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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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燭華(1-156)[PG-13](道士X殭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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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2-23 21: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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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32)

一陣淒風方才去遠,迷霧立刻淹沒涼亭四周,即便沒有霧氣與夜色,城外的陰間至多只能看見雜亂樹影怪石與數不清的羊腸小道,予人不知何去何從的淒烈不安感。
亭中,司徒燭華與竹塹城隍劉紫衣小酌對弈,一邊剝花生一邊交換著抗魔話題,對陰森模糊的風景視而不見。
原本生死相別,分屬不同陣營的修道者再度私下碰頭,讓道士與城隍之間的與談氣氛多了幾分詭譎。
「這麼說來,明虛先生終於有空想調查天人轉世的疑點,苦於陽間眾生所知有限無處著手,把歪腦筋動到離天界較近的地祇,這才想起有個最近當上城隍的後輩可以利用?」老劉呷了一口酒,正巧將隨身不離的酒葫蘆清空,老實不客氣地將空葫蘆遞給司徒燭華,要他用好酒填滿。
「眼下發展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的字面形容,既然如此,弄懂『天命』為何豈不重要?」
沒有璇璣,就沒有抗魔聯盟;沒有李玉女,就無法封印真魔;沒有望朔及時控制肉身與沐霖的意識,便不能在關鍵的時間點拖住真魔予以封印。到頭來,抗魔行動的一切進展仍取決天人轉世做了什麼。
這一切發生當真是偶然,還是冥冥之中有存在正在布局指揮?璇璣的被貶理由如今看來太烏龍,他曾是北辰的星官,還算有個模糊可考的身分,玉女和望朔的轉世成因與天界職位仍然是謎。
司徒燭華只知若不弄清這些介入人間的天人魂魄資料,這場抗魔戰爭只會愈打愈迷糊,看起來天界似乎打著若能將真魔的魔身與精神一並封印就得過且過的態勢,不打算讓修道者通盤了解淵源發展,頂多死了就像老劉一樣,封個地祇或陰神也就交代過去。
大多數以成仙為目標的修道者現在還未飛升就能與天人地祇合作,沒必要煩惱定位出路,好好奮鬥便能獲得指引或晉升,但與魔族有過特殊因緣,註定不會成仙的司徒燭華卻想知道更多,人類在這場戰役中能走到多遠?
「也不是當上城隍就忽然對天界很熟,哪怕地祇要和來人間遊歷的天人結交也很看緣分或上面的安排。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第一把火都還沒放完。」老劉對司徒燭華的質疑也冒出相當大的興趣。
「現在開始努力,總有門路調查轉世記錄?」司徒燭華要求起新科城隍半點也不客氣。
「唉,說到轉世記錄,這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怎麼?有麻煩?」
「以城隍的職位來說,應該是能看到不少,但實際操作起來比想像中還要不透明。」
「你和下屬感情不好?」司徒燭華一針見血。
流水的首長,鐵打的官僚。長辮道士就是這個意思。
「……普通吧!」有喜歡老劉「渾鍾馗」作風的陰官,也有適應不良的例子。可惜和老劉混得不錯的大都是武將兵卒,對這種涉及機密公文作業的陰間祕辛愛莫能助。
「說來聽聽。」
「既然當了城隍,就得把注意力放在人魂這個重點了,離題說一句,咱們陰間可不是無上限收留非自然死亡魂魄的超級倉庫!節制一點好不好?我現在知道杜淇風為什麼會抓狂的感覺了。」老劉又咕嚕咕嚕喝掉半葫蘆的酒,歎了口氣續道:「正巧我這邊也遇到怪事。生前因為不是臺灣人,道門大戰時酣戰正熱,沒空想太多,最近辦公時才從倉庫裡找出一宗懸案,和二十年前的全島大地震有關。」
「地震?」
「那場地震官方統計死亡與行蹤不明者共三千一百五十六人,以近代臺灣的開發程度來說,算是罕見的天災。」老劉道。
「你會算入『行蹤不明』,難道是不知道確切死亡人數?生死簿沒寫?」司徒燭華立刻發現老劉的弦外之音。
「你還是這麼敏銳。我原本也以為是杜淇風或他的黨羽搞的鬼,但問過我家文判,生死簿也是神器,陰司可以修改調整內容,這些都會留下痕跡,但無法抹銷,況且怎會這麼剛好就失去那場大地震後一段時間的紀錄?大量人魂生死下落不明,天界居然沒過問,看來這是全島城隍都知情跳過的一段空白。」
「你懷疑抹銷這段記錄是天界的意思?」
「基本上是確定,地祇可辦不到這種事。既然如此,這就是近年在臺灣發生過,有天人涉入的大事了。」幾個乍看不相關的點正逐漸連接成一幅不明的圖形。
「你怎麼沒被告知真相然後一起保守祕密?」
「有啊!中城隍告訴我,真相就是天界自有安排,不要問,沒事的。」老劉挑眉做了個怪臉,表示他並不買帳。
「然後呢?」
「表面俺當然是不能怎樣,那段空白記錄就不管了。實際上,我這不就坐在這裡和你私相授受?要查那場大地震的事反而是陽間比較方便,我猜一定有眾生知道真相,只是被封口或因故無法說明。」竹塹城隍攤手。
「以三名天人的凡軀年齡來說,李玉女四十歲,望朔三十五歲,璇璣二十八歲,恰巧都生在那場地震之前,尤其李玉女就是臺灣人,而望朔所在的神霄宮使用著封印新魔的仙陣。如果是天界造成那場地震,這些天人可能是有目的被投放到中台地區轉生監視人間,而且是隨著某種迫切的需求性增加人數。」司徒燭華沉思。
「喔喔,開始陰謀論了。」老劉打了個酒嗝,醉眼惺忪大笑。
「全球道門和國家不就被璇璣和我們的陰謀論繞進來組織抗魔行動了,和天界比還是小巫見大巫。天界遲遲不大手筆對付真魔的理由之一就是人間無法承受神魔戰鬥,倘若你懷疑的那場古怪地震和大量死傷是天界已經出手過的證據呢?二十年前臺灣島到底發生何種異變?」司徒燭華反問。
綁著白髮小髻的紅袍老人神色一肅。
「我查地震,你查天人轉世來歷,無法兼顧三個就以望朔優先,這名轉世天人我完全沒接觸過,難以推敲,璇璣和玉女那邊我也會想辦法施壓。」道士提議。
「成交。」
司徒燭華與老劉互看一眼擊掌。
「對了,魔族目前還算安分,之後不會鬧出問題吧?」老劉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
「從天心五傑那聽來的消息,魔族在吃喝玩樂時似乎特別注意某些方面,但這些孩子不知魔族的具體目標是什麼。我則清楚蠪在找一名食人女子轉世,就算他和你接觸也不用太奇怪,不過以我對蠪的了解,他應該會先找些地府或老劉你自身的把柄好談交易。」反正是不值錢的情報,司徒燭華大方提供。
老劉一聽唉叫起來,搔了搔日漸稀疏的白髮道:「可別真的來,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兩人又聊了些瑣事,話題不知怎地來到沈韻真身上,老劉從陰差小道消息得知黑家代表換人,司徒燭華的女朋友已離開抗魔聯盟,歸期未定,仔細一看,司徒燭華目光依舊炯然,外表卻憔悴不少,幾天沒刮鬍子,瀏海也有些散亂,老劉自己則萬年都是這個狀態。
「你怎不去黑家殭屍的小島探望她的工作情況?」
「葛丹絲說那是她買來作為備用的最終基地,地點恕不透露,黑家人弄了不少法術防護,符訊也傳不進去,只能利用公關線路打電話。」司徒燭華沒發現他連花生殼一起嚼下去,老劉嘴巴幾度開合,還是沒提醒他。
「哎呀,這女人怎能如此輕忽?」老劉為司徒燭華抱不平。
「我和她都約好公事優先,大局為重。」因此司徒燭華也不敢有一句怨言。
「是哦,呵呵。」老劉只能這麼回了。你總不能當面說對方活該。
這招無限期出公差對司徒燭華也是預料外的變動,理智上知道韻真一直留在抗魔聯盟和修道者中的可能性極低,但每回見到韻真總是覺得她就待在附近,未來也不會改變。
不由得暗笑他何時學會了逃避現實。
「老劉多嘴問一句,有不中聽的,你別往心裡去。黑家人當朋友還算重情義,但你是怎麼看上人家,非要討來當媳婦不可?」
「最初覺得她很奇怪,明明是殭屍,很多地方卻比修道者還要捨己為人。愈看愈喜歡,幹練勤勞又獨立,不用操心……其實她可以依賴我的。」司徒燭華想了想,赫然發現韻真比他還熱中打壞蛋、做好事,到後來,他懷疑韻真有個修道夢加俠士夢,只是保持殭屍的清醒,不曾奢求成仙或名冠天下。
都怪她成天跟著的兩名黑家領袖外表一副仙風道骨的高端模樣,養成韻真的偶像崇拜情結。
「早上她會帶熱水和毛巾來幫我編辮子,還會煮特製早餐和宵夜,要保護的人交給她也讓人放心,不愧是專業護法,找她幫手沒有二話,小小隻的抱起來也舒服。」
喂!最後那句是調戲了吧!老劉忽然覺得酒喝起來有點酸,眼睛發澀。
「總之沈韻真樣樣都好,你就是認定這個女人,那樣就再死纏爛打一點呀!我現在是用男人對男人,不是修道者的身分對你說話。當年就是少了點悟性和決心,交際花又怎樣?為我洗盡鉛華也是朵解語花,可惜我只差一步還是錯過了。一錯過就是死別,可笑當初我還盡以為是魔障。」老劉扯著嘴角自嘲,或許因為地處陰間,對象是顯然比他更衰的司徒燭華,他才破例提起纏綿超過半世紀的心傷。
「一直都死纏爛打,上次已經說好兩個人的底線了,再超過她真的會不理我……」司徒燭華低聲表示。
老劉無語,他還是低估了司徒燭華的奇葩程度。
「呃,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對你有意?」這兩人的曖昧也是有目共睹,飲食男女不就那麼一回事?
「我相信有,但如果現在我提出當她義子,她一定會馬上答應。璇璣說要我將她當成真魔一樣認真應付,我也覺得不能對這傢伙放鬆戒心。」
老劉目瞪口呆。
「你確定真的要搞這麼高難度嗎?」
「要。」司徒燭華不假思索回答。
「還是聊抗魔話題吧!我的頭開始痛了。」老劉現實地拋棄戰友的感情難題。「我的卡片何時能弄好?應該有很多貢獻點數,我都抗魔抗到死翹翹了!看你這樣換酒作公關真浪費,還不如讓我收藏慢慢品味!」
「幹部在討論神祇公職是否可以兼差的問題,至少也要設個額度上限,再一陣子才會有答案,畢竟這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們有很多要務得優先處理。」
「雞毛蒜皮!」老劉不滿地叫道。
「對了,你現在要換也來不及了。黑家新代表,韻真的師妹葛丹絲已經直接殺到目前提供抗魔聯盟獎品源的釀酒人家裡預定下一波新酒,她肚子裡養的酒蟲約莫是你的十倍大,獎品部儲量大概會斷貨一陣子,或者期待包綺印有空找新的酒家買酒,不過那個女孩子比較喜歡收購農糧。」
晴天霹靂,老劉結巴的問:「那……戰亡英雄能不能有個特權?」
「有的,祭拜免費提供最高品質的香,用量無上限。」
「那是能吃嗎?」老劉真的怒了。
「『P.S.安慰劑喝多就沒用了,壓力太大請找朋友聊聊。當神明了要成熟一點。』這是醫療主席嘉木給你的留言。」司徒燭華拿出紙條唸道。
「你手邊還剩多少罈?」城隍爺索性直接問。
「抱歉,我要藉酒消愁。」
新城隍覺得他被孤立排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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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2-26 07:5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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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33)

儘管只能透過每天十分鐘的公關線路特權進行聯絡,司徒燭華仍然不曾錯過這個小小的幸福。
加密衛星電話裡,沈韻真的聲音有些不確定,聽起來也是十分歡喜。
「妳有想我嗎?」
『……有。』韻真不甘願地回答。
六個點點的刪節號,每一秒都在燒錢,葛丹絲使用的當然不是人類發射的衛星,加密法還樂勝美軍,黑家財務總管購買昂貴黑市通訊與運輸服務的條件之一就是不能被科技強權美國探測到資訊。
抗魔聯盟還買不起這種服務,但這些衛星還不知能存在多久?司徒燭華不負責任的想。
「那就好。」
『你在霸氣什麼啦!』彼方飄來吐槽。
「我也很想妳。」
韻真這回沉默更久,丹絲早就知道他們會把寶貴的通訊時間拿來做這種腦殘戀愛對話,但還是貫徹「師妹有錢就是挺妳」的大方態度,這讓韻真每次和司徒燭華連線都很不好意思。
『抱歉,以我的能力還沒辦法離那麼遠發符訊給你。』韻真也想過開遊艇短暫離開小島結界和司徒燭華以法術對談,符訊顯然比電波還受地形距離影響,能夠隔海對話那是地祇程度的神通和精神力。
地球上隱藏的超自然力量比想像中多樣化,許多非人反科技的態度反而讓妖怪祕密通訊這一行冒出極端利潤。
修道者通常是拜請神明幫忙傳訊,結果不是降乩就是托夢,而且韻真死也不想看見認識的福德正神和某個新任城隍的下屬出現在面前,這只會讓韻真想揍扁這些莫名其妙的神明和道士,幸好司徒燭華的常識還沒死光。
「那座小島如何?」司徒燭華按掉璇璣的緊急插播,反正又是無關緊要的廢話,真的有事他會直接用法寶聯絡。
『囤財避世不是黑家宗旨,師尊過往不曾考慮讓黑家人進駐小島畜人而食,那不符合太爺和師尊的懲惡精神,我們必須冒著被修道者討伐的風險處世求存,情非得已才讓宗家和分家在丹絲的島共同避難訓練。這兒很安全,更是舒適。』韻真款款解釋。
「知道妳過得好我就安心了。」他知道她心心念念不過就是和黑家人團聚。
『你那邊還好嗎?』
「老樣子,忙。但一些不是非我不可的事我打算讓別人接手了。」司徒燭華瀏覽著手機裡的戀人照片說。
『好好蓄力,別忘了主戰場在神霄宮。』韻真照例孜孜不倦提醒。『對了,丹絲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還好,目前尚未被她拐到處子。」
『我這師妹就是貪財好色,其實她挺講義氣的,請大家擔待點。』
「說到這個,葛丹絲有位仰慕者,似乎是她被修道者追殺躲藏時的救命恩人,她和妳提過一名叫陰離的少年嗎?」司徒燭華在葛丹絲對待陰離的態度上發現微妙的既視感。
倘若黑家人對待特殊存在的方式就是抽離曖昧,作為長輩和朋友相處,司徒燭華覺得他有必要幫助陰離這個不知前途險惡的孩子,葛丹絲愈是表現溫柔,饕餮本性曝露且無心情愛的真相對追逐她來到抗魔聯盟的陰離就愈殘酷。
連他這個資深修道者面對黑家人的精神鐵壁都吃不消了,何況是還在思春期的凡人青少年?絕對會被葛丹絲的詐欺外表和手段玩弄得找不著北,幸好黑家財務總管當陰離是救命恩人,表現得相當客氣。
韻真語氣一奇:『沒聽丹絲提過,這可真是有趣。』
司徒燭華於是猜測,韻真並未主動將兩人的事告訴黑家人,黑家人對他倆在一起的反應大概就像現在的韻真,對葛丹絲與陰離之事津津有味,早在發現黑家人居然在大學組奇怪社團時就該知道,這群殭屍非常喜歡獵奇。
他暗暗慶幸自己提早公開表現的決定正確無誤。
『聯盟裡還有其他我應該知道的事嗎?』
「沐琪似乎和包綺印、藏瓔交上朋友了。」司徒燭華和璇璣約定好,當璇璣有個萬一,會代替他成為沐琪的監護人,對一度迷失過、個性又偏激的年輕女道有時間也會稍加留心。
『嗯?』韻真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沉吟。
抗魔聯盟臨時總部裡到處都是門派團體與散修,非修道者又和指揮核心有關係的外人,如包綺印和藏瓔,就算在改善生活機能上做出巨大奉獻而得到眾人的依賴友好,依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格格不入。
喜歡出主意的包綺印在貢獻點數系統實裝上路後莫名其妙變成獎品部主席,藏瓔則是她的行政祕書兼保鑣,兩名年輕女子配合得有聲有色,雖然領的還是死薪水,但因為工作內容太有趣了,儼然開啟某種新事業。
為了發揮貢獻點數系統的實用性,包綺印天天都得外出和獎品提供者談合約,傾聽對方願意支持抗魔聯盟的理由與需求,並決定和哪些人長期合作給予獎勵點數,換取也提供物資。
一般情況下,藏瓔擔任包綺印的保鑣可說綽綽有餘,但她們還是遇到許多危險;一群仇視抗魔團體的妖怪偽裝成需要幫助的可憐農民襲擊兩人,尾隨監視的沐琪及時出手狠揍妖怪一頓。
原來前一天沐琪就發現兩人身上沾有妖氣,於是跟上去了解情況。
沐琪和妖怪誓不兩立,毆打雜碎妖怪簡直是她的天職。畢竟是有資格成為神霄宮宗門弟子的年輕女道,更別提孤身一人行刺黑太爺的勇氣,沐琪絕對是新世代修道者中的頂尖菁英。
包綺印不明白,那股揍妖怪跟打蟑螂沒兩樣的狠勁到底是從哪來的?但她由衷感謝沐琪見義勇為,包綺印也明白,其他修道者實在太忙了,藏瓔的實力連保護國賓都沒問題,她已經算是得到高規格的安全待遇,沒想到還是不夠。
「妳們兩個在非人和邪門外道眼裡簡直是兩顆剝了皮的水果。」據說沐琪這樣評論。
「這些妖怪攻擊我們有何好處呢?」包綺印不解。
「好處可多了,拷問情報,偽裝或操控妳們打入抗魔聯盟內部。就算為了利益把妳們兩個弄下小主管位置好方便自己人爭取上位機會撈油水也不奇怪。」沐琪先前為了擊垮黑家人,和其他受真魔控制誤導的修道者就是在做類似的事,這類找出突破口攻擊組織弱點的工作沐琪熟到不能再熟。
後來相關協商全數改在臨時總部內進行,非得要外出,包綺印也盡量挑沐琪有空時邀她一起行動,幸好沐琪經常只是鬱鬱寡歡待在飯店,提到有機會打妖怪總能讓她眼神發亮,於是成為包綺印身邊第二個專門應對非人襲擊的保鑣。
觀察到這個奇特小圈圈感情愈來愈好的宋星平曾給出中肯的形容,藏瓔是大膽,包綺印是傻膽,去藏地接送過他的沐琪……根本是把膽子拿去餵狗。
和經歷想法截然不同的兩個女孩外出工作,活動筋骨發洩滿腹牢騷,分享彼此的遭遇和身處末法亂世的種種意見,還有英國饅頭(應該是指司康)配紅茶的好吃點心讓沐琪眉心舒展不少。
當時包綺印將襲擊事件上報,獲得璇璣重視,基於下駟對下駟的戰略也有必要,他立刻發下大量討伐惡人妖孽任務,讓無法參加高階任務卻有意賺取點數的人自由行動,各路修道者和妖怪開始密集整頓全島治安,針對抗魔聯盟一般雇員的攻擊目前尚屬罕見。
即使她們不曾放鬆戒備,也有些意外無論如何都難以避免,那股理所當然出門活動的信心已經一去不復返。知道超自然生物存在的事實,不表示人們願意放棄渾渾噩噩的方便生活,回歸被狩獵的弱勢身分,受過衝擊洗禮後,像包綺印和藏瓔這類的非修道者終於認真理解並積極防範非人開始在街頭走動的時代變化。
司徒燭華描述完女孩子們的友誼變化,韻真表示羨慕,但她有自知之明,就算有些開明人士概念上願意接受她的真實身分,也不表示能夠毫無芥蒂相處。
目前回到黑家團體裡的韻真其實過得相當愉快,這份放鬆主要也是來自同類的歸屬感。
「我想去找妳。」司徒燭華天外飛來一筆。
『明虛子!』
「抗魔聯盟並非真的不知葛丹絲的島嶼位置,至少有一小撮人明白妳們在哪,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司徒燭華當然屬於這群特權分子之一,「如果我不是以副指揮的身分前去,只是偷偷和妳見面呢?」
『也許你能躲過哨兵偵察和封鎖結界,但現在我一天到晚都要處理同伴的事,沒有私人時間,小島也不大,我去哪兒都瞞不了別人。』韻真合理地分析此舉不可行。
司徒燭華拂過韻真辭行前最後一次為他編的髮辮,長辮隨著指尖動作鬆開,彎彎繞繞似瓜藤披在身上,彷彿還殘留著那女子的撫觸。
「真的沒有需要我為妳做的事?」
『我不是討厭你來作客,但現在許多傷殘忿鬱的黑家人都聚集在島上,誡律對他們的束縛已經很低了,是靠著對太爺和師尊的信仰才撐下來,這是專屬黑家人的地方,我不希望有外人刺激到他們,啊,不是說你是外人,那個……我們終究不太一樣。』她有些慌亂的解釋。
「我明白。」所以司徒燭華才會是在電話裡說說而已,終究不願讓韻真為難。
『我還以為得在岸邊攔截你再曉以大義,明虛子,謝謝你,我很高興你這麼為我著想。』韻真說。
他勾起嘴角,沒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有些譏刺。
如此小心翼翼啊!
活了大半輩子,從沒想過他會如此在乎一個妖怪……一個女子的心情喜惡,這份焦灼更勝求道。
「妳什麼時候回來?」
彼方又停頓了一陣。『我們說不定約在歐洲見面更方便,接下來我不會一直待在島上。』
窗口敞開,月色晦暗,寒夜露水染得他前襟微溼,司徒燭華靜靜吞下更加冰冷的酒,聲音聽上去仍是那樣低沉溫文,以至韻真並無發現任何異狀。
「那就約在歐洲碰面。」
雖然璇璣統帥的抗魔聯盟為了方便作業,早就習慣線上會議和有必要時直接將各國代表召來臺灣,身為副指揮的司徒燭華也不太能夠出國作戰了。
這份糾結難解的心思到底會在某日戛然而止,還是蔓延到他無法預期的程度?司徒燭華如今也懶得去擔心,他要做的事太多,太多需要他的人,沈韻真也一樣。
『距離線路自動關閉還剩十秒,保重,照顧好自己,下次見面要帥一點唷!』韻真刻意輕快的說。
「會的。」
男人籠罩在一陣淡淡寧靜中,這夜的通話又結束了。
然而兩人一直沒能順利在國外碰頭,不是抽不開身,就是毫釐之差錯失機會,竟過了三個月才再度見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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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2-28 00: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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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34)

南太平洋某座未開發小島,所有權屬於某個神祕富豪,據說是為了保護唯一殘存在島上的某種稀有昆蟲,一個世紀來只有不超過五名生物學家登島研究過,同時對小島位置嚴格保密。
小島上充滿原始森林,幾處溫泉,海龜與海鳥前來築巢產卵的美麗沙灘,水源只有雨水,並不適合人類長期定居。
其實,生態島只是葛丹絲對外的掩飾理由罷了。
黑家財務總管真正用意是以自身財富為黑家人打造一處桃花源,可惜祕密基地違背黑太爺的宗旨,身為黑家殭屍必須入世獵食惡人,承擔風險,因此團隊必須定期遷徙,小島也沒有食物來源。
末了有錢就是任性的葛丹絲自行建造小島基礎設施,偶爾充當度假地點,沒想到還真有派上用場的一天,但不是給黑太爺和黑家監院避難,而是庇護那些暫時必須躲藏的黑家人。
和司徒燭華分別剛滿一個月時,想念自然是想念,但在她看來每天十分鐘的電話聊天恰到好處。
畢竟他們先前相處時間實在太長了,對一個數百年來習慣獨立自主的殭屍其實造成不小的心理壓力,認識司徒燭華前,韻真雖然幫師尊照顧一群師弟師妹與幼稚的活人同學,但她還是有固定的獨處時間。
韻真曾做過一個噩夢,夢裡司徒燭華忽然清醒,發現他和最討厭的噁心殭屍在一起,趁韻真抱著青菜毫無防備走進屋子時,躲在門後打趴她,還用符紙將她貼成簑衣蟲。
尤其那男人又是精明小心得不像話的厲害道士,連帶韻真為了不服輸以及本能對道士的防備心,隨時準備進入戰鬥,無論是面對兩人共同的敵人或司徒燭華心血來潮的測試挑戰,難怪訓練效果潛移默化硬是拉上來了。
那時,小島上的黑家人將抗魔聯盟的八卦當成唯一的精神食糧,賴此撐過一場場嚴苛毒辣的訓練,眾人紛紛覺得閻王爺模樣大概就像韻真一樣,笑瞇瞇地將人推入刀山油鍋。
新人時期的笑臉閻羅大師姊又出現了!
來到小島的第二個月,原本的八卦素材已經嚼爛了,許多不怕死的黑家人開始直接找韻真討論真相,關心起大師姊的道士男友,就算被罰多游五十公里也在所不惜。
「大師姊,明虛子那家夥怎麼追到妳?他還是處子嗎?幾歲人?反正一定比師姊小,嘿~」
「韻真姊姊有好好調教他嗎?嘻嘻。」
「好棒哦!師姊居然和道士談戀愛,還是抗魔聯盟副指揮!這麼刺激的事情人家也想要!」
「既然這樣乾脆征服總指揮不是比較過癮嗎?」
這些廢話至少佔據交流檢討時間的三分之一,讓韻真加倍惱怒。居然有人惋惜她沒和璇璣配對?要不是時間不夠,韻真還想用那個感情上貌似天然呆但使喚人手段很陰險的天人轉世寫些愛恨糾葛的同人本出氣。
有些嚮往愛情的黑家人私底下找韻真詢問殭屍遇見知心人的可能性,韻真只能胡謅應付過去。
葛丹絲百忙之中抽空趕回小島參與八卦盛會……說錯了,考察黑家人的整合情況好擬定和道門聯盟與全球非人勢力合作方向,對於韻真清心寡慾那麼多年終於下海,黑家財務總管是最開心的一個。
就算韻真和司徒燭華最後沒結果,她對男人起碼不會那麼防備青澀,葛丹絲盼望好姊妹能一起遊戲人間品嘗男色很久了。
月明星稀,蟲聲繚繞,充滿鹹味的風,豐富的森林氣息,乾淨得不可思議的濃黑夜色,海波閃爍低語如夢,誰也不知這片原始天堂中潛藏著一群古老強悍的殭屍。
葛丹絲誇下海口替眾師弟師妹打聽大師姊感情世界驚爆真相,頂著一缸女兒紅來到韻真休息專用的偏僻哨點。
「韻真,就算逃到這裡也沒有用,別忘了這是我的島。快說!你們進展到什麼程度了?」葛丹絲奸笑。
坐在水泥窗洞口旁的側馬尾女子望著月亮裝作沒聽到,她一襲黑家護法男裝,正是另一名護法蘭渚戰死前常見戰鬥打扮,矯健帥氣的身影顯得清鬱孤高。
「是乾乾的,溼溼的,還是黏黏的?妳不老實交代今晚休想離開!」
「個人隱私,恕不奉告。」
「韻真姊姊!好老婆!心肝兒!人家就是想知道妳難得開葷,愉不愉悅?滿不滿意?這些天一個人還習慣嗎?」一身光滑褐膚的綠眸少女滾進韻真懷裡撒嬌耍賴,膝蓋和手臂夾住大酒甕,彷彿貓咪巴著毛線球一樣,用背部磨蹭著韻真。
享用滿懷暖玉溫香,葛丹絲就算對自己人也很少大方奉送的嬌憨服務,韻真這次沒買帳。
葛丹絲大概在抗魔聯盟承受了不少壓力,垃圾話沒完沒了。
「後輩不思長進,妳還煽動他們一起胡鬧!正事要緊,分家這一百年來過太爽了,即戰力慘不忍睹。」韻真義正辭嚴道。
「正事自然會做好,張弛有度才能促進效率呀!」葛丹絲辯解。「有件事我先前沒問,遲早還是要確認,妳和那個道士之間是認真的對吧?師弟師妹鬧歸鬧,也是擔心妳第一次談戀愛遇上麻煩。」葛丹絲張大貓似的綠眸,眼神轉深。
「我既做了決定,就不會當玩笑看待。」韻真舉手威脅要敲碎酒缸,葛丹絲連忙抱著半身高的大酒缸竄開。
「但那和實際情況不見得一致,妳的反應有點不對,我看多了深陷情關的人,活人不提,黑家裡也有幾個,師姊似乎有些太清醒了。」葛丹絲想起始終悶在心底焚燒的蘭渚,不禁搖搖頭。
如果不是真心沉醉,幹嘛要不顧形象和道士牽扯不清?他們又不是時間太多!葛丹絲就是想確認這一點。和司徒燭華交往並非沒有風險,若韻真認為值得,丹絲就支持她。
「有八個後輩來問我戀愛的滋味……丹絲,我也想知道,戀愛到底是什麼感覺?」
「妳現在才問這個問題是怎麼回事!」葛丹絲跳了起來,一臉驚愕。
「只要雙方同意就能當男女朋友,一起消磨時光,有困難互相幫忙,分享心事解悶,習俗默認彼此是唯一的對象,但那樣就真的是戀愛嗎?」韻真說。
「有人認為為某人茶飯不思或奮不顧身就是戀愛,但那樣的人在黑家裡我有好幾個,就連妳也在名單裡,我又不會和師尊或妳談戀愛。目前得了明虛子的力量,的確是不用吃人肉,他是我除了黑家人以外最常想到的對象,我喜歡他也是真的。」韻真停頓片刻,葛丹絲目不轉睛盯著她。
「但我從沒想過和他有未來可言,這樣算是戀愛嗎?他說不用我為難,他會主動對我好,我不回應也沒關係,但我怎可能什麼都不做?反正黑家的事情還是得優先處理,就得過且過了。」
韻真面對葛丹絲像是吞了十隻青蛙的慘綠臉孔道:「假設有一款不能存檔重來的戀愛遊戲,不管選擇哪個對話,結局都是Bad Ending,又不容許妳抽身不玩,至少,暫停在目前進度比較快樂,可以假裝自己還有Normal Ending。」
葛丹絲吞完青蛙又吞完恐龍蛋後,表情總算恢復正常,她抱住韻真拍了拍,回頭以共體時艱為由下了道禁止討論戀愛與緋聞八卦的戰鬥戒嚴令,造成殭屍小島哀鴻遍野。
回到抗魔聯盟繼續代表任務的葛丹絲每回見面總是同情地看著司徒燭華,順便炫耀她和韻真的姊妹之情多麼火熱甜蜜。
留在島上的韻真則盯著工作表馬不停蹄,訓練課程差不多能放給小隊長各自進行,她也該踏入神霄宮之戰前置作業第二階段,代表黑家領袖攏絡各大非人勢力。
儘管黑家會同時派出許多代表,目前黑太爺與其義女不便公開露面的情況下,最高發言人就是沈韻真了,黑家輩分排名,與真魔交手經歷,和道門聯盟高層的特殊交情,國際代表大會上作為最早公開亮相的友善妖怪,都讓沈韻真代理黑家首領地位來得實至名歸。
又一個和司徒燭華熱線完的夜晚,韻真這才想起來,方才太專心聽司徒燭華說話,竟忘了告訴他,她明日就要離開葛丹絲的小島,開始密集外交拜訪,端看司徒燭華能否排出時間來找她約會。
反正不差一兩天的時間,韻真並未將這個小疏漏放在心上。
剛躺在床上休息,依稀還能聽見他的聲音在耳畔繚繞,她猛然披衣而起衝到鏡子前。
「好餓……」骨髓裡鑽出陣陣麻癢,毫無預警,韻真就站在變形噬人的理智懸崖上,前方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韻真用頭撞破鏡子,碎片映出年輕女子慘白如木偶的臉龐。
她一直以為自己跨過從人類化為殭屍的心理障礙,那長達百多年的棺眠期,為了將一個死而不腐的凡人從身心都鍛鍊為鐵錚錚的妖怪,最大的一道障礙就是食人。
韻真不否認,她專心一志變強的動力之一來自黑家人實力愈強,進食間隔可以拉得更長,也能減少必須攝取的人肉量。這裡有個訣竅,千萬不能等到了極限才進食,這只會讓吃人這件事變得更困難,更容易出狀況。
和司徒燭華邂逅還不滿一年,她居然就將這種不用吃人肉的便利生活視為理所當然。金丹終於用完了嗎?雙目赤紅的韻真明知她現在應該趕緊吃下人肉恢復殭屍的修煉方式,才能保持意識清醒和妖力穩定,雙腳卻無法動彈,一股被壓制在內心深處的嫌惡感油然躍起。
司徒燭華那邊怎麼辦?雖然他餵過她金丹,甚至包括他的血,還建議她可以只吃壞人手腳作資源回收,但韻真若真的相信他不介意殭屍吃人就太蠢了。
她其實能在記憶中朦朧看見兩人交集的起點,她與司徒燭華在公園樹下互相揭破對方身分,從那以後韻真就沒再吃過人肉,他的感情也如放上重物的天秤慢慢沉向她。
倘若期間有那麼一次,她在司徒燭華面前大快朵頤,他們絕對不會走到今日的關係。
但那個凶狠惡劣的怪物一直沒有消失,當韻真恢復殭屍的生活方式,司徒燭華也會拿走原本放在秤盤上的砝碼,讓天秤返回原始狀態,道士的理智將發揮作用對一個不夠特別的殭屍保持距離。
他不可能像太爺接納師尊一樣接納她,因為他們並非同類,也沒有相似的悲慘經驗。
並非說司徒燭華沒吃過苦,但幼小時就遇到領他修行的師父,他恐怕不如韻真和其他黑家人深刻體會身不由己的折磨滋味,能夠自由支配自己的力量有多麼重要,幾乎要勝過一切。
她絕不會再向司徒燭華討食金丹。這既不是人類也不是殭屍的修煉方式,只是乞丐,更糟的還會淪為吸毒者。比起寵愛迷戀,她更想要他的敬重和欣賞,此外,靠金丹作弊只會讓她與黑家人漸行漸遠。
一想到會落單,韻真就渾身發毛,彷彿回到被丟棄在亂葬崗的那一天。
「妳為什麼不反省?沈韻真,妳本來就只是一隻殭屍。這是妳選的路,你想否定太爺和師尊的生存方式嗎?」她抬起頭,滿臉淚痕,對著破鏡大聲斥責自己。
她永遠無法偽裝成清高的修道者或一個渴愛的女人與他正派美好的過日子。
韻真以為自己早就認清現實,現在才知道,即使在司徒燭華面前大聲拒絕,但她其實比誰都希望美夢成真。
她用力搥了搥雙腿,總算能再度站起,飢火幾近令人發狂。
韻真一路衝向被重重安全裝置保護的食物倉庫,萬幸她是少數擁有權限自由進出倉庫的幹部,即使如此,韻真顫抖的雙手連密碼也無法輸入,滿腦子只有破壞一切。
不敢想像,萬一當下有同伴靠近她會發生什麼事。
「匡噹!」她心急過甚,不慎拉掉冷藏庫的厚門。
一層層真空包裝的冷肉躍入眼底。
她幾度遲疑,甚至轉身欲離,最後還是拿起一包人肉打開。
原本以為會聞到那非理性的、只對殭屍和某些肉食妖怪而言充滿吸引力的生肉香味,一陣索然無味的冰冷腥氣讓韻真立刻將那包人肉丟回去。
食慾仍然沸騰不止,她卻覺得儲備糧食噁心,到底怎麼回事?
正當韻真驚疑不定,身旁對講機冷不防響起一道聲音。
『大師姊,您在食物倉庫裡做什麼?為何要破壞冰箱門?』
韻真猛然回神,想起食物倉庫內部同樣二十四小時監視中,畢竟是重要物資,也得防範黑家人貪嘴偷吃。
她背對鏡頭鎮定道:「有個師妹訓練耗損過甚,可能撐不過耐餓考驗,我私下送點食物過去。最近感覺力量提升,不太能控制力道,抱歉了。」
『師姊還是老樣子,愛疼人。您想拿多少都可以,我馬上過來修冰箱門!』那名負責看守的師弟很熱心的說。
「不,等等……」韻真連忙阻止,對講機沒再傳出回音,想來那名師弟已經離開座位了。
隨時可能會失控變身,不分敵我攻擊。韻真從沒像現在這麼絕望,更可怕的是,黑家人不會對她有任何提防。
長久以來拚命保護的珍寶即將被她一手摧毀。
「救命……」但這次誰也不會來救她,韻真很清楚這點,其他黑家人戰鬥能力差她甚多,就算目前擔任島上二把手的鵬炎師弟率眾利用機關和法術捉住她,也不會只有一名同伴犧牲。
韻真捉住最後一絲理智想以刺刀破壞定魂符自裁,卻發現她走得太急,竟將重要的武器落在房間。
「我可以去死!不要害我殺人!」韻真立刻用爪子撕開喉嚨,但手臂痙攣著無法使力,這具殭屍身體的自保本能讓韻真無法輕易自殺,鮮血順著傷口流出,染紅前胸,但這點傷勢遠遠不夠。
她抱著肚子低泣,終於感到一陣暖意從丹田升起,充滿胸口,瘋狂如潮水褪去,消失得無影無蹤,傷口停止出血,方才恐怖的一切彷彿只是錯覺。
錯不了,金丹還在,為何她會餓成這樣卻又不想吃人肉?
提著工具箱來修理冰箱門的黑家人發現韻真已經走了。
冷靜後韻真立刻疾行離開基地往無人海岸狂奔。到底是何誘因害她失控?金丹對殭屍體質的負面回饋一次反彈?先前多次戰鬥與禁食讓這具肉身出現無法修復的耗損,導致崩潰的連鎖反應?
可能性太多了,韻真經歷過多場九死一生的戰鬥,每次都不抱活下來的希望,就算殘留可怕的後遺症也不意外。
腦海裡驀然響起司徒燭華的聲音。
『即使兩相情願,但殭屍與活人,男人與女人,如何維持信任?妳不會愛上作為菜餚的雞鴨……』
司徒燭華明白殭屍的習性與限制,但他仍然強求一個特別的轉機。韻真無法不對他如此狂烈的浪漫動容,即使她早就知道沒有結果,仍然容許他接近自己。
如果那個道士奢望的事真的發生了呢?
韻真揪緊胸口,經絡隱隱又有加速流動的徵兆,她連忙驅動金丹之力壓制衝動,跪坐在礫石上,披著一襲薄如蛇蛻的月光,二月夏季的炎熱氣候卻無助於溫暖她渾身冰冷。
「不要相信我,明虛子……」
殭屍的愛會用最詭惡的形式展現,黑太爺一定見過相同案例才會那樣告誡司徒燭華,師尊處決大師兄卻是為了救他心愛之人的命,如今韻真正踏上一樣的不歸路。
她想吃的人只有司徒燭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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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3-1 03:5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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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35)

