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完）[G]（做個俗人，貪財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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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
自閉症與他的父兄們（r18，np）

　　作個俗人，貪財好色。

俗人1

　　世界本是灰色，直到林以遇見何明清。

　　林以是個普通的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個俗人。甚麼叫做俗人呢？簡單來說，就是「貪財好色」。恰恰好的，何明清完全符合他貪的財好的色。

　　沒有人會說何明清長得不好看。沒有人。何明清就像長在每一個人的審美點那剛剛好的、不大不小的方寸之地上，超越性別的好看讓「美麗」這個詞彙都相形失色。你找不到任何一句話誇獎他，尤其是，他並不喜歡被誇獎。

　　過於出色的容貌與成功企業家之子的身份讓他成為眾所矚目的天之驕子。驕也是真的驕，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Ａ大心理系，其實本可以申請醫學系或者其他，但他輕飄飄一句，「我就想讀心理系。」竟然沒人再勸。

　　林以貪何明清的財，比不過林以好他的色，饞他那張沒法用言語解釋的臉，一見鍾情大多指的是臉，接下來再見三見都會被何明清冷冷淡淡的模樣磨平了心思。

　　林以對何明清一見鍾情，的的確確是為了那張臉，後來知道何明清的身份，那份本就沒多乾淨的喜歡又更深了點。何明清還恰恰好是他的直屬學長，這樓台離水多近，指不定能撈出個月亮來。

　　但林以也符合每一個俗人應該要有的特點：慫。

　　他跟何明清的第一次見面來自於大二對大一新生的見面茶會，同樣來自北部的林以跟何明清見上面。

　　「我是你的直屬學長，何明清。」

　　「我、我是林以……」

　　林以半抬著頭看比他高了一顆頭的何明清，就在這時候旁邊一個跟他一樣搞不清楚狀況的大一男生走了過來，開口就問，「學長你有男朋友或女朋友嗎？不介意的話要不要多我一個？」

　　那個男生當即就被揍了一拳，直中腹部，躺在地上哀哀叫喚，一旁的學長姐一邊科普一邊急救。

　　「我我我……」林以嚇得話都說不清，他的直屬學長看了他一眼，輕聲說，「我最討厭同性戀了。」

　　剛剛升起的愛情的火苗差點就被那暴力一拳的拳風吹熄，可恨的是林以的喜歡雖然沒有多光明正大，但也算得上堅韌不拔，看著何明清的背影，心裡顫顫巍巍地就又燃起了一點愛情的火花。

　　「哇，學長還真兇……」一旁走過來一個高他半顆頭的少年，嘖嘖說。

　　他看著林以，主動開口自我介紹，「我叫沈白，沈木的沈，白璧無暇的白。」

　　「我叫林以……」林以想不出自己的名字怎麽文藝的介紹它，最後只好神色無奈地開口，「雙木林，以後的以。」

　　沒有更多了。俗人就是俗人，登不了天，摘不了月。甚至不能為自己的名字想出多深奧動聽的典故。

　　他有些眷戀的目光看著何明清在大二學長姐的包圍裡，卻在何明清感覺到他的目光看向這裡來的時候匆匆地低下頭來，不敢讓何明清知道他在看他。

　　「很簡單啊。」在他有些傷感的時候，聽到了沈白清朗的聲音。

　　「簡單的名字也挺好的，我就很喜歡。」沈白拍了拍林以的肩膀，在林以沒察覺的時候輕輕握住他的肩。

　　「謝謝你。」林以感激的看了沈白一眼，沒察覺沈白的手還握在自己肩頭。活生生的變態舉動因為沈白的長相氣質同樣過人而被美化成好兄弟的行為。

　　林以瞄了瞄沈白，又瞄了瞄不遠處的何明清，一個雖然好看但還在凡人的範疇裡，一個則是已經不在人間的好看。但與他這種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俗人相比，他們都是他攀不起的人。

　　他想起媽媽常常罵起爸爸的那句話：「俗人、俗人，你就是個俗人！」一邊忍不住哀嘆著自己終於還是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貪財好色，還求不得。真是天底下最慘的俗人了。

　　俗人2

　　林以的母親是個音樂老師，總有一股藝術家高人一等的驕傲自負，父親則是個普普通通的公務員，也不知用了甚麼手法誆騙到林以的母親。結婚初期還把甜言蜜語掛在嘴上，氣氛稱得上和樂，再過個幾年就沒法子了，母親總會說些傷人的話，也不管傷到的是大人還是小孩。

　　倒也是罵不出甚麼別的東西了，就「俗人」、「俗人」的叫，父親倒也逆來順受，權當是自己當年走了眼，看上那個白淨漂亮的女人也走了樣。美還是美的，心卻沾了俗世混濁的髒水，俗得又何止是他呢？

　　直到林以十歲那一年，漫無目的且永無止盡的爭吵以林以母親的離開再嫁劃下句點，父親倒沒有為此多作置喙，就當是人到中年心思總會改變，女人只是在某個路口終於與他道別。僅此而已。

　　於是他一個人把小小的林以拉拔長大，過路的旅客偶爾會說，你兒子真懂事，偶爾會說，帶著一個拖油瓶，你不累嗎？林以都聽見了，暗暗記在心裡，他天生就是個記憶力良好的人，從兒童時期開始，他記得，始終記得，像他記得母親罵父親的話一樣，「你這個俗人！俗人！」

　　好像罵的不是父親而是他一樣。以前的他，或者未來的、直到現在的這個他。直到他終於成為了一個俗人，才證明了這句話不是一句真相，而是一句惡毒的詛咒，最後活生生應驗在他身上——來自自己親生母親給自己下的詛咒。

　　等到他終於成為一個俗人，同時學會在這世俗的壓力下變得懦弱又膽小。已經是他高中的事情了。那時他十六歲，經由同班同學確認自己性向——一個叫蘇晏然的少年，他一喜歡上他就立刻發現他是一個神經病，懂得即時止損的削減自己的愛意，馬上退回朋友之間的位置，安分守己的當蘇晏然的「好朋友」。

　　蘇晏然有多神經病呢？他要的不僅僅只是喜歡，而是甘願為了他去死的那種愛。最可怕的不是蘇晏然渴望得到的那種他稱之為完美的「愛情」，最可怕的是他最後竟然真的找到了願意為他去死的人。叫做陳久的另一個小神經病。

　　總而言之，林以並不想多提那些神經病們的故事，他只是一個正常人，一個有點俗又不那麽俗的俗人。貪財好色，膽小怕事，還不太能圓滑處世。他就只是一個普通的俗人而已。

　　林以推開宿舍的門，他抽中的是雙人宿舍，宿舍裡住的人肯定跟他同班，但他還不太確定是誰。

　　直到貓似的眼睛看著他，他才陡然震驚地、戲劇性一樣地往後退了兩步，「沈、沈白……？」

　　是的，沈木的沈，白璧無暇的白。他看著沈白跟名字一樣的白皮膚，有些錯愕，又覺得像是上天命中注定的偶然。好像注定他會在新生茶會上見到沈白，又好像注定他會跟沈白同個宿舍，又好像注定了……

　　他們會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就知道會是你！」沈白自來熟的拉起林以的手往裡邊走，林以一邊拖著一箱行李，一邊被沈白拖著往裡邊走。

　　等到沈白轉頭看他，林以才木木地看著他標誌性的貓眼睛，想起的卻是何明清眼角下的一滴淚痣。跑神的思緒很快被沈白強制性拉回來，沈白笑瞇瞇地說，「以後咱倆就是室友了，彼此互相照應，也別擔心有人欺負你。」

　　不知道為甚麼，沈白總是莫名地讓林以感到熟悉，無論是那雙標誌性的貓眼睛也好，自來熟的語氣也好，很多地方都帶給林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但沈白又是這麼的出色，那天新生茶會上也說了是系上某某教授的兒子——但絕對不是靠著走後門進來的，他可是今年的第一名喔……諸如此類的天之驕子，又怎麽會跟他一介平民相識？

　　「好的……」林以聲音本就柔軟，拉長了尾音讓聲音變得更軟。

　　沈白聽了，頓了一下，轉過頭對林以笑，「我去洗個澡，一會兒來幫你收拾行李。」

　　林以看著沈白頭髮上的水珠兒，有些迷惑地點點頭，看沈白走進浴室響起水聲，一段時間以後走了出來，親切熱情地幫他忙上忙下。林以看著沈白頭髮都沒擦乾的樣子，總感覺自己彷彿虧欠甚麼似地，忍不住就開口問了，「要不……先擦擦頭髮吧？」

　　沈白眼睛都亮了，這時不像隻貓，倒像一隻忠心耿耿的犬，搖著尾巴興奮地說，「你要幫我擦頭髮嗎？！」

第一天認識就要求幫忙擦頭髮也太自來熟了XD
如果是我應該會被嚇跑XDD
不過難以言喻的熟悉感讓人好好奇喔
難不成兩人之前見過面
但林以不記得了？

俗人3

　　沈白眼睛都亮了，這時不像隻貓，倒像一隻忠心耿耿的犬，搖著尾巴興奮地說，「你要幫我擦頭髮嗎？！」

　　並沒有答應沈白要幫他擦頭髮的林以看著沈白憑空冒出的耳朵尾巴，在半空中搖來晃去，拒絕的話便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安安份份拿起毛巾做並不安份的舉措，一邊擦沈白毛茸茸的頭髮一邊在心底自嘲著，誰叫他是個俗人，貪財好色的俗人。

