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緣男子棠暘基（1/17更新27）[普]

《妖緣男子棠暘基21》

從信義區前往萬華區，距離不算遠。在他們下車時，剛好許淑景來電問他到了沒，棠暘基便直接跟她約在學姐家見。

掛了電話，棠暘基對莫漢禹說：「待會我自己去跟淑景碰面，你帶金金先吃飯吧。」

現在是中午時刻，他帶莫漢禹和金金挑了間小麵店，讓他們兩人內用，自己則帶了三人份餐點離開。當然，小黑狐曜曜是跟著他走的，不然一般店家也無法讓寵物進入，所以他一開始就打算在學姐家吃午餐，順便餵曜曜，以及再跟熊姐聊聊。

莫漢禹沒意見，只說吃完後會帶金金先去買頂安全帽，不然到時候無法坐機車回家。金金才不理這些瑣事，眼睛直接瞪著小菜櫥窗流口水。見金金只顧吃，棠暘基死魚眼，塞了一張千元大鈔給莫漢禹，金金的吃食用度還是由他這個飼主負責的。

　※○※

許淑景還沒到，棠暘基帶著小黑狐曜曜先進學姐的套房吃午餐。熊姐今天也是穿得「美美的」出場──身上是在動漫圈相當流行的黑白女僕裝，腿上是全白的過膝長襪，一雙黑得發亮的黑色娃娃鞋，還有淺粉紅色的蝴蝶結，昨天的大波浪捲已成了雙馬尾，看得曜曜的狐嘴都開開的，一臉驚訝傻樣。

一樣是坐在和室桌旁用餐，一樣是先幫曜曜把菜肉和麵條切分好裝進小碗裡，看著曜曜低頭吃了，棠暘基才開始吃自己的乾麵。

熊姐邊吃邊看著曜曜跟昨天一樣是吃水煮的食物，突然說了一句：「其實妖是可以吃人類的各式料理的，小棠棠你別老是給牠吃燙過的，那多沒味道啊。當然，大多化學合成物咱們是吃不了，可是一般食物用煎煮炒炸的料理方式都沒問題的。」說著，還用手指點了點曜曜的頭頂，然後觸到牠額頭眉間的白色突起物。

「嗷！」被摸到那裡似乎很不舒服，曜曜跳下和室桌，甩了甩頭，額前的黑色細毛遮住了白色突起物。

「咦？那是什麼？」熊姐好奇了。那個東西摸起來尖尖硬硬的，一般妖族的額頭不會長怪東西的呀。

棠暘基攤手回應表示不知道，總不可能是天生的骨刺吧？他比較想知道的是──

「所以確定一般的料理牠都能吃？」他夾起一小塊滷牛腱，手移了過去，看起來是要餵小黑狐。

曜曜靠近他，聞了聞筷子上的滷牛腱，肉與香料味勾起牠的食慾，牠嘴一張正要咬下去，棠暘基動作很快地收回筷子將滷牛腱放入自己口中，邊嚼邊說：「小嬰兒還是先吃清淡點比較好。」還揚起一抹耍狐得逞的奸笑樣。

曜曜還張著嘴，一臉呆樣地愣愣看著棠暘基，似乎滿腦子都是問號。

熊姐已經笑到在捶地，完全不顧形象。

「嗷嗷……嗷……」回神之後發覺自己被耍的曜曜邊叫邊用頭去拱棠暘基的腰，再用小爪子撓他的衣服。牠不開心啊！而且還沒吃飽！

棠暘基迅速地把自己的麵吃完，擦完嘴後才抱起小黑狐，逗牠說：「把拔跟你開個玩笑，剩下的都給你啦～」接著他將曜曜放上桌子，把紙便當盒裡的各式小菜都夾到牠的小碗裡，有好吃的滷牛腱、滷蛋，還有爽口的涼拌小黃瓜及豆干。

「嗷？」曜曜學乖了，先狐疑地看了棠暘基一眼，見棠暘基把小碗又移向牠，確認了是要給牠吃的，牠立刻低頭猛吃，深怕碗被拿走還用爪子抓住護好。

──啊，大熱天的在冷氣房裡抱著毛茸茸的小動物就是舒服！

棠暘基故意忽略冷氣費是學姐要支付的這個問題，一手摸揉著小黑狐的背。

「呵呵不錯嘛～上一次當就學會了要先觀察。」熊姐笑道，將泡好的熱茶端了一杯給棠暘基，接著問起昨晚遇上樓下那隻惡鬼的情況。

棠暘基娓娓道來昨晚的驚險，視線一邊瞟向了小黑狐的右後腿。早上出門前，隼仁有拆開繃帶查看過，並再度上了一次藥，說傷口有好轉，兩天後再帶給他看看，這兩天先不要碰水。

「那個三八變強了呀……」聽到數十個深灰色柱狀物結合起來成為那個紅衣女鬼，熊姐皺眉了，「到底為什麼有辦法吸引其他魂魄來呢？明明這裡沒有任何異狀……」

熊姐的自言自語越來越小聲，最後還拿出手機按來按去，看起來像是在傳訊息。棠暘基不好打擾他，只好跟吃飽的曜曜玩了起來。

關於曜曜變成大狐狸一事，他也對熊姐說了，熊姐卻沒有任何吃驚的表情，他便自行判斷妖是可以變大變小的。曜曜鑽到他懷裡打滾撒嬌，竄動著攀上滑下，還把他當玩偶啃，小牙齒在指尖磨著，他覺得有點癢，原本擔心會被咬破皮，不過手指上只留下口水和齒痕，看來曜曜懂得克制力道。

「好咧～人家聯絡好了。」

熊姐最後按了一個鍵，手機發出「愛你喲」的聲音，應該是有音效的動態貼圖。棠暘基抬頭看熊姐，正想問他聯絡了什麼人，這時自己的手機響了。

「鈴得兒鈴得兒鈴～鈴得兒鈴得兒鈴～」

聽到怪異聲音的曜曜嚇了一跳，從棠暘基懷裡跳出去，警戒地盯著他先前脫下來放在一旁的短襯衫口袋中拿出手機。而熊姐則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這什麼沒水準的來電鈴聲。

棠暘基尷尬地接起手機，是許淑景來了，正在學姐家門口，要他開門。

熊姐擺擺手，說：「放心，她看不到人家。」隨即動作很快地召出小龍捲風，把和室桌上清理乾淨。

棠暘基開了門，許淑景連鞋都還沒脫就大喊涼快，等踏上木地板才後知後覺地說：「你偷開冷氣！」

「不然妳要熱死嗎？」他拿起整包抽取式衛生紙敲她頭，要她擦擦汗。

「還偷吃麵！」她聞到味道囉。

「嘖，我會負責丟垃圾啦。」

「嗯嗯那當然要由你負責……咦，你還把學姐房間打掃好了？」許淑景邊擦汗邊走向房中央，這時她才發現小套房裡一片整潔乾淨，連外帶餐點的紙碗筷子什麼的都打包成袋了。

「才沒有。妳不是要我來看房子嗎？喏……」棠暘基攤手，比了比四周，「很乾淨，沒有『那種東西』。」熊姐也不知道瞬間消失去哪了，他掃了一圈，沒看到。

「但我們昨天來──」的時候是亂的呀！

棠暘基揚手打斷她的話，接著雙手合十，「有神明在庇佑……妳沒聽過地基主嗎？」

「我……誰沒聽過地基主！但誰見過地基主會顯靈來打掃房子啊！」許淑景知道棠暘基在唬爛，她擺起嚴肅的表情說：「不要說笑了啦，認真點……這樣真的很恐怖啊！」

她不由自主地兩手抓住棠暘基的左手臂，原本還想問問他是不是進化到能通靈了，雙眼卻在不經意間瞥見棠暘基的右手包著白色繃帶，她愣了一下，問：「你怎麼受傷了？」抬頭看向他的臉時，又驚了，「你臉也被弄傷了？」因為太熟了反倒沒注意，現在她才發現棠暘基臉上有幾道細長傷口，她慣性地伸手想去摸他的臉。

「小擦傷，沒事。」棠暘基笑著輕輕撥開她的手。他手臂上的傷可比臉上的要大多了。

「嗷！嗷！」曜曜覺得自己又被忽略了，決定來刷點存在感。

棠暘基彎腰抱起小黑狐，任牠啃咬自己的手指，姿勢模樣就像小嬰孩在媽媽懷裡吸奶嘴似的。他抬頭看向許淑景說：「妳請學姐放心，這間房子真的有神明在保護，神明希望學姐能將屋況保持良好，屋內不要一直處在雜亂的狀態下，神明看了會難過。」

「那、那那……神明、地基主……真的來打掃哦？」許淑景一手捂著嘴說，一手指指天上，又指指地板。這種怪力亂神的事，說起來玄，有時卻又不得不信。她老家那裡，媽媽和奶奶可是會拜地基主的，老家房子一直以來都很平安，地震不垮、雨大不淹水。

「祂們派助手下來幫忙，但學姐這裡幾乎每次都要大掃除，這樣……嗯，不太好。」棠暘基邊說邊在心裡碎唸，希望神明不要怪他假借之名啊！不過啊，聽胡林說除了人界之外還有另外幾界的事，他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神明了，畢竟胡林的說法可是與他從小認知的傳統宗教習俗很不同。

