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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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歿月北之國(02 深海上岸的奇蹟)[G](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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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7-27 19: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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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伍離開城門以後沿著寬闊的道路行進,我們經過城外的農家,走過守備塔,約莫一個半星辰時以後抵達了白貝丘傳送營。
  白貝丘是首都近郊最大的傳送營,聽說只有公家機關和審核過的商隊可以利用,不只旁邊有巡邏隊的營區,還有六座守備塔嚴密防守著,隊伍越過鐵閘門以後進入被石造建築物包圍的廣場,長方形廣場刻著一次能傳送百餘人的超大型傳送陣,跟民眾使用的規模完全不一樣。

  騎士軍一小隊一小隊地被傳送魔法吞噬,接著輪到了我們,伴隨傳送魔法的暈眩感,我們很快就被送到了另一個傳送營裡面。

  這邊的光線比較暗,我聽見命令說隊伍要在這邊休息十五分鐘再行進……很多騎士都下馬了,所有人好像都知道行程,只有我不知道。傳送魔法好噁心,我原本就很容易暈魔力,說是要休息,但我卻低頭閉著眼睛連馬都不敢下。

  「部長,你沒事吧?」

  然後很煩的聲音又出現了。
  我張開雙眼,看到徹牧音站在我的鸕馬旁邊,他喊我的聲音並沒有早上那麼大,跟周圍騎士們的交談聲比起來並不突出。

  「你是不是還在不舒服啊?要找醫官的話他們好像在隊伍後面喔,需要我去叫嗎?」

  我咬著嘴唇沒有回應,而徹牧音看了看我,遞出一瓶水。

  「不舒服要講欸!天氣這麼熱,摔下馬可不是鬧著玩的喔。」

  他很快就被其他人喊走了,有些人在後面圍成一圈說話,似乎都因為能參加軍演而感到興奮。能通過國家考試進入煉金部,他們想必都很厲害吧,等大家重新上馬以後,我在酷暑的氣溫裡只能握緊那瓶冰冰涼涼的水。

  隊伍離開傳送營後進入名為艾克辛的城鎮,沿街接受民眾的圍觀和歡呼,不少騎士很熟練地朝人民揮手微笑,穿過艾克辛以後,我們又越過一段郊區,進入名為里砂的城鎮,這次隊伍同樣放慢速度讓街上的人民欣賞。

  我開始覺得蠢了,這好像一場帶隊出來的遊行,我原本以為軍演會有很複雜的內容,結果竟然只是坐在馬上給人看嗎?那個雷切斯特到底期望我們從這種行為裡面學到什麼?

  又經過一次大傳送陣的移動與休息以後,隊伍總算在黃昏前抵達了利維拉城。

  盤踞在山腳下的利維拉城很大,城門口掛著好幾面彌爾安國旗,一群群燕龍停在城牆上,剪影宛如黑色的雕像。利維拉城的居民跟首都一樣喧鬧,顯然都把巡迴軍演當成祭典,街邊有不少樂儀隊演奏著國歌,我們又經歷一大段被當奇獸觀賞的折騰以後總算進入城心的騎士營。

  隊伍在這裡宣布全體下馬,於是整路坐著都沒有動的我遇到了最大的障礙──大家好像都很習慣鸕馬,三兩下就順利到地上了,我不安地用剩下半瓶水的瓶子去戳踏階的開關。

  「部長你下不來嗎?」

  嘖,徹牧音真的很煩。
  在徹牧音多管閒事地跑去找馬廄的人救我以後,我總算下馬了,我們的鸕馬很快就被隨行人員帶走,而利維拉城的騎士來到我們的面前。

  「煉金部長、副部長,兩位請跟我到晚上休息的房間。」

  這個利維拉城是第三分隊騎士軍在管的──我從騎士軍的交接之間聽出這件事,營區似乎為我們空了一部分下來,騎士總長、御獸使、艾爾洛司洛和我好像都可以一個人睡一間,其他人則是四到六個人擠一間寢室。我和艾爾洛司洛被領到營區西側的二樓,這隻臭風蟲居然還是睡在我隔壁,真是糟透了。

  「兩位辛苦了,晚餐待會會送過來,請好好休息。」
  利維拉騎士對我們敬禮,接著便迅速告退。

  就這樣?沒有明天幾點預計出發之類的嗎?我身上連行程表都沒有!虛偽的艾爾洛司洛根本不理我就進房間了,我茫然了一陣子,只好也進入我被分配到的房間。這是個比王宮宿舍更單調的寢室,雖然附有衛浴,但是家具除了單人床和桌椅、燭台以外什麼都沒有,我洗了把臉,確認印魔版還正常,接著就陷入焦躁。
  我身上沒有錢。
  沒帶換洗衣服、沒有行李,連最基本的藥草都沒有帶,這實在是太蠢了!我把徹牧音給我的水喝光,咬著指甲離開房間,起碼得去街上看看有沒有公開的地圖能參考……我對全國的地理並不熟,移動來移動去的,我連自己現在在國家的哪個位置都不知道。

  而或許是因為分配房間拖到了時間,當我下到營區一樓時正好撞見剛解散的煉金部員,即使我設法從另一側繞過去,還是注意到他們都在看我﹐接著某個人忽然脫離團體快步走過來。

  「欸部長。」
  我一轉頭,又是徹牧音。
  「你是不是真的什麼都沒帶?需要什麼東西我可以借你喔。」

  我停下腳步,瞪著多管閒事的傢伙。
  他到底是有什麼目的才會這麼關注我?是因為蠢羊之前表現出來的惡魔能力嗎?他跟耶洛一樣想要惡魔的材料?我記得他是魔道具師,魔道具也會用到惡魔嗎……

  「不要這樣瞪人啦,再怎麼想開除我也可以好好說話吧,我只是想說你今天看起來好像超煩惱的……」

  喔,開除……難道,他怕被我開除?
  是這樣嗎?的確,在王宮工作應該是很難得的機會,他又是蝠族--雖然其實我不清楚蝠族是幹嘛的,但好像滿多人都超討厭蝠族,羊的身邊也有人說過「怎麼能讓蝠族進王宮」,那些話應該都是在指他吧?我稍微睜大眼睛,感覺累積一天一夜的壓力稍微放鬆了,既然是怕我的人、是自認地位在我之下的人,事情就好辦了。

  「你知道行程嗎?」
  「咦?」
  「你知道這裡的行程嗎?還有,你身上有沒有錢?」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2-3-11 16:5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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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7-31 20: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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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徹牧音借了我一枚銀幣和兩枚銅幣,接著還讓我抄他的行程表,他很疑惑地問我怎麼連行程表都沒有,我不知道,大概都是艾爾洛司洛的錯,他一定是看我沒有羊那麼笨就什麼都不跟我說。

  「所以部長你沒有帶制服對吧?那我們身高差不多,要借你一套嗎?」

  我聞言悄悄目測了一下,的確,徹牧音也好矮,頂多只高我三公分左右吧,而無論我回不回答,他居然都能開朗地說下去:

  「要不要先吃飯啊?我好餓,他們說食堂在那裡……啊不過部長你的晚餐是有人會送過去的吧?」
  「我跟你去,你有沒有地圖?」我試著從他身上敲詐更多東西。

  食堂在營區的東側,越過訓練場和鋪滿碎石子的道路就到了,半露天的大廳擺著許多長條狀的桌椅,食物被裝在銀色的大鍋子裡面,塵土飄揚的環境讓我覺得比王宮自在多了,徹牧音顯然也很適應,他去拿食物居然還能跟利維拉城的騎士打招呼,說是剛才有跟對方聊一下。

  「部長你都跟我拿一樣的耶,你也喜歡吃這些嗎?」他端著餐盤在我對面坐下來,不知怎麼看起來非常驚訝。

  我還是沒講話,盤起雙臂瞪著桌上的水杯。我當然跟他拿一樣的,而且還打算看他吃了才吃,這樣子萬一食物什麼有問題,他一定會比我先出事……只是,雖然我意識到自己肚子痛有一部分是因為我很餓,但我到底可不可以吃東西?說不定吃了以後出事的還是只有我。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盯著徹牧音吃下紅色的的不明食物,接著才緩緩跟著動作,沒想到我才試探性地咬了一小口,火燒似的痛楚就從舌尖急速竄到整個口腔,一回神眼淚已經飆出來了,我抓起桌上的水開始猛灌,氣得捶了一下桌子。

  「這是什麼東西啊!」

  旁邊的騎士好像被我的怒吼嚇到了,徹牧音卻疑惑地嚼著那個可怕的紅色物體。

  「火蜘蛛的蛋啊,部長你不敢吃喔?」
  「我……」

  我想要繼續罵,可是嘴巴太痛了,只好拼命喝水,稍微緩過來以後我望著徹牧音自在的樣子,不禁懷疑是因為自己四年沒吃東西的問題,我很猶豫地用叉子戳起一團軟軟的、黏黏的、徹牧音也吃了的塊狀物體放進嘴裡--下一秒差點吐出來的感覺卻讓我徹底後悔,這肯定不是我有問題!這玩意不只比剛剛的東西更辣,還有一股可怕的酸味,根本不是食物吧!

  「部長,怎麼了啊?」徹牧音在我又開始拼命喝水時很傻眼地問。

  我氣得想把整盤食物推給他,然而在我動手之前,一股與昨天相仿的暈眩感突然襲來,視野一黑,我的意識在下一秒完全消失。

  我睜開雙眼。
  看到的依然不是霧,而是陌生的天花板,我爬起來,茫然地聽見夜蟬在大叫,花了好幾秒才判斷出這裡是我被分配到的騎士營房間,我不知怎麼躺在床鋪上,徹牧音則坐在旁邊的椅子擺弄著一個巴掌大的儀器。

  「部長你嚇死我啦!哪有人吃飯吃一半睡著的啦?」他一看我醒來就說。
  「……什麼?」我立刻縮到床角。
  「頭會暈嗎?醫官說你如果會頭暈要再去找她喔……部長你身體這個樣子,軍演如果太勉強可不可以請假啊?再怎麼說健康還是最重要的啊!」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說我……睡著?我使勁按了一下太陽穴,這狀況再怎麼說都是暈倒吧?跟昨天一模一樣。我瞪著徹牧音,而他愣了一下以後居然開始抓頭。

  「欸,你該不會不想讓人知道你的身體狀況吧?對不起啦,我也不是故意要知道的啊,就看你倒下去、我叫醫官的時候有點緊張,問了醫官要怎麼辦……」徹牧音揮了揮手,「可是我不會覺得怎樣喔!不如說我覺得死魂族超帥的,我第一次遇到耶哈哈哈!」

  他的語氣好沒禮貌,絕對不是對上司該有的態度。我先閃過這個無所謂的感想,接著才因為某個詞彙僵住。
  死魂族……
  以前在鈷亞那邊讀過的知識被這個名詞一扯,就像泡泡一樣從我剛清醒的腦海裡飄起來:「死魂族」是用來稱呼以黑魔法、惡魔支配死亡身軀的個體,用俗話來說,就是殭屍。

  世界上大部分的殭屍都沒辦法獨立思考,只能拖著半死不活的身軀聽從施術者的命令,四年前,我曾經想把藍伊做成那種東西再研究該怎麼完整復活他……那個時候我就有讀過了:如果讓殭屍服用靈魂花,他們會發生異變,成為能完整重現活著時所有生理狀態的「活屍」,但活屍因為靈魂花的效果,再也不可能被完整地復活,最後身體還必定會因為靈魂花反噬而崩解,是一種很少見、會逐漸自我毀滅的高級殭屍。

  我……靈魂花?咦?不……不對啊,我不記得有把自己做成那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喝靈魂花只是打算增強靈魂的連結、把惡魔逼出去,難道醫官看我體內有惡魔的魔力,又查出我喝了靈魂花,推測我是一隻活屍,幫我把身體調整成那樣?不會吧……但如果不是這樣,我怎麼還能動?徹牧音又怎麼會說什麼「死魂族」?我感覺自己摸到了一絲線索,因此即使莽撞,還是立刻開口確認。

  「醫官說我是死魂族嗎?他們有解釋我跟靈魂花的關係?」
  「你不是喔?啊那就……」
  「回答我就好!醫官跟你說了什麼?一個字一個字跟我說清楚!」

  在我咄咄逼人的質問下,徹牧音花了五分鐘幫我證明這個推論是真的,頓時,一股複雜的心情湧了上來。

  所以我並不是奇蹟地活過來了。

  我還是死掉了,只是因為醫官們不知道怎麼樣的努力,讓我成為依靠靈魂花行動的高級活屍,我記得所有殭屍類都有生理上的嚴重副作用,皮膚與內臟會逐漸爛掉,反正下場都很慘,殭屍不是有公民權的生命體,以社會觀感來看常常被當成死靈法師的噁心嘍囉,畜生不如。

  王宮以為我是那種東西還放任我繼續當部長,有病啊?

  「部長?」

  可是……可是我記得吃靈魂花的活屍雖然最後靈魂會壞掉,平均卻可以活動兩年,身體的潰爛也會在最後幾個月才一口氣發生,是一種真的非常強的殭屍……歷史上也有貴族以這種狀態掌權了一年多,那麼,沒有把羊交給王宮或許是正確的。如果有超過一年的時間,說不定我可以學會要怎麼把惡魔送回去她原本生活的地方,羊再怎麼煩人,我也不想把從小養到大的寵物交給當年害藍伊死掉的王宮……雖然我最想做的事其實不是這個。
  可是我的人生,四年前果然就結束了。

  「部長啊。」

  我因為徹牧音的聲音回神,發現自己又在咬指甲,這是個很糟的習慣,哪天我一定會因此吃到不該吃的藥。

  「部長,唉,沒事啦,我發誓不會說出去,而且你看,我四捨五入跟你差不多啊,真的不會覺得死魂族怎麼樣喔。」

  他在說什麼……我管他覺得我怎樣啊?王宮主動把我搞成這樣還當我是煉金部長,就表示死魂族的身分不至於讓軍隊把我趕走吧?我只要想辦法從這些權貴手中撈一點東西、弄到靈魂花,就可以帶著蠢羊跑了。

  只是,靈魂花超貴的,我要怎麼弄到它?我想到這裡又開始焦慮,維持這種狀態我每天需要服用多少靈魂花?煉金部長薪水多少?像這樣子出來坐在馬上給人看也能領錢的吧?我可不可以先拿?