　　前文說沈白也不過是凡人的好看，但那也是凡人中頂頂的好看，貓似的大眼睛又圓又亮，皮膚像陶瓷一樣白皙，要不是身高比他高了半個頭，戴頂假髮穿個女裝都能以假亂真，就是那眉毛有些鋒利，嘴唇有些薄，不知道親起來的滋味如何……

　　打住！俗人！他可是你的室友！未來四年的同學！貪財好色也得要有個限度！更何況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不是了嗎？

　　心裡的小惡魔舉著張牌子，牌子上寫道：你說何明清嗎？可是何明清不喜歡你，他討厭同性戀。

　　林以的胸口彷彿給扎了一刀，揉弄著沈白頭髮的力道也越來越輕，輕到最後像是撫摸一樣——再後來，等林以意識到沈白主動蹭著他的手的時候，整個人都被嚇得僵直了身體。心裡攀上一點不可言說的悸動。

　　這傢伙莫不成喜歡我？俗人慣有的愛作夢的思維讓林以忍不住異想天開道，心裡的小惡魔蹭蹭地把牌子扔了，換了一張新的牌子，上邊寫著：作夢吧你，你這麼平凡，看看人家，也是天之驕子呢，怎麽可能喜歡上你。

　　惡魔反覆無常的跟內心思維做辯證，只要站在思維的反處就是他所喜歡的樣子，所以他一下慫恿著林以對新室友產生感情，一下又勸退林以說新室友不可能喜歡他，直把林以也搞得頭暈眼花，分不清是非真假。

　　「你、你做甚麼？」林以鬆開手，毛巾掉在沈白的頭上，看起來像顆小蘑菇，可愛得不行，他眨著水汪汪的眼睛看林以，像也察覺到自己舉措的不對勁，紅著臉頰巴巴的望著他，「家裡女僕給我擦頭髮的時候我都會這樣的，嚇到你了嗎？對不起……」

　　林以一邊楞楞地搖頭，一邊還有多餘的心思分神想，原來他家裡還有女僕啊……果真是遙不可及的另一個世界，離俗人可真是有夠遠的。光是這樣一個人，又怎麽會對他一介俗人產生甚麼多餘的感情？怕是想都不要想了。

　　把那一點點連苗都稱不上的根掐死，林以搖搖頭，「沒有、沒有。」

　　沈白轉哭為笑——雖然本來就沒有哭——對著林以說，「你是不是有口吃啊？說話都一頓一頓的。」

　　林以有點委屈，他是個不太愛說話的孩子，但交流能力也沒有多大問題，偏生這幾次遇見沈白都有各種事情叢生，先是一見鍾情再來被打槍，然後是沈白成為自己室友，還有宛如RPG遊戲場景一般的情形發生，才會讓他講話都結結巴巴的說不清楚。

　　但他也知道沈白只是開玩笑的，語氣裡的善意惡意林以從十歲開始就能分得一清二楚。自然能分清沈白語氣裡多得用自來熟稱呼都顯得有些過於曖昧的親暱。所以他只好語氣硬梆梆地回答沈白，「並沒有。」

　　沈白沒有因為林以硬得跟鋼鐵似的回答就有所氣餒，或者這樣說好了，他彷彿能察覺到林以看似堅硬外殼底下的溫柔軟弱，他笑瞇瞇的說，「我開玩笑的呀～林以是個很好的人！」

　　猝不及防收到一張好人卡的林以愣了一下，忍不住轉過頭去看著自己被整理乾淨，擺放有序的床舖跟桌面，然後不禁在心裡想著，到底誰才是好人啊……

　　一旁的沈白看著林以一會側頭看著床舖，一會偏頭看著桌面的場景，漂亮的貓眼睛深邃得望不見底。如果有人在那一刻看見那雙眼睛，必定會認為那雙眼眸如同深淵一般，幽深晦暗，像是一看進去就要跌入他的靈魂深處。

　　但事實是，並沒有人看見此時此刻的沈白雙眸，也沒有人能理解沈白口中溢出的一句輕到轉瞬消失的話語。

　　「你是個很好的人。」

　　而沈白從將近十年前就知道「林以很好」這件事情，並且一直深深銘記直到如今，直到他們再度因緣巧合的相遇。所以說可以說是命中注定也不為過呢，沈白輕輕笑了一下，收穫林以疑惑的目光，搖搖頭給予一個暖暖的笑便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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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人4

　　當他們把東西收拾齊整，躺在各自的床舖——沈白睡上鋪，林以睡下舖——上昏昏欲睡地準備迎接周公的懷抱時，林以迷迷糊糊地聽見沈白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絲毫睡意，還帶著幾分笑意，「不覺得學長太過分了嗎？」

　　「學長……？」林以已經有點睏了，語氣軟軟糯糯的重複著沈白的話語，沈白點點頭，又意識到林以看不見自己點頭的樣子，遂開口繼續說話，「我說的是何明清學長，林以不覺得他太過分了嗎？」

　　「何明清」三個字硬生生把快要投奔向周公雕像的林以調轉個方向，用跑百米賽跑的速度狂奔向意識清晰的這頭，有「何明清」的現實，哪怕僅僅只出現在對話之中。林以搖搖頭，同樣意識到沈白看不見自己搖頭的樣子，於是開口，「不會啊，為甚麼這麼說？」

　　「就算是因為討厭同性戀，就這麼直白的說出來感覺不太好呢。」沈白聽見林以倒吸一口氣的聲音，打趣般地說，「而且新生茶會上就揍了新生一拳，感覺有點不妙啊。」

　　彷彿聽見語氣後帶著www的表情符號，把何明清當作茶餘飯後、哦不，是睡前談資。林以有些不開心，又不知道自己應該站在哪個角度、以哪種身份替何明清出氣，更何況沈白對他這樣好，好得都不像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同學。

　　他既覺得自己應該替喜歡的人出氣，又覺得沈白說的也並非全無道理。何明清確確實實並沒有履行一個學長的責任，擅自把自己的情緒不看場合的發洩。

　　「可能是因為他真的真的很討厭同性戀吧。」最後模稜兩可的說了話，介於支持何明清與反駁何明清之間。聽起來就像模模糊糊的敷衍，沈白卻像是滿意於聽到這樣的答案，對林以說。

　　「不管怎麽做都太過了，順帶一提，我並不討厭同性戀喔——」沈白拉長了尾音，聽起來就像是在撒嬌，又帶著點莫名其妙的暗示，林以按住自己的小林以，表示自己絕不能如此輕易的心動，好不容易千辛萬苦長出來的苗苗又被無情掐死在根源之處。

　　「喔。」為了顯得自己有在聽沈白說話，但又實在不知道該說些甚麼，林以只能硬生生憋出一句「喔」以表忠誠，沈白得了回應就高高興興，用雙腳踢踏踢踏一下一下踩著弱不禁風的木板，彷彿再大力一點他就能摔下去與林以面對面親密接觸一樣。

　　為了自己的身體——尤其是那張唯一還算得上優點的臉——著想，林以不得不開口制止不知為何興奮得彷彿要飛起一樣的沈白，「沈白，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沈白頓了一下之後才開口，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動的腳，「我沒想到室友是你，真的，我沒想到的。」所以室友是林以，對沈白而言彷彿冥冥之中注定的命運交會。

　　「我也沒想到室友是你。」林以頓了一下，老實說，「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覺得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怎麽這麼說？」沈白總算安分下來了，他有些詫異，一方面於林以的坦承老實，一方面於他說出的話語。在他眼中他跟林以一直都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同一個世界，那個叫做何明清的傢伙才不屬於這個世界，或者說乾脆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不屬於這個世界算了。

　　「你長得好看，是教授的兒子，我普普通通，是公務員的兒子……」林以沒有勇氣把自己母親跟別人走了的事情說出來，這樣顯得太過矯情做作，他和沈白還沒熟到那份子上，說這些已經足夠踰矩。

　　沈白卻全然不覺得多餘，他的聲音很輕，「這樣就代表我們是不同世界的嗎？」

　　林以沒有說話，但權當作默認。沈白再次開口，「我們看到的是同樣的藍天，讀的是同一個科系，享有同一個時間——二十四小時，不因誰增多或減少。」

　　沈白頓了頓，又開口，像是聚集了極大的勇氣才能再次說話一樣，「況且林以，你知道的還太少了。」

　　「我知道的本來就不多。」林以鼓起勇氣反駁，卻聽到沈白剖開內心的自白。

　　「我的父親與母親，在相愛之後被迫分離，才高中畢業的媽媽獨自生下了我，把我拉拔長大以後，一直四處尋覓的爸爸終於找回了媽媽，也找回了我。」

　　一個是久別重逢，一個是愛久失色。不是同個世界的故事，卻有著同樣冰涼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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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人5

　　跟何明清的見面並沒有林以想得那麽久，其一是因為何明清是林以的直屬學長，其二則是因為各大學都有的傳統——「宿營」。所謂的宿營，就是三天兩夜的遊玩活動，包含第一個晚上一定要有的流程「夜教」，想當然爾，就是恐怖RPG遊戲。