「真的嗎……天啊……好像會被神明記警告……」

棠暘基看了一眼喃喃自語的好友，雖然有點誤導了，但他也無法說出真相，就讓好友一直這麼以為下去吧。他點點頭，「那妳要跟學姐好好說。好歹衣服和東西別亂丟吧。」

「難道學姐生日，我要送她掃地機器人了？」

「呵呵。」

「嗷嗷嗷……」

不知為何，此時曜曜叫了幾聲，吸引了許淑景的注意。她看向棠暘基懷裡的小黑狐，視線忽地就這麼直盯著牠不放，身體彷彿停格似的維持不動。棠暘基覺得奇怪，還用右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叫她的名字。

「淑景？」

「打掃……整理……地基主……打掃……」許淑景小聲地碎唸著什麼，字詞還重複不停，接下來她竟是愣愣地走向床鋪坐下，再緩緩地躺了上去，閉眼。

「欸？淑景！」棠暘基吃了一驚，怎麼人好端端的突然就躺上床睡覺了？

曜曜轉為抬頭看著棠暘基，喊著：「嗷嗷。」回家。

棠暘基低頭看著趴在自己左手上的小黑狐，不自覺地脫口而出：「你……做了什麼嗎？」他好友的樣子超詭異的啊！

曜曜：「嗷嗷！」回家！

「呃嗯？……好，也該回家了。」棠暘基無奈地笑了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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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緣男子棠暘基22》

事情很簡單地解決，棠暘基提著貓籠和垃圾走出門，曜曜被他抓回貓籠裡關著，外頭天氣熱，他可抱不住牠。許淑景已經在學姐房裡睡著了，雖然不知原因為何，但可能像是昨天熊姐讓莫漢禹昏過去的情況差不多吧。
──這些妖根本開外掛嘛。
棠暘基邊吐槽邊搭電梯下樓。週日午後的社區公寓顯得很安靜，大概是天氣炎熱，大家不想出門吧。
電梯順暢平穩地降落到一樓，沒出任何意外，也沒有再於二樓進入什麼異空間領域，棠暘基鬆了一口氣。關於昨晚的「打鬼」，他還心有餘悸，況且現在金金不在身邊，他少了個強力打手……
「嗷嗷！」
「嗯？」棠暘基以為自己拎籠子的手擺動幅度過大，甩到小黑狐，趕緊提起籠子到眼前，「抱歉，晃到曜曜了？」
曜曜：「嗷嗷！」有我啊！
見小黑狐一臉認真，棠暘基笑了，說：「有你什麼？」
曜曜：「嗷嗷！嗷！」金金不在，有我啊！
「……噗哈哈！」
棠暘基先是愣了一下，理解意思之後爆出笑聲，搞得曜曜不知道發生何事。自己被小看了嗎？牠有點小怒地用爪子抓了抓籠門，還用頭去撞籠門。
「好好好，曜曜很厲害的，別生氣！不要撞了……不准用頭撞門。」深怕小傢伙氣到撞傷了自己，棠暘基無奈地打開籠門將小黑狐抱出來。
一得到自由，曜曜立刻巴住棠暘基的前胸，嘴一張就咬向他的下巴。
「哎──不要咬把拔……」
「嗷！」暘暘壞壞！咬！

　※○※

棠暘基抱著曜曜走到停車格，莫漢禹正和戴著安全帽的金金坐在兩人的機車上吃冰棒。在賣場找不到小雞圖案的安全帽，金金看中了同樣是金黃色身體的小小兵，直嚷著要這頂，莫漢禹二話不說就買了。
「快吃吧，融得差不多了。」莫漢禹從袋子裡拿出一根冰棒。
「呃，那你還買？」他無法預估離開的時間，沒想到好友居然連他的分都買了。
「我說會融，金金一直說要買一根給你。」莫漢禹吃完最後一口冰，接過小黑狐，讓棠暘基方便吃冰。
棠暘基哭笑不得，放下貓籠後，邊拆包裝袋邊對金金說：「沒有白疼你啊。」
金金很是得意，用冰棒去逗弄小黑狐，「反正不是花我的錢。」
「……是是，是我的錢。」買了根快融光的冰，嘖……他怒吃！
「嗷？」曜曜不知道那是什麼，但看大家都在吃，牠也想吃。
「是甜甜的冰喲。」金金將最後一口冰遞向曜曜，要牠張口吃。
一旁的棠暘基正想阻止，曜曜速度很快地咬住冰棒。金金抽手回來，看到斷了一截的冰棒棍也傻了……曜曜竟然連同冰棒棍一起咬下！
棠暘基這時顧不得吃冰了，趕緊抓著曜曜的下巴，要牠把咬斷的冰棒棍吐出來，若是木屑刺傷口腔或是吞下去可不得了。
「唔嗷！」曜曜掙扎著，擺明不吐，還一個勁往莫漢禹的腰後逃竄。
最後是靠莫漢禹的蠻力制伏牠，抓穩牠讓棠暘基掰開牠的嘴檢查。然而此刻，曜曜嘴裡已經空無一物。
「……沒有！該不會吞下去了？」會不會穿胃穿腸啊？
棠暘基一臉驚訝地看著曜曜，視線又移向莫漢禹，眼裡滿是擔憂。莫漢禹也沒有答案，他對狐狸沒有研究……不對，這小東西是妖，不是地球上的狐狸……
他提議：「問問胡林？」那隻老狐狸應該知道這種情況會不會有危險。
「對齁！問他最清楚！」棠暘基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沒想到聯絡胡林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這個，有點丟人啊。
曜曜看兩個男人不再緊抓著牠，牠慢慢挪向金金。金金見牠想靠向自己，便把牠抱了過來，還沒開口就聽曜曜埋怨說──
「嗷，嗷嗷嗷。」金金，那個東西好難吃。
「你啃木頭當然難吃啊，笨蛋。」金金好笑地用手指彈了牠的頭一記，「蠢狐狸，下次再這樣就沒有冰棒吃了。啊不過還是可以吃冰淇淋，用桶子裝的那種，更好吃哦，口味也很多種。」
「嗷？」
這邊，小雞哥哥向小狐狸弟弟介紹哪種冰淇淋最好吃；另一邊，棠暘基紅著臉，不是被太陽曬的，是被電話另一端的某隻老狐狸笑話著。
而距離停車格大約幾十公尺處的社區公寓，二樓的某間屋子陽臺上，陽光未照射到地方，一抹黑霧霧的人形模樣的氣團在原地晃蕩著，那東西彷彿有眼睛似的，直直地盯著棠暘基他們……