  「你的薪水一個月多少?」思考到最後,我唐突地問了徹牧音一句,他愣了愣,然後又開始嘻皮笑臉。 
  「唉呀不用啦!不幫我加薪我也不會到處亂說的啦,大家同事一場不要客氣啊。」
  「誰要幫你加薪啊!」
  「咦?難道還要扣我薪水嗎?部長你怎麼這樣子,我看你吃飯吃到睡著,幫你叫醫官揹你回房間、剛剛你趴到餐桌上面,臉沾到一大堆嘎嘎果辣醬還是我幫你擦掉的耶。」
  「你……」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又抓了一下自己的瀏海,旋即因為醬料黏答答的觸感大驚失色,「滾出我的房間,現在就出去!」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2-3-11 17:0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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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8-4 18:3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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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 天亮以後


  天亮以後,所有的恐懼將會停歇
  流下的星就停在那邊,連深海似乎都有了光線
  天亮以後,所有人都不會再談論你的是非

  只有我住在回憶裡面
  在星光餘留之地,有人教我挨過天亮以前



  徹牧音臨走之前說桌上的東西是給我的,等我憤怒地洗完頭髮出來一看,發現那居然是裝著制服和幾樣日用品的紙袋,雖然塞得亂七八糟,姑且算是不錯的物資。

  話說回來,蝠族到底有什麼特別的?我一邊吹頭髮一邊想:我在南方都沒有見過蝠族,除了眼睛是銀色的,我看不出來徹牧音有哪裡不同,難道只是特別吵而已嗎?

  我懷著不上不下的疑問,開始估算自己需要的生活費、又回想起靈魂花的市價,最後打算試著以職權壓迫逼耶洛交出更多靈魂花,但是推門出去卻發現已經深夜了,我在走廊上晃了半分鐘以後很沒用地躲回房間,看來變成一隻活屍帶給我的衝擊比想像中更大,連正常的行動力都消失了。

  我倒在床上一如往常想到了藍伊,我在世界上熟悉的人只剩下他了,一定是因為如此,我才會在第二順位想到了羊……我開始很白癡地思考羊會不會餓、我是不是虐待寵物,又糾正自己她是一隻超強的怪物,在雜亂的思緒中再度睡去。


  下雨了。
  灰色的雨從天空飄落,被海風颳向成群的建築物,死老鼠渾身濕透地倒在路邊,我呼吸著冷空氣,站在遮雨棚底下盯著老鼠看,在我面前的泥地有一口井,越過那裡就是餘星鎮的市集了。

  黑色的布棚連接著兩側的長屋,拉出不見天日的通道,傍晚的市集入口處站了十幾個小孩,他們像在比身高似的背貼著牆站著,幾個成年男人在一旁閒聊著抽菸,邊境巡邏隊的士兵就在對街的攤販喝酒。我遲遲不敢過去,用凍僵的手指抓著鵝黃色的藥劑停在這裡。

  凌晨我從漁村一個人跑出來以後,快步走了一整天的心跳始終都慢不下來,現在已經傍晚了,很快就要入夜,我甚至不曉得晚上該在哪裡睡覺。這座餘星鎮是離漁村最近的城鎮,年紀更小的時候我就被帶來過幾次了,也知道漁村裡的大人會向這邊販售東西,這邊的市集什麼都可以賣。

  有個半龍人經過時瞥了我一眼,突然朝我的腳邊吐痰,我嚇了一大跳,他卻呵呵笑著,這讓我的胸口瞬間湧出一股怒氣。我不應該這麼害怕的!比起害怕我明明更生氣,我拍掉頭髮上的雨珠,咬著嘴唇大步走向市集的入口,那些混帳大人裡最高的男人跟我對上了眼,短髮裡什麼顏色都有,就像一隻雜毛狗。

  我別開眼,跳過一隻腐爛的史萊姆想要鑽進市集,後領卻在下一秒被抓住了。

  「小鬼。」扭頭一看,居然就是那個像雜毛狗的男人,「我沒有看過你啊,你住在這附近嗎?」

  有好幾秒,我連呼吸都停住了。

  「上頭說今天該送來的人跑掉了,是你嗎?」他用歪斜的嘴巴笑道:「嘿,臉長得滿好看的,頭髮這麼長,衣服卻髒得要命,你就是今天該送去妓院的貨吧?他們說就算跑了也跑不遠,聽話過來,老子可以不揍你。」
  「什……麼……放開我……」

  從我喉嚨擠出來的聲音小得像是蚊蚋,雙腳也不爭氣地開始發抖--下一刻,驚人的衝擊力掃向我的腹部,男人一腳將我踢到牆上,扯住我的頭髮,往我臉上呸了口口水。

  「操他媽的,想跑啊?過來!」

  這道吼聲震耳欲聾,讓我一時清醒了。
  我只是想要錢。
  有錢的話說不定九歲的我也有辦法能保護自己,我想變得更厲害,所以即使從漁村跑出來可能被這批人逮住,我還是選擇冒險,我都傷害藍伊了,憑什麼一下子就要被抓到啊?我要活下去,我要跟藍伊一起逃出那裡!

  我抹掉臉上的口水,抖著聲音吼回去。

  「我才不是--你放開我--」
  「還亂動啊?」

  男人說著掐住我的脖子,我一嗆,懷裡的藥瓶滾到地上,好痛,我不能呼吸了!但是即使伸手拼命亂踢亂抓,我卻只能從眼角餘光看見對街巡邏隊的士兵看著這邊在笑,我--我看到這男人的腰繫掛著一把小刀。

  我拱起身抓住那把刀,小刀意外地輕,居然一下子就被我抽出來了,男人似乎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而我毫不猶豫地把刀往他的肚子捅下去。

  「唔!」

  男人側腹中刀,我一扭身就想要跑,左手卻被對方拉住,伴隨噁心的脫臼感,小刀瞬間脫手。

  「拿刀啊?操你媽的--」

  他明明被我刺到了!卻像不會痛一樣扯住我的頭髮往牆壁撞,碰一聲,鮮血從前額流到眼睛裡面,我聽見後面有人在講話,但什麼都聽不清楚,只知道男人用膝蓋揍了我的肚子好幾下,他鬆開我的瞬間,我哇一聲吐了出來,頹軟在地不斷乾嘔。

  「杜絡,你發什麼神經?早上跑掉的孩子早就抓到啦。巡邏隊叫你別打死人啦,不要讓他們難做事。」

  聲音在我的耳中轟然作響。

  「啊?真的有找到?」

  男人蹲下來,掐住我的臉,拉起來展示給同伴看。

  「不過你看,這隻長得很不錯吧?活跳跳的還敢搶我的刀子呢,嘶--有點痛啊,不如我們就--」

   我扭頭往男人的拇指咬下去,男人驚吼一聲,但是我死不鬆口,我在眼淚、唾液和鼻血中咬著男人的手不放,用指甲抓、用腳去蹬,感覺彷彿有一鍋溶鐵在胃裡翻攪,我好想要尖叫,想用刀子刮花這些人的臉,想要像殺魚那樣把這些討厭的奴隸販子通通都用石頭拍爛,叫他們把哥哥還給我!