三月下旬,天空總是陰晴不定,不知是否與將真魔魂魄封印在臺中有關,天氣比往年要略微寒冷,接二連三的鋒面仍讓氣溫經常停留在攝氏十來度。
殘破荒涼的三峽禁區中心雖未完全清理整建,周邊環境卻被修道者作為其他用途,顯得綠意盎然,修道者與一些習慣北國寒冬的外來人士樂得享受這陣涼爽,但對本地人來說,季節感未能轉換的低迷心情仍會持續下去。
抗魔聯盟最近有件喜事。
縱橫國際的黑家代表已不會駐點在抗魔聯盟臨時總部,但今天沈韻真將帶著一筆重要合作項目親自前來開會,預定盤桓數日,此事若成,對同樣要攻上神霄宮的黑家殭屍與抗魔聯盟都多了筆保障,更重要的是,幹部們終於可以不用忍受副指揮的低氣壓。
對一個和女朋友分開長達三個月的男人來說,修道者的氣度?那種東西早就被司徒燭華拿去餵餐廳門口的流浪犬了。
沈韻真表示她想自由活動,吩咐隨行師弟妹先去會議中心,隨即信步觀察臨時總部在她離去這段時間的種種變化。
看得出修道者竭力利用空間種植不少藥草,卻是種在被魔槍汙染的土地上?韻真不禁揣測起醫療主席嘉木的打算,也許他打算開發更能針對魔氣傷害的新藥材和新療法,好減少老劉那時措手不及的悲劇。
「關鍵果然是續戰力……」她輕歎,如同竹塹城隍那般屍解就算退場了,至少不再屬於陽間眾生的陣營。
剛轉頭,一名穿著立領盤釦黑羊毛合身長外套的男子跳下飛劍,輕飄飄落在面前,下襬飛揚出好看的線條,加上男子鍛練有素的勁瘦身型,那一身彷彿拍電影似的抗魔聯盟帥氣制服立刻勾起韻真一陣心癢。
充滿設計感的簡約版型,少許中國元素和純正的黑,根本更適合當黑家裝備,可惜先被用走了。
「制服是誰的主意?」韻真扼腕,她怎沒早點想到這個主意。
「因為冒用抗魔聯盟名號的不肖分子太多,大家決定提高辨識特徵,投票表決製作制服和徽章,不強制穿著,但混戰時最好穿上。也不是人人都可穿,要用大量貢獻點數兌換後量身訂作,如此才可被視為抗魔聯盟裡的老鳥。」司徒燭華說完張開雙臂。
「喂喂,我今天是來辦正經事。」韻真搖頭。
「我們哪天不是在辦正經事?」他已經不打算等下去了。
「明虛子!你這樣還怎麼當修道者榜樣?」側馬尾女孩揚起白淨清秀的臉乍看義正辭嚴推拒,但司徒燭華看得出她正不著痕跡打探周遭。
「是妳要我這次見面打扮得帥氣些,我盡量了。」言下之意,做出特殊指定的女朋友也得拿出誠意來犒賞司徒燭華。
韻真確定四周沒人經過,這才扭扭捏捏走入司徒燭華懷中,立刻被他圈抱起來。
殊不知,這是抗魔聯盟副指揮有意無意造成的影響。
一個獨行主義的處子道士,經過千難萬難脫胎換骨磨練成才,本性通常不會宜人到哪裡去,經過三個月洗禮的修道者已經非常明白,千萬不要影響司徒燭華久別重逢的重要約會,包括避開會被沈韻真目光掃到的範圍,以免女方害羞之餘又賞副指揮排頭吃。
韻真貼著道士的胸口,下意識數著他的心跳聲,同時死命壓抑身體深處的異樣感,那道漆黑的瘋狂。
記得司徒燭華和她說過,餓得受不了時就想想開心的事。她靜靜伏在他身上,韻真心中還有一份名為「珍惜」的瘋狂,她讓兩股瘋狂無聲互相咬噬。
她會不計代價保護司徒燭華。
「妳什麼時候要去換一套抗魔聯盟制服?」司徒燭華問她。
「我是黑家人!穿你們的制服成何體統!」雖然韻真的確很喜歡那套設計。
「當作便服穿有什麼不行?」
「有時候懷疑你很享受看我不倫不類的樣子。」韻真用手指戳他。
「韻真,妳想偏了。」
「罷了,這件事以後再說,貢獻點數我還有其他用途。」她想了想,舉起手環住司徒燭華的腰,司徒燭華本來很高興她如此主動,一時不察竟被韻真反抱了起來,儘管他立刻一個千斤墜沉下重心,還是被托得腳跟離地。
就算司徒燭華頭上再頂輛汽車,對黑家殭屍力氣來說還是不成難題,幸好韻真並非和他較勁,測到她想知道的資訊就鬆開手。
「你變輕了,一定沒有好好吃飯。不是說過在紅塵中抗魔戰鬥與清靜無為閉關修行耗損不一樣嗎?」
道士微微啞然,大概是小鳥依人後忽然把人叼起來的反差太大。
「又瘦這麼多,我之前費了多少力氣才將你養出一點肉。」韻真懊惱地碎碎唸。
「如果妳想吃,我就將自己餵胖些。」司徒燭華沒多想就脫口而出。
韻真驚愕,迅速沉下臉罵道:「你在亂說什麼?這是可以開玩笑的事嗎?」
只是一句平常的調笑話而已,司徒燭華對她的劇烈反應有些疑惑。過去更過分的惡作劇也不見她翻臉,現在她卻滿身冰霜掙開他,背過身站著。
司徒燭華只是想表示接受她的一切,他一開始就明白她是殭屍,也不打算否定這份現實。為此司徒燭華一直在調整觀點,不希望韻真過度在意殭屍身分,反而影響到他們之間的關係相處,畢竟能交往的時間已經極端珍貴。
「聽說天心五傑都在各部門打工,我去看看小孩子們的情況。」
結果韻真仍是看也不看他,拂袖離去。
※※※
當晚韻真氣消了,心虛像螞蟻爬滿全身。璇璣咂吧咂吧的重要內容全沒聽進耳朵,反正回程再叫師妹報告重點就好,她一心琢磨長辮道士的事情。
司徒燭華當然不知道他正中韻真的痛腳,畢竟是她先刻意隱瞞他,但他涎臉賣萌的舉動實在太突然,若不是卡了她殭屍體質的嚴重發作,這次見面本該是他們親密關係更上一層樓的最佳時機。
司徒燭華準備好了,韻真卻卡在不知所措的意外打擊中。
副指揮沒出席會議,畢竟今天本來就是司徒燭華特地排好的休息日。
一想到副指揮說不定正在哪邊排愛心蠟燭,準備邀黑家的沈韻真下班後共度良宵,眾人對他的缺席更是默默抱持祝福,反正與黑家正式合作之事早已由先前的代表葛丹絲從構思到細節反覆討論,今天簽約會議只是走個過程。
因此韻真問起修道者明虛子行蹤時,無人知道司徒燭華去了哪兒?
就連天心五傑也只剩阿鐘晚上還留在聯盟內做作業炮製藥材。
「太師父可能是想給妳一個驚喜。」阿鐘塞滿藥方的單純腦袋裡只想到這個可能。
「好吧!我大概知道去哪裡找他了,有心學習是好,別累壞身子。」
「不會的,謝謝學姊關心,委蛇等等就來接我回家了,還可以省車錢和交通時間。」
「呃……這樣好嗎?」「魔族」大剌剌地走進「抗魔」聯盟。韻真覺得人間充滿了各種尷尬。
「大家都以為他是我堂哥啦!璇璣大大也假裝不知道。」阿鐘朝韻真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
於是韻真暫時離開三峽禁區臨時總部,買了張高鐵票前往臺中,再用最快速度趕向山區,那間她和司徒燭華一起搭建的農舍,宛若桃花源的隱居地。
好些日子沒回去了,菜園和陷阱系統已委託給附近山頭的妖怪照顧,應該不會有太多變化。韻真如此暗忖。
司徒燭華將二樓蓋成鳥巢似只有一個窗口兼出入口的木造建築,韻真先是走入一樓客廳,發現他不在裡面,屋頂傳來一聲響動,整間建築物寂靜無人的感覺原來只是障眼法。
韻真三兩下爬上屋頂,司徒燭華披散長髮赤足枕著屋脊飲酒觀星,她簡直無法將他和初見時一身潔白清冷的莊重學者當成同一個人。
原來不是只有她變了,他也變了很多。鬢邊薄霜宛若印記,記錄著這個修道者入世後的沾染痕跡。
「白天的事,是我脾氣不好。抱歉了。」韻真不吐不快。
司徒燭華坐起,表情毫無不悅,只是若有所思。
「妳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一定是哪裡不舒服或遇到重大困難,我想至少等到明天妳心情緩和了再找妳談談。沒想到是妳先來找我。」他的語氣透出一分驚喜。
真可怕,都被他說中了。韻真早就知道司徒燭華很敏銳,卻被他藏匿至深的這份溫柔和執著侵蝕得有些飄然。
韻真暗暗握拳,指甲刺入掌心,鮮明的疼痛提醒她必須分秒保持最高自制力。
「最近的確是遇到困難,我正在尋找解決方法。」韻真在他身邊坐下,抱著膝頭。
「是黑家監院和黑太爺的事嗎?」
她默然不語,司徒燭華於是知道他們還不到坦然相對一切的關係。
「你頭髮好長哦!」韻真轉了個話題。
「唔。」司徒燭華虛應一聲。韻真似乎還滿喜歡自己的長髮,幫他綁辮子時也很樂在其中。
「不過留這麼長又不綁起來會讓我想到窮蟬耶!」韻真只是單純冒出相近聯想,同樣都是少見留黑長髮的高身兆男性,難怪窮蟬第一次穿西裝人模人樣出現時韻真也險些將災神誤認為司徒燭華。
司徒燭華立刻抽出一條繩子將長髮紮成馬尾。
「我說個過去的故事給你聽好不好?」星月黯淡的寒夜,四周一片模糊淒清,躺在屋頂上其實一點都不愜意,韻真有意避開現實種種煩擾,也希望帶給司徒燭華少許彌補。
「好。」
「在我和蘭渚之前,師尊也有一對男女弟子,你聽說過大師兄的故事了,他和被修道者當作餌食的處子少女相戀,最後遭師尊處決,太爺則將那位少女託付給你安排後路。」
司徒燭華點頭,那場事件也為他和黑家締造微妙的因緣。
「這次,我要說的是師姊的事。從師尊和太爺在亂葬崗救了我,到我正式成為黑家人之間,有兩年的時間還是活人,當時我一邊養傷,一邊在黑家的山寨裡見習,師尊有很多事情要忙,實際上負責照顧保護我的人,就是當時那位師姊。」
山寨裡除了韻真,其他活動的人都是屍妖,絕大多數還是尚未破棺容易失控的殭屍,而像韻真這樣不想復仇也不是非死不可的年輕女子還是第一個,但她卻堅持要加入黑家。
當時韻真迷戀上關晏君與黑太爺自由瀟灑的姿態,即使無法成為那樣的存在,起碼也想待在離他們近一點的地方,而不是讓人喘不過氣的殘酷俗世。
「很可笑吧!我加入黑家的理由是羨慕師尊他們真的很帥氣。」
雖然原因很淺薄,但韻真從來不曾後悔,因為她的確有所收穫,只是剛開始她還是個遍體鱗傷又笨拙的活人小姑娘,以及後來的菜鳥殭屍,一路跌跌撞撞才成為今日的黑家幹部。
「在我死前的兩年過得很幸福,除了師尊會定期關心,還有師姊寵著我,很多人一直勸我別當殭屍,殊不知這只是讓我更想和大家在一起。『至死不離』,明虛子,道家認為這是虛妄,人死了就該投胎修行,各走各的獨木橋。但我真的很想要這樣的關係。」韻真握起他的手,感覺司徒燭華立刻握緊了。
「剛甦醒的殭屍毫無理性,必須被鎖在石棺裡餵食人肉,至少會被鎖五年,如果不能適應殭屍體質配合定魂符的力量修煉,就會一直鎖下去,或師尊判斷對方不適合當殭屍,當機立斷銷毀定魂符抹殺失敗的殭屍,這樣鬼差還會來帶這類未累積過多業障的魂魄投胎。當時負責餵養我的人就是師姊,她天天對我說話,陪我忍受瘋狂,沒有新人的待遇像我這麼好。」
「後來的新訓時期,教我武藝和讀書的也是她,大家都說她偏心,但師姊卻承認我就是她最喜愛的小師妹。我們同寢同食,我的進步比任何新人都快。我亦不能一天無師姊在左右陪伴,這個世界上最瞭解師姊的人就是我,所謂戀人恐怕不過如此。」
「妳愛她嗎?」司徒燭華問。
「愛,雖然不是戀愛,但完全可以為她而死,只比愛現在的師尊差了一點。我忘了對你說,師姊和師尊很像,不管是氣質和多才多藝這點都是,師尊應該也很喜歡她,才會在師姊未破棺就收她為親傳弟子。」
「師姊和蘭渚師弟一樣,都對深仇大恨念茲在茲,可惜她的仇人早就死了,這是成為黑家人的代價。問題來了,沒有目標後要怎麼熬過妖怪的漫長時間?所以師姊其實還有其他存在目的,卻是另一個讓她徹底絕望的目標。她愈來愈像師尊,我想,是刻意模仿的結果。」
「為了吸引黑太爺?」司徒燭華問。
韻真苦笑:「師姊自己也知道,這麼做毫無意義,所以她將滿懷情意都傾洩給我,當你無法得到所愛的眷顧,憐寵跟在身邊的人也算一種安慰。」
「後來呢?」司徒燭華毫無印象黑家中有這號人物,果然是很久以前就不在了。
「她甚至沒有撐到破棺那一天,自暴自棄攻擊同伴,好幾個新人就這樣被她殺掉了,當時我不自量力想去阻止,師姊掐住我的喉嚨說:『韻真,陪我嗎?』,我正要說『好』的時候,師尊及時出現處決她,也救了我。」
司徒燭華猛然擁住她。
「自那之後,師尊就親力親為照顧我,有如擔心我受到嚴重傷害似的。其實我不介意師姊那日想殺我,也不恨師尊殺了她,當然更不是想死,只是覺得師姊孤伶伶的走了讓人心痛。」韻真在他懷中剖白。「有陣子我迷迷糊糊只懂練武,一邊想著師姊為何要做出那麼激烈的事?師尊說師姊無心活下去很痛苦,我過了好久才理解師尊的意思。」
「那是指什麼?」司徒燭華知道韻真欲告訴他的深意就藏在故事中。
「太爺不會愛上任何女人,特別的義女位置又已經有了師尊,師姊無論如何都贏不了師尊,於是就將自己的心丟棄了,恩將仇報的自殺攻擊說不定是想讓太爺記得她。」韻真在他懷中抬起頭,表情如同迷失的孩子,顯示她對愛情如何吞噬妖怪的自尊和理性感到畏懼。
「所以殭屍的確懂情。」司徒燭華輕輕撫著她的髮絲,半是自言自語。
「我不能做出任何讓師尊必須處決我的壞事,我想當個優秀的黑家人和好殭屍,至少目前還算幹得不錯,我的心並無像師姊那樣崩潰。」但是快了,韻真暗忖。
「我知道。」司徒燭華真的懂她一直心向黑家,才會只求她偶一回顧。
「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燭華,你要明白,我也想如此珍愛你。」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以名字相稱,專注的模樣讓他無比歡欣,但韻真話語中流露的不確定性卻罕有地帶來一絲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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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3-2 21:4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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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36)

璇璣看著今日的預約談心名單,暗忖他真的必須關閉心理輔導時間了,這樣下去有幾個分身也不夠用。
「進來吧!」
豈料來人並非名單上的修道者,而是黑家幹部沈韻真。
「咦?怎麼是妳?」璇璣毫不保留表達訝異。
「我來求天人指點迷津。」
「別客氣了,讓我寒毛直豎,真的。」雖然不知原本的預約者發生什麼事,總之黑家幹部佔了這個時段的缺,璇璣也打起精神正色以待。
「小女子近日身體不適,想請問治療方法。」韻真在璇璣面前坐下,若有所思看著手邊擺滿餅乾和草莓棒的爽朗道士。
璇璣聽了她的話,飛快往韻真身上掃瞄一圈,並在腦海中掏挖殭屍相關病症,是屍殭?屍霉?屍菌?屍蟲?天人轉世的道士對這輩子還沒有實戰過的治療技術捏把冷汗。
但她看上去還是好好的,而且沈韻真怎麼不是向她的親親好師父求助,卻來找璇璣診斷?莫非是不方便向黑家監院提起,甚至連關晏君也無解的病症?該不會和金丹有關?
說起來沈韻真還被法印照過兩次,這道直接輻射古神「北辰」神力的法印還是璇璣頒給司徒燭華的寶貝,他偏偏拿去照心上人,而且身為殭屍的沈韻真居然沒事,這實在是太神奇了!
話說回來,雖然暫時沒發現肉眼可見的傷害,但沈韻真是與其他妖怪根本性質不一樣,屬於更加負面的屍妖,就算產生突變也不意外,畢竟這已經是脫離天人常識的現象。
「韻真小姐可確定是什麼病?或妳能形容具體的症狀嗎?」璇璣又問。
「相思病。」
聽到這句回答,璇璣嘴角立刻上揚。
終於讓他等到今天了!君不知司徒燭華私下給他多少冷眼,挑剔他法力不足戰鬥技巧低落,讓除了記憶以外什麼天人外掛都沒得用,目前肉身不過二十八歲的璇璣有苦說不出,事實是他已經算超水準發揮了。在沈韻真那邊碰了釘子,璇璣還得替他呼呼惜惜,以免這個任性的副指揮撂擔子不幹!
感謝上帝!攻略目標沈韻真終於淪陷,璇璣的壓力總算能告一段落。
事情會這麼順利嗎?
璇璣慢半拍才意識到韻真是來請他「治好」相思病,換句話說她還是沒有接受司徒燭華的意思。
救命啊──璇璣從沒遇過這麼恐怖的鬼打牆,連旁觀者都看到快抓狂了。
先吃點甜食冷靜一下。璇璣拿出一支草莓棒塞進嘴巴。
「韻真小姐為何不能可憐可憐為愛所苦的男人,難道燭華還不夠證明他的真心?」
眼前的年輕女子笑了笑,表情滿是空洞孤寂,接著她拿出深紅的抗魔聯盟風紀卡拍到桌面上。
「這是?」璇璣皺眉。
「用我所有的貢獻點數換一帖有效藥方,若不成,我只能從此不再出現在明虛子面前。」
「怎麼回事?」
「其實,原本打算這次回抗魔聯盟就是見他最後一面了,後來忽然想到死馬當活馬醫,便來問問你有無辦法?璇璣大人,我……終究是殭屍……」韻真苦澀地說出她不思人肉,唯獨對司徒燭華的血肉飢渴發狂的可怕變化,甚至每多見一次面,她就離崩潰更近一步。
璇璣放下零食,表情嚴肅,再三向韻真確認細節,又陷入沉思,韻真則屏氣凝神等待他的回答。
「妳若不告而別,對燭華和抗魔聯盟的未來發展都會造成巨大衝擊,這事我盡力幫忙。今晚子時,我會送一個幻象給妳,請妳勿作抵抗專心體會。此事由心而起,心病還需心藥醫。」璇璣無奈道。
韻真鬆了口氣,不敢相信璇璣真的給了她希望,又有些擔心只是空歡喜一場。
翌日大清早,璇璣接到黑家幹部雀躍的符訊,表示她對藥方非常滿意。
璇璣叼著草莓棒望天歎息:「燭華,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沈韻真比你更加可憐哪……」
※※※
韻真忽然約司徒燭華回臺中山區隱居小屋見面,司徒燭華直覺氣氛不太對勁,當下取消預定行程以最快速度抵達祕密基地,韻真已經在屋內刺繡等他出現。
接過熱茶,司徒燭華謹慎地望著她,最近他竟覺得韻真難以捉摸,反而是還未正式交往前的她性格反應更加直率好懂。
「我離開抗魔聯盟的第二個月,你偷偷去丹絲的小島找過我。」韻真說。
他低頭盯著茶水默認了。
那時數次與韻真在歐洲的緊湊外交活動中失之交臂,司徒燭華最後還是食言而肥,企圖潛入黑家殭屍盤據的避難小島見韻真一解相思之苦,然而還在外海就險些被黑家巡邏艇發現,加上時間用罄,只得鎩羽而歸。
「是我叫那支巡邏隊去你潛入的方向加強檢查,另外,我故意臨時改變行程和製造意外,好讓你我無法碰面。」韻真承認那些湊巧錯過都是她有意為之。
「為什麼?」司徒燭華問。
「我要和你分手,明虛子。」韻真冷冷的說。
「解釋給我聽。」他仍然充滿耐心。
「你對我做了無法挽回的事,無論是你餵我金丹和鮮血,或者真心待我好,不在乎我是殭屍,那些事讓我現在比死還痛苦。」她取下繡件扔給司徒燭華,白帕上僅用黑線繡了一堆枯骨。
「我身不由己極想吃掉你,那條手帕上繡的就是我倆放縱私情發展的現實結果,也是黑家歷史上曾出現過的例子,贈你引以為戒。」
司徒燭華緊緊握著那張骨帕。
「未必會如此。」他說。
「你還不懂嗎?」韻真語調滲出怒氣。「我不想忍受這種惡化情況,測試自己的忍耐極限,我沒有餘裕陪你浪費時間。昨夜我差點真的發瘋,就在抗魔聯盟總部裡,璇璣領著一票高階修道者隨時等著鎮壓我,幸好我挺過來了。」
「怎麼回事?」他想碰觸她,韻真卻揮開他的手。
「我向璇璣求了一張藥方,他編織一個幻象幫我預演你我相處失控時的情況。」
只要接觸司徒燭華或與他相關的事物,韻真就容易輕微失神,下一步瘋狂便悄悄取代清醒,何況是聽從璇璣建議不作任何反抗讓以司徒燭華為主角的幻象影響?
韻真發現她坐在農舍客廳裡刺繡,天空正下著淅瀝大雨,大門被推開,渾身溼透的司徒燭華走了進來,就在她面前寬衣解帶。味道、眼神、嗓音與肢體動作全是她記憶中的熟悉男子。
那一瞬韻真忘記現實與幻象之隔,滿心只有將他吞咬入腹的衝動,他只是深情地對她笑著,毫不反抗。韻真抱住道士痛哭失聲,他卻自顧自親吻著她的頭髮,理智像被吹滅的燭火,她猛然咬住司徒燭華脖子,結實強勁的肌肉繃緊,迅速積滿一嘴香甜液體,但她只覺得更加飢餓。
剎那間,黑暗,雨聲與司徒燭華都消失了。
她又餓又羞慚,心痛得無以復加,身體充滿沸騰狂熱,她要找到真實的司徒燭華,對他作一些恐怖的事,她將飽嘗痛苦與極樂,無比懊悔,明知故犯。
讓他化為她的肉中肉,血中血,再也沒有人能分開他們。一切道德教條與黑家誡律都與他倆無關。
一道奔雷驚醒神識迷亂的她。
韻真低頭一看,身上哪有血跡?她跪坐在中理大學門口,衣著整齊的司徒燭華彎腰伸手正要扶起她。
她怯怯搭上他的手掌,道士的手指輕輕收攏,是保護也是友善的碰觸,卻沒有充滿佔有意味的緊握挑逗。
韻真和司徒燭華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同樣坦誠相待,互相欣賞,有時觀念不合嘔氣吵嘴,但從來不曾踰矩纏綿。那個司徒燭華愛的是天地萬物,人間眾生,他從來沒有愛上一個特定的女殭屍,作繭自縛痴態百出。
纏繞在她魂魄中的饑渴瘋狂忽然褪得乾乾淨淨。
她彷彿陷入一座由寂寞構成的冰冷流沙,放棄光亮鮮活的快樂,靜靜沒頂,卻不必再憂慮焚燒她的火焰。
無聲流淚睡去,醒來時幻象已經解除,韻真沒有傷害任何人,甚至連棉被都沒弄亂。
「只要你好好活著,將來就算殉道,魂魄還能繼續修行。眼下不求為知己,即使只能當陌路人,我也甘之如飴。」他一字不發,韻真於是這麼說。
「抱歉……」司徒燭華不知她獨自承受這些,更惱恨他無計可施。
「我不想與你分開,但我們終究無法以你奢求的形式在一起。沈韻真在此承諾,今生不會選擇其他男人,明虛子,我們至死就做一對好朋友,可以嗎?」她沙啞的問。
「如果我說不呢?」
「那就天各一方,好讓我傷害不了你,你也引誘不了我,靜待彼此的錯愛消停。即使神霄宮之戰開始,我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韻真這句話並不是玩笑。
「沈韻真,我沒把握只與妳為友,亦無法忍受見不到妳。」司徒燭華死死望著她。
「你這混蛋道士還是該死的直白。」韻真咬牙。「看來只好我替你選擇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這樣對抗魔聯盟和黑家都好。」
「我拒絕。」
又要和她打迷糊仗了嗎?過去,韻真只覺得和司徒燭華在一起沒有明天,他想貪樂今朝,情況許可韻真就讓著他,但現在她已經知道放任這種親密的後果,司徒燭華若想繼續曖昧不面對問題,她是真的不會客氣了。
道士宛若石像,韻真於是想,他們之間果然只能到此為止。畢竟她與司徒燭華的關係還是衝動好奇佔多數,相識不過一年,根本不可能有太爺和師尊互相體諒理解的深度。
「無論妳的決定為何,我只在乎妳快不快樂。我的感受並不是那麼重要。」司徒燭華每個字都像在一盤豆子中遲疑挑撿。
韻真眼中蓄滿淚水,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胡說!你以為我為何會那麼痛苦?」韻真怒道。
「如果妳希望我們能當朋友,那就當朋友。」至少比只有陌路人或義母子的選項好,司徒燭華目光泛起淡淡憂鬱,他早已決定在任何時刻全盤接受韻真所有回答,只是仍想盡力爭取。
「明虛子,我不要你強忍委屈,討厭我的話,斷得乾乾淨淨更好,我不需要你來照顧擔心,也別讓我擔心你落入魔障。」韻真明明白白將考量全盤托出。
「我會試看看,因為妳的確值得相交,黑家的沈韻真。」
韻真這才明瞭璇璣那張藥方可怕之處,在於後半那清明睿智的司徒燭華並非虛構,亦是真有其人,也是韻真希冀得到的那一面。
捨棄那個愛她的男人,只保留喜歡她的道士,美好而溫柔的關係,對韻真來說就是足夠的救贖了,除了她必須犧牲司徒燭華的真心,原本她為此踟躕,但和司徒燭華的安全相比,她願意變得自私殘忍。
冷靜的外殼終於碎裂,韻真咬住手背悶聲嘶吼飲泣:「我真的想吃你,撕你的肉,喝你的血,怎會變成這樣?我怕極了!」
  
「唯獨在你面前,我會變成嗜血的殭屍,愈來愈難控制自己。如果身為殭屍只能如此愛人,我討厭這樣!而且說不定會連累師尊得像處決大師兄一樣殺了我,我將不再是得你鍾情的人。」
司徒燭華眼也不眨聽著她的自白。
「成為知己之後,妳就不會動搖了嗎?」
韻真點頭:「這幾天我和你的接觸也是在實驗自己的反應,實在是太容易失控了,繼續這樣下去我只能遠離你,但璇璣的幻象證實倘若我們只擁有友情,確定你不會步步進逼,我就能恢復為一直以來那個沈韻真。」
她主動捉著司徒燭華的手急切道:「我明白感情的事一時半刻無法改變,這邊也別去勉強它。但是,你我應該往正常的方向努力,就像跨越魔障。互相幫助的話一定能辦到。拜託你了,明虛子,幫幫我。我想和你在一起久一點,我們分手吧!這樣我就能將你當成最好的朋友。」
她連他的「試看看」也不願接受,一開始就要求他徹底放棄的保證。司徒燭華在心中歎息。
正常嗎?道士與殭屍本該疏離敵對,但他們不都是曾經擁有愛恨情仇的凡人?
一陣霜雪之息充斥客廳,司徒燭華面前懸空出現宛若冰晶打造的透明劍刃,飛劍無柄,形似柳葉,卻有多處鏤空花紋,這把道士的得意兵器倏然刺入地面,凍氣騰騰,韻真感覺腳尖微微一僵。
「以此劍起誓,司徒燭華敬妳為友,不離不棄,同生共死。」
韻真愴然一笑,伸手撫摸飛劍,算是接受他的誓言。劍氣割破指腹,韻真卻像渾然不覺得痛愈按愈深,鮮血順著掌心流下手腕。
笨蛋道士,又把自己困進一個死胡同裡,若連朋友都當不了,萍水分流不就好了?何必急著承擔這麼重的責任?
她忽然碰觸到飛劍本體,冷得超乎想像的奇妙之物,潔淨如冰角剛融化的水滴,乍看並不銳利,卻渾身是鋒,這些劍鋒還是活動式的。
接著飛劍忽然化為碎片消失,司徒燭華不欲她繼續受傷,收起了武器。
然而,韻真相信等他們的友情開花結果,必然不遜於愛情,或許還更加堅實長久。今日這些苦痛和寂寥若能形成真正的善緣,一切就都值得了。
原來她一直都是最貪婪的妖怪,她貪這個道士初萌的好感,甚至不需要是戀愛,希望這份朝向韻真的心意永遠不變,猶如不綻放的花蕾,羽化卻不曾飛起的蝴蝶,一直這麼青澀,就不會腐敗。
那只是沈韻真心中的一個夢。
現實生活中,她會陪伴司徒燭華成熟到放棄這段執念,或她自己不存在這個世上為止。
「我不會再來這裡,就這麼約定了。」韻真輕聲說完,頭也不回走出兩人共築的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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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3-4 05: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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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37)