　　一切的一切開始，首先都會有個故事，尤其是在林以讀的還是一個知名大學的心理系時，這個故事就顯得格外重要，好像寫好這個故事就能讓Ａ大心理系出人頭地，留名千古。宿營的地點在一處荒瘠深山中，有著好幾座廢墟，換句話說，就是非常適合夜教的場景。

　　夜深人靜的夜晚當中林以跟他最熟悉的沈白並不是同一小隊的，也就代表著本就不善言辭的林以此時孤軍奮戰，孤立無援。他只好走在隊伍的最尾端，走進一棟形似房間的建築物裡，黑暗放大了人的恐懼跟害怕，林以一邊顫抖著又要小心不要伸出手抓住同隊的男生——他可能比他更害怕。

　　在沒有燈光的情況下，一隻蠟燭被靜悄悄點燃了，點燃了的同時聽見一個女人哀戚的哭聲，「為甚麼我這麼苦命啊……」

　　沒有人上去搭話，她就不停重複著，「為甚麼我這麼苦命啊……」

　　帶隊的學長推了推最前面的男生，林以記得他的名字，叫做陳學安，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實人，此時這個普普通通的老實人正被迫走上前，問手拿著蠟燭的女人，「為甚麼你會這麼說啊？」

　　「還不是因為我嫁了一個那樣的男人……」女人哀戚地說著，旁邊的錄音機（應該是錄音機，但願那只是錄音機）忽然傳來了孩子的哭聲，她一邊說著，「還要獨自一人撫養我的小孩啊……」

　　「看甚麼看！」女人的聲音突然變得狠戾，「還想看人餵奶不成？都給我出去！」

　　林以轉頭一看，用倒退嚕的姿勢走出了房間，才發現學長已經退到了房間外面，打開手電筒的燈照著前面，「我們繼續走吧。」

　　他們跟著學長走到了第二個廢墟，這是真的廢墟，連天花板都沒有，只有四面不高的牆，透過隱約的月光可以看見在牆的內側有一個少年被戴上了眼罩，雙手跟腳反綁，只能躺在地上，在他旁邊有一個男生露出癡迷的表情。

　　「救救我、救救我……」那個被綁起來的男生開口說話。

　　陳學安走上前去，卻被另一個男生瞪了一眼，他有些不安的後退。那男生看著被綁起來的少年，笑著說，「藍，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戀，但不管你是不是同性戀，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就連身為同性戀的林以都忍不住因為這句話而感到怒氣沖沖，這根本是對同性戀的污名化！污名化！就在林以忍不住要衝上前的時候，忽然傳來了好幾道聲音。

　　「警察！」「是警察！」「警察來了，快跑！」

　　也不知道為甚麼跑的是他們，但他們就是跑了，跟著學長跑到一處小樹林裡，剛進樹林，就聽到一個少年帶著天真單純不問世事的表情，向另外一個面容冰冷的少年遞出情書，「我喜歡你很久了，藍。」

　　「我最討厭同性戀了。」被叫做藍的少年把情書甩開，瞪了一眼他們，「你們全都給我滾開！」

　　再次被趕走的林以感覺資訊量過大，他眨眨眼睛，看了看藍，莫名其妙有種彷彿看到何明清的感覺。但藍的長相跟何明清相比差得可遠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熟悉感。啊，他知道了，因為那句話……

　　「我最討厭同性戀了。」不正是何明清說過的話嗎？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才有相似感吧，林以擺擺頭，跟著隊伍前進，走到小樹林的另外一頭，這裡用蠟燭擺滿了一整個大大的心型，看起來奢華又浪漫。

　　男人挽著女人的手，在他們面前向神父宣告： 「在我們的家人及朋友面前，我請在座各位見證，從今以後，當你喜樂，讓我分享你的喜樂，當你憂傷，讓我分擔你的憂傷，在你健康或病痛時支持你，與你在愛中共同成長，終生對你忠誠，直到永永遠遠。」

　　女人微笑著開口，「我請在座各位見證，我願對你承諾，從今天開始，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貧窮，健康或疾病，我將永遠愛你、珍惜你直到地老天長。我承諾我將對你永遠忠誠。」

　　只可惜這世間，最浪漫的誓詞最後看來反倒顯得可笑愚蠢。林以隱隱約約想透了甚麼，只低聲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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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人6

　　忽然有一陣風吹過，把蠟燭通通熄滅，只能從隱約的月光中看見男人變得冷酷的面容。此時，男人的低語從黑暗中傳來，「對，我愛她……」愛誰？她還是他？林以皺著眉頭，看見女人猛地揮動自己的雙手。

　　「滾！都給我滾！」聽起來倒與最初聽見的女人聲音有幾分相似，彷彿是同一個人說話似的，林以一邊後退一邊分神想，聽說學長姐們有一對雙胞胎，該不會就是她們兩個吧？

　　等到林以一行人全都踏著戰戰兢兢的步伐往後退出小樹林，又看見十數個戴著面具的人包圍著他們，接著列成兩直排，中間是一道恰恰好能讓一個人通過的空隙，戴著面具的人們有男有女，不停嘶吼著。

　　「快！快去救他！」救誰？林以來不及思考太多就被簇擁著往前進，原來不知道在甚麼時候他被擠到了隊伍中央，此時除了身後尖叫的女生一邊推搡著之外還有帶著面具的人恰到好處的推擠讓他不停往前。

　　推搡的終點是另外一處廢墟，廢墟裡很安靜，有兩個少年背靠著背入眠，雖然長相不同，但林以猜測這應該是剛剛的少年跟「藍」。安祥靜謐的環境並沒有持續太久，大概三分鐘左右，突然出現另一個帶著面具的人，對他們伸出自己的食指，豎在自己的嘴唇前，比出一個「噓」的手勢。

　　然後朝他們攤平右手，除大拇指外的四指平放，朝上，平放，朝上——這是叫他們跟他過去。林以不想再看這副場景了，這會讓他忍不住幻想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也能和學長產生這樣的羈絆，或者，是不是那個少年跟藍也曾經這麼要好？

　　於是他踏出腳步，第一次成為第一個離開這個場景的領頭羊，其他人或多或少難免有些詫異，但像是不忍破壞這樣的氣氛——又或者說是在夜教裡，正是這樣平常的場景才更顯得可怖——最後也忍不住，紛紛邁出腳步，跟著林以跟戴著面具的人離開。

　　帶著面具的人領著他們到了下一個廢墟後便伸手，做了一個邀請他們進去的手勢。陳學安不知道甚麼時候又變成了第一個，按照戴著面具的人的指示走進廢墟。

　　一走進廢墟——或者說，裡面的人一看到他們走進廢墟，宛如突然按下繼續鍵的畫面，開始了爭吵，單方面的爭吵。

　　領隊的手電筒稱職的掃著，能看見女人焦躁的在廢墟裡走來走去，「我怎麽會生下你這個同性戀，怎麽會……」

　　「我……」手電筒掃到少年身上，他狀似低落地垂下頭，想辯解甚麼，他想辯解甚麼呢？他不是同性戀，只是恰巧喜歡上同個偏旁的他？騙人，假的，林以一開始也以為自己是喜歡上蘇晏然這個人，而非他自己是個同性戀。

　　畢竟這個世代對同性戀還不夠開放，還不夠，遠遠不夠。他只能自欺欺人自己喜歡蘇晏然，直到後來發覺自己的目光停留在同性身上的時間比在異性身上多，才難堪的承認他就是個羞於見人還不敢自認的同性戀。

　　「閉嘴！你這個同性戀！給我出去！」

　　等到少年一邊哭泣著一邊跑出去，他們以為這齣戲已經落幕，正要悄悄退出去的時候，學長卻不為所動地把手電筒照在女人的身上，接著，女人頹然的坐下，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臉，「為甚麼……同性戀真的會遺傳嗎……我還沒辦法原諒他啊……」

　　林以慢慢拼湊起故事的原貌，同行者中也有一個女生像是看懂了甚麼，掩面就哭了起來。

　　學長嘆了口氣，把手電筒朝外走了出去，領著他們往某個地方前進，林以察覺到這是一個圓形的軌跡，他們要去的地方正是他們出發的地方。想到這裡思緒不禁更加紊亂了起來，好像一切都是一個解不開的圓圈，又好像終於要走回終點。

　　在終點處等著他們的，又會是甚麼呢？林以恍神，想了想，如果是他們最後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就好了。如果每個故事的結尾都是這樣就好了。

　　然而，在終點處等著他們的，又是一個戴著面具的人，他開口時聲音低沉，男女難辨，「你們來得太遲了，這是交給你們的東西。」

　　戴著面具的人選了那個剛剛還在哭的女生，把一封信交給她，女生看到信封上的字眼淚又不受控制的落下來了。陳學安湊過去看，戲劇化的摀著嘴往後退。

　　林以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著說不定上面寫的是「喜帖」呢？湊過去看，只看見大而娟秀的兩個字，寫著：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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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人7

