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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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 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全三十九話)[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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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0-12-31 19:08:45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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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二十一話)

諷刺的是,在卡洛德他們失去蓋頂後,天空開始下起細密的雨。

伯勞市算不上是烏托拉斯帝國的主要城市,不過,就近於大城布勒爾斯的它,同樣位於國家主要建築群。發生房子因為爆炸引致整楝塌毀,驚動市內的管理機關,加上要帶著人質,逃走不容易。

卡洛德他們要追的話,不是沒可能。然而,預設的陷阱、經過計算的引爆,逃走的方法和路線恐怕也早有預謀。盲目追上去,並非最佳方法。

從房屋的殘骸中,卡洛德順手牽羊,帶走一個玻璃瓶。瓶口向天,很快便注滿雨水。卡洛德把法提赫的水鳥放進水瓶,高興地暢泳其中的法術生物,於水中展示主人所能看見的。浮沉著一團灰色污垢的水瓶好比明燈,這麼一來,法提赫的所在便能輕易追跡。

「看來他們就四個人。」比起一般的追跡工具,水鳥所投影的,更有助卡洛德他們了解敵方的內部情況。他們把人質帶到另一座兩層的房子,位置較為偏僻,距離塌毀的一間只相隔約二百米,亦不見支援,估計他們備戰的時間只足夠佈置簡單的機關。

浮現水中的影像,揭示法提赫跟襲擊他們的人交談,可惜水鳥無法轉播聲響,卡洛德對內容一無所知。除了熟悉的臉孔,與法提赫接觸的還有一名老婦,其他人對她態度尊重,推算是敵方的人。她和法提赫對話的內容同樣成謎。

卡洛德遠距離觀察,其中一人離開房子,向市區進發。這是突入的好機會,於是他向尼爾下令,「制服他們,殺掉也可,存活下來的一個便足夠。」

「那個法術士呢?」尼爾問。

「盡可能解開他的束縛,他會成為戰力。」卡洛德言之有理,施法自由的法提赫可增加他們的勝算。但尼爾有所擔心,「他可能會被當成人質。」

「無所謂,他死掉的話,叫黑影再派別的手下來便可。」卡洛德平淡地准許放棄同伴,一向對法提赫好感欠奉的尼爾再同意不過,「遵命。」

可是結果卻是卡洛德他們意想不到的。

「一如我所言,我就是因為牠才跟他一起行動。」法提赫從卡洛德的腰間奪回水鳥,以免阻礙行動,牠早早從水瓶的天堂,被再次關進醜陋的鐵籠。卡洛德跪在地上,狀甚痛苦,沒法反抗。王子殿下的命懸一線,作為騎士的尼爾亦只好無條件投降。

水鳥重返法提赫身邊,意味著卡洛德對他再沒有威脅。他抽出卡洛德藏於腰間的鎖鏈,摘下末端的指環道,「擁有者和指環不可分離,就算一點點,都會削弱擁有者的生命力。這一點老太太也為我做証了。」

曾出現於瓶內倒影,跟法提赫談話的老婦,在場面受到控制後,從其中一個房間走出來,稍為點頭示意。

「有了它,他們便會乖乖聽命。」法提赫說罷,把指環交出。

數分鐘前,卡洛德和尼爾從正門突入。對方只得三人,又不用顧忌人質的安全,卡洛德他們處於優勢。

當尼爾抑制住敵人,卡洛德趁機協助法提赫,解開緊綁他身上,繫滿阻隔法術的石頭的繩網。怎料鬆綁後的法提赫竟然倒戈相向,念出咒語令卡洛德痛苦跪地。

尼爾企圖上前,立即被二人拑制和警戒。眼見殿下的性命受到威脅,卻束手無策,尼爾對肇事人怒目而視。

「把他們綁起來。」

法提赫馬上靠攏掌握局勢的一方。可是,短短的時間,不足夠使法提赫完全成為伙伴,除了卡洛德和尼爾,法術士的身體亦被重新捆滿石頭。

「這傢伙也先交給我們保管好了。」對方搶走困住灰色水鳥的鐵籠,意味著法提赫非跟他們行動不可。

「現在我們應該怎做?」把人質安置妥當後,有關進一步行動的討論開始。

「隊長的指示是保護伯母,既然觸怒王室,很快便會調查到來。」

推測老太太是他們口中的伯母,保護她是他們的任務的話,在伯勞市第十三街第二座的時候,他們拼命藏於房門之後的應該便是她。房門之後有吸引法提赫的粉蝶的源頭,可惜法提赫沒有從她身上感應出骰子指環。

敵人的應對被動,從不肯定的語氣聽出,他們前景未明,在場卻沒有人提及請求『隊長』再而的指示,旁觀的法提赫留意到桌子上拆開了的一封信,自薦道,「這便是給予你們指示的信嗎?我有一個提議,我可以用粉蝶追蹤發信人,我負責送信,怎麼樣?」

他猜對了對方沒法主動聯絡發放指令的人,他們的沉默是最清晰的暗示。「況且你們的是加密了的信。」

桌子上的信被放著不管,因為只看信的話,也看不見當中隱藏的訊息,法術士的建議未嘗不可。

其中一人謹重考慮後道,「一天之內沒有回覆的話,我們就叛變。」



雨一直停不了,也許是絲絲降下的關係,連綿的雨水更持續,水霧製造出來的薄紗效果,令步入黃昏的天色更灰暗。

窗戶未有關好,雨水打落邊際,由窗框開始引流入屋,速度較高的濺出寥寥的小型水花。零碎而規律的雨聲好比鐘擺,為尼爾細數時間的流逝。

卡洛德和尼爾被安置到房子的上層閣樓,他們背對背坐著,腰間和雙手分別被粗粗的麻繩與椅子捆綁一起。

「少爺!」身後傳來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尼爾為王子殿下的身體狀況擔心起來。

原本就身負詛咒,法提赫倒戈時所施的法術輕易令卡洛德飽受火燒感折磨。稱得上是骰子擁有者第二生命的指環亦被奪走,虛弱的卡洛德還引來了邪惡的黑色翅膀。看牠從窗戶飛來逐漸接近,尼爾得盡快找辦法鬆綁。

手除了與椅背連接,也與王子殿下的捆綁在一起,尼爾大幅度的掙扎就要牽連背後的卡洛德。幸而雙手是被左右兩邊分開束縛,腳部向後移的話,手掌可以勉強碰到腳踝。尼爾用手指撥開鞋跟的暗門,逐寸抽出藏於鞋底一根幼身的管子。管子的設計便於單手開啟,尼爾只是動彈指頭便輕易釋放裏面的液體。

洩出的一點一滴於木造的地板上引發有如熱水沸騰的聲音和白煙,管子盛載的是濃縮的強酸,只要小量便足以把物質腐蝕。

不管部份皮膚被灼傷,尼爾用強酸成功弄斷纏繞手腕的繩索,其他的束綁相繼被解除,騷擾的粉蝶亦被他一手摧毀。他同時為卡洛德鬆綁,可惜法術的威力形成第二度枷鎖,尼爾嘗試用羅莎調製的針藥,舒緩卡洛德的狀況。

即使如此,敏捷移動的話,卡洛德不靠外力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他依然清醒。當前最重要的,是奪回屬於王子殿下的指環,尼爾確保注射的針藥在發揮作用後,檢查門扉和窗戶。門被鎖上,窗卻是敞開的,距離地面不算高,不過以卡洛德如今的身體狀態,並不適合。

此時吸引尼爾注意的,是隱隱約約傳來的話聲。耳朵貼在地上去聽,聲音更清楚,從敲擊地板的回音得知,分隔兩層樓房的木板不厚。剛才滴落的強酸位置,木板經已被腐蝕出直徑一厘米的小洞,尼爾徒手把它稍稍擴大,下層的景觀便一覽無遺。

囚禁他們的人圍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在討論,音量卻不夠尼爾分析語意。法術士就坐在靠近牆壁的一角,被緊綁椅上。至於尼爾的目標,卡洛德王子殿下的指環,就擺放在一個矮櫃的櫃面,旁邊還有被困在鐵籠,瑟縮顫抖的水鳥。

既然目標確立,尼爾決定採取行動。他從鞋跟取出另一管子的強酸,在地板上劃出一個包圍他和卡洛德的圓。木材受到侵蝕溢起煙霧,嘶嘶作響,再而的衝擊,尼爾和卡洛德便一下子連同地板,從閣樓跌落下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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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0-12-31 19:11:47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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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二十二話)

針藥是把侵略卡洛德身心的痛楚減弱了,鮮血卻開始從嘴角甚至眼角流下。

「可惡的法術士,你真的經已解開少爺的詛咒嗎?!」密切留意王子殿下的身體變化,尼爾焦急的心情加劇了對法提赫的憤恨。

剛才尼爾不惜破壞樓房,轟動登場,的確動搖了敵人的戰力。不過需要分心顧及不在狀態的卡洛德,逃走之前還須取回骰子指環,尼爾單憑一人之力情況變得嚴峻。

敵人也明白牽制著奮勇的騎士的是何人何物,唯獨指環不能失去,相比起撃倒對方,更重要是把它保管好。就在尼爾為奪回指環周旋於敵人之際,不知何等方法,法提赫自行解除了法術束縛,倒過來協助卡洛德他們脫身。

誰知驚險場面再現,法提赫帶走的只有卡洛德他們本人,以及籠中鳥,對敵人手中的指環置之不理。他說,「那枚指環是我用法術變出來的,真正的還在公主大人的腰間。」

法提赫強調,他用粉蝶感受卡洛德指環的氣息時,早已準備好複製一模一樣的。儘管如此,尼爾仍難以相信立場飄急的法術士,要不是卡洛德親口証實,他絕不會跟隨法提赫逃走。此時此地,卻又勾起對他的不信任。

帶著傷患的法提赫一行人走得不遠,他們只能在房子之間的死巷落腳,確保藏身點能夠掩人耳目的,是法提赫的法術。對於卡洛德的狀況,他也表現憂心,「她的情況應該是拉斯所下的咒經已發作,粉蝶送來的解藥她吞下了沒有?」

排除失去指環和火燒的詛咒,寄生於卡洛德體內的,還有黑影施以的計時炸彈。法提赫預計了時間,獲得批准發放出去的粉蝶在離開房子後一分為二,其中一隻飛近卡洛德原來是為了發送解藥。

「不要告訴我,你把牠殺了?」法提赫從尼爾的沉默估計得到粉蝶的下場,本來可以盡情挖苦的他卻出奇地認真,深邃的眼眸底部似乎是憤懣。他抽出繫於頸項的布袋環,打開裝滿丸子的一個。「讓她吞下這個吧。」

接納法術士的指示或許不是最佳辦法,卻是苦無對策的尼爾現時唯一的選擇。連續的針藥注射令卡洛德保持知覺,服下藥丸也是他自身的意思。

「如果是黑影的詛咒,為何你可以安然無恙?」尼爾質疑。

「他對我下的咒並不存在。」這正好解釋法提赫的解藥儲備,倘若要操控手下,黑影不可能給予多餘的藥丸。

絲雨持續,剛好把血跡清洗,法提赫提供的解藥,成功令滑過卡洛德臉頰的液體淡化至透明。等到重拾說話的力氣,卡洛德首要問法提赫,「情報呢?」

偽造的指環、形同虛設的法術阻隔,卡洛德推斷,法提赫刻意的假裝總有目的,上一次把他關在地下城的溫室內亦如是。「再多一點時間的話,便可得知他們的全盤計劃。如今只對他們下了法術追跡,朝王城的方向前進,大概真的要叛變吧。」

「他們果然是軍人。」那戰鬥中的技術和智慧,是軍隊訓練的成果。卡洛德對於敵人的身份早有眉目。

「少爺,還是先回去讓羅莎大人治理吧!要是他們真的叛變,還須你主持大局!」軍人的話,煽動軍隊行動將會是極大的威脅,尤其當他們衝著王室而來。 何況卡洛德還未完全從痛苦中解脫,尼爾希望殿下考慮。

可是卡洛德另有主意,「加林娜和拉赫特可以應付。不走一趟遺跡,黑影可會懷疑。」



「如果拉斯的是計時炸彈,我的便是小火花。」法提赫把其餘二人的視線牽引他手上。

離開約克市時,經已兩停霧散,前路變得清澈。一天最後的一絲陽光也緊隨西下,要是長髮男子手上的把戲真會閃爍,應該奪目耀眼。

「吞下它,剛才的症狀就會重現。」他遞給卡洛德一顆深色的小丸子。

依循卡洛德的意見,在深夜降臨之前,他們趕到神靈的遺跡。藏身遺跡的黑影,向卡洛德下了定時的詛咒。詛咒發作的時間在他掌握之內,不讓他起疑,卡洛德就必須再次受罪。

尼爾試圖代為拒絕,「少爺,真的有必要這樣做嗎?讓黑影知道他的手下背叛他,我們也大可置身事外。」

卡洛德的症狀得以舒緩,全因法術士與他分享他施狡計獲得的解藥儲備。法提赫不受詛咒束縛的秘密讓拉斯發現的話,後果落在他身上是可以想像的。至於卡洛德,多虧有他事情才被揭發,甚至應該受讚賞。

「我的小火花燒起來迅速,卻輕易撲滅。就算沒有從我手上取得解藥,拉斯也會給予你的份。」法提赫卻依舊不慌不忙,他為卡洛德分析利弊,「況且你還須要我的協助,對吧?」

然而,王子殿下早已表明,由黑影派來協助的人誰都可以,法提赫根本不具談判的資格。反之,尼爾開出條件,「解開黑影對少爺下的咒吧,就如解開你身上的那樣。」

拉斯對他下的咒並不存在,法提赫曾明言。不論用何手段,要王子殿下奉陪在黑影面前的演出,至少先還他自由。

「拉斯手上有公主大人的代表物,要解除詛咒必先將其奪回,這要看時機。」卡洛德金髮的灰燼原來就是拉斯手中的人質,法提赫解釋,卻沒有否定解咒的可能性。這令卡洛德疑惑,「你有超越黑影的法術能力,為何聽命於他?」

「拉斯具備天賦的法術潛質。」法提赫把目光放遠,在他深邃的眼眸盡頭,鎖定的彷彿永無止境。這大概是一種執迷。「在他身邊,總會有有趣的事情發生。」

為了可能發生的有趣事情,法提赫也吞下毒藥,讓拉斯以為他只好受他擺佈。

「言則搜尋的任務毫無進展嗎?」法提赫暫時性的毒藥毫無破綻,聽取卡洛德的簡報後,矮小的黑影作結。「哈布斯搶先了,他經已掌握擁有者的身份。奧帕特拉,回去把他帶出來吧,運用你的權力。」

「法提赫,你再沒有留在他身邊的理由,給我去跟進在塞蘭頓散發法術感應的一個。」充斥腦袋的聲音轉換對象。

尼爾首次擁有共同想法,拉斯的指令不僅給予卡洛德充份的理由返回王宮,更把纏繞他身邊,隨時構成威脅的法術士從眼角鏟除。

「可惡的傢伙!」事實卻叫尼爾失望。

「看開一點吧,反正我們同路。」披著長髮的男子,語氣和他的衣著打扮一致地輕浮。

塞蘭頓作為烏托拉斯帝國的中心點,由神靈的遺跡到王城的路上,它是必經之地。在抵達塞蘭頓前,與法提赫同行的旅途無可避免地繼續。

路途上,人們的步速不算快,法提赫左搖右擺的衣端竟然跌出一球細小的灰色鳥類。牠笨拙地在地上翻了翻筋斗,但總算脫離了重重的鐵枝。

這麼一幕插曲,令卡洛德有所回想,「你有辦法把牠奪回,為何遲遲不出手?」

在伯勞市第十三街的時候,法提赫反抗卡洛德簡直輕而易舉。讓拉斯和卡洛德合作、獲得拉斯的法術協助,或許全是法提赫的主意,一如黑影所言,或許這一切都是為了親自跟進卡洛德,水鳥的要脅只是他特意製造的藉口。

法提赫無法子,蹲下身子想把丟失的拾起,此時水鳥拍動牠不擅長的羽翼,遠離長髮男子向卡洛德飛去。

「你這個叛徒!」法提赫斥責自己的法術分身,「看,把牠救回又如何?」

法術士不認真的答覆並非意料之外,對於投靠過來的小生物,卡洛德也無餘暇招駕。連環的刺激,
不斷觸動卡洛德身負的詛咒,到目前為止仍未有充份的喘息。攜帶在他和尼爾身上安撫用的針藥亦來到最後一枝。

「尼爾,一個人走比較快……你先回宮向羅莎取新的針藥,然後循原路折返……我會隨後趕上……」卡洛德下指示時,聲音是聽得見的虛弱,即使有尼爾扶助,前進亦越來越勉強。不用針藥的話,卡洛德的身體恐怕沒法支持到返回王宮。

不過尼爾依然難以接受,何況還有狡猾的法術士在王子殿下的身邊。

「就算剩下一隻手,我還有弄死水鳥的能耐……」卡洛德危言聳聽,聽得懂的法提赫卻沒發抖,聽不懂的小生物亦沒法從冷靜的卡洛德身上感覺到殺氣。

「你盡快出發便越快可以回來……」卡洛德每況愈下的呼吸聲像在倒數,尼爾可以考慮的時間幾乎不存在,遵循王子殿下的吩咐,趕快完成任務才是上策。

當騎士離開身邊,卡洛德從衣襟掏出一根滿滿的針藥,隨即自行注射。針筒中的液體就如一條毒蛇,借助心臟的跳動鑽入每一條血管,擴散的亢奮感覺使卡洛德的體力稍為恢復。

卡洛德仍能走到塞蘭頓市。

「需要一點法術舒緩嗎?不然的話,最好留在原地等候。」法提赫了解針管裏的毒蛇如何難馴,要是卡洛德真的用盡儲備還好,再而的注射,針藥的副作用足以奪命。

好言相勸,對方卻逕自走開。

「真的令人頭痛。」一邊是擺脫了的詛咒、再不成立的從屬關係,另一邊是隨時可以奪走、搞不清重要性的法術分身,執行拉斯的任務還是跟上卡洛德,法提赫陷入兩難。「這邊應該不會沉悶。」

卡洛德朝人潮的方向前進,不難估計他的目的地。塞蘭頓軍人選拔賽進入第七天,嘉年華的氣氛絲毫沒有減褪,人群聚集之處便是圓形廣場的最佳標記。

要休息等候尼爾速遞針藥回來的話,塞蘭頓圓形廣場不失為一個好地方。不過設備和環境較優勝的,還有拉赫特大臣的住所和王室的別墅。卡洛德卻選了一條罕見人影的路,在沒有主動知會任何人的情況下,低調地繞到圓形廣場外圍的一角。

繁華的塞蘭頓市、熱鬧的嘉年華會中,竟然存在一處,寧靜得被人遺忘。就在列陣的雕刻巨柱盡頭,一名衣著打扮代表廣場工作人員的男子,寸步不離地站崗石牆之前。卡洛德上前向他交出一張平滑無瑕的硬身卡片。

男子純熟地令卡片擦過手腕上的錶面,然後按住藏於耳窩內的金屬體喃喃自語。一會兒的等候,無縫的石牆自動裂開一線,闊度足夠讓卡洛德通過。在石牆之內迎接外來者的,是另一名戴有耳機的男子,衣裝卻不同了。

「請在上面打指印。」男子展示一座及腰的石柱。卡洛德依照指示,把十隻指頭平放柱面上,一抹光芒源自柱身從掌下緩慢掠過。接著,不曉得男子通過耳機發送消息,還是有消息從耳機傳來,手蓋耳窩的一番細語後,他向卡洛德行鞠躬禮。「大人。」

身份被確認了,卡洛德面對再而被打開、一條向下的通道問,「伊洛加在嗎?」

「伊洛加大人不在這區。」答話的語氣尊敬。

「幫我叫他過來。」

「是,大人。」接過指令,男子再度啟動耳窩的機器。

「還有,外面長髮的一個是跟我來的,也讓他進來吧。」在步下通道之前,卡洛德補充。誰知這回的指令叫男子猶疑。

「免得再次暴露地下城的保安缺口。」

猶疑是因為往下走便是地下城,他是負責守衞地下城出入口的管理員。卡洛德的話暗示曾有人突破地下城出入口的保安,不主動邀請他進來,那人將會重施故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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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2 12:22:20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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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二十三話)

「噯噯,你是刻意使開騎士先生的嗎?」法提赫一邊打量四周,一邊反問卡洛德。

寬敞的空間、舒適的環境,雖不及王宮的奢華,卻說得上體面。穿越深入地底的通道,法提赫和卡洛德一同得到貴賓的待遇。

安坐軟沙發的長髮男子,悠然享受杯中溫熱的紅茶,一剎恍然大悟道,「也對,像他這般正大光明的人,不會認同這個荒唐的沉城計劃吧。他應該一直以為你所做的是阻止計劃的。」

欠缺半點回應,要不是卡洛德就坐正對面,便會懷疑別無他人的房間裏,到底有誰當法提赫的說話對象。

法提赫差不多把茶喝光,反觀對座的仍沒沾半口。深邃的雙眼重新聚焦,對方細微的變化也能捕捉,法提赫語重心長說,「試一個吧,法術舒緩。」

即使卡洛德盡量沉靜,身心不波動的話,灼熱的痛楚便來得溫和,針藥的後遺症卻更難控制,難受的表情不時偷偷浮於表面。當撫平詛咒發作的藥效過去,火燒感和副作用同時來襲,有時候厭惡的感覺混雜,卡洛德自身也沒法分辨,心都變得麻木。

這是長髮的法術士反對濫用針藥的理由,不過對於提議卡洛德毫無表示,法提赫只好強調,「不用錢,今回亦沒附帶條件。」

說罷,法提赫離開舒適的座位,繞過茶几向卡洛德走近。對方突然有所異樣,卡洛德試圖戒備,怎料簡單的動作也令劇痛漫延全身,可以反抗的就只有眼神。

然而,跟前的長髮男子放棄這個攻擊的好機會。他瀟灑地撥開兩邊長長的衣襬,跪到卡洛德的面前,把手掌隔空放到他的胸前,然後閉上眼低聲細語,彷彿在禱告。直至卡洛德意識到禱詞是咒語,才了解古文的意思,是海的溫柔、恬靜和風的擁抱。

