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能量人格。那是之前綠谷出久被某個人的個性擊中後催生出來的，雖然在個性失效後，那個人格無法佔據身體，但還是存在，這是治療女郎說的。
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個月，綠谷出久一直沒感覺到這個人格的存在，加上知道對方的存在並不構成威脅，覺得就像是一般人內心的黑暗面一樣，誰沒有黑暗面呢？於是他在不知不覺間就淡忘掉了這件事。
可是，內心有黑暗面是一回事，有黑暗的人格就是另一回事了。黑暗面只是影響情緒和想法，人格可以直接跳過那兩項影響行動，而且還能讓本人完全沒有這段過程中的記憶。
就像有個人能頂著你的臉、你的身份肆無忌憚地做任何對方想做的事，不管是誰都會覺得可怕。
「可、可是……」在一片靜默中，麗日御茶子開口，「治療女郎之前不是說過，那個人格無法佔據小久的身體了嗎？」
治療女郎嘆了口氣，「人格的影響力比妳想得還要大，只能出現幾秒鐘確實不能算佔據，他可能只是想彰顯自己的存在吧。」
綠谷出久低下了頭。
真的嗎？這個人格會一直跑出來……那怎麼辦？這次是在訓練中，萬一以後他當上了英雄，在別人生死存亡之際，這個人格也跑出來……
「有辦法做些什麼嗎？」
相澤消太的聲音又一次讓他抬起頭。
對方正看著治療女郎，但他知道，對方的視線一直在他身上，隱晦地、沉默地，連他都捕捉不到；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沉著的語氣，不自覺讓他也安心了下來。
是啊，他太早洩氣了，還不知道是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不管是什麼事，一定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治療女郎卻搖了搖頭，「如果有辦法的話，上次我就會直接告訴你們了。人格的存在是沒辦法一下子抹滅掉的，要靠治療消失也需要很長的時間，甚至也不是百分百能夠做到。」
「這麼說，還是可以治療？」飯田天哉抓到了關鍵字，「那也並不是不可能消除的吧？」
「理論上是，但可能性非常小。」治療女郎說。
轟焦凍一直默默聽著。他好像能夠理解腦中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想法的感受，現在的他還是常常在負面的想法中掙扎，而且難以協調；只是這顯然與人格是兩回事，後者更難纏一些，就像腦中住著兩個人一樣，但……
如果是人，是不是就代表可以協調？
這時，保健室又來了兩位訪客。
一個是蛙吹梅雨，一個是心操人使。
「這個組合又是怎麼回事？」麗日御茶子忍不住說。
蛙吹梅雨看向身旁的人，「我很擔心綠谷，所以想過來看看，結果看見心操同學在門口徘徊，好像也想進來，就問他要不要一起。」
所有人都看向了心操人使。
「……呃。」心操人使垂下眼，「我是偶然聽說A班出了什麼事……想來看一下而已。」
他很在意啊。所有人都默默想道。
「啊。」轟焦凍突然開口，「如果利用心操的個性，可以讓綠谷跟那個負能量人格對話嗎？」
對話？
綠谷出久瞪大了眼，想道的確如此，他從來沒有和那個人格對話過。
如果可以對話，說不定他可以和對方好好聊聊，至少讓對方挑時機出現，說不定不用消滅掉對方也沒關係。
畢竟……對方是因為他內心的負能量而產生出來的，要消滅掉對方感覺似乎不太可能，就算可以，感覺也有點……太殘酷了。
「可以嗎，心操？」相澤消太看了綠谷出久一眼，也轉頭問對方。
老師都這麼說了，其他人也跟著一起看向心操人使；被這麼一看，對方好像也只能有一個回答。
「我可以試試。」
「謝謝你，心操同學。」
綠谷出久感激地說，心操人使聞言有些不自在，搔搔臉說：「我沒做過這種事，也不確定能不能幫上忙，先別急著道謝。」
「你願意幫忙我就很感謝了。」
這次心操人使沒有回覆，而是問：「準備好了嗎？」
綠谷出久深吸了一口氣，「嗯！」
×
那句話一脫口，綠谷出久的意識又一次地被拉遠——就像之前那幾次一樣——讓他不禁想，他已經不只一次被心操人使救了啊。
這次和上次一樣，他遠遠地看著自己眼前的景象，關心著他的人都圍著他；他轉過頭，看著身後的漆黑一片，緩緩移動過去。
感覺很奇妙，他沒有自己在移動手腳的感覺，但他確實在前進。進入了那層黑暗的空間後，他才感覺到了「另一個人」的存在。
「你終於來找我了。」
他愣了下，四處張望著，然後終於在黑暗中依稀辨認出一團人影——會說一團，是因為對方幾乎是人形的黑霧，沒有實際的輪廓。
「是你嗎？這陣子……讓我有那些反常的舉動……」他問。
「對，是我。」人影似乎偏了偏頭，「你知道為什麼那些舉動對你而言是『反常』嗎？」
「……為什麼？」
人影發出了一聲嗤笑，「因為你跟以前一樣沒有變啊。總是忍氣吞聲、膽小怕事，明明已經有那麼強的力量，可以實現你過去的願望了，為什麼你還那麼懦弱？」
他頓了下。
眼前的這個人，是過去的他對這個世界、對許多事的不滿的聚合物，但對方卻把這些不滿針對他來發洩……是不是說明，當時的他內心最怨恨的其實是自己？
他都沒想到自己總有一天能那麼冷靜地去思考這些事情。
「我並不是懦弱……雖然以前的我的確是。」他平靜地說，「我也一直在努力實現自己的夢想，而且我一定做得到，就算我不做出那些事也可以啊。」
人影沉默了一下。
「我說的願望，不是你『想成為英雄』的夢想。」
「咦？」
在他的不解下，人影緩緩走向他，在他身前幾步停下；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想看清那團黑霧中，卻只能看見一片漆黑。
這時，人影開了口。