給親愛的藍，媽媽與所有看到這封信的人：

　　對不起，我是個不孝的孩子，是個可怕的變態。是這個世界上還不允許的存在。

　　喜歡藍感覺是一見鍾情——一見鍾情說白了就是貪圖美色。對，我承認我就是個俗人，貪圖藍好看，一見鍾情，後來漸漸熟悉起來之後，喜歡就像生了根發了芽的參天大樹瘋長，長出心房開在眼裡就成了一株花。

　　花是玫瑰的形狀，花瓣是鮮艷的紅，花蕊卻是黑的。我注定不能乾乾淨淨的選擇只守著他，就這麼安分的戀慕著藍，不把這份喜歡告訴誰。或許「喜歡」本身就是種永遠也不會滿足的、貪而無厭的情緒也說不定。

　　我就是如此貪而無厭的喜歡著藍，還妄想著能得到藍同等的喜歡。這樣的我果然活該遭報應了吧。

　　「我最討厭同性戀了。」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彷彿有一把刀銳利的割在心上——這是不是太俗氣的比喻了？但我只是個沒甚麼文化素養的人，所以只說得出這樣俗氣的話語，還請看到的你們見諒——那把刀那樣重那樣重，割得我那麽痛那麽痛。

　　我也曾經奢想過與藍在一起，被獨自扶養我的母親諒解，過著幸福美好的生活。但是夢想越美好，現實就越是要撞得我頭破血流。

　　對不起，請允許我再重複一次，對不起，我是個不孝的孩子，是個可怕的變態。是這個世界上還不允許的存在，但是為甚麼？我們這種人，對，我們「這種人」，難道就真的不能夠站到現實裡，成為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一個個被標籤化的個案呢？

　　我們究竟哪裡做錯了，必須要成為一種、彷彿光是存在就能傷害到別人的名詞？

　　但不管怎麼樣，想必我一定傷害到了他們，母親，藍，或許還有更多人，不諒解我的老師也好，露出鄙夷神色的心理師也好，我的存在本身已經成為一種錯誤了吧？說實話，「為甚麼他們不體諒我呢？」這樣子的想法也是存在著的，但又忍不住為抱持著這種想法的自己感到羞慚。

　　真的很對不起，傷害到你們。無論是因為甚麼原因，為我而傷心難過都是不值得的，只要這樣想就會輕鬆很多的話，那請這樣想吧。對我而言，得到別人的同情或體諒甚麼的，已經不那麽強求了。（或許我這種人就是無法得到別人的諒解吧。）

　　忽然想到和藍認識的那一天，也差不多是這個天氣呢，陽光璀璨的穿透他的髮絲落在我的眼裡，或許我說錯了，那一刻就開出了花，接著花又撒下了樹的種子也說不定。

　　——好喜歡你啊。對不起，即使都這個時刻了也無法把自己的心思遮掩住的我，其實並不想要祝福你有一個你喜歡的女朋友，但這樣又顯得我太過妒忌小氣了些，那還是祝福你吧。祝福藍你未來可以有一個漂亮可愛的女朋友，她會對你很好很好，你會忘記我，一個在你生命中無關緊要的路人甲乙丙丁。

　　媽媽，媽媽，如果說藍是我最想念的人，那你一定是我最虧欠的人了。對不起，讓你認真費心拉拔長大的孩子竟然是個惹人討厭的同性戀，你一定很不能接受吧？不過沒事的，很快、很快你就會失去他。

　　以前看過一本書，叫做《寂寞的頻率》，看完以後覺得與其說寂寞不如更像是失去，或者說，失去是寂寞的一種表現形式。所以我可不可以這樣想，媽媽你在失去我以後會感到寂寞而不是快樂？如果是這樣就好了呢。不不不，我怎麽能這麼想呢……

　　媽媽你啊，在失去了使你厭惡並悲傷的兒子以後，會過得快快樂樂的，少了一個拖油瓶以後也可以很快找到你的第二春，最好是一個高大瀟灑的帥氣男人。

　　對不起，沒能成為你引以為傲的兒子。

　　無論如何，我都希望看到這封信的藍（如果可以的話，請讓他看到這封信），媽媽，以及其他無論誰也好的人們，在看到這封信之後，能理解我寫下這封信的初衷——並不是要責怪任何人，而是想表達自己的感謝與愧疚。

　　並且，希望你們都能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有時生活不易，只想默默嘆氣，可以的話就想想我吧，想想你們活下去的那一大份你們裡面有很小很小一部份是我，就當作為了我也好，好好的生活吧。

　　如果可以幫助到你們的話真是太好了。最後，我只想說一句話。

　　「我這一生，無病無災，平安喜樂。有我愛的人與愛我的人，我過得很好。」

　　謝謝你們。

—不足為外人所知的，我的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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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

12/13（日）在CWT台大場有擺攤，歡迎有興趣的人來找我玩＆買書＆聊天。

詳細攤位位置會在公告出爐之後再以示說明。

會販賣俗人、自閉症、惡役轉生、玻璃糖等作品，以及將死、愛人等無料，有興趣的千萬不要錯過！

俗人8

　　有很輕的抽泣聲從不遠的地方傳來，最開始拿到信件的女孩已經哭得不成樣子，林以看了看別組，每組或多或少都有一兩個人（大部份是女孩，極少極少的男生也是存在的），一種沉悶的氣氛在各個群體裡像有意識的擴散開來。

　　忽然，一個女人邁著踉蹌的步伐走上前面搭起的高台，她的眼淚那麽真實，不似作偽的痛哭著。

　　「我有罪，我以我的怨恨去度量這個群體，卻忘記回過頭看看我親愛的兒子，他是我的兒子啊……媽媽對不起你……」她跪在地上，長長的頭髮垂下，遮住她的臉頰。讓人看不見她的容貌。

　　一個少年從另外一邊走上高台，他一走上去的那一刻林以就穿過人群看見他的身影，恰恰就是何明清。

　　「我有罪。」他輕輕開口，「我以我的經歷作為審判別人的標準，我不該輕易妄下結論，無論甚麼時候都是。」他嘆了一口氣，「我為我曾經說過的話與做過的事道歉。」

　　有去參加北部茶會的人多多少少都猜出來了，這一段話不僅僅是藍對那個人說的話，也是何明清對大一新生們的道歉。

　　就在此時，白衣人紛紛站了出來，一個接著一個的開口，如同連珠砲似的一個個說起了話，「我有罪。」「我在他需要我的時候給予歧視的目光。」「我有罪。」「違背人生而平等自由的主義。」「我有罪……」

　　一個個接續著說完話以後，他們站在台前，與「藍」——也就是何明清、以及另外一個女人開口說話，「那麽，你們有罪嗎？」

　　想當然爾是有的，世界上不存在沒有罪的人。林以心想，就連他這個弱勢群體都時不時認為自己有罪。罪在他俗氣，輕而易舉喜歡上蘇晏然又輕而易舉放棄他的喜歡——沒辦法，蘇晏然要的他實在給不起，俗人不只貪財好色，還貪生怕死。

　　他也不是沒有做過過份的事情，在蘇晏然的逼迫底下跟他「假出櫃」了一段時間，蘇晏然因為人長得好看性格溫和，還特別出色——全都是假的，假的——沒遭受到甚麼歧視跟挑釁，他就不一樣了，天天收到小紙條上寫著「離開蘇晏然吧、你配不上他」、「噁心的同性戀」、「一定是你勾引他的吧」、「你都可以為甚麼我不可以？」……諸如此類傷人話語，蘇晏然也從不對此感到感激，權當是朋友該做的事。

　　去他媽的朋友該做的事。之後那個陳久和蘇晏然在一起可是被蘇晏然保護得好好的，他呢？

　　林以忍不住感到有點委屈，雖然假出櫃這件事情傷害到了陳久，但他也不是全然沒有受傷的人啊。憋著憋著就忍不住紅了眼眶，看著台上的「藍」就忍不住把自己帶入到了那個連名字都不寫下來的人身上。

　　可是那個人至少還有勇氣和「藍」告白，他卻連向何明清說出「我喜歡你」的勇氣都沒有。他太怕痛了，被揍一拳感覺就好痛。

　　林以憋著憋著，就覺得自己有點想哭，這時候背後忽然被拍了一下，嚇得他忍不住流下兩滴鱷魚的眼淚。他轉頭看去，不出意料的是別組的沈白，不知道甚麼時候蹭到了他們這組來，剛剛還落著眼淚的女生現在都擦乾自己不值錢的眼淚臉頰紅撲撲的看著沈白了。

　　……還好他是同性戀，要不然非得嫉妒死沈白不可。

　　「還好嗎？」一旁的沈白可有些不好了，原本只是想嚇嚇林以，沒成想竟然把一個大男孩嚇得哭出來……雖然眼角掛著兩滴眼淚，眼睛水汪汪的樣子也很可愛，但他更喜歡林以平常面無表情的吐嘈跟偶爾笑起來的樣子啊。

　　剛剛是不是透漏了甚麼？噓。

　　「……不太好。」可能是因為憋著憋久了，聲音裡都帶著鼻音，軟軟黏黏的，聽起來跟個小朋友似地，林以不喜歡這個聲音，咳了咳之後確定自己的聲音恢復正常之後才開口，「你沒事幹嘛這樣？這個場合還挺嚴肅的吧……」

　　「就是因為嚴肅所以才來找你放鬆一下啊～」沈白笑瞇瞇地說，「而且人都走了才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吧。當初需要他們的時候不是一個躲得比一個遠嗎？」

