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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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棄置之謎(第十章:所謂一見鍾情)[普](校園 8/31 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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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0-8-26 23:3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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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鈞實在太過意外他竟會插手,頓時停格在那裡。
  
  「你……你冷靜點。」季饒移動了一步用身體擋住學妹,同時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才插手這件事。

  他的視線盯在浩鈞臉上,防著他有突然的動作,腦中有千百個念頭閃過,然而在他還沒想清楚前,一句話已經說出口了:

  「浩鈞,那隻狗早上就不對勁了。」

  他說著,發現自己已經能夠控制語氣,聲音超乎尋常得溫和,連他自己都意外。

  他居然還能對這人這樣說話。

  「我早上看到它時,就覺得它沒什麼元氣。」

  他似乎已經好一陣子不想和其它人說話,就算開口也聲音單調語氣冰冷。

  可以的。他想著,撇開所有那些情感的話,他可以的。

  他繼續以中性帶有魔力的語調,有如牽引般,輕輕說著:「你好好想想、好好想一下。也許,它吃得比較少?也沒有精神?」

  「你難道沒注意到嗎?」

  他的語調喚起某個記憶,一時間浩鈞只是怔怔地看著他,也忘了生氣和小狗的事情。

  這時所有的人都看向浩鈞,他只比季饒早一點到學校,把狗綁好後就上樓準備上課,如果季饒說的是真的,他應該也會注意到。

  浩鈞望著他半晌才收回視線,低頭想了想才開口,「好像是。」

  他說完又怔怔地看著季饒,後者避開他的目光。

  其他人一聽都鬆口氣,季饒轉頭看了下學妹們,又看了浩鈞一眼,沒說什麼,但浩鈞卻接收到他的訊息。

  浩鈞低聲說:「那個,同學,對不起。」

  學姐趕快打圓場:「這樣的話,浩鈞你趕快帶小狗去看醫生吧。」

  「楊浩鈞,你等等!」那位一直非常兇悍的學妹開口,「我們和你去好了。要是怎樣才不會再賴到我們頭上。」

  季饒一聽皺了皺眉頭,浩鈞正要拒絕,另一位同學卻也開口說:「也好。浩鈞其實你沒看到那時的狀況,醫生要是問起症狀,有人能說清楚比較好。」

  學姊卻看出學弟妹在一起隨時要吵架的樣子,有些不安地建議:「你們要不要坐計程車去?坐得下的話我陪你們去吧。」

  這時幾人才想起最實際的問題,正猶豫著,季饒看了看浩鈞,提示般說道:「你哥。」

  「不能找他。」浩鈞說完,發現每個人都瞪著他,只好解釋:「他不在,他……他人在台南。」

  上課時間他一個人跑去台南做什麼?但這時也沒時間追問了,季饒感覺到同學們的目光投向他又移開,只好萬分勉強地問:「我送你們去?」

  浩鈞馬上清醒過來,回答:「不用麻煩學長了。不然,我可以向你借車嗎?」

  季饒下午沒課,車子借給浩鈞也是可以,大不了自己回家,讓浩鈞把車子送回來,他猶豫著,另一位學長卻哈哈了兩聲插嘴。

  「學弟這你就不懂了,你難道不知道老婆可以借,車子不能借嗎?」

  實在是太不合時宜又太過份了,說完這句話便挨了在場女生的一陣炮轟,其他男生們不知該同意還是否認只敢傻笑,不過原本來哭得眼睛紅紅的學妹也因這句話笑了出來。

  在那短暫的笑鬧中,浩鈞與季饒卻奇怪地僵在那裡,那句話無端地使兩人都異常尷尬,浩鈞的臉突然紅了起來。

  季饒轉過身,一把抓住剛才胡說八道的同學。
  「我當司機你就來給我當證人!」

  一群人就這麼說定了,學姊見有兩位學長出面不至於出什麼事,便決定不去了,到了停車場,兩位學妹到了車邊,一位突然轉過頭。

  「學長你可以坐後面嗎?」

  「喂。你們──」浩鈞無奈地開口。

  「我們不要和你坐!」

  「那我就不客氣啦。」學長說著就大方地打開車門。

  浩鈞隔著車子望向季饒,後者沒有多看他一眼,逕自坐進駕駛座。

  「給我地址。」季饒說著,指了指導航螢幕,示意他自己操作。

  浩鈞輸入了地址,然後就安靜地抱著小狗坐在季饒旁邊,一路都沒有說話。

  有一瞬間他們都忘記後面還載了三個人。

  就像以前一樣,那感覺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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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0-8-26 23:3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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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饒原本只打算載他們到獸醫院,但想到學弟妹在獸醫面前吵起來,同學一人恐怕搞不定,他只好停了車和眾人一起進去。

