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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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燭華(1-158)[PG-13](道士X殭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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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17 04:3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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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52)

「『她』真是漂亮。」一名擁有俄羅斯血統的褐髮女子站在清真寺美麗藍色屋頂,凝視著薄暮下的撒馬爾罕市。
這座各色民族彼此貿易、戰爭、融合與屠殺超過兩千年的中亞古城,如今半新半舊,華美的古老壁畫與往來烏茲別克首都塔什干的高鐵並存,只要截斷這條飛毯般的快速列車,兩大城市之間距離344公里。
「而且滿溢悲傷,小生格外喜歡這裡從土地深處散發的味道。」白衣長髮的中國男子淡笑。
街道上依舊有當地人與背包客活動,B&B旅館裡Wifi仍可上網,高鐵每日仍運來滿滿的乘客,但烏茲別克航空公司已宣布停飛撒爾瑪罕,中央政府宣布首都和各大城市戒嚴,禁止國民進入薩突佔領地區。
高鐵成為烏茲別克政府與薩突交涉的主要工具,他們讓薩突指定的國際旅客通關並協助運送物資,換取滯留在薩爾瑪罕的各國公民與要人親屬釋放資格。
回來的人一致宣稱撒馬爾罕與東部地區治安良好,塔吉克與吉爾吉斯的邊境人民則主動放棄原屬國籍,拒絕各國干預,但接納所有願意加入薩菲阿拉赫突厥斯坦建國的人,協助難民與旅人越過邊境。
政府派出的軍事部隊直接反叛加入薩突,過程令人一頭霧水,有了烏茲別克政府的前車之鑑,想派兵處理邊境問題的哈薩克、吉爾吉斯和塔吉克等國家全踩了煞車。
抗魔聯盟安插的代表們皆因國家危機埋首卷宗之中,但他們基於抗魔戰役觀點而下的示警報告從來沒有機會傳遞到遠東的聯盟臨時總部,取而代之的是不痛不癢的恐怖主義武裝衝突消息。
「我也喜歡和璇璣挑選的代表聊天,他們既知性又聰明,坦白說做成傀儡真是太可惜了。所以我讓他們的魂魄住進小鳥身體,如果小鳥們能飛到道士手中,好吧!就當一次放水。」魔種小生凝視著眼前經過精密操作呈現的日常風景,所有信息流進流出都必須通過無數層細密的蜘蛛網。
「從撒馬爾罕以東開始就是主人您的國家了。」魔女烏絲特依戀地望著身邊的黑袍男子。
仍使用著「齊宗儀」這名臺灣男子身體的魔種仍然面無表情沉默不語,期待他會褒獎兩句的魔女不禁有些洩氣。
「我的兄弟不喜歡說話,妳大可直接將工作成果向我們匯報。」小生好心接話,當初也是他建議烏絲特應該幫極端被動的齊宗儀創造一個國家,好襯托魔王應有的威風。
「是我疏忽了,謝謝您,小生大人。」烏絲特連忙對另一名魔種鞠躬。
「『小生大人』,真是有趣的稱呼。今天又接收了多少人類?」小生以長輩的和藹口吻詢問。
「約兩千人,激進組織幹部和有錢部落頭人全讓他們先住進城裡的高級飯店,帶來的俘虜則在登記後運到鄉下集中營,今天開始,城裡每兩個小時都有一場奴隸拍賣,新娘市場則是一天一次,還有不少貧窮聖戰士希望慷慨的老闆願意聘用保鑣或讓他們看守重要設施。」
「人數有些變少,不過算是進行順利。妳的主人目前既然駐守在魔軀上方,準備替我們的創造者迎戰抗魔聯盟,我們也得為他準備些像樣的戰士是不?」小生誘導性的問。
「沒錯!」
「也許妳可以從印度找些大象空運過來,我發現混入動物的鬼蠱更能帶來驚喜。」
「屬下會努力照辦。」
「妳太謙虛了,小烏絲特,當初連我也沒料到妳如此能幹,單憑一個人短短時間內就控制這片土地,妳可說是宗儀的副將了。」小生說。
「我原本也以為自己辦不到,幸好小生大人提醒我,穆罕默德只有一個人。關鍵不在我打贏多少人,而是讓多少人相信我想讓他們相信的事,我只要找到一群穆罕默德,給他們一點異能和幻象,他們會為我處理所有工作,包括祕密審判和死刑。」烏絲特喜悅的說。「大人和主人解決不少追殺我的除魔者,真是讓我無比惶恐,應該是我為兩位服務才是。」
「妳改良了鬼蠱的品質和熟成效率,宗儀才要謝謝妳,鬼蠱材料需要強大怨氣,那些習慣受折磨的無辜異端得殺多少才能生一隻像樣的鬼蠱?用妳的方法就不同了,還可以增加活生生的忠心信徒。」小生像撫摸一頭獵犬似用指尖梳撫著魔女的褐髮。
當某些聖戰士買下額頭用紅墨水寫著價碼的廉價女奴和兒童,回到住處享受時,過了一夜後駭然發現他們變成奴隸,自己的身體則惶恐的站在一旁,接著便會有個毛拉來告訴那些前一天還是奴隸的混亂聖戰士,他們已重獲新生,邀請這些幸運兒接受潔淨儀式。
愈來愈多聖戰士改宗薩菲派,成為勇猛貞潔的戰士,或作為童兵監護人,並與他們過去迫害的少數民族與異端教派和解,真正的和解,宛若一家人。
「畢竟他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只是長相性別可能不太一樣了。我真覺得這是個好點子,鬼蠱需要屍體和魂魄,但沒說得是本人的魂魄。沐霖主人在臺灣進行的各種實驗現在可派上用場了。」小生說。
「我們需要一批徹底忠誠的士兵防衛疆土並消耗庫存武器,另外也得淘汰掉不少染上性病和愛滋的殘破肉體。小孩子可以養成優秀的人才,應該妥善照顧,將來替宗儀主人管理國家軍隊,歐洲那邊還有數十萬難民暫時過不來,但那些自私自利的國家遲早會將難民趕出去,我們可以先打通運輸路線。」烏絲特都計算好了。「眼下只要一直輸入人口,再做適當的分配處理。這裡不需要恐怖主義,我們就是恐怖。像貓一樣蜷曲睡覺,像菌絲般擴散的恐怖。」
小生含笑望著她,柔聲問:「烏絲特,妳今年幾歲了?」
「三十二。」
「如妳所見,我和宗儀目前都較偏向當男人,關於女人的事我們還是了解不多,妳就當作滿足我的學術好奇,妳看見那些女人被買賣虐待,不會覺得憤怒嗎?」小生傾向魔女問。
「男人不好賣,公開選擇男人或新郎的買家不多,大概是不想被發現是同性戀,有些人喜歡私下交換男俘虜。」烏絲特報告。
「妳沒聽懂我的意思,我是問妳自己的感覺。」
「可是女人被賣給不同男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只要能活下來變強就好,可惜那些女人都沒有巫術才能,頂多換個身體給她們,還是哭哭啼啼的就殺掉。我小時候也是被父親賣給十幾個老男人當新娘,媽媽告訴我,一定要找真正的魔王服侍,才不會像她被沒用的教主丈夫困在穀倉裡一輩子,連隻惡魔都沒召喚出來過。」烏絲特撫摸捧在懷裡的骷髏頭理所當然回答。
齊宗儀這時才看了烏絲特一眼。
小生摟住魔女肩膀,兩人身高相仿,頭靠著頭貼在一起,他充滿感情的說:「我們真像是一家人啊!都有著無情的父母。以後別自稱屬下了,妳可以當我的小妹妹。」
「可、可是……這樣太僭越了。」烏絲特結巴。
「何必見外?我和宗儀同樣是孤零零的兩個怪物罷了。」
「不行,我還是要侍奉主人!」魔女跪在齊宗儀面前激動宣誓道。
「你有個好追隨者,給她一點獎勵吧!」小生對黑袍男子說。
齊宗儀朝她吹來一口金屬氣息,烏絲特身上頓時多出一套金色盔甲,一轉眼,原先黑袍男子站立處已空空無人。
「這套盔甲能讓妳抵擋魔氣,不受魍魎侵犯,到仙陣外的魔域入口找宗儀聊天並全身而退,否則人類無法進入魔境,就算是才華洋溢的魔女也會被吸乾。」小生代替不愛開口的另一名魔種說明盔甲功用。
「謝謝主人!」烏絲特忍不住對著虛空一再道謝,美麗的臉龐流滿淚水。
小生則看著這一幕莞爾。
「接下來,抗魔聯盟會如何接招呢?我真愛看他們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的反應。」
※※※
「屬下盧瑟拜見聖女。」那名留著山羊鬍的瘦高中年人放下拐杖朝沐琪正要朝單膝下跪。
穿著薄紗瓔珞的年輕女子連忙喝聲制止他。
「不用行禮,你有傷在身,更別提我是晚輩,你就是負責向我解說太陰教目前收支變化與總財產的盧前輩?」沐琪覺得他長得很像美國影集《冰與火之歌:權力的遊戲》裡的人物小指頭,至於她為何會湧出這個怪念頭,還得歸功於擔任包綺印保鑣時她們經常放些奇奇怪怪的影片,吆喝沐琪一起看,還逼她非得說出感想不可。
「多謝聖女大人體恤,我準備了PPT來讓妳了解目前太陰教的運作方式,妳可以直接操作電腦,不懂再問我。」盧瑟將筆記型電腦遞給沐琪,坐到一旁的太師椅喝茶。
沐琪開始看簡報,並用眼角餘光觀察這個抗魔聯盟的間諜。
外表上盧瑟和梅友仁差不多同年,很難想像兩人歲數相差一甲子,他是梅友仁的小師姪,外貌也是保養良好五十來歲男人應有的樣子,直覺上梅友仁還比他年輕,這就是修道者實力高低的差別。
她和盧瑟想要交換消息,就必須解決魏陽萍派來當她貼身侍女的孫女詩玲,也是太陰教聖女的造型設計師。經過一段痛苦的磨合期後,沐琪想起在抗魔聯盟目睹的種種卑鄙手段,命令詩玲製作更多套精緻禮服。
這個對裸露有點病態執著的少女設計師不但一口答應,不用沐琪特別指定,她主動要求親手縫製服裝,更妙的是,詩玲創作時必須聽黑死金屬,為了不吵到沐琪,她選擇窩進浴室,在布料與草稿之海中戴上高級耳機工作,並在魏陽萍來查房前衝回沐琪身邊扮演盡責的侍女。
解決魏陽萍的耳目不難,詩玲不像刻意來監視她,但沐琪知道她對金主爺爺有問必答,除此之外一心只想縫製漂亮衣服。太陰教聖女服裝等於自由發揮預算無上限的高級手工服,這麼爽的好事對藝術家來說毫無抵抗之力,附加的侍女工作詩玲忙得心甘情願,沐琪若叫她專心縫衣服去,詩玲更是萬分樂意。
總之魏詩玲就是這樣一個說無腦或興趣中毒都可以的女孩子,讓沐琪想到過去只會戰鬥的自己,不管接下來她在太陰教遭遇什麼,都不想將這個少女牽扯進去。
「盧前輩,你為何要進太陰教?」沐琪盯著螢幕,狀似順口問。
「唉,自是為了降妖除魔,匡正世道。」盧瑟這句話說得有點乾。
關注好幾個月臺灣殭屍大戰通靈人刺激消息後,盧瑟決定趕赴戰場,一聽第二波道門聯盟率領者居然是個年僅二十八歲的毛頭小子,扛著天人轉世的可疑噱頭,還跟黑家殭屍與魔族牽扯不清!反觀新成立的太陰教中有著正氣凜然的各路高手,不少都是修道界中喊得出名頭的大師高徒,二話不說投帖拜訪,結果魏陽萍親自招待,馬上邀請他擔任幹部。
當時的修道界氛圍,撇開種種傳聞和爭議疑點,說穿了就是在望朔與璇璣中選一個跟隨了解真魔災害,而望朔已經被害,同樣對這位傳說中的修道者有著各種想像嚮往的盧瑟,認為璇璣派不但沒為望朔復仇還不聞不問的態度實在可惡!