　　「可能人都是錯過以後才會後悔的生物吧……」

　　「本質上來說只是犯賤而已吧。」沈白笑著說，卻讓林以有點不適，但又說不上來是甚麼地方不對勁。只能繼續呆楞楞地看著臺上的何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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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人9

　　「一直看著學長幹嘛？難不成你喜歡他？」沈白一頓子虛烏有的猜測恰恰好猜中了林以內心最柔軟隱密的角落，他頓了一下，用盡所有力氣假裝神色自若的樣子，回答他，「沒有啊，問這麼多幹嘛，難不成……」

　　難不成你喜歡我？這句話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聽起來難免顯得太過自戀，還隱藏著些許見不得人的盼望。來喜歡我啊，快來喜歡我啊……隱藏著這種訊息的話語他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

　　「難不成甚麼？」沈白倒像是真的甚麼也沒聽懂，側過頭露出疑惑的表情，一張精緻的男女莫辨的臉讓林以頓時聽到了許多人的抽氣聲……雖然活動大致上已經結束了但還是請你們尊重一下學長姐們好嗎？

　　被忽視的學長姐此刻終於上臺，以一段話結束了今天的夜教。大致上是希望世界上不要再有第二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他」，也希望大家對於同性戀抱有寬容的同時，去思索那些反對同性戀的人是「為甚麼」反對。

　　「就像藍曾經被綁架過一樣、就像女人曾經被騙婚過一樣，他們或許都有著自己的原因。時代教會我們的應該是諒解而不是偏執。」

　　「又要我們對同性戀寬容，又要我們去諒解那些否定同性戀的人，感覺好難啊……」一旁的陳學安忍不住低聲開口，林以贊同地點點頭，這時候沈白像是根本沒在聽學長姐說話一樣，掛上了林以的肩膀，在林以耳邊小小聲地說。

　　「不要喜歡學長好不好？」這句話、這句話彷彿在和林以說，不要喜歡學長、來喜歡我，來喜歡我好不好？

　　林以知道這明明就應該是沈白開玩笑的話語，心裡的天秤卻不停在沈白和何明清之間搖晃。明明知道兩個人都不可能喜歡他這個俗人，卻偏偏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天秤逐漸往沈白那裡傾斜。

　　真是俗到極點了。他對沈白沒有一見鍾情，但倒也算見色起意。也不知道沈白怎麽想的，估計是覺得愚弄他很好玩吧。如果是小說的話，他應該要冷下臉來推開沈白，跟他說，「愚弄我很好玩嗎？」

　　但事實是這不是小說，或者說這是本小說但無人能察覺，所以他不敢，他貪圖這一刻從沈白身上傳遞出來的溫度，並捨不得推開沈白這個人。

　　等沈白那組的學長終於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沈白，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後了，兩人維持這個姿勢像是在角力一般，誰也沒有先喊停。

　　「找你找得有夠久，你怎麽找來這裡的？」學長把沈白「撕」開，難免有些疑惑的問，沈白笑瞇瞇地說，「因為我有久久雷達！」

　　「你別衝我笑，我有女朋友了！」學長摀著臉擋掉沈白的笑，竟然也忘了問甚麼叫「久久雷達」，唯有聽得懂的陳久「唰」一下紅了臉，心裡的天秤「咻」一下倒在了沈白兩個大字旁。

　　「別對我學弟亂開玩笑。」何明清忽然出現，冷冷地對著沈白說話，林以看著何明清的背影，心甘情願地躲在何明清背後，感覺心裡的天秤「咻」一下又回到了何明清那裡。喜歡果然是種玄之又玄的玄學。

　　「學長臉別那麽臭嘛——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搶了你老婆而不是你學弟呢。」沈白笑瞇瞇的說話，但感覺每個字都踩在何明清的雷點上。

　　不知道為甚麼總覺得兩人之間一股火藥味。林以不敢妄想這個火藥味是因為自己而起（這也太自戀了吧）。權當作何明清對誰都這樣，而沈白恰恰好看不慣何明清的這副樣子。

　　何明清臉更冷了一點，雖然這樣也足夠好看。但已經有新生覺得背後發涼了，應該不是因為學長的關係吧。林以一邊搓著自己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一邊想道。總而言之，本來還想說些甚麼——不出林以意料之外的話應該是吵架——的何明清最後被學長姐們勸退，而沈白也被他那一組的組長拉走，林以一個人在組內找不到聊天的夥伴，只好坐著默默聽隔壁的女生闡述何明清跟沈白到底有多帥氣逼人。

　　而他們所說的這兩個人，一個是林以的直屬學長，一個是林以的同寢室友。

　　陳學安此時此刻默默蹭到了林以身旁，問，「他們剛剛是在為你而吵架嗎？」由此可見男生也是很愛八卦的，但很可惜他得到的答案不會是他想得到的。

　　「你在胡說八道甚麼呢？我又不是女生。」

　　如果他是女生的話，一切就會簡單很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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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人10

　　——如果是女生的話，一切就會簡單很多了吧。這句話林以曾經無數次對自己說過，甚至一度產生了「自己就是女生」的錯覺。但錯覺就應該是錯覺，不會變成真的。

　　後來的宿營也平安順利的進行下去，只是聽陳學安說——林以這才知道原來陳學安這麼八卦——當沈白和何明清碰到的關卡總是會出各式各樣的小摩擦，也有不少腐女暗戳戳的站了明白cp。

　　「甚麼是腐女？明白cp又是甚麼？」林以不明所以的問，陳學安樂於助人，卻不知道這是在往林以的心上扎刀。

　　「腐女簡單來說就是喜歡BL——也就是BOY'S LOVE——的女生，也可以說這些女生是同性戀們的友軍也說不定。」陳學安大致為腐女下了一個定義。

　　「友軍嗎……」林以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他又問，「所以這些人都支持同性戀嗎？」

　　「也不全然是。」陳學安否定了林以，「有些人只是喜歡二次元裡的BL，對三次元的同性戀還挺感冒的。」

　　「那他們應該就是友軍裡的間諜了。」林以笑了笑，覺得難免有些落寞，他又問陳學安，「那你剛剛說的明白cp是指甚麼？」

　　「明白cp就是何明清對上沈白，把他們看作是一對，就叫做明白cp。」陳學安興致勃勃地說，「當然，如果攻受顛倒的話就叫做白明cp，不過我覺得還是明白cp更王道一點，你覺得呢？等等，林以，你怎麽臉色這麼差？」

　　不知道為甚麼，光是想像何明清跟沈白在一起，不管甚麼叫做攻和受，甚麼都不明白的林以就覺得胸口處像有細細密密的針刮過一樣讓人感到不適。但他並不能察覺到自己是因為何明清而難過還是因為沈白而難過，也有可能都有。

　　「沒甚麼。」林以撇去心裡的思緒，露出一個有點難看的笑。

　　「真的沒事嗎？」陳學安憂心忡忡，但林以揮揮手，「真沒事，你繼續說下去吧。」

　　接下來陳學安說了甚麼，林以其實一點也沒聽懂，只是按照步驟的給予回應跟笑著，僅僅只是如此而已。

　　等到宿營終於結束，林以回到宿舍的時候還是有點懨懨的，沈白敏銳的察覺到林以的興致並不高昂，問了幾次林以都敷衍過去，最後終於受不了，在林以洗完澡全身香噴噴的走出來的時候伸出手抵在牆壁上，把林以困在他營造出來的狹小空間裡。

　　這是傳說中的壁咚嗎？林以有點不知所措，隨即就看到沈白委屈巴巴的把頭抵在他肩膀上，可憐兮兮地說，「林以你到底怎麽了嘛……都不跟我說，我們不是朋友嗎？」

　　老子才不想跟你只當朋友。林以默默把這句話憋回去，他現在連自己是喜歡何明清還是沈白都不知道，沒資格說這句話，心裡的天秤來回搖擺，更是當不了一個準則。但他也知道這句話直接說出來實在太傷人了，只得硬梆梆的回覆，「……嗯。」

　　「那你到底怎麽了嘛——」沈白拉長了聲音，彷彿在撒嬌一般地開口，林以終於忍不住心軟，語氣卻還是輕輕淡淡的。

　　「聽說你跟學長談戀愛了。」他把傳聞誇大了百分之兩百，「不想打擾你們。」

　　「學長？」沈白不可置信的開口，「何明清？」

　　「嗯。」林以看見沈白的反應就知道是假的，但還是免不住心底隱隱約約的委屈，聲音也不復剛剛的穩定溫和，「聽說的。」

　　「哪個傢伙說的？看我不把他打到爸媽都認不出來……」

　　很想供出共犯的林以看著沈白一臉認真、恨不得現在去抄那個人全家的表情，默默把「陳學安」三個字吞了進去，轉而說道，「大家都這麼說……」

　　「你相信我，我不喜歡他。」沈白握住林以的肩膀，溫度透過剛洗完澡的、穿著的睡衣傳遞到林以身上，是有些燙的溫度，燙得他心裡的天秤往沈白那裡緩緩垂下。

　　那我呢？你會不會喜歡我？只要有那麽一點可能，我就可以努力去喜歡你——這種話林以是說不出口的，不可能說的。

　　他從小就是一個善於忍耐、熱衷揣度他人心思，卻從來不敢相信別人的人，所以他只是輕輕推開沈白，「喔」了一聲之後回到自己的床舖上，自然而然沒看見沈白那一刻受傷的表情。

　　直到半晌後，從床舖裡丟出一顆某知名品牌的奶油糖，精準砸到沈白的背上，沈白愣了一下，看著已經被棉被包裹起來的林以，低頭撿起奶油糖的同時，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臉上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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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人11

