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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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蜉蝣。行路難(0)[G](虐,現實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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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1 10: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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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分類: 現代都市
連載進度: 連載中

蜉蝣。



沒有噗浪。沒有粉絲專頁。時隔兩年重新回來寫完這個故事。
從懸日到豔火,好不容易終於是時候放下,迎來屬於自己的清醒紀,可那時無論如何也放不下,總覺得從那一場美夢開始,萬事萬物都過於美化,過於溫柔,過於偏離曾經想用《蜉蝣》書寫自己的本意。
遂叛逃了兩年,前幾日在USB裡重新看見這個故事,於是試圖再一次用書寫整理自己。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你願意,再陪我走一段路嗎?
本文最後由 konpeito0126 於 2023-4-15 00: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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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hiblue 不需要投喂、單純推文我也會很高興的!但還是謝謝你的投喂! 2020-7-24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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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1 10: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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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

  終於還是來到這一天。

  從很久之前,我就明白自己遲早有一天會坐在這個地方,拿著紙筆,用短暫的時間紀錄下我的故事。或者說是事故也無妨。

  那麽,要從哪個地方開始說呢?

  我叫靳厭,厭惡的厭,光是提到這個名字就明白我的家人有多麼厭惡我了。據說從前不叫這個名字的,但屬於我的、原本的名字是甚麼,我也早就不記得了。母親靳游與父親陳縛只是因為某個偶然的一夜情而結婚,最開始母親還是懷抱著期待的,直到她發現陳縛在外有深愛的女性,憤而離婚時並沒有人想要扶養我,最後被強硬地判給母親。

  然後,靳游便把我的名字改成靳厭。

  七年後,我的母親找到了真愛,生下他的孩子後取名叫做江艾凌,諧音叫做愛你。由此他對我與對艾凌的差距可見一斑。

  不幸的是,叫做江越的男人早早因為車禍去世,留下靳游與江艾凌。

  為甚麼不說我?因為我從很久以前,就是被留下的那一個了。

  小時候家裡並不有錢,依靠著許多機構的補助勉勉強強不愁吃穿,那時候穿著的衣服都是親戚的衣服,或是從家扶中心裡領的舊衣。但艾凌永遠都有新衣服可以穿。

  我通常負責做家事,掃地、拖地、買飯,幫艾凌換尿布、泡奶粉。我記得我七歲。

  靳游有憂鬱症,情緒上來時會打我,要我罰跪。可能有原因,但常常毫無來由,好像我只是她發洩情緒的出氣筒。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曾經這樣對我說過。

  我不愛你,我痛恨自己為甚麼要將你生下來。你這個拖油瓶,掃把星……

  我記得我八歲,一邊點頭一邊說,是的,你不該把我生下來。

  然後被打得更兇,還敢頂嘴,還敢頂嘴。

  不敢說話了,只是在心底輕聲細語地說,這世界就他媽的不該把我生下來。

  我只是羨慕艾凌,能夠擁有靳游的愛。不過現在想起來,承擔一個人對於世界全部的恨意,顯然比承擔一個人對世界全部的愛意要來得輕鬆。艾凌還不是懂愛的年紀,他只是個小孩,偶爾說出我也想要休息,或獨自一人的時候。

  靳游會說,他還只是個小孩。但你不是,你在這個家庭裡,你要長大了。

  差在哪裡呢?我們不都是第一次活過的人嗎?

  以前也曾經有過期待的時候,向著靳游伸手,想像艾凌伸手就能得到一個擁抱一樣,想要一個簡單又普通的溫度。

  靳游打開我的手,抱著艾凌說,我好愛你啊。

  我默默地離開了房間,捧著一杯水小口小口的喝著,水有一點苦,我喝了很久才發現那是我的眼淚。

  當然,並不是說沒有人愛過我,即便是這樣的我也曾經被愛過。

  那是一個陌生的少年,一個哥哥,認識他的時候我九歲,他十七歲,讀市里最好的高中。我有時會偷偷從家裡跑出去,他會站在小巷子門口等我,把我抱起來,帶我去他的家裡玩。哥哥的家裡有很多玩偶跟公仔,大大又柔軟的床。

  最喜歡的,是哥哥眼睛裡的星光,比鋼彈超人還要吸引我。

  哥哥會抱著我,跟我說,長大以後就和他結婚。我不太懂結婚是甚麼樣子,但大概就是兩個人一直生活在一起。

  是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嗎?我問,因為靳游跟陳縛最初也是生活在一起的,但他們誰也不愛誰,痛苦得要命。

  是啊。哥哥說。

  我們兩個,幸福快樂的,一直一起生活著。

  好啊。

  每當我回答得令哥哥滿意的時候,哥哥就會湊過來親我的臉頰與嘴唇,軟軟的,沒有味道,但因為是哥哥的關係,無論如何我都喜歡。

  或許是離開家的頻率越來越高,有一天靳游總算注意到了,她並沒有詢問我為甚麼離開家裡,而是遞給我一個艾凌的布偶娃娃,要我今天都拿著它。當靳游與警察敲門,而哥哥開門的時候,我坐在哥哥的床上,想著剛剛和哥哥的親吻。

  這一天我學到了,原來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嘴碰嘴的行為,叫做親吻,這是只有戀人才能做的事。

  然後我看見了靳游,她牽著艾凌站在我面前,神情趾高氣昂。

-pm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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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1 10: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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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更新會開其他帖子,但會在這裡放連結。希望有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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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2 10: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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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靳游把哥哥告上法庭,告他誘拐未成年。靳遊給我的玩偶裡有錄音器跟錄影機,照出哥哥親吻我的樣子。

  在法庭上遇見的那一天,哥哥還是一樣很溫柔,溫柔的笑著,溫柔的看著我。被告席只有哥哥跟律師,靳游抱著艾淩,在原告席上趾高氣昂,語氣尖銳,像要刺傷哥哥。

  他偷走我的小孩,那是我的小孩。

  不,你的小孩不是你的小孩。更何況你根本沒有把我當作自己的小孩。有誰會給自己的小孩取名叫厭惡呢。

  我多想說話,但靳遊的眼神輕飄飄地看我一眼,我就忍不住閉起了嘴,不敢說話。哪怕我多想幫哥哥說些甚麼,我也還是害怕著靳遊。不過哥哥的律師顯然比我有用多了,在靳遊咄咄逼人的情況下不落下風。

  最後,法官問我,哥哥是不是誘拐我。我看著哥哥,哥哥臉上還有笑容,又看了一眼靳游,靳遊咬牙切齒地笑,我明白說出的話語如果不是她想要聽見的,那接下來的日子我會過得很慘很慘。很難很難。

  不過沒關係,我有哥哥啊。

  我對著法官搖頭,說,哥哥對我很好,沒有誘拐我。

  靳遊尖叫一聲,剩下的我就甚麼也不記得了。也並不是昏倒,只是在記憶裡已經搜尋不到那些資訊,只記得靳遊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說出了許多難聽的字眼。是該忘記的記憶沒錯吧?