  「幹!痛死我了,操你媽的混帳小鬼!」

  男人揍我一拳逼我鬆口,我滿嘴都是血,但還是撲向旁邊想抓起掉在地上的刀。

  「還會動啊。」

  男人把我踢向牆壁,我吐出一口胃酸,掙扎著想要爬起來,見狀男人再度把我踢翻,但我還是試著爬起來,朝小刀伸手,男人嘖一聲,踩住我的手,繼續踹我,我壓住脫臼的手腕,無論被踢了多少次都還是往刀子爬,吐出來的血流了整個胸口都是。

  「喂。」

  我一邊吐血一邊朝小刀爬過去。

  「喂!」

  長髮被他扯住,我最討厭別人碰我的頭髮了,這是我為了哥哥留的,是唯一屬於我自己的東西!我想要放聲尖叫,卻聽見自己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男人把我高高地拎起來。

  「你是怎麼回事?」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2-1-13 01:1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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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8-6 19: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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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歲的我從硬梆梆的地板醒來,發現自己不知怎麼倒在一個挑高的木造房間,四周零散地擺著許多桌椅,三五成群的大人在附近嬉鬧著,不遠處還有一隻正在舔毛的大黑貓。

  「醒了?」

  某人從後面踢我,我一轉頭就看見那個雜毛狗男人的臉,立刻揮掌想要揍他,卻又被他輕鬆地拎了起來。

  「這麼有精神,還真的有用?」

  男人用擋貓拳的態度懶洋洋地推掉我的拳頭,我茫然地想:這個人好像一直踹我,然後……然後這是什麼地方,我昏過去了嗎?

  「小鬼,你帶著的那是什麼東西?咱們上繳給首領看,他說可能是藥,叫我們讓你喝看看……嘿,你才睡一晚傷就全都好了,說,那種好東西是哪裡來的?」

  我開始蹬腳想要踢他,受過傷的手卻突然被往後扳,劇痛讓我差點尖叫出聲,該死、我才不會哭!旁邊有幾個人在笑鬧,但男人突然把我放回地上,用單手捆住我的手腕。

  「說話,看你有種,早點說了老子可以放你回去。」

  他這句話激起周圍吵吵嚷嚷的聲音:「真的假的?杜絡,剛剛才說可以賣個好價錢」「杜絡,不押去妓院嗎?這小鬼哄抬一下少說值十個金幣」--這個渾蛋叫杜絡,我宛如詛咒地在心中唸,轉身想抓放在旁邊的長槍,但杜絡眼明手快地又把我整個人抓起來。

  「別亂碰啊。」

  奇妙的是,他對我露出了讚許的笑容,在我嘗試踢他下巴時笑得更開了,他像展示獵物般把我對周遭的人們晃了一圈。

  「記住這隻小狐狸,老子看好他,以後碰到他記得叫我一聲。嘿,小鬼,你叫啥名字啊?」
  「我、不是、狐狸!」我從喉嚨發出呼嚕嚕的怒吼,奮力一踢,還是沒踢到,「放我下去!」
  「不是狐狸?你擺明混了黃狐族的種吧。」

  杜絡掀開我的衣服,拍拍我下背部土黃色的絨毛,即使我氣得要命,卻只能像隻被捕到的野兔般搖搖晃晃。

  「狐狸尾巴沒長出來,我看你血統混得不多?但黃狐可是比人族靈活不少的,你能跳多高?打過架嗎?看你敢拿刀子刺人,很常打架吧?」

  我不知道這傢伙在說什麼,我只跟奇拓西打過架,黃狐什麼的更是從來沒聽說過……背上的毛從我小時候就有了,雖然就算有什麼血統,爸媽也不可能跟我說。

  「放、開、我!」 我又用力踢腳。
  「修格,把槍拿開。好,站著,但是再亂動就……嘿,好個王八羔子,你比較喜歡被拎著是吧!」杜絡用力掐住我的後頸,雙眼危險地瞇了起來,「小鬼,罩子放亮點,我再問一次,你是混哪裡的?」

  即使他的力量像是下一秒就會把我的脖子給扭斷,我還是惡狠狠瞪著他不肯回話。什麼首領、什麼喝藥……我打算用來換錢的藥被喝掉了?這些大人都是奴隸販子吧?他們會把我帶去哪裡?我的呼吸越來越快,而杜絡挑起一邊的眉毛。

  「你吐了滿地的東西都是魚腥味,我猜你大概也是海邊的人,但是你帶著的那種藥到底怎麼回事?偷的?搶來的?」他粗魯地把我搖來晃去,「誠實一點招了啊小鬼,想被揍到叫媽媽嗎?不會怕嗎?」

  我又試著去咬他抓我的手,杜絡躲開了,卻看著齜牙咧嘴的我開始咯咯笑。

  「不錯,真的有種,老子欣賞你!會拿那種東西進我們市集,是不是沒換到錢你會有大麻煩呀?」杜絡說著用一手揪住我,對旁邊的人舉起另一隻手,「我帶他出去,你們跟首領交代一下。」
  「老大慢走。」
  「老大晚點再一起爽啊。」

  他在亂七八糟的吆喝中拖著我踏出這棟奇怪的建築物,外頭是一片石磚地,水管東拉西扯地連接著房子,剛才的黑貓豎著尾巴蹭向杜絡,但杜絡沒有去理會貓,一路將我拖出長長的巷子。他昂首闊步走向一棟建築物,抬起腳踹開紅色的門,把一瓶東西從口袋掏出來擺上門邊的櫃台--那是我做的藥!我錯愕地瞪大眼睛,鵝黃色的藥只剩下半瓶左右,不出幾秒,一名矮胖的老人很快就從櫃檯後面探出頭來。