　※○※

傍晚前終於回到家，棠暘基總算鬆了一口氣。
曜曜腿傷，不能洗澡，棠暘基決定幫牠擦毛就好；金金被他趕去洗澡，趁著還是人形，讓他嘗試自己洗澡，哪知金金抱怨的竟是──
「你又沒浴缸，我只會泡澡啊。」
棠暘基還真是愣住了，想了想，其實金金沒說錯啊，一直以來他都是把金金放在洗臉檯裡搓洗、泡澡……
莫漢禹半舉起右手說：「我──」
棠暘基隨手將背包甩上莫漢禹的臉，對金金大聲說：「我教你洗之後你就自己洗！」當即抓住金金的後領就拖著他進浴室。他知道莫漢禹要說什麼，趕緊打斷對方的話。
「咦咦咦？」金金反應不及，就這樣被拖進浴室、被棠暘基剝個精光。
曜曜：「嗷？」我呢我呢？
莫漢禹看著小黑狐跑去浴室門口，開始撓門。
水聲響起、又關上，棠暘基開門，被窩在浴室門前的小黑狐嚇了一跳。曜曜正想叫他，然而棠暘基只是把毛巾扔給莫漢禹，說：「先幫我擦曜曜。」說完又立即關上門，還落鎖。
莫漢禹看著一臉失落的小黑狐又開始撓門，他邊疑惑自己怎麼看得懂小動物的表情，邊將牠一把撈起帶到床尾坐下，開始用溫熱的毛巾擦著小黑狐的毛。
曜曜不斷掙扎，雖然毛巾的溫度剛好、很舒服，可是牠只想跟棠暘基在一起，即使明白這個男人跟棠暘基很要好。可惜牠依舊輸給這個男人的蠻力──跟剛才在吃冰的時候一樣，這人一下子就制伏住牠了！
曜曜轉頭，淚眼汪汪的看向莫漢禹，「嗷……嗷……」我想跟暘暘……
「嗯？怎麼了？我擦太大力了？」莫漢禹揚眉，放輕手上擦拭的力道。
曜曜：「嗷嗷……」我要，暘暘……
莫漢禹繼續擦背上和側邊的毛，然後換擦四肢和腳掌，擦到受傷的右後腿時還不忘檢查一下有無滲血什麼的。
曜曜：「嗷嗷嗷……」你聽不懂嗎……
很可惜，莫漢禹還真的聽不懂牠說什麼。要不是今天金金吃了變身糖化身成人形，他是連小雞金金的嘰聲都聽不懂的。
對於出生才沒幾天的曜曜來說，牠見過的人並多，棠暘基、金金、熊姐、胡林、跳跳、隼仁，這幾位聽得懂牠說的話，可是那個賣籠子的、那個昨天今天看過的女生還有莫漢禹卻聽不懂……到底差異在哪？
莫漢禹當然不知道小傢伙在傷腦筋什麼，他正考慮要先擦尾巴毛，還是先洗一遍毛巾時，曜曜發覺箝制自己的力道整個沒了，牠趕緊竄出對方的雙手雙腿範圍跑跳到書架旁，然後回頭看了莫漢禹一眼。牠無法去浴室那邊，因為那裡的空間直接是牆面了，所以選擇跑到書架這側比較空曠；又看莫漢禹坐在原地沒有要起身追抓牠，牠再後退幾步，躲到一旁和室桌的下方蜷成一團，紅瞳還是緊盯著浴室門口，以及坐在床尾邊上笑出聲的莫漢禹。
既然小傢伙在反抗，莫漢禹也不強迫牠了，反正待會棠暘基會處理，他逕自拿起手機開始看起新片介紹，順便查查今天的晚餐要吃什麼。
大概二十分鐘之後，浴室門終於開啟，只聽到棠暘基的聲音先飆出──
「浴巾圍好！」
「哎喲……好啦。」
金金嫌煩，但剛才在浴室中被迫簽下不平等條約──他自認為的──所以現在只能聽話照做。
莫漢禹還沒開口說話，棠暘基探出頭、靠在門邊說：「兩個都給我安分點，不然的話……」他比了個殺頭的手勢。
見棠暘基一頭一臉全是水跡，看來剛才在浴室裡不是舒服的洗澡，而是奮戰。莫漢禹嘴角揚起，卻被棠暘基瞪了一眼。
「尤其是你！不准『欺負』金金！」
「我很厲害的！沒人敢欺負我！」金金不滿自己被小看，出聲為自己辯駁，完全沒和棠暘基的電波在同一條線上。
「你──嗚哇！」棠暘基來不及解釋他說的「欺負」是什麼意思，就見曜曜撲了上來，小爪子抓住自己濕透的Ｔ恤不放。這孩子居然學會不出聲就靠近人了嗎？
「牠一直在等你，你們慢慢洗吧。」不知何時起身來到浴室門口的莫漢禹將毛巾甩上棠暘基的臉，還順手幫他關門。
心裡發笑著，一轉身，莫漢禹頓住。
金金正歪著頭看他，一雙天真的金眸眨了兩下，從金色髮梢滴下的水珠落在赤裸的白皙胸膛與粉嫩的兩點突起上，有的水珠再持續往下滾著落入……圍住下半身的浴巾裡。
不自覺地，莫漢禹伸出右手捧住金金的臉頰。

（待續）

《妖緣男子棠暘基23》

水潤潤的美青年，讓人想一親芳澤。兩人臉部的距離不斷拉近時，金金突然出聲──
「你是要幫我吹毛嗎？」
「……」
明明已經近到彼此口中呼出的熱氣可以吹拂到對方的臉上了，他卻只能硬生生停住。
金金無意識地推開莫漢禹的手，一轉頭，指著左側牆邊的櫃子說：「吹風機在那裡。」他想了想，自己現在是人形了，得學著自己吹頭髮，便走過去要拿吹風機。
莫漢禹的手放下時，好死不死的，就那麼恰巧地撥弄到金金圍在下半身的浴巾，白色浴巾就此從腰間鬆落，滑落在地……

教導人形的金金洗澡是場戰鬥，棠暘基弄得自己全身狼狽不堪不說，還相當疲累，反倒小黑狐好處理多了。曜曜腿傷未癒，不能泡水洗澡，所幸棠暘基很熟練如何擦毛，何況曜曜很乖，要牠站好、抬腳、仰頭什麼的，牠都很聽話地照做，被擦到舒服了，還會蹭棠暘基撒嬌。只不過棠暘基全身衣服都是水，不讓牠蹭。
至於為何棠暘基會穿著衣服？
實在是金金太難搞，光是他才脫下外褲，金金的一連串為什麼就問出口了。有種像在教孩子性教育似的，棠暘基頭很疼，便決定直接穿著衣服教金金怎麼把自己的人形身體洗乾淨。
而曜曜不會發問，就一臉撒嬌、討好似的看著他，然後坐在洗手檯上看他洗澡……其實也挺怪異的，棠暘基總覺得小傢伙的視線可以穿透毛玻璃隔板把自己的一舉一動看個精光，因此他只好背對著毛玻璃洗戰鬥澡。
哪知等他洗好離開淋浴間時，就見曜曜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趴在洗手檯上睡得相當安穩。
「呼……」他有種自己嚇自己的蠢感。

在棠暘基洗澡時，莫漢禹已經點完外送餐點，還幫金金吹乾了頭髮；在棠暘基踏出浴室後，莫漢禹正提著一大堆餐點進到三樓房間，今天有三個大男人要吃晚餐，他點的量頗多。
見金金還只圍著浴巾，棠暘基先把曜曜放上床讓牠繼續睡，然後開衣櫃翻找Ｔ恤和四角褲給金金穿，想著明天得去幫金金買幾件內褲和襪子、鞋子才行，外衣和褲子可以先穿他的，兩人身材沒差太多。
穿好衣褲的金金，興奮地看著莫漢禹拆袋擺食。對妖來說，填飽肚子是第一等大事！啊不對，他不是妖，是神獸，那個橘毛狐講的……總之，現在人形的他，可以吃下更多東西了！
知道金金想趕在還是人形的時候吃飯，莫漢禹動作也快，將餐點擺好後就叫金金先開動。棠暘基很快地吹完頭髮、簡單地將右手臂上藥後也來吃飯了，洗個澡雙重疲憊是怎麼回事他沒心力去細想了，只想快點吃完躺床去，明天早上還得準時進妖籍管理部報到。
三人吃得盡興，莫漢禹以手搖飲代酒祝賀好友找到鐵飯碗，讓棠暘基哭笑不得。
金金開地心喝著「原版的」珍珠奶茶，他終於能喝到了，期待了好多年！以前棠暘基怕金金噎到，總是特地把大顆的粉圓撈出來切成小小塊的讓他吃，但實在太麻煩，棠暘基做過幾次就再也不做了。反倒是棠媽有時煮甜湯會加入西米露，金金就有口福了。
這天大家早早上床睡覺，撫平週末兩天的情緒。金金在變身糖八小時的時限一到，立即變回小雞模樣，過足了變身癮的牠滿意地躺上自己的雞窩抱枕；莫漢禹移開和室桌，就在這裡打地鋪了；絨毛控的棠暘基抱著曜曜在床上睡，心靈和手感都得到滿足，早已忘了先前青春大哥的警告。
在涼爽的冷氣空調下，大家一夜好眠。

