓壓驚吧。」突然覺得自己還能好手好腳幫人家代班已經很幸運了。

「是說你學長昨天突然出現在遊戲裡代打真的嚇了我一跳耶。」想起昨晚那場超級蹩腳的走位，幫對方坦了好幾回怪的衛禹實在想不到會以這種方式跟話題中的神祕學長打照面，突然覺得很好玩，「今年多了你家學長跟你們一起過年應該會很熱鬧。」他笑笑地打趣道。

「今年除了學長還有我一個大學同學要跟我們家去金門。」褚冥漾稍微眼死地說，「所以應該不只很熱鬧，是『超級熱鬧』才對。」而且是鬧到天翻地覆的那種層級。

聽到朋友吐槽的語氣，衛禹笑出聲好奇問：「你那個大學同學這麼嗨喔？」

「那個同學你也在電話裡聽過啊。」褚冥漾想起上回幸運同學他們師生倆來找他的那次，「就是推薦你們去住金光閃閃的飯店那一位。」沒錯，就是台味十足的五色雞。

衛禹『喔～』了一聲恍然大悟，「他啊？那一定很好玩！」他還記得對方在電話裡豪邁地撂下要帶他玩得嚇嚇叫的約定咧，他可是非常期待！

提到金門，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露出在褚冥漾眼裡堪稱壞笑的閃亮微笑，「那說不定你們還可以順路逛逛金沙戲院咧，聽說是個探險的好去處。」

什、什麼？景點就景點啊，為什麼要特地用探險這兩個一聽就有點玄乎的字眼？「呃，金沙戲院到底是什麼地方啊？」上回就聽幸運同學跟他的大學教授聊過這個，褚冥漾以防萬一還是問一問比較保險。

「就是著名的靈異地點咩，聽說去那邊拍照真的屢試不爽……」衛禹講到這，意有所指地笑了笑，「位置我好奇查過，就在沙美老街那帶吧？那邊不是有個最近很知名的摩洛哥景點嗎，如果你們有排進去的話，還可以順便當作套裝行程到此一遊哩。」

還套裝行程咧，你確定不是作死的出山行程嗎？！

「……我回去確認一下行程再說吧。」褚冥漾臉色不算好看的給同學如此響應，打算如果真有的話，絕對要極力說服家裡的人把那附近的景點從行程裡通通排除。

他上次去澎湖還被陰得不夠慘嗎？！並不想連過個年都還要再重創心靈謝謝！！

褚冥漾的頭上早就掉下一打黑線，「話說你在這種時段講這些也不怕說啥應驗……」他講到一半突然住口。

隨著自動門突兀開啟的聲響，他們兩人不約而同看了眼空無一人的門口，頓時不自在地僵了一下。

衛禹不著痕跡地瞄了下烏鴉嘴一眼，繼續若無其事地幹活。

這個嘛，自動門感應不靈敏或是過敏也是偶爾會有的現象啦……不過兩人還是識相地閉上了嘴。

一時之間，安靜得只剩夜間廣播流淌在超商室內，幸好輕聲溫潤的DJ嗓音還算是緩和了一時半會兒還有點毛的神經。

沒辦法，這也是做夜班必須習慣的雞毛蒜皮小事之一，褚冥漾胡思亂想著人生第一次幹夜班就遇到這種鳥事，也不曉得是衰還是某方面來講需要簽個樂透壓驚的神蹟。

算了，別想太多！他甩了甩頭，趕緊補個日誌緊接著去打掃，企圖以忙碌來沖淡敏感的神經。

所幸後來也無事發生，而且今天夜班的客人真的超少，一堆雜活要幹，不用頻頻分神去顧櫃台真是謝天謝地。

而且不久後大智通也來了，那表示離早晨的交班時刻不遠了。

早就恢復輕鬆閒聊的兩人愉快地迎接漸漸翻魚肚白的清晨日出，慶幸由於寒假，早晨階段光臨的客人不至於讓櫃台處大排長龍。

「歡迎光臨！」負責站櫃的褚冥漾一邊處理影印事務，不忘配合敞開的自動門拋出精神的招呼術語。

當他閃進櫃檯將影印的東西跟收據遞給客人，並轉身打算沖泡下一位客人指定的咖啡時，正好對上剛踏進來便掃過來的視線，意想不到的帥氣面孔讓他傻愣了下，簡直就是通宵一晚的精神清醒劑，瞬間提神不少。

隨著排隊的客人也紛紛被驚豔地吸走眼球，忍不住多看兩眼的空檔，連忙回過神的他瞬間振作起必要的工作態度，按下沖泡的開關，一個接著一個滿足客人們的需求。

只是那抹招呼客人的微笑多了一絲靦腆，突然被某人看著總有點不好意思。

忙著挑報廢跟拉排面的衛禹當然也沒錯過一進門就很顯眼的顧客，挑染一搓紅的銀髮佔盡視覺版面，一進門就投注在櫃檯的赤紅目光，隨後挑了不起眼的吧檯角落入座，優雅地翹著修長的雙腳看似隨意地旁觀窗外的街景、或是時不時低頭滑了下手機。

悠哉低調的姿態看也知道在等人。

衛禹暗笑，甚至不需經由高中同學介紹也知道是誰了。

銀色馬尾的高挑背影偶爾側過頭漫不經心地注視櫃台方向，流露出習以為常的關注與關照，不禁讓他與冥漾之前話題中的前輩重疊在一起。

晨光高掛透亮的清晨天空，該是收工下班的時候了。

※※※

「學長早安。」脫下制服從員工休息室退出來的褚冥漾直接走出超商，跟已經等在門外的直屬會和，「你怎麼不多睡一點啊？」他奇怪問，這麼早起床還走過來這邊枯等不是很無聊嗎？

他打工的位置也是學長昨天在他補眠之前隨口問的，本來以為只是安全考量以防萬一，沒想過居然直接過來接他。

褚冥漾打工的地方離家不遠，用走的就可以到了，離新、舊建國市場也都很近，所以他們三個打算順路到這附近吃個早餐。

「我都差不多這個點起床。」冰炎對明明知道他有早起習慣的學弟挑了下眉，心知傻瓜不解的是他的多此一舉，「要你管，就當作晨間散步路過這邊你也有意見？」

褚冥漾哈哈的乾笑，「當然不敢有啊，老大你一路散步到烏日我都沒意見……唔！」他無辜地捂著冷不防被搧一巴的後腦勺。

若無其事放下行兇的手，冰炎斜了眼為了提神不惜耍白目的白痴，「睏就睏，別逞強。等等吃飽就滾去睡。」已經夠笨了，要是因睡眠不足而更加浩呆的話，他可沒把握能治得了這小腦殘。

紅眼瞥了下咕噥著『要啊、當然要回去睡』的直屬，眼臉上的黑眼圈所幸不深，畢竟只熬了一晚而已，今晚早早睡一覺就能把日夜顛倒的生理狀態調回正常。

於是冰炎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準時十點把人趕上床。

踱步在一旁的衛禹閒下來觀察兩人的互動，眨了眨眼，覺得有趣，「我說冥漾啊，你真的變得好大膽喔。」之前也說過對方改變了很多，但又說不上哪方面，不過每次跟高中死黨久久見一次面就會有諸如此類的新發現。

「我看就是長腦的養分都跑去壯膽了吧。」冰炎嗤了一聲，順其自然地接話，「肥到都敢造反了，還有什麼不敢的。」他瞇起眼斜睨某隻不受教的小狗，回敬對方剛才耍的白目。

造反什麼的，小狗當然是一概打死不承認，打哈哈過去，「對了，這就是我之前提過的高中同學。」褚冥漾搔了搔頭，怕直屬對他以前同學的印象一概而論，所以撇清一下，「他跟之前遇到的那群不一樣，是我的好朋友。」

先前已經聽說過何政的事，衛禹毫無芥蒂地伸出手：「你好！我姓衛、名叫禹，你可以和冥漾一樣叫我衛禹。」完全不怕招來對方可能會有刻板印象的白眼之類的。

冰炎看了眼直屬，自然地回握了下對方善意的手：「你好，你可以和褚一樣叫我冰炎或學長。」

瞧著真的又高又帥氣的大一屆學長，衛禹不禁流露崇拜的語氣是以往的開朗，「冰炎學長，請多指教！」

褚冥漾對終於正式打照面的兩人眨了眨眼，看他們似乎挺合得來而小小鬆了口氣，心情跟著明朗地笑了下，「是說我們要去吃哪間啊？」他沒什麼主意，樂得把問題拋給高中同學煩惱。

「要不然我們去吃那間無名。」基本沒猶豫的衛禹順著路指了指前方不遠的轉角，「寒假不用跟一堆學生擠，搞不好還有空位哩。」要不然平日趕上課、趕上班的尖峰早晨連等個外帶都要擠得水洩不通。

「無名？」冰炎疑惑地問。

衛禹喔了一聲，「就是沒有名字的早餐店啊。」他雙手背在身後跟死黨的學長閒聊，「台中很多這種在地人才知道的無名氏早點，賣的東西很樸實，不過熟悉的味道最對味。」

「前面轉角那間也是我跟冥漾以前還在附近念書時常吃的。」他不禁東張西望回顧一下以前常往返的街道巷弄，「現在在外地讀書還是會久久來回味一下，真的是永遠吃不膩的回憶。」然後轉過頭徵求高中死黨的共鳴，「對不對，冥漾？阿你幹嘛都不出聲？」

被喚回神的褚冥漾發出憨傻的『啊？』一聲，「給你們機會混熟啊。」說謊不打草稿的推脫倒是順口溜，「飲料加大還是加五元嗎？」下班放空的腦袋只剩下想吃的功用。

已經越來越習慣無賴小狗厚臉皮的耍賴，冰炎無言地睨了直屬一眼，「貪吃鬼。」嘖了一聲，語氣故作嫌棄。

衛禹莫名被逗樂噴出笑，「冥漾你真的變了啦，變油條了哈哈哈！」

突然被一針見血的褚冥漾抽了抽嘴角，「我們都二年級過半了，總不會還是剛炸下去的麵團吧。」他已經放棄抵抗一天到晚被高年級火星人包圍的不可逆同流合汙了。

聽到被懟回來的比喻，衛禹笑到停不下來，「你幹嘛突然語氣那麼蒼老啊？一副被丟下幾百次油鍋的樣子是怎樣哈哈哈──」

丟油鍋的不就我旁邊這一位嗎？褚冥漾癟了癟嘴，偷瞄隔壁馬上瞪過來的學長，免不了又被史前蛔蟲知道在想什麼了。

路上拌嘴順便跟抵達的早餐店阿姨打招呼，果然承幸運同學吉言，騎樓下的內用區域還真有空的桌椅。

先佔桌位畫單的褚冥漾點了花生厚片吐司跟奶茶，偏頭看了下接著畫上一筆玉米蛋餅的學長居然沒點咖啡而是牛奶，突然抽風似地湊過去劃掉自己的奶茶，跟風點牛奶！

「嗤，幼稚。」用筆的尾端戳了下還沒放棄較勁的腦袋，冰炎待直屬的朋友點完餐便抽走單子起身拿去結帳。

你才幼稚咧，明明就是忌妒我又長兩公分哼哼……褚冥漾選擇不跟學長計較，認認真真地把優先送上桌的牛奶一口乾掉半杯。

「冥漾，你在增高喔？」衛禹好奇地瞧著煞有其事喝著牛奶的死黨，不經意的口氣隨口聊道：「話說我明明最近也沒特地運動，上次體檢量身高居然默默抽高兩公分，才知道生長期原來還沒過耶。」一副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樂天心態，他一向對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開。

某人卻差點把牛奶給噴出來，「咳、咳咳……是喔。」整個眼神徹底死掉了。

冰炎一回來就看到突然萎靡的直屬簡直快一蹶不振，皺了皺眉，是又怎樣？「你餓過頭？」直接把先熟的蛋餅推過去。

「沒……只是突然覺得抽高的人生好難。」褚冥漾悲哀地說。

紅眼無語地瞥過去，「長那麼高到底要幹嘛？」冰炎已經有點後悔當初意氣用事耍嘴皮子了，看把學弟給刺激成這樣。

「那學長你長那麼高要幹嘛？」黑眼哀怨地瞥回來。

「……你到底吃不吃？」冰炎只好祭出食物當誘餌。

「……吃啊。」其實是被高中同學壓垮最後一根稻草的褚冥漾悶悶地說，「那學長等等吃不吃花生厚片？」不然他吃掉人家一半的蛋餅會過意不去。

「吃……」本就不挑的冰炎難得緩下語氣，「身高剛剛好就好了，不用太計較。」

「剛剛好到底是幾公分啦？」褚冥漾戳著蛋餅自暴自棄地問。

這什麼神邏輯問題？誰會有剛剛好到底幾公分的頭緒啦？一旁觀戰的衛禹忍著笑暗自吐槽。

「就是──」挖坑給自己跳的冰炎沉默了一下，「不要比我高就好。」他豁出去了，底線還是要堅持。

「學長，你欠揍吧？」黑眼鬱悶地瞪過去，決定又多偷吃一塊蛋餅洩憤。

打不打得過之類的反駁還是先不要吧，免得沒完沒了，「你這樣就剛剛好，吃慢點。」一次塞這麼多是想噎死嗎？冰炎難得態度放軟，算是安慰般拍了拍好像真的很想在身高方面力爭上游的沮喪腦袋，其實完全不懂為何抱怨的矛頭突然針對他。

而罪魁禍首就坐在一旁閒嗑火腿蛋吐司隔岸觀火，完全不怕被猛閃光傷眼睛。

「算了啦，反正我本來就不可能超越學長。」褚冥漾抬起頭瞄了眼難得有點窘迫的學長，好像真的挺擔心他會想不開的樣子，算是釋然了，「是說我不是還欠學長賭輸的條件嗎？」總欠著也有點添堵。

「你就這麼想被我奴役？」冰炎奇怪地問，看不出來他直屬真這麼抖M？「那只是說說而已，從來就沒想過要拿條件對你怎樣。」這種懲罰怎麼可能當真，真是。

「不然這樣吧。」他突然順勢想到說，「我把條件用掉，要你別再拘泥在這件事上面了行吧？」

褚冥漾抬頭巴巴望了學長一眼，點點頭嗯了一聲，故作無辜的樣子又換來一陣安慰的摸頭殺……嘴角忍住險些得意忘形地翹起。

其實他的心裡早就放下執念了，因為學長的那句剛剛好，「你說我這樣剛好，那如果萬一我又長高了呢？」他真的是得意忘形又找碴了一下。

「那也剛剛好。」冰炎估計吃太多某人的口水，也學會了理所當然地講垃圾話。

「反正比你矮都好是吧？」明知故問的哀傷。

「對。」向學弟有問必答是應該的。

「臭學長。」褚冥漾癟了癟嘴，惡狠狠地把撕一半的烤花生厚片貢獻給故意要氣死他的直屬。

扳回劣勢的冰炎淡淡笑了下，面不改色繼續互吃對方的東西，對小蠢呆口水裡的腦殘病毒沒在怕。

默默配狗糧啃完吐司的衛禹也面不改色亮著微笑，旁觀者清，已經什麼都懂了。

原來久違不見，冥漾已經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其實早在聽死黨開始說起帥氣學長的事，直覺就悄悄亮起了雷達。

衛禹就笑笑而已不說話，一點都不意外啦。

今天是小年夜，收工吃飽該準備回家團聚了。

他們在回程的路途中向彼此道了聲新年快樂，「期待我帶回來的土產喔！」

「好哩，記得胖幾斤回來！」

「烏鴉嘴！誰說我會橫著長！」

「好啦，橫豎長都嘛是福。」衛禹笑笑地揮了揮手，最後看了眼兩個並肩走的背影，轉身也踏上歸家的征途。

今天要在宿舍開火鍋趴，記得洛維大叔他們這兩天講好都會來圍爐，可以好好期待一下！

好咧！機會難得，乾脆來煮一鍋十人份北海道帝王蟹超級大火鍋好了！

愉快的心情已經飛向十萬八千里遠……呃不，其實僅僅五百公尺遠的家樂福。

荷包裡的錢是夠啦，不過待會兒東西一多可能得請室友們出門勞動一下，不曉得蕾和莫他們還在不在家？

正打著如意算盤，結果口袋裡的手機一響，某師長倒是先下手為強Call了過來，「喂……咦？大叔好神喔，怎麼知道我要去大採購？」

然後聽著另一端乾脆撂下等會兒開車過來的俐落交代，接聽來電的衛禹靜靜泛著或許連他都不知道、挾帶暖意的微笑。

所以說洛維大叔一直都很神啊，總是在他需要的時候就雷厲風行地出現了。

衛禹收起手機，踏著愉快的步伐往超市的方向踱步而行。

好期待啊，雖然火鍋每年煮、圍爐每年都會圍，但是今年多了乙孫、侑麟和安羅格等等很多食客。

總之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特別期待。

果然，過年圍爐就是要多點人才熱鬧。

不曉得洛維大叔喜歡吃什麼？待會兒順便套個話好了。

如果不挑食，就當作什麼都喜歡吧！

衛禹也不曉得哪來的信心，就是篤定自己不管煮什麼，大叔都會吃。

這樣的直覺不禁又讓他心情好地微微一笑。

嘿嘿，帝王蟹我來了！

TBC

Chapter.46   午後時光

叩叩──

「褚，阿姨叫你起床了。」幫忙跑腿叫人的冰炎不期望光靠敲門能得到什麼回應，直接踏入臥室靠近床邊，「再睡下去晚上會睡不著，起床吃飯。」他坐上床沿，朝鼓起的棉被拍了拍，被打擾好眠的睡顏不太安寧地動了動眼皮，看起來很掙扎地在跟周公拔河。

「唔……幾點了？」大概是白天的亮度隔著窗簾還是擾得褚冥漾睡得不是很熟，才花三兩下就睜了睜些許乾澀的眼，剛清醒的意識還有點迷迷糊糊。

「下午一點十三分。」瞥了眼床頭櫃上的鬧鐘時刻，冰炎如實回覆了全家人都吃飽飯的午後時間，「阿姨看你很累就放你多睡一小時，桌上的午飯等你下樓再熱一下就可以吃了。」他順便轉達伯母的交代。

褚冥漾對鑽著簾縫溜進來的透亮光線皺了皺眉，畢竟正值午後陽光最盛之時，侵蝕昏暗的暖陽真的是擋也擋不住，「學長……你真的是越來越有為人兒子的架式了。」雖然對才入住一天，家中地位就已經遠遠高過他的高顏質（老媽的最愛）學長毫不意外就是了，「有沒有考慮當我媽的乾兒子啊？」算是仗著剛睡醒的迷糊才敢大起膽子說的胡話。

「說什麼鬼話。」下意識伸手想巴過去的手終究婉轉了力道，推了下耍腦殘的額頭，順勢撥開扎人視線的黑色瀏海，撫平此時對本該黯淡的室內包圍的微亮表示不滿的眉頭，「你母親對你很好。」冰炎淡然的語氣流露著認真。