  「大人,我上週有繳租金……」
  「我是來賣東西的,你看一下收不收,這是超強的治療藥水,算你三枚金幣吧。」
  「藥?哪裡來的?」
  「試試看,不要多問。」

  老人嘀咕幾句,從堆滿瓶罐的櫃檯底下拿出一籠吱吱尖叫的鴨嘴鼠,他抓起一隻啪地扳斷上顎,沾了點藥水上去,掙扎的鴨嘴鼠蹬直四肢,上顎彎折的地方飛快復原,老人皺起稀疏的眉毛,搓搓鼻子。

  「這藥……稀釋以後分裝也沒多少,好吧,我願意用八枚銀幣跟你買。」
  「呸,你最好報高一點,不然我要拿去後面給譚雅了。」杜絡用手指在櫃檯上面敲打,我注意到這間店的天花板有好多倒掛著的乾燥藥草。
  「一枚金幣,我願意出一枚金幣!」老人喊著,杜絡瞥我一眼。
  「兩枚金幣。」

  我被半拖半拉地抓出那扇門,頭昏眼花中發現這裡其實是市集的內部,滾滿垃圾的骯髒道路兩邊有不少攤商,卻擺明都不想管杜絡抓著一個小孩幹什麼,黑貓再度蹭到杜絡腳邊,開始喵喵大叫。

  「聽好,」杜絡用單手捆著我的兩隻手腕舉起來,俯視著我,「咱們是餘星鎮的西陲藍,以後你要在這邊做銅錢以上的交易,我們都會管,知道嗎?」

  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他們不就是奴隸販子嗎--杜絡用另一手掏出那兩枚黃澄澄的金幣。

  「我不管剛才那種藥從哪裡來的,以後你還打算要賣就來找我啊,咱們五五開。」  

  杜絡說著把一枚金幣塞進我的手心,接著毫無預警地放開了我,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看見杜絡把另一枚金幣收進口袋才回神。

  「那是我的……」
  「呸,你以為憑一個才到我肚臍眼高的小鬼,別人肯給你金幣?這價碼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況且鈷亞那老頭大概是覺得新奇,下次不可能賣這麼多了。好啦你可以滾啦,小王八蛋,下次再見啊。」

  杜絡說著向旁邊的攤販粗聲粗氣地要了塊燻肉,揮動手指讓攤販剁一小塊,扔給地上的貓,大黑貓立刻不客氣地吃了起來,接著可能是因為我遲遲沒有動,杜絡皺起歪斜的鼻樑。

  「餓了?」

  他把一塊用紙包著的燻肉扔到我面前,接著用手肘撐著攤販的檯面,比劃了一下自己橫膈膜與胯下的位置。

  「看你這麼小隻,以後被人逮住,用力打人這裡或這裡,絕對比搶那麼小的刀子亂揮有效,知道嗎?雖然這次差點被老子給踹死,但你如果來我底下做事啊,我可以教你幾招。」

  頭暈目眩,我在宛如重新被人痛扁一頓的劇痛中醒來,發現自己不僅渾身冷汗,手腳也又痠又麻,勉強坐起身以後暈眩完全停不下來。雖然理智知道我大概是需要靈魂花,卻又因為剛才夢中的火光與大家的聲音感到混亂,沒辦法一下子回到現實。

  原來活屍還會做夢。我用力抹抹臉,注意到天亮了,攤開手以後,一片陽光滑過小小的對外窗正巧掉到我的手背上,我瞪著那片光,每次吸氣都感覺胸口越來越痛。
  如果是這份疼痛讓我做了清楚的夢,再不舒服好像也沒有關係,我還沉浸在這番自虐的想法裡,沒幾分鐘卻聽見那個人又在砰砰砰地大聲敲門。

  「部長,早安啊!」徹牧音的聲音穿透門板,「醒了嗎?送早餐的人說你都沒有應門耶,沒事吧?再過一下子晨練就要集合了耶。」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2-1-13 01: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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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8-10 17:2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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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徹牧音吵死了!我爬下床開門想要叫他滾,不知怎麼卻被他看出我非常不舒服,他又是一陣嚷嚷之下雞婆地替我叫了醫官過來,於是連呼吸都變得吃力的我只能坐在床邊,臭著臉給醫官檢查體內的魔力流動。

  「部長你這樣子不行啦,不舒服要說啊,今天還要騎馬一整天耶,」我都已經沒有出手揍人了,徹牧音居然還對著我不斷嘮叨:「你知道有人從鸕馬摔下來肋骨就斷掉的嗎?」

  閉嘴,我已經很怕高了,不需要知道這種情報。我想翻他白眼,醫官卻在這時候告訴我早就料到的事:我需要靈魂花,而如果我的身體狀況無法勝任,他們可以幫我聯絡王宮的高層。

  嘖,昨天就應該開始行動的,我怎麼好像只是一直昏倒一直睡啊?我煩躁地想著:不該因為沒辦法找藍伊幫忙就亂了手腳的,我好像馬上就要弄丟蠢羊的工作了,錢和靈魂花都沒弄到就被王宮趕出去,那我豈不是比蠢羊還要笨嗎?

  「靈魂花是不是部長你之前跟耶洛要過的東西啊?」徹牧音突然插嘴,「等一下喔,我去問耶洛他有沒有帶。」

  他在說什麼?神經病才會隨身帶靈魂花那麼貴的東西……我認真質疑徹牧音的智商,但他擅自跑出去才不到五分鐘,立刻又氣喘吁吁地推門衝進來。

  「部長,是這個嗎?」

  他手上拿著讓我瞠目結舌的東西--那是一瓶新的靈魂花!

  「你從哪裡弄到的?」因為太過震驚,我脫口而出。
  「跟耶洛要的啊。」

  徹牧音走近床邊把靈魂花遞給我,向醫官聒噪地道謝,醫官囑咐我注意身體狀況、有事再聯絡便告退了,那堆廢話我幾乎都沒聽進去,只顧瞪著徹牧音。

  「你……是怎麼跟他要的?」
  「就跟他說我想要靈魂花。」徹牧音抓抓臉,「可是抱歉啦,其實他有問我是不是你要用的,感覺說不定他知道是部長你需要的耶?」

  這種事暫時不重要,我的價值觀正受到嚴重的動搖。
  首都人是怎樣,吃金幣長大的嗎?這麼貴的東西不止有人隨身帶著,而且說給就給,一瓶靈魂花能換到的金幣在我老家少說值三條人命……因為太震撼了,我連徹牧音接著亂拍我的肩膀都沒能動手揮開。

  「我跟副部長說你晨練請假啦,我看你吃早餐休息一下比較好,我晨練好像要遲到了哈哈哈,但是部長你如果哪裡又不舒服可以打給我,我們先交換一下聯絡方式吧。」

  我放任徹牧音登錄通訊儀器,在他離開以後立刻鎖上房門,將這瓶靈魂花搖來晃去觀察了一番,最後才打開瓶蓋喝下一點點,不出幾分鐘,呼吸就明顯變得順暢,不只頭不暈、手腳不會痛,全身還感覺暖呼呼的,接著被我錯過的早餐居然重新送過來了。