聽聞神霄宮種種苦衷不幸,盧瑟更是當仁不讓。
原來當時太陰教正缺名門正派出來主持大局,在同代修道者中因年紀小排行最末的盧瑟硬是比大多數人都高了一輩,當然他自己也參與得很開心,直到因鬼蠱事件站錯隊,被震怒的梅師叔在收尾混戰中打到吃土,命令他無間道帶回有用情報贖罪。
盧瑟斷腿後不得不從前線換到後方,加上資深丹道往往比其他類型的修道者更擅長調度資源和經營門派,人脈良好的他順理成章地管起糧草,趁機往太陰教高層挖機密,最後總算順利與正在培訓中的聖女見面。
「聖女難道不能當個招牌就好?」沐琪一邊刷著資料,驚訝地發現盧瑟交給她的財產清冊很可能是真的,太陰教規模大得超乎想像,或許不亞於抗魔聯盟,短短時間已向民間吸收無數財富和名人教徒,許多人甚至將全副身家捐進太陰教。
「畢竟我們是實戰取向的修道集團,領導者必須真材實料,妳提出想了解太陰教目前有多少資產,很好的著眼點。」盧瑟讚道,更看出這是沐琪有意做球讓他接近,這個小女孩的確是可造之才。
魏陽萍認為沐琪必須熟悉太陰教日益增多的財產,甚至參與管理,因此在許多太陰教成員提出拜見聖女要求卻以時候不到被婉拒時,盧瑟成了沐琪的企管老師。
「這些資料我可以留下來慢慢看嗎?」沐琪問。
「當然歡迎。」盧瑟努了努嘴,暗示沐琪,除了太陰教也很有錢,沒挖到特別有用的情報。沐淇變成太陰教聖女這點已經不算新聞了,但她日後的動態說不定會觸及關鍵。
盧瑟很好奇這個小女孩最後會屬於哪一方?目前為止璇璣指派盧瑟去幫沐琪,或者說讓沐琪來掩護他,無論如何,兩人都是綁在一根線上的螞蚱了。
「廢話不多說,希望你立刻將我弄出這艘船,我要和神霄宮的人見面。魏陽萍現在就是軟禁我,這房間的禁制顯然是神霄宮高手的傑作,既然他們要我當聖女,我想直接對話。」沐琪說。
「好,我盡力。」
「不是盡力,是一定要辦到。」沐琪已經快被透明聖女服裝搞瘋了,詩玲甚至將歪念頭動到人體彩繪,被沐琪沒收晚飯宵夜當她的面吃掉,一聽沐淇打算變肥或練出更多肌肉還要她餓肚子睡覺,熱情的侍女只好咬牙放棄。
她說話方式怎麼和梅師叔一模一樣!盧瑟頭皮發麻。
「老實說,你也覺得這身衣服妨礙風化對吧?」
「怎麼會?年輕女孩穿得美一點很健康呀!」盧瑟睜眼說瞎話,從頭到尾視線都沒停在沐琪身上。
比基尼說不定還比較好,那是任何有常識的現代人都不想踏入的藝術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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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19 10:2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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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53)

一週後,某個揹負雙手巨劍的壯碩老人憑空出現在作為太陰教移動要塞的郵輪甲板,引發一場騷動。
穿著葦色長衫的山羊鬍丹道盧瑟拄著拐杖前來迎接,除了背上那把黑色大劍令人咋舌,老劍客身上還佩戴著不下十把的大小武器,從子母腰刀到女人手指一樣細小的飛刀都有,儼然會走動的武器庫。
通常一般戰鬥老手總是嗤笑這種缺乏安全感的裝扮,只有在乎形象的新手會掛滿一身嚇人但不實用的兵器,除非你知道老人是前劍宗掌門,神霄宮負責訓練護山劍陣的大劍師曲輝長,對手已不是人類敗道或尋常妖怪,而是連坦克車和地對空飛彈都打不贏的巨大怪物。
先前鬼蠱事件曲輝長並不在臺灣,神霄宮大劍師的身分格局更無意加入群架,導致太陰教最終也沒能打出一點亮眼戰績。
「輝長叔叔,尚能飯否?」盧瑟朝老劍客深深一揖,吐出口的卻是輕鬆玩笑的問候,顯然兩人交情不淺。
「飯吃得多,酒也喝得香。二十年不見,我倆俱老矣,小瑟,你梅師叔可還是老樣子?」曲輝長前進探問,他足足高了盧瑟一個頭。
「師叔近年愈來愈年輕了。」盧瑟抹著冷汗說。
雖說曲輝長大盧瑟一輩,卻是上看一百五十歲的高人,外表約七十,仍然精神抖擻,鶴髮豐長,一身銅筋鐵骨,那堆武器放在盧瑟身上不壓垮他才怪。
司徒燭華橫空出世前,曲輝長是盧瑟僅知唯一能役使飛劍的超級修道者,雖說容貌不復青春,但以劍修在養生方面的先天弱勢,還能擁有如此歲數體能已屬鳳毛麟角,也是曾和梅友仁兄弟相稱的道友。
過往梅友仁沒空為被藏寶圖帶進陷阱的盧瑟善後時,便是委託曲輝長替他去救愛湊熱鬧卻沒一次成功的小師姪。梅友仁發的藏寶圖真的埋有寶藏,機關更是鬼斧神工,實力不夠闖陣只是浪費時間,測試陣法需要頂尖高手,高手偏偏不是只靠錢就能買動,多了個救人的理由就好辦事了,寶藏則贈送給破關者,皆大歡喜。
劍修往往花錢數字遠高於賺錢,武器補充保養是個錢坑,而梅友仁最不缺的就是錢,因此成了一拍即合的朋友。
在一堆破百歲的高階修道者中,若要衡量曲輝長的實力與閱歷,司徒燭華不算在內,恐怕加上天下第一符道河問先生也只僅僅不到七名的特色修道者能與之並肩,都是一甲之選。
「梅友仁向來好學不倦,有此進境並不意外。聽說他在不同陣營與妖怪為伍了?」劍修往往最討厭妖怪。
「璇璣子的抗魔聯盟也不知在搞什麼,竟和妖怪同流合汙。」盧瑟冷汗流得更多了。
「我離開劍宗後,作為神霄宮客卿閉門不問世事,那時便與他生分了,這些年過去,道不同不相為謀,倒還不到敵對的程度,他曾託我照顧你,小瑟,你我同為太陰教而戰,吾甚是欣慰。」老劍客看著山羊鬍丹道被梅友仁打斷還沒好全的左腿,拍了拍盧瑟肩膀勸勉。
「謝謝輝長叔叔關愛。快請進,聖女大人已久候多時。」
「對一個小女孩你也這麼多表面功夫?」曲輝長對盧瑟稱呼沐琪的方式不以為然。
「輝長叔叔切莫毀了魏陽萍與我的苦心教育,沐琪那孩子本無半點權力慾,只想進入神霄宮當個普通道士降妖伏魔,本人一心嫉惡如仇,要讓她成為聖女,得想辦法培養出她的領袖意識,將她當成孩子可就事倍功半了。」盧瑟點破其中的奧妙。「太陰教高層不率先表現尊敬態度,底下的人又怎會信服?」
「聽起來倒適合學劍平妖,可惜被真魔汙染了。」
兩人敘完舊,前往太陰教聖女的高級艙房。
沐琪仍不被允許外出,潛心等待盧瑟所承諾的與神霄道士見面機會,見了來客更是吃驚,猶疑地確認:「我在學院曾聽劍術師父描述過宗門故事,這位難道是傳說中的大劍師閣下?」
「正是曲輝長先生。」盧瑟代答。
沐琪立刻抱拳單膝跪地行禮,再起身為兩位長輩倒茶,並未因被尊為聖女就擺起架子,表現仍像是正要從神霄分院升上來的優等生,毫不掩飾對大劍師的崇拜。
曲輝長暗暗好奇這個女孩的經歷,榮辱不驚看來是真反應。
「未曾聽說曲前輩在太陰教的新聞,敢問最近曲先生從事何種活動?」沐琪這樣問的用意在於,大劍師沒在這一年的真魔亂象中露臉本來就匪夷所思。
曲輝長常駐神霄宮中,真魔又是從神霄宮內部開始作亂,她一直以為沒在討伐黑家計劃中出戰的高手是早就被沐霖毀了,畢竟這個真魔人格化身來到臺灣短短數月中將近吃光了神霄宮護山劍陣,他一開始就吃掉大劍師也不意外。
既然曲輝長沒事,為何沒加入在臺灣爆發的各種戰鬥?沐琪甚至不知道他還活著並加入太陰教。
「老夫自從敗於現任劍宗掌門,發誓不再爭名求勝,前陣子則是忙著安置與我有半徒之緣的神霄道士遺族,滿中國跑順手收拾妖邪。」曲輝長道。
「原來如此,多虧有您伸出援手。我想與大劍師閣下私下聊聊,可否請盧前輩……」沐琪往廁所瞟去,魏詩玲正在裡面趕工傷風敗俗的聖女服飾。
盧瑟會意道:「我帶詩玲去檢查新到貨的布料和繡線。」
「謝盧前輩。」既然要排開盧瑟,讓他再多帶一個麻煩走人更划算,沐琪可不想讓魏詩玲忽然異想天開衝出來打斷她與大劍師的對話。盧瑟是抗魔聯盟內應兼經濟學老師不怕沒對話機會,但曲輝長卻不知會在船上停留多久?沐琪不願錯失良機。
等盧瑟像領著興奮的獵犬般帶走魏詩玲,沐琪鬆了口氣,正色看向曲輝長。
「妳想問什麼?說吧。」老劍客轉著精緻漢白玉杯,薄薄的玉杯在他手上像是一片花瓣,襯得骨節畢露的黝黑大手愈發剛硬,那股殺氣並未跟著老人退隱多年而淡薄,反而化為刀鋒透出的寒意,既細且銳。
「關於望朔大人的事。」
「哪個部分?」
「所有。」
「妳可是找對人了,我對那個孩子的確知之甚詳。」曲輝長喝盡茶水,直接打開腰間葫蘆塞倒酒自飲。
「這就是曲前輩能及時抽身的原因?那就從您如何發現情況有異開始如何?我想知道望朔大人到底何時被真魔沐霖入侵?」她自從當上太陰教聖女日思夜想都是為了這件事。
「妳認為是何時?」曲輝長不答反問。
這是一次考驗,考驗沐琪是否值得他坦誠相告。
同樣是在沐霖身邊生存下來的人,無論沐琪或曲輝長都有被真魔作為伏兵的可能,他們的意志乍看自由,但當真如此嗎?