道門聯盟總指揮決定關閉心理諮詢窗口,許多人不擇手段爭奪寶貴名額,搞得璇璣只好抽籤決定人選。幸好他已經威逼利誘全島地祇開放線上解籤,指點迷津這種事情本來就是神明的工作,現在只需再安撫一頭迷途羔羊就解脫啦!
宵夜!睡覺!璇璣看著時鐘雀躍的想。
「最後一位是靈寶派的師兄對吧?請進,大家都是自己人,別害羞了……怎麼是你!?」
抗魔聯盟副指揮大步走進,冷著臉坐在璇璣面前。
基於好不容易磨練出的戰友默契,璇璣馬上明瞭司徒燭華為了他開給黑家幹部那張「藥方」前來興師問罪。
司徒燭華的反應完全在他預料之內,且看他兵來將擋,笑傲江湖。璇璣右手藏在腰後,悄悄抽出委託河問先生事先畫好的強力分身符。
「要打架就來啊!先說好,不准出飛劍!」璇璣正要激司徒燭華先出手,好趁亂發動分身符溜走,忽然間指縫一涼,分身符被人從後方抽走。
他僵硬地轉頭,另一個司徒燭華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面無表情將璇璣的符紙撕成兩半。
「你、你也用這招……」對面椅墊只剩下一張小紙人。
「這麼簡單的圈套都看不出來,還想從我面前逃跑?」司徒燭華表示他已經用符將房間封死,在璇璣給出令他滿意的答覆前休想離開房間。
說起來司徒燭華原本就是符道出身,書符能力可排入天下前五,距離天下第一的河問先生也不過差了一點,他說璇璣走不了,這句話就不是威脅,而是單純的事實。
「逃跑什麼的,這是誤會啦!我是要去給小沐琪買宵夜,那孩子老是不好好吃飯。」短髮陽光青年額角流下一滴冷汗。
「沐琪今天下午隨包綺印和藏瓔到花蓮出差了。」司徒燭華道。
「她怎麼沒跟我說!」璇璣震驚。
司徒燭華鄙夷地看著他,璇璣只好摸摸鼻子放棄轉移話題的無效伎倆。
「人就在這裡,隨便你。」璇璣靠回椅背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為什麼不告訴我她的問題就逕自出手?拖延一點時間不行嗎?」這也是司徒燭華最氣的一點。
璇璣叼著草莓棒懶洋洋道:「她向我求救,難道我得把病家的隱私和你說?」
長辮道士一時無語。
「為何她不第一個對我說?」司徒燭華半是不甘心,改弦易轍提問。
「你就是問題根源,有點常識好嗎?她犯的是相思病……瞧你一臉喜色,有病就要醫,我很欣賞沈韻真的正確觀念。」璇璣一口咬斷草莓棒,真心覺得沈韻真很辛苦。
飛劍懸在璇璣頭上,他吃定司徒燭華不敢真的刺下來。
「不能使用順勢療法嗎!」
「蛤?」璇璣花了五秒才會意。「你想對我的藥方反其道而行,躺在床上讓她吃,同時拋棄處子之身,降低沈韻真對你的身體的敏感反應?」
「我覺得可行。」司徒燭華說。
「你是白痴。」璇璣簡單的評論。
天人轉世的道士翹腳舉起雙臂,做了個抱攏的動作道:「抗魔聯盟裡滿坑滿谷的處子,極品至少能坐滿一桌,包括我也是啊!你見過沈韻真對誰流口水了?如果她是因為你的處子體質才患相思病,你破身了她不就剛好痊癒?顯然不是這樣。換句話說,做那檔事不是解決問題的有效方法,你只是想趁機佔人家便宜而已。」
璇璣無視司徒燭華一臉森冷繼續說下去。
「剛好,沈韻真也想佔你便宜,只不過她想要的是把你放在安全位置上,順便享受理想的新關係,也就是溫開水般健康的『朋友』。既然這次事件你們兩個之間只有一人能得到好處,沈韻真的變化真的不妙,我不幫她幫誰?」璇璣愈說愈覺得佔理。
「她的情況到底有多糟?」司徒燭華當面聽韻真自白過,但他還是不願相信兩人只有分手這條路可走。
「那是獨佔慾引起的暴飲暴食衝動,一直餵食她的你也要負部分責任。」
「你怎麼知道?」司徒燭華沒和人說過他餵韻真金丹的事,他很確定璇璣目前的人身法力不足以感知自己和韻真的進境變化。
「我不會問山神嗎?再說你以為臺灣島主當假的?」璇璣取出麒麟印沒好氣地扔給司徒燭華,表示他隨時可以號令在地鬼神攻破道士結界,只是沒那麼做而已。
畢竟璇璣選擇以人類身分參加抗魔行動,又是司徒燭華之上的總指揮,依靠天界額外賞賜的神力壓制司徒燭華並非好事,親自下去博感情才是璇璣成功凝聚一批高階修道者的關鍵。
「那是……情勢所逼。」
「別說你沒有樂在其中。」
司徒燭華別開眼,低頭把玩麒麟印,或許他的動作不夠快,璇璣還是瞥見長辮道士熠熠發亮的目光。
這小子,該不會從以前就覺得純修道太無聊了?璇璣這樣懷疑。
「幻象裡沈韻真最後恢復鎮定,順利得連我都不敢置信,只要你不會跑掉也不逼她生火,她就不用急著將你吞下去。事情便是這麼簡單。」璇璣打了個響指,麒麟印化為一頭嬌小玲瓏的黑麒麟跳到他肩膀上,再鑽回衣領中。
「『起碼還能明正言順待在她身邊。』你是這個意思?」司徒燭華語氣危險反問。
「難道你不想在沈韻真遇險時及時救她?若要做到如此,就必須保持夠近的距離。」璇璣早就知道司徒燭華不會離開她,不僅是浪漫的緣故,還有更現實的考量,維護沈韻真的安全。
當你非常非常在乎一個人,最怕的不是一再的拒絕,而是拒絕你的那個人消失得措手不及,連補救的機會也沒有。
鬼蠱事件讓司徒燭華暗暗起了提防,沈韻真這個女人可能因他難以預料的原因多次將安危置之度外,原本以為韻真不會為黑太爺和關晏君以外的目標隨意涉險,在他人和自己的性命只能擇一時,做出一些冷漠抉擇並不讓人意外。
韻真對黑家的信仰至少讓司徒燭華相信她不會輕易死去,結果一路看下來並非這麼回事。她總是有些衝動的犧牲之舉,無論是為了黑家人或其他存在。
兩次站在司徒燭華的法印之前,一次是想救不認識的小男孩,另一次居然是為了修道者和凡人徒手攻擊鬼蠱。
封印沐霖那次也是,闖進即將變成斷域的翠民社區,當時她完全不知司徒燭華情況,萬一他順利完成任務早就撤出了呢?司徒燭華想到她這些行為便興起強烈不安。
或許關晏君對韻真特別保護倚重並非單純寵愛,而是刻意吸引她的注意依賴,用親情與責任壓制韻真的危險傾向。
不看緊她不行。這股憂慮不知何時已深深根殖在長辮道士心中,從最初發現一介殭屍竟能比修道者還要慈悲捨身的稀奇讚賞轉為想罵醒她夢幻腦的衝動。
現在黑太爺與關晏君都因自顧不暇無法發揮制衡力量,沈韻真大難不死的運氣又能撐到何時?
「她太喜歡珍惜別人,總是忘了珍惜自己。」司徒燭華輕聲對璇璣說。
「你都提到是喜歡、有興趣才這麼做,那就沒救啦!跟我們雞婆的修道者不是一個樣嗎?說到底,黑太爺和晏君小姐也是同類型,一個中刑釘守仙陣,另一個華麗救場現在大病只能待在陰間。」璇璣打了個呵欠。
「韻真認為那些事很帥氣,她非做不可。」
「我懂,唉。」璇璣當初也是被降妖除魔的超酷口號釣出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現在都發展出龐大的抗魔聯盟了。若非累得兩眼花花,他怎會不小心被司徒燭華看上去就像在說「你很笨」的低級替身陷阱騙到?
「我看只能這麼辦了,眼下你乾脆放寬心當她的『好朋友』吧!這也算給沈韻真上堂課,和你當朋友保證沒有想像中美好,我就是一個血淋淋例子!到頭來,搞不好她反而後悔想要恢復先前的戀愛關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璇璣搖著指頭道。
「那傢伙已經得到她想要的東西,以我對她的瞭解,她才不會反悔,反而會死命維持下去。當初她期望加入黑家,並非渴求力量,但代價就是得成為殭屍,她也認真地扛下來了。」司徒燭華放鬆手腳陷進軟椅中,沉沉瞪視前方。「想把她從黑家撬起來是不可能的,只能將自己鑲進去。」
「話說回來,你只要有心隨時都能自由呀!男女情愛這種東西沾之弊大於利,趁這個時機消停消停衝動難道不好?」璇璣聳肩。
「我不能忍受她往後只因為不想拖累我,又因孤獨寂寞去找其他『知心好友』。」司徒燭華答。
璇璣對他的頑固搖頭:「可以的話我也想為你開張藥方。」
「藥方?」冷笑一聲,兩鬢斑白的長辮男子緩緩道:「可惜我已經有自己的方子。安韻真之心的人必然只能是我。」
「司徒燭華啊司徒燭華,你到底是怎麼迷上她?」
「她的反應每次都讓人很滿意。曾有過那樣的念頭,一次也好,想看看她的殭屍本貌和狂暴姿態測試我對她的執著是否會因此消失,但又覺得太過危險。」
「對這份感情沒自信?」
「嗯,倘若此心此意沒有消失,那我還算是人類嗎?」
璇璣不自覺冒出冷汗。「你還真是個麻煩的傢伙。」
這個道士的意思居然是沒自信他的感情會蔓延到何種程度?
「你就算愛上沈韻真,似乎也沒打算放棄修道,有何不可?我挺喜歡這種風格。」
「我沒問你的喜好。」
「居然對從天上就這麼照顧你的神仙講這種話,活該被女人甩。」為何不尊敬天人的修道者愈來愈多了?
短髮道士走到司徒燭華身邊坐下,一把攬住他肩膀。沒辦法,小孩子就是欠哄。
「女朋友和朋友就差一個字而已,有那麼嚴重嗎?先前你強求來的關係,沈韻真看起來不怎麼熱中。現在沒了這層束縛,調戲騷擾等等預防針也打完了,又發誓當朋友,她可說不會再警戒你。」璇璣微笑,「換成我一定會好好利用這個機會浸淫日廣。」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司徒燭華以飛劍起誓並非虛言,儘管再不願意,他也會努力落實韻真希望的朋友關係,不夠認真便無法令她安心,那是她願意留在他視野裡,視他為特別存在的唯一條件,她甚至承諾不再垂青任何男子。
韻真知道他不會提出束縛她的要求,卻主動捨棄談情說愛的可能,只是為了安司徒燭華的心,即使不夠,那仍然是一份嚴苛的諾言,同時打消司徒燭華姑且應和的心思。
司徒燭華已無法再見縫插針親暱示好,這和沈韻真竭誠待他的態度相比太黠猥,但不表示他不會滴水穿石。只是情況已經困難得司徒燭華毫無頭緒,宛若所有陷入情網的凡夫俗子,只能搔首頓足,等待主宰他喜怒哀樂的那位女子回眸。
天人轉世的道士斜睨司徒燭華。
「有沒有聽過白馬非馬的典故?你現在是想和我爭辯眼前有沒有馬,還是想騎馬?」
「騎馬。」
「我就說是這樣!反正你也不是君子,呵呵。」
司徒燭華輕輕扣住璇璣掛在自己肩膀上那條手臂的掌緣,趁璇璣反應不及,繞過頭往前一甩,他便像陀螺般滾了出去。璇璣也不是省油的燈,區區一記拋摔怎傷得了他?
正要趁機溜之大吉,璇璣腳下莫名其妙一絆,跌在一團柔軟上,定睛細瞧,不就是今晚的委託物件──本宗靈寶派的二師兄嗎?對方昏倒在門外牆邊,被璇璣重重一壓還是沒甦醒,走廊彼方正湧入大批請他不要取消心理諮詢的修道者。
有點不妙?總是笑臉迎人的青年道士額角流下冷汗,轉頭一看房間,哪裡還有司徒燭華的影子?
「我……我……我……只是腳滑……」
「放心,我們不會誤會。」這群前來找璇璣傾訴的男性修道者正是為類似原因所苦,非常明白總指揮被人落井下石的窘境。話說回來,陷害他的八成就是副指揮,這片渾水還是少蹚為妙。
「太好了。」璇璣品嘗著心理諮詢的善果,這就是布施的好處啊!
「不過好奇跟我們過來的幾位女道友一臉羞紅匆匆忙忙走了。」眾人目光憐憫望著璇璣與那名倒楣的靈寶派弟子。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我才不在意,真的!……記得替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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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3-6 09: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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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38)

三峽進入時限不明的戒嚴之後,宋星平與朋友合作經營的早餐店成了特定人士消費場所。
來往客人有修道者與妖怪,聽過種種傳聞前來觀察宋星平的各路人馬,想接洽抗魔聯盟總部先來早餐店投石問路的外國訪客,在禁區工作的軍警與技術人員,天心五傑更是將大學長的店當成據點逗留,三不五時也代替忙碌的宋星平支援店內生意。
最近開始在宋星平店內試賣養生藥草茶的阿鐘是天心五傑中最常留在早餐店的一員,可說他待在禁區時,不是到抗魔聯盟醫療部師從嘉木學習醫術,就是在早餐店看書兼休息。
阿鐘的二胡就放在店內,他興致來了便演奏幾曲,為這間歐風早餐店增添一絲幽婉氣息。
「小印學姊居然變成獎品部主席了,好厲害。」玄武翹課來探望阿鐘,只有上課時間可以不用再幫龍首巨人買食物,但他當然沒這麼乖巧。
阿鐘一邊翻著漫畫新單行本說:「星平學長好像很討厭這件事,又無法違背學姊的意願。當幹部有安全風險呀!還是核心幹部耶!當初大家都沒預料到獎品部規模會搞這麼大,原本估計到頂也就是個管理倉儲盤點為主的庶務部門,結果爆炸性成長,還可以支援醫療部的原料來源。」今天只有阿鐘和玄武幫忙顧店,接個點餐電話或客人較多時替打工小弟幫把手,煎煎蛋餅倒奶茶之類。
「上次她就差點被妖怪襲擊,小瓔學姊自顧不暇,還好沐琪及時救了她們,看不出來那個女道滿強的。」玄武撇嘴。平平年紀差不多,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沐琪也不是真的壞人,奈何被真魔利用,璇璣大哥都替她擔保了。」阿鐘歎息一聲,為沐琪的正面改變感到高興。
「我早就知道啦!那個女生是標準傲嬌哩!」玄武托腮玩著插在玻璃杯中的黃金葛。
「現在她們結成三人組,武力值算很高了。我也開發針對妖怪的綜合避邪藥水,裝在針筒裡讓小印學姊能輕鬆防身。」女生被欺負的事讓阿鐘很生氣。
「你辣椒種類都選辣度超過一百萬的,好狠。」玄武咂嘴。
「反正劍宗種了很多,還和我預定大桶份量打算自己分裝,活人妖怪兩用,省錢又環保。和卑鄙無恥的敗類客氣什麼?」阿鐘明白大學長的擔憂心情,畢竟都是有交情的朋友,不僅只有小印學姊,就連同學到外縣市旅遊都讓他們捏把冷汗,留在求學地點或家中,至少地祇和家神還守得到,外出漏洞就多了。
「希望她們這回去花蓮出差能平安達成任務,好期待學姊帶回的紀念品。」由於包綺印會根據產品品質和廠商談合作契約,她常常找天心五傑試吃試用各種農產品與自產自銷的生活用品,這是玄武最開心的時光。
這時店內電話響了,兩個男生飛快猜拳決定誰去接預約點餐電話,還打算三戰兩勝的玄武被阿鐘拍了下額頭,只好衝過去拿起話筒。
不等他爆出早餐店名,衝耳而入的是包綺印焦急的聲音。
『我打不通星平的手機,想說早餐店裡應該有抗魔聯盟的人。』
「我是玄武,學姊不要緊張,發生什麼事了?」玄武連忙朝阿鐘招手,阿鐘見他神色不對立刻湊近。
『我們被不明敵人綁架,我和藏瓔勉強逃出來,但沐琪一開始就與我們分散,現在下落不明。麻煩你們快點通知璇璣大人還有派人來接我們。』
「天哪!」玄武叫了一聲,立刻摸出耳機線插在手機上道:「學姊妳打我手機,我邊跑邊聽妳說!」
「我也一起去!」阿鐘忽然想起自己行動不便,望著傷腿低咒。
「不行,你留下來聯絡星平學長和其他人,不差那點時間,晚點我們再會合。」玄武說完隨即奪門而出。
※※※
約好今後只能作為好友互相扶持,司徒燭華和韻真又回到抗魔聯盟的臨時總部,韻真同意再多留幾天,既是在璇璣監督下觀察暴食衝動是否當真消停,也是給司徒燭華一點時間公開他們已經分手但還是朋友的真實狀態。
長痛不如短痛,至少公眾形象的部分有必要處理乾淨,以免讓其他修道者誤會她還是抗魔聯盟副指揮的女友,明裡暗裡給她方便,或對她的行事作風敢怒不敢言。
沒有人來問她為何要和司徒燭華分手,說不定這也是身為殭屍的好處。
正當韻真鬆了口氣時,司徒燭華卻頂著一頭迎風飄揚的短髮走出餐廳門口。
她愣了兩秒又繞到他背後檢查,才確信那條長辮真的消失了。
「你……幹嘛剪掉頭髮?」
「改變心情。」
以一個剛被甩的男人來說,他的眼神語氣平和得不可思議,韻真夢中那個理智有度的修道者彷彿走到面前,也許司徒燭華和她相遇之前原本就是那個樣子,是她害他失態反常。
司徒燭華留了那麼多年長髮定然有他的堅持,一夕斷髮表示他也想捨棄掉什麼,意識到這一點讓韻真內心沉重,難怪剛剛有許多修道者都用不諒解的目光盯著她。
「是啊,斷了也好。」韻真昂起臉努力揚起笑容。
這股不斷上湧的罪惡感是怎麼回事?她哪知司徒燭華會做出這麼少女的反應!雖然他真的是處子,但韻真又不是有意要騙他感情!
「倒是妳,餓病沒再犯了吧?」他關心起韻真的健康。
韻真搖搖頭。他沒因她的拒絕選擇絕交,能擁有司徒燭華這個朋友對她來說的確是罕見的救贖,說不定僅次於黑太爺和師尊在亂葬崗裡救了她的奇遇。加上不用面對他的追求親熱,可說是枷縛頓解,四肢百骸輕盈得快飛起來。
師尊說她不想長大,韻真並不覺得有何不好。就算再絢爛的愛情終有結局,何況世間根本沒有乾淨無垢的愛情,她和司徒燭華之間更缺乏對等的需索。她會覺得太爺和師尊的關係美麗,也是因為那兩人之間的愛情從來不曾開始,便不會腐敗。
能夠長久溫柔相伴的羈絆,總有更多成分是接近朋友、親人,說不定還是主人和寵物的關係。
韻真為兩人找到最好的出路,她沒有做錯。
司徒燭華不知她心中千迴百轉,只想確認韻真不會再發作那令她崩潰的饑狂。金丹雖然補上她妖力消耗的缺口,但也明顯可見讓韻真的自制力下降了,無論如何,她必須分心消化金丹,想控制妖怪本能就更加不容易。
兩人還在摸索嶄新的互動方式,卻見到一名染著金毛的牛仔褲青年瘋了似朝這邊狂奔。
「太師父,韻真學姊!不好了!」玄武無暇留意司徒燭華外表變化,匆匆告知壞消息。
「事不宜遲,我先去接人,璇璣目前不在臺北,我會發符訊通知他立刻趕回來,玄武,你繼續往內走,遇到認識的長輩就告知這件事,他們會自行召集同伴討論對策。」司徒燭華現出飛劍道。
「好的!」玄武此刻既是擔憂又是興奮。
「且慢,」韻真拉住司徒燭華衣袖,「也捎上我,萬一歹徒就在小印她們附近,有個幫手好辦事。」
玄武忍不住回望,好奇韻真要如何搭司徒燭華的飛劍,司徒燭華則一臉鎮定伸出雙手。
「你揹我,若有攻擊我替你擋。」韻真學乖了,不像第一次經驗不足被這個道士唬到。
司徒燭華只好從善如流。
兩人順利在南澳一處野外找到藏瓔與包綺印,女孩背靠背互相警戒周遭,看上去並未受傷,果然如包綺印所言,沐琪並不在她們身邊。一時半刻沒發現追兵,司徒燭華與韻真決定先將人帶回抗魔聯盟安頓。
韻真在途中就叫了輛計程車到最近的道路邊待命,和司徒燭華一人揹一個飛快來到停車地點,給了司機幾張鈔票,要他自行攔車回家,隔日再到臺北領車,司機迷迷糊糊答應了。
兩個女孩鑽進後座,韻真將礦泉水和麵包交給她們,然後發動計程車。包綺印一口氣喝下半瓶水,忽然哭了出來。
「沒事了,盡情哭個夠吧!」韻真安慰她。
「我不是害怕……沐琪……她現在不知怎樣了?」包綺印張著紅熱的眼哽咽,藏瓔也在一旁咬牙忍淚。
「其他人已經開始調查,等回到臨時總部,要麻煩妳們配合訊問找出更精準的綁架犯情報了。光靠口頭描述不夠,道術可以做到更細緻的調查。」司徒燭華道。
一行人剛進入抗魔聯盟便直接趕向會議室時,璇璣與所有核心幹部已經等在那裡,此外近乎所有加入聯盟的掌門人也來了。
韻真有點訝異,她本來以為沐琪被綁架之事不至於驚動太多人,一度隸屬於真魔的前刺客和棄子,就算璇璣想保她,私下讓司徒燭華去救人應該綽綽有餘了。
「妳們如何逃出幽禁地點?還能確認敵人是修道者?確實能打敗沐琪的敵人便不會是普通綁架犯。」在場修道者問。
整個過程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兩個不懂法術的年輕女孩竟能獨立脫困,還一路甩開追兵找到公共電話向宋星平求救,雖然誤打誤撞由玄武接獲通知,外行人與菜鳥道士接力將襲擊消息帶入抗魔聯盟中樞的神速反應堪稱奇蹟。
藏瓔從懷出拿出一張摺成小塊的廣告傳單道:「一到一百,還有打勾勾。」
「沒聽說過,新魔法嗎?」璇璣接過廣告傳單順口問,倒也不是相信她們當真學會了奇幻魔法。
「嗯,名為『貢獻點數』的魔法。」包綺印啜了一口烏龍茶說。
敵人將她們反鎖在陌生的旅館房間,貌似打算放置不理,包綺印立刻找出紙筆,利用廣告傳單背面開始編號,並在傳單上頭寫了「是/否」兩個大字,拔了片黃金葛的葉子,朗誦一次《正氣歌》後便開始請鬼助拳。
死後無害人者優先,生前無害人者次之,請求有意協助的孤魂野鬼自行移動葉子報名,事成大大有賞。
包綺印先是藉由《正氣歌》逼開惡意鬼魂,又要求來報名的野鬼得有移動物品和附身的基本能力才能派上用場,讓體質強健意志堅定的藏瓔被附身寫下姓名作為憑據,湊足一支孤魂野鬼雜牌軍花了不少時間,同時付出藏瓔幾乎精疲力竭的代價,她們不得不歇息一會兒才重整旗鼓逃跑。
兩人逃脫時有各路野鬼全方面護航,即使險象環生,總也能化險為夷,無主孤魂們簡直不要命的響應任務,擾亂追兵,畢竟掩護對象可是獎品部主席和祕書保鑣。
「真是物盡其用啊……」璇璣讚歎。
「妳們根本又在玩命!萬一被攔住激怒對手傷害俘虜怎麼辦?」心急如焚殺到抗魔聯盟臨時總部等待包綺印平安現身的宋星平吼道。
「這又不是我們的錯!」包綺印有點委屈,「難道要乖乖坐著等人來救嗎?」
「我就是這個意思!」
包綺印倏然站起道:「我與藏瓔懷疑對方衝著沐琪來,連我們一起綁架只是為了拖延時間,畢竟我們有管道直接向高階修道者求救,可能不利他們當下行事。又不是每回都能及時被救,搞不好敵人其實想把我們當成實驗品改造,有機會逃跑怎能不試?」
宋星平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包綺印這女生的危機考量一貫很現實。
「星平,你的表情像是有證據支持小印的說法?」韻真昂起下巴示意他有話快說。
宋星平臭著臉將他與包綺印的私人對話截圖投影到螢幕上,原來包綺印三人遭綁架後,敵方仍繼續利用包綺印手機偽裝安全回報,還將可能被種追蹤符的衣物和隨身物品全送回旅館,難怪她們失蹤整整一天都沒引起親友注意。
貌美青年的暴怒一大部分肇因於他居然沒發現使用小印帳號者並非本人,還錯過了心上人的求救電話。
包綺印和宋星平的供詞證明敵方故布疑陣,無論敵人是實力不足才迂迴行事或另有圖謀,抗魔聯盟都必須小心應對,以防複數敵人趁虛而入,他們如今每天都是多邊作戰了。
「此事有點古怪,想挑釁抗魔聯盟應該有更好的做法。綁架女孩兒只是惹人恥笑。」劍宗被預設為應付踢館的優先隊伍,一旦遇到疑似針對抗魔聯盟的攻擊事件,掌門宋恆必定在場參與討論。
「關鍵在於為何對方選上沐琪?」司徒燭華出聲。
「雖然璇璣大人力主沐琪迷途知返,已屬無害,但她曾受真魔操控改造也是不爭的事實,難保魔障未除,身不由己半推半就回到魔眾勢力之中。」眾門派代表主動聚集便是爭論此一可能性。
「目前魔眾動向不明,也不知對方根據地與集結情況,全球卻災情不斷,曾和真魔沐霖有關係的存在都不能輕忽大意。」修道者中也有看法認為璇璣將沐琪收在身邊監視是明智選擇。
「綁架那個小女生有什麼好處啊!」璇璣放下吃到一半的漢堡,抹掉嘴角的芝麻沒好氣的說。
「此女恐怕已探知不少機密情報,包括璇璣大人你的弱點。」
「我有啥弱點?機密情報?很多東西公開都是時間早晚的差別而已。」天人轉世的道士攤手,完全不覺得受到威脅。
「法力不足是致命弱點。」司徒燭華順口指出。
「你有必要光明正大說出來嗎?」璇璣怒了,雖然他說的也是明顯的事實。
「如果又有修道者被魔種蠱惑,將沐琪視為沐霖的叛徒,抓她是為了殺雞儆猴?」包綺印就是擔心生死不明的沐琪才會不擇手段向抗魔聯盟報訊。
「坦白說,沐琪的戰力對我方或魔眾只是滄海一粟,就算她倒戈相向,我們也不痛不癢。但我收容她的事可能被魔眾過度解讀,唉呦,怎會這樣?」璇璣這下也感到不安了。
眾人恍然大悟,紛紛換了種曖昧眼神,雖然璇璣是指沐琪向他投誠引起真魔崇拜者的殺機,聽在別人耳裡卻別有含義。
豈止魔眾,大家已經過度解讀啦!倘若真的被當成璇璣弱點綁走,沐琪可能會氣到吐血。包綺印和藏瓔互看一眼苦笑。
先前喝下午茶時,包綺印忍不住問一身鐵鏽冰霜的沐琪是否正和聯盟總指揮偷偷交往,沐琪氣得直接打壞店裡的桌子,怒吼要去抽造謠者的腳筋,害她們賠了不少錢。
「綁架案若是魔眾所為,應該不可能只是軟禁目標以外的俘虜,至少手段不會如此客氣。」韻真略為沉吟道。
她只是怕說出來尷尬,否則光是過去道門聯盟作為就夠混蛋了。
「你用臺灣島主權限查一查,其他細節可以等人先救出來再討論。」司徒燭華認為眾人為了一樁可以快速解決的事爭論不下沒效率,救人如救火,不須因為沐琪的過去浪費時間猜測嫌犯動機。
璇璣緩慢地搖頭道:「地府勢力並非萬靈丹,我不想讓抗魔聯盟過於依賴天神地祇落入被動,說得直接點,連小case都無法解決要怎麼做大事?」
「看來諸位目前無法達成共識,那就以救出沐琪為前提,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如何!小女子告辭。」韻真轉身欲離,被亂髮披肩的一眼道人叫住。
「言下之意,黑家幹部打算拯救沐琪,她不是與你們有仇嗎?」一眼道人語氣略帶諷刺。
「太爺原諒她了。至於我和沐琪之間有些零碎互動,不算陌生人,何必見死不救?倘若沐琪的失蹤與魔眾活動有關,黑家在情報蒐集上也不願落人之後。」韻真治療過沐琪,沐琪當過她的看護,她對沐琪承諾倘若沐琳的身體仍然不死不活受真魔控制玷汙,至少韻真會努力幫忙銷毀肉傀儡。
再者,司徒燭華答應在璇璣戰死的前提下接手當沐琪的監護人,對韻真來說,沐琪也算一個需要照顧的晚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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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3-13 03:4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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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39)