  我臉色僵硬地讓人把食物放到桌子上,待送餐的人離去,立刻開始觀察這盤食物。

  白色的大磁盤上堆著高級的牛角麵包、煎成金黃色的鱷魚肉、水煮鵪鶉蛋、甜菜根沙拉、玉米派、裝在玻璃杯裡面的糖霜水果……以及一大壺不知名的棕色飲料。面對如此奢華的食物,我猶豫很短的時間就決定坐下來吃了,畢竟我真的很餓,昨天不應該和徹牧音去食堂的,就結果來說我幾乎什麼都沒吃到。

  我對食物沒有像羊那樣的執著,但這些食物太高級了,連我也不禁覺得很好吃,因而又想起笨羊連番讚嘆王宮食物的語氣……其實,我對獨自吃好吃的東西真的沒那麼有興趣,我比較喜歡看別人吃,所以我吃完玉米派以後暫時停下來。

  煉金術來自料理,我覺得基礎是一樣的,想必是因為那個夢,我慢慢戳著沙拉時又想到:我在西陲藍可是常常做飯給大家吃的,在那棟爛房子的破廚房,一邊聽修格罵不入流的髒話、一邊大聲跟他頂嘴,我就是在準備替大夥做下酒菜的時候遇到笨羊的。

  那個時候,我推開窗扔給她吃的第一片蔬菜是什麼?是蘿蔔的葉子嗎?
  我想要先專心吃早餐,然而一個人吃這麼高檔的食物總覺得渾身不對勁,況且我就是無法不去想--我餓兩天就這麼餓,蠢羊到底會不會餓?我曾經以為惡魔不會痛,事實上,她說了「有些情況會痛」,這四年,我也常常聽她說魔力流失就會很餓……

  我煩躁地把印魔版拿出來,在桌上敲了幾下,黑色霧氣輕輕飄散,但是吸附在煉金陣上的孜然粉和鹽完全沒有被抖落,我用拇指摸了一圈印模板,起身去浴室拿毛巾沾了水,小心擦拭煉金陣最中心的一小塊,就在我用力擦了幾分鐘以後,啵一聲,笨羊從裡頭冒出來了。

  迷你羊瞪大銀色的眼睛抬頭望著我,似乎立刻就想跨過煉金陣,然而她顯然無法越過邊邊那圈黏死的孜然和食鹽粉,只能在中心來回踱步,我看她張開嘴巴也沒有發出聲音,顯然已經不能說話了,很好。

  我叉起糖霜水果遞給羊,羊呆滯片刻,張開嘴巴開始啃,這副景象不知怎麼突然讓我緊繃的心情完全放鬆了,我托腮靜靜盯著她吃水果--當羊的時候,這傢伙吃東西果然很可愛,這不是值得自誇的興趣,但我是真的非常喜歡餵動物,杜絡的貓後來也幾乎都是我在餵的,我叉起甜菜根沙拉給羊吃。

  但是羊把沙拉和水果各吃掉一半以後卻忽然不吃了,雖然她吃掉的食物體積已經超過她現在的身體,但我壓根不認為飽了,於是改而拿麵包來餵她,沒想到她也不吃麵包,而是呼嗤呼嗤對我甩著那條細長的小尾巴。
  我看看她,看看盤子。

  「妳原本就不該吃肉。」我皺著眉把鱷魚肉移開,用撕成小塊的麵包扔她,「不可以,坐下,吃這個。」

  羊這次沒有聽話,還是來回甩尾巴,嘴巴也一張一合地好像想說些什麼,接著還開始在原地轉圈圈。我不曉得她在幹嘛,索性先倒了一點不知名的棕色飲料試著喝看看。

  ……這是什麼啊?超好喝的。我詫異地望著棕色飲料,這玩意不只飄散出我從來沒聞過的香氣,味道也和其他東西完全不一樣……嗯,羊該不會是口渴吧?我起身去倒了一湯匙的飲用水給她,可是羊依然不喝水,還開始在煉金陣中間躁動地跳來跳去。

  她看起來很不乖,可是看她怎麼跳也跳不出煉金陣,我姑且放心了。話說回來,徹牧音是從哪裡聽說羊跟耶洛拿靈魂花的?我啜著棕色飲料想:他那時候又不在場,謠言傳得這麼快嗎?還有,假如他怕被我開除,剛才不幫我找靈魂花,讓我陷入危機、讓我被王宮趕出去不是比較好嗎?他真的好怪,該不會像藍伊那樣,單純只是一個人太好的笨蛋吧……不。我將飲料一口氣喝光,像藍伊那樣子的超級大好人哪有可能隨便就遇到?

  我換好制服,重新整理徹牧音給我的袋子,把印魔版放在最底部,再用我的上衣將跳個不停的羊給蓋住,接著便抱著袋子離開房間。就徹牧音借我抄的行程表來看,軍演為期十二天,每天早上都有一個星辰時的「晨練」,不曉得那要幹什麼,我能不能遠遠偷看一下?

  才剛踏上走廊,我就能聽見訓練場的聲音了,我走向走廊底部,停在離窗子有一段安全距離的位置,遠遠往下看,原以為會看到士兵在跑步或依照口令揮動武器之類的,沒想到卻見到了不可思議的光景。

  利維拉城的騎士軍與我們巡演的隊伍各據訓練場的一方,中央空地有十幾組由兩邊派出來的人馬,一聲令下,兩方的人便開始互相攻擊,或用武器、或用魔法,雖然周圍有架設保護結界,但是看起來沒什麼嚴格的規則,隨隊出來的法師、騎士們殺氣騰騰地打成一團,但是在騎士長一聲命令以後才又再度分開。

  場邊明顯有受傷的人在接受醫官治療,上場打架的人一批一批地替換著,我不由得抱緊袋子,咦,這個軍演的晨練……難不成有可能會打死人的嗎?

  一聲令下,我看見煉金部的幾個人上了場。

  開打的命令一落,場上便用有別於魔法的風格不停爆出煙塵、雷光、火花與植物的花藤,剛剛那是用爆裂藥配合指向劑炸出來的效果嗎?好強,是誰丟的?而且好像有人拿煉金槍出來了,我從來沒有摸過煉金槍,好好喔……

  「沒事了嗎?」

  就在我看得入神的時候,背後突然響起一個慵懶的聲音,我猛地回頭,是耶洛。窗戶照進來的陽光越過我的肩膀,有一半打在他的身上,耶洛右邊的臉還是完全被金髮給蓋住,露出來的左眼微微瞇著。

  「一直沒有機會和你單獨說話呢,我很好奇,你怎麼會在這裡呢?惡魔又是怎麼叫出來的?以前的你就有這種才華了嗎?」
  「什麼……」
  「我知道你是誰。」耶洛微笑,「你應該也知道,所以,能不能把惡魔給我呢?」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2-3-11 17:0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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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8-17 21: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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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了一下,抱緊袋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如果你把惡魔交給我,我就不聯絡家裡了。當然,也不會再干涉你的生活,你會煉金術其實挺不錯的。」