  沒錯的。

  -

  事實上,哥哥後來並沒有拯救我。可能是因為我太過於膽小怯懦,在他需要我的時候沒有站出來,儘管最後仍然站出來說了些甚麼,但事實證明,我應該一直都更堅定一些的,對嗎?

  總而言之,他搬離這個地方,據說他轉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沒過多久又有一戶人家搬進來,陌生的家庭,不熟悉的人。

  靳遊最後還是從哥哥那裡拿到一大筆為數不菲的賠償金,儘管如此對我的態度依然非常惡劣,顯然認為如果當初我站在她那裡,她能拿到的就不會只有這麼點數。

  小白眼狼,下賤胚子。變態。經常地,她會這麼叫我,語氣裡是真摯的嫌棄,一開始無法無動於衷,總是會又悲傷又憤怒地握緊拳頭,意識到的時候就鬆開,後來終於學會當作沒聽見,也就慢慢過去了。只剩下緊張時不斷重複握松的習慣。

  但我並不痛恨靳遊,也不痛恨艾淩。他們想必有自己的故事,只是將對於故事結局的不滿發洩到我身上,我是無辜的那一個。不想懷抱著恨去生活,是因為無知無覺的生活好得多,所以不那麼怕痛。

  時間慢慢一點一點的過去,十歲那年轉過一次學,在陌生的學校裡格格不入,唯一的優點就是離家近。早晨六點起床,盥洗梳理,背上背包拿上鑰匙後自己出門。出門前要記得煮一碗地瓜粥給艾淩吃。

  也不知道是從甚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不愛說話,安靜寡言的性格在小學裡是不被大家所允許、不被大眾所接受的,於是慢慢地、逐漸學會用笑容包裝自己,別人說話的時候要記得附和幾句,看見別人的時候主動打招呼,一旦有需要幫忙的就不要吝嗇自己的行為。

  就像日本作家乙一說的一樣,只要對別人說的話做出回應、偶爾說出一兩句不冷不熱的笑話,臉上習慣性的帶著笑容,就能夠保持最基本的人際關係。

  為了成為人群中的人,不知不覺的,我成為了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人。會對著鏡子練習微笑跟露齒而笑和哈哈大笑,笑起來的時候能看到自己的梨渦,因為無法從靳遊身上學到甚麼、就算學到了也絕對是不好的那種,於是只能從家扶中心裡拿到的書裡學習待人處事之道。孫叔叔說故事被我翻到書頁都爛了,才大致明白他上面說的那些話:要溫柔、要和諧地與眾人相處、要謙讓、要尊師重道……

  一開始的確過得還不錯,雖然不至於到如魚得水,但也還勉勉強強過得去。老師們喜歡我這種類型的學生,與同學說得上話,大約也能算是點頭之交的朋友。

  接下來,我生命的第二個轉捩點出現了。

  那是在我轉學後的一年,那時候我小學六年級,與班上同學相處得差不多。還算不錯,可以聊一些無傷大雅的取笑自己的笑話,像天生就比他人淺的褐色眼睛,緊張的時候會不住握拳的小動作,還有過度尊師重道的表現,這些聽起來帶著取笑的話語,卻在懷抱著善意說出來的時候一點也不可怕。

  某一天,班級上轉來一個男同學。

  他長得很高,小學六年級就有一百六十公分,是班上最高的男生,有著一頭自然卷的頭髮,皮膚很白,五官很精緻,有一種隱隱約約熟悉的感覺,他在人群中四處搜索,像是在尋找誰,忽然之間看見了我,對我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燦爛的笑容。

  那一天天氣很好,陽光從門口穿進來,照到他的身上,顯得他整個人都像是發著光似地,奪人眼球。

  我愣了一下,也對他笑了。

  那時候的我不知道,這個人將會對我造成多大的影響與改變。

-pm9:00 本文最後由 konpeito0126 於 2020-7-3 08:4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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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2 10: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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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發現好像是要發在同一篇裡就繼續在這裡更新了。
希望有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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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3 08:4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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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

  男孩叫做江頤。頤這個字對於小學生而言非常困難,甚至說不出來它的讀音與意思。

  常常看的書終於發揮用場了。

  讀音跟宜是一樣的。指的是鼻子以下的腮頰部份、也有保養的意思。

  後面一段對於頤這個字的解釋並不是我自己主動知道的,而是江頤和我說的。他是一個特別自來熟的人,像是跟誰都能處得很好。一看到他就會明白我只不過是在拙劣的模仿他,我與他之間天差地遠。

  他像一顆會自主發光吸引所有人的恆星。而我不過是反射恆星的光芒追逐他們的腳步,謹此而已。

  即使對於這樣的我,江頤也抱著燦爛的微笑和我搭話了。

  你知道頤的意思嗎?

  不知道。我搖頭,害怕自己單薄的言語顯得蒼白又冷漠,於是又說,如果知道的話也可以告訴我。

  不知道為甚麼,他笑得更開心了。

  頤指的是鼻子以下的腮頰部份,也有保養的意思。我的母親會取下這個名字,主要是因為她崇尚八卦,生我之前演出了頤卦。頤卦講得是如何養正,慎言語,節飲食,以守正居靜為吉。多聽少說。養生修德。

  他露出一個略有些奇妙的笑,但我看不懂笑容裡的含意。事實上,在他講到八卦時我就呈現一種有聽沒有懂的狀態,只覺得這個人親切又強大,像極我記憶裡被掩埋的那個人。

  那個再也不會來救贖我的哥哥。

  哥哥有時也會這樣,把我抱在他的懷裡,唱著我聽不懂的英文歌。

  And I will stumble and fall

  I'm still learning to love

  Just starting to crawl

  哥哥說,這首歌叫做Say something,他想要我在能聽得懂歌詞以後再去聽這首歌,於是我把這首歌放在心底,直到很久很久以後。
  
  And I will swallow my pride

  You're the one that I love

  我想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小祕密吧。像哥哥對我唱我聽不懂的歌一樣。像我從來沒有對哥哥說我喜歡他一樣。

  -

  江頤來到學校五天之後,整個年級,或說整個學校都認識了這個人,被譽為校草一般的存在。他對每個人都溫柔開朗,像完全沒有芥蒂。但不知為何,恰恰是這樣的毫無防備,才更讓我覺得他對別人是存在一種防備之心的。

  但他對我比對他人是更加親近的。

  偶爾倉促沒來得及、或是靳游根本沒有給我早餐錢時,他會多帶一份土司跟紅茶,雖然會隨口說是隨便帶的,但卻會說服我收下那些女孩子們都想收下的早餐。

  上課如果要分組,他也會第一個來找我,下課時也會湊過來,和我聊些天馬行空的事情。

  我不明白他為甚麼對我這麼好,像是想要突破我的心房成為特別的人。但那裡已經有一個人的痕跡,雖然漸趨模糊,但他無可取代。

  無可取代。

  你是不是過得不好?