沐琪額角滾落一滴汗水。
「我曾在十歲時遇見過望朔大人,一直對那個人深信不疑,但他之於我畢竟仰之彌高,以致後來討伐黑家時難辨真偽,但我相信幼年所見之人應為本尊。」
「妳今年二十有二,換言之,約在這十二年之中,望朔無聲無息被沐霖取代?」曲輝長再問。
「還請前輩指教。」
「老夫也信妳還小時看見的望朔是真,但妳後來所見『望朔』攻破黑家的手段,當真不曾懷疑?」
改造優秀的沐琪刺殺黑太爺,將可疑法寶植入即將被退學走投無路的沐琳體內,並和兩姊妹培養出親密無間的關係,又拿無辜的大學生與許多修道者當馬前卒。
沐琪苦笑。「曲前輩,對名為望朔之人,沐琪實在是無法猜疑,寧死不悔,是我冥頑不靈。」
「所以也不換回本名?雖然沐霖塗改了妳的過去與記憶,這事真魔並未做得十分細緻,想必是當初只將妳視為棄子,真有心還是查得出來,而妳也的確查過自己的事,卻選擇繼續延用這個真魔給妳的名字?」曲輝長步步進逼。
「為了我的姊姊,她若還記得我,記得最深的應當會是這個名字,托了真魔的福,她喚我這個名字還多過我的本名。」
「據妳的供詞,妳那姊姊的『殘餘部分』正與望朔和沐霖一起被封印在台中某處社區裡,老夫去該地探查過一無所有,若屬天人所為,還真是天衣無縫。為了招魂,倒也是個還說得過去的理由。」老劍客拍了拍膝蓋。
「前輩又是從哪裡發現沐霖的真面目?」沐琪握緊拳心。
「直覺。其實老夫一直都沒把握證據,甚至,也不甚相信望朔被真魔侵襲,直到許多人包括妳都言之鑿鑿,加上鐵證如山,恐怕事實不會有錯了。」
「什麼意思?」
曲輝長解下鑲著雜青金石的亮藍長柄腰刀扔給沐琪,她不解接下。
「劍會鈍,心會腐,人會變。若不時時砥礪,難免每況愈下。」
「您先前覺得望朔大人是變了,不是被真魔所毀?」
「恐怕是老夫見過太多變質的修道者,而那孩子又是無人能解的神祕存在,導致我從沒信過他,強大的他愈是謙和柔軟,我就愈懷疑他有隱而不發的殺性。到底是哪個瞬間他被真魔完全吞噬?如今想來,是我不夠信賴神霄宮,才會在劍陣剛剛世代交接便以訪友取劍之名離開該地,正是此組子母劍令我錯過了守護望朔抑或該說發現沐霖的機會。然而當日我若留下,果真就能挽救神霄宮的劫難嗎?」曲輝長喟歎。
「恕沐琪駑鈍,您這番話似乎雜有隱情,與望朔大人是變了或被毀了有關?」沐琪急忙追問。
老劍客瞬也不瞬看著沐琪,像要用目光剖開她。
「老夫方才說直覺感到不對勁,但這可不是普通的直覺,而是一個曾當過劍宗掌門累積無數命債的修道者多次驗證的直覺。這股『異常』甚至早於望朔來到神霄宮前就存在了,因此得從老夫輸掉劍宗掌門之位說起。」
「請前輩務必細細描述,西方諺語也說過『魔鬼就藏在細節裡』。」沐琪從沒想過這句俗諺此刻貼合得令她毛骨悚然。
迄今她已對黑家認識頗深,對天人地祇也不無理解,觀察過各門各派活動,真魔亂世的一切變化,只有神霄宮的黑幕仍未拉下,拼圖仍然少了一塊。
最重要的她最想知道的那塊碎片真相:望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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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23 01:5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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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54)

「妳可知劍宗的特別之處?」曲輝長問。
沐琪尋思。「如符道丹道等各家名號不同,開枝散葉無法計數,唯獨劍宗無名無派,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其他修道者縱有主修劍術,也決不敢自稱劍宗並開山立派,例如明虛子能使飛劍,論實力現任劍宗掌門宋恆比不上他,但公認的劍宗掌門還是宋恆。」
「沒有別的了嗎?」
「修煉方式也有些奇特,生死有命,照理來說,殺妖怪還說得過去,但劍宗有時連壞人也殺,難道不會亂了世間命數?另外如果江湖傳說算的話……若有人自稱劍宗支派又非掌門承認的二傳弟子,就會被劍宗之人打到把招牌吃下去。」沐琪總覺得告訴她這段故事的劍術師父臉色很不對勁,不知是試過招牌的滋味還是看別人吃過?
「那是真的,劍宗傳人由上天決定,掌門親授的弟子並非不能開山立派,只是絕不能以劍宗名義傳承。」老劍客爽快承認。「真正的劍宗掌門眉心有道直豎紅光,在邪魔面前自然浮現,乃浩然之氣寄宿此人的證明,此氣能增劍意,能識妖魔,故殺之可也。」
天地間有股正氣,上至忠臣名將,下至販夫走卒,只要是曾蒙冤受辱的正人君子,死前萬般不滿,那股剛厲憾恨之意鬱結翻滾,游移世間,超越朝代與地域擇人而化,此人必為強者,且為降妖伏魔而活。
「這股正氣由人類孕育而出,對於魑魅魍魎自然是厭惡得緊,就是不赦之人也難以見容,因此絕不能錯殺無辜。即便沒有成神,卻有相當於神通的直覺。倘若當時我仍擁有浩然之氣,想必便能看見真魔。」曲輝長感慨。
「但是?」
「若老夫還統帥劍宗,便不會安於一地,追求劍技的顛峰與劍陣奧妙了。當年浩然之氣捨我而去,便是老夫的心魂已不在替天行道上,加上我率徒一再與妖孽惡黨廝殺,妖異狐蜮卻滔滔不絕,不免對人心世道有些灰念,一身本領用在常遭遇的下等敵人身上,那已非是牛刀殺雞,而是殺蟲了,心態上難免有些慵懶,弟子也足夠收拾。」
一個大劍師願意自承失敗,讓沐琪訝異之餘更是佩服,這表示曲輝長已更上一層樓,實力愈發深不可測。
「曩昔宋恆那毛頭小子前來請戰時足足小我一甲子,而我不知擊敗多少比他強大的對手,卻也心裡有數此戰必敗。」
「我不懂,若想求勝,又有壓倒性的實力,怎麼會敗?」沐琪問。
「大概是一種不想贏又發現可以正當撂擔子的衝動吧!若將這天下之惡比喻為災雪,縱使有片瓦遮身,也要被凍得心寒肉硬,你不能登高賞雪,也不能臨江詠雪,只能從自家門口一路掃出去,那就是劍宗的宿命。」曲輝長慨然道。
「不能挑選敵人,也不能挑選時機,見惡必除?」沐琪依稀有些懂了。
「通常劍宗掌門幹了六七十年易手也算是正常,畢竟被浩然之氣寄宿可不輕鬆,總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一旦老夫敗給了上天選擇的新傳人,老夫的弟子自然也不能再自稱劍宗,若非加入新掌門陣列,便是退役另謀出路。」
「從前輩的話中聽來,劍宗掌門必須不停領頭戰鬥,沒有一處根據地,不能閉關清修獨善其身,不能因為喜好劍法就鑽研一物到爐火純青,就是爆肝做到死?」沐琪最後引用了一句她在抗魔聯盟常常聽到的現代抱怨語。
「普天之下修道者無數,唯獨劍宗掌門才能在紅塵之中辨識出偽裝的真魔,其他人只想著邪不勝正反而會落入沐霖算計,畢竟行道之餘,人人都有私慾和顧忌,真魔正是由此趁虛而入。」老劍客繞了一圈,點出當初多少修道者被沐霖兜進「正道」這個大圈套的原因。
「但沐霖不把劍宗放在眼裡,也是因為劍宗光是收拾雞毛蒜皮的敵人就忙得喘不過氣,沒事也不會來神霄宮找碴。至於老夫則是希望畢生所學能集結大成,後來更迷上了鍛劍技藝,希望能煉出更加合意的飛劍來,便是那時接觸了神霄宮的異常。」
沐琪不由得站起,心跳加快。「請前輩明示。」
「二弦掌門聽聞我有意鍛練飛劍,便為我開啟寶庫,裡面滿滿都是靈花仙草珍獸大妖的素材,我既率領劍宗,何曾不知妖孽身上有些價值部位,只是劍宗不願取用,還歸天地。而後,他又引我到仙陣一角,要我在此起建鍛爐,以天地至純靈力製器,只是須給他也鍛一把。」
「前輩認為不妥?」
「縱使浩然之氣已離去,但老夫畢竟被浸淫多年,些許直覺還是有的,此事不正,竊據天工必惹神怒,後患無窮。」
曲輝長又飲了口酒續道:「我推說素材還未湊齊,過了兩年,二弦掌門徹底閉關,不復提此事,封了所有接近仙陣的通路,並將神霄宮一切交給望朔代理,望朔一邊忙著公務,同時忽然開始改良金光大陣,老夫卻未聽說過有大妖需要神霄宮全力緝捕,我與當上長老的望朔數月難得一見,好不容易逮到他詢問,也只被安撫了一句有備無患。」
「這時望朔大人已被沐霖取代?」她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老夫本是去作客,多年來一直不曾干涉神霄宮內務,幫忙操練護山劍陣是掌門委託,除此之外只能靜觀其變。再者,二弦掌門便是在我這個年紀開始衰敗,後期更是苦苦支撐,老夫明白他的戀棧,說起來又有哪個修道者沒幹過蒐羅天材地寶的事?大家都差不多,也不好苛責。」
然而望朔改良金光大陣的速度和能力,連曲輝長這個不擅陣法的劍修都感到不對勁,肇因他曾和陣法天才梅友仁相交,隱隱約約覺得,梅友仁可能要花百年才能突破的陣法演化,望朔十年不到就達成了,可謂非人哉。
第二個古怪之處是,望朔從來沒讓神霄宮內的高手包括曲輝長和護山劍陣測試金光大陣,好似對此陣能困住大妖自信滿滿,不像梅友仁總得一再測試陣法有效性。
「後來我明白,那是真魔根本不在乎演練金光大陣的修道者折損問題,可惜事發之前毫無證據,有的只是違和感。」曲輝長道。
「這是身為劍宗之人才有的違和感,其他門派倒是一呼百應。回頭想想實在愚蠢,為何當時只覺得理所當然?」沐琪一度也是那些喊打喊殺的群眾之一,而且她還衝在最前面。
「黑太爺樹敵無數,這點要怪他自己。」曲輝長冷笑兩聲。「說來有趣,我當劍宗掌門時雖有心覓此大敵,卻一次也沒能碰見,不知是他避著我,還是浩然之氣放過他?」
「我看宋恆前輩倒是沒有非殺黑家人不可的反應。」
「時代果真是不同了。」老劍客搖頭。
「這對子母刀,妳可看出特別之處?」曲輝長忽然換了話題。
沐琪聞言抽出刀刃,一層銀暉環繞刀身,令她憶起無數夜晚凝視過的月亮。
「沐琪眼拙,只覺得這組神兵利器令人喜愛,看著看著心情便平靜了,捨不得拿來對敵。」
「長刀名為望,短刀則為朔,老夫委託鑄劍師用望朔胎髮祭爐造出的一對寶刀,原本是要送給他的禮物,可惜,人事已非。」
「您的描述聽起來與望朔大人不親,既然如此怎會保留他的胎髮,還為他打造兵器,莫非情況剛好相反?」沐琪揉了揉臉,感到有些疲憊,太多傳奇和祕辛了。
「當年在雪山中撿到望朔的不只有二弦掌門,還有我。正確的說法是,老夫發現了一個身無寸縷僅以胎髮覆身的幼兒,而二弦堅持要帶他回神霄宮。」