　※○※

一夜好眠，沒錯，大家都如此。
不過棠暘基和曜曜，卻是連眠好幾天。
六天過去，又一個星期日的早晨到來，棠暘基才睜開了眼，重新見到太陽。不過，在正式見到太陽之前，視線模糊的他先是看見自己身邊飄動著一些黑影，然後耳畔是停不下來的嘰聲和嗷聲，似乎還帶著哭腔。
他頭還有點暈，有種睡太久的暈眩感，肚子也很餓，下巴一直被小動物的舌頭舔拭、頸窩被一團毛球磨蹭，他知道是曜曜和金金，開口笑道：「好啦……」這一開口不得了，聲音怎會如此沙啞？
「一點都不好。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嗎？」
熟悉的聲音傳來，帶點指責卻是相當柔和的嗓音。棠暘基眨眨眼，舉起右手揉了揉額頭和眼睛，總算看清楚眼前的人。
果然是桂秋。他還用手比了個「六」。
棠暘基笑笑地撐起身，站床邊的莫漢禹扶他一把，在他背後塞了幾顆抱枕讓他坐好後，把馬克杯端給他，讓他先喝水潤口。金金和曜曜就窩在他的右手邊，相當乖，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個坐著、一個趴著，都不敢吭一聲，跟先前不時大喊大叫完全不同。
棠暘基喝完整整一杯的水，正要開口：「你──」怎麼會來呢大忙人？
桂秋揚手打住他的話，說：「醒來就好，剩下的有人會跟你解釋。我還有事，得去忙了。」他看著自己的手錶，皺起了眉，又說：「青春在樓下煮東西，待會你先吃飯，你應該很餓了。」
「哦。」棠暘基一聽到「青春」二字，頭皮有點發麻，因為他突然想起青春先前叮嚀他的事……但，曜曜確定是狐妖了，而且他也成了曜曜的養父，曜曜不可能會害他、吸他的精氣吧？
他看著桂秋，問：「你……能看到曜曜嗎？」他撫了撫小黑狐。
曜曜瞇起眼，舒服地嗷了一聲。
「……是狐妖，黑色的。」不明白好友問這個問題的意思，不過桂秋還是回答自己看到的是什麼。
棠暘基鬆了一口氣，接著又緊張地問：「那麼青春也能看到嗎？」
「……你自己問他。」桂秋不回答了，然後說自己真的有事要走，也不用莫漢禹送他下樓，自己揹起背包並抱著筆電就離開了。
莫漢禹看著金髮少年走了出去，問：「大學生？」打扮就是很一般的學生模樣，白Ｔ恤、格子襯衫、牛仔褲，個子不高，雖說是金髮，但其實顏色比金金的金髮要深暗不少。
「是個小說作家。」棠暘基邊說邊把曜曜抓起來摸摸揉揉一番，正想好好「吸狐」、想緩緩即將要面對的責備時，門口方向傳來二廚的大嗓門──
「喲，醒啦？那就快點吃飯啦！」
以及大廚那本應溫柔但此次卻成了寒冰的口氣──
「小棠，等你吃完我再聽你解釋。」
棠暘基心裡淚：這是我的最後一餐嗎？
莫漢禹拍拍好友的肩：你上了大學後都交了什麼朋友啊？又是作家又是廚師的，還有個痞子……
「嘰！」金金倒抽一口氣，趕緊拉住曜曜的尾巴毛，要牠一起躲起來。
「嗷？」曜曜原本不明白金金的意思，等看到端著餐點進來臥室的紅髮馬尾男時，牠嚇得一激靈衝進一旁的玩偶山裡，比金金逃跑的速度還快。
金金：「嘰嘰嘰！」等我啊！
曜曜：「嗷嗷嗷！」快進來！
就見曜曜很有義氣地掀開一個小洞，讓金金鑽進玩偶山。兩隻小的就這麼明目張膽地躲起來，看得幾個男人在心裡發笑。
棠暘基苦笑地搖著頭，向虹夏道謝後，吃著昏睡幾天以來的第一餐，青春坐在他床邊，一手按著他的手腕。這在床上吃飯的場景、青春像是把脈的姿勢都滿眼熟的，記得前幾天也是這樣，棠暘基吃著吃著就笑了，隨即被虹夏敲了一記栗爆。
一樣的，一股熱流從左手腕流傳至全身，身體躺久的痠疼瞬間消失，精神更好了一些，棠暘基感激地對青春道謝。青春放開他的左手腕，伸手在他頭頂搓揉一番，溫柔中帶點無奈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家惹了麻煩的小弟弟，一句「真拿你沒辦法」差點脫口而出。
今天青春和虹夏帶著桂秋突然來訪──因為棠暘基遲遲沒回訊息給桂秋，他擔心棠暘基出事──三人在看到小黑狐全貌後既吃驚又疑惑，透過莫漢禹的解釋和金金的比手畫腳，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棠暘基的身體並無大礙，讓他們鬆了一口氣。
桂秋跟責編有約，已先行離開；青春和虹夏也還有民宿的事要忙，看著棠暘基恢復精神，兩人便告辭了。
莫漢禹送兩人下樓，再回到三樓房間時，就看到悶了許久的金金和曜曜一左一右地窩在棠暘基的腰邊，一整個小寵物在撒嬌的模樣。
「嘰嘰嘰……」
「嗷嗷嗷……」
小傢伙們七嘴八舌地跟棠暘基說這幾天的情況，莫漢禹靠著書架看著一大兩小，他真是佩服好友能忍受這些嘰聲嗷聲的雙重轟炸。
──或許，聽得懂的話，就不會嫌吵了？
他這麼想著，視線移向金金那邊。金黃小雞奮力地攀上棠暘基的身體，爬到牠最喜歡的頸窩處就待著不走了，而曜曜則趴在棠暘基的胸膛上，接受棠暘基的順毛撫摸，尾巴甩啊甩的。
「金金小聲點，我聽得很清楚，不用那麼大聲。」聽著金金興奮得語無倫次，聲音越來越大，棠暘基的耳朵最後還是受不了了，揚起右手捏了捏金金的肚子。
在金金的講述下，棠暘基知曉自己昏睡不醒時的情況，眼睛看向趴在胸前瞇眼假寐的曜曜。像是有心電感應似的，曜曜突然睜眼抬頭看向他，歪著小腦袋嗷了一聲。
「我沒事啦。」他兩手捧住曜曜的頭，輕輕地彎曲十指壓了壓小傢伙的臉。
「嗷……」
曜曜的臉被壓扭得變了形，讓棠暘基笑了出來。
「嘰嘰嘰。」曜曜很擔心你哦。
金金一改態度，正經起來，放輕聲音說著這幾天他們的擔心。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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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緣男子棠暘基24》

星期一上班日，被棠暘基的手機鬧鐘吵醒的莫漢禹發覺不對勁，連金金都被鬧鐘聲吵醒了，可是棠暘基和曜曜一直沒醒來。由於棠暘基睡著時將曜曜抱得很緊，莫漢禹怕用力之下拉傷了曜曜，只能讓一人一狐繼續相擁而眠。
接著莫漢禹聯絡胡林，胡林特地來棠家看看情況。他摸了摸曜曜後，很玄的講了一句「他們在睡夢中交流，不用擔心」便打算走人，還說等棠暘基睡醒後再去報到就好。
只要棠暘基還有呼吸就好──莫漢禹這麼想著，所以跟金金輪流照看一人一狐。他找出棠暘基收起來的變身糖，跟金金約法三章，他不在棠家時金金才可以吃，畢竟用人形做事才方便，況且只有五顆，得省著吃，不能濫用。
到了星期五下午，曜曜終於睡醒了，自己鑽出棠暘基的懷抱，傻愣愣地嗷著喊餓。金金趕緊吞下一顆變身糖，變成人形後套上一件長版Ｔ恤就衝下樓去熱莫漢禹先前準備好的飯菜。
隨後，曜曜趴在床上狼吞虎嚥地吃著餐點，一邊聽金金講述這幾天的事，以及最早之前曜曜還是人類小嬰兒外形的時候，也是吸了棠暘基的精氣，導致棠暘基一睡不醒。
「嗷嗷嗷？」是我害的嗎？暘暘醒不過來……
曜曜緊張了，抬頭看向沉睡中的棠暘基。牠不知道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害了棠暘基！怎麼辦？要怎麼叫醒他？把精氣吐還回去？可是……要怎麼吐？
牠急得連飯都不吃了，想撲上去舔棠暘基的臉，但又怕自己太靠近而吸取更多棠暘基的力量。
金金就看著曜曜在原地打轉個不停，像是在追著自己的尾巴，一下子順時鐘轉著，一下子又反方向逆時針跑起來，完全搞不懂牠在做什麼。
因為有上次的經驗，這次金金已經鎮定不少，況且胡林來看過了，金金知道棠暘基不會一路睡到死，便一直以小雞形態守著棠暘基和曜曜。而莫漢禹白天出門找工作，晚上回家做晚餐和隔日便當，金金被他餵食得不錯，羽毛似乎更閃亮亮了些。
最後金金一掌拍下壓住曜曜的頭，止住了團團轉的曜曜，「別轉啦，暘暘死不了的。」
曜曜看向金金，眼裡都有了淚，快要滴下來了，「嗷……」都是我害的……都是我的錯嗎……

「不是你的錯，曜曜。」
棠暘基雙手抱起小黑狐，親了親牠的小鼻子，看著牠的紅棕色眼睛笑著說：「這可能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什麼吧。」
就像胡林說的，他們在睡夢中交流。他沉睡不醒，實則是做了一場好長好長的夢，像在看戲似的，主角是當初那個夢裡的小黑人和白毛狐狸，他看著他們相遇相識到相戀，從兩者純粹的愛戀結合，到狐妖族的通緝追殺……他尚且不懂妖族與魔族誓不兩立的來由，可是看著成群結隊、齜牙暴跳的狐妖們，看著孤身一人、沒有族人相挺的小黑人，他不自覺地想要幫助弱勢的那方……
而在夢中，他也明白了曜曜是個小混血兒──心魔與狐妖的混種。他想，前幾天跟胡林在談事時總覺得對方有所隱瞞，該不會就是這件事吧？
以這個時代的人類的角度來看，混血兒沒什麼不好。但如果在妖界和魔界那邊，混種是不被允許的話……是要開戰來解決嗎？
另外是，胡林讓曜曜在妖籍簿裡入了狐族，這樣可以嗎？魔族那邊不會有意見嗎？雖然小黑人看起來好像沒有家人支持……
「嗷！」
「嘰嘰！」
一堆的問號在腦中打轉，棠暘基嘆了口氣。眼前是金金和曜曜兩隻小傢伙在床上打鬧成一團，金金先被曜曜圈在腹部箝制住，然後金金竄了出來攀上曜曜的頭頂，曜曜隨即甩頭用尾。一旁，倚著書架的莫漢禹正在滑手機，但棠暘基看得出來他在用手機錄影，鏡頭正對著玩得不亦樂乎的一雞一狐。
「順其自然……吧。」
棠暘基小聲地自言自語。不管是哪一族，都是他家的孩子，歸他管，也歸他保護！

　※○※

在家休養了一週，棠暘基在十月中到妖籍管理部報到。
這段期間，莫漢禹找到工作和租屋處，便不再借住棠暘基的房間。而棠爸棠媽帶著土產回國了，突然得知兒子要進市府工作，挺傻眼的，不過棠爸沒多問，直接把包租公的工作接回來做；棠媽雖然覺得奇怪，但聽兒子說是「特殊專案的約聘人員」，也一樣不多問，反正能走出家門去工作都是好事，況且就在市政府，又不偷不搶的。金金則特別指導曜曜要裝成布偶，不能被棠爸棠媽發現自己是活生生的妖族。
一家三口加上兩隻隱藏版寵物，吃喝休息了幾天，又一個星期一來臨，棠暘基要出門工作去，棠爸棠媽則回老家發送禮物，順便住上一陣子。棠暘基鬆了一口氣，這樣金金和曜曜在家裡就不用一直悶著了，也能下樓到餐廳吃飯。