  江頤問我,他的聲音摻在三月鳥鳴聲裡,有些溫柔的模糊,我趴在桌子上,那時候是下課,圍繞在身邊的人很少,他站在我身側。

  為甚麼這樣問我?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他,他的眼睛是很深的黑色,瞳孔處有一點點褐。他蹲下來看著我,捲髮搔到我的手臂。

  我聽到你哭了。昨天。

  我知道他指的是甚麼,昨天給艾凌放的洗澡水燙了些許,艾凌哭著引來靳游,靳游拿鐵做的衣架打我,力道很大,打在我的手臂、肩膀、背脊,冒出鮮血後變得瘀青。我自己把血洗掉以後,瘀青是洗不掉的,所以我今天特別怕被別人拍到,無論是肩膀還是背脊,肯定都會痛得讓人忍不住嘶吼。

  被打的時候,一邊尖叫一邊哭,沒有其他話語可以說。靳游也沒有說話,所有的力氣都用在衣架上。

  世界這麼安靜,只剩下我的哭聲跟衣架砸在肉上的聲音。

  你聽到了。

  我平靜地說,聲音卻有一點顫抖。

  他沒有笑,標誌性的笑容終於消失在他的臉上,他伸出手,很輕很輕地碰了一下我的背脊,那裡還有紅腫的痕跡。我嘶了一聲,把眼淚憋回去。

  上課了,江頤對老師說:老師,靳厭身體不舒服,我想帶他去保健室。

  老師答應了,看江頤扶著我走出教室。一離開教室,眼淚就落了下來。

  但我不想去保健室。我說。江頤說好,於是把我帶到學校後面一棵大樹下,那裡上課時甚麼人也沒有。

  對不起。

  江頤對我道歉,但他做了甚麼呢?為甚麼要向我道歉呢?

  不,我只是,忽然覺得很痛。我這樣告訴他,很安靜的落淚。

  很痛很痛。

  我可以看看你的傷口嗎?江頤問,我沉默很久,在心裡思考,讓別人看見自己被靳游打出來的傷口,就彷彿讓這個人真真正正地踏進自己的內心,成為無可取代的第二個人一樣。

  可以嗎?可以相信這個人嗎?

  最後,就在江頤也要放棄的時候,我把自己的衣服撩了起來。

  -pm9:00 本文最後由 konpeito0126 於 2020-7-3 08:4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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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3 08:4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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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看的人可以喜歡/回覆,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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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4 21: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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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  

  江頤成為了我的朋友,或者說是比朋友更重要的人。因為不存在可以記掛在心上的親密的家人,所以可以說是最在意的人也不為過。

  認識江頤之後,發現江頤是個非常厲害的人。上課時老師提到的知識江頤幾乎都已經會了。他說他們家裡給他請了家教,現在已經在自學初中的內容。這是一種習慣性的教育,導致江頤每一次考試都是全校第一,從來沒有落下過。

  江頤的家庭也同樣複雜,我去過他家裡一次,乾淨整潔,空蕩蕩得毫無人氣。母親江芸出去工作,家裡沒有其他人。本來有一個哥哥,先是跟著江芸,後來跟著父親將杉,在很遠的地方讀書。提到哥哥的時候江頤的表情有點特別,但我只當作是懷念。似乎是因為已經很久沒見面的關係。

  你的父親與母親都姓江嗎?我問。

  江芸的江是江河的江,將杉的將是將軍的將。很有趣吧?

  他彎起嘴角,帶我去空曠的家中設置的遊戲室裡,使用許多遊戲器具,不乏我沒看過的高科技玩具,其中我最喜歡的是PS4,我們玩到夕陽西下,他送我走回家裡。我並不好奇為甚麼他知道我家裡的地址,即使住得稍微有些距離,但我家正好是從江頤家要去學校必經的路程。

  那一刻我是真的這麼想的。和江頤成為朋友,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

  但或許生命就是這個樣子,有起有落,有人讓我快樂,就必定會發生其他件讓人絕望痛苦的事情。

  找工作屢屢碰壁的靳游總算放棄找工作了,轉而找人談起戀愛。她擅長甜言蜜語,把自己打扮得美麗漂亮也是拿手的事情,在網路上打遊戲時認識一兩個男性,一來二往也就談起了戀愛,對方心甘情願地付出一半的工資養起了她。

  原來這就是愛情。

  那時的我一度以為這就是愛,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且總是脫離不了錢。只要夠會說話,長得夠漂亮,你就能輕輕鬆鬆的被愛。

  儘管覺得奇怪,但靳游顯然在這樣的愛裡如魚得水,她甚至不滿足只有一個金主,有了兩個對象。其中一個甚至有家庭,有一兒一女。

  靳游以為我甚麼都不知道,事實上我也的確只能假裝自己甚麼也不知道。因為縱使我知道了,我又能做甚麼呢?我干涉不了靳游,她永遠不會是我能左右的人。我不能左右任何人的決定,就連我自己也是。

  把這件事情告訴江頤後,江頤在寬闊的大樹後牽著我的手看我掌心。

  男左女右。男生要看左邊的手掌。

  你的生命線不長,中間有斷一截,智慧線很長,感情線很淺很淺,有很多條細線。你看,你生命裡會有很多磨難,但一定可以長長久久。

  現在想起來,再看自己的手,發現斷了的生命線,之後越來越淺。但那時聽著他一點都不像安慰的安慰,心情還是好了起來,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

  謝謝你。有你真好。

  江頤愣住了,又露出一個奇妙的笑容,他笑起來的時候天空好像黯淡了些許。但那個笑容裡藏了許多難以言喻的東西,我無法辨別,只知道那不是純然的喜悅。

  一個月後,我發現自己被討厭了。

  不僅僅是江頤,而是其他更多人,以一種隱密又明顯的方式疏遠我,早上起來到學校時我的桌子椅子會被擺放成奇怪的角度,有時我會在女廁找到我的椅子,趁還沒有人時搬回去,或是有人用紅色粉筆在桌上寫下不堪入目的話語。

  可憐鬼。沒有爸爸。媽媽是小三。沒有人愛你。我並不好奇是誰告訴他們,因為這些事情我只告訴過一個人。就是江頤,於此同時,他也慢慢淡出我的生命。每當我想要去找他時,總會有一群人圍在他身邊,說,你有甚麼資格來找他?討厭鬼。噁心。沒有爸爸的小孩。

  我們不是朋友嗎?這句話被我哽在喉嚨裡,說不出來,手掌心握拳,又鬆開,又握拳,再鬆開,不停重複著握鬆的動作,這個舉動被他們看見了,本來會用善意的語氣開著的玩笑變成了尖銳的嘲笑。

  你看他的手,好好笑耶。

  江頤被圍在他們中間,我努力想看見他的表情,因此不停墊著腳。最後被他們趕回座位時,只看見他面無表情的側臉。

  突如其來的霸凌更加嚴重,有一天,有一個陌生的女孩來找我,她告訴我,現在整個年級都在寫一本關於我的交換日記,上面說著我對老師的尊敬很虛偽、我握拳的習慣很好笑、我家裡的事情也被拿出來取笑……

  但是如果不寫的話,就會被排擠在他們之外。

  她一邊哭著跟我道歉,眼淚撲簌簌往下落,一邊承認她也有寫下那本交換日記。

  我出奇的冷靜,問她:你知道交換日記是從誰開始寫的嗎?