「如何?」法提赫站起來,問接受他法術舒緩的卡洛德。儘管卡洛德依然一語不發,他的氣色明顯好轉。

與此同時,地下城的管理員叩門而進。在他們把重要人物引進之前,法提赫興奮道,「好了,好了,讓我看看豺狼抑或狽?」

尼爾正直不阿的形象,不似邪惡組織的一員。可是眼前的男人年青俊朗,鼻樑上架著的一對鏡片令人有書生的感覺,也難與毁減國家一類的陰謀扯上關係吧。

「歡迎大駕,殿下!」男人誇張地行禮,表現相當熱切。

他是文獻館的館長格路爾,第二個身份是地下城的最高決策人伊洛加。伊洛加對出現於此的長髮男子不懷好意,但只是不屑一瞟,便繼續對卡洛德說,「上次你吩咐的,經已跟進妥當,地下城每一個人任何時候的所在,在晶片發出的訊號下都一目了然。」

伊洛加自豪地展示房間的另一端,多部大型的電子儀器。儀器的螢幕上,閃爍著的光點在撩動起舞。銀河一般的畫面十分吸引,卻不是法提赫的焦點。他留意到細小的黑色翅膀在伊洛加的身旁飛舞,圍繞不放。

「看來哈布斯沒有搶先。」法提赫滿意一笑,他的一舉一動被看在眼內,只是如舊得不到回應。卡洛德問地下城的最高決策人,「近日有來自約克市的新人嗎?」

「啊,拼死保護家人、知曉王室是主謀……精彩的推理!」知道家人受到威脅,務必提防登門造訪的人,當中包括王室,伯勞市反抗卡洛德的人的表現,就如地下城的資訊遭到外洩。這便是卡洛德重返地下城的原因。若然伊洛加所說的保險措施屬實,洩露資訊的大概是新人。捉摸得到卡洛德的思路,法提赫在一旁自顧自說著。

伊洛加的不滿亦開始展露臉上,他用靈巧的手指操控儀器,道出搜尋結果,「確實是有一個,兩日前進入。」

「不過家訪經已通過,就在他報到前的上午。就算虛報也好,讓我們查出來的話,同樣進不了地下城。」伊洛加的自信表現在鏡片之下,以及其身體語言。

「地址呢?」

「約克市第十三街第二座。」新人的資料被無誤讀出。熟悉的地址,進一步証明了卡洛德的推理。

「現在他人呢?」

「晶片顯示,在4區區內。」卡洛德每一句提問,等於一項指責。伊洛加抑壓住惱羞成怒的激動,重申他不容質疑的能力,「地下城的系統是很完善的,每區之間都有感應晶片的裝置,有人越區會立即觸動警報。」

「把他帶來。」卡洛德下令。這個時候,法術士也有他的用途。「感應在地下城的指環所在,做得到嗎?」

「老太太的確熟悉指環的事,推斷她為擁有者的家人沒錯。可是,整個地底嗎?公主大人總愛強人所難。」法提赫抱怨道。

根據地下城的地區分佈,它在整個烏托拉斯帝國的版圖以下,就算如拉斯一樣發動強大的法術陣進行全國搜尋,也難以準確指出所在。

「不用麻煩,他在4區的哪一條街我經已掌握,殿下等我好消息便成。」伊洛加手指銀河裏其中一顆星星,搶先道。

「粉蝶的話,繁殖到足夠數量需要一段時間。」針鋒相對不切合法提赫的性格,他亦沒有被看下去的不悅。認真思考過後,法提赫抽出連繫多個小布袋的頸飾,打開其中一個。一棵接一棵的蒲公英從刻有精緻刺繡的布袋飄走,數量比布袋能夠裝載的多更多,猶如魔法。隨著地底的氣流,它們迅速散播地下城的每一個角落。



封閉的地底城市,要確保氣流新舊交替,除了連接地面的行人管道,地下城多處設有通風口。作為小鳥的好處不僅體型能夠輕鬆穿過狹窄的通風口,懂得法術的牠還可以憑藉對自身銀髮的感應, 找出自由穿梭地下城的航道。

「會合順利嗎,伯諾瓦?」擁有柔色羽毛的小鳥輕輕降落,在寬闊的肩膀上提問。

「將軍果然受到監視,幸好反抗勢力被調散各區,反而招攬了更多同道中人。」伯諾瓦的答話聲量微弱,幾乎只是振動嘴唇。這是不讓旁人注意他的自言自語,更重要的是不讓旁人察覺他的存在。

伯諾瓦藏身於走廊的死角,每當有人接近,他都要屏住氣息。巡視的人耳朵裝有微型儀器,是地下城管理員的標記。

「你的手臂怎麼了?」亮黑的眼睛靈活轉動,小鳥留意到伯諾瓦的手臂捆有布帶,遮掩的部份露出一線白紗的邊緣,叫人關心他的傷勢。

「管理層是憑植入手臂的晶片掌握我們的行動,同伴幫我把它割下,我才可以順利來到這裏。」伯諾瓦憶述早前被帶出咖啡店,手持利刀的原來同為有志之士。這正好解釋1區的同伴都繫有黃色的絲帶,用來掩飾晶片被割下的傷口。

「加林娜,我們要潛入主樓,偷走地下城的人的家人資料,讓他們放心反抗。」管理員嚴密看守的這一層,設有地下城的終端資料庫。伯諾瓦以眼代手,向名為加林娜的鳥指出他的目標房間。開合的鳥喙深表佩服,「想不到他們經已掌握這麼多!」

「反對計劃的有一部份是前軍人,他們志在貢獻國家才轉到地下城工作。知道真相後,他們執行任務的行動力,成為我們的優勢。」伯諾瓦從衣襟掏出一張摺疊起來的紙張,紙上的幾何圖案縱橫交錯,其中有一筆伸延至所有線條之外,「這是舊地下水道的圖則,逃走的路線也定好了。」

地下城的管理層似乎尚未發現地底迷宮的缺口,反對計劃的人要逃走比想像來得輕易。令他們卻步的,是被用作要脅,他們家人的安全,以及阻止計劃的決心。伯諾瓦早已派人保護家人,行動自如而無後顧之憂的他是反抗勢力的希望。

「其餘的人到4區!」突然,守衞們收到指示,氣氛變得不穩定。「暫時的調動是什麼回事?」

「聽說有身份可疑的新人。」數名管理員拋出猜測後,離開本來的崗位。餘下來看守終端資料庫的,只得二人。

「看來我的事經已被發現,這恐怕是唯一和最後的機會。」伯諾瓦評估形勢,盤算著最快捷有效的方法擊倒守衞,盡可能不動聲色地盜取資料庫內的文件。他把目光投向房間上方的氣窗道,「加林娜,你可以幫我開鎖嗎?」

得到鳥兒的答允後,行動正式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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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2 12:24:17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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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二十四話)

至於等候伊洛加把身份可疑的新人帶來,塞蘭頓廣場地下的貴賓室裏,一瞬響起的爆炸聲和緊接而來的警報驚動眾人。

「主樓終端資料庫被入侵!」消息由監察保安系統的管理員即時傳來,亮起紅色的範圍正好位於卡洛德他們所在的區域。

才剛解釋星圖完美的運作,竟然一下子被揭發存在漏洞,卡洛德語氣不變地質問,「這是什麼回事?」

「看來是一顆失去光芒卻依然活躍的星星。」見負責人啞口無言,法提赫含笑答上。

「放心,殿下,這種小事很快擺平。」隔著鏡片,伊洛加的眼神依然尖銳,管理員在他散發的怒氣下調高辦事的速度。

「4區的消息呢?」卡洛德提醒他另一項關心,只見伊洛加接過管理員的耳語後臉色一沉。回答他的提問的,仍是樂得清閒的法術士,「是巧合嗎,主樓有法術感應?」

對於法提赫的發現,卡洛德若有所思。要反駁的話,伊洛加被給予充足的時間。他的沉默鞏固了卡洛德的推論,「4區那邊應該只剩晶片吧。」

奉命到4區執行捉拿任務的管理員,只找到發放訊號的晶片,其主人卻不知所跡。來自伯勞市的新人,與入侵主樓而沒晶片感應的犯人,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法提赫的法術感應亦值得關注,卡洛德問仔細,「指環嗎?」

「不敢肯定。」法提赫離開舒適的沙發,滿懷興致地提議,「不然一起出外走走,怎麼樣?」



主要的人手被調派到4區,折返需時。以伯諾瓦的身手,偶而踫上的阻撓不是問題。加上低調的內應,伯諾瓦可以一如計劃,暢通無阻地接近區域的邊緣。

「伯諾瓦,追來的人之中,有懂法術的人!」伯諾瓦把鳥兒和偷取的資料一同藏於胸襟,不然飛奔的步速恐怕牠抓不緊。

「追跡我的指環而來嗎?」伯諾瓦下意識檢查繫於頸項的指環,但小鳥搖著頭顱說,「不,用我的銀髮封印著,應該無法感應出來。」

排除蘊含法術的骰子指環,同為法術存在的,只剩那隻懂得與人溝通的鳥類。要捕捉伯諾瓦的行蹤,需要管理員的通報。法術感應則不一樣,名為加林娜的鳥的所在,於法術士眼中無所遁形。於是牠決定,「我們分頭吧,我會找通道返回地面,地下水道的圖則我記住了。」

從伯諾瓦的衣襟擠出身子一下展翅,小鳥偏離舊地下水道圖則所劃的路線飛去。就在分開的前一刻,伯諾瓦突然交出指環。穿過它的頸圈對鳥兒來說是略為闊大,指環的重量令它下墜貼服。

「伯諾瓦!?」失去與伯諾瓦的身體接觸,鳥喙的振動只能傳譯出牠的驚訝。

「懂法術的應該衝著指環而來,必要時把它交出來保命,發動計劃他們還需要擁有者吧。」配合拉遠彼此距離的腳步,伯諾瓦的解釋逐漸消音。反之,任鳥兒聲嘶力竭地叫喊,也沒法轉換成聲音傳開去。「笨蛋,擁有者和指環分開,會死啊!」

當牠打算拍翼追趕快要消失於街角的身影時,周遭法術氣氛的轉變叫牠不敢妄動。一鼓氣場從遙遠的後方高速壓迫過來,強行突破的話,便會像蜘蛛網上的蝴蝶,越掙扎越被緊緊纏住。

在包圍網結好之前,柔色的羽翼唯有朝原定的方位一路向前。

「這是指環的感應?!」氣場夾帶熟悉的氣味,一種只有法術士才能辨識的氣味,使小鳥愕然。它的源頭亦越來越接近。「是公主殿下嗎?」



奔馳於地底城市的,還有卡洛德等人。

法提赫累贅的衣襬、蓬鬆的長髮,跑動起來卻異常輕型,彷彿飄浮半空中的波浪。與之相比,同樣不屬運動型的伊洛加,眼鏡壓住的髮鬢滲著汗水。

法提赫亦最為積極,頭也不回地領先,憑著他對法術的感應,引導卡洛德在地下城的街道穿梭。走在他前面的話,大概留意得到他閃亮的雙眼。「啊,這個法術感應我遇過呢。」

「知道身份嗎?」卡洛德對著他的背影問。

「不,上次交手是我輸了,今回勝利之神應該是站在我一方。」法提赫得意地說,他的自信來自衣服之下,他背上的蜘蛛紋身。

就於人們來到十字路口之際,密集的腳步突然放慢。對於接下來往哪邊走,法提赫和伊洛加的意見出現分歧。

「殿下,這是目擊而來的消息。」伊洛加在耳窩藏起的儀器更精細,配合黑底的手錶,駐守各地的管理員的通傳,毫無延誤。即使未能阻擋犯人前進,也能掌握他的動向。

法提赫卻不認同,「法術的朝這邊走。」

雙方的消息都看似可靠,卡洛德不想錯過。他對二人下令,「他們分頭了,伊洛加,你去追有實體的。」

「我們走這邊。」卡洛德更在意肉眼無法捕捉的敵人,因而選擇了追捕散發法術感應的一個。他緊隨長髮的法術士,穿越區域的邊界,由主樓所在、塞蘭頓地底的3區進入南面的2區。

「可以追到了。」不知法提赫再耍了什麼手段,不用加快步速,從他的預報,卡洛德知道和敵人逐漸接近。

終點在望的喜悅在法提赫身上更加明顯,在法術的事宜上他是天生的捕獵者,於這麼緊張的關頭,任何氣場的變化都輕易觸動他的感應,法提赫忽然詭異,「是指環的感應!?」

「在這之前一直沒感應,是被刻意隱藏起來了嗎?」法提赫不禁自問。誰知當他回首,才發現卡洛德經已不支跪地。指環與指環的衝擊,對受詛的卡洛德來說,是個直截了當的開關,一旦啟動了,卡洛德便失去追擊的能力。

這便是敵人的目的,放棄追捕就會讓對方如願。卡洛德面對折返途中的法提赫說,「繼續追……」

不過,法提赫未有聽命。他讓蒲公英加倍散播後,即時回到卡洛德的身邊。



地下城除了不見天際,亦不存在河流湖泊。水源的引入主要依靠基本建構的喉管,由地下水井開始遍佈各區。要流動整個地底,需要強大的推動力,如此的方法較為不切實際。開闢水道便能更有效地運用地下水源,可是多年前的地下水道工程,經已發現觸動地基的危險。因此,地下城的水是珍貴的資源。

卡洛德的詛咒被觸發後,一度失去知覺。法提赫嘗試對他再次施以法術舒緩,然而,或許是因為骰子指環由塔‧希娜的骨灰製成,殘留的法力和她生前施下的詛咒產生共嗚,對卡洛德造成的衝擊相當劇烈,卡洛德的身體甚至是觸得到的熱燙。

要撲滅仇恨的火焰,最直接了當不過於五行中與之相剋的水。所謂的巫術,是呼喚自然界的力量,請求萬物背後聖靈的協助。在備有充足水的儲藏的地方,法提赫召喚水靈的施法效果能更顯著。

人造的地下圍城,不適合自由自在的法術士,它的乾旱亦不利撲火。法提赫於是把卡洛德帶到最近的水源集結之地,塞蘭頓王室別墅旁邊的湖泊。曾經卡洛德亦在此依靠湖邊的瀑布,尋求物理上的舒緩。如今法提赫把他抱來,像呵護初生嬰兒一樣讓他浸泡湖水的懷抱裏。為了扶助昏睡過去的卡洛德,法提赫亦蹲下水裏,衣下襬和長髮今回真的蕩漾湖中。

酷好水性的還有身上插滿灰毛的水鳥,從潛入水中的衣袋浮上來,一直興奮地踏水而游。由瀑布的流水打造出來的漣漪闖不進水鳥圈起的水域,如鏡面平靜的水域播放著卡洛德的特寫,只是沒有誰在意。

鏡中的他慢慢重拾意識,等到火燒的感覺不再構成束縛,卡洛德擺脫法提赫的扶助,在水面及膝的湖中站起。可是,以卡洛德此時的恢復進度,仍是有點勉強。大幅度的動作加上離開了冰涼的湖水,寄生的熱力再度令卡洛德的血管燃燒,差一點失衡跌倒水裏。是法提赫把他拉住,順勢把他抱在懷內。

耳邊響起的細語就如天籟,當中的意思卡洛德記不起了,在他懂得反應,掙脫開來時,聲音經已停止。他語調一貫冷酷地問,「指環呢?」

「放心吧,他不可能逃離我所佈下的法陣。」法提赫叫卡洛德憶起他的蒲公英群。

「你去接收指環吧。」卡洛德說罷,轉身離去。他的行動永不怠慢,就算笨拙的灰色水鳥在後方趕得辛苦,就算法提赫還有多餘的話,「你要一個人回王宮嗎?看來今次的法術舒緩很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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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4 14:07:11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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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二十五話)

粉蝶拍動翅膀的動作看似花時費力,牠的飛行速度和耐力卻不可小看。

跟蹤這雙孤獨的黑色翅膀,從牠飛離伯勞市的樓房算起,經已接近兩天的時間。由牠帶領重返約克市的,是戴著鐵面具的金髮男子。

約克市的居住密度位居烏托拉斯帝國的榜首,除了城市邊緣的一小部份,人們棲身的都是一楝幾房的單位,少見平房。逐一搜索毫不容易,幸好粉蝶有好比狗隻嗅覺的靈敏感應,金髮男子敲響的門戶一矢中的。

「是你?!」金髮男子的形象鮮明,應門的人一下子把他認出。「可以讓我進來嗎,達卡?」

走了一趟地下城,金髮的納特在加斯帕曼和雷蒙的認同下,正式成為伙伴。不過他依然是曾經脅持女頭目的人,忠誠於米凱拉的達卡對他的戒備未減。

然而,整個約克市滿是來自地下城的管理員,為免惹人注目,達卡只一剎猶疑,便批准納特進門。

「看市內的戒備,任務是成功了,對嗎?」納特在大門被緊緊關上後問。

反抗勢力的據點位於約克市,繁華的城市亦是最佳的藏身點,雖說納特的步伐是根據敵方的把戲,他大概可以推算他們預定的逃走路線。選擇達卡的居所,是由於他不是地下城工作的人的家人,他只是雷蒙和米凱拉的朋友,並沒有被監視。

以防粉蝶飛返通傳,納特揮動短劍把牠斬殺,達卡則帶納特去檢視任務的結果。

「發生什麼事?」怎料呈現他眼前的,是躺臥床上的病患。

病患擁有強壯的身體,不像輕易受病魔折磨。他的語調亦如舊開朗,只是氣若浮絲,「我一直以為母親的話是警醒我作為骰子擁有者的使命,想不到我們真的要拼命守護指環……」

制服他的原來是命運,他是六名骰子擁有者之一的伯諾瓦。完成奪取地下城終端資料庫內的文件,以及爆毀所有電子記錄後,伯諾瓦因為與指環分開了,生命力被美其名為使命或命運的詛咒榨取。

「你把指環交給加林娜了嗎?」了解事情的始未後,納特反問。「她一定會拼命守護你的指環。」

納特的肯定令人聽得放心,不過樂觀的伯諾瓦從未懷疑,他用力輕笑。

「走得動嗎?」納特此時卻收起笑容,認真地思考後問。「是時候還你人情了。」

解鈴還須繫鈴人,要幫伯諾瓦尋回指環,納特必須去找他的鳥。

納特的身上帶有牽引著他和他的鳥的銀色人類毛髮,就算伯諾瓦把他的交還了,那隻懂法術的鳥依然可以鎖定他們的位置。然而,了解指環對擁有者的重要性的牠,當時沒有立即把指環帶返擁有者的身邊,表示小鳥的行動受制了。與其坐以待斃,等牠主動與他們接觸,納特決定由他們來掌握指環的所在。

摸黑趕路,在第二天的清晨,他扶持病患來到他的鳥另一種存在之處──王宮。

王宮正門的大閘,傳來一陣騷動。

「發生什麼事?」碰巧吸引剛回來的卡洛德注意。守衛對王子殿下恭敬行禮後道,「殿下,他說在約克市發現一名軍人受傷了,於是把他帶回來,希望獲得治理。」

要求入宮的人半張臉被亮銀的面具覆蓋,長有和卡洛德一樣的金髮,在他身邊需要撐扶才能移動的,是一個比他更強壯的男子。他們亦向守衞展示了男子作為軍人象徵的徽章。

「受傷的軍人嗎?」卡洛德表示關注,向外來者逐步靠近。

也許守衞的聲音不夠響,守衞的鞠躬禮亦被一併忽略,卡洛德低調出巡返抵,一身素衣,才令對方意識不到是什麼達官貴人;又或者體虛氣弱的欠餘力辨清狀況,面具之下的瞳孔則別有心思,一直聚焦卡洛德身上。

直到雙方拉近至危險的距離,扶住病患的金髮男子稍為垂頭,是禮儀同時進一步收起眼神輪廓。

不論如何隱藏,只要一個指令,守衞便會為卡洛德脫下外來者的面具,甚至拷問出他們的身份和目的。就在他開腔之前,突然,一球灰色滾動到眾人的面前。

在平地,長有灰色雜毛的水鳥仍未能自如地操控牠的羽翼。牠豎起豐厚的翅膀,用鳥掌搖擺不定地前進,似乎有個目的地。

不知法提赫的法術分身為何異樣,卡洛德唯有跟上去。臨走時對守衞下令,「帶他們去治理。」



「國王陛下,卡洛德王子殿下求見!」侍衛把人引見。

「進來。」奧帕特拉國王離開辦事室內的座椅,準備迎接。即使早已有所感應,面對真人時,仍然叫他驚訝。「王子殿下!」

「離開九年,王宮的格局沒大轉變。」眼前的金髮男子,臉上掛有自信的笑容,把面具重新安上去的話,他是剛才從正門而進的納特。

奧帕特拉國王背後的真身,國家巫師加林娜,在王子殿下求見之前,經已憑她銀髮的感應,掌握他的去向。烏托拉斯帝國真正的卡洛德王子,脫下面具的他無論容貌和衣著風格,都與以他身份而活的卡洛兒同出一轍。憑著他九年前對王宮的記憶,把病患安置妥當後,納特以卡洛德王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走到這裏。

「殿下,要入宮的話,可以通知我預先為你安排!」就算再天衣無縫,排除君主的危機是臣使的責任。何況眼前的金髮男子,是名副其實的王子殿下,他有更好的理由和形式亮相王宮。

「抱歉要讓你失望,我不是回來繼承王位的。」卡洛德亮出金屬面具,不用真正戴回也表明他的決心。「與卡洛兒踫上確實是意料之外,最壞的推算是,她經已知道我們的計劃。」

「加林娜,近日的國家軍隊有否異樣?」卡洛德緊接問。

「他們果然是軍人!」以奧帕特拉國王身份留守王宮的加林娜,明白王子殿下的關心。他略作解釋,「伯諾瓦拜託我送信的地址,以及他的身份,我調查過了。他們都曾跟隨前軍隊將軍加斯帕曼‧菲達。」

「軍人之間流傳有人密謀危害國家的計劃。」

「跟我的估計一樣。」卡洛德短暫沉思,然後大膽吩咐他的父王,「伯諾瓦和他奪得的資料來到王宮,加林娜,我需要你用法術為他造一個替身。」

「不過,殿下,伯諾瓦失去指環,生命經已危在旦夕,你依然給予他任務嗎?」一向沉靜的奧帕特拉國王,因為加林娜的激動,露出不相配的表情。

「卡洛兒經已對他起疑,把資料交託軍隊和團結他們只有伯諾瓦可以做到。」卡洛德強調,「暫時給他藥物,我會負責把指環帶回來。」



烏托拉斯帝國的卡洛德王子,向來對王城的事務有欠熱衷,他素服走動王宮之中,甚至不見任何隨行現身軍隊訓練場地,大家經已見怪不怪。

此時的軍隊訓練場地,不如平日充斥著刀光劍影。新人為正式加入軍隊的訓練繼續,只是今天的進程稍稍有變,空間被騰出來,為的是上演一場觸目的對劍。

三天前,從塞蘭頓軍人選拔賽入圍的哈布斯,在相同的場地上,接受訓練官艾薩的最終遴選。當時艾薩由於哈布斯揮劍的理由,否定了他加入軍隊的資格。今天是艾薩給予他的第二次機會,哈布斯要留在王宮受訓,就必須取得勝利。