揹著後背包，棠暘基一身大學生模樣的打扮走進臺北市政府，站到指定的電梯前，將身分識別證對著感應器進行驗證，「逼」的一聲響起，電梯門開了，進入後他很自然地伸手按向寫著B19的按鍵。
後背包突然躁動起來，棠暘基小小聲說了一句「再忍耐一下、小聲點」，躁動停了。
抬頭看著樓層下移的數字，想到從今天開始，這裡就是自己賣身的地方……棠暘基笑著搖頭。無奈啊無奈，但好歹他不再是同學們說的靠爸一族了。
進了妖籍管理部的大門，部門裡頭空無一人。跟第一次來時看到的一樣，大片傾斜的霧玻璃牆透出光亮，桌子書櫃都整齊乾淨、一塵不染，要不是空間裡瀰漫著咖啡香氣，棠暘基真會以為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
角落的開放式廚房流理臺上，咖啡機才剛使用過，裡頭還有三分之一壺的咖啡。
也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棠暘基將背包隨意放在某張辦公桌上，拉開拉鍊，將金金和曜曜抱出來。
「嘰！」悶了頗久，金金有點受不了，罵了一聲，抖了抖全身羽毛。
曜曜也一樣的感受，只是牠很聰明地選擇去討摸。
棠暘基一手圈住金金緊壓一下，懲罰牠罵髒話，一手幫曜曜理毛，摸得曜曜相當舒服，正想翻肚肚讓棠暘基再摸摸時，突然──
「嘰嘰嘰嘰嘰嘰──！」
金金像是被東西刺到似的，倏地跳了起來，直撲向棠暘基胸口，翅膀和小爪子扯著他衣服不放，全身顫抖著。
棠暘基愣住，金金從來不曾這樣……不，他想起小時候帶著金金去掃墓時，金金嚇得躲在他衣服裡不肯出去，因為外頭有七尾姐姐……
他一手蓋住金金全身，輕拍著牠的背安撫牠，然後抬頭看向前方的主管室和聯絡室。隱隱約約地，他覺得門後的辦公室裡有……妖。不是人。
「嗷？」曜曜不知道金金怎麼了，歪著頭看著棠暘基和金金，然後順著棠暘基的視線看向底端的辦公室門。
曜曜：「……嗷？」狐？
「你覺得是狐妖嗎？」棠暘基低下頭，揉了揉曜曜的小腦袋和耳朵。
曜曜又歪了歪頭，「嗷。」不知道。
人類的感應力沒妖族那麼強大。看金金嚇成這樣，他覺得很可能是跟七尾姐姐同等級的妖。棠暘基抱起曜曜，讓牠環在自己的肩頸處，一手護著胸口處的金金，往前走去。
站在聯絡室門前，棠暘基深吸一口氣，舉起手正要敲門，門頓時打開，比辦公室的空調溫度再降個至少五度的冷氣迎面吹來，曜曜身子緊縮一下，勒住了棠暘基的脖子，幸好棠暘基早一秒憋住了呼吸，只是心驚的那一下也傳給了金金，金金轉頭透過指縫看向門開了一半的主管室。
金金：「嘰！」妖氣！
「可能是，同事吧？」棠暘基推測，畢竟是如此特殊的部門。不過，這聯絡室的門是自己開的嗎？怎麼後面沒人？而且還暗暗的？
棠暘基邊想邊伸手將門整扇推開，踏入聯絡室。映入眼簾的，是數臺電腦螢幕的背面，粗略算一下有十幾臺螢幕吧，一臺臺放在枝狀鐵架上，看過去就像一棵長了方形樹葉的樹，而且樹的後方還坐了一個人，整個聯絡室的燈光就在那人的上方，微微地亮著，其他四處都黑漆一片。除了無數敲鍵盤的聲音之外，就是滿滿咖啡香。
──這什麼鬼……妖地方？
棠暘基心裡吐槽，等走近後看到那些電腦螢幕上的知名品牌LOGO，他吐出一口大氣。
──真的很想問問，這個部門的經費預算是從哪裡來的。
「請問──」
「喲，小棠你來啦。」
棠暘基驚得一回頭，就見胡林拿著馬克杯倚在門框邊，笑笑地對他招手。
「嗷！」見到同族大老，曜曜興奮地跳了下去，衝上胡林、巴住他的小腿。
胡林蹲下身將小傢伙撈起來擼毛。
金金一看是胡林，也鬆了一口氣，爬上棠暘基的肩上坐好。奇怪，牠剛才感覺到有股驚人的狐妖力量，怎麼現在沒有了？
棠暘基又看了一眼那棵電腦螢幕樹，然後走向胡林，問：「這是？」
「呵呵。」胡林很自來熟地拉住棠暘基的手臂，把他帶出聯絡室，關上門，「那是蛛老，本部門的電腦人員。蜘蛛族的大老，聯絡室是他的工作範圍，沒什麼要事別進去。他現在正忙著。」
知道棠暘基下一句會問什麼，胡林很自動地先開口簡介一番。
差點「豬」字就脫口而出，棠暘基攔住自己的快嘴。然後就見胡林盯著他瞧，像是全身掃瞄一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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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緣男子棠暘基25》

「嗯嗯，看起來沒事，精神也恢復了，可以開工了。」胡林呵呵笑著拍了拍棠暘基的手臂，將曜曜放上辦公桌，邊說著這幾天部門成員都在外縣市出外勤，所以辦公室裡只有他在。

不知何時，辦公桌上已經放了不少文件，連電腦都開機開好了。

「是的，謝謝你還特地去我家……」

「小事小事。」胡林笑笑地坐到位子上，看起來像是要把手寫文件的資料輸進電腦裡。站在桌上的曜曜好奇地對著文件聞來聞去。

「啊，這是要輸入資料嗎？我來──」

棠暘基上前，原本想要拿起文件，卻被胡林阻止。

「喔、不是，這不是你的工作。」胡林笑笑地說：「我在等一通電話，到時就有你忙的了。你可以先吃個早餐或看電影什麼的。」他還指了指辦公室另一端的小廚房和大電視。

上班第一天的第一個小時，就是吃早餐和看電影嗎？這是什麼奇妙的工作……他可是連金金和曜曜都餵飽了才出門的，那現在到底能幹啥？

「嘰嘰……」暘暘啊……

在他耳邊的金金突然發話，說想吃變身糖，這樣可以幫他工作。

棠暘基吃驚地側頭看向肩上的小雞，好吃懶做的金金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是單純想要變成人形嗎？

金金將小翅膀交疊起來，像是人類雙手環胸那樣，一副「我很懂事」的模樣說：「嘰嘰嘰，嘰嘰嘰嘰嘰？」我會幫你打鬼的，這樣也算是可以賺變身糖吧？

棠暘基：「……」

「呵，這方式也不錯。準備室有衣有鞋，可以穿，不收費。」

表面上在工作，實際在聽牆角的胡林輕笑出聲，還指了指一旁的準備室。

棠暘基揚了揚眉。對於金金的說法，他想應該是有「高人」指點。看來他沉睡不醒的那幾天，莫漢禹那傢伙已經攏絡金金了啊。

反正每個月都會有配額變身糖，手上剩下三顆，今天讓金金吃一顆應該無妨。於是他帶著金金和曜曜進了準備室，給金金吃糖，然後幫金金挑衣服。

第一天上班，出奇的閒。

雖然市府員工不會下到地下十九樓來，可是棠暘基也不好意思太超過去玩健身環，他把一些員工資料表該填的填完、新人手冊看完，便抽幾本地理圖集來閱讀，放金金和曜曜自己去玩。大約十一點的時候，胡林拿了一本封面寫著「餐廳外送指南」的資料夾和點餐單，讓棠暘基自己選便當和店家。點餐單上頭已寫了兩份餐點，棠暘基知道這是胡林和蛛老要吃的午餐，另外還有一個人名和市府分機號碼。

「這個小李是？」

「哦，忘了說，小李是我們部門的行政人員，負責所有公文和單據的呈送，不過平時沒事做時，他要去樓上支援。午餐都是由他負責訂購。」

棠暘基點點頭，看來小李是個人類。他點好餐，撥打分機過去，電話另一端的男人聲音聽起來很普通，卻很俐落地記下他們的餐點。等十二點一到，小李就提著五人份的餐點來到妖籍管理部。

玩了一上午的金金和曜曜也餓了，聞到飯菜香，蹲在大電視機前的一人一狐流著口水看向從門口走進來的身材滿壯碩的西裝男人。棠暘基注意到有人進來，打了個招呼：「小李？」把已經準備好的鈔票和零錢挪過去。