鼻腔和喉嚨裡傳來陣陣藥味,沐琪張開雙眼,全身沉重僵硬,這是被藥物迷昏的後遺症。
已經不是第一次遭受這種粗暴對待,校園大戰後沐琪被神霄宮人抓回去送給沐霖,那時她才剛剛接受腹部手術,沐琪沒能反抗,這次則是帶著兩個不懂法術的同伴同樣綁手綁腳。
結果敵人趁隙從暗處用麻醉槍偷襲,之後還被補上其他迷藥,彷彿清楚她不是能輕易打昏或被法術控制的女道,害沐琪連裝暈反擊的機會都沒有,紮紮實實昏迷到現在。
飛快按摩幾處活血穴道,沐琪忍著刺激經脈產生的疼痛,起身打量起她被帶到的這處房間。
非常淡雅的中國風,沒有多餘浮誇的裝飾,每樣物品只有一種顏色,黃檜桌椅,紫砂茶壺,漢白玉杯,酸枝書架,架上擺著道書,黃銅香爐青煙裊裊,石盆清水供淨臉淨手,盆底放著按摩用的鵝卵石,順便替負責倒水的人增加重量訓練。
替天行道,體力是基本中的基本,在神霄宮辦的隱密學院裡就算老學生也沒有特權迴避勞動,做不到就扣分,像沐琪這類年輕人更得承擔嚴苛的武術訓練。
數個房間一徑相通,門簾用的是特殊燒製白底黑字瓷珠,一顆一字都是經咒內容,從臥房走出,經過儲物間、書房,然後才是專供好友私聚的小客廳,整體宛然一處屏護身心安寧的小洞府。
一切都很眼熟,令人安心,她待在神霄宮分院學習時,學院教師宿舍就長這個樣子,見習生都得輪班去打掃房間,特別優秀的學生則有機會獲得高階修道者私下指導。
她掠起瓷珠門簾──沒錯,這是神霄宮的傳統用具,老師們都喜歡故意把瓷珠扯斷亂灑,讓學生逐字串回去,回收瓷珠過程中你想不徹底打掃也難,諸師想知道彼此學生程度,只需一望門簾長短。掛《南華經》的老師根本是佛心來著,沐琪就撿過一次《楞嚴經》,據說設校以來從無學生能在就學期間串好,沐琪辦到了,但她也很想把珠子塞進老師嘴裡。
她回到美國的神霄宮分院了?
不過數秒沐琪立刻否定這個想法,僅有傢俱擺設是舊的,整棟房子散發著簇新木料裝潢味道,最近才為了某道特殊指定趕建完工。
她走到木頭大門前輕拉,果然上了鎖,心想既然只是木門踢爛算了,豈知一腳飛出卻是鑲上一層木板的金屬重門。
使勁遭到反彈,沐琪低咒一聲,揉揉隱隱作痛的腰,方才太專心在觀察環境與警戒敵人,忽視渾身涼意和不時傳來的飄柔觸感,沐琪赫然發現身上只著雪白薄紗!四肢、胸口、腰部和腳踝還掛著精緻絕倫的瓔珞,垂下如雨絲般的細銀鍊,綴著各色寶石和絲結,堪稱價值連城,此外她最後的隱私幾乎只能靠珠寶遮掩。
「他媽的──」沐琪忍不住罵髒話了。
沐琪衝回臥室穿衣鏡前,綁架犯還給她化了妝,豔麗的銀白濃妝補救的意味有點明顯,半長髮編成複雜的髮型,還插上許多芬芳白花,沐琪拉起薄紗下襬,大腿處的長疤和其他斑斕舊傷都被塗上藥,推測應該是淡疤用途的軟膏。
門外響起一陣音樂,剛到浴室粗魯地洗掉濃妝的沐琪回到客廳,瞪著大門隨時準備開打。
「進來。」
木門的真面目原來是雙扇圓形金屬門,宛若金庫入口朝兩旁撤開,一身白袍的鷹勾鼻老人與少女出現在門後,站姿恭謹。
沐琪死死盯著老人,正要開口說話,他身邊的十四歲少女卻率先發出驚叫。
「天哪!聖女大人,您怎麼將妝洗掉了?人家好不容易才化好的!」
沐琪也覺得洗臉多此一舉,但她不知敵人多久才會露面,起碼她想在揍人時呼吸順暢一點,還好幕後黑手倒是沒讓她等太久。
「退下,詩玲,在聖女大人面前不可如此失禮。」老人呵叱。
名叫詩玲的少女縮了縮脖子站到牆邊,卻掩不住古靈精怪的表情。
「這是怎麼回事?魏、師、兄。」沐琪咬牙一字一字質問。
原來他們竟是熟人。
「您辛苦了,沐琪師妹,日後我們會保護您,放寬心待下來吧!」年約六十的老人與沐琪同在美國神霄宮分院就讀的同班同學,也是修道班中年紀最大的學生魏陽萍。
年齒雖長,倒也不是沒天分,沐琪排名第一,魏陽萍便是第二。
這一老一少非但沒有瑜亮情結,反而在不擅長科目和作業考驗中互相幫助,原因很簡單,沐琪與魏陽萍是班上唯二有可能進入宗門的見習生,日後的準戰友,神霄宮要的是程度及格的正式弟子,整班刷掉也不稀奇,能依靠的只有個人實力。
沐琪沒想到綁架她的元凶竟是魏陽萍,應該說她不曾預期會在抗魔大戰中遇到以前修道班的老同學,這些人在她的觀念裡只是業餘民眾,還不算正式的修道者,就連沐琪也是被望朔徵召才能作為神霄宮一員來臺灣討伐黑家殭屍。
雖然當時沐琪不知望朔已經被真魔侵入取代了。
總而言之,魏陽萍是沐琪在神宵宮分院裡除了姊姊沐琳之外,唯一能說話的對象,更是官商背景良好的富豪,對沐琪既是惜才,也同情這個孤單冷傲的小女孩,兩人遂結成忘年之交。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這裡是哪裡?為何要綁架我,還有『聖女』是指什麼?」沐琪隱約覺得她要遇到比拷問還可怕的遭遇了。
豈料老人毫無預警朝她下跪,沐琪只能愣在原地。
「您是太陰教唯一的聖女大人,過去是我們實力不足,讓您在那忝稱抗魔聯盟的烏合之眾中作為人質受苦,如今時機成熟,還請您領導我們打贏這場降魔戰爭。」魏陽萍抬頭虔誠道。
「你當我是白痴嗎?太陰教缺人到連我都要抓來耍猴戲?」沐琪震怒砸了個古董花瓶,少女嚇得縮起肩膀。「神霄宮已經毀了,你沒有參加神宵宮討伐黑家殭屍的行動,如果你還將那個害死我姊姊的真魔當成望先生崇拜,我發誓會叫你們吃不完兜著走!還有再叫我聖女,我就將你的鬍子全拔下來!」
「聖女大人,鬍子您愛拔就拔吧!但妳必須瞭解我們看重的事物和目標。」魏陽萍起身,神色凝重道。
老人早就看穿沐琪的威脅只是虛張聲勢。
「我們沒有愚昧到否認真魔的存在,迄今發生的一切也都看在眼裡。」
「那你該找的人就不是我,我不在乎抗魔聯盟和太陰教誰強誰弱,如果你同意正邪不兩立,就少做些沒意義的小動作,去給我降妖伏魔啊!」沐琪冷笑。
「就是正邪不兩立,我教絕不容許召喚魔族的妖道明虛子與謊稱天人轉世的騙徒欺瞞世人!他們還企圖縱容妖怪支配人類版圖。」魏陽萍道。
「他們揭發沐霖的真面目,救出困在中理大學的修道者,該死的!太陰教裡難道沒有參與過那些戰鬥的修道者?你們是瞎了不成?黑太爺控制神霄宮宗門內的仙陣,魔體就在那下方,明虛子和黑家幹部將沐霖封印在臺中,他們打敗鬼蠱,看守魔槍,我們才能好端端站在這裡。」沐琪並不想歌功頌德,她只是看不慣昔日的老同學睜眼說瞎話。
「我們不確定神霄宮裡的真相如何,那裡死了很多人,非常非常多的人。而抗魔聯盟並沒有提出任何解決方法,聽說總指揮璇璣子是天人轉世,這一點聖女大人應該比我們清楚此事是真是假?為何這位天人……璇璣,還是用凡界的縱橫之術在經營抗魔聯盟?為何不更乾脆地拯救眾生?」
「璇璣是不是天人轉世關我屁事?」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您也不怎麼相信璇璣的天人身分了。」
「我的意思是那不是重點!他現在就只是個人類道士!」沐琪怒了。
「您太天真了,他們將佔有魔槍說成看守魔槍,您便深信不疑。鬼蠱最後是誰殺的呢?璇璣或明虛子嗎?不,一個更可疑的怪物。提到封印真魔的事,這也是我們最想向您確認的真相,沒有證據證明真魔的人格被封印在臺中哪裡,只有一個消失的社區,連那社區是否真的存在過也說不準。而且,仍然不是抗魔聯盟的人親手辦成的事,根據他們的說法是找了另一個轉世天人。」在魏陽萍這些後來才聚集的修道者來說,抗魔聯盟充斥太多沒憑沒據的誇大功績、古怪流言和混亂成員。
「雖然我未親眼目睹,但真魔沐霖的確被封印在臺中。我曾見過他如何操控望先生的身體,是璇璣及時救我離開。你不在現場,這些可笑的質疑只因為你不懂真魔有多危險,光是封印沐霖就給了我們多大的喘息機會。望先生前世是天人,魂魄還在肉身中和真魔戰鬥,協助明虛子他們封印沐霖的事也是他們說的,難道你要質疑望先生不是天人轉世?」沐琪反將一軍。
魏陽萍眼中淚光閃動,重重歎了口氣道:「太陰教一直在尋找望朔大人下落,不願相信他已經死了。即使他不是天人轉世,也是最初揭竿而起討伐邪惡的英雄。何況,您帶來他並非凡人的重要證言。」
抗魔聯盟與太陰教最大分歧點就在於望朔這個修道者是仙是魔的爭議。
在抗魔聯盟普遍咸認討伐黑家殭屍的望朔毫無疑問已是真魔所扮,這是一場骯髒的鬥爭,立於望朔旗下而死的修道者雖屬被欺騙,到底也是幫兇,至多是死者為大,默默安葬不再批判罷了。
但在太陰教成員眼中,討伐黑家之役是正道當為,望朔則是在道門匯聚力量後第一個受害的殉道者,被真魔篡奪身份,到臺灣除妖的修道者才信錯領袖,他們應該是被銘記的英雄,卻只留下可憐愚昧的身後醜名。
仍然信守初衷的修道者,為了自己或為了曾追隨望朔卻下場淒慘的親友打算繼續戰鬥,且與妖怪誓不兩立,當然不可能接受抗魔聯盟的管理,是以成立太陰教,相信有朝一日望朔會回來,或屍解成仙繼續領導他們,太陰教之名便是隱喻眾人對望朔的期盼崇敬。
沒人比魏陽萍更清楚沐琪見妖必討的個性,她後來果然被望朔委以重任,更捨身攻擊成功傷到黑太爺,魏陽萍提出當奉沐琪為護教聖女,在望先生歸來前領導太陰教,立刻獲得熱烈迴響。
「聖女大人,容我在此僭越稱呼妳一聲沐琪師妹,妳真心想追隨的人到底是誰?是望朔大人,還是璇璣子?」
「當然是望先生。」沐琪說起那個人時聲音有些沙啞。
「那我們便沒有信錯人。」魏陽萍拭去感動的淚水,「您的話就是太陰教日後奉行的準則,您說璇璣是天人轉世,真魔被封印在臺中,這些都可以是事實,但太陰教絕對不能併入抗魔聯盟中,我們應該進行自已的戰鬥。」
「為什麼?真魔滅世的危機比不上個人恩怨喜好?」最讓人不甘心的是,黑太爺、關晏君和沈韻真都曾原諒過照理來說不共戴天的仇人,沐琪自身就是鐵錚錚的證據。
「您待在抗魔聯盟這段日子,聽他們提起望朔大人嗎?他和真魔一起被封印,有誰打算拯救他呢?」
沐琪一時哽住。
她最珍貴的明月,一開始就孤伶伶的沉淪,不知何時被真魔入侵身體。在真魔現世前,望朔是個偉大的修道者,人間有難,他必當仁不讓,所以他被真魔挑上,吃掉了,現在成了個笑話。
知道望朔魂魄並未毀滅,反而在苦痛中覺醒天人記憶時,沐琪一度欣喜若狂,即使不剩下力量,仍努力想奪回肉身戰鬥,並在封印行動中發揮關鍵作用,那正是她思慕的人的強大之處。
然後,望朔也被玉女封印了,和真魔一起困在那個滿是怪物的荒廢空間,甚至自己就是怪物。
正如魏陽萍所說,抗魔聯盟裡無人討論望朔的功勞,被公開提起的是李玉女、明虛子和沈韻真,這就是封魔的全部成員。望朔像是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青煙,就連沐琪也是私下被告知望朔仍然存在的細節而已。
沐琪明白為何抗魔聯盟高層保持沉默,因為他們不可能打破封印,只為了救出和真魔連在一起的望朔魂魄。沐琪知道真正的望朔不在意名聲,她想為他平反,卻篤定只會惹來更多詆毀。
到頭來,連沐琪也有口難言。
「就算璇璣子派的抗魔聯盟當真打算對付真魔,他們當真就是公平又正確嗎?」魏陽萍加重語氣拉回沐琪的注意力。
「說下去。」
「他們不擇手段蒐集資源,難道不是想『活到最後』。知道神霄宮被真魔汙染後,太陰教立刻聯合國家力量前往神霄宮討伐真魔,抗魔聯盟當時正在做什麼,他們躲在臺灣島上對神霄宮置若未聞。」
二十萬軍隊葬送在雪域中,連撤退都來不及,被魔氣魍魎徹底吸食,屍骨無存。中共終於願意撤離居民和駐軍,封鎖藏區。沐琪在中共介入神霄宮調查前,稍早入藏接出宋星平,當時就感覺中國正陷入一波大混亂,有如正在隆起的海嘯,卻不知何處首當其衝?
「神霄宮之下的魔體不是修道者能解決的問題,更別說凡人軍隊。黑太爺爭取到三年備戰時間,總比貿然送死要好。」沐琪體驗過正道組織多麼脆弱,別說被真魔沐霖玩弄在股掌之上,光論黑家殭屍就不是他們敵得過的對手。
合作抗敵,談何容易?現下人類依然一盤散沙。
「聖女大人,我不是為了辯論才站在妳面前,妳只是還不認識太陰教,暫且不提那些爭議令妳煩心了,詩玲自願擔任您的貼身侍女。我知道您不喜歡被服侍,至少賜給我的孫女這份榮耀吧!她不是修道者,也沒有監視您的能耐,純粹是您需要被照顧而已。」魏陽萍道。
沐琪的怒氣像打進一團棉花裡。「橫豎你都決定好了,我的意見有意義嗎?所以現在太陰教的教主是你?」
老人連連搖頭:「自然是望朔大人。」
「拜塊神主牌誰都會。」
「並非如此,魏某到底只是個神宵宮外門見習生,難道真能號令那些法力高深的修道者?還是灑錢買通他們?毋寧說我更像一個打雜的總幹事,總要有人處理教務制度,我教需要聖女的存在凝聚信心,請師妹配合儀軌裝飾,就當是奉獻給望朔大人的禮儀。」
「荒謬,可笑。」沐琪無言了。
魏陽萍道:「老學長雖然不才,還有幾個錢,原本只是想收留照顧流離混亂的神霄宮前輩,從他們口中聽到望朔大人的冤屈,實在吞不下這口氣。我們原本都是為了追隨那個人修道而努力邁入宗門,神霄宮或許是亡了,但不能沒人替神霄宮討這筆帳。」
他說中了沐琪心中從來沒痊癒過的傷口。
她祕懷的那份愛情,總是疼痛灼熱又帶著隱約的甜蜜,沒有人能終結,甚至望朔本人也不能,因為那是沐琪一個人的暗戀。
「我們應該用最快速度救出望朔大人,按照璇璣子聯盟的說法,他們至少還會拖延兩年,打聽到的消息裡甚至有要去救黑太爺的聲音,咱們的望朔大人比不上一具殭屍,這才是荒謬可笑。抗魔聯盟擺明覺得望朔大人既然是天人就不關他們的事了。您真的認為這樣好嗎?」魏陽萍一股腦兒說完太陰教的宗旨。
「讓我一個人靜靜,還有拿套正常的衣服過來!」沐琪只好先這麼說。
豈料魏陽萍再度拒絕。
「我已經說過,聖女儀容是對望朔大人的尊敬與追隨,因此希望您能打扮得更像天人,教中絕對不會用不敬目光看您。不過,暫時希望您別到處走動,這套詩玲精心設計的天人禮裝應當有助您定心修行。她從小就在服裝設計上頗具天分,跳級被設計學院錄取還得過大獎。」
以沐琪對魏陽萍的瞭解,他是真心將她當成聖女崇拜。
這一定是暗殺黑太爺的報應,她不怕死,不怕折磨,但沒料到會這麼丟臉。
沐琪真的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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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3-21 20: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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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40)

暗夜大海上,一艘華麗遊輪載光而行,留下孔雀開屏般的銀白浪花,須臾,海面又恢復亙古的平靜。
被關在儼然金庫的套房中已經三天,沐琪並非不想反擊,但綁架她的是昔日一同為理想奮鬥的老同學,這讓她的心情有些不同,行為也變得謹慎起來。
至少確定魏陽萍不會傷害她,與其兩手空空逃出去,還不如調查魏陽萍和神霄宮的殘留道士到底想幹什麼。
她在神霄宮海外分院待了十年,從基礎班一路升上去,即將問鼎正式弟子考核,進入宗門追隨望朔修道是她唯一的夢想,即使道門神話覆滅的現在,說不在意神霄宮的相關消息是騙人的。
另一個她和魏陽萍爭執不下的是聖女教育。
正因為沐琪與魏陽萍太瞭解彼此了,在她成為讓老人滿意的護教聖女之前,老人可不會讓沐琪發號施令。只要沐琪拒絕學習太陰教聖女相關課程,魏陽萍就不給她飯吃,這本來沒什麼,可是他的孫女也是沐琪的侍女詩玲一樣沒得吃。
沐琪雖然生氣,但主謀是魏陽萍,又覺得沒必要跟他比餓肚子,老人很明白沐琪耐餓的程度,就像沐琪清楚十四歲少女餓不了幾頓。
換了其他敵人,沐琪絕不會妥協,但從過去的同伴口中不斷聽到望朔事蹟,那個名字總是一次又一次化為轡頭勒住狂怒的野馬。
既然沒有危險,保持體力才有本錢脫困。她只好這樣對自己說。
一半時間是在學習太陰教儀軌與統帥教眾的領袖訓練,沐琪沒興趣但問題不大,另外一半魏陽萍則安排專人為沐琪治療先前戰鬥累積的一堆內傷和美容行程,後者對沐琪而言是地獄。
雖然不用穿著瓔珞珠寶的薄紗天衣睡覺,但詩玲幫她設計的睡衣透明度高達80%,這個少女唯獨在造型設計上有著藝術家寧死不屈的精神,甚至不介意侍女一起全裸,沐琪足足咆哮一個小時才勉強得到一套露出肚臍的絲質內衣褲。
沐琪每天張開眼睛總要連續念五十次報應,才能冷靜下來梳妝換衣與這對祖孫周旋,既然魏陽萍求她認識太陰教,她就如他所願看能不能挖出有價值的情報。
好不容易捱到第三夜的休息時間,終於能獨處喘口氣,沐琪滿腦子想的不是望朔被封印的情況或者抗魔聯盟是否會有人來救她,而是詩玲對天人的想像無限接近曝露狂,師兄居然認同這一點。
「天人都是變態嗎?」沐琪忍不住搥了下床墊。
「我可不是喔!」珠簾後的人影應話。
沐琪完全石化了。
劍眉大眼無時無刻總像是在笑著的陽光青年揭簾而入,正是天人轉世的道士璇璣,抗魔聯盟總指揮就這樣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溜進太陰教中樞據點。
望著跪坐在床舖上的沐琪,璇璣搔搔臉頰,對她純白柔軟卻華麗非凡的睡衣剪裁發出一聲讚歎。
「哇喔……」
「你在看哪裡?淫賊!」
「沒有沒有,我是說這薄衣又長又飄又透明,好像水母,還滿漂亮的。」璇璣不忘為自己澄清。「跟妳說過我們天人沒有色慾,我這是純欣賞。」
「反正我就是長得醜,穿這種衣服很好笑吧!」沐琪對他遲了三天才一副沒事的樣子出現,不知為何非常不爽,半是賭氣的說。
「美醜只是俗人的偏見,我是不太懂啦!不過妳這樣穿也不難看。」
一定又是打輸別人在鬧彆扭了,真可愛呀!璇璣想。
「言歸正傳,抗魔聯盟還不知道妳被太陰教綁到這裡,我利用私人管道先找到妳,費了不少工夫。」璇璣直直朝她走去。
沐琪強忍抓起枕頭遮住自己的衝動,只是側了側身子,璇璣逕自在她旁邊坐下。
「這裡到底是哪裡?」沐琪不是沒試過趁魏陽萍祖孫開門時越過金屬月門將太陰教總部瞧個仔細,但她才剛探出手就遭強烈電擊感逼回,出入口設有針對她的禁制。
「妳不知道自己在遊輪裡?船在北太平洋偏離航道半漂流中,還真是不容易找。」璇璣揚揚眉。
「在海上?」沐琪是真的感覺不出來,三天來一直都像待在陸上樓房深處。
璇璣環顧四周,瞇了瞇眼道:「這些房間布有小型迷陣,還是按妳生辰八字設計,難怪妳毫無知覺,有誰知道妳的八字?」
「生父和學院老師……」沐琪恍然大悟,神霄宮海外分院的教師院長都是退休高手,不曾參加沐霖的騙局,雖然宗門被毀,但神霄宮仍有一股實力就這樣保留下來,屬於魏陽萍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找到的幫手救星,並且樂意為望朔與宗門復仇而戰。
「你又是怎麼溜進來?」
沐琪從小耳濡目染高階修道者教學示範展現的各種能耐,璇璣頂多就追上一個正統神霄道士的程度,還是因為他年輕,潛力尚未完全發揮,客觀評比也能說強,但實戰上兩個神霄道士就能痛扁他。
太陰教裡總不會只有兩個神霄道士?
「你帶了多少人?」不等璇璣回答,沐琪又問了第二個問題。
如果他們直接開打,她還無法確定要幫哪邊,至少沐琪暫時沒有和老同學兵戎相見的打算,當然她也不想對收留自己的璇璣忘恩負義。
「就我自己而已。」
沐琪瞪他,掀了下嘴唇冷笑一聲。
「好吧!我直說就是了,其他都不是人。」璇璣打了個呵欠,目光忽然轉向沐琪。
她瞬間緊張了一下,暗咒一定是這套該死的睡衣害她心緒不寧。
「為何不讓抗魔聯盟知道你來這裡?」
「最初雖然只是推測,但我一直覺得會找上小沐琪的人十之八九和神霄宮有關,剩下的一成才是針對我。神霄宮是真魔在人間活動的起點,我滿有興趣挖掘更多,有了杜淇風和二弦道人的例子,我不想在不清楚妳的下落前大張旗鼓調自己人去找妳,這樣敵人更會把妳當成我的弱點,搞不好還會有第二組、第三組人馬將妳劫走。」璇璣朝沐琪探去上半身,她無意識的向後挪。
「因為妳被沐霖挑選為直屬刺客,與他多次私下相會,接受了他的祕密任務,而且還有程度不明的心智改造,許多開始認識真魔的世界宗教組織都認為妳是沐霖的魔女,應該要接受審判調查。太陰教把妳當成聖女還是好的了。妳這一生再也無法置身事外。」
沐琪低頭咬牙,璇璣說的都是事實,她無意逃避自己的過錯,但也不會束手就擒。
「那些人都搞錯重點了,只不過沐霖利用過的許多人都死了,妳看起來才比較突出。」璇璣又坐了回去聳聳肩。
「那現在你來找我到底是要怎樣?」
「確定妳在太陰教後,有件事我非做不可,就利用臺灣島主名義拉了點贊助,找太平洋上的其他『島主』幫個忙,混進妳的所在地。」
她心跳加速,該不會這個二貨真的撇下抗魔聯盟來救自己?
「太陰教還沒有固定總部,他們的發展比我們慢很多,不容易調查到精確的高層動向,目前我檢查過這艘船上似乎沒有魔種活動跡象。」璇璣說。
沐琪瞪大眼睛:「你懷疑魔種還會再控制太陰教,就像沐霖控制神霄宮那樣?」
「沒辦法,太陰教宗旨妳親身領教過了,今天沐霖用同樣手法再玩弄一次也會成功,我對人類有這種『信心』。」璇璣哈哈兩聲輕諷。
「太陰教在臺灣和抗魔聯盟作對的實戰表現或許很蠢,但他們在大陸發展截然不同,太陰教打算結合中共力量在大陸建立總部,控制神霄宮周邊區域,鼓吹四川獨立,再名正言順拉起邊境封鎖線。這是他們稍早的戰略。」
「我聽魏陽萍說過類似目標,是比你的三年決戰要具體多了。」
「可惜一踏進魔境就完全失敗。」璇璣撇嘴。
又一個抗魔聯盟和太陰教的分水嶺,走菁英路線的抗魔聯盟強勢控制各國政府,拒絕國家勢力干涉,戰略上傾向讓凡人自救,避免不具戰力者的犧牲;太陰教卻是積極結合國家軍事力量,鼓吹人人都該起而戰鬥。
眼看無法在接下來的時代風潮中佔據優勢,許多落選的全球權力機構與金字塔高層自然傾向願意給出一席之地的太陰教,其中又以華人權貴為甚。
「先前中華人民共和國對魔境發起過一次大進軍,結果無人歸來,那次軍事行動就有太陰教介入,當然中國不會漠視魔體在藏地孕育的強大威脅,但在已經有先遣部隊全滅的記錄下還派出二十萬集團軍,這個決定和太陰教到底給出哪些真魔情報脫不了關係。」璇璣語氣肅穆。
提到祖國付出的慘痛代價,沐琪同感沉重痛心。
「繼黑太爺進入神霄宮與宋星平脫出藏地後,我和燭華是最早到神霄宮外圍調查魔境的人,這事幹起來可不容易。很好奇他們的戰術偵查到底如何進行?居然覺得可以派解放軍去打?原本想多個降魔衛道的次級組織也不錯,倘若太陰教並非如此,希望這次能防範未然。」揹著桃木劍的青年道士說。
璇璣和司徒燭華對魔境探勘結論就是「不要碰」,這還不包括神霄宮由黑太爺控制的仙陣,仙陣已轉為對外防禦狀態,目前無解。
「魔體上方現在形成至少半個臺灣大的死亡領域,很可能還會繼續擴大,凡人和功力不足的修道者踏入即死,一般戰術根本沒用。就結果來說,太陰教很可能送了一頓大餐給真魔,連帶中國地府失去二十萬條魂魄。我認為有徹底調查太陰教的必要。」
「你希望我留下來裡應外合?」才不希罕被璇璣拯救!沐琪會靠自己逃出去!
「這倒是不必,我們已經有內應在太陰教囉!妳想回去就順路一起。」璇璣道破她的心思:「但妳還有其他在意的事情。」
「反正我不是抗魔聯盟的人,死活與你們無關,我會自己負責。」沐琪不能放棄望朔,太陰教看似疑雲重重,卻是望朔唯一的希望了,而且望先生說不定能告訴姊姊的魂魄消息。
臺中封魔那一日,沈韻真看到望朔帶著沐琳肉身出現,他們的確還存在著。
如果不是沈韻真憐憫沐琪的執著,說不定沒人會告訴她這件事,只因為沐琪這個人無關緊要。
璇璣的表情慢慢變成苦笑。
「我倒是比較想帶妳一起走,這不是妳玩得起的遊戲。」
「然後讓我在這場大戰的邊緣腐朽?」沐琪看見這些修道者流血戰鬥,卻也發光發熱,教她如何不嫉妒?
「所以我沒硬性阻止不是嗎?」璇璣的側臉依然顯得從容不迫。
沐琪忽然冒出疑問,這場對話裡的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朋友?師徒?戰友?不,任憑哪一種都不像,他只是像撿到一隻野貓般飼養教育沐琪,因此這種關係就算結束了對彼此應該也沒有傷害吧?
「為什麼你們對望朔默默不問,如果你真的是天人轉世,他不就是你的同伴?」這個問題她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修道者一直期盼天界伸出援手,現在有個天人魂魄自願牽制真魔,不就符合凡人的期待了?」
「你們太殘酷了。」
「妳見過神魔戰爭嗎?小沐琪,大家都是靠著別人的慈悲才活下來。強者將要拯救弱者,並為此付出代價,天人絕不會是妳要同情拯救的對象,抱著這個幼稚的想法,妳會被魔種吞噬殆盡。」他的聲音滲著陌生的飄渺。
沐琪氣不過一拳揍向璇璣,卻被他反過來包住拳頭。
「好啦,冷靜點,望朔又不是已經被消滅了,那是他自己選擇的戰鬥,別小看天人的能耐呀!」璇璣又恢復嘻皮笑臉。
她當下反應是補上一腳,豈料璇璣擋下後卻轉頭閉眼輕聲嘟囔:「哎呀,非禮勿視。」
沐琪漲紅臉縮回腳,在心中將該死的聖女套裝千刀萬剮。
「妳不要抬腳踢我的話該遮的都有遮到。」璇璣好心警告她。
「滾!」
「有件事忘了說,鬼蠱戰鬥那次我們和太陰教正面衝突,梅友仁的小師姪也在敵對陣列,事後那人痛哭流涕來認錯,表示他想棄暗投明,但梅友仁覺得這樣抗魔聯盟要多張嘴吃飯很不方便,就叫他的師姪繼續當內應了。」
「關我什麼事?」她現在心情極端惡劣。
「梅友仁現在要忙末日要塞工程,明言他不管太陰教的事,就把他的師姪丟給我,隨便我怎麼用都行。機會難得,妳想留下來也不用孤軍作戰嘛!這傢伙混戰時在長輩們面前嗆聲,友仁那陣子因為老劉去世和嘉木斷腿的事非常生氣,念在師姪已悔改,只是打斷一條腿,讓那人順勢轉到太陰教後勤系統,用點心思你們要碰面不難。」璇璣按住沐琪的睡衣袖襬。
「就算妳不需要幫忙,就當幫幫那人,有聖女罩著好歹比較安全,上次沐霖神不知鬼不覺就將許多修道者換成肉傀儡,那些人也沒惹他,遇上就是躲不掉了。」
伴隨他的話,沐琪腦海裡浮現中理大學奪還戰前璇璣拿給她看的記錄影片,一個有著她認識的神霄道士臉孔的呆滯活人,帶著屍體般的僵硬笑容在鏡頭前融化了。
「那人叫什麼名字?」沐琪臭著臉問。
「姓盧名瑟,我會讓他主動接近妳,妳不用擔心認不出來。」璇璣很高興沐琪願意幫忙,又能從盧瑟的回報中持續把握沐琪近況,堪稱一石二鳥。
他又凝視了她一會兒,沐琪惱怒的回瞪,半晌,璇璣鬆手任指尖滑過宛若霧露清涼輕盈的布料,起身離開。
「保重了,小沐琪。」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珠簾後,她仍遲遲無法說出一聲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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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3-23 13:4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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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41)

太陽剛從山頭落下,彩霞滿天,出現各種改建與補強工程的廢墟建築亮起電燈或掛出燈籠,一批批修道者小隊走進大門,閒聊著任務得失,抑或是令人期待的今日菜單,這是抗魔聯盟一天中最熱鬧的時段。
等大門處人潮散去後,一對男女手提燈籠信步來到門口等待。
「我們今天非得留在總部不可嗎?不能派人代替我們接待外賓?我確定一眼很閒。」司徒燭華指的是很少參加抗魔聯盟管理工作的一眼道人。
「是璇璣要我幫忙牽線找些世界級妖怪集團代表來對話,不然你以為義大利的阿爾斯蘭(Arslan)家族很好邀嗎?然後看一眼道長對吸血鬼貴族翻白眼?」韻真沒好氣道。
「阿爾斯蘭不像義大利姓氏。」司徒燭華說。
「吸血鬼這種人人喊釘的存在不可能在故鄉定居,現在還住羅馬尼亞的吸血鬼不是白痴就是智障。阿爾斯蘭家族和黑家從十七世紀起就有交情,是我們在南歐的盟友,他們自稱是成吉思汗直系後裔,吸血鬼又不會生小孩,聽聽就好。」韻真忍不住吐槽道。
「妳不想找沐琪了?」顯然司徒燭華認為尋人任務更有趣。
「璇璣兩天沒跟我們聯絡了,丹絲那邊也有收到他單獨在群島活動的消息,璇璣刻意不動用抗魔聯盟資源在找沐琪,大概已有進展。你還是替他做好接待工作吧!『副指揮』。」韻真反手敲在司徒燭華胸膛上,他始料未及呼吸斷了一下。
黑家幹部開玩笑的輕輕一敲,換成普通男人早就倒著飛出去了。
「我已拜託丹絲幫忙調查,順便觀察你們的尋找方向以免重複,接待完阿爾斯蘭家族長,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有沐琪的消息。不只是把人救回來這麼簡單,重點是確定『哪邊』動的手,現在就連妖怪之間都在密集進行釐清敵我的工作。」韻真現在是家主代理,特定工作基本上都交給其他幹部,取而代之的是沒完沒了的協商應酬、聽取報告,思考和下決定,比以前更累了。
「神霄宮一戰必須用上全部戰力,就算妖怪不加入戰線,至少屆時不用浪費人力去防護後方就算賺了。」能用外交談判增加優勢就要大刀闊斧拉攏,司徒燭華也明白目前抗魔聯盟的朋友愈多愈好。
「重點提示,之前梵諦岡使者來臺灣時,我們討論到基督教與東正教有意結盟,展開教會實戰化運動,想當然造成義大利吸血鬼龐大壓力,因此阿爾斯蘭家族希望在大公會議結束前,從抗魔聯盟這邊取得幫助。」
韻真以妖怪集團領導者的視角給出分析:「最好抗魔聯盟不只成為基督徒的朋友,也能成為阿爾斯蘭的盟友,然後居中和教廷協商之類。抗魔聯盟則可以利用阿爾斯蘭的滲透力獲得各種政治黑幫情報或者要求他們對付魔種。舊世界的吸血鬼貴族大多是超級保守主義,如果不是家產和生存空間受到威脅,他們才不想戰鬥,記得契約要用白紙黑字寫清楚。」
「我會的,韻真。」兩人隔著一個肩膀的距離,司徒燭華習慣地抬手,這才想起他已經無法理所當然碰觸韻真了,於是握起手指插入大衣口袋。
「人到了。」她望向緩緩停在大門外的加長型凱迪拉克。
一列黑髮為主的身影走進抗魔聯盟的強化大門,領頭那人穿著米蘭時尚設計師私人訂製皮衣,年約二十五歲,年輕力壯,身高一八零,白膚藍眼,捲曲黑髮蓋住脖子,明顯有著東方血統,身後男女共通點則是看不出種族特色的混血美貌與整齊畫一的身材。
皮衣男子的副官站出來以英文引介:「在你面前這位是現今世界最古老的十位血族領袖之一,神聖羅馬帝國選帝侯第三代繼位者,阿爾斯蘭閣下。」
「阿爾斯蘭先生,幸會。」司徒燭華率先伸手,沒有尊稱的打算。
吸血鬼貴族似乎被司徒燭華的身高以及直率問候震懾,慢了一拍才伸出手。「百聞不如一見,司徒先生。」
兩方俱是事先做過功課,正式會面時氣氛和平。
司徒燭華說了幾句遠道而來辛苦了之類的應酬話,很自然地轉頭問身邊女孩:「韻真,能幫我翻譯嗎?」
「不必麻煩,父親和黑太爺是好友,因此我們都會說中文。」阿爾斯蘭舉起手婉拒。
那你剛剛怎不直接用中文自我介紹?韻真腹誹。不過以吸血鬼貴族的排場來說,這樣已經算是非常不端架子了。
吸血鬼冷淡的目光在司徒燭華與韻真之間來回,彷彿懷疑那兩人關係不只是副指揮與黑家代表。
接著阿爾斯蘭轉向韻真,原本滿是矜持的白皙面孔忽而勾起壞壞的笑容,深藍眼眸鎖住不動聲色假裝客套的黑家幹部。
「二十年不見了,『中國小姐』。」
「哦,好像是。」通常笑臉迎人的韻真,對上吸血鬼貴族時罕見的愛理不理。
司徒燭華立刻發現這個微妙的違和之處。
阿爾斯蘭隨口喚了一位隨從名字,立刻有人捧著一張邀請函單膝下跪獻給韻真。
「明天是我的生日,打算在別墅隨意辦個晚宴,按照老規矩,在主位旁邊幫妳留了位置,就像過去一樣,慶祝我們第三百……」
「哇啊啊啊啊──」韻真猛然發出一聲高分貝戰吼打斷阿爾斯蘭即將報出的數字。
無視司徒燭華與阿爾斯蘭的隨從就在旁邊,韻真一個箭步抓住吸血鬼貴族衣領用力搖晃:「閉嘴,不准說!」
吸血鬼貴族浮起一絲得逞的愉悅笑意。
「我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事,連黑太爺和父親都嘖嘖稱奇,父親去世前每年都邀妳來義大利與我一同慶生,機會難得,何不繼續昔日傳統,就當作是紀念我的父親。」阿爾斯蘭低頭在她耳畔悄聲補充:「怕旁邊那個高個兒知道妳的年紀?」
「你敢說的話,明天早上就準備跟我曬日光浴!我會划小舟載著你的棺材到龜山島迎接曙光,在棺蓋上點蠟燭為你慶祝生日。」韻真嘶聲回敬。
阿爾斯蘭一僵,韻真精準戳中他的死穴。在吸血鬼的幽暗世界中,晝行是永遠的神話,誰曉得忽然就冒出一批將白天活動視為基本功的中國殭屍,簡直莫名其妙!
「幹嘛?妳的新男朋友?那麼小氣乾脆分了。」阿爾斯蘭有些挑釁地望了司徒燭華一眼,繼續用突厥語和韻真對話。
「是我的好朋友,所以給我管好你的嘴。」
隨從們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顯然早知韻真和阿爾斯蘭碰在一起時情況總是會變成那樣。
「噢,『好朋友』?」藍眸明暗不定閃爍著,末了他抓住韻真手腕用力一拖,她才悻悻鬆手。
當眾對男人撕衣實在不太體面,韻真只好暫時放過阿爾斯蘭。
「算你走運!」
「先請阿爾斯蘭先生參觀我們的臨時總部,如果璇璣還沒回來,再由我代表與你商談合作細節如何?」司徒燭華上前岔開話題,看似調停避免兩方就地打起來,實則像堵牆壁般站在韻真前方。
「聽說你們這兒有把魔槍,我想見識一番。」阿爾斯蘭見好就收。
「請先做好心理準備,魔槍也會誘惑人類以外的物種。」司徒燭華說。
「迷人的武器,可不是嗎?」藍眼男子環住司徒燭華肩膀,「多虧有韻真介紹,我和東方降魔者難得有這麼愉快的會面,既然是韻真的好朋友,不妨在路上和我說說你們怎麼認識?」
「阿爾斯蘭,人家是道士,不准亂摸他!明虛子,你可以揍他沒關係。」死對頭瞬間就把和司徒燭華的距離縮到零,令人意外的是司徒燭華居然沒避開?
韻真是要他接待外賓沒錯,但犯不著被吸血鬼吃豆腐啊!
「他離我的心臟這麼近,我也沒提防。這可是看在妳的面子上我才破例和活人交朋友。別瞎操心了,男人最討厭女人嘰嘰喳喳。」阿爾斯蘭說完故意將司徒燭華箍得更緊。
司徒燭華還是沒發表任何意見。
身頎腿長的男人沒幾步就走到韻真前方,窸窸窣窣開始聊天,她由衷想把這兩個白目傢伙揍成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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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3-26 15: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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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42)