這不是一場秘密的比試,相反地,場地的四面圍滿為它而來的人。選拔賽期間鋒芒太露的哈布斯,決定他去留的最後一戰,挑戰人是實力非凡的艾薩,不論是等著取笑前者,抑或觀摩後者劍術的,都目不轉睛地注視。

卡洛德步到時,對劍早已展開。身邊的軍人陸續向王子殿下行禮,卡洛德觀賞的位置並非軍官安排,他逐步融入恭敬讓路左右的人群,最後裹足在躊躇不前的灰色水鳥後面。

卡洛德之所以來到軍隊訓練場地,亦是由牠帶領。灰色的小生物目標清晰,牠多番嘗試朝對劍中的二人前進,卻總是被劍鋒撞擊的金屬高音嚇怕,戰戰競競又退回。在牠惹人注目之前,卡洛德把牠抓起,放進衣袋裏。

可是水鳥的存在以另一種形式仍然顯眼,吸引戰鬥中的哈布斯分心一瞟。本來經已實力有別,技高一籌的艾薩亦不打算放過哈布斯的失誤,狠快攻擊。把艾薩完全擊倒,那是天方夜譚的事,哈布斯只須打掉她的劍。儘管如此,一直被制壓住,哈布斯的劍只為抵擋而揮動,他難有勝算。

然而,旁觀的話,難以分辨哈布斯的失勢表現,是無法反抗,還是無心取勝。就在這一刻,哈布斯的劍在艾薩的面前突然消失,重現之時它經已瞄準她握劍的手腕,高速揮動。剛才的動作是太快沒法用肉眼捕捉,但當危機臨近,艾薩憑劍者的直覺,鎖定劍鋒的位置。

踫上衝著它而來的利劍,揮動的力度和速度決定最終被打飛的會是誰的劍。誰知滑動半空的,只有艾薩的劍,劍卻依然緊握艾薩的手上。是哈布斯的劍再度丟失影蹤。在艾薩下意識移動身體,避開來自另一方向的攻擊時,才驚覺哈布斯的劍在掠過她的腰間。

幸而跌落地面的不是艾薩的血,聲音的低頻反映物件沉重的質料,一個細小的石盒從艾薩腰間軍服的破口跌出,於撞擊地面的一剎打開,裏面唯一的一枚指環脫離了盒子的保護,暴露其獨特的骰子設計。

這是超越物理法則的移動速度,看不見的劍不是因為它太快,違和的感覺令艾薩大惑不解。但不安即時被轉化成警戒,像一頭老練的獅子,艾薩接下來的攻擊不再是試探,即使哈布斯的動作是魔法,面對艾薩連續而每劍都能致命的攻擊,僅是思考如何保命的哈布斯連喘息的機會都被剝奪。

然後劍鋒的白光佔據整片視野,在撕裂的尖聲和受牽引舞動的氣流都靜止下來後,人們才憑結局的畫面回想剛才哈布斯退後至失衡絆倒地上,艾薩的劍刺在他只剩毫米的耳邊,整個過程不消半秒。

「就此結束了,立即離開王宮吧。」與上一次面試時態度不同,艾蕯對哈布斯的宣判散發敵意。

在場的人跟哈布斯一同嚥了一口唾液,慶幸自身在緊張的場面仍存活下來。同樣旁觀對劍的卡洛德,亦放下捏於胸前的手,眼神質問衣袋裏畏縮的水鳥。針對的,是方才艾薩的指環跌落後,卡洛德檢查自身設計相同的一枚時發現,鎖鏈盡頭的指環,被一堆灰色羽毛和枯枝雜亂地纏作一團。有原料和能力封印指環讓卡洛德免受指環與指環間的衝擊,只有那隻不可以貌相的法術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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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4 14:09:15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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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二十六話)

通往王子殿下房間的路上,與令人熱血沸騰的軍人訓練場地,形成強烈的對比。於每位王室成員的身邊,只有卡洛德王子總是冷冷清清。侍奉他的庸人少之又少,貼身的工作例如沐浴更衣,卡洛德王子均謝絕一切協助。原因當然是守住他女兒身的秘密。

寧靜的通道傳來輕盈但急速的腳步聲,在房門前被截斷。能夠獲得批准打擾王子殿下更衣的,是卡洛德的兒時玩伴,亦是王室的御用醫師羅莎。

「殿下,尼爾說你詛咒發作,針藥也用光了,你可好嗎?」早前尼爾是把羅莎新造的針藥帶走了,回來的卻只得王子殿下一人,羅莎擔心他沒有跟尼爾踫上,她漂亮的臉孔都被繃緊。她還即時掏出胸前的鑰匙,準備為殿下治理。

「是,總算恢復過來。」卡洛德回覆平淡,繼續整理剛換上的王室正裝。

羅莎出神地看殿下的動作,良久才為確定他狀況穩定而鬆一口氣。接著,又露出著意的表情。「殿下,如果有別的方法代替,希望可以預防針藥過量的後果。」

根據尼爾交回的針筒數目和他心急如焚的表現,羅莎可以想像王子殿下詛咒發作時的嚴重程度,以及預計因為針藥的注射所導致的副作用。眼前人卻不著痕跡,羅莎推論平復殿下的,是別的方法,一種勝過她的針藥的方法。

「羅莎,針藥的確為我鎮靜被觸發的詛咒。它把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定,冰冷得就如死掉,再沒有感覺。」卡洛德說話同時停下了雙手,彷彿是一段需要全神貫注去傳譯的話。「我遇到的卻不一樣,一股暖流馴服了放肆身心的火燒感。」

「這是我第一次有如斯感受。」

殿下語音的單調並非具有傾倒眾生的吸引力,卻打進羅莎心坎,在那兒抓住了什麼似的。她嘗試去確認,在王子殿下離開了房間,一直逗留至尼爾得知殿下的消息,折返來到。

「殿下先來找你,針藥便不用了。」以防萬一,羅莎特別調配一枝緊急治理用的針藥,深怕卡洛德王子趕不及回來。緊急用的針藥藥性強烈,可以的話,尼爾寧可選擇把殿下帶回讓羅莎治理。見過卡洛德的情況,尼爾把滿滿的針藥交還。

羅莎謹慎地接下,然後張開雙臂環抱面前的尼爾。

「羅莎……」突然的熱情主動叫尼爾一剎吃驚,不過下一刻他作為回應,也把羅莎回抱住。

擁抱中的二人,可以聽得見彼此的心跳聲和感覺胸膛跟隨呼吸的起伏。對方的想法彷彿透過身體接觸赤裸表露,所以棄掉言語,安然靜止。

「公主殿下擁抱了。」在尼爾的懷內,羅莎把一切聯繫起來。「殿下從小便被培育要堅強獨立地長大,就連經常陪伴她左右的我,都沒看過陛下抱過她。」

「即使她詛咒發作時哭得發抖,都沒有人給她擁抱。」年紀輕輕便能獨當一面的羅莎其實也相當堅強,此時此刻聲音卻變得軟弱,就像回到兒時,但至少她可以在別人的懷內撒嬌。

「尼爾,我希望你保護能讓殿下有此感覺的。」羅莎明白誰更需要這一份感覺,於是她拉開她和尼爾之間的距離,清澈的瞳孔看進他的眼內。「這感覺或許能帶殿下走出陰霾。」



在別的房間等候的哈布斯,雖然輸掉軍隊官艾薩的認可,還是得到留在王宮的批准。發下命令的,是卡洛德王子。

「我們早已見過面。」卡洛德對準軍人的召見單獨進行,簡潔行禮後,面前的中年男人說得莫名其妙。「在史福市時。」

法提赫的水鳥受法術的牽引走進激烈的戰場,倘若說黑影有派駐王宮的內應,便是施展法術讓艾薩的指環外露的哈布斯。這樣一來,男人對卡洛德的印象,應該不單純指外觀容貌,更準確的是卡洛德身上散發的法術氣味。

「你便是操控法術人偶的法術士?」把碎片湊合,卡洛德得出推論。

當天哈布斯也是憑感應卡洛德被觸發的詛咒,操控法術人偶發動襲擊。他是黑影的手下,襲擊的原因可以推斷為爭奪指環。然而,被水鳥的羽毛封印的指環,潛藏氣息,哈布斯的法術感應,恐怕只是卡洛德身負的強大詛咒。

「沒想到是當今的王子殿下。」男人避免正面回答,他服從的亦不是王室,他對卡洛德的語氣從不恭敬。「放任第三個骰子擁有者,恰當嗎?」

拉斯大人的指令是帶走王宮以內的骰子擁有者,利用卡洛德王子的權力。對於他按兵不動的做法,哈布斯大膽質疑,卻換來卡洛德嘲諷般的反問,「你認為你能把她制住嗎?」

卡洛德的劍術受教於艾薩,哈布斯經歷一戰也深明她的厲害,一般的武力甚至法術對她不成威脅。以卡洛德對艾薩的理解,在國家面臨危機的時期,她更不會離開王宮。稍為放任她自由,可能才是最合適的枷鎖。

可是,卡洛德王子和軍隊訓練官聯手反向的可能性不能排除,謹慎的哈布斯要確保拉斯大人的計劃不被阻撓。他向卡洛德提問,「你發動法陣的理由是什麼?」

金髮的王子停頓半拍,才平淡答上,「為了解開詛咒。」

「你們的動機更可疑吧。」眼前的男人,眼神語氣表現懷疑,卡洛德反過來指出。

長久受盡詛咒的折磨,卡洛德不顧一切解除詛咒,動機合理透明。反之,只為毀滅一個國家去籌備大型的法術陣,黑影一方背後的原因理應更震撼。

「這是拉斯大人所願。」

就於此時,地上忽然冒出的一點灰色相當礙眼。牠是卡洛德帶在身上的法術水鳥,跌跌踫踫躍進一個大花瓶。花瓶的瓶口狹窄,當中的水面只如一片小鏡子,能夠反映的影像不多,何況在場的二人冷靜地裹足,誰都不打算探頭去看。

率先反應的,是多一份觸覺的法術士。只見他面對空氣,曲膝下跪。在哈布斯疑似接收訊息期間,卡洛德察覺不到任何聲音影像,連空氣中的氣息亦無異樣。

當哈布斯重新站好,他向卡洛德傳遞給他的指示,「我和法提赫的任務對調,我離開王宮後,他會前來接替,由你協助他入宮。」



鏡面的另一邊,是與灰色水鳥隔空連接的法提赫,他深邃的眼睛幾乎把所有闖進去的光都吸收,難見倒影,更莫說此時映入他眼簾的,除了幾圈白光,只有靜止的黑。

「不愧為拉斯大人,即使無聲也能把意思透過法術分身傳達,還巧妙地避過王宮的結界。」法提赫誇張地讚嘆,令人質疑他的誠意。

拉斯給予他的任務,是調查塞蘭頓的感應,踫巧是卡洛德於地下城下令要追捕的。法提赫經已撒下包圍網,墮落網中的很可能是骰子擁有者,法提赫選擇先回神靈的遺跡,邀功之餘還向黑影提出請求。

「別得意忘形,法提赫。如你所言,先把其中一枚指環搶到手,更為保險。但這正因為你有可能與奧帕特拉的血脈聯手,我才派哈布斯過去。要是你們的最終目的與我的相違背,你該知道能令你不得好死的方法多的是。」滲透頭蓋骨的聲音如舊幼嫩但狂妄,難以想像黑色斗篷之下的,會是怎麼的一張臉。

「大人,你仍懷疑公主主導計劃是另有目的嗎?就算只有億分之一的機會,她都會嘗試解開詛咒。」法提赫卻不為所動,畏懼也好、敬重也好,都是不屬於他的情感。他加以肯定道,「哪怕億分之一的機會以外,只有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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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6 18:37:48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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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二十七話)


「如斯的狀態,我隨便找個人都可把你制服。」奧帕特拉國王嚴肅地假設,指責讓自身性命受到威脅的伯諾瓦。跟隨身後勉強走動的伯諾瓦,唯獨心態依然不屈不朽,「陛下太小看你的軍人了……」

伯諾瓦還未重獲失去的指環,但總算得到藥物的治理。回憶剛才只能躺臥床上,任由醫護人員擺佈,伯諾瓦隱隱約約聽見脫下面具的納特,被稱呼為『王子殿下』。

「你安心養傷,之後的事父王會安排。」他來到伯諾瓦的床邊,留下一句話,拿走一枝為伯諾瓦準備的針藥後離去。

不久之後,烏托拉斯帝國的國王出現,使退房間裏的所有人,帶走本尊的同時在病床上創造出另一個伯諾瓦。穿梭王宮之中,卻完全無人能察覺重覆國王腳步的伯諾瓦,讓人以為他仍病重床上。

伯諾瓦賭上性命要阻止的計劃,消息指由王室策劃,突然與他接觸的奧帕特拉國王,令他起疑。要不是納特的提示,伯諾瓦不會放下戒備。再者,國王如幻似真的戲法,也許能協助他達成進入王宮的目的。

忍受著瀕死的喘促和痛楚,伯諾瓦被帶領離開王宮主樓的範圍。再而經過一段杳無人煙的通道,他可以看見擁有古老建築風格,單楝的舊主樓。

「殿下離開王宮那年他才十四歲。」攀著舊主樓螺旋型的梯級,領前的奧帕特拉國王說,「本來應該在王宮受盡庇護的他,卻要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獨自承受詛咒發作的痛苦。

「為了避開陛下的搜尋,他唯有不斷轉換居所,過著飄泊流離的生活。」儘管聲量細小,石牆把聲音反彈,奧帕特拉國王憑著自身說話的回音,不用回話,也知道伯諾瓦聽得見。

「或許陛下說得對,如此的命運不應該由你們獨自承受。有時候我會懷疑父親大人當年把塔‧希娜的力量封印於指環,交給你們守護,是否正確的決定。」奧帕特拉國王背向伯諾瓦,不知不覺皺起眉頭。

擁有者繼承骰子指環的時候,都很年幼。與指環分開,生命便有危險。有人策動的話,還會牽涉在龐大的恐怖計劃之中。把如此的命運加諸六個孩子身上的,就是前國家巫師沙基德,加林娜已故的父親。

「陛下不是說過,命運不應該一個人承受嗎……」向上的梯級令伯諾瓦的情況惡化,他的言語背後卻意味著他從不後悔,不論對於交出指環一事,抑或跟上威嚴的背影。「我們擁有者,就是為此而存在的……」

在伯諾瓦快要倒下之際,奧帕特拉國王及時扶他一把。近距離觀察,伯諾瓦留意得到國王一瞬溫柔的眼神,以及從他頸背探頭而出,一隻表皮粗糙的小蜥蝪。

伯諾瓦被撐扶到主樓的最頂層,樓層的四面牆壁佈滿歷史的痕跡,唯一的一扇房門前卻擺放一張簇新的紅色絨面長椅。

「納特的鳥、當今的奧帕特拉國王,都是我的分身。困在這扇門之後的,是我的真身。」讓伯諾瓦倚靠牆壁作自行支撐,奧帕特拉國王躺上紅色絨椅,同時門扉在小蜥蝪從上方狹窄的縫隙竄進的一刻由內打開。

那是一扇沉重的石門,被緩緩推動時與地面摩擦,胡胡作響。門開展現的,是一名披著長長銀髮,擁有左右不同色彩雙眸的女子。她白皙的皮膚大概是缺乏日照的結果,纖弱的身體看不出剛才推動石門的力量。她無聲示意伯諾瓦進入。

石門之內的空間不算寬闊,它的中央位置放置一張大床。床的款式是宮廷的設計,可惜任佈置再華麗,它的周圍擺滿醫療器材,幾條滴管從大床帳篷般的頂部礙眼垂下,可見曾睡其中的人並不享受。

「我用左眼造了操控國王的蜥蝪,用右眼造了可以自由飛翔的小鳥,現在我將分給你我的生命力。」銀髮女子用她響亮的女高音說,「伯諾瓦,你要完成納特……不,真正的卡洛德王子殿下給予你的任務。」

說罷,女子把雙手抱於胸前,細碎的低唸彷彿訴說著她的心願。不知哪裏來的神明,接收了她的心願似的,一團光芒於她手中亮起。當光芒逐漸變得柔和隨之消失,女子的力氣亦一併消散,這次換伯諾瓦上前把她扶住。

在她雙眼閉上前的一刻,雖然只是瞥眼閃過,女子左眼原有的碧綠褪色如右眼的死灰,緊隨那隻見過的蜥蝪如影掠過。銀髮女子的意識未有恢復,相反地,把她扶住的伯諾瓦慢慢重拾力氣。

伯諾瓦觸碰得到女子的身軀冰冷如雪,從她手上接過的毛球卻非常溫暖。發熱的是一隻純白色的兔子,楚楚可憐地瑟縮著,僅大於伯諾瓦的手心。從掌心伯諾瓦能夠清晰感覺,牠傳來有規律的每一下心跳。

把白兔放進衣襟,伯諾瓦抱起一動不動的銀髮女子,讓她躺於床上。他可以做的,只有協助她把吊掛的氧氣面罩重新戴上,以及不負她所託。

深怕把睡美人吵醒,伯諾瓦不自覺地放柔聲線,說,「遵命。」



離開王宮,讓鐵面具重新緊貼臉上,納特用一夜的時間到達國土的南邊。根據奧帕特拉國王所指,他的鳥從地下城返回地面後,被逼停留在南區。納特環顧整個區域,來自地下城的管理員不多,看來對於伯諾瓦的追捕,他們主力於約克市。把可憐的小鳥困在原地的,是納特沒法察覺的法術佈置。

跟感應封印納特指環的銀絲一樣,關於小鳥的所在,納特得到精確的座標。為方便躲藏,牠選了作為南區地標的大榕樹,在那兒,鳥類的出現最自然不過。納特要會合他的鳥,必須於大榕樹粗壯的氣根中穿插,深入至榕樹龐大的主幹。

密集的樹梢幾乎把陽光徹底堵截,陰暗的環境令納特只見樹影,直到影子輕盈降落肩膀,他才能分辨鳥的形態、羽毛的質感,和柔和的色澤。

「納特!」柔色的小鳥焦急地振動鳥喙,「你來到就好了,快把指環交還伯諾瓦,我會為你掩護!」

垂掛牠頸上的指環因牠的動作搖擺,它獨特的設計吸引納特的目光跟隨。他留意得到指環代表『三』的骰子表面毫無遮掩,於是問他的鳥,「指環的氣息被記住了嗎,加林娜?」

骰子指環散發強烈的法術感應,於包圍名為加林娜的鳥的法術佈置內,就像在平坦草原上的一頭羊。鳥兒沒有為指環繫上法術絲作封印,追捕牠的法術士應該早已鎖定獵物的位置。

雖然不能確定敵人遲遲未有進攻過來的原因,在雙方對峙的情況下,要是指環的氣息突然消失,戰事難免一觸即發。讓納特把重新封印起來的指環帶走,他的鳥用自身的法術感應作餌,才有機會突圍。而要令攻擊集中懂法術的鳥,必須捨棄榕樹的庇護,走到空曠的地方去。

可是,移動的不止納特的鳥。

「你想怎樣做,納特!?」抓緊金髮男子的肩膀,繫著指環的鳥下一步便離開榕樹的氣根群。擺脫茂盛的枝葉,晴朗的天空下視野廣闊無邊。要吸引敵人注意的話,會是不錯的地點,納特卻沒有拿著指環逃走的意思,他把藏於胸前的指環抽出。

那是屬於納特的指環,上面纏著來自他的鳥的銀色人類毛髮。不容遲疑,他向小鳥說明計劃,「我解開封印後,你立即帶走指環,我可以拖延的時間不多。」

小鳥不同於納特,牠的自身便是法術佈置的目標之一,由牠帶走指環,即使把指環的氣息封印,仍會暴露攜帶著它的鳥的行蹤。要掩護他的鳥逃走,納特需要製造更強的法術感應,如同散播更強烈的氣味,或引起更大的聲響,目的都是蓋過法術士對小鳥的觸覺。

二話不說,納特解開指環上的銀髮。解開封印後,納特的指環蘊含的法術等同小鳥原有的『三』號指環,兩枚指環引發的衝擊更觸發他身負的詛咒,敵方的注意力便能偏離長有羽翼的法術生物。

詛咒被觸發的納特頓時失去神采,雙膝被折服地上。如此的狀況下,納特還有可能要迎擊衝著他而來的敵人,他的鳥不忍心,卻更不可白費他的犧牲。牠用銀絲把『三』號指環隱藏起來,使勁展翅,朝太陽的反方向飛去。

一剎冒起的法術訊號,就於原有指環感應失蹤的一點,在敵人撒下的包圍網中,猶如觸動無形的地雷,攻擊四面八方而來。來襲的人蒙著臉,手執利刀,黑色的裝束在納特的狀態和距離看來,只有撩動的影子。

他們的動作欠順暢,但依然敏捷,輕易把動彈不得的金髮男子包圍起來。黑衣人貌似奉命行事,如果發號司令的人就於當場,定必以為獵物插翅難飛。然而,在利刀衝前,企圖進入納特兩米以內的範圍之際,一股神秘的力量把黑衣人猛然彈開。

受挫的一方未有傳來痛苦的呻吟,卻確實被擊倒地上。這是逃脫的好機會,納特掏出預先收藏的針筒,立即自行注射。針藥把沸騰的血液鎮靜了,納特勉強能夠站起。接下來,只要從包圍網的缺口逃離。

怎料,再而的動作被針藥的副作用牽制住,是敵人更快一步回復狀態,再度逼近失算的納特。納特唯有拔劍迎擊,可是不論人數或表現,納特都處於劣勢,緊密交接的攻擊不能全然擋避,血痕從手臂、腰間、背部,開始劃花金髮男子的身體。雖然未算深刻,外在的傷勢加上由內而發的灼熱和痛楚,使納特陷入絕境。

甚至,手上的武器都被擊落,納特被逼面對他的敗北。就於此時,刀鋒改變了揮動的方向,黑衣人的頭顱被從後斬下,本應流自納特的血換成敵人黑漆漆的,不屬液體,不屬固體,跟隨倒下的軀體散落一地。