  是江頤啊。她說。

-pm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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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5 13: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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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  

  其實關於最後那段時間的記憶已經全然變得模糊了,只記得自己買了一本筆記本,在筆記本上細細敘說了我和江頤的故事。也不知道美化過多少,只是最後,在不甚良好的結局之後,我寫下了好想去死這樣的話語。

  他們說的沒錯,靳游並不愛我。靳厭是不被愛的人,所以活該被人討厭。就連原本相信著的江頤也討厭我了。

  是我的問題嗎?如果是的話,消失掉之後是不是一切就都能結束了呢?

  這樣的話語被主任老師看見了,他們並沒有解決霸凌本身的發生者,而是來勸導我生命如此美好,多災多難也要走下去。因為這是命。

  後來,他們找來了江頤,用一節課的時間讓我們互相溝通。我看著他,其實才一個月而已,他已經變得足夠陌生,陌生得我都要認不出他來。我還來不及說些甚麼,他就急匆匆的、帶著一點傲慢的開口。

  我是將景軒的弟弟。

  看著我困惑不解的表情,他忽然愣住,然後笑了出來。

  原來如此,你毀了他的大半生,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這也太荒謬了吧?

  你是說哥哥嗎?我忽然意識到這一切原來不過是一場巨大的謊言,江頤的表情很複雜,帶著仇恨還有一點別的甚麼,但卻是笑著的,笑著對我細細述說這一場完美的復仇計畫。

  成為你的朋友出乎意料的簡單。你難道沒有想過我為甚麼會知道你的家庭住址嗎?被背叛的感覺怎麼樣?應該很難過吧。所以你能體會到哥哥的感覺了嗎?

  我像一個不會動的木偶人,靠著牆壁站著,看著兀自說得起勁的江頤。

  第一個浮現的想法,是一個淺薄到很快就化掉的疑問:原來我背叛了哥哥嗎?

  我沒有啊。我沒有啊。我沒有啊。想要為自己辯解的話語在口中嚼了又嚼,最後真正說出口的,只有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做甚麼?可是現在連警察都站在你這裡了。我就是要讓你嚐嚐一無所有的味道。

  不知道甚麼時候我咬破了舌尖,全是濃濃的血腥味。我沒有哭,只是在心裡想著,這就是一無所有的味道吧。我很早很早就嘗過了呀。

  很痛苦吧?哥哥離開的時候我也這麼痛苦,都是因為你!

  江頤死死地握著拳頭,好像再用力一點,他就會衝上來揍我,給我狠狠地一拳。我看著他,自始至終都是冷靜的,沒有哭,沒有尖叫,我想我終於開始習慣疼痛的滋味了。

  對不起。但是,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江頤沒有說話,我就站在那裡等他的答覆,半晌後,他終於施捨一般地說:問吧。

  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成朋友呢?

  江頤露出了我所熟悉的、奇妙而又難以言喻的笑容,並非純然的喜悅,也包含著興奮、忌妒、懺悔……等,種種即便是現在的我也依然無法解讀的眼神。然後,他搖搖頭。

  -

  我們再也沒有任何對話,霸凌依舊持續著,沒有加重,也沒有減輕。直到小學畢業時,家中發生驟變。

  靳游被法院判別無法負擔撫養責任,於是我被迫做下不是選擇的選擇,前往陳縛家中。艾凌則因為喪父的關係必須去到寄養家庭。

  人各有命,我們所作下的每個選擇有時往往都身不由己。更何況,對於現在的我而言,換一個可以遠離這裡的地方或許更好。江頤也好,將景軒也好,靳游也好……他們都應該離我的生命遠遠的,這樣我才有重新開始的可能。哪怕這時候的我也不過才十二歲。

  其實我大約知道靳游被法院判別無法負擔撫養責任的原因。

  她腳踏兩條船的事情被發現了,其中一個身有家庭的人可以諒解,另一個則憤怒到在家門口潑漆。身有家庭的那個男人的妻子也發現自己的丈夫出軌,憤而怒告靳游侵害家庭。最後,也是最重要的。

  她吸毒了。

  我曾不只一次看見她神色委靡地帶著一瓶罐狀物體和一個吸嘴走進房間裡,沒過多久又精氣十足的走出來。

  但我能說甚麼呢?我甚麼也不敢做,這個家庭早已磨平我所有稜角。

  吸毒是大罪,即便是死刑都是可能的。但因為靳游有精神科病史,只是處以有期徒刑十年,得以緩刑。

  靳游被送走那一天,艾凌同樣被家扶中心接走,我在空曠的房子裡等陳縛接我。不知道出於甚麼樣的心態,我洗了條抹布,跪著擦家裡的地板。並不是因為多麼依戀這個地方,只是單純覺得很髒,擦過的地板不停有水滴下。如此而已。

-pm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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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gurt + 1 真讓人心疼。 想請問哥哥是將還是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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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5 13: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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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gurt 非常感謝海草投喂,此外已更新。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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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6 13:3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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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

  初中時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叫做楚明謙。

  我們要好到甚麼程度呢?要好到我敢於打破自己對過去的恐懼,主動和他開始寫起了交換日記。

  但追根究底,為甚麼會對楚明謙抱有那麽大的善意、而且還是我主動的,總體而言或許得回到他的長相上。楚明謙的長相有些女氣,鳳眼微微上挑,是會讓人感覺到凶狠的眼睛,但眼裡又時常帶有笑意,柔和了些許鋒利,讓他看起來是帶有英氣的美麗。

  沒有來由地,在我眼裡他像極了江頤和艾凌。明明他沒有江頤的捲髮,只是深色的眼像江頤的眸子。艾凌就更不要說了,她離開後的第三天我就忘記她的模樣。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楚明謙的樣子裡有幾分他們的影子。

  或許是錯覺,但我的確下意識地追隨著楚明謙,楚明謙察覺了我對他的特殊,從一開始的無所謂到之後的無話不談,其實也僅僅過了幾個禮拜。後來,我辦了一個部落格,在部落格里留下日記,而他做出簡單回覆。

  我記得我這麼寫過。

  傷痛如影隨形,像永遠也不會好的傷痕,好不容易終於結疤,最後卻在回憶起的時候將疤狠狠撕開,流出鮮血淋漓的傷口跟膿瘡。人生原來這麼痛。

  他在底下回。

  可是有時,把傷疤撕開時有一種爽快的釋然感,疼痛與鮮血齊流時,會感覺自己不再受傷痛束縛。

  我還記得我這麼寫過。

  我有時會作夢,夢見江頤用溫柔的笑看著我,然後拿著刀子一下一下往心裡劃。那麽痛,我卻哭不出來。

  他在底下回。

  如果會作夢的話,睡覺前喝一杯蜂蜜水或是溫牛奶,增加睡眠品質吧。

  甚麼屁話。但我被安慰到了。下課時傳遞給他一個隱密的笑容。

  我把我所有的故事告訴他,包括靳游、艾凌、江頤和將景軒的所有一切,我曾經被霸凌的過往。他不擅長安慰人,只是每次考完學期考試換座位時我們都有默契的坐在一起。他很博學多聞,這是因為他的父親是教授的關係,和他聊甚麼他都能接上話來,因此除了我,他仍然有很多朋友。