醫療部備藥房地上擺了十幾個小火爐,陶罐裡裝著不同藥材,煎藥柴火有的用桑枝,有的是竹片,也有的爐子要求使用火力較小的蘆葦與炭火,一名短髮大眼的蒼白少年坐在小板凳上手不釋卷,五官給人聰穎寡言的印象,少年穿著寬鬆衣物,顯得比實際上要瘦。
少年看似與看守藥爐的老人工作不搭嘎,實則將火侯顧得不錯。
另一名略大幾歲右足已跛的青年則在房間另一邊秤斤論兩撿藥材,再用白紙包好,丟進大夾鏈袋裡貼上標籤,完成一份份初級訂單。
整個抗魔聯盟的煎藥配藥工作當然不可能由兩名小孩子完成,因此阿鐘在聯盟醫療部主席兼師父嘉木的授意下,半是實習半是幫打下手也管了一間最基礎的備藥房,支援一些非急症湯藥或膏藥製作,通常各門派弟子都是領藥自行處理,但也有些重症病患或新實驗要求導致每帖藥都得由醫療部親手準備,並且精確記錄回報。
比如有些藥材直接種在曾受真魔汙染過的臨時總部,為了實驗藥性也為了保證實驗體的安全,就會由醫療部全程控管服藥過程。現今光是固定進駐臨時總部的人數就將近一萬,即便看似小孩子家家酒,嘉木的小學徒鐘子牙也是有用人力了。
深感時間不夠用的阿鐘當機立斷找了個工讀生,意外的合作愉快。
近期臨時總部裡來了許多孑然一身的普通人,從兒童到老人都有,大部分是看中貢獻點數制度能給他們溫飽與尊嚴,甚至學習特殊技能,經審核通過成為受庇護者或工作人員。
也有較為特殊的例子,比如才高二就追著厲害的仙女姊姊葛丹絲來到抗魔聯盟,名叫陰離的少年甚至休學住在臨時總部裡,靠日常任務點數換取福利物資度日。
天心五傑基於年齡相近對陰離冒出照顧弟弟般的使命感,其中王大德和玄武更是感同身受,喜歡上黑家殭屍是一條不歸路。
陰離是父母不詳的孤兒,有資格為自己作決定,搬進抗魔聯盟對陰離的生活品質反而是大大提高,不用像過去那樣被各種非法打工和房租壓得喘不過氣,聽說他在學校也是經常被欺負。
陰離和抗魔聯盟牽上線經過聽起來很歡樂,實際得知他身世細節後,天心五傑一致覺得這孩子能活下來真是奇蹟。
但天心五傑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當魔族跟班導遊以外,還要兼顧各自課業和副業,實際與少年相處時間不長,在醫療部學醫的阿鐘和陰離算是混得最熟。進入抗魔聯盟後陰離貌似沒交到新朋友,葛丹絲結束代表任務後乾脆地離開臺灣,被用來牽制她的陰離也失去關注價值,當然大人們並沒有虧待這名孤兒少年,但陰離到底不屬於任何門派團體,一個不小心又是獨來獨往。
可能長期受擠壓養成抑鬱性格了,完全不意外的事,天心五傑決定用滿滿的愛與熱情溫暖陰離這個低調認真的小弟弟。
「我師父開的食補藥方有沒有按時吃?你看起來還是有貧血,工具材料這裡都有,不然去買個插電藥膳鍋也不麻煩。」阿鐘被嘉木師父感染碎碎念的習慣了。
「有,感覺精神好很多了,謝謝子牙哥。我比較喜歡古代的煎藥方式,慢慢來比較舒服。」
「我就說嘛!吃飽睡飽又不是什麼天理難容的罪惡。」聽陰離談到以前的打工老闆喜歡讓人無償加班罵員工好吃懶作競爭力不足,最可惡的是辭退少年時還找名目扣他一個月薪水,讓阿鐘心都揪了起來。
如此枯燥痛苦的青春,無人聞問的孩子,難怪偶然救了丹絲學姊的事會變成陰離人生重要奇遇與行動目標,為此天心五傑一致通過向陰離隱瞞黑家人是殭屍的真相,還特地拜託一些不熟的道門前輩在少年面前避免說破。
反正陰離不需要接觸高端情報,黑家幹部是仙女還是殭屍對他來說沒有分別。
「其實你滿有小說男主角的資質耶!」阿鐘順口說。
讓一個號稱處子殺手的風流殭屍變成嫻雅聖女的神祕資質。師父沒警告他之前,連阿鐘都不知道有印象但不熟的丹絲學姊那麼威。然而,丹絲學姊不愧是有情有義黑家人,對救命恩人超體貼,還幫忙滿足男生的浪漫幻想。
「子牙哥又在開玩笑了。」回話同時,陰離很認真地讀著手上那份筆記。
「今天上什麼課?要考試嗎?先說好數學別問我,不過古文要罩你沒問題啦!」阿鐘拍拍胸脯自告奮勇。
「數學我已經在自修大學程度了,丹絲姊姊在她養傷時有教我。」
「嘖,龍傲天。」
「那是什麼?」陰離滿臉迷惑。
阿鐘知道他對朋友的話照單全收,沒什麼幽默感,這也是陰離缺乏和同儕扯屁打諢的經驗所致,只好畫蛇添足解釋:「是說你很強運氣很好的意思,我沒惡意。」
「子牙哥當然沒惡意啊!但我不是龍傲天啦!」陰離還是抓不到開玩笑的點在哪裡,有點洩氣的說。
「這個梗已經老了,先不管。」阿鐘用雙手做了個將話題挪到旁邊的動作,想起夥伴要他套套陰離的童年回憶,說不定能幫他找到親人舊識,大家到底還是不放心他就這樣一個人過日子。
倒不是要親舊負責陰離的生活開銷,他也算能養活自己了,多個往來照應的對象總不是壞事。
「你的姓名很特別耶!應該是有人專門幫你取的?那個人現在在哪?怎麼不去找他呢?」看陰離樣子也知道「陰」這個罕見姓氏不是他真正的親人姓氏,但這個名字聽起來不像里長會取的風格。
「是在山上撿到我的老榮民請一個算命先生替我取的,沒跟著阿爺姓,那個算命先生說我天生會剋死人,要用比較特殊的姓名壓制,不過效力有限,剩下的我也不太懂。」
阿鐘思索片刻:「是『離中真陰,坎中真陽』的典故吧!粗略的正面意思應該有乾坤變化,大道平衡,很好的名字喔!」
一定是算命先生想省事隨便翻易經道書取材。沒在鬧區路邊而是在山上撿到的嬰兒,表示陰離的父母當初不想讓他活下來,真是可怕。阿鐘歎息。
聽他這樣說的陰離顯得開心許多,禮尚往來讚道:「子牙哥的名字也很酷呀!」
豈料阿鐘表情一垮,按著桌緣低頭。
「別提了,都是我老爸嚮往伯牙碎琴的故事,加上我們剛好姓鐘,他的名字又和琴有關,就把子期伯牙兩個男人的名字放在一起給兒子命名,害我老是覺得子牙這個名字超GAY的,不然就是被人認為是姜太公要我幫忙算命。」
又踩到地雷了。陰離不知所措。
「沒事沒事,都是我老爸的問題。」阿鐘豪爽的將責任推給現任天心派掌門鐘商引。「厚,我最討厭江湖術士亂說別人剋父剋母,怎麼不去剋蟑?養大你的老人家呢?」
「我覺得……算命先生的話是真的,因為他幫我取完名字沒多久就死了,阿爺也只養了我五年就去世,我基本上是在孤兒院長大,前年才離開孤兒院自己打工。然後,阿爺的親戚找上門要我放棄繼承遺產,我才知道阿爺把他的舊屋和一塊田留給我,還有算命先生猝死的事。他們說阿爺是我剋死的,我一個外人居然還想拿他的錢和土地,不知羞恥。」
遺產糾紛拖這麼多年不罕見,照陰離的說法推測,老榮民遠親刻意不讓被送到孤兒院的陰離知道他有一筆遺產,看準了小孩不懂事,等到陰離快成年,索性叫他放棄繼承。
「所以我放棄了。沒奉養過阿爺,不好意思拿他的遺產。」
陰離就這樣變成無牽無掛的孤獨高中生。
「唉,我覺得你沒必要放棄,這也是老人家的愛心。」但陰離已經割捨了,阿鐘只好尊重他的想法。
然後免不了又聽陰離說些葛丹絲的好話,阿鐘默默在心中幫他南無,連太師父條件這麼好的男人都和韻真學姊分手了,和黑家人談戀愛本來就只能當成妄想。
為了當上黑家財務總管的跟班,正常學校學習效率太慢了,這才是陰離休學的真正原因,也是丹絲為了擺脫少年糾纏開給他的空頭支票,她要具備實際能力的人才。無論如何,少年一頭熱地栽下去,也算開啟充實的人生。
抗魔聯盟天天都有各式各樣的流浪教師來開課賺點數,陰離也搭上這波自學風潮,其中不少課程還是開給妖怪子弟適應人類社會生活,對想學一技之長的人類亦屬實用。
「另外,你最近在上什麼課那麼認真?」阿鐘好奇走過去問,他已經包了第N份桂枝湯了,專注力彈性疲勞中。
「是『生活安全教育』,和妖怪一起上課,不同種族互相交流,之後有事也能互相幫忙,或者辨識天敵加強防守技能之類。」
阿鐘暗道糟糕,有妖怪當同學就更難瞞住仙女姊姊是殭屍的事實,只能隨緣看著辦了。
「聽起來很涼呀!」像混個臉熟日後好套關係的聯誼課,對陰離應該很吃力,而且又是異種妖怪聚集的班級,阿鐘佩服他的膽量。
「今天老師出了一個課題,要我們找出他的種族或身分,正確就能直接結業,還送答對的人一大筆獎金。」
結業證書能換獎勵點數和助學金,還能選修更高一級的各種學程,這個提議誘惑不小。
「這樣對你太不利了,其他妖怪還可以變形或用妖術調查。」
「還好,那堂課已經結束了。」陰離說。
「蛤?」
「是哪個高手這麼快就破案?」
陰離拿出一張便條紙遞給阿鐘。紙條上寫著:『下課鈴響,一起動手。獎金平分,意者報名。By 4-4
紙條背面密密麻麻的+1報隊。
「這個座位4-4的人該不會是你?」還十六字箴言,阿鐘服了。
「馬上想到『打回原形』這句話就傳紙條問了。」
「你以後一定會是大人物。」
「子牙哥太誇張了啦。」
「不過『生活安全教育』就這麼結束,你不就沒學到多少嗎?既然都在抗魔聯盟生活,這種課有必要多上一些。」阿鐘雞婆為他擔心。
「反正一定會有其他老師開類似的課,會出這種害到自己的考題的老師智商堪慮,我怕聽久了對學生有不良影響。」陰離很認真的說。
「有道理。那你又在忙什麼?」阿鐘探頭研究陰離手上的筆記本,發現是一本妖怪觀察日誌,從姓名外表背景傳說到活動範圍無一不備。
「新老師開課前我給自己出一個課題,找出抗魔聯盟裡看過的所有妖怪,統計一共有多少種類。」
阿鐘冷汗流得更多了。
「好是好,不過一定要注意安全。妖怪本性凶惡,我這條腿就是被妖怪咬壞。」
「我會小心。」青少年的保證聽聽就好,下一秒陰離就興致勃勃的說出他的最新目標。「聽說今天晚上會有吸血鬼來抗魔聯盟作客。」
阿鐘手上的筆記本也剛好翻到最新一頁,只有一個吸血鬼標題,其餘待補。
這孩子根本就是MARVEL控吧?阿鐘修正對陰離的看法。
「子牙哥……」我可以去嗎?可以去嗎?可以去嗎?
強烈電波打在阿鐘身上,但他愛莫能助,這批湯藥要一直顧到翌日天亮,中間陸陸續續會有人來拿藥包,而且陰離主要就是為了替他的晚班才來醫療部打工。
小孩子也不能太寵。阿鐘現實地說:「最好不要,太危險了,又不是同盟妖怪,我們認識的女生最近才被妖怪綁架,還有一個沒找回來。」
少年只好耷拉著肩膀輕搖蒲扇搧旺略有熄滅趨勢的炭火,陰離在看火上的表現是連嘉木也稱讚過的天賦異稟,才被允許靠近藥爐,畢竟他們經手的湯藥要進到別人的肚子裡,不可能阿鐘想找誰幫忙就找誰。
「雖然我很想留下來陪你熬夜工作,不過堂哥說我今晚一定要跟他去召喚峽谷。師父會來巡堂,你有問題再問他。」阿鐘剛說完,一名高瘦蒼白的墨鏡青年出現在門外,正是人類化身的魔族委蛇,為了節省時間主動來接送阿鐘,阿鐘對外則一律宣稱委蛇是他堂哥。
兩個年輕人聰明地沒有評論夜間戴墨鏡的深沉涵義,但墨鏡的確襯得委蛇臉龐更加雪白,完全是吸血鬼的標準形象。
「你堂哥也有貧血?不過他看起來好帥,像大明星。」陰離見對方臉色同樣不太好,低聲問阿鐘。陰離的看火才能會被發掘,就是源自阿鐘覺得他不夠健康,把陰離帶到醫療部看病,又因為忙不過來請少年幫忙顧爐火,這才發現他除了計時以外還會憑直覺比較火侯好壞。
「是啊!外加代謝循環慢還有低血壓,所以堂哥不太愛說話。我跟他回去了,一個人要小心,別亂跑。」
「子牙哥再見。」
阿鐘的柺杖聲須臾消失在安靜的醫療部中,陰離歪著頭若有所思,末了,他翻開筆記本,在新一頁標題上寫了六個字。
『鐘子牙的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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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3-29 00: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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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43)

義大利吸血鬼族長阿爾斯蘭約在午夜時離去,心情不佳的韻真約司徒燭華一個時辰後到老猴開的小酒鋪吃宵夜。
藉著這段梳洗休息的短暫空檔,司徒燭華飛快聯絡上正在末日要塞工地觀摩的黑家財務總管葛丹絲,打聽阿爾斯蘭個人情報。
『都分手了你還這麼多小動作,不怕韻真討厭?』葛丹絲在衛星通訊中頻頻發出「企鵝好可愛」的尖叫聲,看來拋卻了不少煩惱。
「那個吸血鬼族長來臺灣的真正動機還未浮現,不只是和抗魔聯盟合作這麼簡單,資訊過少我無從推測,但一定和韻真有關。」道士只有這一點最為篤定。
先前他與韻真交往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不僅抗魔聯盟與臺灣妖怪界人盡皆知,國際代表那邊也展示過,吸血鬼來臺前更對抗魔聯盟做了不少功課,連個人戰力都非常清楚的阿爾斯蘭,見面時卻對司徒燭華和韻真的關係一無所知?
只能說阿爾斯蘭故意裝作不知情,根本不承認韻真與司徒燭華之間的過去,同時主動親密的肢體動作更是挑釁,明顯上對下的態度,司徒燭華躲閃就輸了。
再說,怎能在韻真與這個居心不良的傢伙面前表現得孩子氣?
因此道士同樣淡定友好地回應,此舉反而能對阿爾斯蘭施壓。
在女主角毫無感覺時,道士與吸血鬼族長已經暗中較勁一回,表面上還是談笑風生。
『也是時候讓你明白了,修道者眼中的殭屍再強再有靈性都是怪物,但在非人世界裡,韻真的人氣是很高的,別忘了她是師尊的直屬弟子,相當於黑太爺跟前人物。』葛丹絲意猶未盡的補刀:「你好像一直覺得除了自己以外不會有人追求真正的她,黑家殭屍沈韻真,想得太簡單了吧?」
「……」司徒燭華想否認又不知該說什麼。
『回到阿爾斯蘭的問題上,告訴你情報我有啥好處?』
「等等要去老猴那邊喝酒,他的鋪子禁止外帶。」侯老會在抗魔聯盟裡租了個攤位,相中某處廢墟一樓搭起只有木造屋頂的寮子賣酒,起因就是葛丹絲企圖壟斷新酒惹的禍,為了平息眾怒,侯老增加了現場販售管道,每天門庭若市。
「如果妳能說些有用的東西,等等我們就不從庫存最少的酒開始叫,妳也知道韻真不會品酒,只是想喝個氣氛,她今夜的消費我全包了。」司徒燭華言下之意,沒拿出倉庫的酒,販售方式就還有討論空間,憑副指揮的交情手段,侯老當然會賣司徒燭華這個面子。
『你卑鄙無恥!都要!都給我保留!』葛丹絲貼著衛星電話大叫,生怕司徒燭華聽不清楚。
「記得,真正有用的……」
『他們兩個是青梅竹馬,夠有用了吧!』葛丹絲嚷道。
「青梅竹馬,怎麼會?」司徒燭華明明聽過韻真的過去,她只是一個南方鄉下漢人女孩,阿爾斯蘭再怎麼拉近算都是西域人種。
『當然是指韻真剛破棺成為正式殭屍,而阿爾斯蘭也成為比較像樣的吸血鬼,他們在大人帶領下相遇,認識過程就像青梅竹馬,那時韻真才剛開始探索世界,阿爾斯蘭尚未當上族長,就是個公子哥兒。』
「他們之間情誼一樣是青梅竹馬?」他單刀直入問。
『算你運氣好,我也討厭阿爾斯蘭那個混蛋,免費送你重點提示。』葛丹絲邊抓企鵝邊講電話,衛星訊號因此變得斷斷續續,司徒燭華只好再次威脅她專心對話,不然就要把酒喝光。
『那個吸血鬼少爺對所有見過面的黑家女人調情求愛,獨獨跳過韻真,引用阿爾斯蘭的原話就是:「韻真幼稚又沒女人味,令人發笑。」我若是你,就會將他列為首要敵人。』葛丹絲說。
「我已經這麼做了。」
『恭喜你還沒笨到無藥可救。』
「既然聯絡上了也順便說一聲,陰離很希望見到妳。」
葛丹絲直接掛掉衛星電話。
※※※
侯老的木造酒鋪雖然簡陋,因蓋在廢墟一樓,尚能遮風避雨,四面無牆,柱上攀爬著牽牛花與藤川七,野趣橫生,井字型吧檯加上磨得黑潤的老板凳就是全部,店員在吧檯內燉著一鍋滷味當配菜,另擺了炭爐冰桶按照客人指定溫酒或冰酒。
吧檯上放著一桶竹籤,籤上寫著編號酒名,籤背則標明該酒的成份與特色,足足有幾十支。
司徒燭華和韻真剛落座,五分鐘之內,原本高朋滿座的酒鋪人去樓空,負責賣酒的猴臉老人捧著一疊現金甚至來不及找錢。
「看來殭屍還是不受歡迎。」韻真幽幽一歎。
「韻真小姐多心了。」侯老怎麼看都是她旁邊那個道士的問題,非但眼神不善,甚至連瞳孔都放大了,真是有夠恐怖。
「侯老你怎麼還親自賣酒,不會太勞累嗎?」韻真關心的問。
「咱家的酒廠量產化以後都丟給小的負責了,閒著沒事來輪個班,在這裡做生意挺有趣。兩位別顧忌俺,請隨意。」猴臉老人說完轉身拿著抹布東擦擦西擦擦,識相得很。
「侯老釀酒之術極為精妙,說不定妳這次能嘗到不同的味道。」司徒燭華對韻真說。
萬一真讓韻真喝出酒意,他豈能讓她薄醺的模樣被人瞧去?
「欸,是可以試試。不過我不可能醉的,話說回來,你們修道者喝酒應該也很難醉了,怎麼一個個還喝得那麼開心?」韻真好奇問。
「習慣了也沒辦法,加上酒多少有點除穢功用。喝酒和喝茶的確差不多。」司徒燭華在她身邊坐定,抽了六支酒籤交給侯老。
今夜韻真編了條俐落的短辮子,惋惜地看著司徒燭華空空的後腦勺,儘管他剪短髮後看上去更加年輕,但長辮具有特殊審美價值,好比貓咪的尾巴,不見了就是遺憾。
司徒燭華並未將白髮染黑,短髮也沒真的短到緊貼頭皮,大約是蓋住眉毛的長度,因此腮畔還是有著兩片飛白,韻真不知該如何形容,就是覺得挺好看。
想到了!像小鳥一樣。
她舉杯抿了第一口酒,以免笑出聲音。
想起迫在眉睫的麻煩,韻真又笑不出來了,從口袋掏出阿爾斯蘭那張該死的生日晚宴邀請函拍在吧檯上。
「都丑時了,今天晚上八點的宴會,好煩。」
低頭,一個藍色包裝禮物躍入眼前。
「生日快樂。」
韻真瞪大眼睛,司徒燭華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準備了給她的生日禮物,既感動又不好意思。「哎,不必這樣啦!並非刻意瞞著你,只是我們黑家人本來就沒有慶祝生日的習慣,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打開看看。」司徒燭華耐心地鼓勵她。
「謝謝。」韻真只能誠心道謝然後拆禮物。
躺在蠶絲紙下的是一把和韻真手掌一樣大的古銀匕首,刃身刻有神祕符文,細心雕磨的骨製握柄保留原色,沉甸結實,屬於某種獸骨,整體鋒利而小巧。
「時間緊湊,我和宋恆換來的北歐法器,出處他說前人轉手太多次已記不清楚,他的收藏來自世界各地。」
「好匕首,不愧是劍宗掌門,精益求精。」韻真讚道。
「妳喜歡就好。」司徒燭華道。
韻真一口飲盡杯中物,就著燈籠光鑑賞銀匕首,測試其平衡度與重心手感,只見美麗致命的武器不斷翻轉跳躍,有如棲息在她手上的一隻大白蝶。
末了她慎重地將銀匕首置回木盒中妥善收藏。
侯老又為他們上了另一款調酒,水蜜桃香氣撲鼻而來,笑嘻嘻道:「籤上沒有的口味,私家配方。」
兩人道謝後同時啜飲一口。韻真雖喝不出明顯滋味,卻感覺侯老的酒讓她心情舒暢,想必是品質純淨的上佳之物。
「有酒有菜,可以開始聊天了。你可能會在意阿爾斯蘭的事情,今夜隨你問,關於這個吸血鬼的事我知無不答。」韻真答應過幫助司徒燭華適應他們之間的朋友關係,便不是讓司徒燭華單方面忍受分手的不快樂。
雖然是道士,但也是男人,這一點韻真已經有痛切的體悟了。
司徒燭華沒想到韻真不但留意他的心情,而且快速提出解決辦法,一時間竟有些痴了。
「殭屍和吸血鬼之間處得來嗎?」道士忽然對他稍早找韻真姊妹淘打聽吸血鬼族長有些赧然,早知韻真的宵夜約會是為了替他釋疑,司徒燭華會隔個幾天才行動。
當場目睹韻真與阿爾斯蘭極其自然地用某種非中原人的古老方言對話,司徒燭華猛然意識到一個衝擊事實:對韻真具有特殊意義的男子不限於黑家人。
既然她都死蠢地撲在黑家身上,怎有時間認識一個吸血鬼族長?還熟到連對方的母語也會講?不可諱言,當時道士心中瞬間飄過這個不以為然的想法。
「呃,普遍處不來,因為一般吸血鬼生活方式會牴觸黑家誡律,就是指可以幹掉的意思啦!」韻真沒料到司徒燭華一上來問的卻是學術問題。「既然都談到這個,順便考你一個問題,吸血鬼屬於何種妖怪?簡單回答你的分類就行了。」
「屍妖。」
韻真發出輕笑聲,像是高興她成功拐到一個老道士:「我就知道這條陷阱題十個道士有九個都會答錯,對的那個一定是操屍派。正派道士大多刷刷地打怪封印了事,不會去研究細節,要不然就是囫圇吞棗。」
「答案如下──吸血鬼不是妖怪,而是嚴重妖化的人類,簡稱妖人,卻沒有變成妖怪,就此停滯在瀕死狀態還能行動自如。操屍派絕不會笨到去操控吸血鬼,因為他們還沒死透。這邊的吸血鬼是指統計上數量最多還有傳染性的品種,有些也被算進吸血鬼群的食血怪物就真的是妖怪了,不過他們在人類世界沒什麼知名度。」
「韻真小姐,老猴不是故意要偷聽你們對話,只是妳把曬太陽就會燒起來外加僅能喝血的生物算成人類是否有點太牽強?好歹也該是殭屍族群?」侯老忍不住插嘴。
「這是有根據的,第一,妖怪和吸血鬼肉質吃起來差很多。第二,吸血鬼和殭屍完全不同,他們有性慾。」韻真不假思索說。
「俺還是不偷聽了,兩位請慢慢聊。」妖怪還是有那啥啥的生理需求,聽起來多健康,明明會吃會動卻完全沒有繁衍本能才奇怪好嗎?
侯老立刻敗下陣來,臺灣獼猴精有好長一陣子都要糾結「肉質」和「性慾」這兩個恐怖名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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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3-30 13: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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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44)

「因為吸血鬼是人類異端,你要說進化分支或退化分支都行,肉身強度比不上真正的妖怪,和我同年的阿爾斯蘭已經是吸血鬼長老了,表示吸血鬼混到頂也就這個程度。如果沒能完全蛻變為屍妖,肉身不久即開始衰敗,留不住魂魄,在這之前就會被人幹掉了。」
「原來如此。」
「這就是有沒有修煉的差別,也有些吸血鬼過著神職隱士生活誤打誤撞產生修煉效果,這樣就活得久了。噬血享樂的吸血鬼一般很少撐過兩百年,阿爾斯蘭他們留意到這種差異性,所以後來發明了『血族』這個詞來區分那些年長強大的吸血鬼。」韻真覺得修道者也該多多出國進修非人知識,老是縮在門派裡抱著過時資訊也不是辦法。「就像殭屍也有那種腦殘撞牆的菜蟲一樣。」
「當然血族修煉方式還是太不正經,異能妖力只能欺負凡人和低等妖怪而已。只吃流質食物又愛聲色犬馬,一天到晚搞貴族奴隸制度,程度低落也是意料之中。」她的語氣對黑家本色充滿自傲。
「為什麼吸血鬼照到日光會燒起來?」關於阿爾斯蘭的弱點,司徒燭華樂於深入鑽研原理。
活死人那麼多種,就連自然復活的中國殭屍對日光也只到相剋厭惡的程度,為何對歐洲吸血鬼就是致命殺傷力?
「牽涉到當今所謂的吸血鬼,也就是來自東歐那一支『Vanpir』怪物祖先,更早以前出自中亞,原因是太陽神的詛咒,可能是祭司背叛了『永遠服侍某某神』的血誓才被趕到暗處,一見光就詛咒發作燒死你。這種詛咒不只發生在一個地方,聽起來也和基督教的撒旦傳說有異曲同工之妙不是嗎?光之子被丟進無底坑。」韻真將一支蠟燭移到面前,指著燭火對道士說。
「但這類詛咒可以透過儀式加換血感染,有的吸血鬼就把不死力量包裝成『禮物』去找接班人和手下,導致後代不清楚起源也就更不可能解咒了。」
韻真又倒了杯酒說:「吸血鬼就像一種嚴重慢性傳染病,也有過吸血鬼和狼人活人的混血兒,只要不同詛咒能共存,加上遺傳因子沒被詛咒破壞,雖然機率極低還是有可能生小孩。」
「道門是直接將吸血鬼算入妖怪類,按照黑家定義,吸血鬼屬於人類連續殺人犯或食人者。」
「一般道士和降魔者能打倒的吸血鬼都是這種。」韻真點頭同意。
「我知道殭屍修煉可能會變成夜叉,血族繼續活下去會發生什麼事?也是夜叉?」
「這個就比較尷尬了,血族歷史和中國妖怪相比太年輕,雖然阿爾斯蘭他們喜歡把石器時代傳說也算進去,吸血原理還是不一樣,以前異族吃血是天生如此。但你問到後來會如何發展,可以說和詛咒起源有關。想變強的血族再度崇拜詛咒來源的古老諸神,成為相同或不同神祇的僕從,可能連人形都不會留下。某種意味上,就像成為魔族或地祇那樣,得到力量和永生,但沒有自由可言。比較可怕黑暗的舊神才會收這種人。這些是太爺說的。」
「阿爾斯蘭家族是哪種吸血鬼?」司徒燭華又問。
「傳統的那種貴族吸血鬼。我聽師尊說,太爺和上任族長第一次見面時,光聽對方報完全名和稱號就花了一分鐘,剛好太爺在研究吸血鬼族群文化,當天晚上他就試著不用八字純靠名字招魂,吸血鬼又沒有定魂符,全身透明地被太爺抓去打招呼整個嚇壞了。」韻真得意握拳。「這個時候只要有人隨便朝身體戳心砍頭赤尼思伯伯就玩完了,後來他那支吸血鬼就不報全名改成使用代號。」
司徒燭華聽著韻真滔滔不絕的聲音,心情開朗不少。
「阿爾斯蘭家一直想得到黑家修煉祕訣,但太爺告知誡律內容後,他們又嫌太累不做,中庸方式就是改用自願的獻血人,盡量合法賺錢,這樣業力才不會太快引爆詛咒。」
「關於這支吸血鬼的特色大致了解,妳和牙翼也是好朋友?」司徒燭華切入正題問。
韻真大吃一驚,「他把本名告訴你了?」
牙翼正是現任吸血鬼族長的本名,韻真以為他既然大剌剌公開生日,就不會把本名外流,尤其是讓司徒燭華知道,等於生辰八字和姓名整組都送給道士了。
「嗯,說了。還說阿爾斯蘭的血統不是唬爛,因為他也會從成吉思汗的血裔裡挑選後代再轉化成吸血鬼,好在成吉思汗的私生子超多。」
「那他大概是真的想和你交朋友吧!赤尼思伯伯本名意思是『群狼』,牙翼的意思是『風』,都是突厥語,當然他們也有很長的羅馬名字,不過只是應酬用。他們家也常說英雄惜英雄。」韻真見阿爾斯蘭主動開放個人資料,於是沒替他瞞下去。
「我想確定他是否值得相交?」司徒燭華過去和邪魔歪道可沒有這麼和平的交流,如今為了討伐真魔,很多成見都被打破了。
「你要聽黑家人角度還是私人角度的評語?」
「私人角度。」
「就像每次拜年一定會遇到,惹人嫌又欠揍的親戚家小孩。那個中國小姐的綽號從他跟我第一次見面就叫到現在,要不是太爺每年回家固定理由之一是和師尊帶我一起去義大利參加牙翼的慶生會,我真的超──極──討──厭──看到他。」韻真用力強調。
剛破棺的黑家殭屍裡,只有韻真享有每年跟著黑家領袖去義大利旅行的福利,旅途中韻真則扮成黑太爺的小女兒,一切教她既害羞又驚喜。
起初是關晏君為了療癒韻真接連失去同伴的憂鬱,加上想讓她見見世面才和黑太爺一同帶韻真進入吸血鬼貴族的城堡渡假,後來賓主盡歡,加上前任族長赤尼思‧阿爾斯蘭的熱情邀約,這名老吸血鬼對韻真一見如故,指名每年都要為這個女孩慶生,遂成為例行故事,直到赤尼思亡故方休。
一開始,大家都偷偷嫉妒韻真得到的差別待遇,但韻真本來就是關晏君的直屬弟子,黑家人並未針對海外旅行的事排擠她,韻真的好人緣得到了正面認可。
出發前韻真天天都沉醉在幸福泡泡裡,對比回來後起碼消沉一個月,看來義大利絕對是讓人捨不得從美夢中醒來的浪漫國度!巴洛克風格!咖啡!文藝復興遺產!當時和韻真同期的師妹葛丹絲滿腦子想的都是傳說中帥氣多情的義大利男人,為了品嘗俊美的吸血鬼貴族,死乞活賴晏君師尊增加一個旅行名額作為表現優秀的獎品。
義大利船票的確讓已破棺的黑家人更努力修煉,未破棺的新人進度也變快了。
結果金髮碧眼的阿多尼斯只是妄想,阿爾斯蘭家族長得和丹絲老鄉差不多,也是西域人種,雖然丹絲得到了牙翼和其他吸血公子的求愛,但他們帶著女奴炫耀排場的習慣卻徹底踩到丹絲地雷。
大餐沒吃到,丹絲卻先和男人吵起來。
「即使是現代,很多男人聽到女性主義還是哈哈大笑或吐口水,當時可是十九世紀!而且我和丹絲說穿了不過是太爺帶著的跟班,沒有財產也沒有聲望,頂多比較會打架。」韻真托著臉頰說。
「為了不讓師尊和太爺難做人,我們還得假裝玩得很開心。牙翼辯不過丹絲,就罵她女人閉嘴,結果丹絲把他的後宮全睡了。」
「……」
「這件事讓師尊很不高興,事後還處罰她輕率孟浪的行為。因為丹絲沒辦法把牙翼的情人帶回去養,也不是真心愛護她們,只會讓牙翼在事後拿後宮出氣。雖然我們都知道他的錢和財產都不是自己掙來的,但當時就是莫可奈何。丹絲後來開始拚命賺錢了,她說絕對要比那頭沙文豬有錢。」
其他黑家人同樣去過一次後就不想去第二次,畢竟和黑太爺裝成家人旅行精神壓力太大了,吸血鬼古堡也沒有想像中有趣,還不如姊妹自己存錢組團,只剩韻真因為是生日宴會女主角跑不掉,每年都在同伴的憐憫目光中展開遠征。
韻真倒是和赤尼思合得來,前任吸血鬼族長外表約三十七歲,卻把韻真當女兒疼愛,韻真也按赤尼思和黑太爺的交情喊他伯伯。赤尼思渾身環繞吸血鬼的邪魅威嚴,兼具草原男兒的灑脫剽悍,在血族中也是獨領風騷的傳奇人物。
赤尼思主動指導韻真黑家沒有的騎馬戰技和各種複雜突厥語,噓寒問暖又送了無數充滿異國風情的禮物,好讓她帶回家轉贈其他黑家人,如此厚意讓韻真無法真心拒絕這個異族長輩的邀請函。
聽了黑太爺的建言,赤尼思對一些吸血鬼墮落習性說改就改,不再狩獵一般人和買進新奴隸,漢語也是沒兩年就很流利了,這種魄力令韻真欽佩。
相比之下,明明都超過兩百歲的牙翼只有兩個字:幼稚。動不動就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找韻真麻煩,兩人只要對上眼就是冷嘲熱諷,韻真故意只說牙翼不懂的中文,他則不屑學習任何漢人的東西。
「師尊每次和太爺一起旅行都很開心,實在不忍心告訴她,我跟牙翼已經不是小孩子吵架這麼簡單的衝突了。」剛破棺的韻真正成為嶄新的妖怪,過往還是人類時血肉模糊的自尊好不容易長回一層新皮,她是驕傲的,也不容任何人侮辱黑家作風,特別是會欺負女人的男人。
年復一年的針鋒相對,火藥終於在某次慶生會期間爆炸了。
牙翼迷惑一個純潔修女,在韻真面前扯開她的上衣吸血。韻真奪回那名可憐女子,催眠她忘記經過,「搶食」在吸血鬼習俗中是非常嚴重的禁忌,但韻真不是吸血鬼,阿爾斯蘭家族不會追究,牙翼一開始就只是想嘲弄黑家誡律。
韻真一個字也沒說,專注安置好受害人,牙翼見她拿他沒辦法,得意洋洋的走了。
翌日天氣晴朗,她將牙翼的棺材從地窖拖到馬廄外,就像教訓黑家新人一樣想讓他吃點苦頭。
她忘了吸血鬼不是殭屍,也認為既然牙翼與自己同年,好歹該有點實力,搞不好曬太陽對他來說還太便宜了。
韻真打開棺蓋,一股腦兒將牙翼倒出來。
他發出恐怖的尖叫聲開始燃燒,韻真嚇壞了,立刻將牙翼塞回棺材裡,豈料他還是拚命掙扎,火焰沒有熄滅,棺材冒出焦煙眼看要跟著起火。韻真趕緊移出他,發現牙翼簡直就像從身體內部往外燃燒一樣,潑水也於事無補。
韻真一路抱著火人跑進城堡裡哭喊師尊,黑太爺隨即出現,變出一條黑布裹住牙翼,隨即帶著他消失無蹤,晏君當下即外出尋找停止詛咒發作的儀式材料,韻真一個人留在寂靜的城堡客房,等待有人來宣布判決。
太陽還未下山,韻真卻把客房窗戶全遮起來,赤尼思如她所願提早現身,站在前代阿爾斯蘭族長面前,韻真宛若手足無措的孩子。
她犯了一個完全無法補救的大錯,就算因此被殺也不該有怨言。
豈料赤尼思卻是摸摸她的頭,讓韻真和他一起坐在地毯上就著燭光談話。
「牙翼的部落因為戰敗,成年人一律處死,兒童則淪為奴隸。這個年輕戰士為了復仇願意奉獻一切,我比死神快了一步找上他,實現他的願望,但他的妻子與孩兒已經走上人人都要走的那條路。」
韻真抬起蒼白臉蛋,第一次聽見那個討厭鬼的過去。
再無信仰,再無真情,沒有公平決鬥,沒有榮譽,只有用優雅掩飾獸性的永夜。
「話雖如此,牙翼現在只是個白痴。這事不怪韻真,妳是好孩子,也是了不起的黑家戰士,但他成為吸血鬼後還沒經過像樣歷練,這次日光浴應該算是不錯的教訓。大概等我死後他會成熟一點吧!妳的燒傷不輕,女孩子的肌膚可不能留下疤痕,快快去治療。」赤尼思這樣說完起身離開,留下無地自容的韻真。
這個好孩子今天差點殺了你的獨子,還是趁他毫無防備時下手。
牙翼在黑家首領急救下保住一命,但全身皮肉焦爛足足半年,就算赤尼思族長為韻真說情,韻真還是被罰照顧牙翼的生活起居贖罪。
出乎意料的是牙翼從不喊痛也沒報復過韻真的偷襲,照舊惡劣地將她使喚得團團轉,彷彿韻真只是拿火柴棒烤他的腳趾頭。
說不定赤尼思伯伯和師尊他們一直都知道她與牙翼合不來,想看他們如何化干戈為玉帛,韻真卻給出最糟糕的表現。
自知理虧,後來韻真多多少少會在起衝突時讓著這個貴族少爺了。
黑家剛搬到臺灣時,赤尼思被手下叛變暗殺,喪禮結束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面。牙翼繼位改稱阿爾斯蘭時興起一片腥風血雨順利成為血族長老,其他吸血鬼才知道這個紈褲子弟深藏不露,鬥爭手段之狠毒不下前任族長。
阿爾斯蘭的力量不在肉搏戰,全球暗中活動的非人集團中,阿爾斯蘭家族與黑家的影響力足以分庭抗禮,作為同盟則傲視群倫。
韻真對阿爾斯蘭一直停留在幼稚又挑釁的印象,包括之前在歐洲開會議和時這個吸血鬼態度還是老樣子招人嫌,殊不知這是阿爾斯蘭在她面前才有的模樣。
「妳說他一直叫妳中國小姐,妳有幫他取過綽號嗎?」
「我喊他突厥種馬,他居然很高興,氣死人了!」韻真齜牙道。
這種無意識親暱正是那個吸血鬼刻意營造的結果。司徒燭華微微沉下臉。
「所以你們不算好朋友?」他想聽到韻真親口保證。
「當然不是!就一個甩不掉的孽緣,勸你別因為他是男的就懷疑我跟阿爾斯蘭有什麼,沒看見連丹絲都唾棄他,我會那麼不挑嗎?」韻真說完又乾了一杯,輕輕舔掉上唇的一滴酒水。
司徒燭華鬆了鬆領口,也跟著乾杯,好歹解了渴,雖然他不記得剛剛的酒是什麼味道。
「我了解,別喝那麼快,妳吃到頭髮了。」司徒燭華將她的一縷髮絲拉出嘴角。
韻真晃晃酒瓶,道士點的第一批酒不知不覺喝完了,她順手抽了幾支酒籤丟給侯老。司徒燭華對阿爾斯蘭追求黑家姊妹然後被惡整甩掉的獵豔史津津有味,韻真正要加油添醋,忽然發現她的反應不夠客觀大氣,趕緊做出彌補。
「以私人角度來看,阿爾斯蘭明顯和男人比較合得來,你們都是爺們應該不會有問題,誰叫他是瞧不起女人的智障。」韻真拍拍司徒燭華肩膀,沒發現他的表情有點微妙。
「黑家人的良心建議,推薦抗魔聯盟接受這個盟友,可以少和許多非人貴族打交道,讓阿爾斯蘭去當代理人,叫吸血鬼或狼人爽快點掏錢出人幫打仗,否則這些肥滋滋的貴族都很會浪費時間。」韻真見司徒燭華愣愣發呆,拿起酒瓶替他滿上。「接著喝呀,不然好酒會走味。」
她一直這麼遲鈍真是太好了。
司徒燭華默默在阿爾斯蘭的名字畫上血紅的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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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1 13: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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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45)