　　林以再次看到何明清大約是兩週後，即將迎來段考的他終於再次看見自己的直屬學長，以及一箱裝滿不明物體但看起來頗有重量的紙箱。總之猜想可能是琳瑯滿目，數不勝數。他下課時堵在門口，被一群女生圍起來，在看到林以後他朝著女生們說了些甚麼，直到女生們安安份份的離開，他才朝著林以揮手。

　　原本看著學長被一群女生圍繞心頭有些酸澀的林以看見何明清朝著他揮手以後，心裡的酸澀就像是被揮走一樣，他快步走到何明清面前，問，「學長，怎麽了嗎？」

　　「這是給你的。」何明清並沒有仔細解釋用途，只說了那一袋包裝封箱的箱子是要送給林以的，林以先是想了很多，隨後又意識到自己不該想那麽多，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想法以後，本來想和何明清說點甚麼，何明清卻自顧自抱起箱子，用冰涼的聲音問，「你宿舍在哪？」

　　「啊，我帶你去。」林以領著何明清往宿舍前進。

　　「學長，這些是甚麼？」即使何明清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並不打算跟人說話」的氣質，林以還是沒話找話的開口，想得到一點回覆。仔細想來他好像從來沒有跟何明清有過幾次對話，即使何明清是他的直屬學長也一樣。

　　「歐趴糖。」何明清冷冷淡淡地說。

　　「歐……甚麼糖？」林以一時沒聽清楚，出乎林以的意料，何明清不厭其煩地說，「歐趴糖，是用來祝你全科順利通過，all pass的糖，但也有人不送糖，當然，不只送糖的也有。」他用眼神示意，然後開口，「我就是。」

　　「歐趴糖……」林以點點頭，在心裡下了某個何明清沒有察覺的決心。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林以才發現何明清並不是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高冷的冰山美人，而是一個挺能聊天的人。

　　沒想到學長是個這麼好聊天的人啊……林以在心理想，這時候，何明清忽然開口，「好久沒和別人說這麼多話了。」

　　「咦？」林以問，何明清笑了一下——那是一個很難形容是甚麼樣子的笑，像是落寞、又像是釋然一樣的笑——然後說，「新生茶會的那個樣子，去年也發生過，一些挺同的人一直不能諒解我，也是到這次宿營才慢慢和解。」

　　挺同跟反同，本來就是一件事情的正反兩面，非黑即白，難道不是這樣的嗎？林以想問，又怕傷害到何明清，倒是何明清看出了林以的猶疑不決，笑了笑——又是那種很難形容是甚麼的笑，「就像愛的反面是甚麼一樣，很多事情都存在所謂的灰色地帶。」

　　愛的反面啊。林以在心理想，然後問了出口，「學長覺得，愛的反面是甚麼呢？」

　　「這個嘛……」何明清笑了一下，說，「大概是不愛吧。」

　　「這不是廢話嘛！」林以忍不住笑起來，但自己心裡確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響。喜歡的反面、愛的反面……是甚麼呢？所謂的不愛跟不喜歡，具體而言又是甚麼呢？

　　何明清就這樣和林以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到了宿舍門口，他看著林以走進宿舍，露出有點懷緬的表情，「我當年也住過宿舍呢。」

　　「學長不也才大二嗎？」林以疑惑地問，何明清淺淺的勾起嘴角，這是貨真價實的笑了，讓人第一反應就是呆楞楞地看著他做不出任何反應。

　　「結果後來因為室友第一天就跟我告白、被我揍了以後，我就被勒令搬出宿舍了。」

　　啊，是個悲傷的故事呢。林以不知道應該要笑還是不笑，刷了卡以後何明清從善如流的跟著林以走進了宿舍。

　　「咦，可以這樣嗎？」林以小小聲的跟何明清咬耳朵，何明清低下頭，呼出的氣吹在林以耳朵上，但何明清專注的目光投在自己手中搬的箱子，沒注意到林以紅得要命的耳朵，「當然不行，不過不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等到何明清跟著林以回宿舍的時候，沈白恰好不在——不知道為甚麼，林以有點慶幸沈白不在，大概是害怕兩個人一見面就又吵起來了吧，何明清把箱子放在地上之後，躍躍欲試地說，「來吧，來拆禮物！」

　　林以看著比自己還興奮的何明清，忍住心底那點死都不能說的悸動，掏出了美工刀遞給何明清，「學長你拆吧。」

　　「不，這是要送給你的禮物，應該要你拆。」這時候人倒是堅決的不行，非得要林以親自拆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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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喔大紙箱！
好好奇是有多少東西
搞到要用到大紙箱來裝XD

俗人12
　　
　　林以拿著美工刀，忐忑不安又略帶期待的拆開何明清給他的箱子，美工刀邊緣鋒利，一劃就劃開黏得並不牢固的膠帶，他打開箱子，發現裡面充斥著各式各樣的糖果、巧克力、餅乾、泡麵、甚至還有幾罐啤酒。
　　
　　林以愣了一下，心裡冒起了一丟丟粉紅色的泡泡，尤其是在看到某個廣告標語標注「Ti Amo」的知名品牌巧克力以後，心裡的粉紅色泡泡冒得更加濃烈，接著立馬被何明清扛著電風扇吹破。
　　
　　「巧克力可以促進腦內啡跟血清素分泌，所以買了一堆我自己也沒吃過的巧克力，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果然是直男。林以嘆了口氣，把怦怦亂跳的心臟塞回它應該安安份份待著的小箱子裡。轉過頭對何明清笑了一下，「我很喜歡這份禮物，謝謝學長。」他刻意不說歐趴糖，好像這樣就能欺騙自己這是何明清送他的禮物。
　　
　　何明清偏偏要提醒他這是歐趴糖、這是歐趴糖，才不是甚麼他自作多情的禮物，「沒甚麼，祝你科科歐趴，遠離被當。」
　　
　　「說到這個，學長你的成績好嗎？」林以側頭問，何明清頓了一下，有些不解的跟著側頭，兩個人同時偏頭看著彼此的模樣頗有些好笑，半晌後也真的兩個人都笑了出來，對著彼此的的臉笑得挺高興，最後何明清收起笑，眼裡還有一點愉悅的情緒，才開口說，「拿了兩次書卷獎，應該還算可以吧？」
　　
　　甚麼是書卷獎，沒聽過歐趴糖的林以竟然聽過書卷獎。所謂的書卷獎就是只有一學年內全系的前三名才能得到的獎學金，十分困難，他琢磨著自己的說詞，開口道，「拿了兩次書卷獎，那不叫可以，叫做非常厲害。學長你太謙虛了。」
　　
　　「是別人謙讓了。」何明清說。
　　
　　「再謙虛下去就變成虛偽了喔。」林以提醒道，何明清看著林以，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接著對林以說，「我發現你是一個有趣的人。」
　　
　　「不，我只是一個俗人罷了。」林以下意識回，直到看到何明清不解的表情，「甚麼叫做俗人？」
　　
　　這個名詞現在的確很少人用了。林以思考著怎麼樣才能讓他的言詞顯得不那麽俗氣，但他只是一個「文學造詣」都能寫成「文學造旨」的普通人，對於俗人的解釋自然也簡單得不行。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普通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而已。」不知道為甚麼，林以有些著急，他越是著急，就越是多話，「我去google一下。」
　　
　　——然後他還真的google了。兩個人抵著頭看手機螢幕，倒也不記得距離跟怦然心動的感覺。google上大大寫著「平庸的人，普通人。」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林以把手機螢幕懟到何明清臉前，然後意識到兩人距離的、悄無聲息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何明清倒也真的沒發現兩人距離之間的異動，低頭仔細地看著螢幕上寫的，然後抬頭認真地說，「我不這麼覺得啊。」
　　
　　權當是客套話的林以擺擺手，「學長不要客套了。」
　　
　　「不是客套話。」何明清伸手拉住林以的手，但很快鬆開，「在我說出那樣的話語之後還敢接近我、跟我說這麼多話的人，你還是第一個。」
　　
　　「學長……」那是因為我喜歡你啊。把這句話憋回去以後，林以露出一個有點落寞的笑。
　　
　　「為甚麼要這樣笑？」不能理解的何明清問，林以搖搖頭，「沒甚麼，學長。」
　　
　　他回想著夜教裡面看見的遺書，裡面寫著的那一段話：「學長你啊，未來一定會遇到一個漂亮可愛的女朋友，她會對你很好很好，理解你所有的原因。」
　　
　　但那不會是他。
　　
　　何明清並沒有聽出裡面的含意，只是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半晌後忽然笑了起來，「我也相信我一定會遇到的。」
　　
　　他重複了一次林以說的話，卻不知道他只是在林以心上又扎了一刀。「我會遇到一個漂亮可愛的女朋友，她會對我很好很好，理解我做所有事情的動機跟原因。」
　　
　　林以只覺得有些難過，卻還是扯出一個平常的笑容，說，「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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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站上只會連載到20章完結，番外在實體書內，請有興趣的朋友填填印調~