  那雖然是一間相當有名的獸醫院,但診療室並沒有多大,他們全部擠進去就更覺得小了,季饒和兩位學妹描述了早上的狀況,醫師便把他們全部趕出診療室,只留下浩鈞在裡面。

  等候室還有其它人位子也不多,兩位學長站著,季饒見兩位學妹併肩坐在一起的樣子仍舊十分緊張,溫聲問道:「你們沒事吧?」

  兩個女孩子搖了搖頭,一位嘀咕著:「我家也有狗啊,我才不會給狗吃不該吃的東西,楊浩鈞那個笨蛋……」
  另外一位一聽推了推她,她便轉開臉。

  季饒轉向在一旁滑手機的同學,後者看來隨時打算落跑。
  「你沒事就先送學妹們回去吧?要是待會兒有什麼狀況,她們在這裡也不好。」

  「我?好是好……」同學說著,望向兩位學妹,季饒以為兩位學妹會立刻同意,但她們你看我、我看你沒有說話,就都低頭望著地面。

  他的同學看著兩位學妹,又看看診療室,嘖了一聲也沒再多說什麼。

  頓時像是有什麼在季饒胸口擰了一下,他氣息一窒,也不再提了。

  這家獸醫院開在商業大樓的一樓,等候室外是建築的大廳,樣子就像一般的商業大樓,季饒走到外面,倚著門柱木然地望著往來的人潮,直到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回到獸醫院。

  浩鈞已經從診療室裡出來了,與他很熟的獸醫師和他們說,病狀像腦膜炎但要等脊液測出來才知道,原因也還不清楚,接著他又補充他的老師是這方面的專家,可是人在台中開業。

  聽到這句話,季饒這才知道為什麼他一回來,就覺得學弟妹的目光一齊轉過來看他。

  他根本不用其它人開口說服他,直接問著,「在哪裡?」



  這次上車時,季饒很堅持他的同學坐在旁邊,讓三位學弟妹坐到後面,同學心情很好地玩著汽車上的音響設備,先是藍芽連線,又自己挑了喜歡的音樂。

  季饒聽著不熟悉的音樂從音響中流洩出來,「這是什麼?」

  「我的精選歌單,我們要共乘二個小時啊。」

  車子開上高速公路時,浩鈞從後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著,「學長,謝謝你。」

  季饒只是嗯了一聲。

  他並沒有希望浩鈞感謝他。

  那時他其實只是想著,如果他與浩鈞從來沒有交往過,他會不會送這群人到台中?

  應該不會,因為他一開始便不會淌這趟渾水。

  但如果浩鈞以一個普通朋友或學弟的身份,就有本事讓他插手呢?

  那他便一定會送這群人下去了。


  只是兩個小時的路程,而且這條路他到中南部爬山開了好多次了,對季饒而言根本沒什麼,倒是不習慣坐車的其他人腰酸背痛,他們剛好在獸醫院關門前趕到,醫師說的話與台北的醫師大致是一樣的,但是小狗得留下住院做進一步檢查。

  帶著兩個女孩子,季饒認為他們該當天來回,但這時浩鈞心情不佳地沈默著,季饒正要說什麼,他的同學就將手機遞到後座,其中一位學妹一看就笑了。

  「什麼?」另一位學妹問著。

  「這水管超好笑的。再放一次。」她回答,拉了拉浩鈞。

  「嗯?」浩鈞有些茫然,在兩個女孩子示意下湊近,接著也笑了出來。

  季饒從後照鏡瞄到那三顆幾乎碰在一起的頭,他實在不想面對這種場面,於是他把車子停在路邊,他問:「你們想不想去夜市逛逛?」

  「同學你真是大好人。」他的同學馬上舉雙手贊成。

  「下次加油算你的。」季饒說完,轉向學弟妹,「好的話。我就開過去了。」

  浩鈞似乎因為太過訝異而沒有反對,兩位學妹們看浩鈞沒反對也沒反對,於是季饒便將車子開到夜市附近,讓這四人下車,約好九點再來接他們。

  「你不去?」浩鈞下了車後,又彎下身問著。

  季饒搖頭,也沒看浩鈞一眼,而是轉頭提醒同學看好學弟妹,又再說了一次碰面的時間才離開。


  季饒再回來時,這一群吃飽喝足的人有說有笑地站在路邊等著他,顯然心情已經好得多了,季饒的同學一上車就遞了一份飲料給他,他隨手擱在杯架上。

  「要不要我來開?」他的同學建議著。

  季饒轉頭正要回答,就聽浩鈞也問著:「還是我來開?」

  「乾脆去夜遊吧。」他的同學提議。

  「免談!」
  這次季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把四個人趕進他的車裡然後發動車子,也許是車子十分平穩又放著音樂,十分鐘後他就發現同學與學妹們居然都睡著了。

  車子在市區裡繼續行駛著,但上公路上只開了一下就塞住了,走走停停了半小時仍在原處,季饒只得將車子開下交流道,停在路邊,拿出手機。

  他的同學和學妹仍舊熟睡,而浩鈞則在暗中看著他,一言不發。

  車子再次開動時,已經不是上高速公路的方向,而是往省道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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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0-8-28 22: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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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棄置之謎