  與我不同。

  經歷過小學跟江頤有關的事情之後,我發現我就像是哪裡壞掉了一樣。已經失去了跟正常人交流的能力,但即使如此還是能偽裝自己在相應的場合給予相應的答覆,這是為了生存下去所做出的成長。但即使如此我也明白,這絕對不是正常人。

  已經脫離了正常的範疇,即使再怎麽努力也無法回歸到他們的行列。我就是這樣被丟棄在外的人。

  我記得來到陳縛這裡的某一個新年,我站在很遠的地方,看陳縛和另一個女人,牽著一個男孩,他們放著煙火,對彼此說新年快樂。沒有人注意在角落的我。

  那一刻的我是如此確定,我是一個沒有家、沒有歸屬的小孩。

  即使是如此的我,楚明謙也依然接納了我,將我作為朋友、甚至是好朋友看待,我們交心的深度可能都能鑿出一口井。或許正是如此,才會引發接下來發生的那麽多事情吧。

  楚明謙常常說我太沒有男子氣概,身軀瘦弱,聲音柔軟,性格內向,怎麽看都不像男生,常常拉著我去打球,但或許是身體不好的關係,沒幾步路就會喘氣著停下來。陽光底下他看起來就像個白馬王子,對我伸出手的時候,我聽見心底有一道聲音。

  那我呢?我是公主嗎?我能是公主嗎?

  隱密的冀望在心底生長著,我拉著他的手站了起來。任憑種子被埋了下去,受雨水與淚水的滋養默默發芽,直到某日長出一棵大樹。

  真正意識到自己的性向,是在某一天下午,體育課上課時間,楚明謙還沒集合,我跑去教室找他,走進教室時,楚明謙正趴在座位上小憩,我走過去,隔著一個位置看他。那時陽光正好,不過暖,不過亮,微風不噪,靜靜地吹,只有些微蟬鳴聲此起彼落,從窗外落下的光在他臉上形成了斑駁的光影。

  那一刻,內心怦然一動,像地震似地,找不著天南地北,只有聲音乾乾啞啞地說,要去上課了,起床了,起床了。

  他睜開眼睛,深色的眸子看著我。我撇開目光,往外走。

  我以為自己掩藏的很好,直到謠言在學校慢慢擴散開來。

  --他們說,我是同性戀,纏著明謙,是因為喜歡他。

-pm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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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6 13:3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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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yori1225 感謝海草投喂,已更新。非常感謝。

@Yogurt 感謝海草投喂,已更新。哥哥姓將,弟弟姓江。兩人一個從父姓一個從母姓喔。謝謝!
本文最後由 konpeito0126 於 2020-7-6 13: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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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7 12: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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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

  --他們說,我是同性戀,纏著明謙,是因為喜歡他。

  這句話半真不假,有假有真。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同性戀,也並不是因為喜歡他才纏著他。但我的確,喜歡他。這是毋庸置疑的。

  也因此,我並沒有辦法當著楚明謙的面為自己澄清。既不敢當面表示喜歡,也不敢澄清說我不是同性戀--或許我是?但誰知道呢。我只喜歡過這麼一個人啊。

  所以,當楚明謙問我:你是不是同性戀的時候。我用沉默回應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其實我多想告訴他,我只是喜歡你而已啊。

  但我果然還是個膽小的人,所以我甚麼都不說,就這樣看著楚明謙默默離開我的生命。還安慰自己,至少這比上一次好得多。

  這次不像江頤拿著刀往我心上一下一下的劃,只是默不吭聲的離開了我。就這樣而已。

  只是還是有些心疼,午夜夢迴時會突然回到某個課間,老師上著我擅長的語文課,青青子矜,悠悠我心。偶爾我會走神看向他,他注意到我的目光,會回我一個笑。老師的朗誦聲變得無比大聲,在心上渲染著。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夢於是便醒了,我還是那個在剩下的時間裡獨自奔波的旅人,喜歡著一個永遠也不可能喜歡我的人。

  -

  楚明謙的態度變得極其冷淡,這種冷淡在與面對他人的活潑開朗時顯得格外疏離,其他人見狀也跟著疏遠我。與從前相似,但不那麽痛。

  我想我終於還是習慣了。

  只是某日試著尋求安慰似地同陳縛說時,陳縛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告訴我,這是你自己的問題,你要試著融入別人,世人都是這樣,這很簡單。他以一種過來人的身份和我勸戒,但我並不能體會,我從他的眼睛裡看出陳縛是個人類。

  與我不同,他像極了人類。

  所以他怎麽能用人類的標準要求我呢?我不禁這樣想著,這才意識到我已經把自己劃出人類的範疇。我跟他們都不一樣。我一定是失去了某些作為人類而言很重要的東西。我甚至懷疑自己只是某種披著畫皮的生物。

  那又怎麼樣呢?反正也不會有人在乎靳厭。靳厭、靳厭,所有人都討厭,不是嗎?

  偶爾我會走到天台上,從十樓往下看,可以看見很多東西,停在路旁的汽車,小區外的公園,天空很藍,有幾絲白雲在天空中漂流。最後因為太怕痛,所以甚麼也沒做。

  某天,我看見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忽然發現原來我不是孤單的啊。大庭葉藏也有過一樣的疑惑:所謂「世人」,到底是什麼?是人的複數嗎?世人的實體究竟在哪裡?所謂的世人,不就是你嗎?

  於是我學習著太宰治所教給十數年後的我的。若能避開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會有悲痛的來襲。

  只要這麼想著,心中的難過雖然不至於到過度悲傷,但總比過往好得更多一些,看見楚明謙時也能淡淡點頭。他看起來有時欲說還休,有時則是故作冷漠又強裝厭棄的神色。但只要把美好的記憶壓在心底,自然就不會害怕突如其來的悲愴。

  -

  畢業前一個月,班級裡對於我的漠視漸漸淡下,偶爾也有些可以聊得來的人。我更習慣包裝自己,即使內心感到再怎麽寂寥,也能夠抱持著微笑待人接物。

  畢業那天,大家會在畢業紀念冊上互相交換簽名,熟悉的、不熟悉的,像是集滿其他人的簽名就是一名成功的初中生。楚明謙也是其中一員,收到他的畢業紀念冊時,一種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心情環繞著我。

  最後只是輕描淡寫的寫下祝福他的話語。鵬程萬里,前途無量,飛黃騰達。署名靳厭。

  我也把自己的畢業紀念冊留給他簽名了,上面沒有多餘的字跡,只有龍飛鳳舞的楚明謙三個大字。

  拍照時我站在他左側,心底一邊想往他靠近,一邊默念著,若能避開猛烈的狂喜。避開猛烈的狂喜。避開他。最後還是往右側靠了靠。

  他就是我猛烈的狂喜啊。

  畢業典禮後許多人都哭了。算算只有我跟楚明謙兩個人沒哭,他抱著笑容安慰哭得涕泗橫流的其他人,我則是安安靜靜在一旁冷漠的觀望,好像這一切都與我無關,我已經從他們之間抽離開來。