小李點點頭，笑道：「是的。」他將一袋便當放上桌，收了錢，「你就是新人棠暘基吧？這是你的。胡林呢？」

棠暘基道謝後指向主管室，「他剛才接到一通電話，就進去了。」

小李提著另一袋便當，擺擺手，「我送過去就好。」

「嗷嗷嗷！」

「唔哦哦哦！」

金金和曜曜已經跑過來乖乖坐好要吃飯了，棠暘基趕緊從袋中拿出便當盒一一打開，人形化的金金可以自己吃飯，不用他花時間再加工，不過他還是要幫曜曜切一下過於大隻的雞腿。他知道午餐後就要上工，因為胡林終於等到電話通知。

其實他有點擔心，剛才瞄到胡林手上的文件一眼，有個地址很眼熟──陳語華學姐住的那個社區。該不會下午要再去那裡吧？

金金邊吃還邊評價：「唔……阿漢做的菜比較好吃。」

曜曜也有點被養刁了，跟著附和：「嗷嗷！」沒錯！

棠暘基扒著飯，無語地看著自家孩子們，放下筷子揉了揉金金的頭，說：「有得吃就不錯了。趕緊吃完，下午要工作了。」

「好──啦──」金金頂著一頭亂毛專心吃飯。

　※○※

果然不出棠暘基所料，或者說他自己烏鴉嘴，午休結束後，胡林帶著他們出勤了，目的地就是陳語華學姐租房的那個社區。

金金蓄勢待發，甩了甩手臂，又看了好幾眼剛才胡林送他的小禮物，一個大約五公分寬度的不知名金屬製成的銀色手鐲，說是防禦用，讓金金開心到不行。而曜曜也獲得一個同款的防禦手鐲，尺寸小一些，像是項圈一樣戴在脖子上。

對於胡林的好意，棠暘基甚是感謝，只不過……最應該擁有防禦設備的是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才對吧？

──結果我的保障只有高額醫療險嗎？

棠暘基把碎碎唸埋在心裡。

白天的社區看起來沒什麼大問題，十月中旬的午後還是有些熱，沒什麼人在社區中庭閒逛，連警衛都顯得懶洋洋地坐在一樓大廳櫃檯裡。

很神奇的，胡林領著他們走過櫃檯時，警衛像是沒看到他們似的，繼續打著哈欠看小電視播映的電影節目。看出棠暘基的疑惑，胡林則是一臉溫和的笑容比了個「噓」的手勢。

棠暘基跟著胡林走上二樓。不同於那天晚上的情況，一走進二樓走廊，他並沒有感受到什麼怪異氣氛，ㄇ字形的樓房建築一切完好，午後陽光照射在中庭花園，星期一是上班上課日，自然社區裡也沒什麼人聲。原本蜷在他脖頸的曜曜似乎也覺得熱了，離開他身上，跳到地面。

「這是……」

「今天的任務。」

胡林邊左右張望，邊向棠暘基解釋：「我們得到線報，今天那傢伙會來。我一直很想跟他見面，但他一直在躲我。」

棠暘基皺眉，問：「那傢伙？男的？跟那個紅衣女鬼有關係嗎？也是鬼嗎？」

面對棠暘基一連串的問題，胡林說：「嗯，男的。至於關係……他應該是女鬼的背後推手吧。我們在查找的這位，是魔族。在沒有靈界使者的情況下，我們要對付鬼會比較麻煩，因此我想找那傢伙談談，畢竟能不開戰是最好的。」

棠暘基點點頭，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能用談和的方式當然好。接著他又想，這些異界人士的關係也太亂了！

「暘暘，那邊！」金金突然出聲，指向左邊的住戶，「我們那天就是在那裡看到女鬼的！」

「嗯……」棠暘基反射性地就想往左邊走去，哪知後頭有人拉住他。

「別急，我們人還沒到齊。」胡林邊笑邊撥打手機，接通後說：「我們到了，她呢？……好，在二樓這裡。」

「還有誰會來？」棠暘基問著，同時兩手抓住差點將半個身子探出欄杆外的金金和曜曜。他一個不留神，金金就帶著小弟曜曜耍皮啊！

胡林：「一個你應該認識的──」

「嗷？」

「咦？」

胡林的話還沒說完，金金和曜曜突然發出疑惑聲，並同時轉頭看向左側公寓住戶。胡林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視線往左側瞧去。

明豔的陽光頓時暗弱了些，原本還有些車流聲的四周也變得安靜下來，彷彿有什麼陰暗氣場籠罩住社區。這種有大事要發生的前兆讓棠暘基瞬間心跳加速，像是回到那天晚上的情況，而幸運的是，這次有胡林這個大妖在。

「嗷……」曜曜從欄杆上竄回棠暘基身上，習慣性地跑到他肩頸位置圈好，牠感覺到有兩股熟悉的氣息傳來，一股是那個女鬼，另一股牠不太確定是什麼，但就是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天色整個暗下，溫度也降低不少。原本稍微沾到汗水的背後，衣服突然涼了起來，棠暘基有種進到冷凍庫的感覺，身體微微抖了一下，涼爽過頭了。

所有人都緊盯著左側公寓。像那天晚上一樣，同一間住戶的大門開啟了，又是大量的白色氣體宣洩而出，搭上昏暗的場景，很有鬼魂要出場的氣氛。

「呵呵。」

「呵呵。」

紅衣女鬼走出門側頭瞥他們一眼就呵笑一聲，棠暘基頓覺毛骨悚然，同時他身邊也傳出一聲呵笑。

「真的是聚合體，難得一見。」胡林滿臉笑意，像是見到什麼稀罕物似的有點興奮，然後又繼續在手機上按來按去，自言自語道：「雖然今天的重點不是這位小姐，不過她的鬼力不弱，我們的幫手在哪兒呢……」

「幫手就是我啦！」金金興奮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鬼他就拳頭癢，胡林還沒下達指令、棠暘基也還沒講話，他一馬當先飛奔過去，一拳擊出！

「金金！」棠暘基想拉住他都來不及。在棠暘基的觀念裡，先動手就是不對，即使對方是鬼。

金金的右拳狠狠地擊向紅衣女鬼的臉，力道之大，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女鬼自信地微微一笑，這幾天她又吸收了不少力量，這個金髮青年已不再讓她害怕，她昂頭微側，拳頭在她頰邊數公分處擦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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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緣男子棠暘基26》