神霄宮峻立海拔平均超過五千公尺的孤險高山,到處是猛獸和妖魔鬼怪,一個不到四歲的幼兒裸身站在雪地裡安然無恙,毫不掩飾的詭異存在,非仙即妖。
曲輝長依常理判斷幼兒是妖怪的可能性大些,卻感受不到任何妖氣,非常純粹的人類小男孩,二弦道人則相信男童是謫仙下凡,為其取名為望朔。
望朔夙慧驚人,當時已需要時時刻刻窩在仙陣上續命的二弦道人於是放任他在神霄宮內自學,珍寶愛護的態度與其說栽培弟子,更像是豢養一隻珍禽異獸,反而是看不下去的曲輝長會像以前管教他那些徒弟一樣,叫望朔做做家事,保養武器,帶他去打獵探險之類。
儘管望朔從來不像其他兒童會撒嬌依賴,但他唯一會主動找過去的活人只有隱居在偏峰的大劍師。
「老夫是不信任他,彼此互動也不算親熱,但總歸來說也算是我養大的半個兒子,可惜太過完美了,沒剩多少人味兒,修仙對他來說沒什麼意義,就像每天砍柴挑水,拿把斧頭指片樹林給他,他也會乖乖工作。」過了很久,大劍師那張被歲月刻滿溝壑的蒼老臉龐鬱鬱道:「望朔被神霄宮收養可能是個大錯,但他當時沒有選擇。」
沐琪回想最初相遇就烙印在心中的那抹身影,十二年前的望朔已驚才絕豔,具修道天賦者如過江之鯽,唯獨神霄宮的資源環境才能造就這麼不可思議的修道者。
那個擁有謫仙之名的俊美修道者對弱小有著發自內心的溫柔,沐琪相信青年是真的,因為她一直從那份溫柔中汲取活下來變強的希望。
為了證明望朔的無辜,包括他束縛了沐霖讓玉女更加順利封印真魔,只要望朔能得到應有的評價,她願意不擇手段。
「曲前輩加入太陰教的理由是?」
「為了償還二弦掌門的知遇之情,除此之外,和妳一樣也想調查清楚望朔身上發生的慘事。」
「璇璣說望朔大人的天人魂魄正巧可以充當牽制沐霖的枷鎖,我不能接受這個答案。我想知道他本人的想法,望朔大人不是一件法寶,不能那樣待他。」沐琪低聲說。
「小女孩,妳選的可是條不歸路。」老劍客定定望著她道。
「從我遇見那個人的瞬間就不想回頭了,還能走下去,沐琪只覺得歡喜。」她將手放在子母腰刀上。
「既然是不歸路,這對刀於我無用,送妳傍身了。」曲輝長忽然說。
沐淇貪戀地撫摸有著細密銀紋的黑底刀鞘,惶恐大於驚喜,連連搖頭。
「太貴重了,晚輩不能收。」
「老夫不愛與人講客氣話,妳若不要吾便收回了。」
沐琪立刻抱緊子母腰刀不肯放手。
「關於救助望朔大人一事,前輩可有方法?」她遲疑片刻還是問了。
「眼下封印既然安好,照妳轉述的消息,牽制沐霖也是望朔的願望,那麼我們勢必不可主動破壞台中封印。」
「難道就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若抗魔聯盟的備戰宗旨無誤,黑太爺便是自願牽制魔身,魔身一旦突破仙陣則會天翻地覆,黑家殭屍並未放棄營救他們的領袖,無論這一點能否成功,真魔遲早會復活,若沐霖的地位被其他頭腦取代,望朔也就失去被連帶封印的必要。」老劍客分析利害關係。「最遲兩年內一定會有解放望朔的機會,屆時端看妳我是否能施展助力了。」
沐琪恍然大悟。
「難怪魏師兄他們對望朔大人會回來領導太陰教一事深信不疑,但天界會放望朔大人自由嗎?」她下意識迴避了望朔撐不到那時的可能。
「關於天界的打算目前知道得還太少,老夫尚在調查中,不會與你們一起行動,只是和盧瑟有些私交,應他之邀前來為妳解惑罷了。」
「我早就不指望抗魔聯盟了,感謝曲前輩讓我明白該如何前進。」沐琪想起那個吊兒郎當的天人道士又是一陣牙癢癢。
「於公於私,老夫都希望妳能當上太陰教聖女,若能救回望朔,需要有人持續保護他,萬一無法挽回,有真心願意立於他名下戰鬥的人,也比望朔的名字遭人利用要強。」因此曲輝長才破例對沐琪有問必答。
沐琪不禁懷疑,或許大劍師的遺憾是當年沒帶著那個雪地裡的孩子直接離開,收養他為義子,取另一個名字,給他另一份更加平凡的人生。
那樣一來,他們卻不會相遇了。
「晚輩也是這麼想。另有一事相求……」
「說。」
「我有個非常想揍的目標,懇請前輩在離開前指點幾招,日後狹路相逢,方不致落於下風。」
「好人或壞人?」
「抗魔聯盟總指揮。」
「傳妳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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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24 19:3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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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55)

撒馬爾罕古城市郊上空,一頂中國式飛轎與附車廂的牛車並列漂浮,四周還有些神異的法術坐騎,十來名修道者正集結準備出擊。
當初在臺灣對鬼蠱一役由司徒燭華率領的高階修道者團隊,部分高手受傷或犧牲退役,此外也有些人擔任重要幹部,無法投入前線,三十名理想編制直接砍半,前來調查薩突根據地的修道者算上璇璣剛好湊成十五個。
換言之,抗魔聯盟的正副指揮同時參加了這場充滿未知因素因而危險萬分的偵查行動。
「萬一我們兩個都栽在這裡,聯盟會不會完蛋啊?哈哈哈~」璇璣坐在轎貫上綁腿布,不忘開玩笑。
「誰曉得?是你說比照鬼蠱事件的戰略,只讓能獨立行動的菁英加入,這個旅遊照片似的鬼地方多少人手都不夠填。」司徒燭華說。
當一個近兩百歲的老道士指稱某處叫鬼地方,那就不是一種形容,而是直述。
「吸血鬼給抗魔聯盟的挑戰,可不能漏氣,今天的目標就是查出『薩突』的真面目,雖然這裡有魔眾還可能大量製造鬼蠱的情況幾乎是板上釘釘了。」璇璣說完抿去笑容,沉聲道:「各位應當明白只有我們來到撒馬爾罕的原因,一眼,你來說。」
一頭亂髮幾乎遮住五官的黑衣道人被點名後翻了翻白眼道:「這裡有武裝恐怖分子、吸血鬼、妖怪、可能還有魔種和鬼蠱,我們全部單兵作戰,目標是查出魔眾在這裡幹的好事,一個人頂多只能救一人,以國際代表或能提供核心情報的人物優先,視情況而定就算救不到人也要無傷撤退。
「你漏了行動時間只有十二個時辰,允許提早撤退,不能延後,萬一遇到危險,優先向明虛子或河問先生求助,他們協同作戰能力較好,為了預防敵人直接襲擊營地,我們不設後援,只有計畫結束時的集結點。這次行動若能救出五個具有情報價值的活口就是賺了,綁架敵人也算,因此救到人的傢伙請在通知同伴後立刻撤出,直接保護情報源回臺北。」璇璣說。
「便當。」一眼道人對天人轉世的道士伸手。
「你的轎子,自己拿咩!」璇璣早就從所有雙層食盒中挑了個看似較重的,但他總覺得每個便當的重量誤差不會超過五公克。
一眼道人老實不客氣地挑了唯一一個三層便當。
「啊……那個是明虛子的,別拿錯了。」璇璣眼也不抬說。
「我們的便當是沈韻真做的?」
「有意見就別吃,你的份給我。」
「為何厚此薄彼?」一眼道人怒問。
你有意見的是這點嗎?眾人默。
「沒辦法,司徒某某是人家的好──朋──友嘛!一眼幫我打開他的便當,我要看多了哪些好料。」璇璣當然不只看看而已,他還要挟走,都已經是在場修為最高的人還跟他們補充什麼營養?
一眼道人說掀就掀,多出來的那層特典只有一種菜色。
「都是炸茄子天婦羅,燭華,你這麼愛吃茄子嗎?不錯耶!我也喜歡!」璇璣立刻捧著盒蓋和筷子逼近。
「……」欲言又止的司徒燭華還是瞬間拿回自己的便當,又用包巾綁好提在手上。
一轉身,包括河問先生和劍宗掌門宋恆在內超過半數直接打開便當吃起來。
「我們先吃完省得帶便當盒累贅。」還有人拿出保溫瓶倒出咖啡和薑茶分享熱飲。
隊友都是宗師級老手,類似任務也做過不少回,這次更是自由發揮的單兵滲透作戰,該做什麼都一清二楚,加上身邊沒有需要端著臉的晚輩徒孫,氣氛竟比平常還要輕鬆。
當空便當盒和保溫瓶被丟進飛轎後,吃飽喝足的眾人更是精神抖擻。                  
「一眼你的飛轎真的好用,就是收納不便,我留個式神幫忙看東西,希望可以順利回收。」
「我幫忙貼張隱形符,讓飛轎留在這兒不容易被敵人發現。」著藍衫的河問先生也說。
「你們怎麼都把便當吃了?帶著便當上路才浪漫呀!在受傷疲憊陷入絕境時,還有一份溫暖慰藉可以擁在懷中……」璇璣有些不滿。
「你拿韻真的便當慰藉什麼?」司徒燭華冷冷問。
「我的胃。」璇璣眨著晶亮無辜的大眼回答。
「既然是便當,趁新鮮吃才對吧?」有人插嘴。
「我出發前才吃飽,太撐不好,剩一半等等吃。」
「這就是青春啊!你們怎麼都不懂?一群孤僻宅男!」璇璣罵道。
一眼道人騎著黑驢接近璇璣,冷不防抽掉璇璣向嘉木借的飛行畫軸,抗魔聯盟總指揮一臉空白往下掉。
「我想看看以轉世天人的程度,法術和地心引力哪邊比較強?」一眼道人若無其事的說。
※※※
偵查行動經過了兩小時,沒接到任何求救符訊,也沒遇到麻煩陷阱,想必大夥目前還算順利,正按照事先分配好的區域地毯式搜索。司徒燭華默默幫目前局面下了評語。
十五個成員裡只有三人另外承接一道祕密指令,司徒燭華、宋恆、河問先生這三個修道者,純論一對一決鬥,無論戰鬥能力、勝率或生存率都優於其他隊友,那是他們脫穎而出的理由。如果不能贏,那就不要打,這是璇璣在個人戰上的不變宗旨
一旦發現魔種,格殺勿論。
這次單兵作戰,說不定是璇璣特意為了他所設計。司徒燭華暗忖。讓他無後顧之憂動用法印,目標是剷除那個組織魔眾的關鍵存在。
沐霖雖然被封印在斷域中,卻有至少一個頭腦代替他組織魔眾,甚至可說運作得更好,這名幕後黑手不像先前的望朔引人注意,完全藏匿在黑幕中,動機不明,更看不出對方在抗魔聯盟中有針對的目標。
短短兩個小時,司徒燭華已在許多房間窗口或開放的窄巷角落目擊的各種人性黑暗,有個人刻意將歷史經常省略的齷齚細節全刺繡在這座古城中,到處盛開著惡之華。
他毫不意外地在一處人來人往的廣場正下方感知到釀製鬼蠱的屍池,廣場地磚縫隙源源不絕滲出血腥氣,魔眾甚至懶得費心隱瞞修道者的目光。
這種地方肯定還有好幾處,更糟的是,幾十處幾百處。
司徒燭華記得光是中理大學操場底下就被挖得和蟻穴沒兩樣,這次薩突的根據地要大太多了,撒馬爾罕只是一塊醒目標籤,恐怕河中地帶還有更多怪物工廠。
人口高度集中就地處理,連運送屍體都省了。
選擇權只有一個活人,跟著璇璣辦事果然每次都會有磨練,司徒燭華何曾想過只能救一個人的命題?