  他是什麼意思……我的手臂竄過一片嚴重的雞皮疙瘩,這傢伙的語氣好像他知道蠢羊和我的情況,但是我根本想不起自己以前見過這個人。我壓低視線打算逃回房間,耶洛卻用優雅的步伐攔到我面前。

  「真的打算當作不認得我呢?那麼,我是耶洛.玥行,來自玥行家族,在兄弟姐妹裡排行第十四,我知道你們會叫我紫羅勒少爺,這樣子想起來了嗎?」

  我不曉得紫羅勒少爺是什麼鬼東西,但「玥行」這個姓氏讓我難以置信地停下腳步。
  玥行是全國最有名、勢力最大、富可敵國的超級貴族,不僅坐擁好幾座莊園,北部的礦脈與鐵器製造商幾乎也都是他們的,連國王都要敬畏三分。這種大貴族怎麼可能跑來當煉金術士?煉金術可不是名聲多好的職業啊。

  「雖然是二哥資助我出來學習的,但這種事我只要說一聲,家裡的人也能把你帶回去。」耶洛邁步逼近,三兩下就將我困在牆角,「把惡魔給我吧,聽話。」

  我混亂的大腦在他逼近的瞬間清醒了。我扔開袋子,扯住他的上臂,揍了他的腹部一拳,再以肩膀為支點「砰」地將他整個人摔到地上,熟練地用幾個動作一下子就騎上去制伏他、緊緊掐住了他的脖子。耶洛試著掙扎,發出幾個難受的嗚咽,卻顯然不知道該怎麼掙脫這種鉗制,他蓋住右臉的髮絲滑開,露出從右眼底下蔓延到額頭的一大片紫色瘀青,但我沒空理會,只顧著加重手上的力道--

  「您在做什麼!」

  一聲喝斥讓我抬起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艾爾洛司洛和徹牧音兩個人都出現在走廊中央,艾爾洛司洛鐵青著臉快步往我衝過來,在他身後還有騎士與煉金部的人。晨練……結束了嗎?我錯愕地鬆開手。

  「為什麼要攻擊耶洛先生?」艾爾洛司洛的聲音正氣凜然,「即使與人起衝突,您也不應該做這種事啊!」

  我在耶洛的咳嗽聲中難以置信地瞪著艾爾洛司洛。不應該做這種事?這又關他什麼事了!看他穿著質料上好的衣服,會魔法還會用很貴的寶石做東西,想必沒經歷過什麼危險的事情吧?剛吃過的早餐好像滿到胸口似的令我反胃,而我看到旁邊的徹牧音撿起一個東西,心跳瞬間又漏了半拍。

  我為了揍耶洛而扔掉的袋子躺在地上,裡頭的東西噴落一地,徹牧音好死不死撿起了印魔版,正在跟上面的蠢羊大眼瞪小眼!我飛也似的起身衝過去,將蠢羊搶回來,因為我的動作很大,艾爾洛司洛明顯也看到羊了,表情凍結了好幾秒,而我則趁這個空檔撈起滾在地上的靈魂花瓶子,從一大堆人面前抱著惡魔與靈魂花翻上窗檯。

  「部長!」

  有人在大叫,但是我頭也不回地從打開的窗戶跳出去,一路跑出利維拉騎士營。烈日當空,蟬鳴不絕於耳,行人詫異地看著在街上拔足狂奔的我,我拔足衝過兩條街,拐進巷子,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汗水浸濕背部,心跳大聲得驚人,才終於在某個不可能被找到的幽暗角落蹲下來喘氣。熱血從四肢百骸湧向腦部,我深呼吸,膽戰心驚地看看自己的懷裡。
  羊沒有事。
  迷你的噁心小怪物睜大眼睛看著我,她的嘴巴一張一閤,看起來還是好蠢。我抹抹臉,粗魯地把她塞進口袋,發抖的手指緊緊貼著我很熟悉的軟綿綿觸感,幾秒以後,我感覺蠢羊用尾巴纏住了我的手指。

  「部……長……你……太會跑了吧……」

  就在我繼續努力呼吸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居然從後頭傳來。我回頭看見徹牧音也出現在巷子口,嚇得立刻跳起來,雖然慢了一分鐘……但是我居然沒有把他甩掉?他一路都追著我跑嗎?

  「部長,別這……別這樣啦……」徹牧音氣喘吁吁地伸出手,「有什麼糾紛講清楚啦!你這樣鬧可能真的會被開除的耶--」

  我「啪」地用力拍掉他伸出的手。

  「不要跟著我!」我怒吼:「我是不會把惡魔交給任何人的!」

  徹牧音「呃」一聲,愣了愣以後只是用被我揮開的手開始抓臉。

  「剛剛那隻……那隻是惡魔喔?超可愛的,呼……啊可是我沒有想養惡魔……應該說我身上的錢幾乎都借你了,連自己都快要養不起了啊。」徹牧音一邊喘,一邊劈哩啪啦做出很愚蠢的猜測,「你跟耶洛怎麼打起來啦?是不是我早上去拿靈魂花結果他找你麻煩?對不起啦都是我沒有注意到,你早上那麼不舒服,沒有受傷吧?」

  為什麼他要跟我道歉?為什麼好像真的在擔心我一樣?我捏緊羊的尾巴。很久以前,有個人講話也像他這樣。

  「唔……反正,我想說你如果有遇到什麼麻煩,我可以幫你,不要這個樣子嘛,很恐怖耶。」
  「你說要幫我。」呼吸逐漸緩下來了,我兇巴巴地瞪他,「那你有辦法現在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給我嗎?」

  這是一個沒頭沒尾、非常神經病的要求,任何正常人聽到應該都會質疑自己遇到瘋子,但徹牧音抓抓臉,嘟噥著「我不知道為什麼啦,但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話……」,接著便開始翻自己的口袋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三枚銅幣、鑰匙、皺巴巴的幾張紙還有空間盒,又從空間盒裡頭倒出一瓶水、紅色包裝的餅乾以及看起來髒兮兮的幾個小儀器和零件,就在他困惑地把所有東西遞給我,問道「你要這些幹嘛啊?」的時候,我感到深深的無力。

  好吧,這個人或許是人超好的那種笨蛋。

  「東西收起來,把錢給我。」我嘖一聲。
  「咦?錢?好、好啦,這樣我真的完全沒錢了耶。」徹牧音把黏著紙屑的銅幣給我,他之前借我的錢居然比他留在自己身上的更多,莫名其妙,而且他看起來……看起來是真的在擔心,「那你還好嗎?早上不舒服又這樣子跑……真的沒有受傷吧?」
  「我不會開除你。」
  「啊,現在講這個幹嘛?」
  「我絕對不會開除你,所以你可以滾了吧,不要跟著我。」
  「不要跟著你?咦你不回去喔?到職一個月就翹班?別這樣子啦,同事吵架好好溝通一下都有出路的,而且你還是部長耶,這樣……」
  「部長不是我。」