  當季饒把所有人都叫醒要他們下車時,每個人都迷迷糊糊,只有浩鈞仍舊清醒。

  他開口問著,「我們在哪裡?」

  「苑里。」季饒回答。

  浩鈞的表情像是根本搞不清楚那是麼地方,季饒便補充,「我們剛到苗粟。」

  眼前的街道很短,浩鈞習慣台北市的燈光,這條街看來又小又暗,似乎就是幾排立在田野間的住宅,四週非常寧靜,聽得見遠處的蟲鳴聲。
  兩邊的房子都是三層樓的老建築,有些加蓋了四樓,有一兩戶二樓加了鐵欄杆,但大部份只是陽台加了鋁門窗,住戶的車子有的停在路邊,也有的停在自己院子裡,他們停車的這棟住宅院子用空心磚圍了起來,庭院大門是紅白色橫紋,在路燈下看來醒目而安靜。

  他們還沒有按電鈴,木門就開了,在路燈下隱約可見一個年輕男人的身影倚在那裡。

  季饒鎖上車門,迎了上去。
  「嗨。」

  浩鈞就是從這一聲裡,聽出這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

  那人只是應了一聲,然後看著季饒身後的一群人,笑了。
  「你說帶一群學弟妹,原來是說真的。」

  好聲音。

  但帶著一種奇特的口音,應該比他們都年長,也許比大哥還年長一兩歲。
  浩鈞想著。

  季饒微微側身讓其它人先進門,然後才介紹。

  「這位也是你們的學長,叫清波學長好了。」

  浩鈞和同學們乖乖叫了人,這時連季饒的同學也不敢造次,季饒大略解釋了今天發生的事,又說太晚又塞車他不想開回台北,清波沒有多問,只是帶領他們穿過前院。

  浩鈞在暗中緊跟著眾人的腳步,腳下的地面鋪著石片,也隱約聽見風鈴的聲音。

  院裡似乎種了幾棵人高的樹,也比外面涼了幾分,浩鈞不認識那些植物,但他想著,若是他的哥哥在場,一定可以從幽微的香氣分辨四週的樹影。

  他們走進前廳,清波讓浩鈞他們在那裡吃水果看電視,他自己與季饒則到餐桌那頭坐了下來。

  那棟老房子深而窄,鋪著舊式的磨石子地,屋頂極高,樓梯看來又高又陡,原本有紅色塑膠皮扶手與鐵欄杆,鐵欄杆還在,但已換成典雅的木製暗色扶手。

  客廳的灰泥牆面非常有品味地刷成石灰色,其中一面牆的中央掛著一塊木刻,另一邊掛了整面牆的相框,大部份是黑白攝影,少數是彩色,也有一兩副極小的水彩晝。

  浩鈞看著看著忍不住湊近,夾在這許多相框間,有一個暗色的木框錶了一幅毛筆字,他幾乎確定那是季饒的字,但又不太像。

  像是稍微改了筆觸,故意不要讓人認出來,也或許有些隨意,沒有認真寫。

  內容也只是短短寫了一題燈謎,小學生都答得出來,沒有落款也沒有日期,實在不像季饒做事的風格。

  再仔細看一下,那好像真是從燈籠上拆下的,紙張大小很奇怪,邊緣也不很完整。

  像是他一時衝動寫了又不要了,誰卻捨不得撿了回來,很珍惜地裱起來留念一樣。

  浩鈞回到沙發上坐下,他並不是很確定苑里在苗粟的哪裡,但是夜晚這麼安靜一定是個小鎮,除了他們的電視,他幾乎沒有聽到任何其它的聲音。

  季饒就坐在稍遠處與清波泡茶說話,清波的聲音低而曚曨,偶爾夾一兩句他聽不懂的語言。

  也許是開車開累了,季饒靠在椅背裡,看來很放鬆的樣子,他的神態既不是那個書卷獎模範生般認真懂事,也不是獨處時那成熟包容的情人,幾乎像是瞬間趕上了清波的年紀,既隨性又瀟灑的模樣。

  再更注意一點,才發現其實是清波說得多,季饒大半只是聽著,偶爾回應幾句。

  就像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一樣,其實大部份時間都是他在說,季饒很少說起自己的事。

  然而,他總讓人覺得他很擅長聊天。


  浩鈞默默坐在那裡一邊吃水果一邊胡思亂想著,每個人都覺得他累了沒有與他多說,直到季饒和清波走了過來,季饒看來已經有點疲憊的樣子,清波和他們說二樓以前是他妹妹的房間有兩張床也附有浴室,該留給女孩子,至於男孩子們,只能去三樓睡睡袋了。

  把二位女孩子送到房間,清波便帶著眾人去儲物間拿睡袋,浩鈞與學長各拿了一個睡袋後,清波另外開了一個櫃子,拿出一個亮黃色灰裡的睡袋直接遞給季饒。

  「你的在這裡。」

  季饒低聲以誰都聽不清楚的聲音向清波說了幾句話,清波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便下樓去了。

