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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 [鬼滅之刃│蛇戀] 蛇的戀花 [G](0627更新至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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貍子 發表於 2020-5-1 21:3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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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滅之刃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注意事項
1.有188話後的劇透及不符合200話的私設,下面為防雷空白
2.此文章為伊黑小芭內中心過去妄想蛇的太陽的接續故事,
如未閱讀前篇會有不太好理解,所以建議閱讀蛇的太陽後再閱讀本篇
3.因為存稿量穩固下來了所以從0616開始改成日更!
4.正劇向,糖分可能比較低一點,不好意思><

5.本系列會在7/11.7/12於鬼滅only集結成本販賣,歡迎有興趣的朋友幫我填個印調蛇戀小說本《蛇的太陽》系列印調






一 地獄

 
  回過神來,伊黑發現身旁是陰暗的森林,眼前是拉著他向前走的十二歲的杏壽郎。
  「……?」
  因為搞不清楚現狀,所以他困惑地看了看四周。
  自那天之後已經過了五年,伊黑和杏壽郎都已經成為柱了。
  所以照理來說,他們不該是這種小孩子的模樣才對。
  而且說到底,這裡是哪裡?他們又在這裡做什麼?
  「與其一直執著於想也沒用的事情,還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救助弱者、教導千壽郎……母親將這些都託付給了我們,我們得去達成才行,對吧?」
  就在伊黑還有些混亂時,拉著他走的杏壽郎說話了。聽到這段熟悉的話語,伊黑的疑惑忽然全部迎刃而解了。
  這是夢。
  是那一天的夢。
  「今天是這種模式啊……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接下來是--」
  伊黑低下頭喃喃說道,他似乎對這樣意識明晰的夢境十分習慣的樣子,眼中帶有厭倦地望向站在前方的杏壽郎。
  「所以,我們一起加油吧,小芭內!即使很痛苦,即使很寂寞,即使沒辦法再回到那個有父親和母親的溫暖的家……也一起活下去吧!」
  正如伊黑曾經經歷過的那樣,杏壽郎說出了和那天一模一樣的話。
  如同太陽一樣溫暖又耀眼的話語。
  「一起活下去啊……說得真好。」
  伊黑苦笑著重複了杏壽郎的話。
  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樣的夢,理所當然地也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句台詞。可是不管聽幾次,他的感想總是一模一樣。
  「真羨慕……」
  當時,杏壽郎的一字一句就像陽光一樣灑進了我心中一角。
  可是,陽光的光芒有多耀眼,在那之下產生的陰影就有多深沉。
  那時候杏壽郎的話確實挽救了瀕臨崩潰的我,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不過或許我天性就是這麼地醜陋吧,看到如此大方地接納自己的杏壽郎,無論是在現實還是夢境,我--都感到了一股窒息般的痛苦。明明站在地面上,卻吸不到空氣。彷彿掉進了深不見底的沼澤一樣,不管我再怎麼吸氣吐氣,都沒辦法順利地呼吸。
  「喂,到底是為什麼呢?」
  反正是夢境,所以伊黑乾脆地將當時沒能說出口的想法說了出來。
  「嗯?什麼為什麼?」
  夢中的杏壽郎不解地轉了過頭。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像瑠火小姐和杏壽郎這樣的人呢?」
  「即使事關自己的性命也不動搖,即使事關母親的性命也不憤怒,這已經超出了善良和溫柔了吧。說實話,我很羨慕。我很忌妒。我很……討厭。因為我無法成為你們那樣。」
  他們那份過於強大的信念就像火焰。溫暖又明亮讓人不由得想靠近,可是湊得太近之後才發現那實在過於滾燙灼人,根本不是自己這種冰冷的蛇能負荷的。
  老實說,我當時甚至有一瞬間懷疑了他們和自己到底是不是同一種生物。