當視野中的黑影被陸續清除,現身眼前的男子,納特並不認識。

本文最後由 幽靈 於 2021-1-6 18:4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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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6 18:45:30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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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二十八話)

香味隨著幾縷的白煙攀升,杯中物只被淺嘗一口,客人便要從座位站起,向到來的卡洛德王子行禮。

「參見殿下!」熟悉的輕浮口吻,等候金髮王子的,是與他於塞蘭頓分別的法術士。

依照黑影透過哈布斯所發的指示,他是代替離開王宮的哈布斯而來。然而,開放貴賓接待室,提供高級的紅茶作款待,並非卡洛德王子的意思。

「根本不用由我安排你入宮吧。」卡洛德毫無起伏的語調,使他的埋怨被輕描淡寫地帶過。

在場的人數跟上次在地下城同樣接受貴賓的待遇時相約,只是多了王子的騎士,空間卻寬敞得多。得知法術士擅自闖入的真相,尼爾在卡洛德的身後,手按腰間準備出鞘的配劍,踏出一步讓身體傾前。

王宮在國家巫師設下的結界內,杜絕一切法術的入侵。從正門進入的話,需要說服守衞的理由,或獲有關人仕批准。正如昨天於大閘引起騷動的戴面具的金髮男子一樣,最後是由卡洛德王子安排進入王宮。

森嚴的保安,難以相信法提赫是憑正途突破,更莫說可以獲得貴賓級的招待。他大概施了手段,還瞞著國家巫師進行。

「不用太在意,這不是我第一次入宮。王宮的結界經已是我遇過最穩固的。」卡洛德沒法看見尼爾的戒備,但集中的殺氣法提赫沒可能忽略,卻未有令他畏懼,他甚至試著消除他們的疑慮。

不論是地下城的先進科技,抑或守護王宮的高強法術,在法提赫面前似乎都蕩然無存。慶幸目的一致,不然眼前的法術士將成為最大的障礙。

放任玩世不恭的法術士,卡洛德默然開步,引領法提赫跟隨。

他們的目的地,是位於王宮以西副樓的其中一個房間。於卡洛德推開房門之前,他一邊從腰間抽出連繫指環的金屬鎖鏈,一邊說明,「地下城走失的擁有者,可能經已來到。」

卡洛德的話暗示房間之內的,是獲准入宮治理,喪失狀態的可疑軍人。他亦可能正是卡洛德和法提赫於地下城追捕的指環感應。卡洛德嘗試拔除纏繞他指環的灰色羽毛和雜枝,但被法提赫出手阻止。

「你又想引發衝擊嗎?由我來感應指環的存在便可。」

如果卡洛德他們正在接近的,真是骰子擁有者,卡洛德解除自身指環的封印,便會與對方持有的指環產生衝擊。卡洛德詛咒被觸發的痛楚,就是有別的指環存在的最真實証明,不懂法術感應的他,一直以這種方式確認骰子擁有者。

在法提赫而言,這種自虐式的方法可靠但消極,尤其當他在場,感應指環就像蝴蝶尋找花蜜般輕易。金髮王子要不沒有察覺到這一點,要不對輕佻的法術士不信任。法提赫賭後者,「在齊集所有骰子擁有者的一刻,你也不希望因為自身不在狀況而沒法完成計劃吧。」

卡洛德把指環收回,不是被法提赫說服,而是在施下封印的法術士面前,把指環再次封印,不管次數,也易如反掌,他的反抗其實毫無意義。

推門而進,忙碌於房間裏的醫護人員紛紛向卡洛德王子行禮,他們好奇跟在王子殿下身後的長髮男子,但很快重新投入工作。被醫護人員圍繞的,是一名強壯的男人,擁有清爽的臉容只是此時滿添蒼白憔悴。他雙眼緊閉,躺於床上,若不是儀器顯示他微弱的生命指數,還以為是死人。

靠到床邊的法提赫,一眼把他認出,「是你嗎?難怪在愛倫市時我會誤以為你是發現法術缺口的人,原來是指環的感應……」

不期望對方會有所回應,卻有什麼叫法提赫感覺不妥,「不,躺於此的是法術人偶,本人恐怕經已被掉包了。」

法術人偶同樣散發法術感應,不過細心體會,仍可分辨。卡洛德王子冷靜查問,「不是說過,不可讓任何人進來嗎?」

「非常抱歉,殿下!」負責的庸人急急請罪,並即時交代,「除了殿下,只有國王陛下來過。」

無知的庸人還認為國王陛下的命令凌駕卡洛德王子的,違反卡洛德意思的,實質是用法術操控傀儡國王的國家巫師加林娜。

「束縛法術士的方法,你有建議嗎?」卡洛德向長髮的法術士提出時,腳步經已遠離原來的目標。跟上去的法提赫表現雀躍,「變出這個法術人偶的那一位嗎?很有挑戰性,請務必讓我參與!」



失去笑容的納特有一張嚴肅的臉,配上亮銀的鐵面具格外冷酷。詛咒發作時,他異常沉靜,卻不露痛苦表情,彷彿在認真思考,又像在應付內心的掙扎。

把不必要的情感反應關掉,納特在細小的床上並沒有躺下,只是靜靜地坐著。在南區的大樹旁邊,納特受到包圍他的鳥的敵襲,出手相救的是一名陌生男子。男子撃退蒙面的黑衣人,扶助納特投宿南區一間旅店。

旅店位於南區的東南面,遠離鬧市,由幾間連接的平房組成,納特被安置於一個細小的房間。或許不及王宮的幽香濃郁,男子友善地遞給納特一杯微暖的紅茶。可惜納特未有接上。

男子把紅茶在桌上放好,直接問到,「你是擁有者嗎?」

「雖然只得一瞬間,但那確實是指環的感應。還有,你身上散發的強大法術感應,加上剛才的痛苦表現,你是受詛者。」

男子的話引起納特的關注,他稍為調高頭顱,讓眼神與站著的男子相接。「你知道十年前的事?」

骰子指環、負責守護的擁有者、塔‧希娜的詛咒,在擁有者居住的城市,對知曉背後真相的人而言,是禁語,對一無所知的人而言,是被遺忘的歷史,納特第一次遇到主動提及十年前的事的人。

面對納特的疑問,男子向他展示手上一枚獨特設計,形狀如骰子的指環。指環的表面被緊纏的絲線遮蓋,讓人無法看清骰子的點數。

這是男子擁有者身份的証明,亦正好解釋他對十年前的事的了解。他繼續說,「攻擊你的人是針對你擁有者的身份嗎?如果是,那應該跟地基的封印減弱有關。」

「六個主要地基,支撐著整個烏托拉斯帝國,為了確保地基的穩固,國家巫術對它們施了法術封印。我一直有留意地基的封印,察覺到它逐漸減弱,就知道有所不妥。踫巧我在附近感應到指環的衝擊趕過來。」

能夠感應指環,卻不如納特般詛咒被觸發,加上指環上貌似封印的絲線,不難估計眼前的男子精通法術事宜。剛才令納特陷於苦戰的攻擊,男子單槍匹馬能夠解決,看他並不強壯的身型,擊倒蒙面敵人的恐怕也是法術把戲。

男子擁有者的身份令他關心指環的動向,法術士的身份則令他留意地基的變化,更重要的是,他懂得擁有者和指環的力量,與地基的封印有所連繫。

納特保持沉默,畢竟詛咒的影響未減,即使得不到回應,男子也表現體諒。他提出能簡單回答的問題,「你也懂法術嗎?剛才將攻擊反彈的法陣,以及你指環上的法術絲。」

回憶方才的激鬥,在男子趕及救助之前,敵人曾經被彈開,就像受到相同的衝力反方向地阻撓。男子趕到時,真實的情況看不見,他卻憑遺留地上的法術佈置,推敲出納特打算以反彈法術攻擊的法陣應戰。可惜基本的法陣只能運作一次,加上料不及的針藥副作用,才導致戰略失敗。

然而,法術的發動和封印指環的銀絲,都不是納特所有。「我曾經跟人學過,但本身不是法術體質,所以只能做到物理上的應用。」

物理上的法術應用,以阻隔法術的石頭為例,對於對抗法術效果有限。與法術士正面衝突,是以卵擊石的行為,這次總算從法術的包圍網逃走了,納特必須爭取機會行動。他慢慢地移動身體,花費片刻讓身心習慣後,準備出發。

「可以請你帶上我嗎?」男子叫住納特的背影。具備法術體質的擁有者,留在身邊應該大有作為。可是突然冒出的陌生人,納特無法釋疑。男子於是毅然交出指環,「指環和擁有者不可分開很遠,這樣子信得過吧,要是不對勁,更可把它丟去。」

「為何要這樣做?」納特想知道令男子豁出生命的理由。

男子有一刻停頓,答話時卻十分認真,「如果有人要脅擁有者,這是擁有者的使命。」

不拼命反抗的話,於命運降臨之時,仍是要犧牲,男子似乎經已有所覺悟。只是,納特依然質疑,「也許我正是減弱地基的人。」

「關注擁有者的事,同時身負強大詛咒,世上絕無僅有。」男子冷靜地道出他的分析,「你不會做危害國家的事吧,王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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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8 10:47:55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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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二十九話)

傍晚時份,烏托拉斯帝國的議事室內,暫時召開的會議,引起臣使之間激烈的討論。是次會議的重點,是商討奧帕特拉國王突然不支倒下的應變計劃。

「卡洛德王子殿下將會代替抱恙的奧帕特拉國王執政。」議事會的秘書長大聲宣佈。這是較早前的議題,國王無法執政,由卡洛德王子頂上是合情合理,臣使們的意見大致相同。

真正費時達至共識的,由國務大臣拉赫特提出,「我提議讓卡洛德王子殿下繼承王位!」

暫時接替,並不代表卡洛德王子經已掌權。正式的權力移交,必須透過王位的繼承。對於王位的繼承人,臣使們早已有不同想法。臣使們累積下來對卡洛德王子的評價,以致他的支持率一直低微。現在也許不是最佳的時機推舉卡洛德登上王位,但知道奧帕特拉國王身份秘密的拉赫特只管放手一搏。

對外發佈國王陛下疲勞得病,陷入昏迷,拉赫特了解這並非事情的真相。由國家巫術加林娜操控的國王只是法術人偶,他的狀態全受加林娜的法術影響。無法維持傀儡國王的正常活動,問題出於施法的加林娜身上。

拉赫特即時趕到王宮舊主樓的頂層,打算查看加林娜的情況,誰知在門外踫上更早一步來到的卡洛德王子。

「事情到底怎麼了,殿下?」看在國務大臣眼內,叫他大惑不解的,是卡洛德王子於法術和門外守衞方面,都加強了對加林娜真身的看管。至於加林娜本人,沉睡宮廷式的大床上,拉赫提未能向她提問。

「從王宮正門進入的可疑人物,被人用法術協助逃走了。」卡洛德簡潔解釋。

「在加林娜大人的法術結界中?」法術的監察,由國家巫師負責,拉赫特驚訝她未有察覺異樣,但下一刻閃過別的可能,「是加林娜大人所為嗎?」

卡洛德王子出巡期間受到的法術襲擊,召開關係全國安危的會議刻意讓加林娜大人避席,在確實有恐怖計劃正在進行後,加林娜大人依然堅持私下解決,種種疑點集合起來,令拉赫特以為他看通了王子殿下的做法。

既然加林娜企圖危害卡洛德王子,甚至危害國家,拉赫提明白不可再讓她操控國王,盡快把權力核心交回卡洛德王子手上為妙。因此,他大膽提案,並且說出理據,「卡洛德王子是直屬的王族,他是王位的第一繼承人!」

卡洛德的血統是不爭的事實,不過讓不關心政事、有欠威信的王子當上國王,臣使的擔憂都刻於臉上。

此時,同樣擁有王族血統,王位的第二繼承人拉菲列特姍姍來遲。

「這經已不是血統的問題了,拉赫特大臣!」拉菲列特響亮地發言,成功抓住了議事會所有人的焦點。「一個策劃毀滅國家的人,我們應該讓他繼承王位嗎?」

「拉菲列特大人,請小心你的言詞!」拉赫特怒斥。

「我已派人調查過,之前普萊市的人口失蹤事件,各位還記得嗎?」無視國務大臣的抗議,拉菲列特表明說話對象,「它不是單一的事件,全國各地都有發生,只是牽涉的人數較少,沒有呈上議事會。」

議事會頓時變得鴉雀無聲,眾人等候年輕的繼承人把事件連繫。

「奇怪的是,所有發生失蹤事件的地點,殿下都有到訪過。」拉菲列特呼喚專稱的同時,把目光投向穩坐王子席位的卡洛德,然後繼續說明,「從國王陛下口中確認,一瞬毀滅國家的計劃是可行的,計劃需要齊集六名骰子擁有者,以及破壞國家六個主要地基。」

「衝擊地基的話,需要勞動力。早在國家的法術士感應得到地基的封印減弱之前,殿下經已注意到各地的人口失蹤事件。請殿下解釋,早早得知計劃的原因。」拉菲列特假意把議事會的舞台交還卡洛德,卡洛德卻如常沉默,反之臣使們私下的討論,雜聲經已震動整個會議室。

要是拉菲列特的調查報告和推理正確無誤,未來的國王便是企圖毀滅國家的恐怖份子。這個假設任誰都不敢明言,表面證據卻如此確鑿。

室內瀰漫的不安氣氛勒住了拉赫提的咽喉,想說什麼、必須說些什麼,卻連吐一口氣也不能自控。面對無話的卡洛德王子,他更著急。

「如果殿下早就知道國家安全受到威脅,請說明隱瞞的理由。」拉菲列特再次請求。緊接答上的,是選擇不再沉默的拉赫特,他咆哮,「殿下是因為懷疑王宮之內有參與計劃的人,才暗地裏阻止!」

被一語觸發,會議室的氣氛再度升溫。持續的會議大概使人們忘了時間的飛逝,室外經已是寂靜的夜晚。與天地一樣悠然自處的,會議室內有躲於一角,跟隨卡洛德而來的長髮法術士。

他用兩指擋於唇前,吹出的氣流從中通過,應該產生聲響但聽不見。遠眺王子席位那邊,灰色的水鳥卻像收到指示,從卡洛德的口袋鑽了出來。法提赫的眼神不算凶狠,直刺到來時,卻使弱小的生物不禁打哆嗦,接著露出使勁的表情。

等到一切準備就緒,法提赫突然現身一眾臣使面前,難得認真地說,「各位,殺害父親,吉龍‧奧帕特拉大人的人,他的話可以相信嗎?」

法提赫的發言跟拉菲列特的同等震撼,臣使們紛紛移動他們的頭顱,讓長髮男子映入視野。人們對於陌生的臉孔不以為然,彷彿法提赫的出現理所當然,當中只有一人不同意。

「是你!?」拉菲列特一臉愕然,慌惶失措的他就似看見不該存在的鬼魂。換個角度,法提赫對他的無視難以推斷他們是否相識。他一邊朝王子的席位開步,一邊說,「各位,想起來吧,當天吉龍‧奧帕特拉大人突然暴斃,並非隱性心臟病發,而是被毒殺的。」

吉龍‧奧帕特拉是當今國王列恩‧奧帕特拉的弟弟,亦是拉菲列特的父親。吉龍一直積極參與政事,他仍在生的話,他才是正式的王位第二繼承人。吉龍一死,列恩‧奧帕特拉國王的第二弟弟修羅主動退出,才造就拉菲列特登上第二繼承人之位。

「把檢驗遺體的結果重新想起,所有疑點都指向拉菲列特大人。」拉菲列特殺害父親的動機不難猜透,根本無須法提赫口述。再而一句,人們猶如想通一個沉寂多年的謎團,他們言語間的主角隨即由卡洛德切換至拉菲列特。

「為何你會在此!?你做了什麼!?」驚覺人們的變化,拉菲列特平日高傲的臉容都被扭曲。然而,他可以做的只有發瘋地斥罵,他斥罵的對象卻不見動容。法提赫輕浮地回答,「我把記憶還給他們了,大人。」

「這是什麼回事?」直至引發事端的法術士來到身邊,卡洛德平淡地質問。守護他身後的尼爾,卻被空氣中的不穩定因素感染。「可惡,吉龍‧奧帕特拉大人是你所殺的嗎?!」

法術可以操控別人的記憶,難保此刻的混亂才是法提赫的把戲,拉菲列特的罪名也是他捏造的。

「你混淆了,殺人兇手不就站在那兒嗎?我最多幫他掩飾他的罪行。」法提赫叫他們看看失態的王室,敷衍道。

「放心,我只是解除多年前我所施的法術,如今他們的記憶是真確的,公主大人不必擔心我會對你重施故技。」主動跟上的法術生物有所異動,卡洛德無法分辨牠到底是張開結界,讓法提赫的施法不會觸發他身負的詛咒,抑或發動刪改他記憶的法術。法提赫細心地重申。

「他想煽動我們!」

「拉赫提大臣說得有理!」

不論真假,法提赫的言論令不利卡洛德王子的陰霾消散,臣使們亦放心高聲發言。拉菲列特被控以謀殺王室的罪名押下,拉赫特推舉卡洛德王子登位的議案也能繼續。

「殿下,我會為你盡快安排繼位儀式。」經議事會投票通過後,拉赫特大臣向卡洛德急不及待地請示。

怎料新任國王尚未登位,惡耗突如其來。

「殿下,軍隊叛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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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8 10:50:17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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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三十話)

「監視解除了嗎?」詛咒被觸發是昨天的事,自信的笑容經已重現納特的臉上,表情卻是配合話題的認真。

「人手調動了,『下層』的騷動叫他們加強地基的守衞。」答話的女子沒有停下拭擦杯子的手,標緻的臉孔隱約倒影於弧形的玻璃面上。「餘下的被我們解決了。」

確保玻璃杯一塵不染後,女子把它倒掛,放回木造的酒杯架。

這兒是接近納克市的一間老牌酒吧,酒吧的環境和年輕的女主人納特早已熟悉,第一次光臨時被誤以為是敵人,現在能夠坐近吧桌,由女主人親自招待,多虧納特在『下層』遇到的雷蒙一黨。

「起來反抗的人佔大多數嗎?」吞一口醇厚的酒物,納特盡量表現自然。

『下層』主樓終端資料庫被破壞一事,透過分散各區的同伴迅速流傳。它就如一發訊號,『下層』六區分別發生反抗事件。行動的人把手臂上的晶片都割下,讓管理層沒法掌握他們的活動。

監視地面他們家人的管理員亦調走了,連接地面和『下層』的舊地下水道重開,協助酒吧的女主人了解『下層』的情況。她微動作搖頭,答,「大部份仍然擔心家人的安全。」

『下層』的騷動過了三天,勇敢起來反抗的人只屬少數,就算他們所參與的,有可能毀滅整個烏托拉斯帝國,早前『下層』最高決策人伊洛加的發言,似乎已在他們心底紮根,他們的顧累未被完全消除。

「逃走是沒問題,阻止計劃的話,只有我們恐怕做不到。」她補充。

『下層』管理層的陰謀,是破壞國家的六個主要地基。要停止他們進一步動搖地基,必須深入圈劃地基的白色巨型圍牆。圍牆守衞森嚴,單憑『下層』反抗勢力的人,未見有突破。面對管理層的鎮壓,他們有時沿舊地下水道逃到地面,不致被剿絕,雙方僵持。

「軍隊的人會到『下層』的人的家,到時再召集他們支援『下層』的同伴吧。」

除了令『下層』的管理層沒法鎖定其家人的位置,成功讓伯諾瓦和他所奪得的資料進入王宮,拜託軍隊的人可達至雙重保護。納特為『下層』的同伴帶來好消息。

接著,他向酒吧的女主人提出請求,「可以代我傳話,讓加斯帕曼回王宮嗎,米凱拉?」

「你不跟我們一起行動嗎?」管理地面酒吧的,是雷蒙的妹妹。既然納特協助伯諾瓦的任務經已完成,米凱拉好奇他別的打算。

「只此一次,我還可截斷法術追蹤。」納特表示他的行動受制,暗調照明的酒吧內卻不見可疑人物。「我經已被盯上了。」

在遠離酒吧的約克市噴泉廣場,一名中年男子於人工安插的樹蔭下等候。他面向廣場中央的噴泉,眼睛卻聚焦更近。

「南區的擁有者是奧帕特拉的兒子,王宮的恐怕是女兒。」男子一直注視撩動面前的那雙細小的黑色翅膀,說話的對象別無他人。幸而這裏是熱鬧的約克市,人們連廣場的空地也不放過,噴泉周圍擺滿地攤,低調的他不易受人注目。

「奧帕特拉的一對血脈嗎?」回覆於腦內擴散,讓人找不到起點,男子只能體會其幼嫩和激動。剛好噴泉的水柱被推至最高,拍落的浪花彷彿淨化了聲音的波動。「正好,他們的命會是最好的祭品。」

傳遞訊息的小生物,無法把男子若有所思的表情發送。直至他開腔,問,「大人發動法陣之後,可以得到什麼?」

「當然是讓母親大人復活!」答案毫不遲疑,但男子似乎對此略有意見。「殺掉奧帕特拉一族,不足以平息大人的心嗎?」

「你說什麼,哈布斯!?」『奧帕特拉』一詞大概是引燃,每當男子提及,都換來一次接一次的爆發,就於頭顱之內。「這不再是一命償一命可以解決的問題。我所做的是奪回已失去的,就算犧牲全國人民的性命,也是他們該有的報應。」

「雖說是骰子擁有者,要是有何異樣,必要時也不可以留手,哈布斯。」接過命令,被喚作哈布斯的男子下意識彎腰,猶如眼前的不止是黑色粉蝶,而是他服從的人。幼嫩的聲線強調,「發動法陣的話,只須指環和擁有者的鮮血。」

翅膀稍稍拍動,輕盈的身軀便乘著氣流飄去。五花八門的地攤、頻密切換的動態景色,根本沒誰留意飄浮晴空中一點黑。哈布斯亦把視線拋到噴泉的池邊,剛來到的金髮男子身上。

廣場的噴泉之前,是他們約好的集合地點。哈布斯起步離開樹梢形成的陰影,穿越人群來到。

「我嘗試對襲擊你的法術士作反追蹤,可惜沒收穫。不過我經已設下防備。」他向金髮的納特報告。

答應哈布斯的請求,納特把他帶上了,主要運用他法術士的能力,對付可能再次出現的法術攻勢。哈布斯把骰子指環交給了納特看管,他們的行動不可分開太遠。到米凱拉酒吧的一趟,納特唯有吩咐哈布斯留在接近,但不至於發現酒吧所在的範圍,以及盡快回來。