  那三樓的房間地面是木板且非常寬敞,與其說是房間還不如說是起居室,靠近窗戶的地方放了一套有紅色軟墊的竹沙發,但整個房間看來很少使用,沒有任何雜物及私人物品。

  他們各自選了一個地方鋪開睡袋時,季饒的同學忍不住問著。

  「你和清波學長是怎麼認識的?」

  「登山的山友。」

  難怪有這麼多睡袋。
  浩鈞想著,努力忽視他似乎在季饒的公寓裡見過成套亮黃色的毯子的想法,鑽進睡袋裡。


  浩鈞躺下去的時候,想著他今天這樣跑來跑去算是很累的一天了,也許可以一覺睡到天亮,但是事與願違,他又在半夜醒過來了。

  從八歲起就一直得服用安眠藥入睡,但今天藥沒有帶在身上,浩鈞本來就沒有睡得很沈,醒過來時也沒有因陌生的房間嚇了一跳,反而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他的神智十分清醒,眼睛也已經習慣了黑暗,他先是看見學長在靠牆的那邊睡得很熟,旁邊有個形狀奇怪的東西,他看了半天,猜測那是學長的眼鏡摘下放在手機上,在月光下彷彿融成一體,才看來那麼古怪。

  接著,他就留意到,季饒的睡袋是空著。

  果然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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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0-8-28 22: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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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還是躺了一下,等他們都睡著了才離開,那個屬於季饒的睡袋掀開了一角,隱約留下身體的形狀。

  浩鈞動也不動地凝視那睡袋半晌,相對於神智的清醒,身體似乎疲倦得連躺著都隱隱作痛。

  被心愛的人厭惡的疼痛已經將他逼到極限,他言語粗暴,差點對女孩子動手,表現得差勁到極點。
  也許季饒離開是有道理的,他再怎麼努力都就達不到季饒的期望,如果得不到的話,也許他寧可……或是,他應該……

  浩鈞躺在那裡想著,瞬間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瘋狂了,他有種衝動想要鑽進那個空睡袋裡,感覺是否留有季饒的體溫,可能還留有那熟悉的氣味,也許他會冷靜點,能夠睡得好一點。

  就像那天他在這人的床上,舒舒服服地一覺睡到天亮。

  他認真地想著是不是要編個理由這麼做時,突然聽到紙張翻動的聲音。

  他從睡袋中抬起頭,然後又馬上低下去,摒住氣息,一時之間不知該有什麼感覺。

  以為在樓下的人並沒有走遠,一直就坐在其中一張竹椅上。

  不知何時向清波借了一套睡衣,也沒有開燈,就著街燈與月光在讀一封信,那一定是一封信,信紙有好幾頁也有二條橫向折痕,白色的信封就隨手放在一旁。

  大概已經看了許多次,在這麼昏暗的燈光下也能夠讀著,只有看不很清楚時才拿得近一點,然後想起了,又繼續靜靜地讀下去。

  也許只是看得到字跡就好了。

  並不那樣在意枝微末節,只要有就好了。

  浩鈞突然感到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酸楚,從腹部直衝眼框,他原本便躺在睡袋裡,這時顧不得悶熱,將頭也埋進去。

  他矇著頭緊閉雙眼,胸口的疼痛實在太過份了,他在暗中咬著自己的手指甲,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隔天浩鈞是被兩位學長叫醒的,他們很早就離開苑里回到台北,季饒把其它人放在校門口,自己就開車回家了。

  這一趟的體力消耗其實沒有什麼,但是精神上卻份外疲憊,季饒回到家洗了澡倒頭就睡,一直睡到傍晚才起來,他吃了晚餐,覺得體力恢復些了,便換了衣服到樓下的健身房跑步。

  跑步時他的手機響了兩次,他卻都沒有接起來,只是繼續跑著。

  他像平時一樣運動完沖了澡才回到公寓,片刻後電鈴響了,是警衛通知他有訪客,還補充了一句,您的客人等您很久了。

  季饒嘆了口氣,回道:「請他再等等,我下去找他。」

  他說完便將手放在門把上,卻沒有立刻動作,半晌,他才吸了口氣,咬著牙開門衝了出去。

  坐電梯時他低頭看了下自己的鞋子,他穿著一雙露出腳趾的厚底皮拖鞋,那是他在室內穿的鞋子。

  應該沒關係,一下子就可以搞定。
  他心裡這樣想著。

  在一樓玄關大廳等他的果然是浩鈞,後者也回家休息過,看來清爽許多,季饒差點開口問他那隻小狗的事,但想想還是作罷,太麻煩了。

  他一言不發地領著浩鈞走到大廳的角落坐了下來,警衛遠遠能看到他們,卻聽不到他們說話。

  他們的位置在對著中庭的玻璃窗前,室外是一片蓊綠,梅雨後樹木都發了芽,在庭院燈下早已十分翠綠,若不是太過潮溼,季饒會選擇中庭的石椅。

  浩鈞沒有立刻開口,他也不說話。

  「你在想什麼?」

  「和你想的同一件事情。」

   浩鈞笑了,「你總是這樣子。」

  他總是讓人覺得和他聊天很舒服,其實他也沒多說什麼,他只是知道說什麼、話題會往哪裡去且很少失誤,而聽的人總是自己擅自發揮填補了他沒說的空白。

  「那台車根本是你的,對嗎?」

  季饒是邢家最小的兒子,浩鈞也知道他的父母對他多麼寵愛,雖然放任他留在台灣唸書,但不可能不留下幾個人照顧他,只是也許按吩咐離得遠遠的,但必得隨傳隨到。

  季饒那不愛麻煩的個性也很少要他們伺候,但那天他喝了酒要人來接,也只是一通電話的事情。

  更何況,他追問季饒的行蹤時,季饒也曾說過他父親兄長讓他去拜訪某位世交故舊,若是這種正式場合,季饒怎麼可能開著那台學生用的小轎車去呢?