「我知道啊。」其實只是無聊發牢騷的褚冥漾對突然覆上眉間的微溫指尖條件反射瞇了下眼，自然地接話，「我老媽也很喜歡你。」附帶一抹有點傻的笑意，對家人絲毫不排斥他的朋友感到放心，跟說不出所以然的開心，順道抓下讓他眉頭反而有點癢的修長指節，在床上伸了個懶腰。

冰炎瞧著棉被因學弟的動靜而些許掀動、半攤開來，伸展過的姿體看起來依舊散漫，軟軟地癱在床上側躺著巴巴仰視他，慵慵懶懶的眼皮底下是還未完全散去的倦意，像極了一隻大懶貓。

怪了、明明平時都走犬系路線，誰准這笨蛋無意識的姿態撩人？

冰炎不著痕跡地歛了下眼，伸出另一隻手拉下呆頭鵝與床鋪輕蹭撩起的衣襬，把露出來的白嫩肚皮蓋回去，「存心著涼是不是？再睡回去我就把打你醒。」低沉著聲音發出警告。

「不會啦。」說著不會卻應景地打了個哈欠，說到著涼，褚冥漾倒是在意起昨晚就該留意的事情，拉了拉從頭到尾都沒放過的戳眉頭兇手，看了看手腕處短了一小截的袖口，「學長，我的衣服果然還是有點小齁？」他問稍早出門著自己的便服，現在在家裡又套回他的常服的直屬。短歸短，要是尺寸太小把人勒得不舒服就不好了。

「還好。」冬天的衣物向來偏寬鬆些，冰炎不在意四肢微微不符的版型，「除了手腳的袖子短了點，不礙事。」

「學長你是在拐彎抹角秀自己長手長腳比例好吧？」褚冥漾癟了癟嘴，抱怨般地蹭過攥在手裡的溫涼手掌，又想自暴自棄地乾脆埋到手背後面，遮住眼前老是打擊他的直屬眼不見為淨算了。

「……我到底要怎麼說你才不會亂想？」冰炎無言，倒是沒抽走被當作掩護的手掌。

「把身高分給我比較快啦。」說真的，這樣比較不氣。褚冥漾悶悶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故意耍無賴。

「想得美。」冰炎瞧著隨時都可以瞇回去睡回籠覺的人，「再給你賴五分鐘，這是底線了。」他索性半倚著床頭離得學弟近些，騰出剛才拉好衣襬的手撥弄柔軟無力的短髮，不時順著烏黑的髮絲規律輕撫──絕對不是臉頰蹭過手掌滯留的依賴溫度叫他狠不下心。

無意間放柔的紅眼低頭注視著舒服瞇起眼的小懶貓……小笨狗，打定主意矢口否認自己的心軟。

「學長……你這樣真的會害我又想睡回去啦。」整個舒服到軟化的聲音近似討饒、又挾帶埋怨，要兇不兇的殺傷力反而進化到另一種層級，可惜笨蛋自是毫無自覺。

只是苦了冰炎僅僅勾了下唇角，繼續發揮他超乎耐力的修養，「你要是真的睡死，我自是有辦法再讓你清醒。」說罷，他動了動被蹭在臉頰旁的手，一掌順勢撐在直屬學弟的耳邊，傾身低下頭，好整以暇地俯視沒心沒肺不斷撩撥他的笨蛋，「你可以試試。」

帶有深意的注視背著光將愣神的墨瞳看進眼裡，倒映出褚冥漾被結實臂膀禁錮的倒影，垂落的挑染紅髮刮搔在頰邊帶起令人顫慄的酥癢，他才後知後覺會意到……自己莫名其妙被床咚了。

隨著耳根蔓延的炙熱一路燒到腦子大打結，身體的反射機制倒是求生欲旺盛地讓他大動干伐瞬間詐屍彈起來！「我、我我我起來了不勞您費心！！！」突然間像貓一樣靈活地跳下床，夾著尾巴逃出房間，連門都顧不上要關。

「猴死囝仔你是在跑什麼跑！」

「沒、沒有啊！沒事！」

聽見樓下傳上來的回音，故意把人放跑的冰炎勾起幸災樂禍的弧度。

看來這局最終是化險為夷勝了。

嗤，再撩啊？看誰撩不過誰。

※※※

可惡，都是學長害的啦！害他丟著二樓的浴室不用，莫名奇妙跑百米下樓特地上廁所還被老媽白眼一頓。

褚冥漾心累地走出一樓浴室，眉目間的清明卻與他的彆扭背道而馳，被惡整過後不得不精神百倍。

「漾漾，你睡醒了啊。」經過客廳時，開著電視坐在沙發上穿襪子的老爸朝他打了招呼，褚冥漾想著老爸雖然天冷的時候偶爾也會在家裡套個襪子比較舒適保暖，不過連外套都穿上了，應該是準備要外出的意思。

「對啊，老爸你要出門喔？」回應老爸的他隨口問，順道驗證自己的猜想。

「我跟你媽等會兒要去買東西。」不意外老爸給出的答案跟他猜的八九不離十，「你趕快去吃飯吧，免得餓肚子。」

知道老爸在等老媽的褚冥漾點點頭趕緊滾進廚房。

「阿姨，我來就好，您不是趕著出門嗎？」他一鑽進廚房就看見學長攬下加熱飯菜雜活的景象。

「可以嗎？真是的，不好意思我那兒子老是給你添麻煩。」輕易被學長說服的老媽接受了好意，走出廚房的途中與兒子擦肩而過，意思意思推了下貪睡的腦袋瓜，「就只知道睡，還要客人伺候你齁，等等記得跟你學長道謝嘿。」

「對了，這幾天年貨大街都開跑了。」老媽匆匆補了一句交代，「我跟你爸要去建國市場辦年貨，你有空帶你學長隨便找一條逛逛，順便買些糖果什麼的回來聽到沒？」然後看起來真的挺趕時間的老媽就一溜煙地鑽出廚房，不久便傳來穿鞋的細微動靜跟玄關關門落鎖的聲音。

「喔……」草草回應自家老母頒發的強制逛街懿旨，褚冥漾都還沒來得及問問老姊的去向，全家人就已經跑光了，留他跟學長單獨看家。

也沒看什麼家啦，畢竟已經被下了幫忙辦年貨的指令，他再度體認到自己在家中的卑微地位，唉唉。

「學長，我來就好了。」熱菜這種事他也會，才不好意思給作客的直屬伺候咧，「現在挺晚了，我就意思意思吃一下墊胃而已，不用全都熱一遍啦。」瞧著學長一副要把四菜一湯都熱過的架式，一邊勸阻的他立刻靠過去想幫忙。

「這種事誰都會。」完全沒有要讓的意思，冰炎把人瞪回去坐好，「少給我浪費時間在計較這種小事上，要吃什麼直接跟我說。」是伯母太客氣了，他沒有嫌都不算添麻煩。

「那……好吧。」褚冥漾摸摸鼻子，只好乖乖坐下接受學長的服務，「呃，幫我熱四季豆跟洋蔥炒蛋就好。」雖然中午有炒新的菜，不過他想著還是趕快把隔夜菜解決掉比較好。

「你姊剛才跟家裡的人報備說要去看電影。」把炒青菜放進微波爐等待的空檔，冰炎事先盛一碗在電子鍋保溫中的白飯到學弟桌前，順便把聽到的行蹤交代給對方知道，「我還是把湯也熱一熱，你多少喝一些。」吃那麼少，喝碗湯能更營養一點。

學長真的是他的蛔蟲耶。褚冥漾瞧著不顧他的人權開火煮湯的直屬，平常不都奚落他是吃貨嗎？現在是在哈囉？「對了，學長你有逛過年貨大街嗎？」他想到直屬畢竟是外國人，對這方面應該蠻陌生的。

「以前有逛過幾次。」冰炎試著回想小時候的印象，順道把第一道菜拿出來緊接著熱第二道，「我父親挺喜歡那種熱鬧的氣氛。」

隔著乾淨抹布將菜盤端上桌的手頓了頓，褚冥漾注意到擱在他桌前的手，順勢抬起頭就聽到學長補了一句，「記得聽他說過，那樣的熱情很像我母親。」應該是模糊印象中的一句話吧？難得看見對方的表情不是很確定。

「這樣啊。」他抬著頭看了看其實根本外冷內熱的直屬，不知道為什麼，似乎能稍微想像一下學長的媽媽，「就像……紅色？」台灣過年總是充斥著喜慶的朱紅，黑色目光沿著想像，游移到那搓一直都很搶眼的赤焰紅髮，是暖色系當中最炙熱溫暖的顏色。

「嗯。」冰炎跟著垂眼瞄了下落在胸前執意挑染的焰紅髮絲，「──紅色。」

沿著盤緣的指間被輕輕捉住了兩節，紅色目光抬起眼，對上自知惡作劇而閃過一絲僥倖的黑眼，「學長，我要裝湯的碗。」央求的討好表情，卻不經意地在嘴角彌留某種暖意的弧度，「都加熱了，學長也喝一碗嘛。」

嘴角也不經意地劃過輕淺的弧度，從不打算為過去患得患失的冰炎在就近的晾碗架上拿了兩個碗，直接用行動順應傻瓜的要求，轉身舀了兩碗豆腐味增湯和第二盤菜通通端上桌，然後跟學弟一起坐了下來。

「反正年貨大街的攤販那麼早還沒擺滿。」開動的褚冥漾一邊跟直屬開玩笑說，「要不然學長也去盛碗飯再吃一餐也行啊。」

「你以為我是你這隻小豬嗎？」冰炎挑眉，一句奚落帶過學弟不正經的好意。

「吃不下就吃不下，幹嘛非要多罵我一句不可啊？」果不其然得到傻兮兮的呆蠢小狗敢怒不敢言的哀怨牢騷，他心情不壞地暗自笑了下，不急著吹散自湯頭蒸蒸日上的白色煙渺，坐陪吃飯還分心跟他聊天的學弟，享受年假難得的慢活步調。

紅色於某方面來說，或許對冰炎意義不凡；但他不會因此表現空虛，更無須排解本就不存在的寂寞，因為那不會是母親想留給他的東西。

況且母親獨有的鮮明熱情從不曾在他不斷流淌的歲月裡流逝，或是隨著傳承的血液裡循環、或是一直收藏在不曾忘懷的回憶一隅，以各種無形的形式參與他的人生。

所以，僅需要偶爾想起來的時候感念一下，然後懷抱著獨屬於你的紀念繼續走下去──這是冰炎從不曾變過的初衷。

我過得很好，想用行動讓身邊的笨蛋……以及所有重要的人切身體認這點。

無關有無神論，假如您偶爾會回來看看我的話，我也只想告訴您──我過得很好。

現在如此，往後也是。

※※※

就褚冥漾身為台中本地人的習慣與認知，每年的年貨大街就固定幾個地盤，包括老媽他們去的建國那帶是正經辦年貨的地方，那裡原本就是台中最大的傳統市場，過年期間更是會擺出超豐富的南北貨，婆婆媽媽們現在估計都擠在那邊奮鬥中吧。

想到老媽老爸正為了明天的年夜飯跟祭祖事宜燒腦規畫、出征奮戰，他突然覺得出去逛個街而已真的輕鬆很多，雖然估計現在哪邊都超多人。

至於一副事不關己地跑去看電影的大閒人老姊，翹掉大掃除的他完全不能說什麼……因為真要比的話，大掃除似乎更粗重一點哈哈……對不起他知道錯了，絕對不敢抱怨什麼！

而且一想到學長似乎還沒逛過台中的年貨大街，就讓褚冥漾突然有點興奮地穿好外套跑去拎久違沒碰的機車鑰匙，「學長你上廁所了嗎？那裡要找廁所比較麻煩，所以出門前先上一下比較好。」他想學長也對人擠人的公共廁所沒半點興趣才對。

冰炎順手巴了他一下，「問這什麼廢話。」是當他幾歲？欠揍直說。

褚冥漾摸了下被輕度教訓的腦袋，不影響好心情，豎起食指甩著鑰匙圈發出瓏玲瓏玲的金屬碰撞聲。

冰炎微微瞇起紅眼，「你那是什麼？」偏偏被咕嚕咕嚕轉的某吊飾吸引注意，盯著那個媲美學弟代表物的掛墜猛瞧。

注意到好奇的視線，褚冥漾順著直屬的目光喔了一聲，「這是捏捏狗狗吊飾啊。」他順手捏了捏一手掌握的嫩Q小物，「軟軟QQ的材質任搓任捏都不會變形，莫名舒壓療癒。」

「……你壓力是有多大？」穿好鞋等在門口的冰炎無語地瞥了他一眼。

「重點是療癒啦。」到底誰說壓力大才能紓壓的？在玄關綁好鞋帶的褚冥漾起身出門，確定大門有上鎖後，到前院的空地把鑰匙插入機車鎖孔，「之前都靠學長載，這次回家換我載學長啦。」坐上機車的他笑笑地拍了拍後座墊，一副請坐的恭維姿態。

看了眼還蠻清新可愛、總之就是……嗯，很符合直屬學弟風格的消光深藍Like 150機車，可惜冰炎並不領情，拋給學弟一個『滾』字，直接上前穩住機車龍頭推著人趕去後座，「我可沒興趣坐疲勞駕駛司機的車。」剛剛是誰還因為值夜班而賴床的？

「我哪有疲勞駕駛啊！」一秒變回乘客的褚冥漾還在不甘心地唉唉叫，「而且學長你又不知道路！」

「有就來不及了，你報路不就好了。」朝後照鏡睨了一眼，冰炎把還想再狡辯的藉口給瞪回去，才滿意地扣上學弟家的備用安全帽，「走了，給我抓好，摔下車我就揍你。」發動機車又從後照鏡瞥了眼後座撂下警告。

「喔，好啦。」懶得跟學長搶、也搶不過學長的褚冥漾聳聳肩，自動自發地伸出手塞進駕駛穿著黑色厚外套的防風口袋，然後先大致報了下往北區方向的路徑。

雖然過年要旅遊，不過也是初三的事，今年基本上還是要認真過年的話就別偷懶去觀光性質的繼光街了，果然得去每年規模都最大的天津路比較好掃貨，那邊東西最多……當然，人也最多。

畢竟包吃、包玩、包辦年貨，可想而知肯定人山人海。

而且出門時間是街市逐漸熱鬧的下午三點，再加上今天是除夕前一天，也就是最後的備戰日──

唉唉，認命去擠沙丁魚吧！

TBC

Chapter.47   慶典街市

一靠近天津路二段的路口處就已經聞到各種熟食的香味，不得不說台灣的街市文化真的很發達，整個年貨大街根本就是白天版的超級大夜市，難怪每年都會有一堆遊客來朝聖。

這兩個禮拜都是道路封閉期間，所有車輛一率只能停外面，所以光是找停車位就費了點時間，「這裡就行了，也不用在車上留聯絡方式。」這裡既不是店家前，更不是黃線或紅線區，反正就是附近小巷裡剛好找到的不起眼小空間，應該不會有移車或拖吊的疑慮。

不過以防偷竊，冰炎還是鎖上了龍頭才拔出鑰匙，「你們這邊治安還行吧？鑰匙放你那邊還是我顧？」他知道學弟的家鄉國土民情算是非常純樸安全，不過跟他的家鄉那邊比的話只能說還差得遠。

「放心啦，而且過年期間警車巡得很勤。」褚冥漾聳聳肩表示誰收著都沒差，然後有注意到某人好像收進口袋前還順手偷捏幾下，「我就說觸感很好齁，學長這下信了吧？」還附帶幾聲抓包的悶笑。

紅眼默默瞪了白目一下，難得沒動手巴人算是默認。

「學長喜歡的話，這個可以直接送你啊。」走出巷子的褚冥漾領著直屬往人潮方向前進，從中清路一段走進與天津路二段交界的路口處，就看到入口搭建的舞台跟飄著炭火煙幕的烤乳豬大陣仗，「反正這個周邊商品的實體店是台中限定，剛好是本地人的我方便隨時都可以晃過去買，而且不貴啦，學長你不用不好意思收。」

冰炎看了眼路過火燒很旺的烤乳豬架，「……你給我的話，真的會再買一個一模一樣的？」

「會啊。」褚冥漾當作學長是怕奪走他的唯一才這樣問，「雖然還有另一個版本人氣好像比較高？不過我還是覺得狗狗比較適合我。」

原來你也有自知之明？冰炎暗自啼笑皆非。

然後褚冥漾又突然驚覺不太對，「欸，我既然都要買新的，應該是把新的給學長才對啦！」真是，自己在耍什麼笨？又不是跳蚤市場的二手轉讓！

「不用，我就要你這隻就好。」冰炎看了學弟一下，「謝了。」對褚的聯想力那麼高的吉祥物可不好找。

褚冥漾喔了一聲，「好吧，反正我很愛護它，所以跟新的一樣。」他搔了搔頭，就胡亂當作學長對這隻狗狗一見鍾情好了嘿嘿。

聽到“愛護”兩個字，冰炎更是執意非要口袋裡的褚小狗不可了。

沒什麼，就只是愛屋及烏的概念罷了。

一深入年貨大街不意外就是人擠人的盛大場面，不過幸好整條大街足夠寬廣，所以不到擠成沙丁魚的慘況。

「褚，這是什麼？」冰炎拉過直屬閃避偶爾不順應人潮的逆向異類，沿路碰巧注意到某個小攤位。

一邊注意不要撞到還是踩到忽快忽慢的隊伍，褚冥漾跟著看過去，「山藥餅啊，學長你沒吃過嗎？」

「看過而已，蠻眼熟的。」這好像也是台灣常見的路邊小吃，之前陸續看過幾回的冰炎並沒有主動買過。

「山藥餅有分紅薯跟地瓜，不過吃起來差別不大啦，都甜甜的，然後口感軟Q軟Q的這樣。」平常吃習慣的東西一時要褚冥漾具體形容還真有點詞窮，「呃，學長你要吃吃看嗎？」

因為今天沒有伯父的土產轟炸，所以耐甜指數還很有餘裕的冰炎看了他一眼，「不用買太多。」

「那我買一黃一紫，我們分著吃就好？」剛吃飽才出來的褚冥漾得到學長的同意，就意思意思買個兩片滿足學長的好奇心。

是說山藥餅大概是少數賣到現在還不太漲價的點心之一吧，握在手裡一袋熱騰騰的現做煎餅仍是一、二十塊的銅板價，從小吃到大的味道沒變過，原汁原味的銅板點心一如既往的親民。

這種煎紅薯餅的特色之一就是冷熱都好吃，不過既然現做當然就現吃，才不會辜負攤販老闆的手工，「喏，還有點燙。」冰炎咬了兩口，把捏著山藥餅的袋子遞給剛才優先貢獻過來的學弟。