「你有何打算?」哈布斯在等下一步的指示。

「我們回王宮吧。」不論納特有何計劃,哈布斯都決定跟隨。然而,對於王子殿下的行動,哈布斯依然有所疑問。「成功發動法術陣的話,你身負的詛咒也許得以解除。」

「當年為了拯救全國人民的性命,要你負上巫女的詛咒,如今要他們補償,也是理所當然吧。」哈布斯說出他的想法。

集合六名骰子擁有者,同時動搖地基,目的是發動前所未有的大型法陣。王宮中奧帕特拉的女兒希望藉此解開身負的詛咒,拉斯大人籌謀的,則是從冥界奪回他的母親。破壞支撐烏托拉斯帝國全部六個地基,國家便會滅亡,貪生怕死的當然會拼命阻止。

不過,奧帕特拉的兒子,相比拯救國家,有更切身的理由,渴望法陣被發動吧。哈布斯不禁問,「你不想解除詛咒嗎?」

納特沒有即時否定,在思考。但他需要思考的,看來並非答案;真正費時的,是該怎樣回答。最後他笑著說,「要一輩子承受抹殺所有人的罪嗎?我沒有這份膽量。」



烏托拉斯帝國的朝政,正面臨巨變。

列恩‧奧帕特拉國王病倒,六個主要地基封印減弱,國家受恐怖計劃威脅,王位的第二繼承人被揭發謀殺親父,壞消息接踵而來。與此同時,駐守王城的軍隊宣佈獨立,針對的是反抗王室發動一瞬毀滅全國的法術陣。

議事會通過由卡洛德王子繼承王位後,臣使們一直沒有離開會議室,他們通宵達旦商討對策,穩定王城的局勢。

「駐守各地的軍人調動回來了嗎?」提問由國務大臣拉赫特負責,至於各方報告的對象,是候任國王卡洛德殿下。

「守衞主建築群的幾個分隊經已抵達王城,與叛軍交鋒。可是,軍隊之間早已流傳王室策劃危害國家,不是直接參與叛變的軍人猶疑了。」發言的國防大臣基爾士,曾經是衝鋒陷陣的國家軍隊主帥,如今只是一名退役的老頭,面對失控的軍隊只能躲於議事會皺起眉頭。

一如基爾士所言,發動叛亂的軍人人數不多,聽取呼籲加入叛軍行列的卻不斷增加,當中更包括幾個高級軍官。王宮的範圍有近衞軍守護,他們全是嚴選出來忠誠於王室的,一切衝著王室而來的都是他們的敵人,因此,叛變尚未觸及王城的核心。相反王宮之外,軍隊的進攻勢如破竹,一夜之間,他們攻陷了東面的城門。

「危害國家的,不就是國家巫師加林娜嗎?請殿下把她判罪平息事件吧!」

昨晚的會議中,王宮之內有人參與滅國計劃的事被公開,推翻了拉菲列特指責兇手是卡洛德王子的言論,臣使們尋求揚言的拉赫特大臣確認。得到卡洛德王子的同意後,拉赫特把對加林娜的懷疑呈上議事會,臣使們亦知道她經已被囚禁起來。

既然軍隊叛變的最終原因,是為了保護國家,交出兇手大概能平息他們心頭之憤。卡洛德終於開口,「加林娜並非主謀,這樣做的話,更像代罪羔羊。」

要是主謀是王室,他們當然有能力隨便找人出面頂罪。深信王室背叛他們的軍人,未必如期回應。臣使明白王子殿下的憂心,唯有期望別的方法。

「準軍人的狀態如何?」拉赫特繼續議程。在基爾士準備回答之際,會議室的大門傳來侍衛的通傳,「艾薩大人來到!」

開步進來的女將,身穿貼身的軍服,留有一頭豐厚的長髮,被整齊地編織成辮子,擋於左邊胸前。作為國家軍隊首席訓練官的她,並不是議事會一員,會議本來不設她的席位。不過,準軍人的狀態,她比誰都清楚。

軍人不斷被說服,王室和議事會只好寄望剛從軍人選拔賽晉身的準軍人。眾人在等艾薩的肯定,她卻有事先找卡洛德確認,「散播消息的是受傷的軍人嗎,殿下?」

「他是被加林娜救走的?」未等卡洛德回應,艾薩接著問。

帶著軍人的徽章負傷回宮的男人,艾薩有所聽聞,卡洛德亦因他被法術救走,加強對加林娜的囚禁。這些都跟軍隊叛亂的時間吻合,對於艾薩的估計,卡洛德沒有否定。

「你會成為我的敵人嗎?」艾薩刺向卡洛德的目光如舊無懼堅定,從旁人看來,她有一份膽敢地位與王子殿下看齊的勇氣,壓倒在場的人,任誰都沒斥責她的不敬。

卡洛德沉默不語。他的嘴巴和心扉一樣難開,毫無感情波動的他,連表情也不露心意。凝視良久,艾薩也須接受卡洛德無言的答覆。她說,「讓我去說服軍隊。」
本文最後由 幽靈 於 2021-1-12 12:5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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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10 08:58:57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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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三十一話)

王城南面的城門,亦是王宮的正門,近衞軍的戰力主要集中於此。這也是王室的最後防線,攻破的話,要佔領王宮只是時間的問題。對方是曾經效忠王室的國家軍隊,當然也深明這個道理,因此戰況在南面的城門最為激烈。

艾薩在議事會的提案驚人,她打算用言語解決是次軍隊和王室的紛爭。議事會內,同意此舉的臣使不多,討論應變計劃的會議繼續。不過這不是正式的議案,艾薩不用等到獲得任何人的批准,便動身把言論付諸行動。

她來到王宮高層向南的陽台,從那兒可以看到王宮的正門。俯瞰下去,雙方的攻防清晰映入眼簾。女軍人拔出配劍,用刀鋒反射的日光和自身散發的氣勢,吸引城門的人注意。

自她七年前參加軍人選拔賽開始,罕見的女性身份和無人能及的劍術,令艾薩一直是軍人的焦點。度身訂造的女裝軍服,象徵女生的長髮,如此的形象軍隊之內無人不知。她的魅力足以影響同為武者的軍人,看她單單是拔劍已靜止了他們的進攻,便是最佳的証明。

「此刻令你們揮劍的理由是什麼?」艾薩高呼道。「一直以來,令你們揮劍的理由是什麼?」

由進入王宮接受軍人訓練的首日起,艾薩強調作為軍人,必須了解清楚他們揮劍的理由。向你揮劍的是敵人,來取你命的是敵人。軍人的劍應該是用來斬殺敵人和保護自己的。錯誤用劍,會令他們不能完成任務,甚至斷送自己的性命。

「認清你們的敵人。王室是不會向你們揮劍的。」艾薩的話叫他們反省。

近衞軍把王宮保護身後,登場於他們頭頂的女軍人不在他們視線範圍之內。抵擋軍隊進攻的他們,只察覺眼前敵人的異樣。在軍人停止揮動手中的刀劍的同時,近衞軍也按兵不動。使他們謹慎的,或計是敵人的出乎意料,又或者是人數的差別,近衞軍的行動目的是守好王宮的正門,主動出擊不是他們的首選。

然而,從軍隊一方看來,他們的表現符合艾薩的所言。

艾薩使勁揮劍,讓白光乾脆俐落地劃破空氣,作警示。「不過,若是你們攻打過來,你們便會成為我的敵人。」

艾薩表明立場,跟近衞軍站於同一陣線。由軍隊首席訓練官率領的話,近衞軍反守為攻,擊退敵人取勝不再是遙不可及。可是,相比起害怕敗北,軍人更害怕錯誤的勝利。刀鋒收回劍鞘的聲音便是他們的答覆。

「同樣地,」從高層的陽台退回室內,艾薩轉身面對跟上來的卡洛德。親眼目睹游說結果的他根本不需要艾薩報告,她卻有更重要的話。「請不要成為我的敵人,殿下。」

「殿下!」就於此時,拉赫提趕過來,體力的透支和緊急的心情令他停不了喘促。「舊主樓頂層受襲!」

舊主樓的頂層,現在是加密的囚室。針對它的襲擊,背後的目的,卡洛德可以猜到。他冷靜地問,「加林娜呢?」

「恐怕讓她逃走了!」



王城的每一面城門都設有軍隊的崗樓,連同圍繞的城牆,負責抵擋外敵。不過,無論龐然聳立的城牆如何堅厚,都抵擋不了發自王宮的攻擊,就像體內的血管由於腐朽,滲出的熱血最終令細胞壞死。

「隊長,南門的人被說服了。聽聞出面的是艾薩大人。」傳訊的人交代得迅速而簡潔,這是戰事中應有的效率節奏。

知道主要戰略地點落空,隊伍的領袖保持冷靜,抓緊他肩上的小鳥反而激烈反應,「伯諾瓦,放棄我的真身吧,只要心臟原好,我是不會死的。」

東面城門的崗樓內,除了伯諾瓦率領的分隊和合力佔領崗樓的軍人外,在臨時鋪設的床上,躺著一名銀髮女子。女子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和剛才把她從舊主樓的頂層救出來的時候相同狀態。

她是國家巫師加林娜,那隻懂得與人溝通的鳥的真身。早前在南區,因為納特親身作餌,鳥兒成功離開敵人的包圍網,飛返王宮跟伯諾瓦會合,骰子指環亦重返伯諾瓦身上。

納特的估計正確,伯諾瓦在軍隊的聲譽成為影響力,得到加林娜分給他的生命力後,伯諾瓦和軍隊籌謀叛變。計劃的一部份,是攻陷王宮舊主樓的頂層,救出囚禁其中的國家巫師。

儘管加強了門外的守衞,伯諾瓦只須帶上一個分隊,優秀的軍人便為他開闢出暢通無阻的道路。

「你想怎樣,伯諾瓦!?」擁有柔色羽毛的小鳥驚訝他的行動。

「我要把你的真身救出來,這次是加強囚禁,難料下次他會怎樣對付你。」越過紅色的絨面長椅,伯諾瓦與目標只剩一門之隔。

「我的真身不能越過石牆!」把門破壞,自由出入房間對其他人來說是輕而易舉,然而,伯諾瓦的營救目標是例外。

這是專門囚禁法術士的房間,房間的四面牆壁由阻隔法術的石頭造成。囚禁的,是法術高強的國家巫師,選用的石頭更是最純正,達兩米之厚。就算靠近石牆,也會消耗法術士的力量,更不用說完全跨越。

「這個我有聽聞。放心,我會把你救出來。」不過伯諾瓦早有預備,用來爆開石門的炸藥他弄到手的有更多,份量足以把其中一面的整道牆壁摧毀。

伯諾瓦不打算原路離開,把房間向外的石牆爆破後,他拋下繩索,帶同加林娜,從建築物的頂層敏捷地降落地面。

攻陷東門也是為了安頓救出的加林娜,只是她的身體狀況卻在伯諾瓦意料之外。

「結界還未能解開嗎?」不同意小鳥自言放棄,伯諾瓦問。

加林娜用法術造出不同的分身,若能把分散的力量歸還,恢復知覺的她逃走更容易,國家巫師的法力甚至有助軍隊叛變。誰知卡洛德同時加強了對加林娜真身的法術束縛,一幕結界讓法術生物無法接近,阻擋了分身和真身的融合。

解開結界需時,何況小鳥只有真身部份的法力,主要的力量被結界封印住,牠恐怕沉睡的自身成為伯諾瓦的負累,才會提出消極的對策。

突然,崗樓外面傳來一片嘈雜。

「發生什麼事?」伯諾瓦問視察情況的同伴。

「是敵襲!」

「王室嗎?」伯諾瓦推測。

「不,是從王城之外而來的!」

就算是外敵,這兒是王城,國家的心臟,來襲也不出奇。叫伯諾瓦感驚訝的,是持續的嘈雜代表敵人一直未被制服。雖然被叛軍佔據,但迎擊的是軍人,崗樓的設施亦是設計來抵禦外敵的,擁有如此充份的條件,竟然也陷入苦戰。

「保護國家巫師!」交託同伴後,伯諾瓦也躍身戰場。

來襲的人數目不多,亦不算特別強悍,軍人們稍有技巧便把敵人解決。只是新的敵人陸續有來,他們也像不怕死的,即使先鋒隊的屍骸遍地,仍毫不猶疑地闖入戰場。理應入骨的傷口未有把他們擊退,就算失去一隻手,只要還能走動,他們也絕不倒下。全黑的打扮,非人的表現,敵人彷彿來自地獄的使者。

這樣下去,便成體力的消耗戰。如此損耗戰力的作戰,毫無理由的話,不符兵法,這使伯諾瓦擔心敵人另有目的。

狠快斬殺阻礙前路的敵人,伯諾瓦決定退回崗樓。怎料再擋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下揮劍可以解決。

「這便是王城結界減弱的原因嗎?」新的敵人身披蓋頭的黑色斗篷,身型和聲線都非常幼嫩,瞥眼看過去不會是伯諾瓦的對手。令他遲疑的,是敵人手上的柔色小鳥,以及牠的真身。

城牆有軍人把守,能夠掩人耳目地通過王城的保安,擄走崗樓中的加林娜,只有法術士可以做到。阻攔外來法術入侵,須依靠國家巫師為保護王宮所佈下的結界,加林娜的法力由於卡洛德的囚禁減弱,不知不覺令王城的結界暴露破口。

趁虛而入的,還有不斷聚集的黑色粉蝶。

「粉蝶最愛法術之物。」人質在手,面對不敢妄動的伯諾瓦,黑色的小身影以開玩笑的口吻恐嚇,「牠們說,這隻鳥看來相當可口。」

鳥兒在白晳的小手裏掙扎,鳥喙不停開合,可惜失去與牠接觸的伯諾瓦沒法猜透它的意思。他只能徒然看黑色的翅膀纏繞著牠來飛舞,稍為停泊身上也叫牠痛苦掙扎,猶如一群吸血的蝙蝠。

這些黑色的小惡魔,亦開始纏繞伯諾瓦。在他意識到粉蝶的目標後,拼命阻止牠們靠近他的胸膛。

「不想我傷害她,把她的心臟交出來吧。」

藏於伯諾瓦胸口的,是加林娜的真身交託給他的白兔。牠是加林娜用自己的心臟造成的法術分身,白兔的形態不似鳥類般善於躲避,牠需要伯諾瓦的保護。

對方運用的,是法術的攻擊,伯諾瓦難料對戰的結果。但他並非無信心一戰,交手的話就須以身犯險。只要留有心臟,加林娜大概不會有性命危險。放棄敵人手中的人質,伯諾瓦決定逃走。

可是,他的身心未能一致。

轉身之後,身體被一股力量制住,是一份相當沉重的壓力,入侵伯諾瓦的頭腦,鎖住他的雙腿。

「忘了告訴你,除了她的心臟,你也不能離開,第三名骰子擁有者。」兇手洋洋得意地說。當他解釋伯諾瓦身上產生的變化時,把矛頭指向小鳥,「你以為突破了南區的法陣嗎?是我故意放走你的。」

小鳥交給伯諾瓦的,原來不僅是他的指環,還有附於指環上的法術種子。只得到指環並不足夠,等它回到主人身上,其擁有者便能同時到手。在關鍵的時刻,黑色的小身影只須讓種子發芽,便可漂亮地不戰而勝。

一堆黑色的片子從失去還擊之力的伯諾瓦胸襟帶走白兔。在白色的毛球落入小手的同時,掌握另一隻手中的鳥兒立即被閃動的黑色淹沒。

「可惡!」經已得到心臟,敵人卻沒有遵守承諾,束縛住伯諾瓦的法術使他的憤怒體會更深。

「抱歉、抱歉,傷害她的,可不是我啊。」幼嫩的聲音在竊笑,當他打開手心,只殘留幾根沾有模糊血肉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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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10 09:00:34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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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三十二話)

時間回到王城東面城門騷動之前,烏托拉斯帝國候任國王卡洛德返回會議室,交代艾薩的行動結果,以及主持應對國家巫師逃走的討論。

「軍隊要求跟王室和議事會對話。」

經過艾薩出面游說,軍隊叛變得以降溫,他們轉為尋求和平談判,試圖弄清楚真正的敵人。對王室和議事會而言,是鬆了一口氣。然而,軍權仍未回歸卡洛德手上,這偏偏是如今的他最需要的。

近衞軍在這個危險時期不可以離開王宮,儘管已知協助國家巫師逃走的是叛軍,王室未能主動出擊,展開追捕。

「令他們了解情勢的危急,我們須要他們到全國各地基阻止恐怖份子。」卡洛德親自下令。

此時傳訊的人從會議室的大門低調進入,向尼爾請示把口訊帶給卡洛德。

「特准人士在貴賓室等候。」接過訊息,卡洛德吩咐國務大臣,「餘下的事交給你。」

和軍隊的對話,就等拉赫特和議事會討論安排,卡洛德在臣使起立敬禮下離開會議室。身為殿下的騎士,尼爾一直跟隨,卻被拒絕貴賓室的門前。「尼爾,你留在這裏等候。」

同行的還有長髮的法術士,他會心一笑,越過尼爾步向房門。怎料卡洛德說話在先,「你也留下。」

「不是吧?」對於同樣被拒門外,法提赫一臉驚愕。尼爾被遺下的情況,法提赫不是首次遇到,因此他能估計卡洛德不帶上他的原因。可惜當他打算追問時,作出威嚇的,是尼爾腰間半出鞘的配劍,法提赫唯有聽從他主人的吩咐。

預先使退他人,卡洛德應該早早料到他獨自會面的是誰人。然而,貴賓室的門扇才剛關上,迎接卡洛德的是一把刀鋒朝向他的長劍,這大概不是他的預期吧。

「可以解釋一下嗎,」縱使不足以驚動卡洛德,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是必須的。他問握劍以外的另一個,「伊洛加?」



「緊張時刻,有什麼急事?」艾薩問。

「是的,大人,對方有特准徽章。」傳訊的人恭敬地解釋。

會議室門外的一句,使艾薩較卡洛德早一步來到王宮的貴賓室。能夠打斷關係國家存亡的會議,艾薩好奇會見卡洛德的人和會談的事。誰知門後隱藏的,是一個她不該遇見的人,和那些她不該知道的秘密。

「好久不見,我親愛的伊薇特!」那個人把她一眼認出,「不,現在你的身份是艾薩。多得我幫你鏟除所有知道你秘密的人。」

知曉艾薩真正身份的,是一個俊朗的男子。誇張的語調配合文質彬彬的打扮,加上他鼻樑上架著的眼鏡,就如演說,尤其當對方沉默無言。

「我送你的小盒子你有留住吧?長期活動於法術士的結界裏,沒有這個會很麻煩呢!」男子越說越興高采烈,不管艾薩激憤的表情,「你為何在此,伊洛加!?」

「我們的目的終於一致了,伊薇特。」伊洛加伸手彎腰,恰似紳士邀請淑女共舞般,盡顯禮儀。「來吧,讓我為你留起足夠的血液,一起見証重要的一刻!」

對於對方的出現,二人的反應是天壤之別。不過這僅僅導致相處的氣氛變得奇怪,直至卡洛德的步來,艾薩才亮出武器。

「你也解釋一下吧,殿下!?」伊洛加難得無話,鏡片反光掩蓋著眼神,他木然靜止。反之,毫無威脅之下拔劍的女軍人相當激動。

「你說過什麼,伊洛加?」不改平淡語調,卡洛德再問。

「為何他會在此,殿下!?你知道他的事嗎?!」回應卡洛德的,只有艾薩的連番追問。「他策動危害全國的計劃,殿下你知道嗎?!」

艾薩似乎十分肯定眼前男子的本質,不論是提出會面的他,抑或放棄會議赴會的卡洛德,對於她的斥責都沒否定,或試圖辯解,彷彿那些都經已是不爭的事實。

她轉動握劍的手腕,換一個進攻的架勢,「倘若如此,你便是我的敵人!我唯有用我的劍對你進行審判!」

艾薩率先預告了她的揮劍,但於金屬碰撞的高音響起時,劍鋒還是能夠非常貼近卡洛德的胸口,卡洛德的劍仍未完全出鞘──她揮劍進攻的速度,僅只半秒慢於卡洛德拔劍的動作。

牽著劍鞘,在卡洛德把劍徹底拔出之時,他的背後充滿破綻,艾薩只須一個踏步,劍鋒隨轉動的身軀一揮,卡洛德避不開的話,白光劃過的就不止背肩,而是從頸項割下整個頭顱。

面對負傷的卡洛德,艾薩乘勝追擊,貴賓室的空間雖大,在艾薩的劍面前,不反擊製造空隙的話,卡洛德逃不了何處。極速遇上的刀鋒除了振動的單音,有時還有連續的拉鋸,是兩片金屬狂怒的嘶叫。

雜音引起門外的注意,驚覺卡洛德王子受襲,尼爾即時上前護駕。

「停手,艾薩!」相向的兩把劍只有在撞擊後的一剎靜止,尼爾對劍使力壓向對方,提高聲量希望對方可以冷靜下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警告,襲擊王室可是死罪!」

凡是危及殿下的都必須鏟除,這是尼爾的信念。可是,對手是軍隊首席訓練官,卡洛德的劍術導師,尼爾深信她有值得一提的理由。

艾薩順應尼爾的劍,後退腳步拉開彼此的距離,用聲線代她的劍咆哮,「要脅比性命更重要的人,是敵人!」

「企圖發動一瞬毀滅全國的法術陣的人,是她!」劍尖隨艾薩的意思,狠狠地指向尼爾保護身後的卡洛德。

卡洛德被指是滅國計劃的主謀,尼爾並非首次聽見。對於絕對忠誠於卡洛德王子的尼爾而言,要動搖他對主人的信任毫不容易。或許是劍身傳來迴響般的振動讓他了解艾薩的意志,又或許疑團在他的心底一直存在,此時此刻所有的片段再一次被重新剖析。

唯獨尼爾從沒放下為保護身後的卡洛德而舉起的利劍。

「你仍選擇守護她嗎,尼爾!?」艾薩企圖用言語衝擊尼爾的心,要是力量都不夠的話,她讓劍鋒以追趕聲音的速度衝過去,「即使得知事情的真相後,你也依然選擇為她揮劍嗎,尼爾!?」