  可是他偏偏那樣說讓他誤會,然後把自己也搞得傷心不已。

  季饒卻不肯承認也不肯否認,只是笑著說道:「你是要談我有幾台車嗎?真可惜,我正想若是你沒來找我,我現在也很可能去找你了。」

  浩鈞的視線落在他那雙室內鞋上,想了想,決定還是自己開口。
  「我不覺得你那麼痛恨女人。至少,不像你自己說的那樣覺得噁心。」

  「我有說嗎?」季饒馬上反問。

  「季饒。」浩鈞嘆了口氣。
  「你一定非贏不可嗎?如果是的話,你剛剛才說你會來找我,又是為什麼呢?」

  季饒沈默半晌,些微放鬆了肩膀,想著自己要說出口的事。

  面對這人已不再激動,他的思緒非常清楚──

  他應該不會後悔的。

  「的確,讓你承擔所有的事是不公平的,事實上,對我也不公平。」

  無論他多麼努力,無論他怎麼優秀,無論女方多麼吸引人,他不可能像他的大哥一樣與女人結婚生孩子,就算他願意勉強自己,生理上也無法做到。

  而他痛恨那種等著他人寬恕、原諒與接受的想法,他是如此高傲,那些「我不在意你是同志」的聲音對他而言非常諷刺,他有太多資格可論斷他人,為什麼他需要別人的接受與諒解?

  對所有曾經傷害過他的說法,他有仇必報的個性早就決定報負到底。
  如果性向也有對錯的話,他早就決心用同樣的態度對待能接受女人的男人。對他感到噁心嗎?他也是。唾棄嗎?他的感覺也不會好不到哪裡去。不解嗎?他對異性戀也是一樣不解。破壞家庭倫理嗎?他更加嗤之以鼻。

  那恨意如此之深,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就算是浩鈞也一樣。

  所以,那天浩鈞說中了,那不是原因,而是他的原則。

  「我不在意公不公平,但是,我們本來可以在一起的。」

  季饒定定看著他,「我只有一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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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0-8-28 22: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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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鈞望著他,等著他開口。

  「我要知道你在電梯裡說的那個人是誰。」

  「不行!」

  「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浩鈞瞪著他,懷疑也許季饒一開始就不打算答應自己。
  季饒應該知道他的行事為人──浩鈞絕不會輕易將情人的名字說出口──季饒又教會他該如何小心,連疏忽大意都不可以,於是這件事情居然沒人知道,連季饒都查不出來。

  「你一定要這樣鑽牛角尖嗎?」浩鈞忍耐地問著:「你很清楚我不能說,這樣的事情……我不能說,我不能再傷害別人了。」

  「『別人』?」季饒重複了一次。

  「你知道那是什麼……你知道那時大家說什麼嗎?你有個真心交往多年的情人──那個人絕不可能是我,聽到每個人都這麼說,我失控了。」

  季饒只是看著他,冷冷地反問,「那我怎麼沒有?」

  昨天在清波那裡,那個晚上。

  那一整天,他眼看著學妹們對浩鈞多麼關心,也跟著他的同學幫他們製造機會,載著他為他跟本不在意的小狗跑來跑去,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大可讓清波的體溫安慰他,然而他只是坐在那裡讀他父親給他的信。

  浩鈞凝視著他毫無表情的側面,領悟到,那是種一刀還一刀的固執。

  與其說季饒一開始就不打算答應他,還不如說,他要同等對價的東西。

  如果他放棄一項原則,浩鈞必得也是一樣,哪怕那意味著泯著良心或違逆做人的基本道理。

  浩鈞再次搖頭,季饒便站了起來。

  「我不相信你真是這樣想。」浩鈞抬頭看著他,「這次就真的分手了,這樣也沒關係嗎?」

  季饒沈默半晌,沒有說話。

  如果浩鈞單純冷感些,感覺不到那糾結複雜的情感,他們或許可以不會這樣互相折磨。
  或是浩鈞堅強一點,有可以與他對抗的強硬,他們也許能在磨合中相愛。

  可是這人偏偏善體人意又心軟,連別人撿來的小狗都接過來養,他們要怎麼走下去呢?