身為盟友代表的韻真一定得出席阿爾斯蘭的生日宴會,所以並不存在去不去的問題,她苦惱的無非是得浪費一個晚上和吸血鬼交際應酬,這段時間拿來找失蹤的沐琪或處理黑家人的報告都要划算多了。
目前阿爾斯蘭尚未和抗魔聯盟簽下任何協定,在璇璣回來前司徒燭華也不好自作主張,預定雙方會互相觀望一段時間,但不會太久。
早上十點時吸血鬼族長派人送來給司徒燭華的生日晚宴邀請函,出其不意加上時間緊迫,擺明想給司徒燭華一個下馬威、哥兒們的聚會,或兩者兼具。
司徒燭華爽快地答應了,韻真只好緊急帶他去採買一套合身的燕尾服。
雖然不是不能穿唐裝或抗魔聯盟制服,而且司徒燭華覺得他那套白色中山裝還很新,韻真還是堅持他必須遵守國際禮儀。
自從司徒燭華剪短髮後也留了一口短髭,韻真很好奇他的鬍子配上燕尾服裝束效果如何?反正司徒燭華不是奶油小生,只要有好好打理儀容別變成流浪漢,韻真支持他改變造型。
司徒燭華很配合地穿上燕尾服,韻真換好低胸露肩小禮服後他故意待在房間一角欣賞她化妝兼談論公事,等韻真準備作業完成才忽然表示她不換高領長尾旗袍他就要改穿制服出席晚宴,而且他拿在手上威脅用的抗魔聯盟制服根本超過一個禮拜沒燙!
被擺了一道的韻真只好翻出她之前代表黑家領袖遊走歐陸妖怪圈的晚禮服,雖然不是多想露,一想到司徒燭華表露無遺的佔有心態還是叛逆地選了件背部挖空的冰白色絲質旗袍,意外地,司徒燭華沒再囉唆,果然男人還是希望眼睛能吃點冰淇淋。
「妳不是有一雙水晶玻璃高跟鞋嗎?那雙鞋配白色好看。」
「你怎麼知道!」韻真不穿是因為玻璃鞋實在太假掰了,而且不方便戰鬥。
「葛丹絲說她送妳的,還寄照片給我看。」
「那個叛徒!」
其實葛丹絲目的是炫耀司徒燭華看得到吃不到,但黑家財務總管的挑釁影響不大,而韻真穿著睡裙試鞋的照片已經變成他的待機畫面。
白絲長尾旗袍前端略縮露出小腿,的確很適合韻真穿上高跟鞋展示纖細腳踝,和玻璃鞋一起被韻真合稱為冰雪公主裝,但她通常只敢偷偷在房間裡穿來自我陶醉,真要去交際應酬也會把高跟鞋換成其他顏色的鞋款,沒想到司徒燭華老實不客氣指定他就要那雙玻璃鞋。
「穿就穿!誰怕誰!條件是你要拿手杖。」
「可以!」
兩人不知不覺進入奇怪的軍備競賽。
韻真最後甚至在司徒燭華的鼓吹下重新化了一次妝,改描上鮮紅口紅、玫瑰色眼影,還魅惑地在眼尾加深色彩。本來只想隨便穿件黑色小禮服應付了事,結果卻變成阿爾斯蘭喜歡的風格,她現在看上去簡直就像邪惡的反派中國吸血鬼女王。
無論如何,阿爾斯蘭是隻該死的黑孔雀,而韻真不希望司徒燭華因為實用主義的穿衣風格讓阿爾斯蘭的男性虛榮心得到膨脹。她不明白那是什麼心情,總之司徒燭華必須比阿爾斯蘭帥氣才行。
燕尾服加上道士習慣性的筆直站姿讓他顯得威嚴成熟,凜然不可侵犯。這樣想著的韻真將司徒燭華的短髮稍微梳到一邊用髮膠固定,不會太過死板,這個造型凸顯他的俊挺五官,敏銳明亮的眼眸和性感的鬍鬚,必要時刻還能露出一抹孩子氣笑容電暈在場的飢餓女士們。
「要是燕尾服事先手工量身訂作就更好了。」韻真沿路碎碎唸。
「已經買到很貴的牌子了。」司徒燭華沒情調的說。
「你又不是沒錢。」
「這種衣服拘束更不實用。」
「西裝可是男人的戰鬥服,燕尾服是終極版本,人家賽巴斯丁都可以穿燕尾服戰鬥了,你才穿一下下又不會死。」韻真不以為然說。
「賽巴斯丁是誰?」司徒燭華立刻問。
「一個惡魔。雖然是惡魔,也是執事。」
「惡魔已經混進臺灣教會了嗎?是哪個地區的惡魔?歐洲?南美?」執事一詞也指教會神職,司徒燭華完全沒想到其他可能。
「是漫畫人物啦!」韻真翻了個白眼。「總之,你的形象會影響抗魔聯盟在吸血鬼裡的評價,你有必要證明自己能夠駕馭他們的社交文化,這也是阿爾斯蘭為何親自來到聯盟總部的原因。打贏沒什麼,但你能不能讓他們心服口服?如果不行,就算是利益結合也很難長久,反而增加被背後捅刀的風險。俗話說:『見面三分情。』就是這個道理。」
「真麻煩。」道士說。
「這是政治的起手式。你和太爺比還差得遠了,他就有本事穿唐裝到處逛場子,還讓其他洋人爭先恐後模仿。」
司徒燭華咕噥一聲不敢爭辯。
「女人穿高跟鞋也是一樣的意思,我也不喜歡,而且這種鞋子不好戰鬥。」
「有我在。」他立刻挺胸道。
「謝謝。我的意思赤腳戰鬥不夠優雅,最好避免,不過情況緊急時我還是會用冰雪公主小釘鎚敲進對手的頸動脈或眼窩。」韻真露出牲畜無害的笑容。
一進入宴會現場,司徒燭華忽然很紳士地伸手扶住她的背,深怕韻真跌倒,韻真終於了解他為何不反對她露背了,考慮到兩人的身高差,扶背比扶腰更合理,旗袍禮服露的地方剛好方便他按個手印,最好手還能一直黏在上面。
好吧!凡事總有過渡期,韻真答應要給他適應時間,再者她也聽說男人就算對女性朋友也會產生不小的佔有慾,更別說是知己了。她忍到拿起第一杯香檳喝了兩口,把杯子塞進司徒燭華手裡要他替她拿,兩人這才解除膠著狀態。
「阿爾斯蘭不會直接了當說出他要什麼,更會試圖找到你或璇璣的把柄好得到更多議價空間,當然你也可以反過來對他這麼做。」杯觥交錯間,主人還未露面,韻真和司徒燭華低聲聊天打發時間。
「我想揍璇璣。」結果抗魔聯盟總指揮還是沒出現。
「我也是。」韻真被一個又一個來裝熟攀談的吸血鬼貴族名流迅速削掉耐性。
「好俊俏的男伴,是韻真小姐最近的寵愛對象嗎?」一個金髮在頭頂盤成捲的歐洲美女靠向韻真以德語稱讚,場內賓客互動熱絡的通常是吸血鬼,俊美或靓麗的人類則是私有財產,只能謹慎地跟在各自的主人身邊。
「不,這位是明虛子,抗魔聯盟副指揮,阿爾斯蘭先生的貴賓,我只是幫忙翻譯。」韻真回以流利的德文,這是跟著師尊和黑太爺磨鍊的好處,她精通包括希臘文和拉丁文在內的十種語言,還有更多種是偶爾接觸卻已具備簡單溝通程度,韻真喜歡只要下苦功就能紮實獲得進步的學問,例如武功和語言能力。
「啊!失禮了。」金髮美女精緻臉孔有點僵硬,可能是想到抗魔聯盟對付非人的可怕戰績,擔心這股「黃禍」撲向目前還未被修道者撬起來的吸血鬼地盤。
金髮美女匆匆找了個藉口結束攀談,過了一會兒,來搭話的吸血鬼明顯減少,取而代之的是被許多警戒目光包圍,大概司徒燭華的身分已經傳開了。
又過了一會兒,阿爾斯蘭終於在萬眾矚目中現身,今天他穿著一身白袍,宛若阿拉伯王子。
「更正,白孔雀。」韻真咕噥。
阿爾斯蘭直直走向韻真,上下打量她和司徒燭華的盛裝,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晚安,兩位的裝扮真是令我大開眼界,當然,是驚喜的那一種。」接著他就將韻真帶向雙主座,阿爾斯蘭和韻真同為晚宴主角的習慣已經是大多賓客的默契。
司徒燭華目送著她的背影,那兩人均是一身潔白,顯得無比和諧,直到他們停在兩張款式相同的高背主人椅前,就像寶座一樣。
韻真入座後立刻朝司徒燭華投了一抹莫可奈何的微笑,他則保持挺直的站姿與她視線相連。
阿爾斯蘭說出一段氣勢恢宏的祝酒詞,場內歡聲雷動,室內樂開始演奏各種舞曲,人影翩翩起舞並享受場內大廚烹飪秀陸續上桌的各種美食,吸血鬼們不吃一般食物,這只是阿爾斯蘭招待人類陪客並表明不會對食物動手腳的做法。
司徒燭華發現場內時時可見某個男吸血鬼或女吸血鬼主動餵食他們帶來的伴侶。
親密,獨佔,有些人類甚至已經露出渴望哺血給這些凶惡怪物的柔軟誘惑表情。人類透過餵食來馴服各式各樣的野獸,說不定,這種不對等關係正是某些人需要的。
但一定不是沈韻真的喜好,打從晚宴開始,她的目光總是帶著輕蔑,司徒燭華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強硬傲慢的模樣,無論韻真是否刻意模仿關晏君,都有一部分是他不曾見過的她。
吸血鬼魚貫走向阿爾斯蘭族長與黑家代理領袖恭賀生辰並獻上禮物,此景頗有封建貴族對國王皇后上貢的風味。
司徒燭華直到隊伍終了都沒有移動,連韻真都不知道他到底準備何種禮物,最後司徒燭華雙手空空就出發了。
「真好奇道士會送我什麼禮物?」阿爾斯蘭轉過上半身傾向韻真低語。
「你臨時才邀他,沒準備你的禮物正常啦!人到就是給你面子了,這份賀禮算黑家跟明虛子合送的。」韻真將一張紙遞給他。
阿爾斯蘭打開一看,是一處位於臺中的房地產所有權狀。
「哦,好一份大禮。」
「讓你以後多來臺灣觀光,不過嘗鮮可以免了。」韻真把準備脫手的黑家資產拿來環保利用,相信師尊不會見怪。
韻真沒打算一整晚都坐著當中國娃娃,例行手續一結束就準備起身和司徒燭華會合,找個禮貌的時機告辭,阿爾斯蘭卻搶先一步走到道士面前,讓穿著旗袍禮服與高跟鞋下意識收斂動作的韻真皺起眉頭。
腿長好超車啊!混蛋!
司徒燭華轉身面對阿爾斯蘭:「生日快樂,阿爾斯蘭先生。」
「你打算送什麼賀禮?我已期待多時。」吸血鬼族長笑嘻嘻的說。
這傢伙──韻真都特地要他別為難司徒燭華了!
司徒燭華點頭,右手深入禮服外套拿取禮物。
所以他真的有為阿爾斯蘭準備生日禮物?韻真鬆了口氣,其實根本不意外,司徒燭華既然答應參加宴會就不會失禮,但他能在燕尾服裡藏什麼生日禮物?想來想去只有鑲銀木樁了。
道士拿出一張金卡交給阿爾斯蘭。「我在裡面存了點數,不介意的話請自行去獎品部挑喜歡的東西。」
「外賓卡?」阿爾斯蘭笑意不變。
「明虛子,貢獻點數不是不能交易嗎?」韻真瞇眼。
「新制容許先換成可移動點數再轉入其他帳號,只是匯率會打對折,而且有額度上限和獎品等級限制。」司徒燭華說。
「你到底有多少點數!」
「反正用不完。」所有高難度任務幾乎都有司徒燭華一份,他想不累積點數也難。
「好了好了,後面還有精彩節目,你們倆別急著走人。」阿爾斯蘭封殺韻真打算提早落跑的心思。
接下來樂團退場,餐桌被搬開清出一塊空地,賓客們全退到牆邊,兩名穿著皮革的半裸男子走進中央空地,朝阿爾斯蘭鞠躬。
阿爾斯蘭慵懶地拋出一枚銀幣,清脆的落地聲中,兩名活人展開激烈打鬥,戰鬥不到五分鐘就分出勝負,勝者撿起銀幣含入嘴裡,再度向阿爾斯蘭鞠躬退下。
第二隊是一組手持軍用短刀的女子,等待銀幣閃爍落地便無聲糾結廝殺。
「怎麼回事?以前慶生會上可沒有這種表演。」韻真質問。
「自從黑家婉拒到義大利作客後,我總得為自己的生日晚宴找點樂子。」阿爾斯蘭一邊拋著銀幣說。「安心好了,這些都是和主人簽約的戰士,不是送死用的奴隸,雖然大部分家族還是習慣讓奴隸進行死亡戰鬥,但在我場子裡比賽就要依我的規矩,阿爾斯蘭家並未忘記與黑家的同盟。」
吸血鬼推出人類代表進行男女分組無差別格鬥戰,選擇徒手或使用武器,賓客觀賞戰鬥同時競標下注,最終冠軍的吸血鬼主人可以得到一筆豐厚獎賞,按照習慣,他必須將一半獎賞賜給鬥士,以彰顯主人的慷慨,由阿爾斯蘭開的先例,因此目前還沒有吸血鬼獨吞獎金的情況發生。
「獲勝標準為對手認輸,失去意識十秒或重傷,合約保證這些戰士不管輸贏都能得到良好的醫療和退休金,若是主人來年願意讓他們繼續出戰亦無不可。」阿爾斯蘭說。
「但他們的打法是真的不要命。」韻真無法不指出這點。
「那當然,這些戰士比奧運選手優秀多了,一旦退休就和腐爛沒兩樣,贏得冠軍就能獲取超乎想像的財富,每個充滿野心的戰士至少都想賺到一座城市,為了養育拯救同胞,創造屬於自己的階級,沒人想放棄冠軍,與再度獲得冠軍。」宴會主人又接受了一位勝利者的鞠躬。
「從你舉辦這項遊戲以來,死了多少人?」她凝視漸漸灑滿鮮血變得溼滑的空地擂台。
「兩名,全部都是上場前偷打禁藥過量害死自己。場內這麼多名吸血鬼要及時阻止過度殺傷綽綽有餘,這種格鬥有趣的地方就在極限控制戰鬥而非死亡,考驗著我們的眼力和品味。戰士一旦殺人,其所屬吸血鬼主人會被剝奪參賽資格,吸血鬼比選手還怕自家戰士私自用藥或失控。」
「聰明的設計。」韻真喃喃道。
並非基於人道主義訂定的規則,而是這些觀眾本性遠比人類噬血,見識過各種屠殺,活人一對一打鬥中最極端的暴力已無法取悅這些吸血鬼,他們想要看見更多智略、偶然和意外精彩表現。
贏得一次總冠軍就能拯救自家財務危機,一些吸血鬼不自覺露出走投無路的狂熱眼神,希望在阿爾斯蘭的勇士比武中扭轉乾坤,獎賞具有「一座城市」的價值,這就是阿爾斯蘭家族的影響力。
阿爾斯蘭丟完三十枚銀幣後立刻宣布亂數抽籤的複賽名單,從這裡開始就是男女混合戰,打鬥的步調變慢了,也出現更多傷口和慘叫聲,仍然無人死亡,吸血鬼們張著玻璃珠似的眼睛凝神觀戰,獲得首勝的戰士們不得不使出各種祕藏必殺技,如此反覆淘汰,終於產生一位冠軍。
「哎呀,今年冠軍由男人拿走了。」阿爾斯蘭趁冠軍下去梳洗準備領獎,僕役忙著整理場地,撫摸著綢墊上的金桂冠道。總決戰的落敗戰士是女子,的確如阿爾斯蘭所言,這些跨越性別與年齡的戰鬥都相當凶殘精彩。
韻真一看手錶,凌晨三點。
「近年有不少女性獲得冠軍,馬拉松戰鬥中女人的耐力不能小覷,當然籤運也很重要。令人暢快不是嗎?這種不帶仇恨的頂尖戰鬥專家對決。」阿爾斯蘭對司徒燭華說。
「我對打架沒興趣,不懂得欣賞這方面的比賽。」道士回答。
「我聽說你是抗魔聯盟有名的戰鬥高手,真是太過謙虛了,明虛子。」阿爾斯蘭的語調滲入一點壓力。
韻真按住額頭,用力瞪著吸血鬼族長:「阿爾斯蘭!」
吸血鬼族長索性走到司徒燭華面前抱胸直接挑釁:「來一場男士的舞蹈吧!徒手肉搏,不用武器或法術,點到為止友誼交流,如何?」
「行。」司徒燭華應道。
你們這些笨蛋男人──韻真快要抓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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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3 20:5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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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46)

韻真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一個是提出格鬥邀請的吸血鬼族長,另一個則是答應戰鬥的人類道士。
普通人一旦脊神經受到傷害,極可能因此停止呼吸心跳而喪命,但吸血鬼就算被折斷頸骨也不會死,加上異常強大的肌力和反應能力,使投技與固技幾乎無效,具備反擊效果的只剩下當身技,亦即是將身軀化為武器,使用拳頭、手刀、肘、膝等部位直接攻擊對手難以訓練的身體弱點,然而這些招式對上非人時也伴隨著極大風險。
換句話說,與非人打鬥中使用武術之重點在於閃躲減傷並爭取時機,任何神智正常的修道者或狩魔獵人絕不會僅靠體術和非人怪物一招接一招打下去,只要被擊中一次有效攻擊就沒戲唱了。
「明虛子,你想清楚了?」韻真走到司徒燭華身邊悄聲確認。這擺明是場沒有必要而且後患無窮的戰鬥,又屆於阿爾斯蘭家和抗魔聯盟的結盟前夕,韻真隱約感覺某處齒輪出了差錯,情況正往她意料外的方向演變,司徒燭華則是乾脆地推了一把。
「確定。妳不是建議我尋找議價空間,這是個好機會。」司徒燭華瞄了一下一身白袍的阿爾斯蘭,如此回應韻真。
阿爾斯蘭說點到為止不是虛話,現場剛結束的勇士比武就是保證,按照阿爾斯蘭的豪奢作風,司徒燭華若贏了應能得到一筆好處,輸了也沒有損失。
這種好康的比武當然不會沒有代價,純粹徒手格鬥對人類方是絕對弱勢,即使是修道者也一樣,頂多只是致命傷變成重傷的差別。
但這場格鬥只要讓對手送命或重傷就出局,可以預見阿爾斯蘭必定不會對司徒燭華下重手,簡單來說,這是男人的面子之爭。
「他的徒手就跟拿匕首或鈍器沒兩樣,你和我打過不會笨到不知道現實狀況吧?」韻真好想搖晃司徒燭華的腦袋。
「但阿爾斯蘭的身手應該沒有妳好,也不是比拚性命,沒什麼好擔心。」
「是這麼說沒錯……」他都不怕輸了,她幹嘛替他煩惱?道士單靠體術不足以在阿爾斯蘭身上取勝,目前事實就是如此。
但韻真看著好整以暇的阿爾斯蘭就是不爽。
「你穿得那麼寬鬆分明早有預謀。」她轉向阿爾斯蘭開砲。
「純粹是臺灣太溼熱。我有備份的白袍可以給明虛子替換。」阿爾斯蘭高傲的表情宣告他不屑搞那些小動作。
「不必,韻真說燕尾服是男人的終極戰鬥服。」司徒燭華表示連禮服外套也不脫。
「你是阿呆嗎?」阿爾斯蘭有點不敢置信。
「不用懷疑,他就是。」想幫他爭取些許公平戰鬥條件的韻真險些控制不住用酒瓶打司徒燭華的頭。
抗魔聯盟副指揮對上現役血族長老,這一戰既關係雙方顏面,又令人熱血沸騰,現場熱烈氣氛掀起新的高峰。
一黑一白兩名男子走入戰鬥區域,司徒燭華望向阿爾斯蘭,等他宣布戰鬥開始。
「整座大廳都算戰鬥範圍,不限空地,這樣你我都能盡興一些。如何?只要你準備好,隨時都算開始。」阿爾斯蘭手心向上朝道士招了招。
司徒燭華二話不說直衝過去,掄起拳頭就往阿爾斯蘭臉上揍去,眾人驚愕。
阿爾斯蘭閃身避開,身影切至司徒燭華後方,一掌抓向往前撲空的道士後頸,豈料司徒燭華完全不在乎失去重心,鬆拳化掌按住地面,扭腰再一個旋踢,後腳跟企圖重擊阿爾斯蘭顳顬,阿爾斯蘭不得不先以左臂防禦。
阿爾斯蘭浮起一抹微笑,對司徒燭華的力氣心下有底。那一腳若得逞對普通人當然致命,足以傷害一些較脆弱的吸血鬼,可惜在阿爾斯蘭看來顯然不足為懼。
司徒燭華一擊不中,立刻前滾翻拉出距離。
第一招通常是佯攻,但司徒燭華卻非虛晃,他的確是真的打下去。韻真暗忖。顏面正拳看似莽撞,實則野蠻快速,逼不得已徒手對付猛獸的正確選擇,攻擊頭部往往最有效,只是很難得手。
阿爾斯蘭並未馬上追擊,他不想太快毀滅司徒燭華的鬥志,畢竟獅子現在並不飢餓,他甚至願意先陪司徒燭華套個幾招,可惜對方不領情。
「我說過點到為止,不用太緊張。你離那麼遠,我們要怎麼切磋呢?」阿爾斯蘭聳肩。
「要不然,換你攻擊?」司徒燭華說。
「不錯,我欣賞你的勇氣。」阿爾斯蘭果然走向司徒燭華,距離不到五步時,同樣以拳頭打向司徒燭華。
乾淨俐落的連續刺拳,速度實在太快,寬大衣袖在空中舞成白花花一片,造成妨礙對手視線的效果,司徒燭華竟都閃過了,冷不防一記重拳從袖影中穿出,司徒燭華驚險躲開,阿爾斯蘭拳頭砸在地上,地磚碎裂四濺。
韻真腦海裡浮現腦殼被打碎的畫面,立刻抹去那股念頭,具備豐富揍爛敵人經驗的她實在很難不去回想那類手感。
觀眾一開始就知道這場格鬥不會有漂亮的拆招,但人人都好奇「點到為止」的極限到底停在哪個危險的刻度上?
「你訓練有素。」司徒燭華發現阿爾斯蘭將要害保護得非常好,即使進攻時也不曾露出一絲破綻,這一點比他的拳頭更棘手。
「我偏好和一線驅魔師做交手練習,當然會付酬勞給對方,打傷了還包治到好,不屑收錢的也會想要我的情報武器,說實話,我還鍛練出了幾個頂尖的驅魔師與吸血鬼獵人。」阿爾斯蘭繞著司徒燭華附近走動,像是考慮如何料理獵物。
「可惜中國道士堪用的較難遇到,黑太爺把我的標準拉得太高了,真是不幸。」吸血鬼族長剛說完,司徒燭華再度衝過來。
阿爾斯蘭雙膝微彎,面向司徒燭華張開雙手擺出摔跤姿勢,卻在司徒燭華逼近時踢出腳尖,一塊方才被他打碎的地板碎片正中道士右膝,司徒燭華反射性頓住,阿爾斯蘭卻猛然躍進,雙臂由斜側面鎖緊司徒燭華腰部。
司徒燭華連揍吸血鬼族長背部數拳,阿爾斯蘭不痛不癢,吸血鬼其他要害處司徒燭華則因行動困難無法觸及,阿爾斯蘭早在進攻時就算好角度,不急著給司徒燭華致命一擊,只是制住對手並讓道士嘗試掙脫。
「這算徒手嗎?」韻真暗叫糟糕,司徒燭華居然被可惡的阿爾斯蘭抱住了!
抓到滑溜的道士,阿爾斯蘭心情大好,箍緊司徒燭華順口對韻真說:「不小心踢到碎礫罷了,不然修改規則,現場所有東西明虛子都可利用,反之我則不行,本來戰鬥就是要善用環境。」
原本阿爾斯蘭要求司徒燭華比試重點只是禁止使用道士擅長的法術和飛劍等等不可思議的武器,想看看他還能如何發揮。
「哼!」韻真這才悻悻退回觀眾中。
問題是他已經抓住司徒燭華,要是阿爾斯蘭狠一點,道士根本沒機會再打下去。這混蛋家學淵原本來就是摔跤高手,司徒燭華體重與力氣有限,只會讓所有掙脫動作無效化。
算了,倘若真的有危險,司徒燭華也不會傻到硬扛傷害,頂多就是犯規落敗,自保能力還是有的。韻真決定不再介入勇士比武,太偏心對黑家聲譽不好。
司徒燭華當即蓄力沉下重心與阿爾斯蘭抗衡,
「我知道你承受得了。」阿爾斯蘭愉快地說完,游刃有餘將他舉起,在空中轉了個圈往下摔。
司徒燭華重重撞上地板。
「倘若記分比賽的話算阿爾斯蘭大人贏了,但現在是自由戰鬥,他要是能站起來的話還是勝負未分。」一旁有吸血鬼這樣評論。
「再怎麼樣還是人類,背部著地,這輸定了。」脊椎沒斷成三截才奇怪。
司徒燭華擦了擦流到下巴的鮮血,他站起來了。
「傷到哪了?小朋友。」阿爾斯蘭伸伸懶腰。
「不小心咬到嘴唇。」地板又多出三處破裂,司徒燭華在落地瞬間以手腳重擊地面卸掉大部分衝擊,道士呼吸變得沉重,方才那一摔影響不小。
「嗯,這味道……果然名不虛傳。」聞到血味的阿爾斯蘭舔舔嘴唇。
幾乎全部吸血鬼都無視身邊人類直勾勾盯著司徒燭華,眼神飢渴,韻真露出獠牙怒吼一聲,位階遠低於她的吸血鬼們趕緊收斂垂涎不已的表情。
「明虛子,認輸還是繼續?」阿爾斯蘭摸著下巴問。
「繼續。」
道士整了整起皺的燕尾服,沉肩墜肘,左手豎掌在前,右手劍指,韻真第一次見他使用這個奇怪的架式,現在又不能出法劍,難不成他只想戳阿爾斯蘭眼睛?
「終於願意使出壓箱寶嗎?我差不多該認真攻擊了。」
阿爾斯蘭姿態輕柔掠向司徒燭華,五指抓向他頸側同時眉心一皺,司徒燭華中軸略轉,上手從內側撥開阿爾斯蘭的手,使抓點落到肩膀,同時劍指飛快劃過阿爾斯蘭手臂,吸血鬼族長則連外套帶襯衣扯下一大塊布料。
「你對我做了什麼?道士。」阿爾斯蘭方才攻擊時忽然一陣胸悶,雖然不動聲色完成攻擊,突如其來的古怪不適感仍讓阿爾斯蘭有些分神,照理說他不可能像活人一樣窒息缺氧。
阿爾斯蘭想起某個細節。方才司徒燭華在被摔落瞬間,指尖輕輕滑過他的胸腹,本以為是對方無力反擊手腳亂揮,現在貌似不是這麼回事。
司徒燭華撢了撢裸露的肩頭,不以為意恢復攻擊姿勢。
「吸血鬼經絡應該和人類差不多,接下來我要一直截你的脈,到你無法動彈為止。」道士勢在必得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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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色西瓜 感謝賞文~我的榮幸! 2024-4-4 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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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6 12:3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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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47)