巷子裡的童妓表情有如凶狠傭兵,撿拾剩菜垃圾的老婦眼神像是瘋狂的男人,還有些骯髒猥瑣的老頭子穿著不倫不類的女裝,用嬌媚放蕩的姿態拉扯著那些乍看外表正常的路人。
道士閉目回溯眾多片斷畫面,選中了一個對象,足踏飛劍落到一處喚拜塔頂,那兒有個白衣白裙的蒼老男人正不斷旋轉,從司徒燭華早先經過時的匆匆一瞥,直到現在都還轉個不停,恐怕在塔頂待的時間還要更長。
司徒燭華沒有打斷那個蘇菲行者跳舞,站在他旁邊問道:「你知道這兒出了什麼事嗎?」
『我聽得懂你的意思,不是你的語言,多麼奇妙啊!但我不需要回答你,真主將要派使者來迎接我了。』老人眼眸半閉的微笑臉龐透露著這樣的訊息。
「我以為你是這座城裡極少數的正常人之一,並且擁有理解這些異象的智慧,也許魔種把你放在塔頂上的舉措有某種象徵意義,我似乎能猜出喜歡這麼做的魔種和不搶奪《歸藏易》之間的關聯了。」司徒燭華半是自言自語。
蘇菲行者仍保持著長裙飛揚,彷彿把世界和自己隔離開來,成為某道光的落點一般。
『我將在今日解脫肉體束縛,和真主合而為一。』
「如果有天使來,我會請祂先回去,現在我這邊更需要你,再說,魔種可能也會想嘗嘗天使的味道,畢竟真魔已經吃了一個天人了。」司徒燭華說。
老人總算停了下來,他的身體已經快散架了,眼睛卻亮得灼人。
「現在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但你覺得我是魚餌,我認為你沒說錯。中國人,我只要一停止修行,邪惡就會鑽進我的腦子,使我像其他同伴那樣互相殘殺姦淫,毀壞所有教條。」他頓了頓又說,「在你身邊我卻能保持清醒,告訴我為何如此?」
「中國人稱這種現象叫『魔障』,我本身有專門針對魔障修練過抵抗方法。」司徒燭華與他幾乎是用神識在溝通,果然是個程度不低的修行者,普通人在旁邊只會聽見兩個操不同語言的人雞同鴨講。
「司徒燭華。」道士自我介紹。
「哈倫。」蘇非行者回應。
「『正確指引』。正是我需要的人。」
「你能讀懂我的名字?」老人有點驚訝。
「是你自己告訴我的。」司徒燭華在聽他說出名字瞬間便理解意義,彷彿漢字一樣清晰。
「我要把你交給一位同伴,讓他帶你到極東一座島嶼上,請勿害怕。」
「如果這是真主的啟示,吾欣然接受。」哈倫同意,充分呈現蘇非派的神祕作風。
司徒燭華並不打算親自帶哈倫離開,以免浪費猶有餘裕的戰力,璇璣才是搬運這個包裹的最佳人選。
璇璣的實力在隊伍中最難定位,以修道者來說根本沒資格進入魔眾巢穴單兵作戰,璇璣未動用臺灣島主權力號令陰兵助陣,自然也是不想拿有修行的高品質魂魄來填魔種的鬼蠱工廠,此刻由璇璣先行帶情報源撤退是最好的選擇。
司徒燭華早就打定主意,一旦找到適合情報源就優先踢璇璣出局,現在人選已經出現,下一步就是找到璇璣了。
正準備拿出千里鏡叫璇璣報座標,一陣輕笑聲在他背後響起。
「這個蘇菲是我最喜歡的裝飾品。百聞不如一見,明虛先生果然有眼光。」光風霽月的一副笑顏。
白衫男子踏在虛空中如履平地,手裡拿著一本古波斯文書籍。
「魔種小生。」
「你沒見過人形的我,何以肯定?」他饒有興致問。
「望朔的相片,你的行為事蹟,外加我沒認識幾個有名字的魔種,以前那些金球看起來都一樣。」司徒燭華說。
「有道理,是我的問題不夠聰明。換個問句好了,你從我這邊帶走一個人,打算拿何種代價來換?」小生翻開其中一頁,漫不經心將書本舉在胸前道。
司徒燭華握緊無形的鋒利法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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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4-26 22:5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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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56)

司徒燭華右手持法劍面對魔種,左手冷不防朝白髮蒼蒼的蘇菲行者灑去一疊符紙,符紙落地竟自動在老人腳畔圍成一道圓,道士朝蘇菲行者喝道:「哈倫,待在圓內,我料理完這魔種後再帶你離開。」
蘇菲行者兢兢業業照辦。
小生笑意更深。
司徒燭華挺劍直攻,杏眼男子竟不閃不逃,只是放下書,任憑法劍刺中心臟,徐然道:「不久前有個人類女孩問我是否有心,倘若我沒有,明虛先生豈不是白忙一場?」
能令尋常妖怪骨肉齊斷的法劍徒勞刺進空氣,司徒燭華朝他的胸椎用力揮砍,勁道卻撲了個空,魔種身軀乍看紮實,觸感卻比棉絮更薄弱,不見任何傷痕。
「如何?」小生問他感想。
司徒燭華藏在體側的左掌赫然捧著一顆青印,儘管不甘心,他還清楚面對這種等級的對手一次試招就很奢侈了。
法印剛迸出一絲白芒,魔種赫然阻止道:「且慢。」
令人意外的是,司徒燭華還真的停手了。
「晏君小姐可有指點過你關於對付我的辦法?別急著否認,你會停下來就是最好的證據。」小生說完望了哈倫一眼,蘇菲行者立刻抱頭痛叫一聲昏倒。
魔障不只加強,還可以針對個體特別攻擊。這個魔種的特性與招式正逐漸浮現。司徒燭華暗忖。
這座罪惡之城的存在與擴大,不只是因為魔眾喜好或聚集勢力的副作用,或許和小生的力量本質有關,這個魔種除了在操控人心上特別突出,其他能力卻是謎。
司徒燭華隱約聯想到了空氣或水之類到處充斥的無害物質,滿足某種條件就是毒與兵器。
「你知道消滅我的訣竅,但用在這次偵查中卻不是最好的選擇。」
「殺不死,因你原本就不算是活著的生物。『蠱惑』。」
「這是形容嗎?出自你還是晏君小姐?」小生又笑了。
「黑家監院說,從字面上去理解就好,不用糾結衍生義。對付你只能『淨化』。你可大可小,可隱可現,但因為沐霖在創造你時使用了人間的素材,因此你某種程度上擁有實體。」司徒燭華沒繼續說下去,小生的右眼下方掛了一行淚。
魔種昂首向著天空,嘴唇微抿嘗著自己的淚水。
「看來這也是我的成分之一,屬於人類的那部分嗎……認識晏君小姐真是太好了,她終於藉你的口將我最想知道的事帶過來。真希望她能當我的朋友。」小生用手掌擦掉淚痕道。
目前人間中已知能分析真魔與其造物的存在屈指可數,璇璣是天人轉世,抗魔聯盟幾乎完全仰賴他的指導,魔族就算知道幕後真相也不會告知具體意見,黑太爺正困在神霄宮中,只有一個與這些存在真實心智差距最小的角色便是超然的關晏君,她最讓人放心的一點就是護短,抗魔聯盟已爭取到黑家作為友方的合作承諾。
「璇璣給我的任務就是消滅你,看來你的確是抗魔大戰的關鍵之一。」司徒燭華也看出這個一早就做出壁上觀的人型魔種有掀起滔天大禍的潛力,再者論起造成的實際危害小生早已在沐霖之上。
最可怕的是,你根本看不出魔種小生的痕跡,彷彿一切都只有那些柔妙耳語與無形視線。
沒有人會天真的以為,小生是沐霖的產物,實力便止步在沐霖之下,病毒不需要爪牙,只要感染成功就夠了,何況魔種的定義是指會成長的意思。
「但晏君小姐告訴你我的弱點,卻是要讓你留下我。畢竟她需要有個東西代替黑太爺去當真魔的頭腦,至少有希望代替也好,比起實力不足又莫名執著黑太爺的沐霖,我當然是更好的選擇。」
他竟不稱呼沐霖主人,魔眾方權力位階的確已經改變了。
小生繼續說下去。「抗魔聯盟終將失敗,但如果是我成為完全體的真魔,對黑太爺的針對性就下降了,這就是晏君小姐的目的。幫我告訴她,她的心意,小生欣然接受。」
「你忘了我們的目地是偵查,先套套話再動手豈不更划算?」司徒燭華並未解除青印。
「你這法印全力施為攻擊範圍可有籠罩半個城以上?」小生貌似不經意問。
「要多大的範圍才能完全淨化你?」不答反問。
「恐怕得有人間這麼大。」魔種帶著點促狹回答。「沐霖原本就是從世間諸惡裡創造出我,正確地說,我本來就無所不在,星星散散,偶爾匯成較大波的洪流,只是被賦予開口說話的人格而已,如何?和真魔的原理很像吧?你今天就算能燒毀我這個形象,我隨時都能重生,這一點晏君小姐沒告訴你,她也只能猜測我的弱點。」
「不試試怎知?」
「但在此時此地嘗試太不划算,起碼也要用在總決戰時作為逼退我的選項,你不就是這麼想嗎?在這邊賭上同伴的命暫時妨礙我的行動毫無益處,不如協商情報。我收到了晏君小姐給我的意思,你倒像還沒回神?」
魔種與道士此刻並非以平常實力對峙,至少在此刻的撒馬爾罕城中,小生的力量增強了好幾倍,司徒燭華的道術則被削弱了,法印威力會比對付鬼蠱時還小,連鬼蠱都淨化不了的法印,卻要對付如今等同一座城汙穢化身的魔種,不啻天方夜譚。
「要我暫時不與你為敵嗎?」如果司徒燭華答應小生的條件,整件事看起來就像是黑家監院委婉地干涉了抗魔聯盟總指揮的決策,或副指揮想取而代之。
「為敵又有何妨?但我的實力與目標明虛先生看得可清楚了?」
「還沒。」
「果然是明虛先生風格的回答。我現在心情很好,若你讓那些道士立刻撤退,陪我聊聊天,把你肩上的包袱給我,我可以讓你們帶走截至目前為止的收穫,加上今天這座城內不殺一個人。當然,這是對晏君小姐的禮讚。」
司徒燭華不答。
「怎麼?不想?我以為道士最喜歡這種無本買賣,本來你們全身而退就算賺了,現在我還奉送這麼多紅利。」小生又悠然翻過一頁。
「在你眼中這些人命尚且不到九牛一毫。」道士說。
「但對人類修道者來說,一條『人命』就金貴得很,多活一天也是好的,就我個人的感想,讓該死的人多受一天苦難也不賴。」他的聲音即使是諷刺人仍舊很愉快。
「他們活著的惡念讓你的力量源源不絕,死後屍塊魂魄就成了鬼蠱的養分。」司徒燭華沒有馬上答應正是看穿了墮落古城的運作模式,無論如何魔種都不會吃虧,璇璣更早就明白薩馬爾罕的悲慘處境,才會命令他們除了攫取情報外不要浪費力氣。
「沒錯,但你還是會選偽善的那邊。」小生很有把握,正如司徒燭華不會動用法印的臨時動議也在他拿捏之中,如此一來已在正副指揮之間埋下猜疑的種子。
「人性本惡,總要有人來正負抵銷。」司徒燭華不假思索道。
「……還真是直接,難怪修道者中我最中意你。」
「魔種,呼應你說的第一句話,我說得是人性,可不是指人心。明心見性,善惡只不過是機緣沉澱的花姿,甚至並非結果。」道士沒跳進他的文字圈套裡。