打從卡洛兒公主被換成王子養育開始,尼爾一直守護卡洛德王子身邊。

被黑暗的詛咒纏上的初期,卡洛德不如現在般能把它馴服。發自內心的火燒感覺就像血管裏的寄生蟲,牠們蠕動、牠們擠壓,遍佈皮膚之下每一寸。

陪伴卡洛德王子左右,尼爾聽過無數次殿下因為詛咒的折磨而痛苦呻吟,甚至飲泣。不過烏托拉斯帝國的王族都非常堅強,卡洛德王子從來沒有失態於人前。加上要隱藏他的真正身份,哪兒蟲子鑽破血管壁引來劇痛,卡洛德捲縮身子難過掙扎時,在場的都只得國家御醫羅莎,和他的騎士尼爾。

無形的火焰帶來的灼熱感覺,令浴池成為卡洛德王子最常逗留的地方之一。即使沐浴時候,尼爾對殿下的職責也是貼身守候,更何況赤裸的卡洛德王子,不會有別的庸人侍奉,如有突發,尼爾能夠立刻支援。

浴池的流水潺潺,要保護在視野範圍以外的卡洛德王子,尼爾必須讓耳朵提高警覺。有些動靜可以十分細微,特別在規律的水聲充當的背景下,當中包括殿下的哭聲。

那是尼爾聽過最淒戚的聲響,雖然微弱,卻足以令人心酸。短促的、連綿的,就算將要溶掉他的心,殿下的哀傷,尼爾也從不忽略。

忽然,熟悉的高音夾雜其中,絲毫沒有遲疑,尼爾走進浴池。他的憂慮沒錯,產生異響的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就刺在卡洛德的胸前。

刀鋒刺得很深,鮮血在它堵塞的缺口邊緣仍洶湧而出,迅速把池水污染成奪目的紅。如此一幕驚人的畫面,被嚇得目瞪口呆也可以理解。然而,真正叫尼爾愕然的,是雙手緊握匕首的卡洛德王子。

浴池之內別無他人,唯一的出入口,直到剛才為止,由尼爾寸步不離地把守。狠狠地把匕首刺進的,是半身浸泡水中的卡洛德。

靠於出水口之下,尼爾沒法分清卡洛德臉頰上的是流水還是淚水,令池面泛起漣漪的,不知是水流抑或卡洛德身體微微的顫抖。

那一刻,尼爾沒有飛奔上前搶救,他裹足池邊,任由血紅和腥味擴散。

那一刻,見死不救的尼爾,認同了殿下尋死的意願。與其活著受罪,死亡對他來說,也許是更好的解脫。

尼爾站在原地,看著卡洛德抽出匕首,血卻沒有變得更放肆。那一刀應該刺準心臟,流水卻慢慢拭淨卡洛德肌膚上的血紅。池水的顏色亦被排水口引流,逐漸回復清澈。

當年卡洛德十七歲,這是尼爾最後一次察覺他哭泣,彷彿他的淚水在同一刻像血一樣流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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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12 10:54:55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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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三十三話)

揮動中的劍所能表現的,除了用劍者的力量和技術,還有他的意志。這也是艾薩所謂的揮劍的理由,意志堅定的揮劍無堅不摧,倘若意志受到動搖,刀鋒的鋼鐵不如木片。

於艾薩的眼中,敵人的形象清晰,她亦有非殺不可的理由。反觀她的對手尼爾,被敵人的強勢壓制住,只是尚未被擊敗而已。

可是,在劍鋒再度碰上,雙方再度靠近的一刻,尼爾的眼神像在訴說,這是你的想法罷了。「殿下受詛咒折磨的痛苦不會有人明白……」

對比艾薩的呼叫,尼爾並無刻意擴大音量,猶如他的話不需要任何情緒的粉飾。他的心和他的行動一樣堅定,「如果殿下渴望解除詛咒,就算賠上全國人民的性命,甚至賠上我的性命,我也遵循殿下所願!」

如此一來,尼爾防守的劍顯得更冷靜,猛然進攻的艾薩似是激動行事。艾薩的揮劍亦的確被動搖了,竟然讓尼爾防守之間能順勢還擊,儘管全被擋下,艾薩的劍在表露她內心的矛盾。

旁觀而論,艾薩依然從於優勢,她卻一下重擊後,主動終止決鬥。

不再受到攻擊的尼爾在不動戒備,由始至終他的劍都是反應艾薩的進攻。『向你揮劍的是敵人,來取你命的是敵人』,沒有向她揮劍的尼爾理應不是她的敵人,不過擋於面前、保護卡洛德的他,不應該被姑息。牽制艾薩行動的,似乎是個更複雜的原因。

「這便是你揮劍的理由嗎?」艾薩再而的提問,語調和緩了。

保護別人的揮劍,在艾薩的眼中是懦弱的,此刻尼爾為了保護卡洛德而戰,他的劍卻令她退守。艾薩甚至不打算教訓他的天真,彷彿對方有一種氣勢叫她畏懼。

她毅然掏出腰間的石盒,讓裏面的指環脫離。「沒有指環和擁有者的話,法陣便不能夠發動……」

只要毀滅骰子指環,便能阻止烏托拉斯帝國驚天動地的厄運降臨。這個簡單的道理任誰都可以想到,但指環的消失,象徵擁有者的性命步向終結。艾薩準備自我犧牲。

她走近貴賓室的窗戶,迎面吹來的強風在告知她窗外的空曠和高度。用力一擲,指環便跌下王宮北面的峽谷,蒸發無蹤。

動用數以千計的勞動力策動的龐大計劃,眨眼間被輕易粉碎,難以認可的人不止一個,及時反應的人卻一個也沒有。等到指環重現眼前,一抹黑影如逐漸增厚的濃霧般,突然現身眾人面前。

黑影體型嬌小,缺乏存在感有如幻影,亦看不見表情。直至他讓白晳的小手外露黑袍以外,接下粉蝶為他帶來的二號骰子指環,艾薩立即戒備。

觸動艾薩神經的敵意,源自黑色的小身影,將之實行的卻是再而冒出的蒙面敵人。敵人如霧顯現,身材比黑影高大,手握武器,衝著艾薩而來。起初只有四、五人,一致的黑色裝束,攻擊不斷交換,令人有分身的錯覺。

失去指環的艾薩的生命力,亦隨之下降。不過對手是國家最強女將,於戰場出生入死的她試過更惡劣的情況,劍術一般的話,此等的人數不消片刻,艾薩可以全然擊退。敵人因而把進攻的人數增加至十人,被幹掉的亦即時補上,補上的速度終於趕上被艾薩擊倒的。

艾薩的劍被敵人的數目牽制,再而趁機一劍,勝利便拿定了。誰知她微曲身體,用另一隻手踫著皮靴,一把短劍由上而下閃動。短劍刀鋒近刀柄更鋒利的獨特設計,省卻了反手的時間,補上的敵人又再被擊倒。

如此膠著的狀況只會沒完沒了,於是,隔岸觀火的小身影伸手抓住空氣,奮鬥中的艾薩隨即展露痛苦的表情。是霎時響起的細碎話聲,形成無形的繩索把她牢牢束縛。

艾薩劍的揮動停止,圍繞她的敵人企圖接近,誰知她忽然掙扎,使勁衝破枷鎖,黑色的敵人再一次被強悍的揮劍重重擊倒。

察覺到敵人的主腦,艾薩不等對方重整陣形,突破包圍,讓劍快如飛箭,刺向一旁的黑色靶子。半步不移的黑影成了不動的靶子,何況握於艾薩手中的劍,方向和角度隨時可以作出調較,劍尖的落點必定達至準確無誤。

箭頭一剎刺破紅心,鮮血滴落但很快被凝定,視野開始變得模糊,只能隱約聽見耳邊響起的一席話邪惡而幼嫩,「你的血可是很珍貴的啊。」

聲線和主人一樣完好無缺,艾薩的劍沒有刺中,它在觸及獵物之前被改變了方向。正確而言,劍改變了起點,它不知何時離開了艾薩的手心,從後刺中艾薩的左肩。

她曾嘗試憑直覺避開,身體卻在那個時候動不了分毫。劍保留她衝前的高速,她亦沒時間衝破第二輪的法術束縛。

劍鋒剛好擦過心臟,艾薩是保住了性命,卻只是暫時性。

「你背上的紋身是只用來觀賞的嗎,法提赫?」幼嫩的聲線毫不客氣地嘲諷。制服艾薩和奪得指環的,是掌握法提赫小命的拉斯。他操控法術人偶,把半死的女軍人捉住。

放開剛才千鈞一髮間蓋住卡洛德雙耳,免他受拉斯的法術影響的手,法提赫滿不在乎地解釋,「我的法力分給你帶來的睡公主身上了,拉斯大人。」

被法術人偶充當的流動囚室困起的,除了艾薩還有二人。當中擁有銀色長髮的加林娜仍未恢復意識,這也表示漂亮的軀殼依然欠缺給予活力的心臟。

在法提赫會合拉斯的同時,卡洛德越過尼爾,背著他說,「尼爾,帶著羅莎離開烏托拉斯吧。」

經過決戰艾薩一役,對於策劃滅國,卡洛德不能再瞞騙。在艾薩質疑尼爾對他的忠誠時,卡洛德經已準備自己應戰。結果尼爾貫徹他的信念,代卡洛德揮劍,卡洛德決定把他遺下。

「恕難從命。」尼爾在卡洛德王子的身後曲膝下跪,斷言拒絕。然而,他完全不被看在眼內,卡洛德頭也不回地回以,「那麼你不再是我的騎士了。」

「那邊戴眼鏡的就是法提赫你所說的擁有者吧?這樣的話,人就到齊了。」卡洛德的騎士不是拉斯的著眼點,他滿意地道。

環顧四周,卡洛德認出拉斯手上的另一人,是負傷的可疑軍人。把他擁有者的身份計算在內,卡洛德作結,「尚欠一名擁有者。」

「哈布斯正把他帶來。」拉斯自信地說。

「伊洛加,地下城的情況如何?」齊集六名骰子擁有者,餘下就看地基的狀況。終端資料庫受襲以後,地下城反抗勢力崛起,卡洛德問地下城的最高決策人。怎料鏡片背後的眼睛依然失神,需要卡洛德重複,「伊洛加?」

「我正為此而來的。」終於,伊洛加回答,「我經已按照殿下的吩咐,把地面的人手調返地下城,反抗勢力不足為懼,所以殿下之前提及的裝置控制,無須殿下操心。」

伊洛加入宮不是卡洛德的意思,他只希望最高決策人平息地下城的混亂,啟動計劃的裝置開關,卡洛德準備自行控制。但這對於自傲的伊洛加來說當然不可能,他是為反對卡洛德的主意,和証明他可以兼顧一切而來的,卻與伊薇特踫上。

「作好準備吧。」計劃不受影響就好,卡洛德吩咐伊洛加。「儀式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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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12 10:57:29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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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三十四話)

萬里晴空,能夠自由飛翔一片蔚藍之中,大概是所有鳥兒的心願。這邊一隻身披雜灰色羽毛,僅有拳頭般大的小鳥,踏著趾間長蹼的雙腳,追求卻有所不同。

牠謹慎前進,不時左顧右盼,半張雙翅,就像女孩牽起阻礙腳步的長裙,朝目標緩緩靠近。灰色的鳥渴望到達之處,有水面蕩漾。儘管與湖泊河流相比,只是微乎其微的份量。吸引牠的是一杯茶杯裏的紅茶。

紅茶的茶香濃郁撲鼻,用上等的茶葉沖製,的確令人垂涎,因此,覬覦的還有長髮的法術士。在灰色的鳥差一點踫到杯子時,法術士用修長的手指敲響桌面。突然的刺激把膽小的鳥兒嚇壞,牠借助羽翼拍動的氣流一躍,退回起點。

等到細小的身軀顫抖停止,灰色的鳥嘗試轉換方位,從杯子的另一面開始接近。受驚的牠變得更小心翼翼,踏出的每一步都費神思量,斷斷續續的向前還以為牠會索性放棄。

長髮的法術士悠閒地安坐杯子之前,他雙手交疊胸前裝作沒留意,未有把茶喝掉卻不打算讓給長翼的小生物。灰色的鳥再一次的進攻被他用同樣的招數嚇阻。

不過,酷愛水性的鳥兒仍踱步杯子附近,牠決定再接再厲。

「本來用法術破壞地基需要拉斯大人走遍各個地點,想到利用舊地下水道工程令地底注水,屬聰明的做法。」只懂為一杯紅茶而努力的小鳥,法術士無須專心也可以應付,他一邊捉弄牠,一邊說。

啟動法陣所須的骰子指環和它們的擁有者經已齊集,儀式的最後準備和佈置,由卡洛德下令展開。經過一個晚上的安排,有關人士移動到儀式的舞台,塞蘭頓的圓形廣場。

法術士的說話對象,是同樣身在貴賓席的卡洛德。卡洛德站近貴賓席面向廣場的開口,密切注視準備工作的進程。被他無視身後,毫無貢獻的長髮法術士,是將會一同見証法陣被發動的法提赫。

「雖然不太想讚賞他。」法提赫斜視貴賓席上的第三人。

叫卡洛德和一眾法術士期待的法陣,還須奉上全國人民的性命。一次殺光所有人的計劃由國家文獻館的館長,真名為伊洛加的格路爾負責。

他改建舊地下水道,精密計算各地基的堅固程度以及將會受到的衝擊,製造一瞬可以毀滅整個烏托拉斯帝國的裝置。裝置被啟動的一刻,只要讓海水從國土以東的海洋流入地下城,引發的沖力足以把早已被削弱的地基摧毀。

海水會以各地基組成的五芒星陣流通全國地底,首先到達的是約克市集。然後,海水會沿圈起五芒星的外圓,被分流到南北兩面的大榕樹和王宮,再到達西面的文獻館和神靈的遺跡。距離水源越遠,流水的沖力被減弱,因此,每一個地基事前被動搖的程度也必須詳細考慮。

海水於各個地基均被分流,以五芒星的圖案連番沖擊位於國家版圖中心的塞蘭頓圓形廣場。它是六個地基之中最堅固,亦是儀式舉行之地。

當海水對各個地基的沖擊到達臨界點,地面頓時失去支撐,山崩地裂,萬物被倒塌的建築物埋沒。生物的屍體和頹垣斷壁遇溺於混合土壤的泥黃海水之中,只剩一片混沌境象。

這便是令烏托拉斯帝國六個地基同時如枯枝般折斷的秘密,也只有伊洛加,代表知識的四號骰子指環擁有者,運用他出色的頭腦才可以實現得到。

塞蘭頓圓形廣場的貴賓席內,被放置多台的電子儀器,包圍隔著鏡片監察著螢光幕的伊洛加。要不法提赫的聲線不夠響,要不伊洛加精神集中,二人從沒正面的交談。

「不過,」法提赫轉一轉焦點,深邃的眼睛遠望貴賓席以外。「你知道法陣背後的原理嗎,公主大人?」

卡洛德站立的角度,能飽覽整個圓形廣場。廣場之內,影子般的拉斯和他的手下哈布斯正在佈置法陣,黑色的法術人偶哪兒冒出、哪兒消失,全依拉斯意願,從高處俯瞰猶如視野上的錯覺。

法術事宜的話,同為拉斯手下的法提赫,理應走到廣場的中央協助。留守貴賓席享受茶品的原因,他對拉斯說是要看管卡洛德,慎防他不利計劃的進行。

「齊集六枚骰子指環,把巫女塔‧希娜的法力重新併合,加上六名擁有者的鮮血和大量人命作祭品,時間可會倒流啊。」對著卡洛德沉默的背影,法提赫得意地自問自答,「一切回到火刑儀式進行之前,公主大人身負的詛咒得以解除,塔‧希娜也會復活。」

十年前,巫女塔‧希娜就在此處刑,她的力量被封印於六枚骰子指環上,分發給廣場裏目睹儀式的六名孩子。當時關鍵的人和物重回舊地,法提赫口中的逆轉時光彷彿經已開始。

「作惡多端的巫女復活後,你認為她會想做什麼?」法提赫又問。

忽而一串高音,成功把卡洛德的眼光也牽引過來。紅色的液體仍在滑動擴散,原來是法提赫的灰色水鳥笨拙地衝向杯子,弄翻杯中紅茶。牠卻高興地玩樂其中,羽毛都被沾上一斑一斑的酒紅,就如啞血。

使法提赫一下分神,忘了嚇住水鳥的,是一隻黑色的粉蝶。幸好傾瀉的紅茶屬少量,沾污的範圍局限於桌子,丟失玩具的法提赫灑脫抽身,說,「他來了。」



法提赫的一句,把眾人集合到圓形廣場的中央。廣場的地面被劃上一個五芒星陣,包圍五芒星的大圓圓周,距離圓心數十米,大圓之內劃滿塗鴉似的古文和符號,是發動法陣的咒語。

五芒星的五個尖角,分別留有直徑一米的圓圈,圓形的方位指向國家的五個主要地基。骰子指環和它們的擁有者,將依照其號碼象徵的屬性,安置於不同方位的圓形上──由東面開始,指向約克市集、南區的大榕樹、神靈的遺跡、國家文獻館,和王宮的位置,將順序安置骰子圖案中代表運氣的『一』、代表智慧的『二』、代表法術的『五』、代表知識的『四』,以及代表權力的『六』號指環及其擁有者。至於五芒星的中心點,是這個塞蘭頓圓形廣場,屬於代表勇氣的三號指環,其擁有者的位置。

拉斯早前擒獲的擁有者陸續被押出,艾薩胸前的傷口被咒語封住,維持輕微滲血,她的劍卻依然橫插著,彷彿劍被抽出的瞬間,封印將被解除,到時定必血流不止。

被安置五芒星陣中央位置的伯諾瓦,狀況與艾薩相約。被拉斯的法力制住,仍慎防他如艾薩般用蠻力反抗,他強壯的身體受到同等致命的傷害。

持續昏迷不醒的加林娜,離開她身體的心臟,以白兔的分身型態被繩索緊緊綁住,由拉斯的法術人偶看守,不須傷害真身她也不能逃脫。

身為骰子擁有者之一,伊洛加在屬於他的西方位置,展示一台冒著白煙的透明玻璃箱。玻璃箱的高度接近兩米,設有多層,擺放的全是一瓶又一瓶的紅色液體。它們是伊洛加的血,為了保持新鮮,特製的玻璃箱把它們低溫保存。玻璃箱內點算的血瓶加起來,相等一個成年人的血量。要存起此等份量的血液,不是短時間可以做到。僅看透過玻璃閃爍著紅光的寶石的數目,就知道對於這次驚動天地的計劃,伊洛加處心積慮有多久。

反觀一同籌備計劃的卡洛德,沒有玻璃箱的替身,法陣所需的鮮血,他大概打算親身上陣。這樣一來,骰子擁有者只剩拉斯的手下哈布斯正帶過來的。在最後一名擁有者真人亮相之前,他出場的氣勢率先壓倒廣場上的人。

雖不至於萬馬奔騰,迴響塞蘭頓廣場圓形設計的,是整齊而浩蕩的腳步聲。進場的人身穿國家軍隊制服,率領軍人步操而至的,臉上刻有歲月的痕跡,最為突出的是眼角一道兩寸長的疤痕,明顯比較老練。

他是前軍隊將軍加斯帕曼,在候任國王的面前,他未有帶頭向卡洛德恭敬行禮,反之,他指揮軍隊停步卡洛德等人的跟前,然後讓出通道,稍微彎腰迎接從隊伍後方步到的二人。

當二人的身影脫離軍人的行列,如出一轍的輪廓、相同的金髮,告別面具示人的納特,是真正的卡洛德王子。緊隨他身後的,是從南區開始與他一起行動的哈布斯。

同樣穿上王室正裝的納特,與假冒的卡洛德有如鏡子效果造出來的重複影像。不過接下來振動雙唇的,只有納特,「停手吧,卡洛兒,你不會得到你想要的。」

領軍的人一個手勢,軍隊散開組成列陣,守護廣場的每個出口,必要時還可以圍剿廣場中心的敵人。對比低調進行儀式,不帶上半個近衞軍的卡洛德,納特希望他可以知難而退。

觀察卡洛德身後數人的反應,備受軍隊包圍的威脅,黑色的小身影卻傳來一聲嗤笑。在對方有所動作之前,納特眼神示意,留守他身後的軍人立即上前把哈布斯制服。

納特一方突然的舉動破壞了原有的平衡,把僵持的局勢一剎帶進激烈的戰場。拉斯操控的法術人偶彷彿只要空氣便能實體化,不消片刻,經已到達可以牽制納特的數目。

攻擊朝他們所追隨的人而至,軍人即時應變,在法陣外圍的試圖同時進攻,肅清敵人。誰知軍隊的前進受阻,他們卻看不見阻礙,就像無形的牆壁把法陣分隔開,可以目擊的敵人卻在另一個空間裏。

劃出的空間也包括孤身對戰的納特,在外的軍隊沒法支緩,不斷再生的敵人令他苦無突破,拉斯一方卻只要一劍刺中,讓他流血,最後一名骰子擁有者的條件都齊備了。

拉斯用白晳的小手牽動氣流,艾薩的劍隨即自行脫出,鮮血同時從伯諾瓦的傷口洶湧而出。幻化成利刃的氣流亦深入割傷加林娜的真身、打破伊洛加的玻璃箱甚至裏面的血瓶。骰子指環依循黑影的意思墜落擁有者的跟前,擁有者的血液滑落地上受咒紋牽引,把五芒星的圖案注血。

「啟動裝置吧,奧帕特拉的女兒!」幼嫩的聲音在腦內命令。然而,站於法陣正東位置的卡洛德,未有摘下指環或割下讓血如泉湧的傷口,他呆在原地。

在納特出現後,卡洛德一直沒法動彈,臉上掛著痛苦的表情,恰似詛咒被觸發了,關節卻僵硬得連捲曲身子也沒法做到。那大概是一種精神上的衝擊,麻醉了大腦,令身體忘卻反應。

距離發動地動山搖的法陣只差一步,最後一步無須卡洛德下令,設計裝置的伊洛加也可以代勞。可是,五芒星另一端染血的玻璃箱旁邊,伊洛加似乎更在意別的,眼鏡反光掩飾下的瞳孔令人猜不透焦點,不見瘋狂笑容的他連興致都失去。

「別開玩笑了!」拉斯成為在場唯一依舊著緊法陣能否成功發動的人,幼嫩的聲線違和地咆哮。他再揮手使熱血從卡洛德的身上流走,然後咬破指頭,用自身的血在腳邊速劃一個法術陣。

接著,連續的古文入侵頭顱,仔細的意思無法傳遞,只能深切感受當中的憤恨。緊隨語音牽起的強烈氣流由下移上,好比一柱龍捲風,在廣場的上空聚集雲層。風吹動間揭開拉斯的黑色斗篷,撇開因為仇恨而變得猙獰,斗篷之下也是一張普通的孩子臉孔。