  至於他自己,絕對不可能會改變的。

  他早就不認為他們能在一起了。

  「不要糾纏不清。」季饒慢慢地說著,「你能接受女孩子,浩鈞,和女孩子在一起會輕鬆很多。」

  「我不想要女孩子,那天晚上我抱的是你,不是嗎?」

  季饒看了他半晌,像是聽到有趣的話,輕輕微笑了。
  「那如果我說,你現在纏著我,正是因為那個晚上呢?」

  浩鈞怔了一下才聽懂季饒的意思,頓時全身發冷。

  就算那樣火熱的情況下,這人也沒有失去他的理智。

  他們都是男人,在良好的家境下長大,就算他們是么子,就算上有兄姊而沒有傳宗接代的責任,他們仍舊從小就被教導著,他們是男人,他們要強壯要勇敢,對女性要溫柔要尊重,要尊敬父母兄長,要愛護弱小後輩,要做個正直誠實有肩膀負責任的男人,未來他們要保護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孩子。

  但是,對季饒而言,他絕對不會有妻子和小孩,於是這所有的必要都變得模糊起來,他說他不在意,他也是真的不在意這些事情。

  從浩鈞和他有接吻的親密行為之後,季饒就思考著該怎麼回應。

  他考慮的結果是他寧可讓這人抱一次,他不在意在浩鈞身下喘息呻吟,因為他知道浩鈞所受的教養會放大這件事的重要性,使他也再也不能拒絕自己的要求。

  今天若不是他執意分手,也許他就成功把浩鈞綁在身邊了。

  那麼,那還是作愛嗎?還是那是一種控制?

  浩鈞心痛地想著,然後,及時剎住自己的思緒。

  這個人,又來了──

  這人總是這樣,一句話總是有某種目的,某個目的下又有另一個目的,一層層包裹著他的真心,冷笑著看人落入陷阱,心痛不已也一定要贏。

  如果他自尊都不要了願意用這樣的方式留他在身邊了,哪有可能不愛呢?

  浩鈞想著,怔怔地望著地面,半晌不說話。

  終於,浩鈞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季饒後苦笑了。

  「讓你這樣折騰下去,我們兩個遲早都會完蛋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次倒是真心誠意的回答。

  「你有想過你可能做錯了嗎?」

  季饒低聲笑了,「都做了。」

  浩鈞默然,他想著季饒與清波間的曖昧不明,還有那從未弄清楚提也不提的課外時間,然後,浩鈞就問了後來又問過季饒許多次的問題:「除了我以外,你有沒有別的對象?」

  季饒有些意外,但還是回答了。
  「沒有。」

  浩鈞聽了,溫柔望著他,半晌再次開口:「我喜歡你。非常喜歡。」

  季饒默然無語,浩鈞語氣溫和繼續說:
  「你對我呢?你從來沒說過。」

  他口氣執拗地問著,「季饒?」

  喜歡嗎?
  與清波那不說再見也不提分手,好聚好散的關係,那是喜歡。
  與這個人之間呢?

  遠遠看著他,兄弟手足間難能可貴地親密,忍不住違背原則地插手實現他的願望,那是憧憬。
  他溫柔地接受了心性惡劣的自己,印上第一個憐惜的吻,感到的是解脫。
  耍了心機而無法與留宿的他共寢,卻在他起床後擁著他的氣味入夢,叫做眷戀。
  得知他背叛的事實,既使刺痛卻留在他的身旁,那是執著。

  親耳聽見他一遍遍地說喜歡,卻彷彿猛然被扔入水中,無力自救且全身冰涼 。

  可以選擇任何人,卻非他不可,是什麼呢?

  是喜歡嗎?

  應該是愛吧。

  季饒搖了搖頭。

  「那就先這樣好了。」
  浩鈞靜靜地說著。

  季饒應了一聲,浩鈞才意識到他把他的想法說出來了。

  季饒站起來送他到大門口,他在門房動手之前就替浩鈞拉開了玻璃門。

  浩鈞離開時往回看了一眼,似乎看到季饒仍舊坐在原來的地方,望著中庭的姿態很閒適,又像是悠悠的想著什麼,然而不管是哪一個,都已經太遠太暗看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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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0-8-31 20: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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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所謂一見鍾情

  就如季饒所想的,這之後他與浩鈞間就恢復了剛認識時的平淡往來,在學校見面也不再尷尬,浩鈞自己去追蹤小狗的事,其它的事情季饒也不怎麼想介入,休息室沒了小狗卻恢復了以往的熱鬧。

  過了兩週,和他一起南下台中的同學與兇巴巴的學妹公然出雙入對,季饒不甚在意,但浩鈞可在意得很。

  有一天浩鈞不曉得抓到了這位學長什麼把柄,磨著學長請吃飯喝酒,還邀了一大堆同學,搞得學長哇哇叫說,總要留一點讓我約會吧。

  根本就是非常介意是不是被利用了,卯起來嚷嚷著要把那天的車馬費住宿費和工錢一起連本帶利要回來。

  真是太厲害了,明明他連一塊錢都沒有出。

  一群人說著便約好了這天晚上,聽起來是還不錯的地方,季饒的同學突然轉過來,從沙發後面把手搭在他的的肩上,「同學,你也一起來吧?」

  「你請客嗎?」季饒坐在椅子上,膝上是一本圖書館借來的小說,一邊翻一邊似笑非笑地說著。

  「當然。那些小鬼我都請了,兄弟你我怎能不請。」

  這些人沒事幹又開始擔心起他來了──季饒不覺得自己表現得那麼糟糕,就算這位同學真是欠他不少,他也不差這一餐,他還沒開口拒絕,浩鈞就也湊了過來。

  「季饒學長你在看什麼?」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撥了一下他的書,接著又微笑了,「還有你別聽他的。」