「頗具哲理,但現在是現實時間。」杏眼男子笑瞇瞇伸手討要便當,司徒燭華覺得他沒有笑以外的表情能力,這也是小生最像魔種的地方。「給我你的便當。」
「不。」
「晏君小姐或許和你提過,我曾以一年不動黑家人換她一場談話,這應該可以當作我的信用記錄?」
「一層換一天。」
「忘了補充,我的提議有時間限制,等我吃完便當,你就可以帶哈倫走了,在下相信以他的修為撐個半小時還不成問題,當然,如果你想拖延時間,後果自負。」
司徒燭華看了眼失去意識的老人,覆著包巾的便當飄向魔種。
「你不是把便當扔給我這一點,也讓我上了一課。」小生道。
「什麼意思?」
「我看了許多書,依舊不懂人類經常提到的珍惜是什麼意思,我想這就是珍惜的滋味了。」小生打開便當慢條斯理的進食。
「你的壁上觀還真是觀得不小。」司徒燭華愈琢磨小生的興趣所在愈是心驚。
閱讀──意味著這個魔種積極吸收資訊,不只是現在,也包括了人間的過去,他在記取教訓,同時準備著讓人類重蹈覆轍。
以璇璣的角度來看,小生是非殺不可的目標,但也只有這樣的魔種有機會強大到取代沐霖與黑太爺控制魔身,間接改變未來真魔完全體的性格能力,任小生茁壯亦屬極富戰略價值的考量,但期間要付的代價太巨大了。
最大的問題是,司徒燭華現在根本殺不了小生,不能說人間絕對沒有其他能人能根除此惡物,但關晏君以下大概辦不到了。
璇璣沒能給出具體的誅殺魔種手段也是他們無法排除原本屬於人間的惡念,只能局部淨化暫時驅散或者自保。
「別這麼提防,說件讓你們開心的事如何?沐霖一共創造了十三個魔種,目前我吃了六個,我這邊也在削減競爭者呢!希望抗魔聯盟的實力繼續茁壯,畢竟你們很有用,與其忌憚我,還不如努力活得久一點,世界會更加有趣。」小生說。
「什麼時候開始的事?」司徒燭華想知道他們忽視這個魔種的威脅性多久了,從小生出現時還是金光法寶到現在不過一年多,魔種的成長速度如此駭人,他們的布局實在太慢了。
「我與黑家監院的談話受益良多,」
「這就是你的啟發成果?」司徒燭華環顧罪惡橫溢的古城。
「如果要為作品打成績,最佳評審當然是我的敵人了,正道的反應愈是憤怒恐懼,我的得分就愈高。」
「不知所謂。」
「比起當個道具打手,『追求更高境界』難道不是偉大的啟發嗎?那位晏君小姐只需用她的存在就能提醒我時時刻刻保持初心。」小生說。「我會成為令她難以忽視的對手,這一點還需要一些被她認可的人類來提供讓我繼續成長的知識。」
這段告白比小生直接攻擊所有人更糟,他不殺你卻要徹底有效地加以利用,韻真知道後不知該有多煩心?司徒燭華有點悶。
「小生,你成為真魔後打算做什麼事?」司徒燭華驀然問。
杏眼男子望向遠方,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頓時司徒燭華彷彿看見地球上最雄偉艱險的冰冷山脈就豎立在他四周,只是一層薄薄的幻象。
「人間很美麗,沒有人類或者像人類一樣浪費資源的物種就更美了。」
「你想毀滅人類?」
「這個詞兒有點不精確,人類和我一樣毀滅不盡,主要是他們的魂魄和地府規則已經形成了慣性,就算投胎成妖怪也一樣。不過有必要削減數量和改變文明形態,而且,人間秩序也必須重整,你們這些神明和修道者非根除不可。」小生說。
「理由?」
「人類已經無法再創造更絢爛新鮮的文明了,幾乎都在咀嚼過去的成績,且反過來破壞那些所剩不多的歷史證據,本來旁觀令我興致盎然,但我看見一個事實:神明和修道者已經無法節制人類吞食一切。」
司徒燭華默默聽著。
小生繼續侃侃而談:「石刀和子彈在意圖上有差別嗎?我指的不是物質而是精神的進步,確實有時候人間令我感到驚喜,比如這句話『人皆生而平等』,但花了兩百多年,人類還是沒有真正落實自由,仍舊習慣將責任推給神和慾望本能,而且你看這座被我填充了現代人的古城,尋歡作樂的手段比過去還缺乏新意。」
「你想說自已才是正義的嗎?」道士又問。
「恰好相反,小生對作為魔眾代表荼毒人間性興致勃勃,但會做出適當的篩檢,畢竟養出一票和人類沒兩樣或比人類生產力更低落的魔物非我本意,一味破壞也毫無意義,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杏眼男子彬彬有禮回答。
「你對天界有何了解?」
「不如我們來打賭,看誰先解出天界為何放任人間大亂的祕密?」魔種優雅地吃完便當後說。
「為何要賭?」
「直覺,你會讓我大吃一驚。」
「賭注是什麼?」
「一個機會。」
「我不會給你成為真魔的機會。」
「噢,別緊張,我說的機會是個人性質的,我目前正在進行的事,橫豎你阻攔不了。關於打賭的部分,日後說不定你會需要我給你一個機會,例如和某人說句話的小事之類。」
交代遺言或者臨危示警,任何陷入絕境身不由己時渴望的一絲喘息機會。司徒燭華從魔種笑嘻嘻的口吻中聽出這種暗示,以及魔種視此為遊戲的興味。
這是一隻尋求名字和存在意義的魔種,對小生來說,利害關係遠遠比不上引起他興趣的任何大小事,所以他放棄《歸藏易》,饒過包綺印,更能做出任何神鬼莫測的邪惡布置。
小生的任何提議,換言之,即是司徒燭華無法拒絕的線索,更象徵著他對璇璣的信任中,那未被填滿的刻度。
「天界不會袖手旁觀。」道士說。
「我怕提前說出來你們就不想打了,明虛先生,以下這句話請當作你我之間的祕密唷!」小生走近他,毫不擔心司徒燭華會忽然將法印砸到他臉上,輕聲細語。「閣下準備的是抗魔大戰,我這邊籌劃的可是神魔之役。」
司徒燭華神色一肅,咬牙想拿回便當盒,卻被魔種俏皮地藏到身後。
「帶你的戰利品離開吧!也讓我留點紀念品賞玩,總比活生生的紀念品好,你說是不是?」
那句話輕描淡寫卻恰到好處表彰了蠱惑魔種的真實性格,變化無窮的貪婪殘忍。
司徒燭華扛起哈倫離開時,感覺小生沒說出口的弦外之音在腦海中縈繞不絕。
──你們將帶無數人來我的地盤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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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5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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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57)

古城西邊的軍械庫,一場對峙剛剛展開。
劍宗掌門還是忍不住救了一個被刑求的俘虜,並重創現場數名顯然已經不是在逼供而是享樂的叛軍幹部,剛爬出屋頂,宋恆驚覺不對,飛快摔開懷中奄奄一息的男人。
俘虜在三秒後爆開,地面上多出紅紅黃黃的肌肉內臟碎塊,血肉狼藉中混著特別刺眼的白骨碎片。
屍塊繼續分解成屍泥,彷彿殘骸裡躲著一隻隱形蟲子不斷吃進人肉又排出糞便,接著這團汙穢竟然湧向宋恆騰騰而起。
看來劍宗掌門意外打斷了地下室的好戲,原本的劇本安排應該是俘虜在斷氣的瞬間變成屍泥怪物,吞噬洋洋得意的拷問者。
「來了些不速之客。」一道低啞柔媚的女聲響起。
宋恆持劍轉身,方才還空空如也的屋頂邊緣忽然出現一道黑色斗篷身影,修長身影幾乎和宋恆齊高,她揭開帽兜,露出褐色波浪長髮與海水般的藍眼,日光照亮了女人的雪白肌膚與深邃五官,美麗卻透出濃濃黑暗氣息。
「人類?被迷惑還是助紂為虐?聽得懂中文嗎?」宋恆喝問。
「人們稱我這種存在叫魔女或者巫婆,隨你高興怎麼想,我叫烏絲特。」她用怪腔怪調的中文說。
「宋恆。」既然對方自報名字,宋恆也不落下風回答。
魔女魅惑地一笑,上下打量這個觸動她死亡法術的入侵者。
以東方人來說他算高,身材健壯,站姿一絲不苟,目測約四十來歲,穿著抗魔聯盟黑色長風衣制服,揹著一把中國長劍,這把殺氣四溢的冷兵器此刻已被他抽出劍鞘握在手中,及肩黑色直髮隨風飄揚,狂放不拘,但在看慣各種西洋男子粗曠長相的烏絲特眼中,宋恆的模樣還是相對秀氣。
他的雙眼皮很深,眼眸亮得像鑲了水銀鏡片,眉心有一線發亮的朱紅印痕讓烏絲特覺得有點嫵媚,那是某種神聖刻印嗎?她身上倒是有很多無效的廢棄刻印,但都是灰粉紅或白色的扭曲疤痕。
薄薄的唇讓她想起那個人,有點用力地抿著,這一點卻不太一樣,主人總是面無表情,既放鬆又漫不經心,看起來像在作夢。
她歪著頭品評:「你的聲音很好聽,我喜歡你說中文的感覺,低沉緩慢地,和主人的聲音很像。」
主人通常只用感應方式單方面告知烏絲特他的意圖,壓倒性的精神力量與其說交流更接近轟炸,或被好幾隻鐵劍刺進身軀,痛得她發顫,回過神齊宗儀已經走了。
烏絲特觀察到主人和他的兄弟對話總是用中文,加上她當初到臺灣島尋找魔王時也對當地官方語言做過功課,繼續努力學習總算擁有基本程度。平常齊宗儀總是懶得理她,唯獨烏絲特戰戰兢兢以中文向主人搭話時,他卻會普通地回答,有時還會糾正烏絲特的發音。
中文對他是特別的,烏絲特隱約明白這一點和他在臺灣島上待過,使用齊宗儀這個男人的屍體當作外殼,以及救了他的那個小女孩有關。
她為此愛烏及屋,凡是類似的事物,烏絲特總願意花更多心力關注,哪怕她現在每天都是焚膏繼晷的狀態。
「妳的主人是誰?」宋恆警戒的問,心想斗篷女人貌似知道不少事,都已經在屋頂上一對一了,戰鬥在所難免,乾脆便選她當任務目標好了。主意一定,劍宗掌門專心與烏絲特周旋。
她遲疑片刻,最後還是充滿驕傲地說出口:「齊宗儀大人。」
實在沒聽過,宋恆只能先記下來。
「妳對薩突了解多少,負責哪一塊?」宋恆也不指望問到真話,只是想觀察對方反應,豈料烏絲特爽快承認了。
「大部分勢力連結都是我促成的。」全世界直到現在才有某個組織發現幕後黑手並有本事找過來當面質問她,烏絲特其實很不滿意對手只派單獨作戰的斥侯,簡直小看他們!
從現在開始,她可是在獲得小生大人的許可下,預定替主人揚名立萬,但齊宗儀這個名字決不能像八卦廣告似廉價地流傳出去,她預定要摧毀所有找上門的敵人,讓正道替他們散播恐懼。
宋恆一愣,沒想到隨便問出口居然就找到薩突的首腦,當下堅定了非把烏絲特逮回去的決心。
暗影枝枒一轉眼織出密閉空間,將魔女與劍宗掌門團團包圍,宋恆本以為是幻境,幾根銳利的墨色樹枝朝他刺來時本能提劍一擋,劍鋒竟與枝枒擦出火星!