氣流不知何時轉而向下螺旋,爆發上天的力量回收地面的法陣裏。剎那間,異動肅然靜止,再來驚動神經的,是周遭突如其來的震盪,就像剛才消失的力量被一下子打進地殼。

令人腳步不穩的震盪觸動整個烏托拉斯帝國的地層,當中包括沿海的國土以東。地層斷裂出現決口,不用啟動預設的裝置,也能把海水灌注地底,之後的發展將一如伊洛加的設計。

再而持續的震動,便能達至預期的流水量。即使可以阻止塞蘭頓廣場的五芒星陣,遠在地海的邊界,用海水沖毀地基的計劃開關被啟動,誰也來不及制止國家被毀滅的慘劇發生。

就於此時,一把成熟的聲線響起,不及拉斯的咒語響亮卻溫柔地包容,彷彿空氣,又像流水,毫無固定形狀,把拉斯尖銳的刺收藏,不僅是語調上的,還有心靈上的,放鬆拉斯身心。

隨著引發地震的古文逐漸被溫柔的咒語覆蓋,地面震動的幅度減弱。海水經已湧入地下城,份量卻未及足夠,拉斯的主意被阻撓,身體卻不自主地變得軟弱無力,當他認清罪魁禍首時,更是怒不可遏。

「哈布斯,你……」哈布斯的把戲猶如催眠,拉斯的指責只到半途,便失去意識倒下。

終於,地震停止,腳下依然踏實。拉斯沉睡之際,法術人偶如影消散,軍隊亦不再被排除法陣之外。軍人效命重新站穩的納特,迅速處理現場。
本文最後由 幽靈 於 2021-1-12 10:5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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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14 21:04:27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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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三十五話)

對於烏托拉斯帝國的人民而言,是經歷了疲累的一天。

雖不至於嚴重人命傷亡,拉斯召喚的法術所引發的地震造成建築物毀壞,海水湧入地底影響地下城的居民。除了災難的應變,卡洛兒公主和國家文獻館館長格路爾合謀策動的沉城計劃被揭發,人們亦忙於重修國家主要地基,以及安頓地下城的勞動人口。

這一切事宜都需要統籌,商討人手和資源調動的安排,是議事會全體臣使的責任。經過一天漫長的會議,議事會的秘書長於災難的翌日,在議事會上向臣使們朗讀結果,「本席在此宣判,法術士拉斯‧科坦、哈布斯‧科坦,被永久逐出烏托拉斯帝國!伊洛加‧沙爾洛塔,被終身監禁!」

一項議題下了定論,同時意味休會時間來到。臣使們陸續離開會議室,為接下來的議程養精蓄銳。

「難以相信他們可免死刑!」不難聽見,無規律的腳步聲夾雜類似的低聲細語。

法術士拉斯和真名為伊洛加的格路爾都是蓄意策劃毀滅國家的人,儘管於最後關頭阻止慘劇發生的,是站於拉斯一方的哈布斯,哈布斯和伊洛加亦幾乎是自首般被捕,他們犯下的罪名足以被判多次死刑,放逐和終身監禁的判刑相對地是一種優待。

不過,這終究是議事會通過的決定,說服臣使們的,是重拾王子之位的卡洛德。

「負責監察兩名法術士,可真不得了的任務呢,殿下。」待臣使遠離,加林娜私下對卡洛德說。

卡洛德的真正身份由前軍隊將軍加斯帕曼、國家巫師加林娜和國務大臣拉赫特作證。追隨的是真正的卡洛德王子,軍人的行動便有別於叛亂,是革命。加上加斯帕曼過去在國家軍隊的地位,軍權順利回歸王室。從塞蘭頓的圓形廣場回來,卡洛德便穩坐會議室國家王子的席位。

「抱歉,加林娜,這個只有你可以做到。」卡洛德的笑容和溫和的語氣,是加林娜放心抱怨的原因。

與十年前的巫女塔‧希娜一樣,拉斯是存心不良的高能力法術士。多人提議效法十年前,對他施以火刑。要不是國家巫師加林娜答應卡洛德的要求,確保兩名法術士不再進入國境,議事會不可能通過放逐他們的議案。

在塞蘭頓的圓形廣場,被擺佈五芒星陣上的加林娜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傷害。小鳥的分身被拉斯摧毀,加林娜的右眼永久失明。不過,分離的心臟重返真身後,加林娜第一時間來到卡洛德王子的身邊,怨言當然也只是玩笑。擁有不同色彩雙瞳的銀髮女子彎下身軀,接受她禮儀的,是她所遵從的人。

「這樣一來便可切斷仇恨的連鎖。」卡洛德一直考慮牽涉是次災難的各人的處置。十年前巫女塔‧希娜的火刑儀式種下禍根,他不希望悲劇重演,因為他便是十年前那場悲劇的產物。

「新的指環封印感覺如何,殿下?」話題一轉,加林娜問到。

「很好,你仍是如此出色,加林娜!」卡洛德把手掌高舉胸前,展示終於配戴正確的骰子指環。脫下屬於加林娜的銀髮法術絲,指環的表面代表『六』的骰子圖案清晰可見,但同樣能避免與附近指環的衝擊,這便是國家巫師真身的能力。

「過獎了,殿下!」再一個鞠躬禮,加林娜補充,「這個封印會跟父親的一樣,與我的生命同存。」

當年把兩枚骰子指環安排給國王的一對子女,已故前國家巫師沙基德必須排除同時活躍於王宮的指環對他們所造成的衝擊。沙基德逝世後,卡洛德王子早已離開王宮,留下來的卡洛兒公主不曾受到指環的衝擊,以致沒有誰察覺到封印的消失。

作為女兒,加林娜承繼了沙基德的使命。

「殿下,不如邀請蒂諾入宮?」加林娜突然的提問,似乎難倒卡洛德王子。一句肯定的回答,想不到吞出口需要花上時間,「在與她告別的一天經已沒有預料會再見。」

「加林娜,你回去休息吧。」卡洛德接著說,「距離下次會議時候尚早。」

請退忠心的國家巫師後,卡洛德獨自前往王城西面副樓,囚禁犯人用的地下室。王子殿下的到來,看守囚室的侍衛紛紛向他敬禮。當卡洛德停下腳步,侍衛為他打開他選定了的鐵柵門。

沉重的鐵枝被推動起來,低頻的背景不時加插金屬間摩擦的尖銳,衝擊耳膜,困於鐵枝之內的犯人卻相當安靜。對他的囚禁也只有堅固的牆壁和被鏽蝕的鐵枝,手腳自由的他沒有動作,就如他當初自願走進囚室,完全接受現狀。

「你已被證實對計劃毫不知情,可以離開這兒了。」直到金髮的王子開腔,坐在簡陋木椅的犯人才緩緩抬頭。

由卡洛德親口得知議事會決定的,是卡洛兒公主的貼身護衛尼爾。在毀滅國家的儀式開始之前,尼爾被卡洛兒公主褫奪騎士之名,事發當時他不在塞蘭頓。但當然,他亦沒有遵照卡洛兒的說話,帶同羅莎逃離烏托拉斯帝國。對於忠誠回歸王室的軍人的緝捕,尼爾束手就擒。

最終被判無罪釋放,曾困於鐵枝內的男人不見重獲自由的欣喜。他嘗試問,「殿下……公主殿下會如何?」

「卡洛兒會被放逐。」卡洛兒公主的判罪仍未於議事會上討論,卡洛德向尼爾預告他的主意。尼爾不表驚訝,就如他選擇留守烏托拉斯帝國般,卡洛兒和他自身的下場可以估計。

「你跟公主殿下一樣,一直受詛咒折磨嗎,殿下?」趁卡洛德未有開步離去的意思,尼爾問到。等到對方肯定的答覆後,他才繼續,「不依賴藥物的你,是如何舒緩的?」

上一次見面經已是九年前,當時的尼爾還不是卡洛兒公主的騎士,與卡洛德王子更少接觸。在他的印象中,卡洛德王子不像王妹那樣,表現過詛咒被觸發時的痛苦。

鎮靜折磨卡洛兒身心火燒感的,是羅莎調配的針藥,能夠迅速見效,可是其副作用亦不容忽視,卡洛德於南區也曾經切身感受。

那是卡洛德首度以藥物控制詛咒的影響,他回答尼爾,「當詛咒發作時,我會想起某人所教的咒語。」

「不是法術體質,念咒也不能施行吧。」尼爾感到疑惑,不能施行的咒語只會是自欺欺人的古文,跟口頭的安慰差不多。卡洛德卻笑得溫柔,彷彿知道箇中的秘訣,卻不打算揭曉,他說,「不過她依然把咒語告訴我。」

答案似乎提醒了尼爾,他再而問,「殿下,你有抱過公主殿下嗎?」

卡洛德王子無言以對,笑容亦逐漸褪色,一臉威嚴之中,專注的話,可以找到隱藏的一絲傷感。這同樣在尼爾的意料之內,但事實依然叫他動容,就像被卡洛德的情緒感染。

「我有唯一的請求。」尼爾提出,「不論公主殿下的判決如何,請你讓長髮的法術士留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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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14 21:05:52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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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 (第三十六話)

阿瑟列坦是卡洛德走訪的第三個國家。擅自出走,離開烏托拉斯帝國兩年,少年卡洛德於不同的國家停留。際遇好一點的話,他可以用勞力換取食宿。倘若踫上不甚好客的外國人,卡洛德就只能在野外求生。

阿瑟列坦的人民並非不友善,只是對金髮少年打聽的法術事宜反感,一概把他拒諸門外。

卡洛德只好走到近郊的一個湖邊,遠離人們之餘稍作休息,準備再起程到別的國家。

湖邊的景色明媚,長滿花草,是土壤肥沃的証明。日光反照出湖水的清澈,看少年謹慎地淺嘗一口,然後大口大口地喝下,就知道它的鮮甜。

湖面倒影天空的藍,風吹起波浪有時又閃爍耀眼的白。面對為他止渴的湖水,卡洛德席坐草皮,出神地凝視,以至他沒有察覺,靠近身後微細的腳步。

「請你吃。」一球亮澤的紅出現眼前,不轉動頭顱,還以為幼嫩的女聲來自她手裏的蘋果。

「謝謝。」卡洛德立即咬下,滿足感令他展露笑顏。

前來搭訕的女孩擁有一頭漂亮的烏黑秀髮,長短不一反而有一種凌亂的層次感,娃娃的臉孔比少年的卡洛德還要年幼幾歲。樸素的連衣裙以外套上圍裙,纖弱的小手提著一籃子的蘋果。

「你懂法術嗎?」女孩的問題,叫卡洛德不再留戀手中美味的蘋果,眼睛眺望女孩空無一人的身後,說,「你不像要趕我離開。」

阿瑟列坦的人民抗拒法術事宜,這是卡洛德調查的結論,即使未成年的他也被趕離他們的土地。女孩主動接近,大概是對卡洛德四處打探略有聽聞,不過態度有別。

「我已故的母親是巫術師。你擁有跟她一樣的笑容,我不認為你是壞人。你真的懂法術嗎?」女孩似乎明白少年的擔憂,她的眼神充滿期待。得到卡洛德點頭回應,女孩更是雀躍,「那你可以教我嗎?」

少年跟隨站起,把食指輕放唇上道,「也好,不過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法術的運用需要體質的配合,自從背負起巫女塔‧希娜死前的詛咒,卡洛德廣泛鑽研法術事宜,十六歲的他經已通曉大多數的咒語和法陣佈置。可是,不是法術體質的他沒法讓法術發動,擁有巫術師血統的女孩不一樣,卡洛德所教的咒語法陣,只要時間練習,她能純熟運用。

作為導師的卡洛德被邀請留宿於女孩一個人的家。女孩就住在湖邊,包圍她家的都是草木,地點偏僻,不往外走的話,少年的存在不易被發現。女孩的家有一個後園,被開墾成菜田,旁邊種了幾棵蘋果樹。留宿期間卡洛德幫忙打理園地,女孩把農作物拿到鄰近的市集售賣,換來的金錢物資足夠他們過活。

晴朗的日子,女孩和少年會準備簡單的食物,來到湖邊席地而坐,悠然享受午餐。

「這兒的人討厭法術,所以懂法術的母親被燒死了。」或許蕩漾的湖水有平靜心靈的作用,又或者獨自生活的體驗使女孩變得堅強,提起喪母她總是淡然陳述。

「那你學法術的原因是什麼?復仇嗎?」對於金髮少年的疑問,女孩輕輕搖頭,然後溫柔地念出一段古文。就算沒法解讀,女孩脫出口的,猶如撫摸臉頰的微風、讓煩惱消散的漣漪。

至於古文的意思,卡洛德有所認識,「是愛護的咒語。」

「以前當我生病時,媽媽便會念這組咒語。我不認為法術是壞事,它應該是能帶給人幸福的。」女孩說著用手環抱曲起的雙膝,當作是回到母親的懷抱。

「那你呢?學法術的原因是什麼?」

「我有一個妹妹,我們被施以同一個詛咒,所以我知道詛咒發作時有多痛苦。」二人相處一段時光,卡洛德流離失所的理由,以及他的身世,女孩沒有問及,這是卡洛德第一次提到,「我在找解咒的方法。」

誰知女孩激動反應,「你一個人走出來嗎?太過份了!這個時候你不是更應該留在她身邊嗎?既然痛苦,更不應獨自承受!」

女孩對他的斥責,少年無法反駁。不見笑容的一張臉,卡洛德表現與他年齡不相符的嚴肅,默不作聲地陷入沉思。

夜半,客廳傳來嘈雜聲,把女孩吵醒。客廳內應該有金髮少年在挑燈夜讀,當女孩步到,只見原先擺放桌上的法術書籍散落一地,卡洛德捲曲身子,痛苦跪地。女孩試圖上前關心,怎料在觸踫的一刻,彷彿加劇了少年的痛楚,卡洛德未及察覺來者何人,便下意識一手把她推開。

少年使的是設法排除身邊一切的力,完全沒有留手。女孩由於腳步失衡,摔倒地上,額頭撞向桌腳,鮮血滑過女孩慌張的臉。目睹他一手造成的禍,卡洛德更是沒法冷靜。管不了折磨身心的痛不欲生,少年拔足而逃,結束和女孩一起生活的兩年時間。

卡洛德重返阿瑟列坦時,再過了四年。二十出頭的他骨架高大了,輪廓亦變得成熟。躲於樹下的陰影窺看,當年相識的女孩長大成少女,穿著圍裙站在木梯上,把熟到時候的蘋果收割籃子裏。

風從空曠的湖泊吹至,加速葉子脫離樹枝,一片一片地飄下,降落籃中的鮮紅上,亦降落金髮男子的肩上。看少女稍為整理吹亂了的髮絲,爬下木梯,捧住盛載滿滿的籃子,朝他走近,卡洛德把身軀藏於樹幹之後。

「你回來了。」少女對著樹幹說,聲線如舊清脆,少了點稚氣但依然甜美。「是風中的葉子告訴我的。」

翻飛空中的葉子是她的線人,卡洛德沒法避過少女的法術。他換上迷人的笑容露面,道,「上次的事,對不起。很痛吧?」

少女摸不著頭緒,要等男子手指前額,她才恍然大悟地搖頭,然後撥開烏黑的瀏海說,「連痕跡也沒有留下。」

「那就好了。」卡洛德明顯地呼一口氣,轉身開步離去,卻被從後留住。

熟悉的古文響起,分不清是咒語的作用,抑或來自雙手把他抱住、貼伏他背部的少女,一股暖意流動卡洛德全身,包容了內疚、悲傷、苦痛……所有負面的感覺,就像終於到達了令人眷戀的容身之所。

「留下來,找解咒的方法,讓我們一起……」當聲音轉化為言詞,卡洛德在再一次面對少女時,用輕輕的一吻代替答覆。

闊別已久的湖泊美景依然,北方而來的候鳥有時盤旋半空,有時降落湖畔休息,為畫面添加生氣。湖邊的草皮上,坐著一名金髮男子。男子曲起的腿上,架著一本翻開的書。郊野的天籟共鳴得恰到好處,讓人可以專注閱讀。

忽而一隻鳥兒偏離原有航道,停泊金髮男子的膝蓋打擾他的思潮,話語透過接觸傳送過來,「終於找到你了,王子殿下。」

在男子眼前開合著鳥喙的,是一隻擁有柔色羽毛的小鳥。小鳥體型細小,形態優美,卻不得男子歡喜,合上書本站起的他收起了一貫的笑容。

剛好來到湖邊的少女,彷彿猜得到事情的始末,她遞給男子一個籃中的蘋果。接著便是道別的說話,「去吧。我就知道你遲早會離開。到她身邊去吧。回來時,我會找到解咒的方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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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16 10:31:19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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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第三十七話)

「殿下……」艾薩嘗試從躺臥的床舖坐起,向到來的卡洛德王子行禮,卻被卡洛德喊停,「不必了。」

六名骰子擁有者當中,艾薩由於法陣被啟動負傷最重。二號的骰子指環回到主人身邊,逆轉了艾薩生命力的流逝,不過胸前肉體上的傷口,還要依靠她自身的復原能力。從軍鍛鍊而來的體魄,令艾薩經過基本的搶救後,很快脫離昏迷的狀態。

在看護的協助下坐於床上,艾薩聽著卡洛德王子簡報議事會的決定。

「這樣可以嗎?」對於各人的判決,艾薩沉默不語,卡洛德表示關注,「他是你的殺父仇人。」

伊洛加‧沙爾洛塔,被證實是七年前史福市滅門血案的生還者。鑒於一切記錄他存在的人和事均被抹殺,他的出現讓人起疑。深入調查後發現,伊洛加與銷聲匿跡的兇手重疊。除了艾薩的家人以及和艾薩有婚約的男方一家,愛倫市的造劍師柏爾斯亦是其中一名受害人。犯案當時伊洛加還只是一個少年,沒別人指使,今次的計劃成功,亦不見對他有何實際利益,是天生的冷血殺人魔,卡洛德卻只下令把他終生囚禁,要是艾薩不服判決也無可厚非。

「伊洛加永遠不會向我揮劍。」然而,脫下軍服換上病袍的艾薩連語調都變得柔和,伏於左邊胸膛的髮辮跟隨頭顱的動作下垂,遮蓋眼神讓卡洛德無法察覺。「放過他的人是我吧。」

手刃伊洛加的話,當天於貴賓室重遇時,對毫不戒備的他發動攻擊,艾薩不失機會。可惜依循她父親的教誨,艾薩的劍並非用於復仇,她只會用她的劍來對抗向她揮劍的人。向你揮劍的是敵人,來取你命的是敵人。永遠不會向她揮劍的伊洛加,永遠不會是她的敵人。是艾薩的信念,形成對她自身的束縛。

「這便是他猶疑的原因嗎?」艾薩的回應,使卡洛德想起呆站五芒星法陣上的伊洛加。

就於此時,負責主診受傷的骰子擁有者的羅莎,在預定的觀察時間,準時出現艾薩床邊。等她完成對艾薩的檢查,卡洛德關心羅莎的另一位病患,「加林娜還未回來嗎,羅莎?」

「大人說要為伯諾瓦進行法術治理。」

房間之內不見身影的,還有同樣受傷流血的伯諾瓦。伯諾瓦的生命力跟艾薩一樣強,在別人的扶助之下,早已能夠勉強走動。皮肉的痛苦羅莎可以為他舒緩,至於寄生伯諾瓦體內拉斯的法術,就須要國家巫師出手相助。

「傷患就拜託你了。」卡洛德對羅莎表達信任,誰知王子殿下的好意她拒絕受領,「就算議事會通過,我也不會承認你王子或國王的資格。」

「九年以來,你不在烏托拉斯帝國的時間,公主殿下的情況你知道嗎?」羅莎的指責尖銳,強硬但毫不波動的語氣在透露她強忍的激動,「公主殿下是你害的。」

如果卡洛德九年前沒有離開王宮,卡洛兒不用以王子的身份生活,她背負的命運可能有所不同。不過假設終歸假設,無法返回過去的人們,不論何等結局,亦只好承受。

「我會達成卡洛兒的願望。」卡洛德明言,「再者,打從一開始,我經已不打算繼承王位。」

議事會通過讓王子殿下繼承王位的提案。雖然通過提案之時,臣使們推舉的是卡洛兒充當的王子殿下,卡洛德王子仍是烏托拉斯帝國的候任國王。

直至此時,王位被他親手放棄。「羅莎‧奧帕特拉,可以請你出任國王一位嗎?」

「你說什麼?!」

羅莎體內不能篡改的血統,烙印著她王位第三繼承人的身份。擁有列恩‧奧帕特拉國王直屬王族血統的卡洛德主動退出。卡洛兒淪為危害國家的罪犯,王位的第二繼承人拉菲列特被囚,雙雙失去繼位的資格。如此一來,由羅莎補上是事情必然的演進,當事人卻十分驚訝。

「要獲得臣使的支持,恐怕要請修羅王叔回來。」卡洛德了解羅莎的疑慮。

從不參與政事的年輕醫師,突然登上國家最高權力位置,臣使考慮的不僅是血統的問題。若然能有她父親出面協助,假以時日羅莎也許能成為烏托拉斯國的首任女王。

「這也許不是你們所願,不過在適合的人出現之前,國家仍需要領導。」退隱是修羅‧奧帕特拉的決定,投身醫藥亦是羅莎選擇的生活方式,接納卡洛德的提議,將會打亂羅莎的人生。

「我不希望父王不惜犧牲子女都要管治好的國家陷入混亂,一直以來所建立的都化為烏有。」可是,卡洛德相當堅決,「這是我對你下的最後一道命令。」



加林娜施法需時,才剛回復狀態的她,把能力用於伯諾瓦身上後,恐怕也要再而的休息。卡洛德王子亦有額外的事情須要確認,他交託國務大臣拉赫特,讓會議延遲重開。

時候正值中午,室外的陽光猛烈,穿越多重的障礙,仍有一絲一線溜進宏偉的王城建築,靠窗的走廊甚至不用亮起一盞燈。然而,卡洛德王子途經的通道越走越暗,他將到達的,是謝絕一切日照的地底層。

一般的地下室都開有僅高於地面的天窗,容許自然光進入同時保持空氣流通。卡洛德王子的目的地是例外,四面全是密不透風的牆壁,相隔數米才有一點靜止的燭光,昏暗的視野彷彿不見盡頭。

身旁出現有別於牆面的間隔,是一道接一道上方開有正方小洞的石門。這兒是王城的另類囚室,守衞比關起尼爾的一邊森嚴,除了因為漆黑擾亂視覺,更關鍵的是,囚禁於此的犯人較常人多一種能力,不得不加強戒備。