  終於結束了。我如此想著,在人群外深深凝視著楚明謙,然後離開學校。從此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再見了。我曾深深喜歡過的,我猛烈的狂喜啊。

-pm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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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8 10:0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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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

  高中讀的是哥哥所讀的高中,在他離開那一年的畢業紀念名冊上沒有他的名字。

  感到疲憊所以放棄偽裝的我在眾人眼裡是個安靜的怪咖,走路時步調很慢,習慣走在最後面,靠右側行走,但左側通常不會有人--這是和楚明謙養成的習慣,這麼多年都忘記改掉。

  喜歡獨自一人,看艱澀難懂的書。數學出乎意料的好,英文卻是班上墊底的那個人。每次都要老師放水才不會讓我留級。

  這樣的我遇到另一個安靜的人。他像是我的分身,走路時步調很慢,若不是我故意走得比他還慢,或許我們會並肩同行。或許是同類的習慣,我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喜歡獨自一人,而是習慣獨自一人,他看的書通常是教科書,所有科目在班裡都是佼佼者。

  他跟我很像,又比我好得太多。他只是游離於人群之外的人,和不屬於人類的我不同。

  即使如此,懷抱著就連自己也不明白的、莫名其妙的心思,和他搭了話。

  喂。

  我不叫喂。

  他說。但我不記得別人的名字,花費力氣記得一個人的名字以後還要花費時間去忘記一個人的名字,這樣太不划算。

  我叫程郁,我知道你,靳厭,這個名字很特別。

  特別?我吃吃笑了起來,因為這是被厭惡的人啊。

  不,你知道嗎?厭的本意叫做滿足。它本是吃飽的意思,後來衍伸為滿足。默而識之,學而不厭。這裡的厭指得就是滿足的意思。只是現在被當成是憎惡的一個字。

  在講這些話的時候,程郁眼底有微微的星光,我看了一眼,目光就瞥向他叩著桌子的食指。一個人的眼睛若是看得太久,便會產生某種連結。

  我第一次知道我名字的真正意思,我想連幫我取名的人都不知道這個意思。

  許多人在取名時都不明白那個字真正的含意。他說。

  那你呢?程郁。

  程郁笑了起來,我忍不住又去看他的眼睛,他是帶著眼鏡的,但擋不住鏡片後的星光燦爛。

  郁這個字的意思可挺多意思,樹木叢生、憂愁煩悶、香氣醇厚、或是形容一個人有文采。我的父親是個作家,母親是調香師,他們定情的地方在一座森林。於是我就叫做程郁。但他們沒有人記得,這個字原本還多了一個悲傷的意思。

  這時候我才聞到,程郁的身上有一種很淡很淡的香氣,介於成型的香水和原物料之間複雜的香氣,唯一能辨認出來的只有沉木。我也喜歡沉木香氣,那是某次網路上購買一個香水試用組時,聞見後便喜愛上的味道。

  一種腐朽的輕快。

  我們兩人,一個無意取了悲傷的名字,一個故意取了厭惡的意思。

  程郁再說,這時我忽然察覺他似乎在下一個網,一個編織繁密無處逃離的網。我在這個網裡無助抬頭,只看到他堪稱溫柔的笑臉。

  既然如此,就成為朋友吧。

  他說。我就這樣凝視著他,想著和我曾經成為朋友的那些人,江頤、楚明謙、哥哥……最後的下場要不是對方無力回天,就是我慘不忍睹,偶爾還會波及到其他人。

  我說,和我當朋友的人,都沒有甚麼好下場。

  程郁笑了起來,揮揮手,說,我不怕。

  那好。

  我又有朋友了。我在心裡這麼想著,看著他眼睛裡的繁星,決定不告訴他我的過去。

  -

  程郁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但這種溫柔並不常表示出來,他習慣走路時走在馬路靠外側的地方,習慣隨身攜帶手帕與面紙,在知道我有低血糖後,會準備巧克力和幾塊糖果。

  他的溫柔明明白白只顯示給我一個人看,在男校裡並不是多荒謬的事情,像國中的場景,那種因為被傳聞是同性戀因此被霸凌的場景並沒有發生。

  但是我知道程郁並不喜歡我,他只是天性如此溫柔,僅僅而已。

  正是這樣的溫柔讓我沈迷,我大力告誡自己務必冷靜,用太宰治的話無數次提醒自己:若能避開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會有悲痛的來襲。

  我用我的堅持為我自己築起一道牆,小心翼翼控制我們的關係,處在剛剛好的朋友範圍,不過多不過少。那些堅持建築的牆包裹住我自身,像是一個繭,我甘願死在繭裡,也不要破繭成蛾,外面的世界,充滿愛恨貪嗔癡的世界太過可怕了。

  我如此告誡自己。

  但就在某個下午,某個下著轟然暴雨的下午,我所有的堅持,都被程郁、不,是被另一個人打破了。

  我見到了江頤。

-pm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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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8 10: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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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yori1225 謝謝投喂海草。已更新。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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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出來,枯了。希望你看得到。 2020-7-8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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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9 16: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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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天

  那段時間幾乎天天都會下雨,雨砸到人身上會讓我想起被靳游打時的力道,很痛,所以我通常記得帶傘。

  那一天,程郁說他把傘借給了另一個人,要跟我共撐一把傘,傘的大小塞不下一個一米八一個一米七五的青少年,我們一人一邊肩膀被淋到發痛,匆匆忙忙走到一家咖啡廳坐下,他點一杯拿鐵,我點一杯溫熱的可可。兩個人面對著面,一口一口啜飲著手中的熱飲。他看我喝著甜得發膩的熱巧克力,忍不住開口。

  你真是很不能吃苦呢。

  程郁說,他眉眼彎彎,眼裡有些微閃閃爍爍的星光,甚麼是善意的取笑,甚麼是惡意的諷刺,我早就能分得清楚明白,只是笑了一下,自己打趣自己。

  是啊。我太怕苦了,熬不過去。

  可是生命總是這麼苦,愛一個人苦,不懂愛也苦,相信一個人苦,被背叛也苦。最苦的是活著,苦得人舌尖發痛,蜷縮在一起,想分泌出唾液感覺到一點點甜意,卻只是擴大了感覺到苦澀的範圍。明明喝著甜甜的熱飲,卻忽然覺得心底發冷,嘴裡發苦。

  你這樣很辛苦。

  他說。一開始我還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也還沒來得及懂,就聽見另一道聲音。

  靳厭……?

  那是陌生的、又熟悉的、一道我再也不想聽見的聲音啊。我僵硬的、像機器人一樣的一點一點回過頭,看見熟悉的捲髮,深色的眼睛看著我,他身邊沒有其他人,穿著另一個學校的校服,看著我的表情是複雜的。

  其實我一直不能體會其他人的情緒。簡單的喜怒哀樂對我來說已經是極難,那些混雜著尷尬啊悲痛啊懺悔啊喜悅啊……叫人怎麽能輕易分辨呢?