「截脈?該不會是想用氣宗的招式?」韻真質疑道。「就算你再厲害,非本宗的修道者頂多只能練到對付人類而已,要對非人截脈是內門弟子才知道的祕訣。」
而且如果司徒燭華真的辦得到,阿爾斯蘭剛剛就應該站不起來了。
畢竟人類幾千年來有專心研究過的物種經絡也就只有人類自己,任何精通中醫的人要銜接氣宗基礎都不難,只是有效目標僅限同種族,修道者經過修煉經絡也會改變。
「我知道妖怪的經絡系統和人類不一樣,沒辦法像氣宗那樣透過整個門派不斷戰鬥蒐集資料減少誤差,不過至少拿臺中山上的妖怪練習過了。」司徒燭華說。
韻真只覺得他在吹牛,要不就是不知死活。
何止妖怪經絡系統不一樣,以黑家殭屍來說更是人人不同,若更改修練方向或受過重傷,原本已知的特定妖怪經絡資料也必須重新再來,因此氣宗最大的特點,就是他們能在幾乎盲目的前提下藉由實戰猜測修正敵人經絡系統,繼而做出各種精準攻擊。
倘若手腳被折斷,人體就無法行動,截脈原理則打斷或遲滯使手腳能動作的根本能量,多為藉氣血運行的體力,甚至包括靈力和妖力,視使用者對敵方經絡的掌握程度,甚至可以無傷完全控制敵人,是一種既可慈愛又可殘酷的戰鬥方式。
氣宗普遍被視為殺傷力不如劍宗,正是易學難精,對付非人有先天上的不利,更要求高度臨機應變與體力,被默認是修道者之間發生近戰時最難纏危險的門派。
黑太爺曾一招截脈同時廢除多名神霄宮護山劍陣高手戰鬥能力,可見截脈用對時機與位置之可怕。
「氣宗除了資料以外,主要倚靠實戰經驗,就跟外科手術一樣,你這個符道加飛劍的傢伙對氣脈根本不熟!」韻真叫道。
「放心,璇璣教過我快速入門的祕訣。」司徒燭華還是很冷靜。
「你居然沒告訴我!」
「本來是想先和妳打一場試試效果,現在看來沒辦法了。」他傾身面向阿爾斯蘭。
「拿我練拳,好大的膽子,那個祕訣是什麼?」阿爾斯蘭也問。
兩人再度交手,吸血鬼族長抓住道士的手臂往地上一跪將他拋摔,司徒燭華則趁機又在他肩膀上拍下一掌,阿爾斯蘭手中只抓著半片袖子與一大塊衣料,司徒燭華瞬間抵抗減少落地被控制的風險。
阿爾斯蘭舉起右手測試性的動了幾下,動作明顯更加僵硬。
「祕訣說出來也沒什麼,既然敵人全身都可能是阿是穴,乾脆放棄點改用面的攻擊,雖然效果不彰,多打幾次也是累積傷害,剩下就靠直覺了。我還加了自己的氣,氣功不算犯規對嗎?」
阿是穴指的是沒有具體名稱和固定位置的穴位,卻具有和其他正式穴道一樣的痛點和連帶影響力。
面對強大敵人生死相搏時,當然沒空閒讓司徒燭華慢慢測到滿意的弱點,但若條件許可,多會一種技術便為戰鬥創造更多可能。
「氣功……好吧!」武術本來就要練氣,阿爾斯蘭無話可說。如果要一一吹毛求疵,吸血鬼的體能和不用呼吸換氣早就作弊了。
看來戰局終於要進入勢均力敵,阿爾斯蘭折折手指,表情變得認真。
「接下來我要一直撕你衣服,直到你一絲不掛光溜溜為止。」阿爾斯蘭模仿司徒燭華剛剛的狂妄句子做出更勁爆的發言。
「……」
韻真發誓她在司徒燭華臉上看見天人交戰的表情。
「為什麼?」司徒燭華問。繼師父的賤招令他刻骨銘心,道士在多年後又感受到了類似的衝擊。
「最初就說過點到為止,為了之後的合作關係,我不會真的傷你,但你的點到為止有點卑鄙啊,明虛子,加上還有什麼比撕掉燕子羽毛更能彰顯我的戰鬥技術呢?嘿。」阿爾斯蘭揚起令人不安的笑容。
吸血鬼與修道者之間的戰鬥在今晚邁入嶄新紀元。
不好,這次真的是危機了。韻真默默擦掉冷汗。她已經警告過司徒燭華,阿爾斯蘭混蛋的程度了,讓韻真記恨到把人從棺材裡倒出來曬太陽的惡作劇資深中二病患者,這隻吸血鬼可是達成所有黑家新人加修道者都辦不到的創舉!
「認輸啊!」阿爾斯蘭痞痞的壞笑。
「不要。」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會先趴在地上。」
「我體力多的是,你那點小動作根本沒感覺。」
話雖如此,隨著一次次驚險過招,燕尾服和西裝褲的碎片仍不斷在空中飛揚,阿爾斯蘭動作變慢了,右手完全不能動,但他以口代手咬下司徒燭華上半身最後一塊布料,宛若野獸般靈巧難以預測。
「身材不錯。」阿爾斯蘭吹了聲口哨。「雖然比起我差了一點。」
道士臉色明顯變黑了。
「明虛子,用桌巾!」韻真靈機一動叫道。
司徒燭華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韻真這才發現大廳裡的桌巾全數不見蹤影,阿爾斯蘭預先命令僕人,趁大家專心觀戰時將現場司徒燭華可能拿來遮身的物品都收走了。
也就是說,他根本早有預謀要剝光司徒燭華。
「沒辦法了,明虛子!你也去撕阿爾斯蘭衣服來用!反正他身上布料很多!」韻真佩服自己的急智。
「韻真,我真的不想這麼做!」司徒燭華脫口反對。
「你和他客氣的下場就是光屁股打!自己考慮清楚。」韻真又拿了杯香檳來喝,紅豔眼角微微吊起,像是在說既然道士不領情,她乾脆也來看好戲。
「怎麼?明虛子,我給你特殊待遇了,咱們血族切磋武藝時可是拿銀劍對打。有點精神嘛你!」阿爾斯蘭按著手臂活動肩頸說。
再來就是背水一戰,西裝長褲也變成了球褲,司徒燭華與阿爾斯蘭從空地打進人群,司徒燭華也顧不得風度,閃開賓客同時也將周遭吸血鬼往阿爾斯蘭身上帶動,增加追擊阻礙,反之,阿爾斯蘭則專門挑女人往司徒燭華身上推。
「還可以再低級一點嗎?」韻真喃喃自語。司徒燭華終於遇到剋他的對手了。
一些梳洗療傷後回到現場的勇士比武選手在主人授意下協助維持人群秩序,好讓阿爾斯蘭與司徒燭華能保持動線打鬥,但兩人依舊不時栽進剛剛才躲開的人群裡。
眼看一個被擠開的女人就要摔在酒杯碎片上,司徒燭華不得不伸手扶了她一把,此舉造成巨大的破綻。
「得手囉!」阿爾斯蘭向前衝。
這時,一把純銀刺刀從旁無聲無息伸向吸血鬼族長的心臟。
原本該專心攻擊司徒燭華的阿爾斯蘭忽然變換方向閃過致命偷襲,抓住比武冠軍手腕高舉,凶器因此曝露在眾人視野中。接下來阿爾斯蘭毫不留情折斷了那人的手,男人慘叫一聲被阿爾斯蘭帶著轉了個方向,他用冠軍身體擋下另一把銀刀。
十來名假裝無意間靠近阿爾斯蘭的賓客與鬥士同時拿出銀製武器圍攻阿爾斯蘭。
「看來今年的獎賞送不出去了。」阿爾斯蘭戲謔道,在激戰中仍有條不紊地削減暗殺者。
司徒燭華沒有加入打鬥,選擇袖手旁觀。
「喂喂!太小氣了,也不來幫兄弟一把?」
「我知道你承受得了。」司徒燭華回敬阿爾斯蘭剛剛說過的話。
右手不能動讓吸血鬼族長身側死角變大了,忽然間阿爾斯蘭後腦附近響起一聲脆響,他抓住敵人衣領用力一記頭槌,鬆手,僅剩的暗殺者軟倒在地。
施施然轉身,阿爾斯蘭打量被冰符裹住落地的子彈。
下一秒,韻真拖著開槍者的後領走過來。
「你們什麼時候知道有暗殺?」她問。
「我摸到阿爾斯蘭的防彈軟甲時,大概心裡有數。」司徒燭華近身搏擊時還看到阿爾斯蘭對他眨眼睛,接著就是合作釣魚了。
阿爾斯蘭脫下白袍,原來他還貼身穿著柔軟輕薄的高科技防彈背心,從第一招後司徒燭華總是避免扯開阿爾斯蘭衣服,正是不讓敵方發現吸血鬼族長早有防備。
此外,阿爾斯蘭一鼓作氣將司徒燭華逼向全裸絕境,導致司徒燭華既要收斂動作又不能放水,掙扎求生的表現自然真實──畢竟也算用盡全力,兩人一路打進人群製造混戰畫面,露出空隙引誘暗殺者出手。
「這傢伙買通可能成為總冠軍的選手和幾隻弱到不被懷疑的寵物,大概想趁我頒獎那時攻擊,不過贏面還是不大。」阿爾斯蘭將開槍的那名吸血鬼踩在腳下道。「哪怕抓住刺客,聰明點的買主早就事先封口,最好還是直接逮住主謀。」
「要讓主謀露出狐狸尾巴,就必須有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讓他覺得百分之百可以殺了我。」
方才倘若司徒燭華沒有及時出手,阿爾斯蘭的確無法防禦那顆銀子彈。
「假使我沒擋下子彈會如何呢?」
「沒有假使,你一定會保護我。特地來參加晚宴不就是為了確保我不會在臺灣被暗殺嗎?」阿爾斯蘭狡猾的回答。「有何不好?我就是想看看抗魔聯盟的副指揮能做到何種程度?精彩!精彩!」
韻真暗忖,如果她是阿爾斯蘭的敵人,甚至是魔眾,就會挑阿爾斯蘭來臺灣時發動攻擊,因吸血鬼族長此時強敵環伺,不易調動資源,為了彰顯威信竟在異國照常舉辦生日會和勇士比武,不打這白目多可惜!
就算暗殺失敗,也能將責任推到抗魔聯盟身上,挑起兩方齟齬,阻止抗魔聯盟進一步拓展陣營。
「羅伯特,恭喜你成為餘興節目,放心好了,我會留你一命。」
阿爾斯蘭的話卻讓那名吸血鬼哀叫顫抖:「不,求求你讓我死!」
「那就看你要花多久才供出所有同夥,我這人最討厭被浪費時間。」
韻真盯著阿爾斯蘭微笑的側臉。這個吸血鬼到底在義大利,不,全世界裡幹了哪些事蹟,才讓他的敵人落敗後第一反應不是求饒而是求死?
羅伯特才要說出第一個字,數人跳窗或奪門而逃。
阿爾斯蘭抓抓因打鬥搞得一團亂的黑髮,高聲道:「這樣好了,今年總冠軍獎品就按照獵物大小分配與諸君共享,我的朋友,明日天亮前計算狩獵成績。」
吸血鬼們不再表現得文雅嬌柔,紛紛以獸性步伐飛快掠出別墅追逐獵物。
阿爾斯蘭丟下大廳裡的混亂,只請韻真和司徒燭華一同離開,在走廊上,他停下來對司徒燭華道:「你去洗個澡,我讓僕人帶新衣服過去。」
「換衣可,洗澡不必。」司徒燭華說。
「輸家難道不該聽贏家的話嗎?是誰用了法術?哦呀?那個人好像是個道士。」阿爾斯蘭用還能動的左手搭著司徒燭華肩膀。「再說,你的味道太刺激了,我就算了,隨時都能填飽肚子。對韻真來說不太方便吧?」
司徒燭華不但半裸流了一身汗,呼吸也因為內傷比平常急促,狂野姿態已經超乎韻真最不自重的想像。
「沈韻真,口水不要流下來了,聽說妳好像很久沒吃東西,幹嘛自虐?」阿爾斯蘭朝她哈哈笑了幾聲。
「去死吧!阿爾斯蘭。明虛子,你還是去洗乾淨,然後心平氣和一點,拜託了。」韻真捏著鼻子說。
她體內的金丹之力也被情緒激昂的司徒燭華掀動,可見他被差點當眾全裸這件事嚇的。
司徒燭華看了看她,這才跟著管家去盥洗換衣。
確定司徒燭華離開後,韻真抱胸盯著吸血鬼族長道:「你費了這麼多心思支開明虛子,到底意欲何為?」
「來,我有生日禮物要送妳,私下說話。」阿爾斯蘭說完逕自往書房走,韻真姑且跟上去。
啊咧?她什麼時候脫了一隻玻璃鞋握在手上,正要往阿爾斯蘭的後腦勺敲下,最近真是太容易失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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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9 13:5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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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48)

韻真隨阿爾斯蘭來到他的書房,暗自嘀咕吸血鬼族長不過只是來臺灣過個商務旅行,竟也要將別墅改裝成古堡風格,到底是有多戀家?
「有話快說,我還有其他行程。」韻真已分出一半心思琢磨沐淇可能下落與璇璣外出未歸之間的關聯性。
阿爾斯蘭從抽屜裡拿出年代古舊的黃金珠寶盒,走到韻真面前,將生日禮物交給她。
又一個違和之處,在韻真記憶中,阿爾斯蘭要拿什麼東西給她一律用丟的,就連每年被迫互送生日禮物也不例外,雖然韻真總是接得住,這樣正正經經地遞給她還是第一次。
「我可以打開嗎?」如果是整人玩具,成本可不低,光外盒就價值連城。正如阿爾斯蘭家的貴族頭銜,這個黃金盒貌似是來自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家骨董。
「開。我想聽聽妳的感想。」阿爾斯蘭垂眸凝視著她。
韻真小心翼翼打開黃金盒,深怕裡面裝滿了黑漆漆又會動的「那個」,以阿爾斯蘭的卑鄙與揮霍成性,他絕對幹得出骨董裝小強的垃圾事。
一頂鑲著紅寶石蓓蕾的玫瑰銀冠靜靜躺在白天鵝絨墊上。
「這……」韻真遲疑道。
「妳不怕銀,可以戴吧?」吸血鬼族長在昏暗書房中異樣明亮的深藍眸子映著兩點燦金燭火,火焰在他眼中猶如鬼魂般虛幻飄忽。
韻真立刻關上盒蓋,她正被罩進某個陷阱。「問題不是這個!我在凡妮莎阿姨的肖像畫上看過一模一樣的銀冠,這該不會是同一頂?」
赤尼思‧阿爾斯蘭的人類妻子凡妮莎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去世了,韻真只見過上一代阿爾斯蘭家女主人的肖像畫,一個如邱比特的戀人賽姬般的金髮美女,赤尼思便是為了她才定居義大利。
「你是開玩笑還是發神經?」這個生日禮物的暗示意味實在太明顯了,韻真一瞬覺得手上拿著熊熊燃燒的骷髏頭。
「都不是。」
「那送這種像是告白的貴重禮物是想幹嘛?」
「不是告白,是要求聯姻。」
阿爾斯蘭扔出一捆炸藥。
「好的,我知道了。為了節省彼此時間,我直接講結論:不可能。」韻真伸長手臂要阿爾斯蘭收回黃金盒,然而他不為所動。
「凡妮莎的盛裝永遠只是一襲雪白希臘長袍,然後由赤尼思親手為她戴上銀冠。他說,這會提醒他,愛上她就像為火所觸。」阿爾斯蘭說。
「我聽赤尼思伯伯說過這個故事,很浪漫。」韻真不自在地挪開目光。
「如果你被某個白痴從物理上『熱烈焚燒』過,只會覺得這段話蠢到極點。」阿爾斯蘭冷笑。
他照舊帶刺的語氣立刻讓韻真感到安心,不甘示弱道:「你才是白痴。沒事幹嘛送這頂銀冠?聯姻又是啥鬼?」
「我希望黑家和阿爾斯蘭家能締結更明確的同盟證據,出於對黑太爺的敬意,我會延續這項傳統,親手為妳戴上銀冠。」
「黑家不需要也不會用聯姻的方式,將自己人交易出去當抵押品,太爺沒說要取消與赤尼思伯伯的同盟關係,我可以保證延續太爺的既有方針。剩下只能靠你自己爭取。」韻真不用一秒鐘就理解阿爾斯蘭為何不安。
赤尼思一死,黑家領袖對阿爾斯蘭家族態度立刻冷淡許多,雖然那時黑家剛搬離上個棲息地,忙著在臺灣紮根也是原因之一,但黑太爺不再出席義大利生日會,的確讓阿爾斯蘭家族聲望大減,甚至有不少吸血鬼認為兩方早已私下割席絕交。
「我能理解,也沒打算靠黑太爺的力量在血族圈子裡往上爬,感謝他那時候疏遠義大利,讓我重新建立自己的地位。正因為想混出名堂,黑家是不能不爭取的盟友,我會認真經營妳我的穩固關係。」阿爾斯蘭朝韻真走近一步。
「笨蛋!你聽不懂重點嗎?聯姻沒有任何效果!不會有任何財產、子嗣和地位的轉移,黑家要和哪方保持穩固關係由太爺和師尊決定,撇開這點不說,為何找我?」阿爾斯蘭竟會對她求婚!實在太讓人毛骨悚然了,韻真等等搞不好會看見一群豬在天上飛。
「關晏君女士的直屬弟子只剩兩名,妳和鵬炎,鵬炎是男人,不考慮,再說妳在黑家的影響力與地位遠勝過他。」阿爾斯蘭表示他純粹基於功利考量。
「廢話,鵬炎師弟那個終極宅男,要他拋頭露面藉口一堆,若是可以聯姻,拿去和親也不錯!」韻真顧左右而言他。
「沈韻真,妳想離題?」阿爾斯蘭發現她有些緊張混亂,立刻趁勝追擊。
「沒有!你繼續說啊!」被識破的韻真嘴硬回道。
「原本就不冀望妳會立刻答應聯姻要求,這次我來臺灣並非為了參加抗魔聯盟,而是找妳談判。是時候談談中國道士以外的現實世界,黑家的沈韻真。」
倘若以為遠在南歐的阿爾斯蘭不了解最近一年來臺灣與中國的重大變化,那就太低估吸血鬼族長了,情報自古便是血族的命脈。
「首先,是正在改變人類國家形勢的抗魔聯盟,簡單地說,他們想統一全球人類,並有計畫的和非人開啟交流,也企圖做出相對的制衡。然而,這個聯盟真的有效嗎?一旦抗魔聯盟垮台,制衡力量消失,只會導致掌握實力的國家代表們掀起新型戰爭。而這個聯盟的消散幾乎是必然,並且就在不遠的未來。」阿爾斯蘭追加一句補充:「具體的時間點大概就是與真魔的總決戰之前或之後不久。」
「確實有這樣的可能,但不這麼做就連一搏的機會也沒有了。」韻真回應。
「沈韻真,這邊有個弔詭的問題,第一波交戰後會剩下多少人?現在掌控大權的戰鬥菁英與理想主義者想必會先死,剩下的垃圾則無法控制叛亂火種蔓延,也無法保證取得戰功的承諾。非人參加第一波戰役等於是為人類賣命,但抗魔聯盟很可能跳票,剩下的人忙著搶奪聯盟資源。」
抗魔聯盟目前的對頭太陰教提出的攻訐並非毫無道理,權力高度集中一小群人的抗魔聯盟,只要領航者消失便可能變成載著大量貨物的多頭馬車。
「我不否認這種可能性存在。」甚至韻真和關晏君一開始就是這麼想,才不願加入抗魔聯盟而是另起勢力。「換言之,非人也想讓修道者在第一波交戰中為你們賣命,因此開戰籌備期我們才在這邊交流談判喬好彼此同意的做法不是嗎?」
阿爾斯蘭嘲諷的拍了幾下手。「非常好,直接了當,也沒有替人類說話。」
「第二,是抗魔聯盟主張人類與非人和解的浪漫作風,如此一來,目前人類佔據的資源又怎麼說?就像妳送我的生日禮物,嚴格說來只是廢紙一張。和解需要公平,人類的產權證明書可不公平。」
韻真直視阿爾斯蘭道:「你的意思是當大量人類死去,以及,非人中願意參戰的好人戰死,剩下的妖魔鬼怪就會開始圈地搶糧?」
「血族不會錯過這場饗宴,事實上,我很想走在隊伍第一個。」
「這個論點又是一把雙面刃,牙翼,」她笑了。「你們吸血鬼不就是非人之中利用人類的銀行法律制度合法擁有最多資源的族群嗎?」
「這就是我站在這裡考慮參加抗魔聯盟的原因,事情不是表面看去那麼簡單。」
阿爾斯蘭低頭看著韻真,那張邪氣又瀟灑的臉孔懸在上方,帶著不容分說的命令意味,每當他這麼做,韻真就很想跳起來朝他方正的下巴踢上一腳。
「若在一切七零八落後,黑家仍是我的同盟,那麼我就願意冒險一試。」
「就和你說過聯姻沒意義了!重聽嗎?」
「沈韻真,我指的是當黑太爺與關晏君去世後的殘餘勢力,妳真的以為我笨到不知道神霄宮之戰有很大機率會失去目前兩個黑家領袖?」
韻真咬著嘴唇沒作聲,阿爾斯蘭於是說下去:「當然,剩下的黑家人也很有價值,在吸血鬼社會裡,光是普通的黑家人就夠稀罕了,黑家幹部地位更等於血族長老。我是在建議妳安排後路,妳那邊不是所有人都會參戰,難道不是這樣?」
這段日子黑家人被追逐獵殺的經歷在韻真心中形成巨大陰影,丹絲的小島或者抗魔聯盟的末日要塞都不夠安全,她必須把想要保護的棋子放在類似顏色的陣營中,讓他們能自由活動。
吸血鬼與殭屍,到底比殭屍和修道者之間歧異要小,而吸血鬼也算是黑家人能夠駕馭的同盟對象。
關鍵在第一波戰鬥之後,阿爾斯蘭著眼點該死的精確。
「牙翼,你得知道,目前抗魔聯盟這些後患無窮的安排,正是為了確保與真魔的第一波戰鬥結束時,還有『之後』。黑家勢必不會缺席。」
「如果黑家就此滅絕,那的確不必多說,倘若還有剩餘,阿爾斯蘭配偶之名可以提供足夠庇護。」
「我不會陣前逃跑,要政治聯姻的話你隨便選個研究部門的黑家人,不會吐在你棺材上便行,我會擢升她的黑家地位。其實丹絲是個不錯的人選,她負責指揮黑家後勤,不過丹絲大概會叫你去吃屎。」
目前代理黑家首領的韻真沒孩子氣拒絕思考救援失敗的可能,不如說,倘若能將一些不擅戰鬥的黑家人退路安排妥當更有利她全心追隨師尊去救太爺,即使戰死也不用擔心同伴了。
「不,妳也有被救出來的倖存可能,我可不想浪費這個機會,《歸藏易》的傳人說不定往後會知道讓吸血鬼重見日光的方法。」阿爾斯蘭篤定就是要韻真成為他的新娘。
「哈!我得說《歸藏易》欠缺檢索功能。」韻真對他提起《歸藏易》既不意外也不生氣,倒不如說阿爾斯蘭若沒有這種程度的智商,她還懶得浪費時間和他談判,具體的利益交換反而較讓人相信。
「就當是一個希望吧!目前我需要的是有說服力的婚約對象,血族彼此蠢蠢欲動,隨時可能內亂,但也希望有人能代表吸血鬼應付真魔和修道者的麻煩。基於和黑家的淵源,我是目前最有可能脫穎而出的人選。」阿爾斯蘭說。
「無論如何,我不會和任何人結婚,即使是政治聯姻。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韻真越過阿爾斯蘭將黃金盒放回桌面,一轉身卻被阿爾斯蘭困在書桌與他之間。
「因為那個道士?」
※※※
大得不合理的大理石浴室裡只擺了一個四腳陶瓷長浴缸,裝設在牆上的電燈投下柔和明亮的光線,角落一覽無遺,浴缸旁的矮石桌放置薰香與一盤水果,空氣中飄散著乳香與橙花香氣。
寬敞的浴缸尺寸即使是司徒燭華來使用也不會感到侷促,顯然是為了讓某個男人躺在裡面接受各種服務所設計的享樂家具。
管家請司徒燭華將髒衣物放進門邊的籃子,隨即退去。司徒燭華遲疑片刻,眼下的確有清理必要,於是開始用肥皂搓洗身體,最後將浴缸放滿熱水進入泡澡。
匆匆忙忙洗完也只能乾坐著等韻真和阿爾斯蘭談完,這是司徒燭華乾脆放寬心泡澡的考量,就算有吸血鬼想對他不利,司徒燭華完全能夠自保,方才與阿爾斯蘭的戰鬥並不影響他使用道術和飛劍禦敵。就算目前相安無事,他也不想再挑起任何會讓韻真遠離自己的暴食衝動,一點風險都不能冒。
正當司徒燭華凝神推敲韻真與阿爾斯蘭的私下談話內容,一道黑影迅速逼近,他不做二想,抓住一顆棗子擲出,正中紅心!裸女仰天摔倒又立刻爬起。
「主人吩咐我們前來服侍貴客。」被砸中臉的裸體美女未曾生氣,還大方地展示凹凸有致的胴體,浴室入口則陸續走入十來名燕瘦環肥的佳麗,每個都一絲不掛。
象牙白、巧克力、褐色、牛奶、蜂蜜,擁有各種美麗肌膚的裸身女子立刻將空蕩蕩的豪華浴室變成多彩繽紛的人間天堂。
「再前進一步,休怪我不客氣。」這些女人全部都是吸血鬼。
「那可不行,您若嫌棄這份服務,小奴們會被阿爾斯蘭主人處罰。」領頭的那名中東美女說。
女吸血鬼們走進同時飛快收走司徒燭華的破褲與浴袍,整個浴室裡只剩下浴缸、赤裸的道士與一群擋住出入口虎視眈眈的吸血鬼美女。
「姊妹們,難得的福利,先搶先贏。」
眾女一哄而上,司徒燭華撥起一捧水灑開,水珠打在吸血鬼美女們身上猶如燒熔銀彈,女吸血鬼們不由自主往後退,後來發現沒受致命傷,企圖再度包圍司徒燭華,卻無法踏入方才水滴落下的範圍之內。
原來司徒燭華出聲警告同時在水面畫符,用最快速度以符水布出結界。
見司徒燭華毫無享用軟玉溫香的打算,中東美女緊靠著結界邊緣以胸部磨蹭空氣,誘惑地嬌笑數聲:「主人說您可能會用隱身術逃跑,要我們擋住入口,我們打是打不過您,但摸到就算賺到。除非您一口氣殺了我們,否則休想輕易脫身。」
「姑娘,在下的手段不僅於此,不殺而制伏妳們亦非不可能。」但司徒燭華布下結界後便按兵不動,正是察覺到這場埋伏打與不打都是陷阱。
道士首先留意到這些女吸血鬼發起佯攻,真正目的是趁機收走他的遮身衣物,換言之,就是要讓司徒燭華全裸,增加他的行動困難。
眼下非生死關頭,根本沒必要離開浴缸裸體迎戰,只需通知韻真來支援即可,司徒燭華選擇不武斷行動。
「因此我們會盡全力提高明虛先生反擊的難度,相信您是位紳士,應該不願意傷害這些渴望為您帶來歡愉的女孩?」
「阿爾斯蘭派妳們來到底目的為何?」
「我們都是自願前來,這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主人打得那麼辛苦,好不容易才讓高手如您不得不沐浴更衣,既然有幸欣賞這麼美味的身體,這叫我們怎能忍耐下去!」
「說重點。」
「如果能與您在日出前銷魂片刻當然最好,可惜您百分之百不會答應,退而求其次,主人宣布只要我們能鉅細靡遺向他報告您被褲子遮住的部分,他就重重有賞。這樣子好了,您慢慢從浴缸裡出來,我們就把浴袍遞給你,然後保證安靜離開。」
隱身術在吸血鬼視力穿透下有效幾分尚且是未知數,但司徒燭華不想在這時候測試隱身術效果,何況她們說不定藏了些可以破隱身術的異國符咒,打碎燈具同樣沒用,就算有塊布落在司徒燭華腳前,只要零點幾秒就夠這群女吸血鬼將他遍覽無遺。
磁磚和黑色大理石牆面反射效果該死的好。
「珍妮姊姊,我爬到天花板去看。」有個女吸血鬼靈機一動,就要改變高低視角,豈料才剛接觸牆面,一滴水珠打中手背,她痛叫一聲趕緊縮手。
「請諸位姑娘勿要為難在下。」
「被看看又不會少塊肉,還是您不是男人?」名叫珍妮的女吸血鬼舔了舔嘴唇。「我敢肯定您藏了一柄又長……又硬……漂亮的中國劍。」
阿爾斯蘭使的是連環計,真正的捕獸夾結果是放在浴室裡。
「非禮勿視,請尊重在下的名節。」
「傳聞果真不假,多麼純潔的男人,簡直是上天賜給女人的奇蹟。瞧瞧他的背肌、手臂、胸膛與咽喉的線條,天哪!還有那兩隻結實小腿和奶油肌膚,性感的白色疤痕,處女一樣的戒備表情,光是一直凝視也值了。」女吸血鬼們發出真心讚美。
「要是能夠騎在他的小腹上,我一輩子都不想起來!」
「屁股!拜託給我們看看那麼翹的屁股沾滿水珠的樣子!讓你砍幾下也無所謂!」
「阿爾斯蘭主人真是太慷慨了!」
司徒燭華終於了解為何韻真會控制不住差點殺了那個吸血鬼族長,他現在非常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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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12 03:5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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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49)

嬌小女子被白袍男人困在書桌前,進退不得。
韻真用雙手撐著桌緣,一溜煙坐上書桌,抱胸翹起二郎腿,抬起臉游刃有餘的面對阿爾斯蘭,他忽然縮短距離一定是為了挑釁她。
「我的私生活關你屁事?」她說。
「貌似妳與那個道士的關係一開始就不是私生活,反而在這場即將到來的人間浩劫中到處牽扯,妳的判斷能力顯然相當受那人影響,而妳的所有決策又與我的計劃密切相關。」阿爾斯蘭一轉身坐到桌子上,與韻真肩並肩。「因此明虛子這個傢伙直接影響阿爾斯蘭家族的未來損益,我這麼說難道有錯?」
「你說我不能自主判斷?」韻真把玩拆信刀,不鏽鋼製,適合捅進敵人身上所有部位。
「我是說妳浪費時間在一個不可靠的小男孩身上,他有戰鬥技術,卻不是個合格的戰士。」
「什麼意思?」
「戰士優先保護家人和部族,不會為了拯救所有人卻將自己人置於險境,或疏忽照料。我希望合作對象不是那種想要拯救世界的傻瓜,或是被這種傻瓜帶著跑的蠢蛋。」阿爾斯蘭說。
「人們叫那種傻瓜『英雄』。」
「當然了,不然怎麼騙到許多傻瓜流血賣命?女人就喜歡傻瓜。」阿爾斯蘭不屑地輕哼一聲。
「你想離間我和明虛子是沒有用的。」
「反正也是因為身分種族交往不下去才分手,就那麼點程度的孬種,我很訝異妳居然讓他好手好腳出現在我面前。」
想到她與司徒燭華短暫的戀愛關係,韻真又是心裡一緊。雖然一直是司徒燭華強求的開始,但她並非不感動,也不是不動心,但殘酷的現實就是無法在一起。
「主動提分手的人是我,因為再這樣下去我會吃了他,我不想傷害他,也不想觸犯誡律讓師尊處決,是我虧欠明虛子。事情就這麼簡單。」韻真雖然不想向阿爾斯蘭交代感情私事,卻不願阿爾斯蘭誤會汙衊司徒燭華的真心。
「而他終究讓步了,不過爾爾。」
「你不懂就不要亂說!我覺得這樣很好!」之前司徒燭華窮追猛攻,造成韻真壓力大得不得了。
「我懂他是一個沒受過像樣侮辱的小男孩,束手無策時有個方向能順水推舟,繼續為大義努力,做個閃閃發亮的英雄,何樂而不為?」
「你愈說愈過分了,阿爾斯蘭,別搞得自己像個小氣的白痴。」韻真就知道他會那麼好心不來惹她才怪!
「『信念』在被鐵錘敲打成有用的成果前都不算數,事到臨頭才背叛的例子太多了。尤其是常見的英雄和好人,翻臉速度或許比吸血鬼還快。英雄總是想著犧牲和勝利,多麼愚蠢!」阿爾斯蘭慢條斯理的評論。「他們樂意拋撒生命,卻吝嗇給出其他代價,一心只想讓自己和敵人流血,一死了之留下各種爛攤子,這還是指貨真價實的英雄,更別提贗品了。」
韻真聽出他暗指司徒燭華沒受過重大挫折,不足以託付信任,這當然是偏見。
「怎麼?不服氣想為他辯護嗎?抗魔聯盟副指揮事蹟在我看來只是更呈現出妳的道士憑藉資質戰鬥,不食人間煙火。他似乎不明白,犧牲一切換得失敗在這世界上比比皆是,沒遇過不代表下次不會發生。一個戰士倒下不只是個人榮辱,還會直接導致許多同伴毀滅,充滿屈辱的毀滅。」
她以拆信刀射斷一根燭蕊,小刀沒入牆壁。阿爾斯蘭的話隱隱約約碰觸到她對黑家的信仰深層,只是她一直找不出具體答案,師尊握住她傷痕累累的手,在亂葬崗被拯救的那一夜,以及之後的全部人生,韻真總在好奇,為何黑家殭屍無論與人類或妖怪相比都如此不同?
「因為英雄不見得真正明白屈辱的滋味,總以為漂亮登場就夠了,戰士清楚失去保護後的人會遭遇什麼,所以他們不侈言保護全世界,也不會到處游移戰鬥。戰士只選擇想要保護以及值得保護的對象,專心變強以待不時之需。」阿爾斯蘭道。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被保護。」
「妳錯了,沈韻真。是所有人都可能被暴力踐踏,都有需要受保護的時候,就算是黑家領袖也不例外。赤尼思說妳是黑家戰士,此言不假,妳知道未盡責的後果,就是無法自保的同伴受辱死去,從而極力避免風險。因此我才說妳最近判斷能力出了問題,盡是替外人做義工。妳願意讓同伴遭遇自己品嘗過的屈辱嗎?」
韻真猛然轉頭看著他,一手抓住阿爾斯蘭的袖子,威脅地扯緊。
「如果妳會因此憤怒恐懼,表示妳真的是個戰士,妳打從靈魂深處理解歷史會如何重演弱肉強食。問題就出在,妳的『好朋友』不明白,而妳也寵著小男孩,捨不得讓他明白。回答我,和明虛子無關的修道者和一般人,妳會次次捨身相救嗎?」
「那是因為我想這麼做,不一定是為了他。你說得好像我在認識他以前都沒救過人似。」韻真反駁。
「鐵定不是最近一年那種噁心漂亮的救人方式。沈韻真,妳在代他承受失敗的屈辱,這讓我很失望,對妳以及對我必須合作的那道士都是。」阿爾斯蘭的話像一把彎刀割中要害。
「你對明虛子的評語不夠客觀,憑傳聞又能了解多少?」
「噢,我對那種『大不了一死』的傲慢氣味可是再熟悉不過。除非他孤家寡人,但明虛子真的孤家寡人嗎?」
韻真無法明快地代司徒燭華回答是,即使司徒燭華過去有意識避免家累,但他終究還是被一群人牽掛著。即使那群較為弱小的人想憑自己的力量戰鬥,卻不見得能保障自身安全。
司徒燭華前往地疆呼喚魔族期間,若不是韻真和晏君先後協防天心派,臺東天心派現在說不定已經被消滅了,最諷刺的是,天界當時即時派下兵將,卻是為了收拾黑家殭屍。
她摯愛的師尊曾被神鏈壓跪在地上,為了救下天心五傑,寧可佯作無法行動任卑猥的外道甩巴掌,後又遭昔日仇家用天道當藉口追打,為了勸退天兵天將好繼續保護天心派與韻真,乾脆解冤釋結。
這種決斷灑脫又一次超乎韻真期待,不可思議,每每回想皆令人驚歎。
師尊有多強大高傲,韻真比誰都清楚,更知道晏君會不假思索保護自己人,她願意犧牲一切排除師尊受辱的可能,但最可怕的是,他們可能落入連自裁都是奢望的絕境裡,像蘭渚師弟一度被修道者捕獲,失去行動自由。
若是黑家當初能夠及時逃脫沐霖的陷阱,此時韻真鐵定在某個不是臺灣的地方老樣子守護黑家,像阿爾斯蘭一樣對抗魔聯盟嗤之以鼻,世界大亂也不關他們的事。
黑家人生前嘗遍各式各樣的屈辱,他們懲惡通常隨心所欲,並非出自義務和理想,而是對加諸他人類似屈辱的存在給予報復,順便採集食物,某種程度上算是心理治療。
「所謂的侮辱,比如說餓得渾身無力,大腿被刺了一刀,身上帶著箭傷,隔天清晨就要遭到斬首,卻在深夜被人從背後綁住雙手,五個彪形大漢將我拖到樹林裡壓倒……」阿爾斯蘭無表情的說。
韻真伸出右手輕輕捧著他的臉頰,阿爾斯蘭俊美的五官半邊被火光照亮,半邊沉入黑暗。
「沒有發自內心恐懼、絕望、憤怒地嚎叫過的人太過脆弱了,不是背叛他人,就是被他人毀滅。」
陽光照在身上起火時,沈韻真抱著他狂奔求救,她的呼喊傳入他被劇痛淹沒的大腦,阿爾斯蘭發現他完全不恨她,那股平靜比即將化為灰燼的恐怖更加震撼他。
「被詛咒焚燒時,我聽過妳的嚎叫,妳可以信任。」
「那一夜的傷仍然困擾你嗎?」她溫柔地問。
「不,我很幸運,赤尼思及時出現阻止了。不過被他拯救這件事表示我從此只能受他束縛,唯一的影響是第二天夜裡我獲得新生後胃口很好。」阿爾斯蘭吸乾了那些企圖侵犯然後宰割他的敵人。
韻真忽然察覺,牙翼的經歷其實和黑太爺與師尊非常像,甚至有一部分也像韻真的翻版,差別只是他因為祖先血統被選為吸血鬼後裔。
「我學到一個教訓,即使是最卑賤的生物,都會趁受傷無力的空隙撕咬踐踏妳,以及妳想守護的人,無論是穆斯林、基督徒、佛教徒、中國道士都一樣。」
韻真放下手,阿爾斯蘭順勢微微前傾,彷彿想跟隨她的動作。雪白長裙順著書桌邊緣拖曳在地掩住雙腿,使她看上去宛若一條月光下的小人魚。
「我認為大家一起不幸沒有比較好,反而會少掉很多美麗的事物,血統優良的小馬也需要細心照顧才能變成俊麗的戰馬,要是還沒長大就宰掉或拿去拖車不就毀了?」她末了淡淡的說。
「與我聯姻,沈韻真。」阿爾斯蘭再度邀約。
「很遺憾我必須正式且永久地拒絕你,這件事和明虛子無關。」
「不然和什麼有關?」
「我會做一些基於興趣和偽裝成人類時更容易融入社會的女性表現,也許那會讓某些男人喜歡我,」韻真歪著頭看他,「但是,打從我作為殭屍清醒地離開石棺的第一天,我就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為了『當好一個女人』忍受任何委屈。」
阿爾斯蘭微微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如果我是個男人,你就不會找我聯姻,而是正經的同盟,像太爺和赤尼思伯伯那樣。明虛子就不會追求我,而是找我結拜或成為戰友。若你有心與我結盟,只需擊掌為誓,沈韻真永不相負。」她挺胸傲然望進他的眼睛。
「妳有毛病啊?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我可沒說女人只能躲在帳篷裡繡花養羊生孩子,妳想戰鬥就可以戰鬥,如果妳是戰士,妳就應該戰鬥。」阿爾斯蘭瞪她。
「不一樣,你的意思是女人就算能戰鬥,還要負責暖床生孩子還有照顧男人!」
「我靠!難道男人就沒有一起暖床生孩子還有照顧女人?」阿爾斯蘭不爽了。
「反正我不要當某個男人的老婆或伴侶,麻煩死了!就算只是官方性質也一樣!我是殭屍,而你是吸血鬼,老婆孩子暖炕頭這種事與我們無關,有那時間我寧願去研究學問和從事興趣發展。像太爺和師尊那樣多開心!」韻真大剌剌說出真心話。
「妳忘了?大部分血族不但有婚姻,而且經營家庭。」阿爾斯蘭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對喔!那就是習慣不同了。順帶一提,血族還經營後宮。」韻真敲掌。
韻真冷不防提到後宮字眼刺了他一下,吸血鬼族長頓了頓,像在編織一個特別複雜的問題。
「妳我同年同月同日生。」
「那又怎樣?」
「如果我們在身為凡人時相遇,那又會是如何?」
韻真垂下睫毛,嘴角噙著一抹微妙的笑容。
「明虛子也問過我一樣的問題,我回答,在他眼裡我和羊群沒有差別,也許見我有難基於道德良心出手相救,但是不會掛念。而你會強暴我或看著手下一起上我當成娛樂,然後殺掉我的父母,劫掠一空。在你的時代,這是戰士的特權和傳統。」
「我不……」
「你會,而且你一定對敵人的老弱婦孺幹過類似的事,你變成吸血鬼前不是小孩子了,因此當別人對你這麼做,你也覺得是成王敗寇,怨自己不夠強,沒說對方做的是錯事。」
阿爾斯蘭沉默不語,韻真說中了。
「但你現在不會欺負老弱婦孺,那就足夠了。」她滑下書桌,來到一座多杈燭臺前,指尖掠過火焰。「我不在乎你參不參戰,不如說若你想要鞏固領地,我還鬆了一口氣。吸血鬼需要利用人類,就會保障部分人類安全,維持一定程度的秩序。知道我有些朋友還能安好活在世界某處角落,到底也是一種安慰。」
「這就是妳對阿爾斯蘭家族的看法?」
「要是你能出錢出力那就更好了,畢竟對上真魔的第一波可不好扛,萬一你口中的英雄傻瓜扛不住衝擊到想過居家生活的你就不好意思了。」韻真不忘強調初衷順便來點恐嚇。
「赤尼思疼愛妳是為了拉攏黑太爺,妳不會笨到看不出來?」阿爾斯蘭冷冷的說。
「但我知道,他也喜歡我,我差點烤熟他的繼承人,可是伯伯真的沒生氣。」
「那個重女輕男的死老頭。」阿爾斯蘭低罵。
韻真凝視著只剩一小截的蠟燭,燭淚像冰角似沿著燭臺淌流凝固,東方天空泛白。
「時間差不多了,我再不去送衣服給明虛子,你就等著吃他的飛劍吧!」道士連發十二道符訊求援,阿爾斯蘭居然能將他困在浴室,司徒燭華果然還是太嫩了。
阿爾斯蘭朝她伸手。
韻真不解地回望。
「妳不是要擊掌嗎?還不快來?」
她臉上陰霾一掃而空,挽袖與他一擊掌,正要離開書房時,阿爾斯蘭叫住她。
「等等。」
「又怎麼了?」
「沈韻真,妳是否懷疑過我喜歡妳?」
「沒有。那個問題對我來說不具意義。」她語調輕快的說,太過輕快。
「鐵石心腸的蠢女人。」
「我最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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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14 02:3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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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50)