雖然吃飽不太餓，不過接過紙袋的褚冥漾不免還是被外層煎得焦脆的煎痕給誘惑，忍不住多咬了幾口，「嗯嗯，好吃。」果然是童年的味道，偶爾想到要吃都不覺得膩。

隨後又咬了下輪過來的地瓜餅，冰炎趁短暫的人流疏通，拉著學弟快速掠過即便不挑食也還是挺感冒的炸鮮奶攤販，不想回憶那噁心的口感，打算眼不見為淨。

當然有察覺到直屬難得任性的企圖，任由學長拉著的褚冥漾在對方身後偷笑……怎麼可以連這種地方都這麼可愛啊？

「慢點啦，學長！」路上剛好相中只隔幾個攤位的水果涼糕，褚冥漾連忙反手扯著疾走的直屬煞住車，「這個應該可以買一些回去。」想到明天表哥他們要來圍爐，感覺辛西亞會對涼糕有興趣。

當然有注意學弟步伐的冰炎配合地停了下來，免得根本拉不住他的學弟慘遭拖行，接過對方主動遞過來的試吃觀察了幾秒，「這是水果做的？」

「正確來講是用果汁啦，跟地瓜粉、糖粉……呃，之類做出來的。」褚冥漾搔了搔頭講了個大概，突然體悟到美食節目主持人好像也沒那麼好當，「外面薄薄一層是熟玉米粉，整塊吃起來就像果凍。」

哎喲管他的，他示範性把試吃的涼糕丟進嘴裡就對了，「老闆我要一……兩盒好了。」看到一盒六十元、兩盒一百元的字樣，決定多買一盒讓然帶回去給舅舅和舅媽好了。

跟著放進嘴裡食用的冰炎細嚼慢嚥，意外地揚了揚眉，「這個……涼糕？挺好吃的。」

「好吃齁！我們都是用100％水果原汁做的啦，絕對不含任何色素跟防腐劑，所以建議兩天內吃完喔！」褚冥漾很明顯感受到老闆熱情的眼光，完全就是看在學長長得帥的份上突然很殷勤地把每個口味都推給他們試吃一遍，因為剛才結帳走掉的客人跟他一樣買兩盒可沒這種待遇。

哎哎，身在二十一世紀這種看錢又看臉的世界，不管是有錢人的快樂還是顏質高的特權往往就是這麼樸實無華且枯燥……他默默抬頭遠目了三秒，又回神接過用一千塊找開的小鈔跟零錢。

「來啦，看在跟你們投緣的份上，再給你們一盒綜合的嘿。」附帶被學長的皮囊勾引的老闆主動奉獻的祭品……不是、是贈品，「看小帥哥對我這裡的涼糕這麼有興趣齁，多給你們一盒慢慢吃啦，阿以後想吃涼糕的時候記得回來捧捧場嘿！」

「謝謝。」褚冥漾瞧著替他接過袋子的學長道了謝，還順便朝袋子裡探了眼疊在最上方淺淺粉粉的繽紛涼糕，看起來是真的對這個挺有興趣的樣子。

「學長，你之後還想吃的話可以跟我說啦，我買給你。」跟直屬離開攤位的他有注意到老闆把名片也附在袋子裡，「這個在夏天也很受歡迎，夜市到處都有賣，不過你覺得這家特別好吃的話，我回來順道買也很方便。」

把吃完山藥餅的紙袋投進路邊的垃圾桶，順手提著涼糕的冰炎看了他一眼，「那夏天到了再麻煩你。」

褚冥漾感到意外地睜圓了眼睛，偷瞄了下難得這麼坦率的直屬，「學長你真的那麼喜歡喔？那感覺你應該也會喜歡水晶糕之類的。」

「那是什麼？」冰炎聽學弟這樣說，猜想應該是類似的東西。

「就是……也是像果凍？有的還有夾豆沙或黑糖餡什麼的，可是又不會很死甜。」同樣詞窮的褚冥漾搔了搔臉表示尷尬，「呃，有看到再給你吃吃看好了。」

雖然從字面上還不曉得具體是什麼，不過求知慾挺高的冰炎也沒推拒，姑且先應下了。

兩人又繼續沿路逛，雖然一堆吃喝玩樂真的搞得很像日間夜市，不過正逢年節也不是單單美其名“年貨大街”四個字而已，南北貨不及建國那邊的多，不過沿路還是經過不少賣造型紅包、手寫春聯、各種肉乾瓜子之類的，一些逢年過節應景的零食跟用品。

話說因為這裡平常就是服飾街，現在路邊也有一堆店家跟著擺出來賣，甚至一件特價一、兩百塊吸引很多撿便宜的婆婆媽媽選購。

街上某區塊也挺像園遊會性質，各種民生用品搬上攤位賣都不奇怪，比如鍋碗瓢盆出清199元下殺到30元起跳、夜市也常出現的3C周邊商品跟飾品……等等，連競標拍賣會都有耶！

言歸正傳，走馬看花的褚冥漾可沒忘記要沿路找個順眼的糖果攤，往年看電視都會嗑的肉乾、開心果、甘草瓜子什麼的他也不太敢多買，因為在建國市場的老媽估計會順便到固定的商販採購。

找糖果的他又在沿路的草莓攤販停了下來，買了一杯方便在路上吃，「冬天就是要吃草莓，學長你要吃嗎？」他回過頭就看到學長無言地拎了拎剛才也是他嘴饞買的小份排骨酥。

「都會吃完嘛哈哈……」瞧著直屬一手提涼糕、一手捧熱食，褚冥漾順勢把結完帳，而且也去掉蒂頭的一顆飽滿草莓湊到對方嘴邊，「就當作飯後水果！」

冰炎白了他一眼，張嘴把主動進貢的水果吃掉，然後瞧著嘴裡也塞了草莓的笨蛋又馬上伸手插一塊排骨酥，忍不住插嘴：「你是想拉肚子嗎？」

「學長前兩天土產混搭亂吃也沒拉啊。」褚冥漾順口反駁回去，當然是把草莓吞下才緊接著塞炸物進去……唔，果然味道有點奇妙，像糖醋排骨？

「褚，你欠揍嗎？」肉腳（台語）還敢跟他比？真的是越來越會大言不慚了。

「哈哈……學長我錯了。」褚冥漾立刻認聳，手邊消滅食物的動作倒是沒停，順便插一塊賄賂直屬，「只是久久一次這樣還好啦。」

又警告性瞪了蠢蛋一眼，當然也沒在怕的冰炎自然地張口鹹甜混吃，頓了頓，才想到排骨酥就在自己手上為什麼還需要被餵食……算了。

快速將兩人手裡的小點心消滅掉，想著也差不多該來完成任務的褚冥漾晃到一處大型糖果攤販，撕下塑膠袋就往相中的糖果一把抓，「因為是秤斤賣的，所以學長你看到想吃的都可以丟進來喔。」

紅眼懶懶地瞥了下五顏六色的糖果包裝，「……我不吃糖。」都幾歲了？冰炎擺明興致缺缺。

「別這樣嘛，過年吃糖討吉利咩。」這可是每個小朋友都會期待的過年福利哩，身為過來人的褚冥漾聳聳肩，當然他們家裡都沒有小小孩了，所以糖果類就買個意思一下就好，主要是瞄準一些巧克力、牛軋糖、寸棗糖之類的比較有人消。

他後來又拉著學長去另一邊買了些其實還蠻涮嘴的螺仔餅、腰果，跟長輩都蠻喜歡吃的核桃糖，「這樣一大包也才幾百塊而已耶，不算漲價到很誇張。」他提了提塑膠袋裡滿載而歸的零食重量，老媽交代的任務算是大功告成了。

不過逛年貨大街都嘛是一路掃到尾，所以回程路上不免又讓褚冥漾心動買了點舅舅、舅媽也蠻喜歡的茶梅，途中又碰巧看到品牌還蠻有名的綠茶粉，「買一包回去囤好了，我跟我姊平常沒事會泡一些有的沒的來喝，家裡有幾包沖泡飲好像也快沒了。」

冰炎看了他一眼，大抵也知道一堆理由的背後就是學弟私心想買回去沖來喝，繼續跟著他一路東買西買，看著他手邊越積越多的存糧，又順手分擔了幾袋。

他這回當然沒有不識趣地調侃什麼，因為這是學弟家的過年方式、因為他知道直屬不是只有買自己愛吃的，還有……反正難得過年縱容購買慾跟大吃大喝也是過節的精隨所在。

冰炎看了眼帶他融入家庭的放鬆笑容，忍不住也染渡上一抹柔和的淡淡弧度，怎麼可能掃興。

察覺震動而翻出手機的褚冥漾低頭一看，是老姊傳來的訊息，「老姊叫我們別吃太多外食，晚餐記得回家吃。」剛剛多買一包老姊蠻中意的乾燥洛神花才決定要收手，他瞄了瞄差點中計的胡椒餅直接放棄。

「走吧，我們回家。」褚冥漾轉頭看了看默默幫忙提了一堆東西的學長，揚了揚有點拍謝的笑容，「老媽知道我們各自在外面吃了點東西，所以沒多煮，今天晚餐就吃豬腳麵線。」

老姊是說晚上肚子餓還可以去附近的繼光街買宵夜，不過逛遍天津路的他想著回家之後應該懶得再出門了……呃，應該啦？反正半夜餓了的話，光嗑家裡一堆土產跟過年零食也能嗑飽。

「嗯哼。」冰炎靜靜聽著晚餐內容，本來對豬腳沒什麼感想，不過聽說是伯母親自滷的倒是多了份期待。

不知道是聽到要吃豬腳還是怎樣，總而言之心情很好的褚冥漾明明提了成堆的東西，卻仍是騰出手拉著學長順應人潮走出越晚越熱鬧的街市，然後在人來人往的騎樓外等紅燈，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把塞不進機車的東西一路提回去了。

提著就提著唄，回家吃長壽麵線啦！

「對了。」他想到老姊附帶一句老爸回到家的補充，「我爸還順道買了禮物要給你耶，是鳳梨酥。」

「……又是土產？」

「是台中的特產喔。」大概是基於老爸想讓學長多認識台中的善意吧？褚冥漾乾笑道，「學長就帶回去慢慢吃吧，沒騙你真的很好吃。」而且老爸絕對是買人氣不俗的品牌。

台中人推銷台中之光沒毛病，不好辜負長輩的好意，冰炎只說會回去好好謝謝伯父。

「不用那麼客氣啦。」這句也快變成褚冥漾的口頭禪了，「你有吃我爸就很高興了。」他們家一直都是這麼隨和咩。

「我知道。」冰炎會意般勾了下淺淺的弧度，繼續任由學弟拉著過馬路。

他知道，也算是越發能體悟到直屬學弟不帶偏見的隨和是怎麼來的了。

他想，他會習慣的。

TBC

Chapter.48   圍爐年夜飯

二月十一日，又是一年一度除夕團圓的日子。

不同以往的是，今年多了一個很特別的人。

「學長，我來就好了啦！」褚冥漾真的是軟磨硬泡也支不開非要跟著勞動的直屬，明明就叫他跟老爸一樣在客廳看電視就好了齁！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等學弟一家人拜完祖先，幫忙收拾的冰炎端著菜盤瞪著路障，「你到底要不要閃開？」

「好、好啦我滾！」不然要看著菜盤被我翻倒等著被母老虎們公幹嗎？！褚冥漾連忙閃到一邊去，趕緊也端上兩盤拜過的食物追上學長的腳步。

除夕開飯前都跑不掉祭拜的流程，他們家也沒特別信仰什麼，不過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敬畏心態，所以逢年過節該感恩回報的祖先、家神、土地公、地基主之類的，基本該拜的反正都乖乖跟著家裡的長輩跑就對了。

當然，身為客人的學長並沒有舉香，不過這位閒不下來的直屬一輪到收拾環節就起身跟他們一起停不下來，連這種和對方毫無關係的雜事都幫忙真的讓人很不好意思啊！！

「不該插手的事我當然會識相地待命。」冰炎指的是剛才他們一家人上香的時候，他可是有乖乖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姑且看一會兒開靜音的電視打發時間，「現在流程都結束了，我幫個忙早點開飯不行嗎？」他疑惑地問，臉上質疑的表情寫著『你媽都沒意見了，你是能有什麼意見給我說說看？』的名正言順。

好吧，算你行。仗著有我老媽靠、後台硬，還以我老母至上咧！「學長你就老實說吧，我是不是要叫你一聲乾哥！」從直屬身後追上來的褚冥漾不服氣地說！真的感覺親兒子的地位不保了！

「你要叫也不是不可以。」冰炎勾起有點涼的冷笑，「不過要我叫乾姊休想。」

褚冥漾頓時有點被毛到，完全知道學長就是記著冥玥這幾天隨口通稱他倆小弟在那邊不甘心。

沒辦法嘛，他也是聽老姊這樣一叫才想到學長確實比女魔頭小大概兩歲吧。

不過記仇歸記仇，學長還不是任勞任怨，這幾天都嘛隨傳隨到……所以說連明明可以休息旁觀的祭拜都跟著他們一家子瞎忙真的不是工作狂嗎？！

不，應該說……學長難道是那種某方面真的會乖乖聽長輩的話的超級乖寶寶？好像、估計……就是這種傾向吧？

怎麼辦？相較之下越發有種自己是不肖子的錯覺了……呸呸、他也很孝順的好不好！現在不就在任聽差遣嗎！

這時門鈴一響，通常都會在這種時候登門的訪客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了。

「誰去開一下門喔！」在廚房暫時忙不過來的白陵慈匆匆喊了聲。

冰炎直接劫走一直跟屁蟲擋路的學弟手上的盤子跟碗筷，「愣著幹什麼，去開門。」只差沒有一腳踹上屁股把人踢到玄關。

褚冥漾喔了一聲，剛好也離最近就跑去開門了，「然、辛西亞，新年快樂！」門拉開的同時沒啥猶豫就冒出了祝賀詞。

「新年快樂。」辛西亞柔柔地笑著回應祝賀。

被親戚捷足先登的道賀並沒有讓白陵然感到冒然突兀，第一眼看到來應門的是表弟開心得不得了，「新年快樂，漾漾你是不是又長高了？」帶著笑意的目光流連在快要跟他齊平的黑色頭頂，一陣欣慰。

「你怎麼跟我爸看到我的第一句話一樣啊？」褚冥漾失笑了聲，然後搔了搔頭，「對啊，我長高了。」現在覺得這兩公分說不定長得理所應當，所以也沒再好意思志得意滿。

「怎麼看起來沒有很開心？」白陵然倒是替表弟感到高興般洋溢著欣喜的溫和笑容，「話說回來，看到你長高也總讓我有種你真的長大了的感覺。」高興之餘又或多或少挾帶一點感觸。

「我本來就在長大啊。」大概也多少注意到突然多愁善感起來的親戚，褚冥漾暖暖地笑著，任由表哥關懷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對方真的就等同於親哥哥一樣從小到大一直都很照顧他。

「外面很冷不要一直站在門口講話。」幫老媽搭把手的褚冥玥終於閒下來探出頭，「小心等等被媽唸。」姑且提醒一句，轉而踱步進客廳休息等吃飯。

「被我唸什麼？」廚房裡的白陵慈沒聽清楚外面的動靜。

「沒什麼啦，然跟辛西亞他們來了！」打馬虎眼的褚冥漾朝廚房喊了一句轉移重點，然後趕緊讓開身子請兩人進到屋裡，順手壓後關上門隔絕外頭的風寒。

白陵然一進來就注意到顯眼的客人，「你就是漾漾的學長吧？學校方面真是承蒙你的照顧。」他彎起禮貌的弧度，托另一位親戚的福，在來之前便早有耳聞。

「我也沒照顧到什麼，反倒是過年期間還叨擾他家。」冰炎看了直屬一眼，回應對方親戚的寒暄，「這幾天是我托褚跟阿姨他們照顧才對。」

「學、學長你真的太客氣了啦！」褚冥漾聽到整個人都誠惶誠恐，連忙對學長擺了擺手，「明明是我拖你下水幫了我們家很多忙才對！」

這是剛打照面的禮儀寒暄你慌什麼？冰炎對他疑惑地蹙了下眉。

「好了好了，我們不要卡在這邊說話。」知道表弟不習慣這種客套場面，白陵然笑笑地輕推著對方離開走廊範圍，「我們今天也有帶甜點，不過這次輪不到我大展身手，是辛西亞手工的蜜紅豆雪花糕，很好吃喔。」

接過傳統點心的褚冥漾望了望已經被老姊拉著拐進客廳的辛西亞，暫時碰不到人的關係，作為代替改向相互攜伴過來的表哥道謝，「謝謝你們！不過要開飯了，這個要先拿去冰嗎？」

「反正吃完飯就會拆開來吃了，現在天冷暫時放在常溫下也沒關係。」

「阿姨說可以開飯了。」跟學弟的親戚打完招呼又閃去幫忙的冰炎從廚房探出頭，看了眼迎面走過來的他們，「褚，跟其他人講一下。」

褚冥漾說了聲好，立刻轉進客廳把一票人趕起來吃飯。

趁表弟被支開，白陵然的焦點又轉移到親戚帶回家的青年，微微一笑，「我叫白陵然，是漾漾的表哥。」補齊剛才漏掉的自我介紹。

「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大褚一屆的直屬學長。」冰炎也回應了簡短的介紹，看了同樣比自己大幾歲的人，正要開口問怎麼稱呼……

「沒關係，你跟漾漾叫我然就可以了。」本也不想受太多輩分束縛的白陵然隨和道，「那我該怎麼……」

「冰炎小弟辛苦囉。」從客廳走出來經過他們的褚冥玥隨意地揮了揮手當作向親戚的招呼，然後比兩人都還無拘無束地踱步到飯桌。

「就說學長不是給你差遣跑腿的齁！」然後是跟在老姊後面強烈抗議的褚冥漾。

「……你也跟褚的姊姊叫我冰炎就可以了。」冰炎揉了揉青筋直跳的額際，強忍修養才沒發作，「吃飯吧。」

看了看陸續就坐的一家子，探出廚房的白陵慈笑咪咪地朝飯桌愉快喊了聲：「小朋友們吃飯啦！」

※※※

「漾漾多吃一點喔。」褚項慈祥地笑著，隨手幫旁邊的兒子碗裡添菜，「小玥也多吃一點。」無法幫有點遠的女兒代勞，不過還是不忘關心，「這些都是你媽的拿手菜，然跟辛西亞也趁熱吃，漾漾的學長也是，多虧你平日裡的照顧，在我們家完全不需要客氣，想吃什麼都自己夾不用見外。」

「又來了。」褚冥漾聽到隔壁的隔壁的老姊小聲說，「每年老爸都嘛這麼說。」

他乾笑了下，老爸一向很捧老媽的場嘛，而且論老媽爐火純青的廚藝到底有哪道菜不是她拿手的？

一邊胡亂想著，他繼續進攻今年連菜頭粿都變出新花樣的XO醬炒蘿蔔糕，正要夾到碗裡的筷子頓了頓，低頭盯著又降臨到他碗裡的甘蔗雞的雞腿，已經不足為奇到懶得傻眼了……才怪。