宋恆當下不再拖沓,立刻直取烏絲特,更多樹枝化為刀山阻隔在兩人之間,同時滴下具強烈腐蝕性的血水。他挽了幾個劍花擋開血水,閃過欲將人穿刺的樹枝,不到兩個呼吸就衝到烏絲特面前。
對於他的強悍烏絲特有些訝異,卻毫無退縮之意,她也打定主意要拿下這個男人。
烏絲特拿出一顆裝著褐色粉末的薄玻璃球,正要握碎連自己的血抹在宋恆身上,手肘忽然被人輕輕一托,玻璃球鬆手飛出,卻違反地心引力懸在空中。
魔女一愣,只顧盯著宋恆的武器,沒想到他竟用不明的小法術暗算她。
下一秒,劍鋒架在烏絲特脖子上。
「無論妳怎麼故弄玄虛,論戰鬥經驗還是太嫩了。」她如果選擇潛伏對宋恆可能還比較棘手,但對方既然是個實際歲數的活人,和千奇百怪的妖怪當過對手的宋恆瞬間就能組合出最有效的戰術同步執行。
提到劍宗,那就是實戰實戰再實戰,認為他們只會使劍的敵人一律倒了大楣,何況單兵作戰時的宋恆更是做足萬全準備。
烏絲特還想動作,長劍立刻傳來一股灼熱力量,電擊般麻痺全身。烏絲特用預先施放在自己身上的防禦巫術抵擋那男人企圖讓她失去意識的攻擊,兩種力量相碰的結果是足以令常人休克的劇痛。
「睡吧,可以少受點苦。」宋恆在劍上附加的符力加上劍氣足以放倒幾頭體型與非洲象齊大的妖獸了,見烏絲特遲遲不肯昏倒,對這名魔女的耐力倒是有些吃驚。
「選擇近距離戰鬥是我判斷失誤,但沒立刻殺我,你也完了。」語罷,斗篷穿出金色尖刺,宋恆倒退揮劍,這次劍鋒碰上金刺卻冒出黑煙滋滋作響,被腐蝕了兩三公釐。
烏絲特扯下破破爛爛的斗篷,露出一身金色鎧甲,細刺沒刺中宋恆立刻盤縮還原回鎧甲花紋。
「我只要擁抱你就足夠了,東方的驅魔者。」烏絲特舔舔嘴唇說。
活物根本無法忍受金色鎧甲上的強烈魔氣,但烏絲特卻能不受侵蝕穿著它,證明這個魔女果然在魔眾裡有特殊地位。宋恆立刻發出符訊請求司徒燭華支援,與他聯手,宋恆仍有把握拿下這個女人,甚至這次偵查也能提早撤退了。
幾招之後,宋恆沒能再佔上風,主要是那副怪異盔甲讓他的攻擊無效,烏絲特又相當靈活,不似人類工藝打造的合身鎧甲有如她關節的一部分,除非不再獵捕,認真瞄準要害直接擊殺魔女。
長劍被魔氣腐蝕得慘不忍睹,劍宗掌門表情卻無氣餒,仍是雷打不動的冷靜,正當烏絲特認為宋恆的武器已不足為患,拿出短劍就要衝上前,劍宗掌門背後冷不防裂開一條縫,放入刺眼的白光。
烏絲特反射性瞇起眼睛,頭皮一痛,宋恆用殘劍捲住她的長髮一帶將人拖到地上,再用劍尖釘住髮結,奇妙的是,曝露在白光的照射下,盔甲竟沒再冒刺。
「我的法印威力比不上明虛子,對付嘍囉堪用而已。」那人站在裂隙外道。
「足夠了,壓制好她的邪法。」宋恆回應身後援兵。
「紳士風度呢?」烏絲特姿態狼狽,用女人特有的嬌媚不滿語氣質問,這也的確是魔女常用的伎倆。
「妳是敵人。」劍宗掌門絲毫不為所動。
白光中邁入一個體格細瘦神情溫和的藍衫男子。
「河問先生,來的是你也好,我找到薩突的實質首領,一起把她帶回去審問。」
「看來你沒收到璇璣任務變更的通知,這處力場相當危險,你我還是盡快撤出。」河問先生言下之意,宋恆的求援符訊並未成功傳出,也沒收到總指揮的臨時動議,河問先生探測到他有麻煩才主動前來解圍。
「我可沒說要跟你們走。」烏絲特說完藤蔓纏滿下半身同時石化,暗枝幻境變得更加漆黑。
「阿恆,撤了。在場敵人不只她一個,不知為何還沒出手,再過十五秒幻象出口就會被她背後的力量封閉,我沒把握能突破,從接近古城起符術起碼被弱化了三成以上。」河問先生說。
「她是組織薩突的關鍵人物。」
「肯定不是元凶,這小女孩還太年輕了,實力明顯不足,看裝備和出現位置卻是個幹部沒錯。帶走看來不成,若你堅持就斬草除根吧!」藍衫修道者淡淡表示。
「確實包圍她的魔障和邪氣都相當猛烈,她親口承認的作為也惡貫滿盈,但我現下卻沒有非殺不可的直覺。」宋恆對同伴訴說他遇到的矛盾情況
「浩然之氣既然未發動,便是時機不到,下次再說。」河問先生背後的白光縫隙愈來愈小,宋恆警告地看了烏絲特一眼,隨河問先生撤退。
烏絲特撤除幻境後,四周早已沒有兩名修道者的痕跡。
心跳慢不下來……這股悸動是怎麼回事?褐髮女子按著胸口。
足畔影子驀然拉長,白衣男子走了出來,站在她背後。
烏絲特轉身恭謹喚道:「小生大人。」
「小烏絲特被欺負了嗎?」魔種微笑問。
她搖頭,心知肚明方才是小生暗中強化她的幻境,「我只是不明白,為何他的動作好像很簡單,我卻沒辦法傷到他?」
「因為妳偏向攻擊精神弱點以及誘惑,這偏偏是對方的防守強項,宋恆在計算了自己能承受的傷害額度後積極進攻,發現妳的攻擊又在他能避開的程度之內,於是毫髮無傷。小烏絲特無意識手下留情了呢!」
「原來他叫宋恆。」
小生仔細端詳魔女的表情,笑意更深。
「他說不想殺我,想必不是因為受美色誘惑,小生大人知道原因嗎?」
「妳不想親手找出這個答案嗎?我可以把他的命留給妳。」
烏絲特被劍鋒架住脖子瞬間閃過某個模糊念頭,那個男人絕對不明白什麼是獻祭弱小和享樂放蕩,竟有如此光明磊落的男人,令她有種驚歎感。
「謝謝小生大人,可是替主人做事更重要,我沒時間管那個男人了。」
「我說過,妳可以當我們的妹妹。宗儀不在乎是否擁有專屬國家或軍隊,就算只剩他一個人,他也會無所謂地站在那邊等抗魔聯盟攻打,不過我們都替他準備好軍隊和後盾了,是時候給自己放個假。」小生勸誘著。
「但我不想放假呀!」
「或者換個說法,目前組織工作交給吸血鬼會做得比妳更好,但他們單兵來偵查我們,小烏絲特的能力很適合以牙還牙,妳也去挖些抗魔聯盟的機密回來如何?然後嘛,雖然我那兄弟嘴上不說,妳若去臺灣觀察上次救了他的小女孩,再將她的近況告訴他,他肯定會高興。」
烏絲特果然動搖了。
「我再考慮一下……」
「女人果然很有趣,小烏絲特可是我的重要參考範本。」小生像安撫小動物似摸摸她的頭頂。「但崇拜和戀愛不一樣,小烏絲特可得分清楚才行。」
「我對主人當當當當然沒有無聊低等的男女之情!」魔女滿臉通紅,立刻結巴拚命澄清。
「我明白,才讓妳先去找個男人嘗試看看,妳願意為了我的兄弟而死,而且很有可能真的會死,但是否能在其他對象上品嘗到愛情的絢爛?妳的忠誠看起來不輸一位我欣賞的女士。」
烏絲特有點呆住。這位介紹她找到心儀魔王的神祕男人這次換建議她去談戀愛了嗎?真是捉摸不透。
「只上床可以嗎?那個我還有點把握,我對愚蠢的愛情沒興趣。」和這個魔種也算相熟了,烏絲特繞了一圈猜測小生的想法可能是,他想知道愛情如何使人犯蠢,再加以利用,就像魔女魅惑目標也不能只靠低等的皮肉裸露。
魔女想起宋恆說她是敵人時的口吻,簡潔鎮定,這種正面敵對的認可不知怎地令她非常興奮,想要展現更多實力壓倒他。
小生大人是主人的兄弟,而且她和齊宗儀的交流聯繫經常還是小生在中間促成,烏絲特其實非常信任他,再說,主人基本上很被動,具體指令都是小生下達,烏絲特早就習慣將他溫柔的建議或玩笑話當成正式命令。
「我想想,目標是劍宗掌門,能上床當然算是成功。」小生不負責任的設定通關條件。
於是烏絲特微妙地沒有意識到重點,小生其實是希望她本人陷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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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4 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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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58)

「『神就算創造了世界,也想不到人類會製造出這種東西吧?』璇璣這樣說。嗯,雖然他的臉被桌上的同人本書堆遮住了,我保證他真的用碇司令的招牌動作,只不過手指是撐在額頭上呢!我繞到旁邊偷看了。」包綺印用包著膠膜的新書書角抵著嘴唇描述。
「那傢伙對讓組織成員的自創作品進入獎品系統有意見嗎?這些混蛋男生把行政工作丟給別人,動不動一整群跑去打架冒險,居然有臉挑三揀四?」韻真端起紅茶,語氣有點危險。
「不過我回答:『別傻了,人類和生物什麼玩法都有,同物種已經很客氣了。』他就說不出話來啦!」
「小印,幹得好,光耀我大耽美組織就需要妳這樣的人才。」某位四十一歲的大齡女子拍著大腿叫好。李玉女穿著印有動漫帥哥的長T恤,一頭長髮挽成鬆鬆的髻,用一支巴掌長的小玉斧當成髮簪固定,光看外表倒是不容易發現她的真實年紀,一方面是她古老的靈魂已逐漸甦醒,另一個原因則是李玉女對興趣的狂熱投入已徹底忘懷歲月影響。
「玉女姊姊,我對BL沒太大興趣,只是看不爽性別歧視言論罷了。」抗魔聯盟獎品部主席謙虛推辭。
「別緊張,我們腐女子兼容並蓄,BG通吃啦!尤其是剛踏入這個世界的新人,大吃大喝膩了之後,我再來推些沖神、金槍劍之類的經典配對更能造成深度中毒的效果喔!」前陣子從日本動漫祭回來的李玉女托腮微笑。
「玉女,妳前陣子和諸位護衛女修去日本避風頭,有特別的收穫嗎?」
「藏瓔拜託我找的冷門CP,意外發現畫得很神的超讚本子!我自己都被推坑了。本來日文不是很好,那陣子忽然就融會貫通,和母語沒兩樣,果然開關被打開了。」女人平凡容顏綻放出光芒。
「是哪個CP那麼神?我以為藏瓔沒這方面的興趣。」韻真訝異。
「不不要說啦!」最近染了一頭栗色短髮改變形象的藏瓔抓著紙袋害羞地嘟囔。「只是打算順便學外語……」
「要體諒人家想低調地萌啊!韻真,妳以前也是這樣的,小瓔是我還在培育中的果實。」李玉女邪惡的說。
組織菁英與正副指揮前往撒馬爾罕進行危險偵察任務這點徹底觸怒韻真,雖然她還是幫他們準備了便當,但也氣到不想管事,於是打著為終於又出現在臨時抗魔總部的李玉女接風洗塵的名義,拉來了私交不錯的包綺印藏瓔召開女子會,堅持窩在房間進行頹廢的下午茶。
「妳們相信嗎?璇璣居然要我幫他代理總指揮一天,這是修道人說的話嗎?我還要兼幾個首領職?這傢伙還把掌門隊全部帶過去,換作我就趁機讓他們團滅算了!魔眾那邊的頭頭看來也是腦殘!」
「韻真姊消消氣,我會讓他們討厭的獎品類在下班時間前一口氣全上架。」包綺印微笑。這個愛照顧人的前輩高手嘴上抱怨,依舊把璇璣的筆電放在桌上不時瞄上幾眼,生怕錯過重要匯報。
璇璣也不敢給韻真吩咐太多工作,「只」希望臨時總部能正常運作就好,包括穩住魔槍區,過濾世界動態,在許多戰鬥菁英出門時鎮守後方,這個人選非韻真不可。但韻真目前是黑家領袖代理,居然還要撈過界去管理修道者,有著正常羞恥心的女殭屍尷尬得要命,又一次為了大局著想咬牙忍了。
就算只代管一天,也有不少修道者前來挑釁,被委屈又不爽的韻真亮出紅卡揍了一頓,全部扔去醫療部待命,直到包綺印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凡女生把韻真拉到自己的房間,堅持坐在她旁邊,這樣的騷擾才終於消失。
抗魔聯盟裡有兩處地方絕對不能得罪,醫療部與獎品部,他們不用親自出手,自然會有聯盟成員代為出氣,還不分妖怪人族,不然兩個主席一氣之下取消各種優惠活動就糟了。
天曉得偵查部隊回來時會不會傷得血流成河?敵方或友方都可能趁機進攻臨時總部,基地人員理應分分秒秒如履薄冰,結果危機意識不足的白癡像黴菌一樣冒個不停,韻真不得不把幾個進行重要任務的黑家幹部緊急調回來協防,覺得非常虧本。
「沐琪不在後沒人能教訓那小子,璇璣簡直照三餐抽風,真搞不懂嘉木怎還沒逼他吃藥?」韻真對一次也沒變身過的璇璣敬意早已徹底流失,到底還是不敢放開手毆打天人轉世。
提起轉移陣營成為太陰教聖女的沐琪,女孩們又是一陣歎氣,紛紛同意那個表面冷酷其實像火山一戳就爆的傲嬌女生離開後日子少了很多樂趣。
「等他回來我替妳教訓。」李玉女忽然篤定的說,她的眼神已不像一開始那般完全是個驚慌失措的凡間女人,如今多了些混雜和通透,隱隱約約會割人。
李玉女前身不但為天人轉世,而且還是神魔大戰時的戰場主將之一,因故被貶下凡,為了封印沐霖才被短暫喚醒,目前能力仍不穩定,透過隨身攜帶神器,又與諸多女道交流,記憶正逐步恢復,雖然外表看起來還是沒什麼改變。
「璇璣故意選在最容易被偷襲的今天把玉女姊叫回來,萬一出事時妳不能即時發動春斧怎麼辦?」藏瓔跟著她們有樣學樣也對總指揮指名道姓,畢竟在她心目中真正的老闆是黑家人。
「涼拌哩!小瓔要保護我喔!」李玉女依舊缺乏天人自覺。「是記起一些內容,就像看奇幻電影,除了有趣外沒啥代入感,我和那個『玉女』真心沒交集。不過有人要來殺我們時我會和大家一起戰鬥。」
「包在我身上,我會在玉女姊完成變身前守護她。」藏瓔拍槍保證。相關危機應變分工女生們都在喝茶聊天中統籌分配好了。
「妳記起來的內容中有對付真魔的有效方法嗎?玉女,我這邊在《歸藏易》老是找不到線索,妳的記憶對我們而言很重要。」韻真誠懇地問,她基本上已經確定璇璣不會在天界相關的情報上老實交代了。
李玉女拿下小玉斧在手中旋轉把玩,聳肩道:「如果能拯救世界我一定會試看看,但我記得的神魔大戰天天都在重寫地圖,怎麼想都覺得人類還有人間神明用不出那些招數。」
「果然還是這樣,看過魔族身體尺寸多少有這種感覺。」韻真立刻洩氣。戰鬥規格差太多了。「那妳知道璇璣在天界是什麼樣的天人?實力如何?」
「我們不是在天界認識的,還要更早,那傢伙沒有神器就是個廢柴,等等,有神器還是廢柴,不過大家也不會和他打,是個滿討厭的混蛋。」
怎麼聽到好多充滿個人情緒的形容詞?那樣的璇璣不就和現在的笨蛋人類道士差不多嗎?韻真看見的「玉女」明明如此殊勝強悍,她以為璇璣的真面目也會不一樣。
「璇璣說過他的神器是防具,也叫『璇璣』,所以璇璣不是他的真名?」韻真努力掏挖著璇璣身為天人的那一面,資料還真少!