俗人13
　　
　　在那之後，林以跟何明清的距離拉近了許多——但也僅只於手機聊天軟體上的對話，還多半都是林以挑起話題，何明清興致勃勃的接下去。他們維持著就像任何一對普通朋友一樣的距離，但對於一個高冷一個內斂的人來說已經可以說是「好朋友」了。

　　偶爾林以會問自己，「你覺得這樣就夠了嗎？你甘於做一個『好朋友』嗎……你真的願意屈居於這個位置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畢竟人性本貪，林以又只是個俗人而非高貴冷豔的柳下惠還能坐懷不亂。

　　但每當他想更進一步的時候，迎新茶會上那個被打的新生彷彿歷歷在目，讓他下腹一陣抽痛，何明清又時不時提起因為跟他告白而被打的人族繁不及備載，硬生生把林以愛欲貪渴的火苗掐死在最初的最初。

　　不行，林以實在太怕痛了。小時候有一次貪玩爬到高處一不小心摔了下來，全身上下好幾個地方瘀青，從那以後他就成了一個小心翼翼害怕受傷的人。

　　有一個名人——具體是誰林以也不記得了——說過一句話：我們對痛的感覺就是曾經痛過。反過來說，我們曾經痛過的感覺造就了我們對痛的想像，林以想，大概就是這樣吧，所以他才這麼怕痛，因為他對痛的知覺體驗已經停在那一天。

　　那個沒有人安慰的，痛到極點的一天。

　　那個，親眼從公園看著媽媽從家裡提著行李離開的，那一天。

　　事實上他已經不記得到底那種痛是甚麼感覺，就跟愛一樣沒有辦法用言語去精準形容那種滋味，只知道他不想要再一次體驗那種痛感。於是他膽小怕事，懦弱至極。之後的生命體驗也證明了他的生活方式是對的，沒有問題。他也就這麼活過來了。

　　所以他甘於把自己對何明清的愛隱藏起來，遮遮掩掩，除了自己之外不讓任何人知道這種感情的存在。他知道自己一向都是一個善於隱藏情緒的人，就像他這麼多年來從未曾讓父親知道他是個同性戀一樣，他有信心讓何明清，不，讓全世界都不知道他喜歡何明清。

林以：下課了。

何明清：恭喜，我們還在生理學中煎熬，老師又拖堂了……

林以：辛苦了。

何明清：不會。

林以：對了，學長你等等下課嗎？

何明清：對。

林以：我等下去找你，教室在167嗎？

何明清：怎麼了嗎？

林以：你等下就知道了

　　林以發了一個笑臉符號以後就關掉手機，帶著要給何明清的「驚喜」走出教室，沈白適時追了出來，「林以，你要回宿舍嗎？我們一起回去！」

　　「要去找人。」林以想把「驚喜」收起來，但「驚喜」有點太大了，收不起來，沈白也注意到了「驚喜」，大聲地說，「哇！這小箱子裡裝甚麼啊？要送給我的嗎？」

　　不理會太過自戀的室友，林以試圖矇混過去，但沈白死纏爛打，終於撬開林以的嘴，看那雙柔軟的唇吐出直屬學長的名字。

　　「又是他……」沈白落寞地看著林以走進電梯的背影，然後艱難地按著「開」朝他說道，「還不進來？」

　　沈白踏著有些沈重又掩不住愉悅的腳步走進電梯，語氣裡難免有些哀怨，「虧你還有想到我呢……」

　　林以瞟了一眼沈白，從口袋裡拿出一顆知名品牌的球狀巧克力——對，就是那個廣告標語是「Ti Amo」的巧克力——扔到了沈白手裡，沈白開開心心的接過了巧克力，也忘了好奇為甚麼只有一顆，畢竟這種巧克力是沒有單顆販售的。

　　林以到了一樓，朝教室走了過去，沈白站在原地看著林以的背影，想期待他能轉頭再跟自己說說話。但到底，林以還是沒有再轉過頭了。他只好踏著有些茫然不安的腳步走回寢室，然後在走到門口時忽然停住，疑惑地自言自語。

　　「所以那個小箱子，究竟是要給誰的？」

　　於此同時，林以也走到了167教室門口，在人潮洶湧的教室裡一眼就望見了何明清。也恰好的在林以走到教室門口的當下，大約是學生理學到禿頂的老師終於開口放人。

　　人們不停走過他，林以在洶湧的人潮裡看見大步朝他走來的何明清，笑瞇瞇的遞出了手裡的箱子。

　　「學長，這是給你的歐趴糖！」

　　何明清臉上原本綻放的笑容立時就僵硬了，略有些尷尬地把抬起的手放下，「我不能收。」

　　「為甚麼？」林以疑惑又失落地問。

　　「學弟你不知道嗎？」一旁路過的學長看不過去，為何明清說話，「低年級送高年級歐趴糖的話，收禮的那方會被當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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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人14

　　事實證明，你的好心有時候並不能獲得相應的回報，因為那只會給人造成更多的負擔。此時此刻林以所面對的尷尬情況就是這樣。手中的小箱子還殘留著興奮的餘韻，但現實卻殘忍的告訴他，他的善意可能被曲解為「希望學長不要歐趴」的惡意。

　　「啊，不好意思……」林以把小小的箱子收起來，又鍥而不捨地問何明清，「那學長，我請你吃一頓飯好嗎？」

　　何明清大約也覺得沒有收下學弟的祝福有點可惜，大約也是看出了林以眼底的冀望，又出於某種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感覺——他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覺的。儘管他過去很少答應別人（尤其是男人）的邀請，這次還是破天荒的與林以一同用餐，「好。」

　　但林以囊中羞澀，也沒辦法請何明清吃高檔餐廳，又覺得學餐實在與高貴冷豔的學長畫風相差太多，就在林以踟躕不前的時候，何明清開口，「不如就吃學餐吧。」

　　「不行，畫風相差太多了啊……」林以拿著箱子東張西望，好像這樣就能夠獲得些許靈感一樣。

　　「說甚麼傻話呢，平時我就是吃學餐的。」何明清大步走向前，走了兩步之後回頭看他有那麼一點與眾不同的小學弟，低聲說，「還不快來？」

　　林以邁著倉促的步伐往前，拿著一個小箱子跟在帥哥學長身後的樣子活像一個小跟班，但他向來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在別人眼中的樣子，也可能是已經介意的太久，終於決定：跟班就跟班吧，管他那麼多呢。

　　總歸也不會有人認為謫仙跟俗人是一對的。他略帶一點憂愁，又忍不住心滿意足地想。

　　他們走了一小段路，路上閒聊著上課的趣事——大部分都是何明清在說，林以在聽，偶爾給個回覆與評論，倒也很快就走到了學生餐廳，林以臉上帶著一點淺淺的笑，被偶然轉頭的何明清看見了，他有些驚喜地說。

　　「你笑起來的樣子還挺好看的嘛。」他補充說明，「還有梨渦。」

　　林以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梨渦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不過除了他自己之外好像也沒幾個人知道。「學長注意到了呢，連我都快忘記我自己有梨渦了。」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很少笑、還是因為自己太久沒有被別人這樣說過了。

　　「很好看啊。」何明清說。不知道為甚麼，他剛剛一度有衝動想說出「很可愛」這一詞，但馬上把這個詞彙憋進嘴裡嚥下。畢竟「可愛」對一般男生而言通常都會是地雷，不是嗎？

　　餐廳裡他們一人點了一份咖喱豬排飯，一人點了煎餃。林以看著點了咖喱豬排飯的何明清，再次感謝學長的紆尊降貴，何明清笑著擺擺手，托著盤子走到座位上坐下。

　　「其實大二之後就很少吃學餐了。」何明清一邊切著豬排一邊說，大概是與生俱來的氣場，明明只是單單吃豬排飯而已，都能吃出一種高級餐廳的感覺，林以感覺自己望塵莫及。

　　「為甚麼？」林以問。

　　「因為別人都成雙成對，或是三五成群的一起來吃，一個人吃學餐總覺得有些寂寞。」何明清坐得很直，切了一小塊豬排問林以，「要吃嗎？」

　　「好。」默默肖想著間接接吻的林以，看著何明清切下一塊邊角——意味著他完全沒有吃過的地方——的豬排，放到了林以的盤子裡。

　　好吧，間接接吻沒了。

　　林以收起旖旎的心思，安安份份的吃起了煎餃跟豬排，最後還被何明清「羊口奪食」了一個煎餃……沒辦法，誰叫他就是一隻待宰的小羊羔。

　　最後，還沒被宰的小羊羔與吃飽喝足的學長共同走出了學餐，期間收穫了不少男性女性的小紙條——對象單指何明清，但通通被他冷著臉推拒了，無論男女。

　　「為甚麼學長你連女生的紙條都拒絕了呀？」林以有點小小的開心，但又不願意讓何明清知道自己的心思，最後只得拐彎抹角的問。

　　「我覺得我還沒有辦法開始一段戀愛，也找不到你說過的、可以理解我的人存在。」何明清淺淺地笑了一下，林以卻從那樣的笑容底下察覺到了不為人知的苦澀。

　　林以看著帥氣的慘絕人寰的何明清，猶豫了半晌以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了，「我可以知道嗎？」