「姊妹們,睡美容覺的時間到了。」韻真無聲無息出現在包圍司徒燭華的吸血鬼美女們後方。
一群名種貓瞬間炸毛大概就是這幅畫面。
「韻真大人……我們……呃……只是想盡力服侍貴賓。」領頭的女吸血鬼珍妮強忍戰慄擠出僵硬的笑容,拚命用長髮遮掩重點部位。
剛才還殺氣騰騰的道士,一轉眼縮在浴缸裡,露出肩膀和膝蓋楚楚可憐的望過來,太詭異了!
借刀殺人啦!
女吸血鬼們悚然想起韻真原本地位就等同血族長老,她代理黑家首領後更超升了不只一階,因黑太爺與關晏君是血族仰望的目標,而黑家誡律對吸血鬼沒有任何禁忌。
「我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性騷擾是不對的。限各位三秒內離開,否則我就在正東方牆壁上開個洞送妳們出去。」
三,二,一,世界清淨了。
韻真抱著阿爾斯蘭的備用白袍走向司徒燭華,吸血鬼族長根本沒替司徒燭華準備衣服,這兩個男人身高又差了一截,韻真只好拿阿爾斯蘭最寬鬆的衣服給道士替換,總不能讓他包著床單回去。
她歎了口氣,看向一臉無辜的司徒燭華。
「你是故意的還是當真無法脫身?」
「她們罪不致死,當下沒有必須見血也要脫困的急事。我被別的女人瞧了身子,妳會不高興嗎?」
這男人居然這麼直白的問出口!韻真頓時覺得她也被阿爾斯蘭的捕獸夾夾到了。
「如果你受冒犯不開心,我就不高興,還會幫你向阿爾斯蘭討回這筆帳。」她認真的說。
「是沒那麼嚴重,畢竟只是一具臭皮囊。」她如果能流露些許獨佔慾就更好了。
「那就好。其實當吸血鬼也不容易,必須服從高層做這做那,同類又乾巴巴沒有味道,你就當布施一下美色做做功德,女人也是需要滋潤心靈呀!」韻真安慰他一時出糗不用在意。
「……」司徒燭華直接站起來。
韻真連忙轉頭抗議:「我剛剛才說不能性騷擾!」
「沒什麼,妳覺得是功德就來領。」
被吸血鬼圍觀不生氣,韻真好心送衣服來卻整她,這是啥道理!
「好啦!我發言不慎,你快穿上衣服!真是的,今晚我已經夠衰了。」韻真碎碎唸,伸直手臂將衣物塞給他。
背後傳來他跨出浴缸的聲音,潮溼腳掌落到地板,司徒燭華走到韻真身後開始更衣。
幹嘛站這麼近?韻真嘀咕。
「妳現在有失控的危險嗎?」他問。
「還好。拜阿爾斯蘭的生日禮物所賜,還在反胃中。」友情盾牌真是太有效了,哪怕司徒燭華洗得乾乾淨淨熱騰騰站在旁邊,韻真也不會激動。
朋友就是這麼親切安全又輕鬆!她不禁感動的想。
「他送妳什麼?」
「上任族長夫人的銀冠,他要求和我聯姻,我當然拒絕了。真是莫名其妙!」阿爾斯蘭應該清楚韻真一定會拒絕他,卻還是提出這個荒謬要求,害韻真不得不煩惱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妳有沒有想過他喜歡妳?」司徒燭華決定幫阿爾斯蘭說破,好讓那隻吸血鬼被韻真拒絕得徹底一點,避免夜長夢多。
「你們問了不只一個相同問題,默契這麼好要不要乾脆去約會呀?」韻真白他一眼。「阿爾斯蘭根本就不是我的菜,最起碼要像殺生丸大人那樣我才考慮,Saber也很讚,不過我只要《Fate/Zero》的版本。」
「殺生丸是誰?Saber又是誰?」
「一直問煩死了,外行人先去看原作好不好?」韻真拖著司徒燭華來到阿爾斯蘭的車庫,挑了一輛限量款銀灰色藍寶堅尼載道士回抗魔聯盟臨時總部。「結果我生日禮物換收跑車,你覺得賣掉還是留在臺灣代步哪種比較划算?」
「賣掉。」
※※※
吸血鬼族長的生日晚宴結束後,又過了三天,璇璣一身風霜憔悴地回來了,沐琪卻沒有跟著他一起現身。
璇璣簡單交代綁架小印與藏瓔的真凶是太陰教,本意不打算傷害她們,只是想牽制沐琪,後來沐琪自願留下擔任太陰教聖女,考慮到她與神霄宮淵源深遠,以及沐琪對望朔的執著,她選擇太陰教無可厚非。璇璣確定沐琪平安無事後,又順路以臺灣島主身分做了些海洋外交,這才回到臺北繼續抗魔聯盟總指揮工作。
最早是靈寶派道士,後來被黑太爺認證為轉世天人,從無名小卒一躍成為抗魔聯盟總指揮,又被天界敕封為臺灣島主,韻真總覺得璇璣這傢伙像是變色龍,陰陽兩界到處跑。
最後,沐琪的失蹤事件就這樣雷聲大雨點小倉促落幕,包綺印和藏瓔只能惆悵地祝福朋友投奔新組織後發展順利,繼續繁忙的日常工作。
璇璣打鐵趁熱主動邀請阿爾斯蘭洽談結盟事宜,阿爾斯蘭趁勢提出由韻真當公證人的要求,加上阿爾斯蘭僅帶了一位副官前來,最後演變成抗魔聯盟正副指揮、黑家領袖代理和阿爾斯蘭族長總共四人在小房間裡三方會談。
「你可以出多少?要哪些回報?」璇璣開門見山問。
相同作業流程已經重複幾千次,璇璣都想直接e-mail表格給對方填寫,連印單子都省略還比較環保。總之時間真的不夠用了。
「總財產的一半,加上一批受過訓練的吸血鬼與非人附庸,只要保障他們不會被抗魔同盟的降魔者傷害還有直接與真魔戰鬥,其他骯髒的滲透工作會比不得要領的修道者來做好上數百倍。」阿爾斯蘭說。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方了?」韻真難以置信。
「當然有條件限制。我提供的財產,包含世界各地不動產和資金,全數指定使用在建造避難所與庇護眾生之用,同時產權範圍內必須作為種族宗教永久中立區,不得交易轉讓,由你我各自選出監督者,若有違規生事的例子就地正法。」吸血鬼族長慢條斯理的說。
「這招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璇璣摩娑下巴道。「只能由我指定監督者嗎?」
「不想有太多洗牌後的雜碎跟我的人吵吵鬧鬧,你可以指定一個團體或多人擔任,含師徒制和後裔在內直接傳承,只要能保持水準便成。選擇一個符號為憑,就像你們中國人常說的門派,類似共濟會那種也行。」阿爾斯蘭說。
「好,這部分沒有疑義。列入合約。」璇璣朝司徒燭華點頭。
司徒燭華立刻以毛筆在白帛上揮毫,另一邊,韻真同時用沾水筆在羊皮紙上協助制訂英文版合約書。
「關於回報方面,我方要求抗魔聯盟開放同步資訊與所有聯盟設施的自由通行權,並在阿爾斯蘭家族遭受宗教團體攻擊時維護我方權益,當然我方惡意犯罪不在此限,判定標準以黑家誡律優先。」阿爾斯蘭說。
「可以。」
合約內容繼續增加。
韻真吹乾墨水,和司徒燭華先後交換合約書抄錄另一種語言內容,並交給璇璣與阿爾斯蘭過目,確認無誤後四人分別在約定雙方與見證人欄位簽名按上血印。
「具體細節再用附約處理,一時之間無法談得太完備,也得給我一點時間處理財產。」阿爾斯蘭說。
「非常好,果然快人快語。」璇璣拿走羊皮紙合約捲起蓋上封蠟,阿爾斯蘭則帶走裝有帛書的木盒。「阿爾斯蘭族長難得蒞臨本部,應該不會只有簽字聊天就滿足了,作為地主之誼,有什麼抗魔聯盟能為您效勞之處嗎?喔,我這麼說不太精確,你也是聯盟的一分子了。」
「我也為好客的主人帶來一份各位或許會感興趣的禮物,不過拆包裝可能有些費事。」阿爾斯蘭拿出一疊厚真皮檔案夾遞給璇璣,他也不客氣,立刻打開閱讀。
「看起來是阿富汗的恐怖組織活動報告?嗯,伊朗的革命衛隊,巴基斯坦的塔利班派系,敘利亞反政府軍,還有東突厥獨立組織……太多了,有些聽都沒聽過,這些武裝組織同時出現權力真空?」璇璣沒了笑容。
「有個名詞叫『薩菲阿拉赫突厥斯坦』(Safii-oullah Turkistan),不知各位有無聽過?」阿爾斯蘭說。
韻真蹙眉回道:「似乎是個在中亞新崛起的古代伊斯蘭主義,意思是『真主所選擇的突厥人土地』,主張擁有突厥血統的歐亞穆斯林應消彌國家與教派歧見,共同集結守護新的聖地以面對末世將興的大洪水之類。最近這類消息太多了,不成氣候的小教派吧?」
「正好相反,方才我提到的那些消失的恐怖主義權力核心以及大量武裝人員和軍火,全部跑到這個『薩突』的新聖地撒馬爾罕去了。如今河中地區幾乎都被薩突控制。」由阿姆河和錫爾河兩條大河所孕育的河中地區是阿爾斯蘭家族精神故土,現今在當地仍有勢力發展,他的發言讓韻真和璇璣都震驚不已。
「怎麼回事?烏茲別克代表在幹什麼?」璇璣發出挫敗的聲音。
「不只如此,在撒馬爾罕周圍,包括烏茲別克、塔吉克和吉爾吉斯的交界地帶已經完全變成資訊不明的黑色地區,連非人也無法確認當地到底發生什麼事?」阿爾斯蘭補充道。
「奇怪,我們得到的報告是雖然有些亂象,但還在預期範圍內。黑家那邊呢?」璇璣急忙問韻真。
「師弟妹向我回報的消息大同小異,鑒於我們無人直接在當地活動,話雖如此,線民也都是好幾代養下來的可靠情報。」韻真說。
「這就是薩突的詭異之處。這個新集團近乎奇蹟地解決了遜尼派與什葉派的衝突,說服那些狂信者和教法家從穆罕默德派系改信諾亞所宣傳的伊斯蘭教義,就是那個造方舟的諾亞。那些傢伙想弄個耶路撒冷的複製版,配合大洪水預言,把新聖地拉到內陸。」阿爾斯蘭道。
「你如何留意到薩突的事?從頭說起,請詳細一點。」司徒燭華冷不防開口。
阿爾斯蘭看了道士一眼,這才開口說明:「我有三名繼承者候選,兩個住在烏茲別克的布拉哈與撒馬爾罕,還有一個在中國的莎車,為我處理生意並監控區域動向,那些人類主流世界不常注意的落後地區,對非人活動來說反而有利。舍里夫負責河西走廊,中國封鎖藏地時,我派他去調查傳說中的真魔。」
「結果呢?」
「舍里夫還是人類,當然沒有親自出馬,因此逃過一劫,但也沒查到有用消息,我叫他回去駐地盯緊天山和崑崙山系非人風吹草動,甚至給了他一大筆資金購買情報,結果去年十二月舍里夫就失聯了,因此我叫勃勒克與托哈姆去找他。」
「他們也失聯了?」韻真會意接口。
「而我派去調查此事的吸血鬼同樣一去不返,阿爾斯蘭在河中的經營成果全毀,猶如右腳被人從膝蓋以下截去。」阿爾斯蘭彷彿含著冰塊說。「極端主義和原教旨派自古就是吸血鬼的乳酪,要從其他蒙受損失的血族那邊拿到消息不難,因為不只恐怖組織,連血族手下也有不少人加入薩突,打算另起爐灶。你們看到的正常假象,恐怕吸血鬼也有一份功勞。」
「看來我們遍尋不著的魔眾就是在河中落腳了,天山背側……非常聰明。」璇璣用力拍了下桌子。
「藏地下方魔軀被仙陣壓制,仙陣正是引用古山神之力運轉,古神不會干預人間,魔眾若選在河中築巢,乍看雖被古山神阻擋在另一側,倘若真魔突破仙陣移動,河中以魔軀大小來說並不遠,和神霄宮不過是前門後院之隔。」司徒燭華分析道。
「薩突崛起一大賣點就是反西化、阿拉伯化以及漢化,因此你找的國家代表無用武之處,現在應該不只五百個代表了?」阿爾斯蘭詢問抗魔聯盟總指揮。
「多多少少有些折損,我當初可沒說這是個安全的任務,只能看情況挑人補充。」璇璣交叉手指抵著下巴,眉宇烏雲盤據。
「官方介入的可行性呢?」韻真說。
「先別提我們抗魔聯盟也沒正式公開真魔存在,當一個恐怖組織寄生在其他組織名下活動,沒有公開訴求更未爆發內戰,加上資訊嚴重不透明,很難用正常方式找出一般大眾能接受的證據。」璇璣答道。
璇璣深吸一口氣,努力消化阿爾薩蘭帶來的消息和佐證,「光是怎麼讓全世界相信薩突的真面目就是個問題,那麼多主張民族獨立和政教合一的武裝集團居然放棄好不容易爭到手的地盤跑到撒馬爾罕追隨一個無中生有的新興教派,邏輯上就說不過去。」
「如果薩突不是用教義,而是像抗魔聯盟一樣以豐富資源和超自然法術報酬吸引那些最激進的人類呢?」韻真忽然想到這個可能性。
「這……」璇璣緩緩張大眼睛。
「抗魔聯盟壯大的速度有多快,薩突──魔眾就可以用同樣速度壯大,只要使用相同的運作原理,就能吸引到立場相反的群眾,我說的不是正邪對立,而是和『自己相信的邪惡』對立這種心態。」韻真急急說下去。「現在許多教派都因為抗魔聯盟引發的奇蹟受到挫折,尤其是那些信仰不夠虔誠的教徒,為了得到力量正是不擇手段的時候。」
就算美國總統或恐怖組織領袖站在修道者面前也只是個沒有超能力的凡人,奇蹟之惑人不消多說。
「說到這個,水上行走、五餅二魚、血變紅酒、觸摸治癒、驅鬼預言這種事情我怎麼覺得像是中國道士的日常生活,分開紅海做得到嗎?」阿爾斯蘭盯著在場兩名道士,其中一個隨隨便便就使出符紙擋子彈的招數。
「請到大神降乩或有法寶的話應該不難?」司徒燭華問天人轉世的璇璣。
「排山倒海這種大招會干涉到自然生態,有違天和,沒有特別理由不能用,不過只分開一條溝事後恢復原狀的話還可以容許。」璇璣很認真的解釋。
「魔眾也能吸引凡人壯大自己,技術層面要求不高,是這個意思?」阿爾斯蘭確認。
「糟了。」璇璣用額頭貼著桌子。
「這就是為什麼神仙不該讓人們中樂透的原因,如果我是魔,只要讓人再中一次,就可以叫信徒去拆廟。」韻真不以為然道。
「要不是理論上不該出現的真魔滲透人間,加上仙陣快爆了,這個聯盟本來就不能存在!」璇璣對著咖啡吹泡泡自暴自棄中。
「總之禮物已經帶到,怎麼處理看你們。」阿爾斯蘭可不想陷入薩突的泥淖,加入抗魔聯盟也不只是看在韻真面子上那麼簡單,主要考量還是為了轉移燙手山芋。
「無論如何,多謝你的通知,總部還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多逛逛再走。」璇璣很有風度的起身送吸血鬼族長離開,司徒燭華跟著動作。
「期待貴方末日要塞盡速完工,我更想參觀那邊。我會比照黑家代表模式,留下一個人方便雙方交流。」
「當然歡迎。」
「我就不送了,璇璣先生、阿爾斯蘭,這份檔案我也能看嗎?」韻真立刻將那疊厚重檔案拖到面前,揚聲問走到門口的男士們。
「若韻真小姐願意幫忙那是再好不過。」璇璣恨不得求她幫坦,阿爾斯蘭帶來的魔眾集結消息太讓人吐血了。
「阿爾斯蘭家族樂意與黑家分享一切。」黑髮藍眼的青年朝韻真彬彬有禮點頭。
去你的!是誰把薩突的情報放到剛剛才講?韻真忍住對阿爾斯蘭比中指的衝動,她在璇璣和司徒燭華面前必須顧及形象。
會議室門關上前,韻真瞥見阿爾斯蘭又勾著司徒燭華肩膀說悄悄話,她還以為他們看彼此不順眼,難道這就叫不打不相識?
男人真難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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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15 13:4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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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51)

翌日晚間十一點,位於總部之外專門用來招待外賓的抗魔聯盟特約飯店頂樓走上一名身著黑色皮衣皮褲,腰間配著兩把彎刀的黑髮男子,藍眸在暗影中宛若狼眼般螢螢發亮,透出一股非屬人類的陰森氣質。
頭頂傳來一陣衣衫被風吹動的獵獵聲響,下一秒,身著抗魔聯盟制服長外套的司徒燭華從半空中躍下,準時來赴月夜之約。
「合作契約簽妥,社交應酬也進行得差不多,剩下私人恩怨。」阿爾斯蘭解下兩柄彎刀握在手中,面對司徒燭華將武器往上一拋,並在空中同時嫻熟抽出刀刃,刀鞘落地,他旋身來了個八字斬,看見假想對手兩側頸動脈同時噴血。「再打一場!我保證這裡發生的一切將是祕密。」
「好。」司徒燭華仍擺出截脈架式。
「你還打算徒手?」
「我有氣宗和丹家高手治療內傷,加上目前修為要化解傷勢不難,你經絡受損復原沒那麼快,前次比武承蒙相讓,燭華不願勝之不武。」
「我沒興趣搞成兩敗俱傷,只是要打就得盡興點,就這麼不清不楚離開非我阿爾斯蘭的風格,你就看情況接招吧!」他說完舞刀而上。
司徒燭華閃過幾招後,阿爾斯蘭放慢速度讓他有空說話,率先質問:「你和韻真之間達成何種協議,才讓你答應和她分手?」
道士轉身閃躲,手刀同時往阿爾斯蘭頸間劈去,阿爾斯蘭亦旋身,兩人位置互換,阿爾斯蘭瞬間沉腰彈起來個連續大劈砍,司徒燭華朝一旁跳開。
「這是我與她的私事。」司徒燭華說。
「這也算回答?」阿爾斯蘭追擊,以假動作攻向司徒燭華上盤,趁他露出空隙時補上側踢,道士及時以手臂擋下。
阿爾斯蘭暗暗納罕,他刻意不讓司徒燭華有機會化勁借力,加上吸血鬼的體能優勢僅用部分力量保持重心穩定攻擊,按照上次徒手比武測得的司徒燭華身體資料來看,就算是內家高手,活人筋骨終究有極限,被紮實擊中此時手臂也該斷了,阿爾斯蘭卻覺得他的耐力和力氣變大,說不定和自己不相上下。
也許道士今晚有備而來利用法術或祕藥強化身體?他估計就是這個原因,並未執著在司徒燭華疑似變強的體能上,只是隱約覺得有些古怪。
「你再不老實交代,就算我回義大利,只要心情好我就跨海找你麻煩。你在意名節,我就專毀你名節,怎樣?明虛子。」
「清者自清。」
「我絕對有辦法找到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A片男優,拍他個十片百片妖精打架,說真的,搞不好是筆不錯的收入。特別是面對吸血鬼市場,你保證男女老少通吃……」
「牙翼,不要逼我替天行道。」司徒燭華的聲音終於冒出火氣。
遇上阿爾斯蘭這種超乎想像毫無下限而且有能力執行任何卑鄙計畫的吸血鬼,再高深的修養也和丟進水裡沒兩樣,又不能一走了之到死不見,簡直是種被狗撒尿還不准洗褲子的精神酷刑。
「誰叫你想剝奪我關心老友的權利。」
「韻真說你們不算朋友,只是被長輩招呼一起過生日的關係。」司徒燭華同樣毫不留情攻擊弱點,如果有一把長矛,他會直接往阿爾斯蘭的自尊鎧甲胸口部位戳個大洞。
「你也知道那傢伙就是嘴硬。」阿爾斯蘭不為所動。
「她討厭你,真心的討厭。」
「我知道,她還一口氣說了三次,『最討厭我』。」
司徒燭華神色一沉,阿爾斯蘭則揚起燦爛的笑容補上致命重擊:「很遺憾,她『最喜歡的人』應該不是你。」
師尊,師尊,永遠都是最重要的師尊。這一點阿爾斯蘭與司徒燭華都不會有異議。
「我和她之間的歷史,不是只聽描述的你有資格評斷的,事實上,若要沈韻真來訴說你與她之間的故事,想必也有許多在她看來不需要提及的小事,卻是令你刻骨銘心的瞬間。」吸血鬼族長的話一針見血,幾乎讓司徒燭華嫉妒他為何能對沈韻真如此了解?
然而,就算一年只見一次面,這兩人其實認識了一百多年,他怎會忽略這個事實?司徒燭華聽見阿爾斯蘭使用「瞬間」這個詞彙,竟覺得沒有其他字眼更貼切。
總之先打到吸血鬼族長趴下,報完仇再說。心情不太晴朗的道士這麼想。
他已經針對上次比試阿爾斯蘭的截脈反應向氣宗掌門請教出更精確的經絡弱點,此時正需要實戰驗證。
「告訴你也無妨,韻真親口承諾她此生不會選擇其他男人,為了我。」司徒燭華趁阿爾斯蘭分神迅雷不及掩耳擊中他左邊肩窩。
「你這個自私的混蛋!」阿爾斯蘭怒吼一聲拋下彎刀,手指冒出利爪揮向對手面門。
司徒燭華側身閃過,捉住他手腕反折,豈料阿爾斯蘭肘部抬起,手掌奇妙的轉了個圈反扣住司徒燭華手掌,另一手抓住道士手臂內側便將他摔成頭下腳上,隨即抓住他的手臂絞緊。
司徒燭華不得不用力掙脫,卻被鎖得更緊,阿爾斯蘭的力氣與格鬥技之嫻熟卻不容小覷,他先前近身格鬥的對手罕有身兼怪物體能和戰鬥策略,同時特別研究過道士和武術家招式等致命特質。
「我沒有要求過,但我很高興她為我這麼做。」司徒燭華雖落於下風,仍然鎮定的說出這句話。
「這樣你就滿足了嗎?」阿爾斯蘭只要再用一點力氣就能折斷他的左手。
「不,因為我是她最好的選擇,只要她回心轉意,我隨時歡迎,韻真沒必要用為我好之類的理由去屈就其他無法珍惜她的男人。」司徒燭華不假思索道。
「無法珍惜?好狂的口氣,你能珍惜什麼?抗魔聯盟副指揮?」阿爾斯蘭諷刺道。
「只要一息尚在,只要盡義務之餘有空,我可以只有她,沒有別的女人、別的產業和消遣來分神,我珍惜兩人能在一起的時間,而我和她打的是同一場戰役。」
「說白了還不是排在義務後面?」
「她不會看上無所事事的男人,韻真那傢伙偏生就崇拜英雄,你比不上黑太爺和黑家監院,至少不能差太遠。有意見你就去找她,跟我抱怨沒用。」司徒燭華扳著阿爾斯蘭的手臂,指節發白仍無法脫困,阿爾斯蘭相當有效地制住他的死角。
忽然間,阿爾斯蘭主動放開他。「再打。」
司徒燭華拍拍灰塵站起,看來不宜再冒險近身。「你在身上做了什麼機關?為何這次截脈對你起不了半點效果?」
「既然你那招是氣功,我就請巫士替我畫上能吸收精氣的咒紋,貌似挺有效。」阿爾斯蘭將胸前拉鏈拉下一半,露出以指甲花汁描繪的複雜圖騰,他用衣物遮住的部分恐怕都已繪上剋制截脈的紋路。
「你到底想說什麼?」在司徒燭華看來,阿爾斯蘭也不像是要分出勝負,就是一直騷擾挑釁。
「我不會放棄擁有的一切,我還要征服更多。」打從一開始阿爾斯蘭比誰都清楚,這樣的自己無法得到沈韻真。
但你無法征服一座山,要嘛你親近她,要嘛你離開她,去擁有更多事物。
初次見面時,那個單純又驕傲的中國女孩就用她凝視兩名黑家領袖的崇拜眼神告訴所有人,這是她的選擇,即使有人捨棄所有來追逐她的心,交易也不會成立。
阿爾斯蘭不是會為了愛情放棄一切的男人,他很快做出選擇,他有自已的產業、義務、權力和驕傲。
即使如此,沈韻真和牙翼之間仍發生了一些難以磨滅的事情。
阿爾斯蘭待在地下治療燒傷期間,沈韻真一直沒吃人肉療傷,就用那張燒壞的臉照護阿爾斯蘭。抱過一個火人的後遺症,沈韻真其他燒傷被衣物遮住,阿爾斯蘭看不見,他的每吋身軀則沒逃過她的目光。偶爾在替他清洗包紮傷口時,她會掉幾滴鮮紅的眼淚,連吸血鬼都會被此刻面目可憎的地窖怪物嚇到,阿爾斯蘭不知為何覺得她就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孩子。
「我才不道歉,是你太弱了。」韻真唯一一次的倔強刻薄連關晏君都感到驚訝,她沒選擇道歉彌補然後相敬如賓疏遠,或許那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一對人兒竟也死後同存,千載難逢的緣分。
「誰稀罕妳道歉!醜八怪!哪個吸血鬼像本少爺曬過太陽還沒死?我是獨一無二的天才!」阿爾斯蘭也不希望韻真變成扭扭捏捏的無趣女子。
原本以為已經永遠失去了「白晝」,卻措手不及用吸血鬼的眼睛再度目睹光明,馬廄與庭院一角盛開的野花,鋪展其上的蔚藍天空,那幅平凡無奇的畫面刻印在阿爾斯蘭心底,無比鮮明。
他曾經縱馬奔馳的燦爛世界並沒有消失。
然而,這個黑家殭屍對外貌攻擊一律無反應,不是她忍辱負重,是真的不在乎。沈韻真根本不把自己當女人了。
阿爾斯蘭很久以前就留意到韻真這個毛病,算了,這樣也好,至少她不會注意其他男人,頂多就是混進人群時裝模作樣交交男朋友,阿爾斯蘭只須隨便派些女人去誘惑她的無知男伴,就像戳破氣球那麼簡單。
司徒燭華卻提起另一樁阿爾斯蘭沒預期會聽見的事。「你以為保持距離現實就不會改變?你也許會下地獄,但她的魂魄卻被一個叫窮蟬的瘟神看上了,那個怪物比所謂的死神還要難纏。」
「怎麼回事?」
「想知道就去打聽吧!這件事在抗魔聯盟不是祕密,但現在你知道的韻真,說穿了只是探子選擇留意的情報碎片。」司徒燭華毫不留情的說。
「我會去查清楚。」阿爾斯蘭目光泛紅。
「局勢緊迫難測,我會盡量陪在她身邊,無論別人怎麼想。」
「我是她最討厭的人,你則是她最想吃的人,想和她長久來往,聰明點就不要去碰任何風花雪月的念想。」這次沒有任何準備動作,阿爾斯蘭直直走向司徒燭華,充滿挑戰的目光在問他是否敢正面接招?
「你是你,我是我。」道士不躲不閃。
司徒燭華與阿爾斯蘭十指相扣,如同憤怒公鹿般角力起來。
吸血鬼族長終於確認,司徒燭華身上多出一份先前沒有的怪力,與其說法術賦予的異能,更像某種非人的內在力量正無意識地滋長泉湧。
他似乎沒發現阿爾斯蘭為了測知對方底線已將近使出全力,只是拚命抵抗著,阿爾斯蘭每施一分力,就會湧出相對的抗力,如果這份怪力是司徒燭華有備而來的武器,他何不乾脆壓倒對手算了?
阿爾斯蘭得確定司徒燭華對韻真而言是安全的,許多東西都可以偽裝成人類,甚至真魔就是從修道者中崛起,阿爾斯蘭是吸血鬼,他可不信正道那一套!
閃光燈一亮,兩人同時望向鏡頭。
「繼續呀!這個構圖很經典。」一身輕便T恤與牛仔褲的韻真拿著單眼相機站在樓梯口,如鄰家女孩的鵝蛋臉上掛著一抹冷笑。
「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司徒燭華說。
「哦?我想的是怎樣?」韻真反問。
「我們沒私下械鬥,只是友誼切磋。」阿爾斯蘭幫腔。
「他持有刀械,我沒有。」司徒燭華看了下掉在地上的彎刀。
「我聽說你的飛劍隱形隨身攜帶!」吸血鬼族長不知道士還可以無恥成這樣。
「所以你們不是瞞著我互相找對方麻煩?」韻真瞇起眼睛。
「當然不是!」異口同聲。
「明虛子,我說過如果你要向阿爾斯蘭討債,必須和我一起。我一定會幫你,但我不喜歡你因為無聊的面子私下去找他,受傷吃虧又不說。」
韻真轉向阿爾斯蘭:「還有你,欺負晚輩要不要臉!明虛子身負重責大任,沒空陪你這個混吃等死的血族玩!快放開他!」
「哈哈哈哈哈……」阿爾斯蘭笑得全身都震動了,反觀司徒燭華的臉色比鍋底還黑。
「我不想放又如何?」阿爾斯蘭笑完將司徒燭華抓得更緊。
豈料她一臉深思,視線上下打量糾纏不清的兩人。
「為何我有不好的預感?」每當沈韻真準備報復回來時總是那副岩漿忽然凝固的冷靜表情。阿爾斯蘭偏偏不想當率先鬆手的那一個,他幾時對沈韻真言聽計從過?可以確定不是今晚。
「既然血族情報網這麼發達,你應該知道韻真她們近年在臺灣的新嗜好?這次我不想被你拖下水,聰明的話就快鬆手!」司徒燭華低聲警告。
「什麼情報……那個該死的玩意?你認真的?」阿爾斯蘭慢半拍才想起來,顯然不想承認某個曾讓他不敢置信的黑家情報。
數年前副官秉持完美主義,將每個能入手的大小情報按照黑家人名詳細分類,還特地貼上不同術語標示重點呈給家主,阿爾斯蘭在韻真那一本裡就看過「年下攻」、「貴族」、「吸血鬼/惡魔」、「領帶」等不太對勁的標籤。
第一次,阿爾斯蘭沒仔細閱讀沈韻真的近況調查,直接將大堆報告扔進壁爐,他心目中的黑家殭屍不是這個樣子,意外目睹比惡魔崇拜還要墮落的腐敗之物,阿爾斯蘭完全不想知道更多細節。
「我認不認真不重要,但你的名節可能要被毀了,恭喜。」司徒燭華面無表情說。
「太荒謬了!難道她會覺得我跟你……」
「會。」
阿爾斯蘭立刻退開三步。「沒有冒犯之意,兄弟,我必須慎重澄清一點,不是所有吸血鬼都是雙性戀。」
「我不介意你喜歡男人。」
「喂!這句話有點不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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