又來了！

不過，褚冥漾這回偷偷瞄了眼隔壁，又瞄向丟雞腿的老爸使眼色示意詢問。

褚項看懂了兒子小眼神的意思，笑著點點頭。

得到支持的褚冥漾這才敢夾起長輩授予的雞腿轉讓到學長碗裡，「學長多吃一點喔，這是建國市場的那攤雞大王買的，很好吃。」

「……」這下換成冰炎盯著貿然丟過來……他又抬頭看了眼明顯Set好的父子檔，「……謝謝。」基於長輩默許的鼓勵，他默默乖巧地吃掉貢獻過來的雞腿。

媽呀，學長為什麼連啃個雞腿都這麼優雅？褚冥漾嘖嘖稱奇，一方面又有點感動今年的雞腿王終於易主……痛啊！

面不改色在桌底下踩人的冰炎遞給學弟涼涼的眼神，「吃飯就吃飯，少腦殘會不會？」用只有他聽得見的輕聲細語，語帶威脅。

褚冥漾後怕地點了點頭，趕緊若無其事地把碗裡的飯菜跟菜頭粿扒完，「我吃完了！」

「吃完再去盛一碗啊。」白陵慈向兒子回了句，順便也跟其他小孩道：

「飯跟蘿蔔糕還有很多，小朋友你們要吃飽喔，別晚上餓肚子。」餓了光嗑土產、年貨也不營養，小心糖分攝取過高。

「姑姑你多慮了，這麼美味豐盛的年夜飯我們當然會全部吃乾淨。」白陵然笑咪咪地誇讚，簡直就是變相在跟長輩撒嬌。

「然你這孩子嘴真甜。」白陵慈笑盈盈地接過老公時不時夾過來的菜，笑容和藹喜上眉梢。

盛滿一碗飯的褚冥漾回到飯桌，留意到直屬的碗裡也快空了，「學長，你要再來一碗嗎？老媽煮的飯很好吃，跟外面的不一樣。」啊、這句跟老爸那種有老王賣瓜自賣自誇的嫌疑可不一樣喔，真的不是誇飾！

「我自己盛就好。」差不多解決掉味道蠻特別的XO醬口味的蘿蔔糕，冰炎起身自己走到電鍋，打開一看發現不是一般的白飯，才曉得直屬口中所謂的不一樣，默默地從預計六、七分滿盛到八分滿。

褚冥玥瞥了眼已經不怎麼見外地隨意起身走動的背影，不錯嘛、有進步。

冰炎盛好飯回座時，瞧見已經在大快朵頤的學弟正扒著濕潤的飯粒，配著甘蔗雞的其他部位和蒜蓉黑木耳炒萵苣。

他再度深切體悟到直屬會這麼自豪自家母親的手藝不是沒有原因，年夜飯雖然常見大魚大肉，不過在褚家的飯桌上卻仍可見營養均衡的蔬食菜餚，而且色香味俱全完全不會被魚肉蓋過光彩，每一道都是值得讓人一再伸長筷子的配菜主角。

起初，冰炎是抱著嘗鮮的心態規矩地夾起一搓地瓜黃的濕潤糙米飯，而後融在嘴裡屬於地瓜和胡蘿蔔的自然甜味讓他整個暖了起來，和飯裹在一起的切塊地瓜和紅蘿蔔能夠輕易壓碎和飯粒均勻拌香，混和了蝦米、香菇與豬肉乾炒過的香氣，喜鴻菇跟糙米組合起來的口感也很有趣，聽說還加了點鰹魚醬油畫龍點睛，總而言之就是……「很香，真的很好吃。」

禁不住的低喃也全被機靈的小狗給聽到了，褚冥漾又活像飯是他煮的一樣揚起自豪的笑臉，「對吧？還有個也很好吃！老媽說是現買現用我們昨天採買的腰果。」希望學長多吃一點，於是又趁機順勢推銷另一道菜。

冰炎看了他一眼，「你也別光顧著丟食物過來自己的嘴沒在動，我自己會夾。」說是這樣說，倒是默默地把學弟推薦過來跟腰果拌炒的西蘭花跟蝦仁立刻解決掉。

「我當然也有在吃啊。」褚冥漾嘟囔了聲，乖乖把筷子縮回去扒自己的飯。

「你們感情真的很好耶。」白陵慈對自家兒子獻殷勤的主動嘖嘖稱奇，「難怪漾漾會帶你們回來玩一趟。」她也沒忘記幾天後就要跟他們一起出遊的另一位同學，兒子以前是什麼死德性她怎麼可能不記得？現在活潑多了，果真是托學校的學長跟朋友的福呢。

冰炎幾不可聞地頓了下，緩下了動筷的速度，「褚不時也會跟我提及他家裡的事，所以多少也讓我提起一些興趣，沒想到真的會有前來拜訪的機會。」他也順勢脫口而出一直以來想著如果見到伯母本人應該要如實以告的話，「不只清明節的春捲，伯母的手藝真的跟褚形容的一樣，將每一道料理都烹飪得非常好吃。」

白陵慈訝異地睜大眼睛，「你吃過春捲？」然後才想到上次兒子提前回學校的事情，哎呀了一聲，「漾漾你這孩子也真是，要分給你學長吃是不會多帶一些回去喔！」

「欸？」突然狀況外的褚冥漾搖了搖頭，「那、那次算是碰巧啦！」他也沒想到學長那天晚上會有空……欸不是，話題怎麼跳到十萬八千里遠了啊？！

「真的是齁，下次從家裡帶吃的回去都記得多帶一份給你學長聽到沒？」白陵慈睇了眼居然在外面一直誇她廚藝的兒子，都不會不好意思嗎？

褚冥漾喔了一聲，「好啦。」老媽允許的話，學長想吃什麼他都嘛很樂意外送服務。

出乎意料的回饋讓冰炎難得又愣了一下，「阿姨不用這麼費……」

「不麻煩也不費心。」知道對方總是這麼禮貌的白陵慈親切地微笑，「你看然跟辛西亞他們平常也不住這裡，可是喜歡吃什麼我也都會記著偶爾做給他們吃啊，要漾漾多帶一份也只是一家子的份量順道再多做一點而已，阿姨就愛做給喜歡吃的人，你一點都不需要跟阿姨客氣，尤其你還照顧漾漾這麼多，阿姨跟你說聲謝謝多來不及了。」

「喂，老媽……」連褚冥漾聽了都不太好意思。

張了張口欲言又止的冰炎聞言馬上改口道：「不用謝──」他頓了頓，「我的意思是阿姨不用道謝，我是褚的直屬學長，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何況升上大二的褚已經很獨立了，我也沒能夠做什麼。」

語氣謙虛到褚冥漾都不禁懷疑這人是不是他學長了……他忍著不露出一臉見鬼的表情瞄了瞄隔壁……蛤？學長說什麼？直屬本來就該做的？那敢情蘭德爾跟萊恩那組還有靈芝草都是被學姊放生好玩的嗎？！學長你可以再睜眼說瞎話一點！

然而瞄過去的視線卻看出了一本正經的赤眸流露出幾分誠懇，才確信學長原來、真的、這麼認為嗎？！

等、等等！當初說好的『平常沒事也沒閒功夫煩他』的瀟灑發言呢？他家學長到底把直屬身分當成什麼了？全能褓母嗎？！

桌底下的長腿又踢了踢他，紅眼不著痕跡地瞥了他一眼，又再腦殘什麼了？

白陵慈哎呀了一聲，怎麼這孩子的話一開口就這麼坦率，換成她聽了都怪不好意思的，「漾漾你看看你中了什麼狗屎運遇到這麼好的學長，以後多跟人家學學，不要老是要人家幫你擦屁股聽懂沒？」她故作凶狠地瞪了眼自家不成氣候的兒子，「還有啊，你記得以後從家裡帶吃的都給我多帶一份有沒有在聽？」

「有、有啦！」褚冥漾暗自齁了一聲，怎麼變成有點針對式的說教啦，沒辦法……都怪學長太優秀了嘛。

而他也……的確還在努力成長中，不求能追過學長，但求能和學長並肩前行就好。

從辛西亞體貼佈的菜分神的白陵然旁聽根本比他還會討好姑姑的飯桌焦點，又朝有點遠的表弟碗裡睇了眼，今年完全沒有他出手關心的餘地。

沒辦法，褚家的餐桌向來都沒有誰該坐哪的固定位，於是他只能維持關愛的眼神睇了睇夾著表弟兩旁當然是敬老尊賢動不了的姑丈跟那位明明才相處不到兩年，卻明顯受到表弟百般青睞的大三學長，估計也是威逼利誘也趕不走的狠角色。

於是今年位子坐得很邊緣的白陵然注定插不上話，只能微笑……雖然他們是坐圓桌沒有所謂邊不邊緣的問題就是了。

嗯，稱不上火大。白陵然對擺明快要被拐走的表弟絕對不氣，持續微笑。

老實說吧，他大可以有一萬種方式趕走覬覦表弟的傢伙免於親戚有任何受到傷害的風險，無奈的是……他的微笑裡參雜了不易察覺、帶有微微苦澀的感觸。

漾漾真的長大了。他知道自己無法永遠都自以為是地擔當百般呵護立場的直升機家長，更何況表弟帶回來的對象有多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對方就是很值得信賴跟……託付。

這時，他的碗裡突然被隔著辛西亞扔了幾個綠茶蝦仁，也是多道菜餚裡辛西亞最感興趣的創意料理，聽說是用表弟在天津路那邊買的綠茶粉入菜，「吃你飯吧，八字都沒一撇，幹嘛一副女兒要嫁出去的表情，比哭還難看。」趁老媽跟客人那邊聊得投合，褚冥玥不客氣地隨口朝好友旁邊的某人消遣一句。

「褚家的女兒是你吧？」白陵然微微一笑回敬回去，「那你什麼時候要像水一樣潑出去？」果不其然立刻有黑色的銳利眼刀飛過來。

「這你可就要失望了。」褚冥玥暗自冷笑著說，「我這桶水可是家裡的鎮店之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潑的出去。」

「不潑出去能做什麼？」白陵然不痛不癢地失笑了聲，「留著一桶積水養孑孓嗎。」

褚冥玥繼續暗地裡冷笑，也知道對方把鬱悶轉移到她身上取樂，就由著他隨便講，反正這裡可不是白陵老家，而是她的地盤，耍耍嘴皮子可是贏不了，哼。

光是跟人家學長放閃的老弟就夠他氣的了。

只是礙於中間隔著純良單純的辛西亞，他們兩人一直以來都只能隱忍著邪惡氣場明爭暗鬥。

「你們在說什麼水桶跟孑孓？」花了好幾秒仍然聽不懂本土諺語的辛西亞只好虛心求解。

「沒事。」

「沒事！」

褚冥玥和白陵然瞬間又把尾巴收了回去。

TBC

Chapter.49   闔家平安

回到這邊飯桌間的話題，白陵慈莫名因為兒子的學長過分誠實的話語而樂開懷，繼續熱情招待，「我還問過漾漾你喜歡吃什麼，這小孩也不知道是不是敷衍，說你不挑什麼都吃，不過倒是特別囑咐一句你稍微喜歡吃辣。」對於初來乍到的孩子，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般熱情有什麼不對，白陵慈指了指飯桌上的某道菜，「所以這盤適合做辣味的臘肉炒箭筍我特意再炒辣一點，漾漾的學長不嫌棄的話可以多嚐嚐。」

冰炎意外地睇了眼突然撇過頭裝傻的直屬，才跟伯母道了謝，「還勞煩您配合我的口味，不過我的確不挑食，謝謝阿姨。」

「漾漾的學長真的太客氣了。」褚項隨和地笑了笑，「這年頭禮貌成這樣的孩子不多了，你家裡一定很有教養。」

「讓伯父見笑了，的確是父母教導有方。」一再跟直屬學弟的家長周旋的冰炎才後知後覺懷疑自己……是不是用力過猛了？

不過第一印象可是很重要，況且自己擅自決定的補償也的確不想食言。

當然，學弟戲稱的乾兒子什麼的……他倒是真沒想到那邊去。

所幸這樣輪次式的關懷到他這回算是告一段落了，觀察長輩話語的動向轉移到學弟親戚那邊，冰炎暗自鬆了口氣，這應該算過了吧？……怎麼有種在隨堂考的錯覺？但不得不說，褚的父母親都很好，並沒有為難到他什麼，就是……待他真的很好，是那種對孩子無差別待遇，一概視如己出的溫柔。

那樣的關愛真的很難得，並非天下父母都是如此，大概是因為這樣，才會養育出直屬同樣一視同仁、不帶偏見與歧視的寬容心態吧。

「學長？」剛剛不理他的人又開始不好好吃飯來注意他了，「你吃飽了嗎？怎麼停下來了？」褚冥漾沒有不理學長啦，還不是因為老媽居然當著直屬的面爆料他偷偷講的事情讓他不好意思了幾秒。

「這碗吃完就差不多了。」冰炎看了眼碗裡的食物道。他並沒有像某隻小豬那麼會吃還不知道都吃到哪去，不過姑且還是有多少吃多少。

「那你喝碗湯吧，我去拿裝湯的碗順便幫你盛一碗？」褚冥漾跟某人有樣學樣主動攬起擅自盛湯的行為，「學長你一定要喝喝看，我覺得這一定會是你的菜。」

冰炎挑眉看了眼趁家長轉移風向的閒聊，只顧著跟他聊天又賣關子耍神秘的直屬，「我好像沒有說不的選擇。」他向學人精調侃了句，嘴角勾了勾好整以暇的輕淺弧度。

褚冥漾乾笑了聲，就轉身溜去盛湯了。

等他端著兩碗熱騰騰的湯回座位時，默默靜置在碗裡的油香蒸魚片讓他呆愣了下，直接轉頭看向最有可能的始作俑者，「呃，學長？」

「你不是很愛吃魚？想吃就不要忍著。」冰炎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接過表面浮著些微枸杞與紅棗的清燉熱湯，「這是什麼湯？」不用湊近鼻子都能聞到燉煮熟成的淡淡中藥味。

「這是山藥蓮藕排骨湯，老媽除夕特地煮的，我平常也很少喝到，這個看起來清清淡淡的，聞著卻有股清香。」褚冥漾分解碗裡一大片的魚肉，三兩下就消滅殆盡，「因為家裡有客人，當然依照慣例不好把魚弄散嘛。」

冰炎哼了一聲，「是誰說當自己家的？你現在又說誰是客人了？」紅眼瞥了下又在搞雙標的傢伙，動用筷子緩緩攪動湯頭散熱。

褚冥漾呃了一聲，乾笑道：「但學長你也知道我毀魚的功力……不要不信邪啊！」

「所以說這有什麼難的？」冰炎夾了自己要吃的量，又順道輕易剝開成片的魚肉到還在畏手畏腳的直屬碗裡，「喏、你仔細看，阿姨蒸魚前有切花刀，所以不用擔心夾魚會散掉。」他對深入魚骨再橫切面的刀痕並不陌生，雖然主要功用是為了受熱均勻跟入味，方便食用算是附帶的優點。

褚冥漾似懂非懂，只看出魚片的確有一面非常平整，「學長，之前我好像也有想過這個問題？你是不是也會做飯啊？」黑眼好奇地看他，有點印象在之前某幾次也有好奇過。

對了，比如迎新野炊的時候、寒假木屋烤肉的時候……之類的吧？

「一個人住多少會必備的技能，至少餓不死自己。」紅眼看了下圓睜睜的求解眼神，「跟餵飽你這隻小豬倒是不成問題。」

褚冥漾『蛤？』了一聲，巴巴地問，「幹、幹嘛還拿我加入比喻啊？」不、不對啊，學長又不是說要養他，是在侷促什麼啦！

冰炎一笑置之，這問題擺明就是當事者心裡有底就好、心裡沒底就算了。

「欸？不對啊？」褚冥漾又突然想到什麼，「可是學長拿手的也應該是西洋料理居多吧？」因為畢竟是外國人，「那之前野炊指揮我的時候怎麼連米酒都用得那麼順手？」

「因為調味、醃製還是熗鍋不管用哪種酒類，方法都大同小異。」冰炎自然地解答。

「呃，熗鍋是什麼？」褚冥漾心虛問。

「……」冰炎從善如流地帶過不重要的問題，「算了，喝湯吧。」他舀起一匙品嘗起來，所有養身食材帶起天然的鮮甜尾韻的確讓他挺享受，再度對伯母的手藝甘拜下風。

「好喝對吧？」跟著喝了兩三口暖暖的湯，褚冥漾偷偷說，「其實在煮的時候我有偷喝一口，所以知道學長一定會喜歡，因為又有山藥、又有蓮藕的……總覺得這種清燉湯就很像學長。」

「……你把我比喻成湯？」冰炎瞥向他的眼神無言到無以復加，有時候真的不懂學弟腦子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

「不、不只有湯啦，還有很多！但是山藥、蓮藕之類的就很……」很學長這樣講果然聽起來很怪嗎？？要不然要怎麼解釋……腦子裡頓時又出現國文課本常出現的『出淤泥而不染』，抽了下眼睛直接腦死……呸、不是，是腦袋死機。

冰炎跟著勉為其難地扯了下嘴角，「當我沒問，你還是喝你的湯吧。」撇過頭戳著湯裡滿滿的山藥跟蓮藕放進嘴裡一一解決掉，暖胃的湯頭與熟成根莖類清爽的口感相得益彰。

褚冥漾癟了癟嘴悶頭喝湯，正當他以為學長放棄他的腦袋時──

「……大概，曉得你又在腦殘什麼了，所以少廢話喝你的湯，笨蛋。」紅眼不著痕跡地瞄了眼耷拉的小狗耳朵，繼續若無其事地喝湯。

褚冥漾呆了一下，埋在碗裡的眼神心虛地游移，也跟著裝作若無其事，「喔……」突然後知後覺對自己的無腦發言有點害臊。

陣陣的香蕉巧克力甜味漫過飯桌間，瞧著一家子都差不多吃飽的白陵慈默默從閒聊中抽身，須臾便端上了熱騰騰的炸甜春捲，「恰巧今晚的飯後甜點正是春捲，正好讓漾漾的學長嚐嚐另一種甜的滋味，包準吃了不後悔！」

「還有辛西亞手工的雪花糕喔。」她愉快地說，「都拿去客廳跟春節節目配著一起吃吧。」

飯後的晚間便是悠悠漫漫的圍爐守歲之時──

※※※

全家人在客廳圍爐到大概晚上十點便陸續解散了。

幾個小孩都知道白陵慈忙碌祭祖跟年夜飯的事情已經很累了，所以就不勉強熬夜守歲，反正隔天一覺醒來都嘛還是會平安長一歲。

除夕時，親戚的小孩來圍爐不外乎都會留宿，今年也不意外。

「漾漾，你表哥今晚要睡這裡，別忘了待會兒收拾一下客房聽到沒？」白陵慈睡前不忘交代一句，「就麻煩漾漾的學長今晚將就一下，跟漾漾擠一間房囉。」

褚冥漾喔了一聲，附帶學長的一句『不會』。

「漾漾，不用再特地收拾了。」趁姑姑上樓後，白陵然掛著隨和的笑，「我知道你們家的每間房一向維持得很乾淨。」

冰炎已經先上樓去，把客房裡的私人物品轉移陣地，免得占空間。

「今天大家都累了，早點睡吧。」白陵然伸手欲牽向女朋友，「辛西亞要上樓了嗎？」他眼神詢問對方是否睏了。

豈知褚冥玥先行攬住好友的腰，「誰說辛西亞要跟你睡的？她今晚要睡我房間。」

白陵然皮笑肉不笑問：「為什麼？」

「因為男女授受不親。」褚冥玥插著腰直白回道。

「我們是情侶。」白陵然繼續笑咪咪反駁。

「管你情侶還是什麼，在我們家就是不成體統。」褚冥玥勾起勢在必行的弧度，挑眉說：「有什麼不滿儘管跟我爸媽說去。」

「然，小玥之前在我們那裡留宿也是睡我房間。」辛西亞親暱地摟了摟摯友的臂彎，泛起期待的淺淺微笑，「我們也好久沒一起睡了呢。」很懷念女孩子之間睡前總會談個心，或是說悄悄話的時光。