　　「知道甚麼？」何明清轉頭看著矮了自己一顆頭的學弟。

　　「學長你究竟為甚麼……這麼討厭同性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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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人15

　　「學長你究竟為甚麼……這麼討厭同性戀呢？」興許是林以的神情太真摯誠懇，何明清微不可見的僵硬一下，然後看著林以，輕輕問他，「你真的想知道嗎？」

　　「嗯。」林以不知道在他面前等待著他的是甚麼，可何明清但凡有一點、哪怕只有那麼一點，想要敞開心房的感覺，林以都會義無反顧地點頭。於是他被何明清帶到了學校一處樹林的木製桌椅處，坐在椅子上，長相俊美的青年光是坐在那裡都像一幅畫。

　　然後「畫」開口了，說，「你有去宿營吧。」

　　「有。」林以說，「我對夜教印象很深刻。好像每個人都有原因，卻因為自己的原因傷害到了其他人。也明白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的，還有很多灰色地帶。」

　　「還有嗎？」何明清問，林以想了想之後回答，「藍……好像能理解他為甚麼討厭同性戀了。」

　　「哦？」何明清說，「真是出乎意料。竟然會站在藍的角度上思考，還以為你會更注重那個人呢。」

　　林以思索，或許是因為自己正好就是同性戀，並且對於自己是同性戀這件事抱持著負面的看法——就像某些人對待同性戀的看法一樣——才會下意識的以一個不喜歡同性戀的視角去看待藍這個人，反而更能體會藍的心情。

　　「可能是因為我同理心強吧。」林以笑了一下，何明清卻收起了自己的表情，顯得有些冰涼，「如果我說，藍就是我呢？」

　　「嗯？」林以當下沒有反應過來，何明清看著呆楞楞的學弟，聲音很輕，像怕碰碎了林以，又像怕碰碎了記憶裡那個脆弱至極的男孩。

　　「我就是藍，有過藍曾有過的經驗，有著藍也有的信念。」何明清不再看林以，側過頭去看午休時間後忙著上課下課人來人往的人潮。

　　「在我十二歲那一年，被同性戀誘拐犯帶走，差點性侵得逞。」

　　他笑了一下，是很好看的笑容，但很快就消失不見，接著他伸出食指跟大拇指，中間只隔那麼些許的距離。「就差這麼一點點。」

　　林以去看著目光沒有朝向自己的何明清的表情——他臉上沒有表情，就像在講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樣，但這樣不好，林以知道，這樣不好。可是他只能選擇沉默，任憑他喜歡的人說著可能對他而言十分痛苦的回憶。

　　傷口是需要被看見的。

　　他看見了。

　　「他是一個高中生，我的鄰居，一個陽光開朗的大哥哥，把我帶到地下室，脫掉我的衣服，手撫摸過我的身體……」

　　他看見了，一個那麼小的小孩，被另一個少年侵犯著自己的身體自主權。

　　「別……」別說了……林以覺得自己聽不下去，他既傷心又難過，想擁抱面前這個脆弱又精緻的人，卻明白何明清絕對不會想要得到一個男人的擁抱。可是他那麼痛，那麼害怕，蒼白的嘴唇彷彿還遺留著當年的恐懼。

　　「我覺得好噁心，好恐怖，可是很暗，沒有人來幫我，就在我覺得世界要毀滅的那一刻，警察破門而入了。」

　　看見林以關心的神色，何明清笑了一下，「我就是藍，因為曾經的傷口而選擇傷害別人，你會厭惡這樣的我嗎？」

　　林以搖搖頭，對著空中做出了擁抱的手勢。何明清不解的看著他，林以露出有點悲傷的笑容，「因為我想抱抱那一年的、小小的那個學長，卻明白今年的、現在的這個學長不會想要被我擁抱。」

　　「所以這個擁抱，就送給沒能來得及體會的小小學長吧。」

　　何明清愣了一下，忽然就覺得眼眶有些熱。他給自己搧了搧風，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回應林以的擁抱。最後他還是沒有上前，給予擁抱著當年的他的林以一個回應，林以輕輕鬆開手，雙手垂了下來，帶著笑容開口說。

　　「我並不討厭這樣的學長，就像學長你說的，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還有很大一片的灰色地帶，學長你就站在灰色地帶那裡——或者這樣說好了，不管學長你站在哪裡，我可是學長你的小跟班啊。」他笑了一下，在理解何明清的故事以後終於發覺兩個人之間是不可能的。

　　因為他不能消除掉何明清的心結，儘管不能感同身受何明清那時的痛苦，也知道定然是極其可怕的，所以他、甚麼都不理解的他就這樣，寧肯懷抱著悲傷跟遺憾守在何明清身邊，也絕對不會讓何明清知道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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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人16

　　在那之後兩人的距離又更近了一點，或許要歸功於那天何明清的自白與林以的安分守己——他再也不敢有甚麼多餘的妄想了，害怕這樣的妄想只會破壞他跟何明清之間看似堅固實則脆弱至極的「友誼」。

　　可是難免，總難免會有這個時候。在何明清或其他人看不見的時候，收到何明清的消息時按捺不住自己地露出愉快的笑容。比方說：

林以：一天快要結束了，學長過得怎麼樣呢？

何明清：普普通通？今天讀了點書，但其他時間過得滿頹廢的。

林以：學長讀了甚麼書啊？

何明清：馬奎斯的《百年孤寂》，從圖書館借的。

　　林以當即就下單了兩本精裝版的《百年孤寂》，尋思著一本送給學長一本留著自己看，哪怕俗人很少看書，但為了喜歡的人多多少少還是能讀得下幾本艱澀難懂的書籍。不過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恐怕要跟泥土親密接觸——吃土一兩週了。

　　跟林以同寢室的沈白當然很快就注意到林以堪稱異常的舉動，畢竟他可是一直一直都看著林以。所以、所以他也理所當然地，比任何人都快注意到林以不正常的細枝末節，並合理推斷了林以異常舉動的所有原因，以及造成原因的那個人。

　　就在林以跟何明清聊得歡快的時候，沈白狀似無意地開口了，「你在跟何明清學長聊天嗎？」

　　「對啊。」林以不經大腦地就回覆了沈白，下一刻才意識過來自己的表情管理似乎做得不到位，連忙看了看沈白的臉，但沈白沒有任何異狀，白皙的臉上還帶著一點真摯的笑容。

　　「你跟何明清學長關係好好——我好羨慕啊——」沈白的語氣帶著彷彿不問世事的天真純然，讓林以輕易地相信沈白所說的話語。

　　林以哽了一下，像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半晌後擠出一句話，「我們關係不也、挺好的嗎？」

　　沈白便沒有再說話，爬上上鋪之後良久沒了聲音。他其實心底想得挺多，又沒有一句話敢說出口的。諸如「你們看起來不僅僅只是普通的關係好」、「你看起來很喜歡他」、「我想和你不只是這個關係」……最後全都憋回肚子裡，默默吐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學長討厭同性戀。」

　　就像一把刀扎在林以胸前，林以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輕聲說，「我知道。」

　　他知道，他都知道。

　　「可我也只是一個俗人啊。」

　　上鋪再也沒傳來聲響，沒有人揭穿那層薄薄一層的窗戶紙，林以打開手機，看見何明清的一段話，心情浮浮沈沉。說不上好也談不來壞。

何明清：我很喜歡裡面的一句話。生命中的所有燦爛，最終都需要用孤獨來償還。

林以：生命中的所有燦爛，最終都需要用孤獨來償還嗎？

何明清：你不覺得形容的很精準嗎？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以後，只會剩下寂寞永遠陪伴你……我這樣是不是太悲觀了？

林以：有點。我其實不怎麼相信這句話，但這句話寫得很美。

何明清：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立場吧。

林以：對啊。學長你還不睡嗎？

何明清：差不多要睡了，晚安。

林以：晚安，明天聊：）

　　這時候的林以並不知道，他與何明清之間，不再有明天。隔天起來的林以隨即發現他被封鎖了，他踏著焦急的腳步從沈白那裡探聽到大二上的課在哪裡後便匆匆趕過去，卻又在門口愣住。

　　林以忽然意識到，何明清之所以封鎖他，不會有別的理由，唯一的理由就是：何明清知道了林以對他的心思。林以呆站在教室門口，看著緊閉的大門，忽然就有了答案。

　　不會有錯的，答案就是林以的骯髒的、不可告人的心思被何明清拆穿了個徹底。那他何必上前自討人嫌呢？林以踏著失落的腳步往回走，彷彿被整個世界遺棄的他甚至沒注意到下課鐘聲的響起，大門被打開來，有許多人走出門外，有一個人就這樣看著林以的背影，卻不出聲喊他。

　　那個人打開手機，聯絡人裡早沒有了林以，但有另一個人在凌晨的時候傳給他的訊息。

沈白：你難道不知道林以喜歡你嗎？能不能別再自欺欺人了。

沈白：這是我放在心上的人啊，你能不能對他好一點。

　　答案顯而易見。他知道，一直以來都知道，但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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