  我抿著嘴,看不懂他的表情,目光移向程郁。

  靳厭,是靳厭吧?

  江頤也不懂我臉上無比明顯的、那一點也不想對話的表情嗎?他湊了過來,和程郁說了一些甚麼,程郁沒有離開,但看著他坐了下來。

  好久不見,你過得怎麼樣?

  喉嚨裡像是哽住了,甚麼話也沒辦法說,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右手下意識的握拳,卻在被江頤看見的時候強硬地逼迫自己鬆開。他的捲髮搭配長開後的容顏顯得帥氣又可愛,皮膚很白,和幾乎足不出戶的程郁一樣白皙,耳朵旁打了幾個耳洞,戴著兩個耳釘。

  他變了很多,又好像甚麼都沒有變。那我呢?我應該是變了很多,怎麽會在這時候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呢?

  我像是被困在荊棘城堡裡的公主,如果我也可以是公主的話,荊棘一點點朝我逼近,我卻只能等著深愛著公主的王子降臨。

  你難道沒看出來,他不想看見你嗎?

  程郁就像王子一樣姍姍來遲,終於開口,聲音失卻平時的溫度。

  接下來,我甚麼也不記得了,只記得江頤終於消失在我面前,程郁把快要涼掉的可可推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去環住還有僅存的餘溫的可可。

  喝吧。

  他沒有問我關於江頤的事情,我捧著熱可可一口一口的喝,忽然像回到很多很多年前的某一天,我伸手想要一個擁抱卻被靳游打開,那時候也是這樣的。

  我喝下去的液體充滿眼淚獨有的苦澀鹹味,但我還是堅持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想說的話我會聽著,不想說的話我會讓你獨自靜一靜。

  程郁說。

  多麼溫柔啊。我一邊落淚一邊想,他是個多麼溫柔的人啊。但他不喜歡我。

  他不喜歡我,我不應該讓他再知道我的故事,但是此時此刻,我卻如此不希望他離開。我在這個弔詭的圈子裡來來回回兜兜轉轉五分鐘,在他要起身的時候,輕輕開口。

  我有個媽媽,叫做靳游,有個爸爸,叫做陳縛。他們生下我以後,陳縛出軌,兩人離婚,我被取名叫做靳厭。靳游並不愛我,更愛之後與另一個男人生下的孩子江艾凌。小時後有個很要好的哥哥,因為被靳游提告誘拐罪所以離開了這裡。

  明明是一邊流著眼淚一邊說出這些關於過去的話語,但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卻平穩又溫柔,像是講別人的故事一樣,用這樣的口吻講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故。

  對了,他原本也是這裡的學生,叫做將景軒。他的弟弟,江頤,就是剛剛那個人,為了報復我所以假裝和我成為朋友。最後讓所有人都霸凌我。

  ……其實說起來也就這麼簡單,過去十二年,輕輕鬆鬆就這樣過去了啊。

  我把可可放下,摀著眼睛,掌心感覺到溫熱而潮濕的淚水。

  半晌後,座墊傳來下沉的感覺,背後有寬大的掌心,一下、一下地拍著我。

-pm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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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靳厭 期待他會長成什麼樣的人QQ 2020-7-10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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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10 09:3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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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kiray 總之很難是一個打從心底積極向上的人吧……可以注意一下每篇的結尾,是一個小小的伏筆(自己都講出來了嗎)順帶一提謝謝您的海草!另外全文完結但是其實有兩部/三部(第三部還在慢慢寫),可能看到後面就知道了吧(……
本文最後由 konpeito0126 於 2020-7-10 09: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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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大安安////雖然說是很難打從心底積極向上~但是是個溫柔的人呢,心疼靳厭 2020-7-11 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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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10 11:0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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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

  人究竟怎麽做到讓內心堅硬如鐵毫不心動的?

  我做不到。程郁的溫柔就像是江頤、像是楚明謙、像是曾經讓我心動過的他們一樣,我知道那是一把利刃,卻克制不住自己往上撞的欲望。但我依然竭力掩飾,檢視自己不喜歡他這件事,很難,因為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眼底會有光。

  亮燦燦的星光,像能把人灼傷那樣。

  我會知道,是因為程郁有喜歡的人了。

  那一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我們剛升上高三,程郁拉著我走到學校附近的女子高中,在門口等著甚麼人的樣子。我問他,你在等誰?

  等下你就知道了。他笑起來。

  平心而論,他不是一個常笑的人,所以他笑起來的時候總是特別好看。他就不是一個長得差的人,五官端正甚至有些精緻,皮膚很白,眼睛是深褐色的,眼尾向下,嘴唇很薄。

  我忽然發現我喜歡的每個人似乎都有一個模板,那是將景軒的樣子。

  不過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想起他了。

  回到現實上,當程郁笑起來的時候,我的內心有種不詳的預感,直到從校門口走出一個女孩子,她長得很可愛,笑著向我們走來,嘴角有兩個小小的梨渦,像我一樣。

  這是我的女、女朋友,程郁有些羞澀地向我介紹。林甚麼來著,我不記得了,只記得程郁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塞滿了滿天的星辰,那是喜歡啊。

  這是我的好朋友,靳厭,學而不厭的厭。我向你提過他的。

  好朋友。他說。

  說不上悲傷,也不是忌妒,當然更不是憤怒,也不至於說多疼痛,雖然整個人都往那把刀上撞了上去,在胸口戳了個窟窿,但並不痛。只是有一點小小的遺憾。

  -

  我開始疏遠程郁。

  謝天謝地,終於不是我被疏遠或者被孤立,我們本就是遺留在人群之外的人,人群中心的人並不在意我們的模樣,長相,性格,關係,本來就不是他們會看見的東西,所以關於我和程郁之間的漸行漸遠,倒也沒有那麽多人關注。

  終於是我自己一個人,像我主動接近程郁一樣的主動遠離他了。

  程郁並不是沒有察覺到的,他甚至傻呼呼地跑來問我,為甚麼?

  因為我喜歡你啊。這種話無論如何都是說不出口的,即便是現在已經脫離了朋友的關係,也無法乾脆俐落地把想說的話說出來,我就是這樣的人啊。

  最後只能委婉地說,你有女朋友了,是該多陪著她。再不濟,你也高三了,高考準備好了嗎?