在守衞聽從卡洛德王子打開石門之前,從石門小洞透入的光線只足夠確定犯人的存在。門後窄小的空間只能容下一人,配上厚厚的石門,卡洛德純粹站立經已散發壓迫感。

然而,雙手被石板鎖上,被迫跪下的犯人不為所動。他抬頭問,「你一早知道我是敵方的人?」

「算是吧,你一出現,法術攻擊就停止了。」金髮的王子對面前的男人一直持有戒心。

男人是哈布斯‧科坦,早在南區的首度接觸,卡洛德經已懷疑他的身份。所以於塞蘭頓的圓形廣場,卡洛德能夠搶先一步,阻止他和拉斯裏應外合。

「貿然交出指環反而更可疑吧。」哈布斯事後檢討,偽造的指環是卡洛德的推測之一。

「當年你是用同樣的方法出賣塔‧希娜嗎?」卡洛德不禁聯想。

哈布斯早前承認,拉斯是他和巫女塔‧希娜的兒子。當年法力高強的塔‧希娜之所以被捉住,是由於她被哈布斯的法術牽制,拉斯的情況亦如是。

黑暗之中,跪著的男人似乎在搖頭,「希娜想發動的法術會危及拉斯,沒想到阻止她會令拉斯抱恨。」

「拉斯長大後,他的法術能力早早超越我和他的母親。」哈布斯解釋,能夠牽制拉斯,並非能力之差,「我對拉斯所施以的咒術,在他剛出生時經已潛藏他體內,我只是把它再次喚醒而已。」

法力青出於藍的拉斯,沒理由察覺不到哈布斯可疑的舉動,還在嬰孩時代的他就又作別論。不知是刻意還是巧合,當年安撫嚎哭中的小心靈的,正正是如今把他雙手奉送敵人手上的咒語。

哈布斯阻止了拉斯的計劃,就如他當年出賣塔‧希娜一樣,阻止了悲劇的發生。不過卡洛德仍有疑問,「但我不明白,要阻止拉斯的話,為何要等到最後關頭?」

既然是潛藏拉斯體內的咒術,哈布斯要反抗理應不受時限。遲延一步的話,烏托拉斯帝國便會陷入一片混沌,這是關乎上萬人的性命,除非被當成罪犯看待的救世主,有別的考慮。

「拉斯小時候只鬧著要把你們殺死。」哈布斯憶述,「雖然身負希娜死前詛咒的你們,擁有不死之身,但同一時間的話,還是可以致死。」

塔‧希娜的詛咒,是要奧帕特拉的血統,感受她被處火刑一刻的痛苦和絕望。要是能夠輕易死掉,卡洛德和卡洛兒身負的詛咒便不再是折磨。塔‧希娜留給他們的選擇,是承受痛不欲生的折磨,或是雙雙結束受詛咒的生命。當然還有犧牲全國人民性命,藉以解除詛咒的道路。

「誰知你離開王宮後便告失蹤,導致拉斯復仇的想法起了變化。」哈布斯補充。

把塔‧希娜火刑處死的是列恩‧奧帕特拉國王,在拉斯眼中,他是殺母仇人。殺掉奧帕特拉國王,不及殺掉他的子女,讓他一嘗痛失至親的滋味,更合拉斯所願。然而,卡洛德的離開成為卡洛兒的免死金牌。相反地,卡洛德的歸來是拉斯復仇的好機會,可惜時機不對,卡洛德和卡洛兒的命不再是他所追求的。

「誰死誰活我不在乎,就算國家滅亡也與我無關,我只是不希望拉斯承受罪孽。」即使救回全國人民的性命,男人由始至終所做的,只為了一個人。

哈布斯變節的原因卡洛德大概明白,他此行還有更重要的目的,「拉斯的詛咒,你能解開嗎?」

「我派人把神靈的遺跡裏頭的物件移送過來了。」

拉斯為了操控手下,在他們身上施下定時的詛咒。要解開拉斯的詛咒,須要奪回各人的代表物。手執的籌碼拉斯不會隨意擺放,若果有他父親的協助,就算被法術上鎖,也能逐一破解。

卡洛德把囚犯帶出侷促的密室,於地底層較為空曠的一段,展示從神靈的遺跡充公回來的物件。當中一個中型的櫃子,金屬的表面漆畫的圖案有點兒脫色,圖案主要由線條組成,有古代文字的味道,訴說它年代的久遠。

櫃子的一對門也許因為鏽蝕而卡住,欠缺把手的設計也能人無從入手,它亦是唯一未被打開搜查的敵方之物。

哈布斯站到金屬櫃前,在卡洛德王子的同意下,手上沉重的束縛被卸除。被解放的法術能力隨細碎的低吟啟動,不用接觸,緊閉的櫃門在哈布斯高舉胸前的手下自動打開,呈現門後的內容。

「把重要的人之物放進布袋繫於胸前,原本代表祝福。」放置櫃內的是三個刻有精緻刺繡的小布袋,哈布斯代為說明。他解下頸項欠缺吊飾的繩子,繫上左邊的一個布袋,把它往頸上掛。「拉斯以為布袋之內是我的代表物,我只是假裝受他控制。」

布袋與繩子絕配,刺繡在男人的胸口亦不覺花巧,就像尋回歸屬。布袋之內的卻不是哈布斯之物,大概是對他重要的人之物。

哈布斯緊隨打開另外兩個布袋,推斷正確的話,布袋之內收藏的,一個是屬於卡洛兒公主的,另一個則屬於拉斯的另一名手下法提赫。

「那傢伙果然早就不受控制。」男人的法術感應告知,法提赫的代表物早被掉包,這不是意料之外。至於卡洛兒的布袋,感應的結果卻叫哈布斯緊皺眉頭。「奧帕特拉女兒的代表物也被掉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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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16 10:32:58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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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第三十八話)

能夠突破拉斯的法術的人,卡洛德略有頭緒。

「我的判刑是什麼?我可不想被活燒死!」石板鎖住他雙手的活動、封印起他的法術能力,在狹隘的囚室對心理也構成折磨,受到哈布斯同等待遇的長髮法術士卻不改從容。

「那要看你接下來的對答如何。」卡洛德王子沒戲言,眼前法術士的判刑還未呈上議事會,這也是他另一項須要確認的事情。「為何不繼續發動法陣?」

一心希望親眼目睹大型法術陣被發動一刻的法提赫,當時也在五芒星陣的附近。就算拉斯驚動天地的法術被哈布斯中斷,法提赫大可以施法讓地震持續,完成計劃。

他卻辯稱,「連拉斯大人都沒法發動,枉論我這麼微不足道的法術士!」

「你能突破加林娜的結界,又解除了拉斯詛咒,還不止一次,不是嗎?」旁聽而來,對方的所作所為,使卡洛德清楚了解長髮法術士的能耐。不過明知得不到認真的回答,卡洛德進入正題,「卡洛兒的代表物在你手中吧?」

「交出來吧,我要發動轉移術。」卡洛德重申。

從拉斯手中盜取回來的卡洛兒的代表物,法提赫其實亦沒有留住的理由。然而,吐自金髮王子嘴巴的法術名詞,引起法提赫的關注,「你了解所謂的轉移術嗎?」

「是,九年前經已完全了解。」卡洛德立即答上。

反之,法提赫的反應遲疑了。他沒有交出卡洛兒之物的意思,在僅有的空間內由原先的跪著,換了個更舒適的坐姿。

犯人的異動拉緊了在場守衞的神經,提升的戒備直至確定他沒逃脫的可能,才被稍稍放緩。

「公主大人會有什麼下場?」換法提赫提問。

「我打算把她放逐。」卡洛德由於思考,停頓半拍才繼續,「到時候,希望你可以陪伴她左右。」

「她不知道你也是擁有者吧?」法提赫無視金髮王子的請求,他的語調卻變得罕有地認真。

卡洛兒是根據前國家巫師沙基德的記錄,知道各名骰子擁有者的身份。基於安全理由,國家的一對王子和公主雖然同為擁有者,卻不被記錄。王宮之內的兩枚指環亦受沙基德施下的法術封印保護,即使是借助指環與指環間的衝擊掌握擁有者的卡洛兒,也沒法察覺。

沙基德的記錄不完整,卡洛兒不知道王兄擁有者的身份也不足為奇。不知道王兄擁有者的身份,卡洛兒沒有預計這一場的重遇。

法提赫把卡洛德的沉默當作答覆,嚴肅的臉孔與深邃的眼睛終於相配,目光投向卡洛德的一剎讓人以為,氣流都被他帶動。

「在近乎必死無疑的情況下,只有億分之一的機會能解開詛咒,她都願意孤注一擲。當她發現你的存在時卻猶疑,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她害怕只有億分之一的機會你能生存下去的賭博,卻用自己的生命去賭解除詛咒的機會。因為對她來說,解除詛咒之後,她便可以選擇死亡。打從最初,她計劃發動法術陣,目的便是結束自己的生命。」法提赫為自身的反問附上答案。

與此同時,鎖扣在毫無外力的情況下自動解開,固定法提赫雙手的石板隨即裂開,重重地跌落地上。守衞應聲反應,腳步卻不聽使喚。縱使看不見,有一股力量強固地纏繞,凝住了他們所有的動作。

法提赫不慌不忙地站起,從胸襟抽出牽掛多個小布袋的頸繩。每一個布袋上都刻有差不多的精緻刺繡,他仍能無疑選定當中的一個,把它摘下,交給卡洛德。

「你不打算在場嗎?」在場唯一不受束縛的卡洛德,沒有逮捕法術士的打算,只在他越過他身邊時,問他的背影。

「可以改變她想法的人不是我。」法提赫沒有回頭,接下來的話卻叫他中途停下,「不過,萬一她改變主意,告訴她我會在我們首遇的地方等她。」



「身為直系王室,卡洛兒公主企圖滅國,請殿下重新考慮判刑!」等到會議重開,卡洛德向議事會提出放逐卡洛兒公主的決定,即時引來激烈的反對。

會議室內不乏支持卡洛德提案的人,但只有拉赫特一人。「殿下,公主殿下是因為飽受詛咒折磨,尋求解脫,才一時犯錯!」

「資料顯示,卡洛兒公主早在五年前經已開始計劃,這也算一時犯錯嗎?」

雖說策動計劃的卡洛兒與合謀的法術士同罪,就算是相同的判刑,曾於議事會上誤導臣使的她觸發了眾人的憤怒。臣使們甚至把這份激動,發洩到聲援她的國務大臣。

「烏托拉斯帝國,是奧帕特拉王族,以及侍奉奧帕特拉王族的在座每一位,世世代代所建立的,作為直系後裔的卡洛兒公主罪加一等!」

國家是臣使們的心血,他們的家族部份是開國功臣,對於利用王子身份的權力和地位危害國家的卡洛兒,他們難以饒恕。

「希望殿下可以判處她死刑!」

「殿下,請慎重考慮!」深怕卡洛德王子敵不過議事會一眾的壓力,拉赫特緊接發言。

即使脫離王子的角色九年,卡洛德站於會議室裏,專屬王子的席位,面對臣使推翻他意思的提議,卡洛德依然冷靜。看來卡洛德遺傳自奧帕特拉國王的不僅是血統,還有他的領導氣質。

「守護國家是王族的使命。」卡洛德才開腔,會議室頓時變得肅靜,彷彿連空氣都在靜待金髮王子的回應。「不論原因,卡洛兒動搖地基威脅全國人民的性命是鐵一般的事實,她的罪名不能赦免。」

「不過,十年前為了拯救全國人民,卡洛兒承受了塔‧希娜的詛咒。」

塔‧希娜當年企圖發動的法術陣,危及全國。為了阻止慘劇發生,奧帕特拉國王下令對她施以火燒之刑。誰知火焰未能把巫女的憤恨燃燒殆盡,不至蔓延全國,紅光形成的陰影卻籠罩了卡洛兒的命運。

儘管守護國家也是王族的命運。

「這個詛咒令卡洛兒求死不能,由從前到現在,她一直受著詛咒的折磨。」卡洛德繼續說,「希望大家接受,這經已是對她的懲罰。」

王室成員受詛經已十年,卡洛兒透過減少露面,以及控制情緒來降低詛咒的影響,卡洛德所言也許早被眾人所遺忘。加上加林娜確認,受詛咒的卡洛兒擁有不死之身,沒法被處死,臣使唯有同意把她放逐的判決。

「在事情告一段落後,我將會把國王之位傳給羅莎。」卡洛德於會議結束前宣佈,再次引起哄動。

貨真價實的金髮王子的表現似乎令臣使們醉倒,他們忘了卡洛德重臨王宮只是短短兩天的事。單是議事會上的魅力經已叫他們認定,他是候任國王的不二之選。

可惜退讓王位之事只屬通知,不牽涉議事會的討論和表決,臣使們仍期待一個解釋。「殿下,羅莎大人雖然也是王位繼承人,敢問殿下,為何退讓?」

「我身負與卡洛兒相同的詛咒,只須簡單方法便能觸發。要是危害國家的敵人再度出現,我將成為你們的負累。」王子殿下的顧慮不難理解,可是亦有不輕言放棄的建議,「殿下,何不嘗試解咒?」

「發動轉移術的話,可以把詛咒轉移到囚禁的法術士身上。」

束縛卡洛德王子的詛咒,附有塔‧希娜強大的法力,轉移術能夠把詛咒轉移到另一名法術士身上。不過,並不是隨便一個法術士都可承受詛咒,法術士的法力必須媲美塔‧希娜。哈布斯是出賣塔‧希娜的法術士,拉斯則是二人的兒子,具備超越雙親的法術潛質,還有實力深不可測的法提赫。充當轉移術的接受者,以上全都合格有餘。

倘若纏擾身心的詛咒被轉移成功,卡洛德王子登上王位便不必再猶疑。

「高強的法術士不是轉移術的條件。」然而,卡洛德親自推翻解咒的可能性。「詛咒只能轉移到附有同等法力的人身上。」

具有強大法力的法術士,目前已有多個選擇。法力對等的話,情況便截然不同。這是卡洛德走遍多國對解咒事宜的調查結果,現任國家巫師加林娜也表示同意。當年沙基德發動轉移術,試圖把卡洛兒身上的詛咒轉移,或許也預知得到成敗,只管一試。

「除了轉移術,就別無他法嗎?」沒法掙脫的詛咒,臣使們開始同情奧帕特拉的血脈。

生活於反覆無常的煉獄十年,卡洛德比誰都熟悉解咒的方法。十年來到訪不同法術之地,搜尋不見突破,塔‧希娜加諸他們身上的詛咒,要解除就只得當年從沙基德口中得知的。

尼爾曾向卡洛德報告,長髮的法術士對卡洛兒公主說過,有解開她身上詛咒的方法。可惜當卡洛德向他查問,黑洞般的眼睛看進他眼內回答,「跟你所知的一樣。」

對於這一切,卡洛兒也大概明白。走上背罪之路的她,也許才叫勇敢面對。

「希望大家支持羅莎。」王子殿下為只剩沉默的會議作結,「為了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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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幽靈 發表於 2021-1-18 15:39:55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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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復仇記 THE PRINCES(S)(第三十九話)

完成最後一場由他主持的會議,卡洛德把羅莎繼位的事情,以及各犯人的判刑,交給國務大臣率領一眾臣使執行,然後負責非他親自進行不可的事。

「你準備發動轉移術嗎,殿下?!」加林娜焦急地追趕卡洛德的腳步。

轉移術將於王宮的範圍內發動,卡洛德沒有尋求國家巫師的協助,加林娜甚至不被通知,她當然驚訝。可是,她激動的語調中包含的,還有沒法認同王子殿下的主意。

「九年前看見公主發動轉移術時,你已知道真相嗎?」等不到答覆,加林娜更是疑惑,「所以你才離去?」

「到底什麼回事,閣下?」羅莎剛好來到,聽見他們談起公主殿下,表示關注。

「轉移術必須由最終接受者發動,殿下想把公主殿下的詛咒轉移到自己身上!」

在卡洛德和卡洛兒而言,法術能量方面,對方可能是世上唯一對等的存在。羅莎已知轉移術需要身附對等法術力量的人才能成功,想不到法術被發動時還有其他規則。

加林娜直接解釋,面對國家將來的年輕女王,連禮儀都忘卻。幸好羅莎也被別的事情分神,突然被告知的真相勾起了她的回憶,「你真的打算實現公主殿下的願望?」

卡洛德之前說過,他會實現卡洛兒的願望。卡洛兒不惜犧牲全國人民,都要發動刻於塞蘭頓圓形廣場的五芒星陣。透過法陣她想達到的目的,由卡洛德代為實現。

代替卡洛兒承受塔‧希娜全部的詛咒,犧牲自己換取她的自由,卡洛德早有想法。只是此時的他,卻猶疑未能即時答上。「那要看卡洛兒最後的意願。」

看著王子殿下的背影遠去,加林娜和羅莎良久呆站原地。留住她們的不知是阻止不了卡洛德的內疚,抑或被揭曉的事實造成的衝擊,她們猶如絆倒於思緒的關口,沒法前進。

「難道公主殿下不完全是為了解除詛咒!?」最後加林娜終於想得通,「所以她才放棄計劃。」

九年前,卡洛兒偷偷發動轉移術,目的便是把王兄的詛咒轉移到她的身上。當時的她,經已有背負詛咒活下去的決心。時過境遷,卡洛德的離去,以及奧帕特拉國王的逝世,繁華的國土,對封閉心靈的卡洛兒來說,只是另一個必須隔絕的幻影。秘密籌備五年,非法術體質的她用物理方法動搖地基,集合六名骰子擁有者,卡洛兒精心策劃的計劃,目的不是解除身負的詛咒。

「當年殿下為了不想卡洛兒公主獨自承受一切,放棄所有離去。如今卡洛兒公主決心一死,卻因為不想連累殿下而停手。」加林娜嘗試向羅莎說明她的理解。

卡洛兒公主從塞蘭頓被押抵王城,被觸發的詛咒一直沒法平息。不管羅莎的針藥,還是加林娜的法術,都制止不到卡洛兒體內的魔鬼的肆虐,彷彿觸發詛咒的刺激一直未有排除,卡洛兒的心情一直未能平靜。

羅莎為卡洛德當年拋棄公主殿下而憎恨,以為卡洛兒與她同感,只是詛咒的束縛讓她無法表露。若然卡洛兒討厭王兄,哪怕犧牲卡洛德的性命,解除詛咒也好,尋死也好,都想得到解脫。

然而,是羅莎錯了,她不知不覺緊鎖眉心,「他們其實深深愛著對方。」

在直系王族中長大,被培育成王位的繼承人,奧帕特拉的一對子女總是認真冷靜。從未試過擁抱的王室兄妹,他們只懂以這種方法表達對對方的愛。

他們之間的牽絆,比旁人可以想像的更深。



通過王宮高層的窗戶,可以眺望王城以外的烏托拉斯帝國。

破曉的光線隨上升的角度,逐漸取代人工的燈火,讓萬物閃爍。日夜替換的過程算不上急速,尤其當卡洛兒一動不動地站於窗前,感覺她裹足了整個晚上。

「你已不能再留在烏托拉斯帝國了。」當透入的晨光足夠照亮整個房間,卡洛德善意提醒。

作為策動滅國計劃的主謀,卡洛兒的判刑安排於今天執行,她將被永久逐出烏托拉斯帝國,眼前的景色恐怕是她對國家的最後印象。

雖說是重級罪犯,被捕以來,卡洛兒只被軟禁在屬於她身為卡洛德王子的房間。告別王室正裝的王子偽裝,卡洛兒被換上有別於囚犯衣著的素裙。儘管輪廓和金髮依然相似,回復女性打扮的卡洛兒不再是卡洛德的倒影。

卡洛德的聲線於別無他人的房間迴響。經過一夜,卡洛兒從詛咒的痛楚徹底恢復過來,熾熱的惡魔不是被馴服了,而是被抽離寄主,藉助卡洛德發動的轉移術。從某個層面上重獲自由的她經已不需要再抑壓情緒,卡洛兒卻依然沉靜地凝視窗外,缺少半個反應,就像卡洛德的到來未有闖進她的世界,直至他開步縮窄彼此的距離。

「到外面展開新的生活吧,」卡洛德補上,「與長髮的法術士一起。」

卡洛兒轉身,就算觸發詛咒的可能性被排除,眼光仍舊冷酷,猶如根深蒂固的習慣,導致她手執的匕首,不帶憤恨,不帶激動,被揮動時完全不受情感的波動。

對方突然攻擊,卡洛德用以抵擋的配劍還連著劍鞘。幸而匕首的衝擊力度一般,他一手固定劍鞘把它牽制,另一隻手敏捷拔劍,輕易讓卡洛兒主動退守。

兩片刀鋒反射黎明的光線,交替劃出弧形的軌跡。但這並非一場激烈的對決,武器上的差別,叫卡洛兒過分留意揮動過來的劍尖,卡洛德乘機抓住她握住匕首的手。

卡洛兒試圖掙扎,手臂反而被反扣身後。向前突圍也不可能了,因為劍鋒早一步架到咽喉。

揮劍的過程中,卡洛兒胸前的吊飾向外晃。那是一枚設計獨特的指環,指環的表面刻有位置中心的一個圓形凹陷,是第一位骰子擁有者的身份象徵,同時是相等於其性命的重要存在。

尋死的話,卡洛兒可以動用手中的匕首,或選擇棄掉屬於她的骰子指環。攻擊卡洛德,卡洛兒大概有更複雜的理由。

「你向我揮刀的目的是什麼?」卡洛德緊貼卡洛兒的背後問。「你知道你沒法殺死我。」

首級受威脅下,卡洛兒依然一剎放下戒備,彷彿這一切都是她所期待的。

即使很細微,卡洛德感應卡洛兒的反應,似乎接收得到她的意思。他把劍鋒移離她的頸項,改為反手握劍讓劍尖指向她的心臟。

卡洛德把握劍的手收近自身,讓劍刺得很深。它貫穿卡洛兒身體的同時,亦刺破緊貼她身後的卡洛德的心臟。

鮮血即時湧出,緊隨心跳一浪接一浪,在傾盡體內所有血液之前,不似會停下。

確保利劍把二人牢固地連結在一起後,卡洛德鬆開握劍的手,雙手從後把卡洛兒抱在懷內。



***

謝謝各位看到結局!
接下來,是單元的續篇。
續篇之後,有第二部的故事。
喜歡《王子復仇記》世界觀和角色們的你,請繼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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