  「他答應一位學姊要把你約出去賣了,這位學長可是會拿老婆和車子用同一個動詞的人,講的話完全不能相信。」

  季饒直覺浩鈞靠得太近了點,說話時氣息幾乎就吹在他的耳際,伸出的手似乎從後方將他環抱進胸前,他那句學長加在自己的名字之後也慢了點,簡直像硬轉過去,但他說完就站了起來,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喂!我受季饒很多照顧啊。只是想多了解他不行嗎。」他的同學很無辜地說著。

  浩鈞一聽就哼了一聲,然後又低聲笑了。
  「要了解他的話應該來問我。可是,學長你們該去上課了。」

  說著,他便走到鋼琴旁邊,打開琴蓋坐了下來。

  「咦?」他的同學一臉困惑,接著,預備鈴就響了,

  幾位二年級的學生紛紛收起自己的背包,才剛下課回來的學弟妹們則很起勁的聊著,也沒有注意他們,季饒不確定自己剛才聽到了些什麼,但他心頭警鈴大作,彎身拿起自己的背包。

  「季饒?」

  「我要去圖書館。」

  他說著很快地收著自己的東西,然而浩鈞卻像沒事一樣,提醒晚上要請客的學長上完課要記得回來,才開始彈琴。

  他先是彈了他以前就彈過的小品,那首曲子讓季饒再度遲疑了一下,也許是他多心?

  浩鈞似乎心情很好,隨隨便便亂七八糟按著腦袋裡的記憶亂彈一通,在場的同學們都聽不下,去叫他好好彈。

  「那我彈別的。」浩鈞從善如流的說著。

  「不要虐待我的耳朵,看樂譜、看樂譜啊!」一位同學說道。

  浩鈞低聲笑著,拿出一本樂譜,打開放在架上。

  然後,他就開始彈了。

  季饒只聽了幾個音,整個人頓時是跌入冰窖般從頭冷到腳,停格在那裡動彈不得。

  他如何拿到這份樂譜的?

  是那首曲子,布拉姆斯B大調鋼琴三重奏──

  他下了十足的苦功練這首曲子,此時沒有提琴與他合奏,但季饒卻彷彿聽見提琴的聲音。

  整個人如同被風暴捲起、跨越時空拋回跨年的那一天。

  他幾乎可以感覺風由身後大門吹著腳踝的冷冽,也嗅到教堂的地毯與木頭的氣味,那晚他擠在千百人間,聽著這首曲子。

  然後浩鈞出現在他眼前,白襯衫黑領帶裝束像樸素禁慾的學生,但唇色鮮艷雙頰泛紅,彷若無法承受炙烈的情感,眼神灼熱地望著他。

  手上似乎仍留著那捏痛的觸感、刻入骨髓般的吻。

  那時他什麼都還不知道,千方百計只為見上一面,浩鈞真心想承諾,他也真有那種也許能夠相守的想法。

  他為什麼偏偏練起這首曲子?

  也許是因為自己曾經用同樣的方式對待過他。

  那天浩鈞與學妹起了爭執,他用那種只有他們獨處時的溫柔語調,催眠般和他說話,逼得他在心痛之下,示弱收手。

  他也教會他那似是而非的說話技巧。

  離開季饒的公寓前他只是說,讓你這樣折騰下去,我們兩個遲早都會完蛋的。

  並沒有同意分手,而是說,那就先這樣好了。

  如果聽他的話還是得不到,浩鈞就打算按照自己的心意繼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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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原作者| Kora 發表於 2020-8-31 20: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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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樣糾纏下去,又能多久?

  就算他不回日本不去別的國家,他也會比浩鈞早一年離開學校,人生是如此無常,某一天,浩鈞也會發現他的同學都已結婚成家,他的原生家庭如此幸福,必定也會想要擁有同樣的人生,但只要他們的交往一天不被承認,就永遠沒有這種可能。

  浩鈞能承受多少壓力?能堅持多久?就算浩鈞能不在乎外界的眼光,但他能面對謊言的罪惡感、再以事實傷害親愛的家人嗎?