  你忌妒了嗎?他問。

  不,不是的。我笑了起來,我很少笑的,這一刻卻發自內心的想笑。

  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成是朋友啊。

  他像是受傷的野獸敗退,從此我們很少說話。那天的我沒有把話說完,我從來沒有把程郁當成朋友,因為他是我的陽光,我的救贖,我的可念不可得。

  所幸我們還有高考這個理由,擋在我面前的再也不是回憶跟那些無處安放的情感,而是橫槓在眼前的未來。儘管我沒有夢想,也不知道究竟想要去哪間大學,但依舊隨波逐流的讀著書,不會的題目再也不會問程郁,而是找師長詢問。

  不知不覺,也變成好學生的一員了。

  沉迷在高考之前的讀書時間與高考過得很快,成績還不錯,最終成為南方一所還算不錯的大學的心理系學生。若有似無地觀察著程郁,他在北方一所著名一線大學,讀的是經濟系。

  這樣很好。

  你知道嗎?我後來開始喜歡上讀詩。有個叫做鯨向海的詩人,寫了一首叫做詩:懷人。我有時懷疑他是不是就是觀察著我的世界,觀察著我與程郁之間的互動所寫出來的詩,這首詩就彷彿在描述著我與程郁一樣。據說他後來還是分手了,之後陸陸續續談了兩次戀愛,每次戀愛總是不超過兩個月,即使如此也得到了相當好的成績,可以說是在高考與戀愛之間得心應手。

  我來為你說說那首詩吧。

  -

  我常幻想走在秋天的路上

  一抬頭就看見你

  巨大,而且懾人的美麗

  不斷落下

  卻又沒有一片要擊中我的意思

  -

  多像我啊,我就這樣孤獨的行走在人間的路上,處處都是蕭瑟的秋天,那時的程郁也多麼貼近我,接近得那麽巨大,那麽觸手可得。

  他不停把喜歡分送給不同的人,美麗的愛不斷落下,卻又沒有一片要擊中我的意思。

  你看他,多麼溫柔,又多麼殘忍啊。

-pm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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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kiray + 1 心疼QQ 支持認真寫文更新的版大.
hiyori1225 + 2
Yogurt + 1 心疼靳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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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11 10:3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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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kiray  
@hiyori1225   
@Yogurt   

謝謝你們的留言,希望你們記得這篇有第二部,所以不管結局再怎麽不盡人意,總是會變好的。
我自己也很心疼靳厭,但怎麽說呢,這篇故事的原型其實就是我自己…… 本文最後由 konpeito0126 於 2020-7-11 11:41 編輯

留言

HAHAHAHA看到版大回覆了~<3 開心 2020-7-11 15:29
一個都@不出來也太誇張了吧!(生氣 2020-7-11 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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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原作者| konpeito0126 發表於 2020-7-11 11:5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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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天

  大學時談過一任男朋友,也是最後一任。

  我們是在網路上認識的,一款叫做擴列的交友軟件,最初只是聊天,在深夜,我走出宿舍,在風裡用脆弱的氣音跟他聊天。天南地北,甚麼都聊。聊我自己,聊他自己。聊我們生命中曾經遇過很重要的人。

  因為是網路所以毫無顧忌。我是同性戀,他不是,他沒有明確性別的喜好,更像是雙性戀一樣的存在。

  我向他提到江頤,提到楚明謙,提到程郁,獨獨沒有提到將景軒,這個人在我生命中的地位難以描述,我更寧願將他細細收藏在心底某個暗無天日的角落。

  他向我提到他談過許多戀愛,最深愛的還是那一抹白月光,他叫易鹿。易鹿得了憂鬱症,於是他搭乘飛機到易鹿在的城市,陪伴易鹿半年,等到疾病養好了,易鹿就不要他了。但他永遠不能忘記那半年裡易鹿對他的依賴,那些相處變成一種習慣,然後變成愛,變成他的白月光。

  人總是習慣尋找一段愛情,然後懷念上一段愛情。我說。

  那要不要在一起?

  我有些愕然,明白我們之間沒有感情,他心中還有易鹿,我心中也有程郁,我們都有各自談不上深愛但總歸是眷戀著的人,對於彼此也只不過是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但他要我們在一起。

  掩埋一段愛的方法,就是沈浸另一段愛情。我覺得我們可以處得很好。

  我聽著他的聲音,他聲音像雨一樣,我不知道他的長相,不知道他的故事有多少是真實,有多少是假象,我對他一無所知。但是此刻我忽然覺得就像他所說的,我需要一段愛情,去掩埋我過去所有的痛苦。

  好。

  我叫何子墨。未來請多指教,人可何,子曰子,墨色墨。

  我才注意到我們甚至還沒交換名字,多麼荒謬啊。我笑著說,請多指教,我叫靳厭,革斤靳,學而不厭的厭。

  -

  何子墨是個非常成功的戀人,即便只是網戀,也會每天早晚定時聊天,把我所在的城市設置在天氣裡,關心我溫度會否太低,下雨時記得帶傘。

  我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語音,何子墨的聲音讓人著迷,儘管彷彿缺了甚麼,也有種似乎真的在戀愛的樣子。

  那段時間我特別喜歡讀安妮寶貝,她說:或者你全部聽我的。或者我全部聽你的。這是兩個人之間相處的唯一原則。

  所以大部分時候我都聽他的,我們從不爭吵。一部份是我的順從,一部份是他的溫柔。

  在交往後的第一個月,他來到我的城市。我們終於見面了。

  他如同我所喜歡的每個人的模板一樣,皮膚白皙,身形纖瘦而高,像一枝孤竹,眉眼冷清,嘴唇很薄,眼睛是很深的黑色,只在瞳孔處有些微褐色。看見他時,我心裡想,完了。

  我又沉淪進一個一模一樣的陷阱。這次還能有甚麼好下場呢?

  但當他的手牽上我的手時,腦子裡剛剛想的甚麼全都不記得了。一片空白,只覺得他牽著我的手明明冰得要命,碰在一起的地方卻溫熱的驚人。

  他帶我看的電影是復仇者聯盟三,我們沒看過一和二,但不影響觀看體驗,我在看見薩諾斯把葛摩菈推下懸崖取得靈魂寶石時,淚流滿面,心底想著,他是愛著的,他愛過的。到最後已經不知道是在為薩諾斯而落淚,還是因為自己並沒有得到過這樣的愛而落淚。

  如果真的有人深愛著我,即便要將我推下懸崖,我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吧。我這樣想著,嘴角嚐到自己眼淚苦澀的滋味。

  手不知道甚麼時候被牽了起來,臉頰上的眼淚被一點一點仔細的用面紙擦拭乾淨。他沒有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陪著我到電影落幕,等到工作人員來趕人了,我們才踏著緩慢的步伐走了出去,這時候我還沒意識到,我們的手是還是牽著的。

  有時候,心動可以是很簡單的事情,簡單到,當我感覺到臉上的淚水被擦去時,眼淚更洶湧的跑了出來。那是有人把我放在心上的滋味。僅僅只是這樣而已。

  還要去哪裡嗎?他問。

  哪裡都好。我忽然意識到我牽著他的手,現在說出口的話就像個情侶間該說的話語一樣,忍不住稍稍紅了臉頰,指尖勾了勾,搔搔他的掌心。心裡忽然生出莫大的勇氣來。好像只要這個人在我身邊,這人間艱險的路就能繼續直行一樣。

  那是像過去無數次一樣,盲目又天真的勇氣啊。

-pm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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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kiray 謝謝!愛你(筆芯)快完結了 2020-7-12 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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