「咻──砰！」
紅衣女鬼的臉並沒有被金金的拳擊中，但她卻被拳風帶起的力道砸開撞到護欄圍牆，甚至摔落下去，該處的圍牆破了好大一個口。
「……咦？」金金有點傻住，看了看自己的右拳，明明沒有擊中物體的感覺呀。
在後方觀戰的曜曜以為金金一拳就把對方打飛出去，開心地叫著：「嗷嗷！」金金厲害！
棠暘基也愣愣的，不自覺地想上前拉住金金後退一些，這時，一道男性嗓音從前方傳來：「沒打個招呼就先攻擊人，還打女人……這樣不好吧，小朋友……」
同一間住戶的門再次打開，走出來一個年輕男人，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三十歲不到，一套深色休閒西裝內搭Ｖ領白Ｔ、深色皮鞋，梳理整齊的深褐色短髮，配上乾淨不帶鬍碴的臉，整體造型很時尚型男，但棠暘基總覺得哪裡怪怪的，而且曜曜突然縮起身子，將他的脖子勒得更緊。
他不會不能呼吸，而是明白感受到曜曜緊張起來，貼在他頸後的小肚子似乎在發顫。
「曜曜，不怕。」他輕聲說道，右手舉起安慰地撫摸小黑狐的頭。
曜曜：「嗷……嗷嗷？」不怕……他是誰？
剛才牠感受到的親切感，是從這傢伙身上發出來的。這傢伙外表看起來是個人類，可是味道感覺跟牠有點像……曜曜歪著頭，想不明白對方究竟是什麼東西。
「你又是誰！」一副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姿態，金金踏前一步，雙手環胸、抬起下巴傲然問道。他看電視劇都是這樣演的，遇到壞人就要先來個下馬威！
站在後方的棠暘基開始頭疼，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遵照妖籍官新人手冊上寫的步驟來操作，哪知金金一開口就是惹怒人的口氣，他正想打圓場時，剛才被打得摔落下去的紅衣女鬼飄了上來，漂亮的臉已扭曲變皺，二話不說直撲金金而來。
「啊啊又來！」金金吼了一句，隨即與對方槓上。
只見一金一紅的身影在空中纏鬥，拳腳相向，打得乒乒乓乓響。
「哎哎，好激動。」年輕男人笑看著打得激烈的兩人飛上竄下，然後轉頭看向棠暘基說：「我叫柳葉，柳樹的柳，葉子的葉。你呢？」
男人的笑臉很俊，可雙眼裡卻無笑意，反倒像是有一團黑色漩渦要把人吸入一般，輕聲的口吻有種溫柔的觸感，讓棠暘基感受不到殺氣，即使他知道自己應該要有所防範才對，卻不知為何很自然而然地張口回答對方：「我……叫棠──」
「我叫胡林，古月胡，雙木林。」
棠暘基自我介紹還沒說出口，視線瞬間一黑，耳畔響起胡林帶笑的聲音。是胡林用手遮了他的眼。接著他腦袋裡又響起一句話：「這傢伙是心魔，不要盯著他的眼睛。」
棠暘基很快回神，微微地「嗯」了一聲，胡林便放開手。
他眨了眨眼，就見曜曜一臉擔心地望著他，擔心到用後腳站立在他肩上、雙前肢捧住他的臉。他手掌一張，按住曜曜的頭壓向自己的胸口揉啊揉，小聲道：「我沒事，放心。」
莫名其妙出現的柳葉，好奇地看著面前的兩人一狐，那個綁著馬尾的男人自介叫胡林，該不會是……
「狐狸？」
「胡林。」
「……狐妖？」
「嗯……叫我胡林就好。」
「哎呀居然惹到狐妖……旁邊的小少爺也是嗎？」柳葉指向棠暘基。看起來，他對棠暘基比較感興趣。
棠暘基一愣，卻又不敢直視對方。那人的眼神很有問題，剛才要不是胡林幫忙，他根本被對方牽著魂走了。
──這個叫柳葉的是心魔，曜曜也是心魔……會有關聯嗎？
「嗷。」曜曜搖頭表示不知道。
看著懷裡的曜曜像是讀懂自己的心思，棠暘基覺得神了！難不成心魔擅長讀心術？
曜曜睜大眼，「嗷嗷嗷？」讀心術是什麼？
那邊是把拔與毛孩子的讀心術交流，天空中是神獸打鬼打得正開心、火花正濃；這邊的胡林則伸出左手，掌心朝上，一塊由金色線條繪製而成的六邊形令牌顯現，上頭寫著一行奇妙的、不同於人類使用的文字，一筆一劃像是在畫圖似的又勾又捲。
那是魔族文字。
翻譯過來就是簡單的一句話：凡魔族見到此令牌擁有者，皆須聽令。
胡林邊展示這金光點點的令牌，語氣淡定地對柳葉說：「你應該認得這東西，上面寫的字應該看得懂。」
柳葉瞇起眼看著那閃爍著金光的令牌，原本調笑的聲音冷了許多：「沒看過，不認得，不知道。」
──說謊。
看這表情、聽這口吻，胡林很清楚柳葉這瞬間的逃避。
這百年來胡林在各大陸趴趴走，各國妖籍管理部也跟他一樣在搜尋一位遺落在人界的高階心魔。一般魔族如果不講理，至少還有妖族和天族來制衡，但若是心魔這一家族，就難了，畢竟他們除了讀心，還會操控人心，是比狐妖的幻術還強大的力量。
那名高階心魔像是在跟妖籍管理部玩躲貓貓，每每好不容易打探到一個出沒點，妖籍官總是慢了一步，不然就是妖籍官完全搜尋不到。直到三十年前，妖籍管理部突然探查到他有了後代，在追蹤他未果的情況下，便改換追蹤他的後代，最後終於在今天見到了──就是眼前這位自稱柳葉的褐髮青年。
這便是胡林今天對棠暘基說的，這人是女鬼的背後推手。而且胡林也是第一次見到對方。
柳葉的父親是魔界裡僅存不多的高階心魔，其身分地位不是一般魔族可比擬，以柳葉能操控鬼魂聚合體來看，他應該接受過父親魔力與記憶的傳承，那表示他多少知道一些各界的事，以及看得懂魔族文字。

一旁的棠暘基不清楚胡林的用意，他看不到胡林伸出的手上有著什麼。為避免自己又被柳葉的雙眼攝魂，他將視線移向在天空中的金金和紅衣女鬼。
這場戰鬥打得火熱，可現在雙方的互擊速度明顯減緩。他看得出來金金累了，臉上全是汗水、不時喘氣，而紅衣女鬼的力量應該也下降不少，原本被打散打斷的肢體已經無法立即復原，甚至她乾脆讓斷去的左腿直接消失……反正她一直飛著也不須用到腿部站立。
話說，她是鬼，為什麼還有腳？這個問題棠暘基一直想不通。
「嗷嗷！」曜曜突然叫出聲，表示自己也要參加戰鬥。
棠暘基雙手舉起牠，與自己平視，問：「你行嗎？」又盯向牠的右後腿，看起來已經痊癒了。
曜曜自信地點頭，「嗷！」行！
牠要報仇！上次被女鬼打傷，牠不甘心、不服氣！剛才看好久金金跟她對打，牠偷偷學了幾招，想馬上試看看。
棠暘基無奈，親了親曜曜額頭，叮嚀牠注意安全、別受傷，將牠放上欄杆，就讓牠去打鬼了。
曜曜舔了舔棠暘基的手指，像是安撫他別擔心，接著一轉身，小小的身體突然瞬間變大，又成了像獅子那般的大傢伙，嗷了一聲就飛上天去，一掌拍向女鬼。
「……」棠暘基好生羨慕啊！他這個人類，在這個異空間裡果然是最弱的啊！
他看著空中的曜曜和金金，他們像是不用師父教導就懂得戰鬥，除了拳腳功夫、甩尾攻擊，金金的拳頭還會發出火球，雙手手腕併攏時甚至能發出氣功！曜曜則像是能夠控制女鬼的行動，讓她頓時動彈不得，金金便抓準時機上前攻擊，接著曜曜再讓女鬼的身體大卸八塊。
兄弟倆配合起來頗有默契，紅衣女鬼被打得身影開始呈現半透明狀態，她很不能理解，明明對方兩隻一看都是初學者，怎麼越打越猛，對她的攻擊一次比一次還有效？
「唔！」一時走神，她又中了一記金髮青年的火球攻擊，這次火球從她的前胸穿透後背，身體立刻出現一個窟窿。她是鬼，應該感受不到疼痛，可是她現在竟然會覺得胸口好痛好痛，就像以前那個男人把菜刀插進她胸口時，她既驚懼又痛苦……
被洞穿的身體遲遲無法恢復原狀，紅衣女鬼雙手捂著胸口，恨恨地瞪著金髮青年，再看向竄到青年身邊的黑狐狸，然而她一個眨眼，那隻黑毛大狐狸竟變成了那個男人……那個負心漢，那個奪走她的孩子、她的生命的……
「王八蛋──你給我去死！！！」
女鬼舉起雙手頭仰天，那張漂亮的容貌早已因憤恨而扭曲變形，她收回自己維持這個空間的所有能量，頓時整個空間裡氣流亂竄，形成風暴後狂肆吹虐周遭的一切。
金金緊抓著曜曜的身體，兄弟倆依偎在一起，以度過狂風來襲。
站在戰場外圍的胡林和柳葉竟然不受風暴影響，只見兩人周圍突現一層防護罩模樣的透明薄膜，還帶點隔音效果。原本對話中的二人，重心已經轉向戰場，胡林笑笑地觀戰，柳葉則收起笑容──他不是擔心紅衣女鬼是贏還是輸，他只是不爽自己慢了一步，被胡林囚禁在結界裡！
──不愧是傳說中的大妖，老狐狸！攻擊無能，但防禦一流！連心都讓人讀不到！
心裡想著，柳葉故意說：「難道你不出去幫幫小朋友們？那個女鬼的力量可不只如此。」他培養出來的屬下，自然知曉她的實力程度，他們若再打下去，她就要暴走了，那可有得瞧了。
此刻的胡林竟然還有心情吃糖果。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根棒棒糖，剝掉外包裝，將抹茶綠的糖含入嘴裡，笑道：「難得有機會跟高手對決嘛。」
雖然金金和曜曜尚未經過系統性的學習和訓練，不過面臨強大的對手更能激發他們的潛能，難得的實戰經驗不可放過，從失敗的傷痛中學習也是件好事。反正有他在，這兩個孩子死不了，更何況金金是神獸，打鬼可是他天生的本能，即使功夫看起來稚嫩，但攻擊力道和閃躲時機已經越來越進步。
他擔心的只有一人，便是棠暘基。
所以他剛才搶先設了結界困住柳葉，以避免柳葉使陰招去攻擊棠暘基。可惜棠暘基站得較遠，他的結界無法將他納入。不過這樣也好，他可以觀察棠暘基的反應。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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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緣男子棠暘基27》