  浩鈞能否與自己併肩作戰?季饒懷疑,畢竟浩鈞永遠有退路──一條不會傷害別人的路──因為他可以接受女人。

  如果浩鈞想要的是他的愛情,那他已經得到了,至於其它的,他怎樣也給不起。

  季饒心灰意冷又痛楚的坐在那裡,靜靜地聽著那首曲子,直到第四樂章開始,季饒便闔上書,一言不發地走出去。

  浩鈞留意到他離開了,但還是繼續彈下去,那是那首曲子的第四樂章,他那時沒聽現在也不想聽,琴聲卻追著他般穿牆而來,季饒連電梯都沒搭從樓梯一路衝下樓,在一無障物的一樓大廳仍隱約聽得見,他咬著牙頭也不回離開系館。

  他衝進圖書館時已大汗淋漓,熟悉的圖書館員向他招手示意,他隨便地點了點頭,就直接下樓到地下室。

  他茫然地走過一個書架又一個書架,新書夾雜在舊書之間,這層樓所有的東西都蒙著暗影與霉味,不知是被遺忘還是被棄置。

  自接近屋頂的半窗投射的陽光只照及書架的高處,那是手伸再長也搆不著的地方,他在陰影中沒頂了,又有種無需再掙扎的荒謬感。

  然後他就在書架的後面,那個角落的沙發上,看到那個人。

  在那同一套淘汰下的綠色皮沙發與醜陋貼皮小桌前,明明看來一點也不舒適,那個人卻自在而專注地坐在那裡。

  也像之前一樣完全沒注意到季饒,直到完成了什麼才抬起頭,發現竟有人靜靜站在書架旁,浩禹才露出極為驚訝的神情。

  「居然還真的被你說中了。」季饒喃喃自語般說著,浩禹看他開口了,伸手摘下耳機,卻沒聽見這句話。

  他當時說了什麼?他說:我不在系上談戀愛,太麻煩了。

  那時季饒當他這是個古怪的人,就算漸漸認識他一些,也從未深思過他總是遊離於邊緣的理由。

  也許是因為他有個盛名在外的哥哥以及光芒耀眼的弟弟,兩人像是日正當中的陽光般炫目,他自知無法與如此白熱對峙,但他自有生存之道。

  接著季饒想起那揮拍身影,不費吹灰之力、卻發出清脆猛烈的擊球聲響;還有另一天,他的弟弟帶了那盆生意盎然的植物,他接過看了看又還回去。

  明明勝券在握卻能夠輕易放手、就算有一點好感也立刻連根拔起不留情面地剷除,是否是因為,除了那些眾人都心儀嚮往的之外,這世上還有什麼更值得追求?

  「你在找什麼嗎?」季饒半天沒說話,浩禹只得開口,「這次不是我。」說著也動了下,讓季饒看見他的身旁一本書都沒有。

  「我不是在找書。」

  季饒說完又再次沈默,浩禹也只是靜靜望著他。

  那麼是在找什麼呢?那眼神是這樣的意思。

  季饒看了看他的對面,那裡還有一張成套的沙發。

  「我可以坐下嗎?」

  浩禹不置可否,原本將小桌當腳凳雙腳交疊放在上面,聽了就放了下來,盤起雙腿讓出那張桌子。

  交疊、盤腿,都是再簡單不過的姿勢,他們都沒想到,未來某一天浩禹會再也無法做到這兩件事。

  季饒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浩禹看了看他,將耳機戴了回去,沒有再說話。

  他不會問。
  楊浩禹不會問為什麼怎麼了,更不要問關於他的戀情的事,應該什麼都不會問。
  季饒肯定地卻模糊地想著,他也想著自己是否意外,似乎是,又似乎不是,只是十分放鬆。


  這大概是季饒認識這人的那一天。

  自此之後,這個名字不再附屬於其它的名字、事件或群體,開始對他具有實質的意義。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他被問過這個問題許多次,最簡單的答案是,他們是大學同學。

  然而在他的認知裡,認識是一段過程,在這段過程中這人從眾多模糊的身影中脫穎而出轉變成具有個性的特殊實體。

  也許世界上真有所謂的一見鍾情,在眼神相遇的那一秒便如遭雷擊意識到對方是絕對的存在,然而那樣的機緣並沒有發生在他們之間,光是知道這人的名字,便花了好幾個月。

  現在想想,那人居然能將自己的身影隱藏得如此淺淡連他都沒有發現,其實十分不尋常。

  他自負聰明,然而在某方面而言,那人也許比他更高明也說不定。

  至於承認這一點、習慣了對方的存在,乃至於日復一日地不期而遇,在這裡的碰面成了個幽微的祕密,某天,談起了留學……

  畢業,留學,以後,未來,未來以後。

  怎麼會談到未來的事?這是個他怎麼也沒想通的謎。

  而且都是以後的事了。


  〈全文完〉

留言

@minimoni 謝謝喜歡。不好意思好久沒上站,這麼遠才看到留言,再次謝謝你(合掌 2021-12-8 11:01
@Giant 啊!真沒想到在水裡寫字會有人留言,而且還是老朋友,真是太開心了!謝謝你還記得他們,一晃二十年就過了......其實大部份時間我都沒在寫,這篇就2018年時撿起來寫了一下。 浩鈞你!(替你揍他 2021-12-8 11:00
喜歡❣️ 2021-10-9 07:59
「那就先這樣好了⋯⋯」啊當時的結束竟然是這樣…..浩鈞你…… 再次謝謝作者持續寫了他們那麼多年…… 2021-9-28 23:39
事隔多年竟然再次找到嘉葉大的文章….!當年還把「因而在這裡」相關能存的文章,印成A4收藏⋯⋯20年後還能再看到邢季饒,夜半讓我激動不已⋯⋯ 2021-9-28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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