  他這種人,想必之後會在哪裡死得很慘,所以我沒有撂倒他,只是輕輕推開他的肩膀走出巷子,沒想到徹牧音才嚷嚷著「等一下啦」追上來,「轟」一聲,全身猛烈燃燒著的黑色老虎便降落到我的面前。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2-5-16 12:2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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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新月夏 發表於 2021-8-31 20: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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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鳥突然同時鳴叫,我這才發現兩旁的屋簷停了不少鳥類,昨天見過的御獸使從烽虎背上翻下來,烽虎朝我輕輕一瞪,難以控制的恐懼感瞬間灌進了四肢。
  整整有五秒,我什麼都無法思考,直到一個身影擋到我的面前。徹牧音把我很用力地拉到身後,我回神,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在發抖--剛才烽虎似乎對我放出了妖魔特有的威壓,心臟狂跳著,而御獸使盯著這樣的我開口了。

  「處分等走完軍演再說。快回去,第一次公開露面的煉金部長在軍演中消失會影響觀感,不好。」
  「抱歉,我們部長……不舒服、不是故意……」

  徹牧音支支吾吾地替我辯解,烽虎的威壓似乎也讓他很難受,但他還是空出一隻手按著我的肩膀,把我往更後面推。

  「活屍呢。」御獸使招招手,兩隻燕子飛下來停在他的肩膀上,「部長沒有跟我說這件事,但軍演是我在負責跑的,無論你身體怎麼樣,別再發生這種情況,脫隊亂跑烽虎會負責把你叼回去,知道嗎?」
  「沒教養的小崽子。」烽虎張開嘴巴,一股熱風迎面撲過來,「別再做讓吾主煩心的事。」

  什麼……他的意思是……如果我跑掉,他們、王宮,會派妖魔來追?我難以置信地望著可怕的國家妖魔,是因為我完全不習慣高級的身份才低估了「煉金部長」這個職位會讓他們花多少力氣監控嗎?但是,醫官不給我靈魂花,我逃跑卻會派妖魔來追,這樣正常嗎?我是不是盡快被開除比較好?

  「除非你身體不支到無法騎馬的程度,否則一切都等跑完軍演再說,你的行為是否要列管或降職也等回王宮再說。」

  御獸使說著又拍了一下烽虎,大老虎踩著燃燒的虎爪朝我和徹牧音逼近,徹牧音高高舉起雙手。

  「等等等等……知道了,我們會回去,拜託別這樣。」
  「用跑的。」

  御獸使抬起下巴,點了一下肩膀上的燕子,黑燕子立刻撲翅起飛,往軍營的方向飛,我一點都不想跟他們走,但是如果我在這時候又抵抗,那隻烽虎好像會回頭咬我……怎麼回事,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啊!一股強烈的挫折感湧上來,按照我生前的經歷,剛剛那樣子跑明明幾乎可以甩掉所有人!可是這些人似乎跟南邊的小混混完全不一樣,感覺每一個人都會魔法,我不知道要怎麼應付才好。「除非身體不支」,意思是除非我因為沒喝靈魂花而掛掉,否則這十二天都要配合他們?「回王宮再處分」……我剛才掐了耶洛,如果他真的是什麼玥行的貴族,軍演完王宮是不是會把我拖去處刑?到時候是不是我想逃跑也會被妖魔追?
  又不能叫藍伊救我。
  他知道的話說不定根本也不想救我。

  我幾乎因為慌張而沒了力氣,是徹牧音拉住我,我才能跟著邁出腳步的,烽虎當前,這傢伙居然還能對我不斷說著「沒事沒事」、「深呼吸」之類安撫的廢話,路上有許多民眾好像認為這是軍演的一部分,很煩人地圍過來,最後御獸使和烽虎像在趕小雞一樣,把我們趕進騎士營。

  「已經在整隊了,進去立刻上馬。」
  光天化日之下,那隻烽虎還湊近我,刻意在我旁邊巴喳舔了一下嘴巴,「吾主近日身體不適,小崽子該聰明點,知道惹事讓吾主煩憂會有什麼下場。」

  最後是徹牧音又把臉色發白的我從烽虎旁邊救走,一路將我拖到煉金部的隊伍那邊。
  在白色的陽光底下,我發現軍隊真的已經整好昨天的隊伍了,所有人都在馬上,一副真的在等我們的樣子。雖然前方的騎士訓練有素地沒有看我,煉金部全員卻很不客氣地把視線集中在我身上。

  「部長,多喝水。」看起來也很狼狽的徹牧音把他的水給我,「騎馬沒有問題吧,上得去嗎?」

  我就在這種混亂的狀況裡又上了馬,非常荒謬地被安進華麗的隊伍裡啟程。
  一直到城門口都是看熱鬧的民眾,因為實在太難受了,我有一大段路都閉著眼睛,把手塞在口袋裡低著頭不動。蠢羊剛開始還很躁動地扭來扭去,後來卻乖巧地又用尾巴纏住了我的手指,她沒有咬我、踢我或者是用尾巴刺我,貼著手背的觸感就跟小時候一樣柔軟,我忍不住去想像王宮的人把她搶走的畫面,剛才,應該有很多人都看到她了,不曉得有多少人認出這是一隻惡魔。

  羊……是不是很想要人類的身體呢?
  這麼久以來,我一直都為這隻怪物占據我的身體感到極端的噁心與憤怒,可是現在我回來了,卻發現這個身體由我操控以後突然就變得很糟,我知道這不是正常的念頭,我應該已經阻止了惡魔待在藍伊身邊的風險,但我就是忍不住想:羊很強。如果是她,說不定剛才就逃得掉,她一定一下子就能拍死耶洛,也不會被御獸使威脅,假如我有羊的力量,正面受到妖魔的威壓也不會怎麼樣--我為什麼就這麼弱?

  我是人族,混了一些黃狐族的血統,雖然身體能力比較靈活,但這個血統在南方超級常見。我沒有學過魔法,唯一會的東西就是煉金術跟打架,即使我為了學這兩個技術就拚死拚活的,但是放到這些首都人面前以後,好像根本就不怎麼樣。

  最後「妖魔」只消輕輕一瞪,我就失去了所有的行動能力,烽虎剛才的行為簡直是再次提醒我:對妖魔來說,我真的是很微不足道的生物,從我不是妖魔開始,就注定了我派不上用場。

  用痛苦來稱呼這種心情都太輕鬆了。小時候以為可以跟妖魔並肩到最後的自己,腦袋到底有什麼問題?

  隊伍離開城門,沿著河邊道路又走了半個星辰時左右,進入另一座小鎮,我直到這時候才再次抬頭起來看,在歡呼著的人群中,我看見這座小鎮的中央也豎立著藍伊的雕像。


本文最後由 新月夏 於 2022-5-16 11:4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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