「你希望不會有人欺負你、看不起你。你希望沒有人在你面前欺負別人，你想制裁那些人、想教訓他們，所以我才會誕生。你說我讓你顯得反常，但我在做的都是你希望的事啊。」
他愣住了。
在反駁以前，他停頓下來，突然發現，對方說的對。
確實，在他內心深處，他是想過要以暴制暴，讓所有曾看不起他的人付出代價，並「拯救」那些在他面前被欺負的人。
想成為英雄的夢想讓他痛恨自己什麼也做不到，他其實並不是沒有自知之明，雖然嘴上說著無論如何都要成為英雄，但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做到，他只是害怕承認這一點而已。
所以他只能去幻想著，有一天他會成為英雄，制服所有的敵人，並讓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後悔莫及。
當時的他的夢想是成為英雄，願望卻是能像敵人一樣使用力量。
「……你……說的對。」
人影對他伸出了手。
「那就交給我。你有力量，我可以幫你實現願望，不要再抗拒我了。」
「不。」他笑著搖了搖頭，「妄想跟真的去做是兩回事。」
「……什麼？」
「你說的對，我內心也有黑暗面，有負面想法，就算現在也是一樣。」他說，「可是我不會想去做，因為我知道那是不對的。」
「為什麼不？」
眼前的人影開始震動起來，好像很激動。
「以前你做不到是因為沒有能力，現在你有了，為什麼不做？你到底在怕什麼？」
「我不是害怕，就算我現在能完全掌握這個個性、就算我成為了NO.1，我也不會那麼做。」他說，「我那麼做了，只會讓我的黑暗面越來越大，讓我更痛苦。我為什麼會想去做讓我痛苦的事呢？」
人影沉默了一下，「但……你可以向你的仇人報復，那不是會讓你的心裡好過一些嗎？那就不會有我了……」
他突然有點心酸。對方雖然做出有違自己意願的事，但確實在為他著想。
「對不起，是我讓你承受了這些情緒。」他伸出手，試著抓住眼前人影的手，但只握到一團空氣，「雖然你是因為那個個性而誕生的，但源頭還是我的負面想法。我並不是真的想報復別人，也不會真的想報私仇，那些是我在低潮時的妄想而已。」
人影再次沉默，這次沉默的時間比較長，但他還是耐心等待著，讓對方思考自己的話。
「……那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這番話讓他更加難過。
他說了這麼多，只讓對方更茫然，甚至懷疑起自己為何存在。
他並不想消滅對方，他只想讓對方知曉自己的真實想法而已。
「你是來幫我的。」
「幫？可是你說你不想……」
「對，我不想要你幫我『報仇』。」他連忙說，「可是你有更多事可以幫我。我現在需要掌握一個強大的個性、要兼顧課業，我會很忙，我需要你幫我梳理思緒、和我一起成長。」
既然都讓對方存在了，他就不能隨便拋開對方。
「……我可以嗎？我只是負面情緒的聚合物。」
「你當然可以。」他輕聲說道，「沒有人比你還要了解我，你是我可以百分之百信任的人。」
突然，眼前的人影彷彿霧一般散開，他愣了下，連忙四處尋找，卻沒有再看見那團身影。
「嘿。」
身後傳來聲音，他轉過頭，看見了一個人影——但對方不像剛才一樣，而是長得跟他一模一樣，只是身上的衣物是一片漆黑，跟周遭的景象一樣。
他定睛一看，發現對方連瞳色都是黑的。
「我可以在不影響你的課業和夢想的情況下出來嗎？」
聞言，他連忙回：「當然可以！我相信你，你不會在讓我困擾的時候出來。」
「我不會。」
對方笑了出來。
「因為我存在的意義是要幫助你。」
×
綠谷出久睜開眼時，保健室裡只剩下心操人使和相澤消太。
相澤消太說，他讓其他人先離開了，心操人使則是為了確保個性不會突然失效而留了下來。
他連忙說自己已經沒問題了，並再次道了謝，心操人使才離去。
「真的沒問題了？」相澤消太問。
「嗯！」綠谷出久笑了笑，「我們好好談過了，他不會再造成任何困擾了。」
聞言，相澤消太把手覆在他的頭頂，輕輕撫摸幾下。
「那就好，我很擔心你。」
對方難得的直白讓他的心臟瞬間失速。
「啊……那個……對不起！就算這個人格是因為別人的個性才產生出來的，但也是因為我的負能量……是我過去太不成熟了，所以才會造成這麼多問題，之前還有現在都是，讓你們擔心了那麼久，真的很抱——」
「我不是以老師的身份在擔心你的。」
相澤消太接下來的這句話讓綠谷出久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不過在當天晚上，他私下與相澤消太見面後，他開始後悔自己沒和人格好好討論關於「困擾」的定義。
「喂！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他的自習時間啊？！」
相澤消太看著眼前這個凶神惡煞的「綠谷出久」，淡淡地說：「他本來在自習，是你打斷他的。」
「在你這邊他根本沒辦法好好自習！他滿腦子都在想你好嗎？」
「那不是我的問題，他確實該學習怎麼專注。」
「你這樣找藉口對得起你的教師執照嗎？！」
之後清醒過來的綠谷出久不斷道歉，但相澤消太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只是問：「你在我這裡自習的時候，真的滿腦子都在想我？」
「……老師，求你不要問這個……」
×
小劇場——
裏出：「哈哈！我要成為固定班底了！」
佐光：「我給自己挖了好大的一個坑……」
出：「？？？？」
相：「…………」
本文最後由 佐光 於 2022-4-10 16: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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