「璇璣是天界給他安的官職,名稱也是隨意取用武器名,大家知道是指他就行了。那傢伙好像沒有名字吧?這在神人之間也不罕見,如果沒人給他取名或未曾自己命名,就是當個無名氏,不過會有很多綽號就是,我們神人通常都是用兵器當辨識特徵打招呼。」
「最終決戰時他會覺醒天人戰力對吧?好歹也是總指揮。」包綺印想像了一幕恢宏的電影畫面。
「啊……那不可能,因為他手上沒有神器,他的神器目前正被使用中。」李玉女語出驚人。
「被誰?」
「不是誰,就在人間。還有璇璣的鬼話聽聽就好,神器沒有防具武器的差別,都是殺器,只是看我們怎麼用而已。」
「在人間?被使用?」藏瓔腦筋一時轉不過來,對這類話題倒是相當起勁。
「我聽璇璣說過,他的神器再現要等到人間毀滅之時。」韻真提供消息。
「有那麼恐怖?」
「『璇璣』性質比較特殊,可以協調諸神器的力量,效果是固定人間,拿出來人間就崩塌了,會從海底開始崩。我的神器本來也是其中之一,幫忙打雷用,現在物歸原主,人間氣候可能變得更加異常。」
「那他的神器長什麼樣子?」包綺印興奮地問,不知從哪掏出一本筆記沙沙記錄,韻真瞥見封面寫著《太古神人考》,不愧是歷史系出身,不忘本業。
「像石頭棒子,通常會出現四柱,崑崙山差點失守那次出到六柱,不知道總數多少,不過我們已經到極限了。他的神器可以織出帶攻擊性質的結界,泉路就是用璇璣來織的人間外層。」李玉女毫不客氣地爆著昔日同伴的隱私。
韻真發現這兩個天人有互相出賣的傾向,看來在天上時感情真的不太好。
聽玉女的描述,璇璣應該是本領超強的天人,怎會恢復了記憶還一點氣場都沒有呢?包綺印愈發好奇了。
「請問,玉女的意思是指璇璣光靠自己就能夠製造足以擋住真魔的結界嗎?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們和真魔打時要怎麼防守陣地?」這對特別在意後勤生命線與非戰鬥人員安危的包綺印是日夜縈繞心頭的大哉問,偏偏她一介肩不能挑的凡人女孩也只能想想而已。
「你們守不住,唯一的選擇是完全進攻。就算璇璣的神器能用,結界有多強取決於他用多少力量去編織,崑崙山之難他徵用當時在場全體神人靈力,我們差點都被抽乾了,這事也有很多後遺症。」玉女用令人發毛的目光盯著包綺印,評估一個適合數字。「就以目前在西藏那頭小魔來說,因為神器撼動不了古神,進入人間的完整神人非常少,無法提供能量。如果用人類來代替,起碼要耗費人口總數一半吧?這還只是開始。當然,神人天性使然並不會主動掠奪生命,只是告訴你們戰鬥就是需要這種份量的代價。」
「神魔大戰天界贏了不是嗎?」藏瓔插口。
李玉女搖著手指頭:「誰說天界贏了?而且神魔大戰是指古神和古魔的爭鬥,天界只是後面撿尾刀的神人團體而已,而且崑崙山歸崑崙山,天界歸天界,一定要比喻的話,當時崑崙山就像人類中的美國,後來才出現的天界是聯合國。妳們也知道聯合國水準就那樣。」
韻真的紅茶潑了一半。「沒贏?那天界為什麼還存在?」
「因為也沒輸呀!崑崙山之難後用本體活動的古神和古魔大概發洩夠了又恢復沉睡狀態,換成魔族和天人繼續打打休休,前陣子好不容易魔族終於湊出代表,雙方議和了,目前算是戰間期,大家才有空來人間輪迴洗業。地疆都打得光禿禿了,眾生稀少,魔族相對較多,在地疆建立任何新勢力等於是叫別人快來搶。」李玉女托腮回憶。「妳知道天人只算打一半嗎?」
「怎麼說?」
「另一半是魔族彼此亂鬥,天人萬一輸了會被抓去吃掉或交配,久而久之大家戰鬥意識不高,所以天界基本上放棄在地疆浪費戰力。沒加盟天界的神人就各奔生路唄!」
包綺印細思玉女的話後全身發冷,低聲道:「幸好生在人間。」
「我覺得自己的觀念好像被神明佔據支配地位的現象嚴重誤導了,雖然是缺乏情報來源造成事實與想像不符。天界和魔族之間等級是小國戰鬥嗎?」韻真用雙手按著臉。
「我也是。」包綺印無力地埋入抱枕。
宗教信仰並不虔誠的藏瓔則津津有味地嚼著辣味仙貝。
「因為這個人間基本上是天界在管理的嘛!不過也不完全是天界的領地,畢竟現況太複雜,有很多異類也塞進來了。」李玉女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的確,她在天人和腐女之間毫不猶豫選擇後者作為天職,無悔地追逐著生命中的彩虹。某種意義上讓韻真很佩服。
「崑崙山守住之後呢?為什麼妳和璇璣會到天界?」韻真感到右手手背銀白紋章開始發熱,莫非玉女和璇璣的故事與《歸藏易》有關?
「崑崙山神人因力量衰竭,許多人在這時遭業力反噬,加上古魔和魔族的負面影響,墮落為魔可能性很高,必須找個更安全穩定的地方休養,因此崑崙山實則沒落了,但那裡是古神『崑崙』的本體,魔族無法支配當地生態。」
「就算住在古神身上也不安全?」藏瓔歸納出這個重點。
「不如說更危險,還是『崑崙』安定性高沒跟著戰起來,我們才有立足之地。之後璇璣決定移民天界,也把我拉過去,當然我們還是繼續在打仗,魔族和古魔都會移動,一個地方毀到連魔族都不想要,當然就安靜了。」玉女唏噓的說。
四人沉默良久,都在想著璇璣說過人間不耐打的事,或許天界不出手才是好事,玉女從頭到尾可是沒提到人類在神魔大戰裡的角色定位,搞不好就和沙門桿菌差不多。
「聽上去璇璣為給錯司徒燭華法印的事下凡受罰其實是幌子,他是為這場人間浩劫才轉世的嗎?」韻真問。
「我不確定他是這麼勤勞的傢伙,被業力拖下水倒是很有可能,畢竟他的神器直接導致很多神人後來必須投胎到人間,也算和人間結了個大孽緣吧?」李玉女說。
「那麼,玉女妳呢?」這句話韻真琢磨已久有備而來,見過玉女真實面貌的她,深深體會神人本尊和眼前這個和善女子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不只是人類,妖怪和地祇同樣近乎盲目地信仰著擁有龐大力量的天人,韻真知道天人也有五衰,一樣會死亡轉世,只是在人類眼中天界生命已經漫長得近乎永生。甚至死亡對許多超凡的生命只是一種過渡,如今,她想了解更多事實真相,人神之間差距究竟有多少?這也是反推魔眾程度的好方法。
「不記得了,只能肯定應該不是我主動下凡,畢竟還掛著輪迴鎖這玩意。」玉女指指胸口。「但我得快點破除這道鎖,今天才告訴妳們這些往事,必須在出事前盡可能熟練運用力量才行,我可不想像璇璣那樣渾渾噩噩。」
「關鍵是記憶嗎?多聊聊更容易刺激回想?」
「嗯,恢復『真正』的我。」
玉女那股搖擺不定的氣質讓其他人同樣感到不安。
「妳察覺到哪裡不對勁?我們能提早準備嗎?」包綺印又問。
「走在路上經常聽到植物們竊竊私語,它們不是用人類的觀點來判斷危機損害,而是存在和規律受到威脅,好比不會開花結果或不再有光照雨水這種感覺。」玉女歪著頭形容。
「那好像不一定是真魔的因素。」韻真持平地說,作為殭屍復活的她正好目睹了整個世界現代化的神奇過程,坦白說挺汗的。
「我也這麼覺得,看來及時行樂比較重要。」李玉女轉了一圈又回到本性做出無恥發言。
「玉女,及時行樂不會和打破封印抵觸嗎?妳之前說當人類比較好,但現在又想恢復天人的本領戰鬥,這樣不就矛盾了?」韻真在李玉女身上發現除了「萌」和「外掛」以外的第三種力量,俗稱逃避現實。
「呃,不要提醒我啊!」李玉女咬著小玉斧悲哀地說。
「沒關係啦!別有壓力,如果神魔大戰就像妳說的那麼可怕,妳不覺醒對人類還比較安全。」韻真安慰她。
再說,李玉女萬一覺醒,五魔族不就是現成的靶子?韻真見過解放春斧的玉女,直覺這個神人肯定會反射性殺過去。
玉女不只是天人,還是神魔大戰的主將,然而和璇璣一樣墜落凡塵中都有些詭異隱密的因素,韻真的反應算慢了,恐怕有些人更早以前就已經起疑心。太爺……不用說是第一個揪出璇璣是天人轉世的人,應該與他擁有《歸藏易》能力脫不了關係,想到這裡韻真就有些羞愧,連玉女都想取回能力,她對《歸藏易》卻有著無法理解的抵觸本能,只能消極研讀。
師尊應該也有些密而不發的想法,司徒燭華那傢伙對天界更是零信心,直接把五魔族的分靈體召喚過來了。
自從見過那個真正的望朔魂魄後,生前潛伏迄今的對神明的疑慮不知不覺瘋長,或許人類只是燒瓶裡的實驗體,所謂修道都是一場騙局!有些修道者成為神明,但那些人神和天人魔族的實力相比也不過是笑話。
別再鑽牛角尖了,如果她還想繼續打這場戰役,就不能質疑自己的存在目標。
「活到這輩子結束為止!」
眾人聽韻真驀然大聲說出這句話,俱是愣住。
「說得好!」包綺印立刻贊同。
「我也不在乎還有沒有下輩子!不後悔就好!」藏瓔舉起啤酒說。
「我不想回天界,肯定沒有孫子燒書給我看。」李玉女說出非常實際的理由。
「妳的孫子也不想燒BL書!」三人同時吐槽。
「別以為只有女生會看BL好不好?男人腐起來才誇張。」李玉女笑到一半戛然而止,對她有些失神的反應韻真率先表示擔心。
「玉女,妳還好嗎?」
散著一頭長髮的平凡女子擦了擦笑出來的淚水,緩緩抬起臉龐,表情彷彿露水般閃閃發亮,有點恍惚的說:「前世回憶中,天人的我從來不笑,我只是覺得自己現在很幸福。」
「還能更幸福嗎?」韻真拿了塊餅乾湊到李玉女嘴邊,藏瓔和包綺印會意,也模仿她的動作。
「朕不怕胖,後宮們不要大意地全上吧!男人的嫉妒就是我的愉悅~」李玉女滿足地嚼著餅乾口齒不清說。
包綺印笑得花枝亂顫拿不住餅乾,藏瓔乾脆爬過去躺在李玉女懷裡,看她還能怎麼耍寶,韻真則覺得再笑下去她今天腰都要碎了。
後來四名女子投入各自的戰鬥,那日下午聚會回憶總是在次次絕境中喚起溫暖的感覺,紅茶的溫度,啤酒的涼爽,點心和書本交織的寧靜氣息,一段乾淨奇妙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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