「……」白陵然難得語塞，很快恢復往常的微笑，「好吧，記得別太晚睡喔。」這種時候也只能展現男友的包容了，「那漾漾，我們一起睡吧？」提到這也讓他想到很久沒跟表弟促膝長談了，想要補足久違的關懷，「我不怕擠，你過來睡還能讓給你學長整張床。」為了達成共識不忘拋出利弊的誘餌。

褚冥漾呃了一聲，「可是我……」總不好丟著學長吧？

「你就死心吧，人家比較想跟他學長一起睡。」瞧老弟猶豫的樣子，褚冥玥涼涼地落井下石。

轉移完行李的冰炎正好下樓，「褚，你們……」他看了看還在聚眾的四個人，臉上閃過困惑。

褚冥漾瞄了樓梯口的直屬一眼，「呃，反正我跟學長之前也擠過，所以應該不介意啦哈哈……」他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那、那我先上樓囉！」

「什麼？」意外聽到莫名龐大的訊息量，白陵然來不及叫住人就眼睜睜看著表弟跟著他學長跑了，熊熊反應不過來。

漾漾說什麼？什麼叫他們、擠過了？

白陵然難得撐著略僵硬的笑，轉頭向褚冥玥發難：「這樣就不叫授受不親？」手指著人都跑光的樓梯口。

「都男的你嘛尬幫幫忙。」褚冥玥翻了個白眼，受不了一糾纏起來就沒完沒了的親戚，「在家裡是能出什麼事你倒是說說看啊？」諒你在辛西亞面前也吐不出任何邪魔歪道的思想，「無聊，叫你一個人睡一晚而已就在討價還價，幾歲了？」

看完笑話的褚冥玥也懶得繼續待下去奉陪某親戚的死纏爛打，打了個哈欠拉著友人就要上樓，「就這樣，我要睡了，晚安。」

「在家裡不會怎樣的話那我跟辛西亞為什……」

「是辛西亞說也想跟我睡的喔。」得逞的褚冥玥頭也不回地隨意揮了揮手打斷親戚所有後路，心情很好地上了樓。

「然，晚安。」辛西亞回頭望了眼難得耍小孩子脾氣的戀人，回以寵溺的微笑也跟著上樓了。

留下整個慘敗的白陵然還得壓後關燈，委屈地認命自己一個人睡。

話說回來，對老是站在吃香一方的黑心假面狐狸而言，偶爾的風水輪流轉倒是沒必要激盪起多餘的同情就是了。

熄燈的夜宵歸於平靜。

TBC

Chapter.50   相守夜寧靜

「你們剛才在吵什麼？」走上樓的冰炎隨口問，這時間家長們都上樓就寢了，他們幾個人居然還不識時務地繼續在樓下放肆地聊，也不怕吵到長輩。

褚冥漾支吾了聲，就大概講了下他們剛才的話題。

其實然說的也沒錯啦，說不定讓學長自己一個人睡他房間還比較寬敞舒服倒是真的。

「那你怎麼沒跑過去？」冰炎繼續隨口問，兩人剛好也開門回到了學弟的臥室。

「就……不好意思放學長一個人咩，反正然根本在我家睡習慣了沒差。」褚冥漾心虛地打馬虎眼，說不定直屬還不需要他自作多情的遷就咧，想到這又不免補了一句，「不過要是學長你想要空間大一點的話，我現在也可以去擠客房啦。」畢竟客人至上，他們高興就好。

「剛才某人不是說我們都一起擠過了沒差嗎？」瞧學弟又開始無謂地顧慮，冰炎草草結束了話題，「那就這樣吧。」順道阻斷學弟可能會有的反悔，扼殺掉笨蛋可能轉移陣地的所有想法。

「你先去洗澡吧。」

褚冥漾喔了一聲，掃了眼已經搬到他房間的行李，匆匆抱著換洗衣物就出了房門，「那我先洗囉。」不曉得為什麼，聽學長草草定案也跟著鬆了口氣。

好吧，他就承認自己其實不想換房睡。

他就是……私心不想扔下學長而已這麼簡單。

還有就是，不想放過和學長待在一起的機會──

褚冥漾連忙甩掉這些可恥的想法，忍著略發熱的耳根趕緊滾進浴室。

都是表哥滾出來的雪球啦，本來雞毛蒜皮的小事害他莫名難為情！

「哈啾！」客房裡的白陵然冷不防打了個噴嚏，吸了下莫名癢的鼻子，歸咎於天冷的關係。

男生洗澡通常都很快，大概花不到十五分鐘，褚冥漾就一邊擦著頭髮回到房間，「我好了，學長換你。」一走進房裡就直接抄起吹風機，冬天無法像天熱的時候隨便擦一擦就半乾了，整顆頭涼颼颼怪不舒服的，而且很冷。

冰炎看了眼積極吹頭髮的學弟，也不浪費時間，直接拿了換洗衣物就退出房間直達浴室。

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洗好了還是下樓洗，反正短短沖澡的時間前後，他來回兩趟都沒在路上遇到誰。

倒是開了門回房時，連房間主人都不見蹤影，「褚？」紅眼閃過疑惑，他才離開一會兒，這點時間能消失到哪？

他暫時壓下想去找人的衝動，姑且還記得要優先把濕髮吹乾，免得找到人還要被碎碎唸一頓。

乖乖耐下心任由伴隨風躁的熱風吹拂過濕漉的髮絲，冰炎倒是不否認自己並不排斥被那個什麼……所謂的妻管嚴？

過度的關愛與偏袒難免會讓人覺得自作多情或多此一舉，不過套用在褚身上的話，不管是老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也好、對他屢次的關心也罷，對他來講也永遠都不嫌煩似的，甚至樂於享受笨蛋在乎他的所有表現。

全部、全部——冰炎都無法討厭起來。

關掉有點吵的吹風機，確保頭髮都乾了、也大致梳理完的他思忖了下學弟可能的去向，決定開門走下樓。

剛下樓就隱隱聽見機器攪動的聲音，他循著聲音探向廚房，果不其然就發現某隻小豬又在弄什麼有的沒的，「都這個點了你還想吃宵夜？」他真的佩服小呆瓜的胃容量，搞不好還真的是所謂發育期的吸收爆發力也說不定。

「不算宵夜啦。」褚冥漾抬頭看了眼自己跑下來的直屬，猜想是找不到他的關係，「而且現在才差不多十一點而已，估計老姊她們也都還沒睡咧。」

「反正除夕不會有那種心情早睡嘛，所以我想弄點喝的。」他翻出昨天才買的綠茶粉，雖然被老媽捷足先登拿來入菜，不過他還是等不及想開來喝。

冰炎挑眉盯著難得秉持一己之見的傢伙繼續在廚房流理台忙東忙西，「你怎麼沒問過我？說不定我現在就要睡了呢？」如果他此刻就寢，諒這同寢室友也沒有再動宵夜歪腦筋的餘地。

「學長你在說什麼啊？」褚冥漾還蠻游刃有餘地笑了下，「洗完澡要馬上睡的人怎麼會在床頭櫃上放那麼多書呢？」以睡前讀物來說，一次堆個兩、三本未免也太多了吧。

被拆穿的冰炎嘖了一聲，小狗偶爾也會聰明幾回嘛，「泡綠茶粉就泡綠茶粉，為什麼還被你翻出這麼多雜七雜八？」他踏進廚房，以防萬一看看學弟有沒有什麼障礙。

誰知道笨蛋只是對他露出神祕的笑，「學長想喝嗎？其實我有煮你的份喔。」

「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不嗎。」這傢伙在自己的地盤膽子也越發大了，真是，「你該不會其實是想說這是你的什麼得意之作吧？」

「沒那麼誇張啦！」捂了下有點太大聲的嘴，褚冥漾盡量放輕音量，「但保證好喝，學長喝了肯定不後悔。」他一臉信誓旦旦掛保證，「喝了說不定還會變得很好睡。」這句擺明就是加油添醋。

「喝綠茶能培養睡意？」冰炎瞥向他，緩緩地瞇了瞇眼，「你當我三歲小孩這麼好唬嗎？」

「真的啦。」雖然是加油添醋，可是就褚冥漾喝過的感覺的確是這樣啊，「而且綠茶粉的比例其實下的一點也不重。」

「嗯哼。」冰炎也懶得再說什麼，反正直屬煮什麼他就喝什麼，「這是堅果汁？」他經過學弟打開一旁已經停止運作的調理機，湊近聞了下乳白色液體。

「對啊，也是在年貨大街買的綜合堅果。」褚冥漾分心瞄了眼披散著長髮的學長稍微湊近調理機的動作，頰邊銀參紅的髮絲隨著微微傾身的角度從肩上滑落幾縷，每次看都覺得很柔順，「就一把抓個人體每天適合攝取的分量，兩人份我就抓兩把。」順道從學長那邊拆下調理機的玻璃杯，把堅果汁倒進小鍋子裡開火加熱。

趁加熱期間，他在另外的小杯子裡倒了兩匙綠茶粉跟差不多不到50㏄的開水溶解均勻，「老實說之前還真的有過太晚喝綠茶而睡不著的經驗，所以我就上網找解決方法，結果就找到這個配方一試成主顧。」

不，歸根究柢的解決之道不就是睡前別喝了嗎……冰炎表示無語，反正繞了一大圈就是要滿足嘴饞就是了，這隻傻不隆咚的小豬。

和兩碗水混和的堅果汁不久便煮滾冒出小泡泡，褚冥漾再撒入適量的糖跟四匙的牛奶稍微增加奶味，關火後分別倒入兩個馬克杯，再趁熱個別加入一匙的濃縮綠茶攪拌均勻就大功告成了，「這就是堅果綠茶熱飲，睡前還喝這麼營養當然很好睡啊！」他小小聲的重點推銷。

「堅果熱量高，誰准你喝完馬上睡的。」冰炎看了下學弟獻寶似的擱在他桌前的飲品，還冒著熱騰騰的白煙並不急著喝。

他朝只會吃飽睡睡飽吃的過年懶蟲的頭殼輕敲了一下，認命幫忙收拾流理台上的東西。

褚冥漾被不痛不癢地敲打還有心情笑了一下，跟著一起把廚房整理乾淨，再度將一樓熄了燈，然後兩人端著兩杯熱飲一起上樓回房去。

※※※

「褚，算你行。」冰炎不得不承認，「這個真的挺好喝的。」才剛離開杯緣的嘴又忍不住多抿了一口，才暫且放過一下子就喝到剩半杯的堅果綠茶飲，擱置在床頭櫃上。

「我就說吧，這個真的很銷魂咩。」進來放完飲品又立刻出去的褚冥漾一回房就這樣回道，手裡搬著一堆臨時寢具，「真是的，我差點忘了要打地舖，只好找現有的毯子跟棉被隨便鋪一鋪。」反正穿厚一點將就一晚還行。

紅眼的注意力馬上轉到在地板上鋪臨時床位的學弟，冰炎皺了皺眉，「你不是怕冷嗎？鋪這麼薄到時候睡到一半被地板冷醒。」

「呃，應該還好吧？這件毯子應該夠厚啦。」這麼晚了，他也不敢再出去東翻西翻大搬家，這樣一定會吵到人，所以他只能心理安慰應該夠應付半夜的低溫。

「要不然你睡床。」冰炎繼續蹙眉說。

「那當然是不行啊。」褚冥漾一秒搖頭拒絕，「被老媽知道我讓客人打地鋪還不被打死。」

「怎麼，我現在又成了客人？」冰炎朝搞雙標的傢伙冷哼一聲，「讓我打地鋪又沒什麼，頂多被知道我再幫你跟阿姨解釋一下不就好了。」

「學長你仗著有我老媽寵也不能任性啦。」褚冥漾抽了抽嘴角搖搖頭，但是該堅持的立場還是要有，「不行就是不行，話說這裡是我房間當然要聽我的。」只好祭出我是房間主人我最大的殺手鐧！

「膽子不小嘛，褚。」冰炎瞇起眼，有點咬牙切齒，這傢伙的膽真的是養肥到不能再肥了，雖然是他慣出來的，「不想欠教訓的話就給我二選一，要嘛我睡地板、要嘛你跟我睡床。」

「學長你別鬧了，這是單人床。」褚冥漾眼死了一下，「沒得選我就是要睡地板。」仗著在自己地盤壯膽繼續跟直屬大眼瞪小眼。

冰炎朝固執的傢伙又皺了下眉頭，「褚……」

「學長，只不過是睡一晚而已。」褚冥漾略無奈地呼了口氣，更是大起膽子祭出威脅，「你要是這麼在意的話，那我還是去然那邊睡好了。」客房也是單人床，他橫豎都是要打地舖，不懂這有什麼好吵的。

「我知道學長是怕我著涼。」趁直屬回嘴之前，他又補了一句，「但是反過來說我也一樣啊，所以學長睡床不用過意不去。」

冰炎沉默了一下，「……那好吧。」主要是那句威脅讓他不得不妥協，褚這傢伙好樣的，「那起碼現在還沒有要睡，你先坐上來吧。」拿難得固執的學弟沒輒，他只好放緩語氣，「屁股一直坐在地板上不冷嗎？」他也是，至始至終都執著於著涼的擔心，手一伸想乾脆把人給拎上床。

說服成功的褚冥漾直接抓住伸過來的溫涼手掌，又是討好一笑，這回甘願被拽上床，還懶懶地橫滾了半圈耍廢。

「懶蟲。」冰炎瞥了眼一上來就滾床的蠢呆，還鄙夷地唾棄了聲。

臉頰蹭過床鋪的褚冥漾臉上寫著『我就懶』的廢表情。沒辦法，冬天一沾床很容易讓人起不來嘛。

不過廢個幾秒後他還是坐起身，然後捧過櫃子上的堅果綠茶飲也是一口氣喝掉了半杯，「真的好好喝喔。」整個人都暖和了。

冰炎吁了口氣，隨意搓了搓老是讓他敗下陣的黑色腦袋當作附和，算了……拿過床頭櫃上的書翻到之前的進度。

一旁的褚冥漾靜靜地悠哉啜飲著杯中物，對一時半會兒安靜下來的氣氛也不會覺得尷尬，渾身都放鬆了下來。

直到熱飲一口氣見底，他才戀戀不捨地越過外側的學長將杯子暫放回櫃子上，然後拉開抽屜拿出之前收到的禮物。

難免被橫過自己身上的笨蛋扯回注意力，從書裡抬起頭的冰炎當然記得他手裡的攝影小品文字書。

注意到紅色目光，褚冥漾乾笑了下，「我不想急著看完，所以就帶回家打算寒假整個有空再來慢慢看……」還小聲補了一句，「……因為不想把學長送的書隨隨便便地看完了事。」

冰炎不禁被這句低喃給柔和了目光，「我又沒說什麼，你想怎麼看都可以。」他忍不住匆匆把人推回內側，就算是騰空也別隨便壓在他身上啊，笨蛋。

莫名其妙被推得東倒西歪的褚冥漾也沒有要爬起來的意思，「是說我看完潛水那本了。」這兩本小品文一點都不艱深，他看完《潛水時不要講話》的感想只有一句話，「學長，我看完就有股衝動想去潛水。」再多沒有了。

「無法預料的暈船經歷與挫敗雖然讓人很難受，但是作者分享的夜潛經驗還是讓我超級好奇。」褚冥漾都沒發現自己的語氣有多嚮往，「夜潛這什麼奇妙的境界……我就很好奇，可是一片黑的海水又讓我覺得很恐怖。」好像能想像得出畫面，卻又體悟不到那層境遇。

「你想的話，我下次可以帶你去啊。」分神聽他依舊直白的感想，冰炎一邊翻過書頁隨口道。

「真的嗎？」褚冥漾訝異地問。

「不然炸的烤的嗎。」紅眼看了下賴在床上受寵若驚的小狗，目光又回到書上，「你有底子，我為什麼不能帶你去？」

「也、也是齁哈哈……」不過褚冥漾一想到有個厲害又安心的潛伴要奉陪自己還是禁不住興奮，「是說我本來就打算想趁今年暑假再考上去一級。」他順道跟直屬分享一下新的一年的暑假計畫，也就是挑戰AIDA三星考照。

「是嗎？」又從書中抬起頭的冰炎回以他一抹肯定的弧度，「你就按部就班，一定會過。」他見識過學弟的潛力，所以這是肯定的。

斜躺在直屬旁邊的褚冥漾抬起頭更是回以一抹自信的笑，「我會合格的。」那為了約定的日子到來，他當然得好好準備才行……越發睏倦地打了個哈欠。

冰炎當然有留意到躺著閒聊的傢伙越聊越是瞇起眼的懶散姿態，「睏了就別硬撐。」指尖又輕搓過紙張纖維，翻過了一頁。

「還沒啦……」褚冥漾抱著壓根還沒翻頁的《後來的你，好嗎？》，同樣感到好奇地隨口問：「是說……潛水那本我還能理解，可是學長為什麼……要送我這本啊？」他愛睏地揉了揉眼睛，「還是那啥……有什麼用意之類的？」漸漸閉了閉眼睛打起瞌睡。

沒有完全投入書中的紅眼歛了下來，沉澱學弟那句企圖套出什麼的一切深意，「用意什麼的自己看了不就知道了嗎。」冰炎繼續狀似隨口說。

「……是……什麼呢……」含糊不清的話語終究沒了聲音。

「……褚？」冰炎一放下書就看到歪躺在他旁邊睡得正香的傢伙，輕嗤了一聲。

真的是小豬，仗著過年老放縱自己吃吃喝喝，日子倒是過得很爽。

他又靜靜地觀察確定真的睡死的人，將書擱在一邊舒了口氣，緩緩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就窩在他坐臥伸直的大腿旁睡得毫無防備的小笨狗的黑色短頭毛，小心翼翼地不驚動熟睡的姿態。