棠暘基沒有武器，也沒有防禦裝備，唯一能保命的東西就是紅玉，偏偏他還不知道怎麼操作使用。妖籍官新人手冊只教導如何與異界者溝通，卻沒教遇到暴力的異界者時該怎麼戰鬥……話說，他也不會打架啊！
「真糟，沒有任何東西……給我個掃把也好啊……」
棠暘基四處張望，最後選擇拿起地上的水泥塊。雖說這異空間是那女鬼創造的，不過建築物裂碎後的磚塊、水泥塊摸起來好真實，棠暘基掂了掂水泥塊，看準女鬼站的地方，舉起手就往上扔去！他也不管有沒有丟中，接續拾起第二塊、第三塊，拚命扔。周圍小碎石沒了，他就往前再找碎石，繼續扔。
「敢欺負我家孩子，要妳死！」
無數的石塊、磚塊、水泥塊被扔上天，有的砸中暴風被吹飛，有的不慎砸中曜曜的腳，有的是透過風向被吹往女鬼，終於砸中了女鬼。
曜曜一臉莫名地看著自己的腳，然後看向站在破爛公寓樓走廊的棠暘基，開口問身旁的金金：「暘暘在做什麼呢？」飛上來的磚塊，力道已經減緩許多，即便被砸中也不疼。
棠暘基看懂了暴風旋轉的方向，便不再瞄準女鬼，於是石塊的命中率越來越高，雖然傷不了女鬼，可是女鬼覺得很煩躁。
「……又是你。」女鬼回頭就看到正在投擲石塊的棠暘基，「不知好歹的人類！」她揚起右手，打了一個響指。
金金突然全身抖了一下，用力將曜曜推下去，「快去救暘暘！」
「暘暘！」曜曜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不過牠看金金一把推開牠後就往女鬼撲去，牠便趕緊衝到下方去保護棠暘基。
棠暘基只見到黑毛大狐狸從天空中朝他衝了過來，他正想喊出曜曜的名字，突然曜曜的身後金光大放，刺得他睜不開眼。
「暘暘……」
閉上眼的瞬間，他全身被一大團毛茸茸擁住，他無意識地雙手立即環抱住對方的脖子，一聲熟悉的、軟軟的、呼喚他名字的聲音傳來，讓他頓時安了心。
「曜曜……」太好了，這孩子沒事……
「噗啊──」
「呵哈哈哈──」
另外兩道不和諧的聲音打破了幾秒鐘的恬靜，棠暘基驚得睜開眼，順著聲音來源看去。
天空中，金金本是飛撲到紅衣女鬼面前，想阻止她召喚某物，哪知女鬼突然大爆發，身體一分為三，而且胸口穿洞的傷已然痊癒！
金金維持著雙手伸出想撕裂她的動作，腹部被另一名短髮女鬼擊中，隨即又被旁邊的壯碩男鬼朝著臉頰揍了一拳！他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整個人原本要掉落下去的，卻被紅衣女鬼抓住脖子往上拋，接下來就是一輪殘酷的圍毆，三打一，金金想回擊或逃脫卻都無法成功，他像是落入陷阱的小老鼠，被惡貓耍著打。
帶著點點金芒的血滴不斷從天落下，棠暘基看得眼眶都紅了。那些混帳居然這樣欺負他的寶貝金金！可是他們飛得比剛才要高一些，暴風也消失了，他無法再用磚頭石塊去砸他們。
他急，曜曜也急，但是他們現在也自身難保，因為眼前竟然出現別的鬼！只不過這些鬼都是深灰色柱狀物，沒有像天空中的三隻鬼有明確的外貌與性別，它們只有基礎的像是人形的輪廓，看起來就是想要阻止他們朝天空發動攻擊。
「嗷嗷……嗷！」曜曜擋在棠暘基身前對著鬼群狂吼。現在只能靠牠了。
棠暘基脫下外衣襯衫，將右手整個包裹起來，像是戴上拳擊手套似的。右手掌緊緊抓著紅玉，這是他保命的唯一武器！接著，他左手拾起一塊算是完整的磚頭，他不知道這東西能否擊中那群鬼，可是現在也只能靠這些了。
「不管了，上吧！曜曜，你右我左！打倒它們！」
走廊右側欄杆已經全數破損，但曜曜會飛、會跳躍，所以牠走右邊無所謂。一聽到棠暘基明確的指示，牠大吼一聲，一躍而上。
只見一隻黑毛大狐狸衝進數十個深灰色柱狀物群中，像是被包圍了，但靠近牠的鬼卻一個個像是被電到似的，發出難聽的哀號，接著身形遁入地面，看似消失，實則從後方又不斷生成深灰色柱狀物，再走向前來。
棠暘基這邊則一拳擊倒一個。他發現左手抓磚頭無用，是右手才能擊倒鬼，看來鬼真的怕紅玉。藉由擊出右拳，鬼一個個被他打飛出去，退得老遠，可它們太有恆心毅力，又再度走了回來。
棠暘基覺得自己會累死，右手已經快要舉不起來了。他扶著牆喘氣，看著曜曜大殺四方，卻依舊殺不完；他又抬頭看向天空，已經看不到金金的身形了，只見到那三隻鬼在毆打一團小小的金光。
「金金！」是變身糖效力結束了嗎？還是金金快不行了？棠暘基不想承認是後者。
他忍住淚，弓著身子，右拳緊握。
他不能讓他們再打下去！
他無法接受……金金就這樣……
──我要……我要，殺了你們！
「曜曜！」
棠暘基大喊一聲，順便打飛一隻鬼。
曜曜聽到棠暘基的呼喚，馬上飛奔回來，仰著頭看他，問：「怎麼了？」暘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對勁，牠有點擔心。
棠暘基邊將包住右手的襯衫拆開、隨意扔在地上，邊一臉嚴肅地說：「抱歉，曜曜，我要去救金金，我需要你揹我飛上天空。」
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曜曜不在意這些，牠只在意棠暘基和金金。牠點點頭，立即面向公寓外側，「上來吧。」可以揹暘暘、可以為暘暘做點事，牠求之不得。
「麻煩你了。」棠暘基跨上大狐狸的背。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曜曜的體型好像比一開始又要再更大了些。
「嗷──嗷！」棠暘基一坐穩，曜曜立即狂嘯一聲，四腳一蹬，身體便飛上天空，將那些打不死的深灰色柱狀物全數拋在原地。
「接下來要怎麼做？」曜曜發問。不管暘暘要做什麼，牠都可以配合。
「怎麼做……」棠暘基腦子急速快轉，他手上的紅玉是唯一的希望，上次金金誤食紅玉，長出了翅膀、實力大增，但那三隻鬼這般密集的圍攻，他要怎麼靠近金金讓他吃下紅玉？
「我有辦法引開他們。」彷彿知道棠暘基在想什麼，曜曜自信地說道。
「……咦，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棠暘基愣住，摸了摸曜曜的狐耳，這毛……真舒服。一回神，棠暘基又驚道：「不對，你怎麼會講話……講人話了？」
他到這時候才知道曜曜是用嘴巴在說話，而不是先前那種他感覺得出來曜曜要表達的意思。
曜曜一臉無辜地回頭望他，「我本來就會講話。」牠覺得是人類笨笨，聽不懂。
「……算了，這事以後再說，我們先救回金金比較重要。」
「嗷！」
──怎麼又變回嗷叫了？
棠暘基甩甩頭，身體趴低貼在曜曜背上。他終於不再那麼緊繃，腦子也清醒些。曜曜說有辦法引開他們，他聽了，覺得有機會成功，便讓牠去試試。

　※○※

看著戰場一分為二，再度合二為一，胡林笑了。柳葉摸不清他的想法，默不作聲。
那些深灰色柱狀物已全部消失，柳葉知道那些東西都被女鬼吸收回去。雖然他說紅衣女鬼是他的屬下，但其實他跟她的關係沒那麼嚴肅，就算女鬼不聽他的話，他也不在乎，因為只要她在人界亂搞，自然有妖籍官會出來收拾她。
他是生活太無聊了，唯恐天下不亂，所以對女鬼施了一點小恩。她能找到其他鬼魂、吸收它們的力量，那是她自己的本事，與他無關。
紅衣女鬼明白這一點，所以當自己惹到了大白鯊，也不會拖柳葉下水。
先前第一場戰鬥，那個金髮青年──神獸嚇到了她，這幾天她又加強了自己的實力，自體能將吸收來的魂魄再分裂出去助她戰鬥，於是今天才能重創神獸。而那隻大狐狸雖然攻擊力不弱，卻也好閃避，畢竟還太年幼，攻擊招式和移動位置容易被破解。
現在神獸被他們圍毆到奄奄一息，她揚起一抹笑，指使壯碩男鬼掐住金髮青年的脖子，並收回短髮女鬼分身。這時，她感應到有什麼東西靠了過來，轉身便見到那個年輕人類，她眼睛一亮，正想威脅對方時──
「媽媽，妳在做什麼？」
「……」紅衣女鬼愣住，眼前的年輕人類正抱著一個小男孩，那個小男孩怎麼有點眼熟？她皺起眉。
「媽媽，妳那樣掐哥哥，他會痛的。」
「媽媽妳忘了嗎？爸爸就是那樣掐妳……妳說過好痛。」
「爸爸也是那樣打我，媽媽妳為了救我也被爸爸打……」
一句句帶著點哭腔的童言，揭露了過去的傷痛。紅衣女鬼震驚，瞬間一幕又一幕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有開心快樂、有悲傷痛苦，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她想遺忘……她應該早就遺忘的過去，不是嗎？
「唔……不對，那不是我……」似乎有哪裡不對勁，紅衣女鬼再度皺眉，雙手不自覺地捂上臉，臉部扭曲起來。
小男孩轉向壯碩男鬼，對著他說話，聲音卻變為成熟男人的嗓音。
「阿倉，我來接你了。」
「……」原本面無表情的壯碩男鬼，眼睛眨了一下。
「親愛的，抱歉，讓你等太久……可以抱抱我嗎？」
「你……」壯碩男鬼遲疑一下，然後漸漸鬆開掐著金髮青年脖子的手，雙手改伸向前，像是要擁抱人的模樣。
「對不起，我不該走的……讓你變成這樣……」
壯碩男鬼沒再說話，猛地一把抱住眼前的男人。熟悉的味道，柔軟不失韌度的身軀，以及戴在耳上的那枚綠色耳釘，是他們的定情物……真的是他的戀人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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