冰炎有一下沒一下順過軟塌的黑髮，像是安撫孩子能睡得更沉般墮入更深的睡夢中，又享受了下夜深人靜的靜謐培養睡意。

「笨蛋。」低垂注視睡顏的柔和目光意有所指，他輕輕掀起唇瓣呢喃：「那是因為很多想說的話都在裡面。」

「比如──『喜歡和你在一起，是因為即使只是沉默地待著，也不會感到寂寞』。」

夜深人靜的當下，仗著沒有人會聽到的冰炎低聲說出偶爾會忍不住想傾吐的喜歡、隨時都快滿溢出來的喜歡。

晚安，還有……

「我喜歡你。」

輕如羽的坦露為守歲的夜末烙下了甘甜的回韻，結束了迎春的一日。

TBC

Chapter.51   春節慢活

叩叩叩！

「漾漾，你們起床了沒？」白陵慈隔著門板在房外喊道，「過年有你學長在不要睡懶覺喔，等等下去早餐自己弄，然後吃飽帶你學長看看要去哪邊晃，不要廢在家裡讓你學長無聊。」

叮囑的聲音逐漸遠去，應該是下樓了。

褚冥漾被老母一喊也不敢賴床，只好不情願地揉著睡眼惺忪的睏倦眼皮爬起來，棉被自然從身上滑落灌進來的涼意讓他清醒不少，「奇怪……」怎麼覺得裹在自己身上的觸感那麼熟悉，他後知後覺低頭一看……自己坐在床上。

他大大愣了一下，睡意一秒掃光，黑眼瞪向旁邊地板上難得也跟他一樣被叫醒才起床的直屬，「學長，為什麼啊？！」

緩緩坐起身的冰炎瞇眼撥開睡亂扎人的髮絲，「還問為什麼，不就你昨晚先睡死在床上的嗎。」又呆坐了幾秒清醒清醒，才懶懶地抬眼回視大驚小怪的傢伙，「老實說台灣的冬天對我來講一點都不冷，所以才叫你不用逞能，笨蛋。」

褚冥漾對上紅眼回眸過來剛睡醒的慵懶神情又愣了愣，發現學長其實連身上的長袖都穿得不是很厚，才想到這邊寒流十度以下的氣溫根本差不多還是冰島那邊的秋季適溫……覺得一陣傻眼。

「漾漾，你們是起床了沒有啊？」白陵慈的聲音又上樓巡一遍，「阿姨要開門囉？」

「等等……」不等褚冥漾反應，冰炎便應了聲請進，「欸、學長！」

「一大早你是在叫什麼叫啦。」白陵慈一開門就瞧見房裡睡在地板上的客人，矛頭直接射向床上，「漾……」

「是我擅自跟褚協商要睡地板的。」冰炎果然依約搶先一步幫學弟開脫。

還傻坐在床上的褚冥漾吞了口口水，結果老媽直接喔了一聲，在他心驚膽顫的目光下非常乾脆地接受了學長的說詞，「好好，你們說好就好。啊、不過你們兩個也真是，打地鋪怎麼不鋪厚一點？也不怕著涼！」

「不是啊……昨天那麼晚你們都睡了，我怕再搬東搬西會吵到人。」鬆了一口氣的褚冥漾跟他老母解釋。

「你嘛尬拜託，半夜睡到冷死跟吵醒我們哪個比較人命關天，你這傻小孩分不出輕重嗎？不要小看冬天猝死的機率啊真的是齁……」然後又是一陣碎碎唸，白陵慈就暫時退出房間，再回來的時候抱了一大坨的發熱厚棉被到兒子房裡。

「待會兒鋪一鋪啦，晚上比較好睡……」白陵慈說到這又頓住，才發現自己完全被話題給繞進去，「也不對啊，你表哥他們只過夜一晚，而且一早就回去了，所以客房現在又空出來了齁。」她對自己的健忘恨鐵不成鋼。

誰知道冰炎突然說了聲沒關係，「反正不久就要出遠門了，我想剩下兩晚睡在這裡也無妨，省得讓阿姨再整理一次客房。」

「整理客房不麻煩啦，不過你們小朋友晚上想客休（台語）就隨你們囉。」白陵慈隨和地聳聳肩，繼續對兒子的學長笑咪咪地說，「你們起床了就趕快去浴室弄一弄吧，早餐別太晚吃影響下一餐，待會兒阿姨要先出門了，所以早餐自己弄一下。漾漾的學長一樣當自己家自便喔，免客氣。」交代完就退出了房間。

「阿姨路上小心。」冰炎回以一句禮貌的叮囑，待伯母走掉後，才轉頭平靜地看了下用羨慕忌妒恨的眼神看他的小笨狗，「就是這樣，不介意我再跟你擠兩天吧？」

回過神的褚冥漾匆匆喔了一聲，「當然不介意啊。」他拉開被子下床，「學長你先去盥洗吧，我先把老媽搬進來的厚棉被鋪好。」

冰炎從善如流地應了聲，整理了下稍微睡亂的衣服就起身走出臥房前往浴室。

忍著樂見其成的小心思，褚冥漾將學長離開的床位鋪上厚厚一層的發熱棉被，就能確保晚上不會被冷醒了。

這樣今晚學長就沒話說了吧？

弄完之後，他也跟著去盥洗，然後下樓。

一下樓就聽到電視新聞的聲音，褚冥漾朝冷清的客廳看了一眼，不意外全家人都出門跑光了，剩下晚睡晚起的他們倆。

結果昨晚打發著時間還是熬過了半夜十二點，雖然不是為了守歲而是因為貪玩哈哈……難怪學長也跟他一樣晚起，不過被老媽叫起來其實也沒睡多晚啦。

抬頭瞄了眼指著早上九點多的鐘刻，褚冥漾轉進廚房先給自己倒一杯牛奶，然後瞧著運轉中的烤箱裡的麵包應該是直屬的，「學長，你要果醬嗎？」他朝外面揚聲問了一句，先把學長烤好的全麥麵包夾出來，再放另外兩片進去。

「隨便。」從客廳傳來學長的聲音，再來是電視進入廣告的聲響。

好吧，學長都說隨便了，那他就不客氣地把桔子醬給塗上去（家裡沒有隨身包，懶得整罐拿出去），然後端著兩人份的麵包跟一杯牛奶走到客廳，跟同樣在喝牛奶的學長並肩坐在面對液晶螢幕的長沙發上。

冰炎看了眼擅自鋪滿一層的金黃色果醬，「你喜歡桔子醬？」他不介意地拿了一片湊近一聞，滿滿都是酸甜的柑橘味，將頰邊的髮攏到耳後輕咬下一口，留意到直屬細心塗抹到連容易犯懶的麵包邊都是均勻的金桔果肉。

「還蠻喜歡的，外面早餐可以選果醬的話我基本上也都會挑這個來抹。」同樣拿起一片麵包，褚冥漾偏頭看了眼吃個麵包當然也是很優雅的學長，真的覺得光看對方吃東西就像在看一幅畫似的，而且學長也沒急著把頭髮綁起來，在他家披散著長髮吃早餐的模樣看起來很放鬆的樣子，讓他忍不住新鮮地多觀察幾眼才開始啃起麵包。

「是嗎？」冰炎默默記住直屬喜歡的果醬口味，當然有注意到常常在他身上停留的視線，不過還好很快就轉回注意力吃早點省得讓他一巴，說過多少遍？給小狗看到爽是沒意見，但看到不顧正餐他當然就有意見了。

平靜的早晨裡一時半會兒只剩下新聞播報聲跟杯盤的輕微聲響，兩人悠哉地享受慢活的初一早晨，從窗外灑進來一點的晨光與天氣預報詔告老百姓的好天氣消息不謀而合。

今天初一就是無所事事的輕鬆放假日，連幾天忙翻天的老媽通常都會在這天放假隨便煮，全家人的行程也都很彈性，就出門放風到處跑。

他們倆在家裡吃完早餐也是繼續慢慢來，又看了一會兒電視才不緊不慢地準備出門。

後來褚冥漾就帶著學長在台中市區到處晃，光是在金石堂和誠品就能夠待個半天，最後在電影院一起看了部電影才在傍晚的飯點準時回家吃飯。

這就是可以讓人懶散度日的褚家風格春節初一。

※※※

往年的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不過今年因為家裡多了客人的關係，於是行程上有些變動。

「姑姑、姑丈，我們又來叨擾了。」入室玄關的白陵然與辛西亞禮貌地打了招呼。

「好好，你們待會兒出去吃飽點喔，我跟你姑丈先出門回你家了。」白陵慈向客廳裡聚首的五個小孩交代幾句，「我們會晚點回來，你們幾個小朋友也不要玩得太晚，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我們知道了，姑姑也是出門小心。」白陵然回以一句叮囑關心。

然後五個人就目送兩位家長出門了。

沒錯，白陵慈決定今年就她和老公回娘家，留下兩隻小的去陪兒子的學長，可以省去他們三個去親戚家的無聊跟尷尬。

其實現在過年習俗沒有這麼硬性規定，因為隨時都能見面所以初二不回去也可以，不過由於初三開始連三天都沒法到處跟親戚家聚一聚，所以就演變成今天果然還是去露個面比較好。

話說回來，想想只有家裡三個小孩可能有點冷清，所以就叫上了哥哥的小孩跟小孩的小女朋友一起來湊熱鬧，反正然他們還有明天的白陵家聚會，所以今晚反過來跑到褚家也沒關係。

現在長輩都出門了，只剩下屋子裡的五個大孩子，「不好意思，因為我的關係還讓你們留下來。」冰炎果然率先出聲，當然曉得家長這樣安排為何。

「又沒差，親戚長輩三不五時就會見到，也差不了這一次。」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褚冥玥完全不在意道，「反正到那邊也只是聽一堆小屁孩一哭二鬧三上吊，吵得要死就算了，跑來跑去的害我們連吃個飯都要幫忙顧。」

「老姊……」褚冥漾抽了下嘴角，雖然知道女魔頭是故意語帶嫌棄，這大概是降低客人愧疚的最高效率辦法吧。

「真不好意思我家就是吵。」白陵然笑笑地看了眼沙發上翹腳的親戚，「我就住慣了，平常也沒想過要抱怨什麼，不過換句話說，過年還能出來透透氣反倒應該感謝姑姑和姑丈才對。」言下之意就是過年很忙，還能讓他出來放風也是樂見其成的意思。

辛西亞作為同樣隨伴侶家庭同進同出的外人當然是沒說什麼，被朋友拉著坐到沙發一起看晚間新聞。

「總之就是這樣吧？」褚冥漾轉過頭看向自知理虧的直屬，想說這次與其光自己一個人拼命囉哩叭唆，還不如集結大家一致的意見比較有說服力，「所以學長不用過意不去啦，倒不如說因為你的關係可以開一次久違沒有大人在的小孩聚會，其實我們都還蠻開心的。」這樣講還真有點罪惡感耶……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自從離家讀書後，他們私底下聚的機會也少了很多。

既然他們都這樣說了……冰炎算是緩下本就沒什麼表情的神情，「是說你們想好要吃什麼了嗎？」什麼都不說的話，話題斷在他這裡會有某種僵持的感覺，於是他識相地轉移了話題。

「咦？對耶，你們想好要吃什麼了嗎？」當然是毫無頭緒的褚冥漾自然把問題拋給其他大哥大姊。

「麻辣鍋，天冷就是要吃鍋。」沙發上的褚冥玥直接拋給他這句，「時間差不多了，直接出門吧。」和辛西亞站起身關掉電視，打算轉頭拎外套的她就看到還傻在原地的老弟，「愣著幹麻？位子只保留十分鐘，你再不去準備就把你扔下。」

「老姊你還訂位了？」褚冥漾一臉見鬼地瞄了下另外兩個也是一臉不意外的大哥大姊，擺明只有他不在狀況內……算了，正常發揮啦，他隨即看開地聳聳肩。

「麻辣鍋？」冰炎當然對此沒意見，但下意識看了不擅吃辣的某人一眼。

「放心，可以開鴛鴦鍋。」不至於讓你的小學弟餓死。拎著鑰匙把另一串拋給老弟的褚冥玥瞥了下他們倆，勾起一秒略有深意的笑，然後率先出了門。

「走吧，學長你先出去。」很怕真的被放鳥（台語）的褚冥漾推了下直屬的手催促他先去穿鞋，然後壓後關燈關門，最後才出去。

分成三車騎往離家不到二十分鐘的火鍋店，過年不管到哪間大小餐廳都是人滿為患，為寒冬的夜裡增添不少熱鬧的人氣。

TBC

Chapter.52   麻辣鴛鴦鍋

褚冥漾對老姊挑的這間麻辣鍋店一點都不意外，也毫不陌生。

因為這是一間只要是台中人都知道，屹立不搖15年以上的經典老店。

只要想要吃麻辣鍋都會下意識聯想到這間納入眾多鍋物餐廳的選擇之一，賣了很多年還是受到不少本地人捧場的不變老味道，反正就是一種熟悉的味道永遠吃不膩。

話說親民的不只味道，還有價格，平價老牌店的開鍋費只要每人一百塊、鴛鴦鍋也才一百五十塊，而且包括白飯、湯底跟湯底的料全都可以無限續，保證吃到飽。

還有就是很受學生青睞的長期優惠──用餐打卡就可以肉品買一送一、買二送二。這樣光是白飯、湯頭、湯底的鴨血跟豆腐還不夠飽嗎？都能飽到滿出來好不好！所以說這裡常常是許多人經濟實惠的最佳選擇。

大概只要兩、三個人以上就能吃回本的店開那麼久也都沒偷工減料，招牌的麻辣湯底更是用二十多種中藥熬煮的老配方從來沒變過，能夠長期受捧屹立不搖真的不是沒有原因。

反正入座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卡，然後他們選了麻辣跟高纖蔬菜鍋，不過配合不擅吃辣的人，麻辣湯底還是請店員調整大家都能接受的微辣微麻程度。

雖然高纖蔬菜的湯底不至於清淡過頭，麻辣湯底也已經很夠味了，不過褚冥漾跟褚冥玥還是會習慣性去調一小碟店內招牌的豆腐乳加韭菜的醬料，「學長你要沾看看也可以喔。」反正直屬不挑食，對這種略重口味的組合如果想要嘗試的話應該也能得心意手。

對冰炎來說，豆腐乳也跟XO醬一樣是個奇妙的東西，不過他記得昨晚學弟帶他去買全家人的宵夜時，吃過幾塊還蠻特別的黑色臭豆腐，其中淋在挖了洞的酥脆黑豆皮上的好像就是混和豆腐乳跟豆瓣醬的微辣醬料。

對了，臭豆腐其實只是聞著還算臭，不過吃起來其實蠻對味的，褚好像很訝異他一吃就上手，不過這跟他家鄉那邊的Hákarl（臭鯊魚）比起來簡直是親民的人間美味，「與其要我吃那種生化武器，倒不如給我來個十盤臭豆腐。」他記得昨晚甚至還說過這種話。

「等等，學長剛才說生化武器嗎？？」褚冥漾明明知道學長說得很正經，但他就是聽了覺得莫名詼諧，「噗……都被學長形容成那樣了，那肯定不是人吃的東西吧。」

「反正至少我是打死不吃第二次。」冰炎無言地戳著臭豆腐咬掉半塊，不想回顧那彷彿深入骨髓一個月的臭氣薰天，吞下豆腐才說，「不過聽說老一輩的長輩很喜歡吃就是了。」他都還沒說Hákarl以前的傳統做法是怎麼做的，學弟聽到包準嚇死……不、他還是不說的好，免得以後沒機會拐他直屬回家。

結果褚冥漾因為看學長難得吃鱉實在太有趣，又忍不住塞了塊剪好的烤小卷貢獻到他的紙盒……半途被抓住手連著竹籤上的小卷觸鬚直接湊到學長嘴邊吃掉當作安慰。

咳、離題了，反正他這才想到其實學長昨晚已經試過豆腐乳的味道應該不陌生，於是就大方地把醬料擺在兩人都順手的中間，跟每人都添一杯的單點一壺的梅子汁也一起並排放，也不怕喝錯杯的風險……反正喝錯就喝錯了。

吃麻辣鍋該下的經典食材他們五個人都沒放過，包括冰炎跟辛西亞雖為外地人，但是待久了對台灣的火鍋文化一點也不陌生，不過非連鎖的火鍋店多少還是有各自的特色食材，比如這裡的手工川丸子也算是必點項目。

另外肉品的部分，光是大家說好牛豬羊各點一盤，總共就有六盤。蔬菜鍋雖然有吃到飽的湯底高麗菜，不過褚冥玥還是應景地點了超級適合煮麻辣鍋的萵苣跟大陸妹，當然也不忘朝兩鍋湯塞豆皮。

邊下火鍋料的同時，幾個人都各自從鍋裡撈出本來就熟透的湯底料先配飯墊胃，因為吸飽汁的板豆腐就是要泡在重口味的湯頭才對味，所以褚冥漾偶爾還是會手賤伸到麻辣鍋偷渡幾塊解饞，同時對旁邊仍舊面不改色吃麻辣鴨血的學長嘖嘖稱奇。

雖然之前逛夜市的時候就見識到了，不過不知道是他的認知太古板還是怎樣，不是聽說外國人一向對內臟類接受度很低嗎？雖然也有少數鵝肝醬之類的揚名國際啦，不過這根本不是挑不挑食的問題吧？「學長你對飲食文化的接受程度真的是好得沒話說耶。」他有跟學長說過辛西亞不敢吃臭豆腐嗎？而且聽說大多數日本人跟西方人對臭豆腐的反應也是一吃就吐耶。

「我本來就很好養。」從小就自力更生慣了的冰炎不以為意，瞥了眼焦距在他筷子上的鴨血的目光了然道，「先不論世界各地其實也有比這裡更……前衛的內臟料裡。」他先把快涼掉的東西吃掉才繼續說，「就我那邊也有一樣小有知名的常見小吃，叫做血布丁。」

褚冥漾光是聽到名字，臉色就母湯了起來，「……那是什麼？」他知道這種一聽就很不妙的東西還是別多問對心靈比較好，可是礙於是學長家鄉的食物又讓他管不住好奇。

「主要成分是羊的內臟、血跟脂肪，和切碎的洋蔥、麥片，肉豆蔻、麝香、辣椒跟牛奶調味，再以羊皮灌腸後烹煮，外型跟香腸差不多。」冰炎回憶道，又補了一句，「不過這邊的香腸是用全豬肉灌豬腸，我一直吃不太慣，所以覺得味道有點奇怪，是不到難吃就是了。」

「什麼嘛，那不就是羊肉版的香腸嗎？幹嘛取這麼恐怖的名字啊。」褚冥漾鬆了一口氣，不過台灣香腸的主成分可是只有絞肉而已，味道有比加了內臟的香腸奇怪嗎？這大概就是各國口味的習慣差異吧？他聳了聳肩。

「這讓我想到蘇格蘭的國菜，記得是叫Haggis。」聽到他們閒聊的白陵然根據印象道，「貌似也是把羊的內臟切碎伴著碎洋蔥、燕麥、羊油等調料全塞進羊的胃袋裡水煮的料理。」

「……辛西亞，你還好嗎？」噁心的食物褚冥玥聽聽就算了，不過眼尖發現辛西亞聞言難得露出不太自然的笑，「然，你沒事幹嘛說這個倒胃口。」直接把矛頭指向不會看臉色的親戚控訴。

「抱歉，嚇到你了？」白陵然尷尬地收住太過直白的闡述，趕緊盛一碗蔬菜湯平復女朋友的心情。

「不是因為然的關係。」辛西亞劃過一抹無奈的弧度，「是因為Haggis的味道遠比血布丁還要……嗯……不加修飾。」

褚冥漾抽了下嘴角，所以冰島的內臟香腸算好吃的了是吧，這不得不讓他改觀了，外國人吃起內臟或許根本比他們本地人還要還毫不手軟也說不定……

言歸正傳，剛才下進鍋裡的食物也在閒聊間都熟了，他們輪流撈起自己想吃的東西，期間也不忘再放進辛西亞加點的年糕跟白陵然點的老油條、魚餃。

另外，褚冥漾也加點了蛋餃跟綜合菇盤，其他人又陸續丟了水晶餃、炸芋頭。

「褚，這是什麼？」冰炎夾起白白滑滑的管徑類東西，不曉得什麼時候混進鍋裡，剛才也一併舀到碗裡了。

「嗯？」褚冥漾看了眼學長夾在筷子間的東西，「脆管啊。」跟著夾起剛好碗裡也有的食物當著直屬的面示範性吃掉，「就脆脆的，沒什麼味道。」

「脆管？」聽到有跟沒有的解釋，冰炎仍然不懂，不過基於不浪費的美德還是有樣學樣把東西解決掉，「真的……沒味道。」口感意外地很有彈性，很特別。

「脆管就是豬的大動脈。」褚冥玥簡單補了一句一聽就懂的解釋，看了眼也敢吃的辛西亞，對方只要味道不要太難接受基本上還是接受度挺廣的。

聞言，冰炎倒是沒有因此而對剛才吃進去的食物感到反感，畢竟脆管的外觀跟口感上的觀感並沒有多糟，「你們對豬的烹飪也真是夠物盡其用，在這邊貌似什麼部位都能食用。」

咦？被學長這麼一說……「好像是耶？」褚冥漾後知後覺發現好像真是這樣，這不禁讓他想到經典的黑白切，「不過我其實很多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麼……阿就黑白切黑白吃（台語）嘛。」

「不意外，因為你是很笨的吃貨。」冰炎毫不留情道，對只知道吃的小笨豬不抱期望。

什麼嘛，吃貨就吃貨，你就硬要罵我一句笨就是了！褚冥漾癟了癟嘴，身為地頭蛇之一不跟客人計較，哼！

「除了豬心、豬肝、豬舌等內臟還有各段腸子，路邊隨處可見的小菜跟火鍋店常賣的還有肝連（橫膈膜）、管頭（氣管）、軟管（食道）、天梯（上顎軟骨）、菊花肉（臉頰肉）……之類的。」褚冥玥涼涼地瞥了眼吃米不知道米價的蠢老弟，「不要莫名其妙就亂吃一通，怎麼食物中毒還是食物過敏都不知道。」

「是啊，要多注意才行。」白陵然莫名附和了親戚一聲，繼續補充：「其實還有很多少碰為妙的部位，包括小肚（膀胱）、大腸頭（肛門括約肌）、生腸（輸卵管）、脆腸（子宮體）……等等，不要想都沒想就亂吃一通。」他別有深意地朝表弟跟表弟的學長兩位微微一笑，「這樣顯得被莫名其妙吃乾抹淨的小豬很可憐，要好好善待才行。」

冰炎疑惑地蹙了下眉，對他們講的這些完全聽不懂，況且他也很少隨便亂吃路邊的黑白切，因為根本不曉得都切了什麼。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路邊就會有衛生問題……不過然你說的那些，火鍋店有賣的話為什麼還要少吃為妙啊？」褚冥漾是聽懂老姊的敦敦教誨，可是表哥的邏輯他真的很難懂。

「唔……因為物以稀為貴？」白陵然繼續微笑彌補破綻百出的說詞。

「呃……？」是注重地球環保的還是動物保育的意思嗎？褚冥漾困惑地搔了搔臉，仍舊有聽沒有懂，只好擅自理解成這樣，與其追究這個還是繼續吃東西好了，「學長，我自己夾就好了啦。」他對著說話間又被放滿肉片的碗裡乾瞪眼，剛才不是才罵他很笨又只會吃嗎？現在又是再哈囉？？

「那你就把一分心就忘記動嘴的壞習慣改掉……」冰炎說到一半，低頭看了眼報復性夾到他碗裡的麻辣年糕、水晶餃跟蛋餃，「或是就乾脆專心吃飯不會嗎？笨蛋。」繼續面不改色挑起一抹調侃的弧度，趁熱解決貢獻過來的食物。

「然，你也多吃一點。」辛西亞同樣也幫聊到停下筷子的戀人多夾一些火鍋料。

「嗯，謝謝你。」白陵然向伴侶道了謝，眼尾向對桌繼續無意識放閃的某兩位皮笑肉不笑，難道是他暗示的不夠明顯嗎？詞不達意？

褚冥玥無言地瞥了眼無所不用其極的親戚，只差沒翻個白眼，「辛西亞你別理他，自己也多吃一點。」朝朋友碗裡放了幾塊對方喜歡而親自點的年糕，跟養生的蔬菜跟菇類。當然，全都從清甜的蔬菜鍋裡撈的。

將桌上清空的盤子疊在一起以免占空間，親切的店員一見到哪桌的湯底變少都會勤勞地詢問是否加湯，加湯的時候也會一概大方地補很多湯底料，真的是佛心希望客人來用餐都能滿載而歸。

已經差不多飽了的褚冥漾最後只撈了些炸芋頭、豆皮跟蔬菜。冰炎則又夾了幾顆剛才學弟丟過來其實還蠻好吃的水晶餃，跟同樣是直屬額外點的蛋餃跟菇類，同樣覺得不錯吃。

褚冥玥跟辛西亞差不多到尾聲都只吃比較解膩的蔬菜跟菇類。只需浸泡十五秒的老油條被大家解決的很快，白陵然最後把所剩不多的魚餃跟手工丸子撈完，配著碗理的白飯也剛好在食量範圍內完食。

大家各自解決鍋裡一部份的食物，最後分工收完了尾，雖然這裡不收服務費跟清潔費，但是不浪費食物是美德，點多少吃多少是人人有責的常識。

吃飽後不用急著起身，店員還會奉上店裡自己泡的熱茶跟現切的飯後水果。

總之這頓吃得很飽，褚冥漾對學長加入他的親友團聚餐也不尷尬的樣子感到放心，所以也吃了很多。

而且一想到又讓學長參與他人生中的另一角就覺得有點高興……嗯，說不高興肯定是騙人的。

「把拉鍊再拉高一點，到時又要抱怨很冷誰理你。」隨著其他人剛走出店家，冰炎瞥了眼粗心的傢伙奚落道。

不理我你還多嘴是怎樣？不想欠揍的褚冥漾只能忍著偷笑，聽話地把拉鍊拉到最高。

褚冥玥睨了眼老弟身上沒看過的白色羽絨衣，又不著痕跡地斜了下沒眼瞎、而且還眼尖注意到某人身上也是同品牌的黑色厚外套……冷不防往黑色腦袋敲了一拳，「你這胳膊往外拐的猴死囝仔，我給你的那件呢？」

褚冥漾嗷了一聲，捂著莫名被教訓的頭，「我、我有帶回來想說可以穿去玩，誰知道這幾天剛好冷氣團報到……」他一臉哀怨，「老姊你那件就不夠暖啊。」

「是這樣喔？」褚冥玥涼涼笑了一下，其實只是故意找碴好玩的，因為想也知道笨弟弟這幾天老穿在身上的66° NORTH是誰送的。

一旁的白陵然也是呢，用膝蓋想也知道，但是表弟穿得暖比較重要，「吃飽了，還有什麼安排嗎？」他問，這時間還早，姑姑跟姑丈應該還沒回來。

「我有租片子喔。」褚冥玥提了句過年期間預備的幾部電影，「土產代替爆米花？」

「也可以，不過我有別的主意。」白陵然特意對著喜歡吃甜食的表弟眨了眨眼，「平常姑姑在的話我都不好自討沒趣給姑姑看笑話，不如趁這個空檔借用你們廚房讓我驗收驗收前段時間練習過的手藝？」

褚冥漾驚訝地睜圓了眼睛，「然，你突然要做點心？光靠家裡的材料夠嗎？」

「這要回去看看才知道呢，不過你們家的廚房向來都蠻齊全的。」白陵然一點都不擔心喜歡下廚的姑姑家廚房能有多貧瘠，基本上應該五臟俱全才是。

「喔，是嗎？」褚冥漾懵懵懂懂地點點頭，下廚經驗還很菜的他根本不清楚自家廚房裡具體有啥。

辛西亞輕輕拍了拍始終都牽著她的溫暖手掌，「我也會幫你的，然。」對伴侶柔柔一笑。

「期待你們的成品囉。」已經決定只負責吃的褚冥玥勾了勾看好戲的笑，「那既然打定主意了，我們回家吧，別在這吹冷風了。」

「是啊，今天真的好冷，回家吧。」

「初三到初五應該也是這種天吧，你們兩位小弟去玩的行李都準備好了沒？」

「明天就要出發了，當然整理完了啊。」才沒那麼混，又不是找死想被老媽追著打！

「……整理完了。」某人繼續不爽被叫小弟。

飯後的閒暇便是一致通過的電影之夜。

TBC

Chapter.53 手作的溫度

「杏仁瓦片只需要五種材料。」白陵然將所需的東西先取適量，分開放到小碗中，「所以漾漾不用擔心，因為都是廚房隨處可見的常用原料。」

褚冥漾瞧著流理台上一下子就湊齊的五樣東西，「然，需要幫忙嗎？」現在就他們幾個圍觀表哥忙東忙西，無所事事感覺有點奇怪。

「這個做法很簡單，漾漾你也可以先去休息消化一下。」白陵然看了下朝這邊瞧沒幾眼就看膩了跑去開電視，還順便挑起片子的另一個親戚，微笑道：「很快就能吃到好吃的餅乾了，你跟冥玥先等等吧。」說話間，他敲了敲洗好的蛋殼把要用的蛋白分開，然後攪散。

一旁的辛西亞已經先把無鹽奶油放下去隔水加熱，等溶解的空檔找出烘焙紙先鋪在烤盤上，烤箱已經設定170℃預熱中。

「看鬼片好不好？」客廳的褚冥玥突然插話。

「喔，好吧……」連做飯都很菜的褚冥樣對另一個神奇的甜點領域當然是經驗全無，心知肚明搞不好還會幫倒忙，「欸！不好！」老姊突然插什麼花啦！

「過年就是要看驚悚片比較熱鬧啊。」客廳開始傳來試播的惡寒音效。

「什麼熱鬧！過年還被左鄰右舍聽到莫名其妙的慘叫超不吉利的好不好！」褚冥漾繼續抗議。

「也只有你會看到慘叫吧？」褚冥玥涼涼地落井下石。

「……」可惡，這個惡劣的大魔頭！

「別鬧了，大過年的你想讓辛西亞做惡夢嗎？」白陵然也出言勸阻惡趣味。

「我並不怕非現實的情節，所以都可以喔。」辛西亞語氣溫和地替自己平反。

「聽到了沒有？辛西亞都不怕了你怕什麼。」褚冥玥繼續嘲笑膽子有夠小的老弟。

還不是怕你！看鬼片都不好好看，老是故意火上加油嚇我！褚冥漾一臉悲憤。

「不然等等投票怎樣？」這樣吵下去也不是辦法，冰炎提出看似公平的方案，「到時候不管高票當選是哪一部都抗議無效。」特地加了但書，免得繼續沒完沒了地吵。

客廳裡的褚冥玥挑眉說了聲行，其他人也沒意見繼續該忙的忙、該閒的閒。

那如果票選出來的是恐怖片怎麼辦……褚冥漾哭喪著臉，趕緊甩了甩頭拋開唱衰的想法，先不管那個吧！

辛西亞加熱的奶油塊已經飄出陣陣奶油味，好香啊……

是說光是看著真的挺無聊，平常有老母在當然不想自己動手找麻煩，現在卻又很矛盾想找點事情做。

褚冥漾真心覺得想吃什麼都能自己做出來的人都好厲害，而且看他們輕輕鬆鬆做就會有種好像很簡單的錯覺，結果自己照著做還有機率變出一坨垃圾，彷彿自己施的不是什麼能變好吃的魔法，而是能毒死人的詛咒……

對、就是這麼靈異，尤其到現在煮出來的東西還有可能會重甜重鹹還是燒焦，他仍嚴重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這方面的才能……練習不足？慧根不夠？誰知道咧？他無奈地聳聳肩。

「你看起來很無聊？」冰炎看了眼學弟親戚正在把蛋白跟砂糖混勻的動作，心知一旁閒置的低筋麵粉也是等著下一步要被過篩加進去攪勻，「光是杏仁瓦片應該撐不過電影兩小時多的時長，反正等著也是等著，不然我們也來做個簡單的甜食。」

「我們？」褚冥漾狐疑地轉頭看向直屬，耳包聽錯？

「你不是很閒嗎？」冰炎朝懷疑的額頭彈了一下，「很閒就來搭把手，反正很簡單，也不怕你搞破壞。」然後暫時離開廚房走去拎鑰匙。

褚冥漾摸了摸下手其實不重的額頭，屁顛地追著直屬問：「學長真的不怕我手殘嗎？」

「你腦殘我都Hold得住，手殘又怎樣。」冰炎回一句不痛不癢的消遣，「我們先出門一下，十分鐘內回來。」他跟客廳裡打發時間的人報備一聲，就順手拎著外套走到玄關穿鞋。

「學長，我一點也沒有被安慰到，你嘴真的很毒耶。」褚冥樣癟了癟嘴，準備出門的動作依樣畫葫蘆。

冰炎嗤了一聲，「很毒你還不是跟了上來。」走出門，插鑰匙發動機車。

「阿就……很閒。」隨後關上門的褚冥樣摸摸鼻子無言以對，乖乖坐上了機車。

結果學長完全不需要他帶路就自主騎到了附近隨便一家超市。

「話說學長你要買什麼啊？」直屬連籃子都沒提就直直走到零食區，看來需要買的東西很少，不過褚冥樣想不到還有什麼東西是他們家裡沒有的，居然需要特地出來買。

「消化餅乾。」冰炎從商品架上拿了一盒長條型紅色紙盒包裝，「走了，去結帳。」速戰速決直接前往櫃台。

「耶？就這樣？」褚冥樣趕緊跟上去趁店員找零的時後幫忙拿餅乾。

好吧，他們家的確沒有這款零食。

※※※

冰炎一回到直屬家就直接把消化餅乾拿進廚房，匆匆脫下鞋的褚冥樣從頭到尾都跟在他屁股後面，「那個，我需要幹嘛？」先跟著學長也把手洗乾淨。

「你就用昨天的調理機把我手上這疊消化餅乾先打碎。」已經先拆封的冰炎把好幾片完整的圓餅直接丟進沒人用的調理機玻璃杯裡，「喏，交給你處理。」反正學弟對調理機不陌生，可以放心把這步驟交給他。

「你們需要攪拌器嗎？」冰炎在廚房翻找出掌上型的機器，禮貌性問了下另一個忙碌的人。

「沒有喔，瓦片的麵糊不需要打發。」白陵然友善地出言禮讓，好奇地看了下表弟正在打碎的餅乾，一看就知道是作為常見的甜點基底，「是西點嗎？應該不是提拉米蘇吧？」畢竟提拉米蘇有點費時，完工之後也要冰到隔天才能吃。

「是木糠蛋糕。」冰炎將500㏄的動物性鮮奶油倒入較大容量的調理杯，「我母親家鄉常見的小點心。」說話間，他順手把頰邊可能會沾到的髮攏到耳後，然後使用攪拌器開始打發。

白陵然好像在哪裡聽過，「澳門……？」

「正確來說發源地是葡萄牙喔。」辛西亞優柔地指正戀人有點偏的觀念，等對方混和低筋麵粉攪拌到無顆粒的濃稠狀，再幫忙倒入已溶解的奶油，「不過我從來沒見過葡萄牙甜點會有綠茶口味呢。」溫和的眸子也不禁對備在桌上的綠茶粉有點好奇。

「木糠蛋糕有點甜膩，正好利用綠茶粉緩和甜度，還有……」紅眼瞥了眼果然看到深綠色粉末就眼睛一亮的傢伙，「某人貌似對自己買的茶粉欲罷不能，反正不用白不用，姑且就試著改良看看。」

辛西亞跟白陵然都了然地笑了一下，尤其白陵然真的不得不承認……對方拐他的表弟真的很有一套。

褚冥漾當然也聽的出來某人是指他，還是收不回驚奇的眼神，「學長，你確定要拿綠茶粉來做甜點嗎？」他雖然不曉得木糠蛋糕本該是什麼樣子，可是一聽到改良這種有點冒險的話就跟著窮緊張。

「怎麼，捨不得貢獻你的綠茶粉嗎？」冰炎不痛不癢地說，「放心吧，這個真的很簡單，所以要想失敗也失敗不到哪裡去。」

「學長那麼有自信的話我當然捨得整包都給你用啊。」褚冥漾只是覺得很神奇，他單純買回家泡著喝的綠茶粉居然這麼萬用！既可以入菜還可以變成甜點？！

「……三到四匙就可以了。」冰炎瞥了眼拿著茶粉罐就殷勤湊過來的小笨狗，又把人支開，「然後像你昨晚那樣加點水攪拌成濃縮綠茶。」

褚冥漾喔了一聲聽話照做，調理機玻璃杯裡的碎餅乾已經暫時倒入適中的盤子裡。

趁等待小狗的空檔，冰炎看了下附近的然已經開始把麵糊一匙一匙分別鋪在烘焙紙上抹開的動作，辛西亞則是在抹開的麵糊上擺滿厚杏仁片。

雖然市面上常見的杏仁瓦片通常都是薄杏仁，不過正好褚的家裡有厚杏仁，自己家裡做自己吃也不用怕成本高，用厚杏仁的確比薄杏仁香的多。

「學長我好了！」褚冥漾喊了聲，把直屬的注意力給拉回來。

「好了就過來倒進去。」紅眼改注視學弟靠過來倒濃縮綠茶的動作，「順便也擠一點煉乳進去，不要太多。」

褚冥漾一邊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有點神奇地多看了幾眼打發之後變得很像超綿密奶泡的鮮奶油，然後瞧著學長繼續和加入的兩樣東西一起攪勻，在旁邊一直盯著看。

「褚，重責大任交給你了。」攪拌均勻之後呈現淡抹茶綠的綿密蓬鬆奶油狀，大致上已經完成一半的冰炎先把攪拌器擱置在洗手台裡待會兒洗，「幫我鋪餅乾。」

「蛤？」褚冥漾發出一個愚蠢的單音，這聽起來一點都不重要。

下一秒，腦袋果不其然被巴了一下。

「很重要，碎消化餅是木糠蛋糕靈魂的一部分，給我好好鋪。」完全知道學弟在腦殘什麼的冰炎警告性瞪了他一眼，手邊挖奶油餡的動作沒停，一杓一杓裝進乾淨的透明塑膠袋裡充當臨時的擠花袋，裝個八分滿之後在袋子尖端剪出一個小洞。

褚冥漾摸了摸頭喔了一聲，應學長的要求找來幾個小玻璃杯，然後再經過直屬的解釋才知道原來是要一層一層堆疊起來，於是小心翼翼地先把底座用的餅乾屑倒進去每個杯子裡。

之後反正依樣畫葫蘆，學弟鋪一層餅乾、冰炎再擠一層綠茶鮮奶油，平均每杯六個層次，兩人專心一志地完成甜點的最後一道程序。

「這樣就完成了？」褚冥漾盯著學長把最上面的那層鮮奶油給擠得好平整，好厲害喔……換作他擠的話，凹凸不平很醜就算了，肯定連杯緣都被他弄得髒兮兮。

「差不多了。」冰炎再往最上層的淺綠色鮮奶油上灑一點深綠色綠茶粉增加美觀跟提升綠茶口感的層次，「再來拿去冷凍個半小時就可以吃了。」他拍了拍巴巴看著他的小狗，兩人分工把八杯甜點擺進冷藏架上。

這時早已放進烤箱140℃烘烤的杏仁瓦片也差不多快好了，飄出淡淡的甜甜香氣。

雖然表哥做的餅乾聞起來就很好吃，不過褚冥漾這時還聚精會神在剛關上的冰箱，對成品比想像中還要興奮期待，因為真的就像是他跟學長一起完成的傑作，雖然是學長帶著他做的，可是那種真的有好好參與其中的感覺讓他知道自己沒有幫倒忙真的是謝天謝地！

「你把冰箱瞪穿一個洞也不會提早冰鎮好。」冰炎輕敲了下小笨狗的腦袋讓他回神，拖著他去收拾廚房弄亂的部分。

「學長，這怎麼看都不像失敗品吧。」幫忙洗東西的褚冥漾還在在意冰箱裡的成品。

「到時吃了不就知道。」清理攪拌器的冰炎淡定道。

「一定不會失敗。」褚冥漾信誓旦旦地說，一邊認真刷碗盤，「因為看起來就很好吃。」

「你想說有你最愛的綠茶粉加持絕對都好吃是吧。」冰炎一笑置之，其實也沒有很鑽研甜點這塊領域，只不過是記得母親小時候做給他吃的印象，偶爾無聊嘴饞一下罷了。

算是少數對奶油製品不那麼興致缺缺的例外之一，冰淇淋也是。

「還有學長的加持啊。」然後他聽到直屬這麼說，「學長做的看起來就特別好吃，所以一定沒問題，就算有啥問題也一定是我可能又搗亂失誤的關係啦哈哈……」

冰炎不置可否地嗤笑一聲，「你就對我有這麼高的評價？」不以為意的他將好不容易弄乾淨的攪拌器放到架上晾乾。

「那當然，因為你是我的學長啊。」

這話一出兩人都微微愣了一下。

「不、不是……」講話不經大腦的褚冥漾慌了一秒，「啊啊也對啦！你是我直屬，我不挺你挺誰啦！」勉強把話給圓回來。

同樣一秒恢復平常心的冰炎若無其事地冷哼一聲，「學人精，不只老是生出狗膽有樣學樣，現在連我的話都要瞟竊是吧。」

「學長又沒有申請專利，哪是你的啊。」褚冥漾不以為然地癟了癟嘴，跟著把洗好的調理杯和幾個碗盤繞過學長放上架子晾乾，「不然我修飾一下啊，因為我是你的學弟所以不挺你挺誰啊！這樣老大你滿意了吧？」他途中還不服氣地在直屬背後偷做鬼臉。

殊不知，背後的學弟也不會察覺冰炎聞言默默勾了一抹笑。

你會是我的嗎？

承褚的吉言，他應該可以好好期待一下。

畢竟如果心能說話，那就是咒語般的言──你早已把歸屬藏在祝福裡一併贈予了我。

「耶？」褚冥漾突然想到，「話說為什麼是八杯啊？」

「嗤，你說呢？」

後來三部得高票的電影比數是──1：2：2。

白陵然直接笑了出來。

發現被陰了的褚冥玥黑著臉。

臭小子……這根本虐黃金單身漢的投票法哪裡民主了！

最後由投最高票的四人眾一致通過看奇幻冒險動作片。

冰炎的小心機大概會被褚冥玥記很久。

正好跟小弟稱號的帳抵銷，彼此彼此吧。

無視這些暗潮洶湧的話，對渾然不覺的褚冥漾來說就是劫後餘生的平安電影夜。

過年看鬼片他真的會哭出來，真的。

直到兩位家長回到了家，也一起享用小朋友們的手工點心。

初二也是闔家歡樂地落幕了。

TBC

※
下一回進入『赭莊古鎮』旅遊篇章。

Chapter.54   赭莊古鎮──晨間慵眠

嗶嗶嗶──

一隻手從被窩裡伸出來按掉鬧鐘，剛從睡夢中掙脫的褚冥漾迷迷糊糊地半爬起身，棉被自肩上微微滑落而溜進來的一絲冷涼也沒能讓他多清醒一些，渾身散發沒睡飽的懶散，渾渾噩噩的。

他抬眼對著鬧鐘瞇了瞇還很乾澀的眼睛，冬日的清晨仍舊昏昏暗暗，闔得不夠嚴實的窗簾都不足以讓微薄的晨光有餘力溜進一縷入侵室內，沒有光線支援的房間輪廓黑壓壓一片，包括鬧鐘上的數字自然也是糊在一起。

一時適應不了黑暗的視野看不清現在幾點，他只好遲鈍地回憶一下昨晚定時設定是幾點來著……五點四十五分？

好早……瞬間失去動力地眼死了一下，正當他準備遵從冬眠的本能放生自我地躺倒回去時，床頭旁的夜燈倒是先亮了，殘忍地讓他的行動幻滅。

褚冥漾在心裡哀號了一聲，哀怨的眼神瞥向床邊的地板上，果然瞧見也是睡眼惺忪的學長剛坐起身。

收回擱在電源開關的手讓夜燈保持常開，從睡眠中剛開機的冰炎低垂著略無神的眼，指尖插入髮絲隨手攏了攏多少都會睡到散亂的髮，隨意耙抓幾下頭髮的手一路順著沒怎麼打結的長髮滑落、摔回棉被上。

這髮質真是絕了。睡懵的褚冥漾下意識嘖嘖稱奇，哀怨的眼神改盯著柔順到不行的銀紅長髮發呆，然後對上抬眼過來的慵懶赤眸繼續發愣。

雙方兩眼無神地互看幾秒，先行熱機完的冰炎回過神眨掉剩餘的睡意，隨手抄起身後的枕頭往床上還在茫的蠢臉輕砸過去，「憨夠了沒？起床了就趕快準備。」企圖打散小笨狗擺明就想睡回籠覺的慾望。

褚冥漾呆呆地伸手接住從臉上滑落代替晨間招呼的枕頭，「喔……學長早安。」有氣無力的語氣很沒勁，又是冬天又是過年的還要那麼早起真的是很夭壽耶。

未完全驅走睏意的黑眼瞧著學長走出了房間，他整個人就像斷了線的木偶般放任自己又摔回床上，隨便滾個半圈纏上棉被輕易回到冬眠的陣仗。

順帶一題為什麼又是他睡床好了，因為學長前天又討價還價說什麼以示公平的屁話要輪流打地鋪，實在吵不贏直屬的他就渾渾噩噩地答應了，結果昨晚輪到他睡回床上才發現去他的公平咧，倒數兩天才說要輪流，結果他從除夕到今天只睡一晚地板哪來的公平啦？！

他根本和老姊一樣都被陰了好不好！學長真的是，很陰險耶！

好了，發牢騷完畢。褚冥漾又翻了個身舒服地賴床。

盥洗完的冰炎一回到房間就看到趁他不在又廢回被窩裡的傢伙，「膽子不小嘛，褚。」真的是活該被他養肥成這樣，都敢把他的話當耳邊風，他咬牙切齒地殺到床邊，抬起腳就往床上軟綿綿的被窩踢一腳，「你再不起來我就把你種在……」不對、就是要把人挖起來，又種回床上還得了……也不對、種床上是什麼惹人誤會的一語雙關！

豈知床上的小渾蛋完全沒反應，「褚？」他惡狠狠地瞪著真的完全沒有要鳥他的一坨被窩，「褚！」伸手就要抓著棉被裡的衣領連帶整個把人拎起來！

結果白痴居然順著他的力道突然滾過來，完全沒有要剎車的意思，連帶體重加速度撞到他身上，「靠！」防不勝防又自己拌了一腳，他狠跌回自己的床位。

「哇！」完全沒料到會這樣的褚冥漾大叫了一聲，兩人一起摔在地板上的厚棉被上，「學、學學長？！」

「我沒事……」被迫摔得七葷八素的冰炎甩了甩頭，牽動了又披散在棉被上的長髮，抬眼瞪著幸虧壓在他身上也沒怎樣的白痴，「你是故意的？」竟然還有閒情鬆一口氣是怎樣？

「……我不是故意摔下來的。」迎面壓在上頭的褚冥漾居然還大著膽子癟了癟嘴，「是說學長才是故意的吧？」語氣裡的不滿表示該先計較的是他吧？「打個地舖而已還老愛跟我唱反調是怎樣？」

「你都說打個地舖而已，還要跟我計較又是怎樣？」冰炎面不改色地反嗆回去，但是說真的、可惡……把他壓在地上的笨蛋還要讓他繼續若無其事下去真的算是某種酷刑，「褚，你真的以為我拿你沒辦法是不是？」

「咦？」褚冥漾還沒反應過來，腰間上的撓癢癢觸感直接讓他投降，「噗哈哈哈哈！！學長我錯哈哈哈哈哈了啦……不要啊啊啊哈哈哈！！」

冰炎直接翻盤把人撂倒在棉被上，「你到底起不起床？嗯？」游移在學弟腰間的攻勢沒停，氣勢洶洶的瞪視被身下誇張的崩潰反應搞到兇不起來，眼底藏不住輕易反攻的得意和惡作劇的笑意。

「我、我噗哈哈哈咳、咳……哈哈哈起、起起起床了啦啊啊啊啊哈、哈哈哈……」褚冥漾像隻蟲一樣亂抖亂扭，笑到快岔氣，「哈哈哈哈學、學……噗哈哈哈哈夠、夠了哈哈哈哈！！」他激動地亂抓學長的衣服想要反抗，不管怎麼掙扎就是逃不出直屬的魔掌，俯身壓制他而落在身上的柔順髮尾更是變本加厲地搔在他的癢處。

「哈哈哈哈咳、咳咳……噗哈、我我、我哈哈哈……不行了啦啊啊啊哈哈哈哈！」住手啊學長他要笑死了啦啊啊啊！！

叩叩叩！！

「我說你們一大早是在吵屁！」褚冥玥煩躁地草草敲了門板直接打開，「漾漾你在幹麻！是想被鄰居檢……」銳利的黑眸瞪向房內的情景直接消了音。

房裡的兩個大學生不曉得耍什麼白痴擠在地舖床墊上滾成一團，而且笑這麼High也不懂在玩什麼把戲……還玩到兩人都衣衫不整是怎樣！

「我說你……把我弟搞得那麼興奮還請記得熄火。」她針對某位小弟的語氣咬牙切齒，「到時候輪到引起老爸的注意上樓你們就自己看著辦！」又殺氣騰騰地瞪了他們倆一眼就甩上門走人。

「……」瞬間住手的冰炎有點僵地瞥了眼被他整過頭的傢伙，身下的直屬學弟笑到還緩不過氣，臉色泛紅地直喘了幾下，衣襬也因為激動亂扭而半掀開來，衣服底下的平坦胸膛跟暴露的白皙肚皮隨著粗喘上下起伏……明明只是要把人挖起床，為什麼會搞成這樣？

「學、學長我錯了……」終於緩過氣的褚冥漾微喘地說，笑到泛出水氣的黑眼巴巴仰視的求饒眼神格外無助，「你以後愛睡地板都給你睡啦……放我起床好不好？」求你了，再搔下去我會死……他半死不活地在心裡抱怨老姊哪隻眼睛看到他興奮了？明明就是癢到很崩潰好嗎！

不要用這種眼神還跟我討饒，你真的是……冰炎莫名掙扎地一咬牙，先伸出手迅速地把身下人撩高的衣襬拉回去蓋好，然後把引人犯……嘖、殺傷力極高的眼神給巴掉！趁呆蠢的白痴哀號的時候果決地爬起身，「你給我馬上去盥洗！」最後撂下警告後，頭也不回地拎起旅遊的行李包開門、再甩……寄人籬下不能亂甩門，反正就是闔上門直接下樓，一秒都不能再多待。

「喔……」褚冥漾可憐兮兮地捂著頭爬起床，學長現在真的很少會把他巴疼了，害他還要花幾秒適應一下眼冒金星的熟悉感。

真是，他到底是招誰惹誰啊？！

可惡的臭學長！

※※※

今天是二月十四日，也就是農曆初三的出遊日。

早晨的輻射冷卻真的是冷得要死，外頭的天色還是日昇的黎明色。

套上外套的褚冥漾一踏出家門不免還是瑟縮了一下，想說待會兒上車就會暖和了，就沒多此一舉套上圍巾，只好再把拉鍊拉高一點阻止寒風從衣領滲進去涼得他寒毛直豎。

不過早晨略濃重的霧氣也諭示著今天會是晴朗的好天氣，他們三個小孩被要關窗關門的白陵慈催著出門，一到外頭就看到已經發車停在家門口前的廂型MPV。

「你們家有車？」冰炎意外地問。

褚冥漾更意外學長會問這種問題，「當然有啊，我們家好歹也算中薪家庭吧，只是家裡除了老爸沒人在開，所以平常老爸在外出差都會開出去放在別人家保養。」解釋到這裡，他突然想到學長為什麼會問這個了。

冰炎點點頭，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難怪你們會有這麼寬闊的車庫卻留著空位讓我寄放車。」這樣就說得通了。

「小朋友們不要光在路邊聊天，趕快上車喔。」已經鎖好門的白陵慈走出來把他們都趕上車，「快點快點，我們還要趕路呢。」

褚冥漾喔了一聲，看了眼已經舒舒服服坐在車上滑手機的老姊，率先爬進車內自動鑽到後車座，然後看到跟著上車的直屬正要效仿他鑽到後面，「學長不用啦，中間還有空位啊，坐中間比較舒服。」

其實整台車很寬敞，因為爸媽提倡小孩需要大空間，所以他們家的休旅車是前中後各可容納三個座位的九人座廂型車，不過平常不需要坐那麼多人的時候，前跟中都是兩個獨立坐椅，剛好各佔一邊的車窗又有扶手、杯架，當然還能調整座椅傾斜角度，舒適程度看老姊老是霸佔另一個位置就知道有多舒服了。

冰炎頓了下，沒得推辭只好直接就坐褚冥玥隔壁的獨立座位，不動聲色往後瞥了眼正在脫外套的直屬，車上的空調系統讓密閉的車廂隔絕外頭的寒冷形成舒適的適溫。

「來來，把早餐傳下去。」白陵慈先把自己跟老公的份拿起來，把剩下的一整袋食物拎給後座的小孩，「我就隨便買幾樣蛋餅跟吐司類，你們要吃什麼自己協調自己拿喔。」

褚冥玥拿了自己想吃的就傳給旁邊，結果看了眼隔壁直接傳給後座的行為，然後又注意到老弟只是微愣了下，就還蠻習以為常地挑自己要吃的，再把最後一樣早點傳回她隔壁這位，然後兩個小弟就面不改色地開始吃東西。

哼，寵成這樣？她默默挑了下眉，難怪笨老弟到外地讀書外宿還把自己養得面色紅潤，過得那麼滋潤居然還沒有明顯吃胖的體質果真跟某親戚一個樣，根本是存心要氣死全世界超過13％的肥胖人士。

「吃完的東西先統一收進塑膠袋裡，等等再一併拿到機場的垃圾桶分類。」副駕駛座的白陵慈不忘提醒，一邊趁紅燈多餵老公幾口早點。

現在車裡充斥著警廣頻道中DJ小姐的輕快聲音，車輛正行駛在開往台74線的路上，差不多四十五分鐘就會底到搭國內線班機的機場，路上不要塞車太誇張的話應該更快。

褚冥漾他們也陸續吃完早餐，把紙盒、紙杯之類的丟進袋子裡綁好，「有點悶耶，可以開個窗嗎？」後車座沒窗可開，他只好請示前面幾位的意思。

褚冥玥擺明不想開所以沒理他，褚冥漾看了看比較好說話的直屬，不過對方還在慢條斯理地吃東西，他也不好意思勞駕對方，所以半站起來俯身靠了過去，「學長不好意思，借我開個窗喔。」

「等等……」手裡拿著東西的冰炎還來不及反應，警覺地出聲警告──

意外的是，褚冥漾居然有先見之明地伸出一隻手抵在直屬側頸的椅背上，攔住所有待會兒可能隨著前幾秒倒抽的風壓亂飛的柔順髮絲，然後才游刃有餘地按下車窗開關，「我開一半就好了喔？學長如果覺得冷的話隨時都可以關。」或許是剛起床懶得綁、或是匆匆出門來不及綁吧？學長還披散著柔柔的銀髮，不注意的話還蠻危險的。

「……」冰炎舉著剛夾起的蛋餅，整個人對學弟突然逼近的距離定格。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一臉奇怪地轉過頭，「學長？」就看到表情莫名空白的直屬，然後驚覺自己的衣襟差點沾到對方手中筷子上的醬油，「哇！」連忙拉開距離縮回原本的座位上。

呼……好多了，大概通風個幾分鐘就能吹散車裡的食物氣味了。

前面的冰炎這才反應略遲鈍地繼續吃掉跟著定格在筷子間的蛋餅，「……你什麼時後還懂得放聰明一點了？」不，比起頭髮差點被捲進車窗縫裡的劫後餘生，他的心律其實整個都在為猝不及防的椅咚而驟快，彷彿還彌留剛才臂膀擦過側頸難得強勢的餘溫，連窗外的冷風都吹不散。

「喔，那個啊……」褚冥漾尷尬地偷瞄了下前面的母老虎，解釋了下幾年前因為自己犯蠢所以讓某位大姊的頭髮遭殃過一回，「大、大概就是這樣。」記得那時還免不了被氣得要死的老姊痛揍一回……想想就好痛。

而且可以的話，他其實也不是很想再舊事重提……因為怕某人記仇又要報復一次。

幸好褚冥玥只是冷哼一聲，懶得再追究笨白痴之前的愚蠢兼白目行為。

「是嗎。」冰炎也就為了轉移注意，所以意思意思聽過緣由就算了，沒再多問，吃完早餐才把頭髮給綁起來。

車輛不久便下了交流道，行駛到了沙鹿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