  我討厭無法變成他們的自己,但更討厭的,是無法率直接受他們善意的自己。
  不,討厭這個詞或許還太過和緩了吧,實際上我是痛恨著自己的。我卑鄙又骯髒,為了讓自己活下去毫不猶豫地選擇殺死親人,甚至在那之後還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活著。
  為什麼同樣是人類,人與人之間會有這麼大的差距呢?
  然而就在伊黑陷入沉思的時候,夢中的杏壽郎一如現實中的他那樣爽朗地笑了。
  「你說討厭我們?真過分啊,小芭內!我的父親把你從那種地方救出來,我的母親教導了你那麼多東西,我的家最後還因為你四分五裂,你怎麼有資格討厭我們呢?你這就叫做恩將仇報喔!」
  明明笑容和語氣和現實的杏壽郎一樣精神飽滿、充滿活力,可是眼前的他所說出的指責卻是那麼的殘酷又銳利,讓伊黑不由得顫抖了起來。
  「住手……就算你說的是正確的,可是杏壽郎是不會說這種話,別用他的模樣說那種話。」
  伊黑曾經也想過要是能這樣被杏壽郎指責的話,說不定心情還能輕鬆點,可是實際上真的被這麼說時,雖然也有種傷害自己的暢快,但那只是一時之快而已。
  在那之後湧上心頭的,是更強烈的恐懼。
  害怕被僅剩的夥伴發現自己陰暗的一面,害怕被背叛,害怕被討厭,害怕再度失去,害怕又變成自己一個人。 
  然而就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身旁傳來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嚴肅女聲。
  「連這種時候也只想著自己,還真是無可救藥。我曾經以為你是個溫柔的孩子,但看來是我看錯人了。為了你削減自己的生命真是錯誤的選擇。」
  忽然出現在伊黑左側的,是美麗又不苟言笑的煉獄瑠火。
  她挺直著背脊由上往下看著年幼的伊黑,那雙純黑色的瞳孔是那麼地冰冷,彷彿打從心底對他感到失望似的,讓本來就在顫抖的伊黑不由得縮起了身子摀住了耳朵。
  「瑠火小姐……我、我……」
  這是夢。
  我知道的。
  這是我的恐懼。這是我的幻想。這一切都是假的。
  杏壽郎不會說那種話,瑠火小姐也不可能說這種話,他們都是善良得簡直像聖人的人,和我這種骯髒的人不同。
  「哈,你又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了?你不過才和他們生活了一年,就自以為很了解他們嗎?像你這種辜負和杏壽郎的約定擅自想死的傢伙,他八成早就不想管了。瑠火也是,在天國看到你只懂得自私自利地活著,肯定很後悔自己的選擇吧。」
  但就算用力地摀住耳朵,槙壽郎先生因酗酒而變得枯啞的聲音也還是傳進了我耳中。那張和杏壽郎十分相似的臉龐扭曲地笑了,彷彿像是在嘲笑我一般。
  「槙壽郎先生……」
  或許槙壽郎先生說得沒錯。
  畢竟曾經那麼熱情認真的槙壽郎先生,正是在一夕之間變成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不管杏壽郎和瑠火小姐有多善良,我也沒辦法確定他們心中真正的想法。所以為了不再重蹈覆轍,誰也不能相信,什麼都不能相信。
  這樣的生活方式對我來說並不困難,因為十二歲以前、待在牢籠裡的我就是這樣活過來的。不管是母親的甜言蜜語還是姊妹的燦爛笑容,自從出生開始入目的一切就都是虛假的、都是不能相信的。
  沒錯。我從懂事時就知曉背叛的意義,所以比起相信,懷疑他人對我來說反而更加容易。
  可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漸漸感到疲倦了。
  結果不管有沒有逃出牢籠,我都還是只能活在那之中,背負著沉重的枷鎖和亡魂跟詛咒同行。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的去路。
  既然是這樣的話,如果可以……我還真想乾脆一死算了。
  當時雖然因為不捨得放手曾經得到的那份溫暖而選擇苟活,可是活得越久,我就越想殺死令人厭惡的自己。
  要是那天選擇自殺的話,要是那次的那道傷再砍得深一點的話,我是不是就已經從這一切的痛苦中解脫了呢?
  「小芭內哥哥明明從我身邊奪走了媽媽,卻妄想能夠解脫嗎?不行喔,你不會解脫的,因為小芭內哥哥不是能上天堂的善人,而是要下地獄的惡鬼嘛。」
  從背後傳來的稚嫩聲音毫不留情地否定了我的癡心妄想。
  「千壽郎……」
  我本來以為事到如今不管出現誰,都不會再讓我感到驚訝了,但實際上看到可愛地笑著的千壽郎說出那樣赤裸裸的指責,我的胸口還是像被開了個大洞般感到了痛苦。
  不過,正如他所說,我大概不是人,是惡鬼吧。
  因為這樣的話……就能解釋為什麼我在殺了親人、害了恩人之後,還能恬不知恥地想活下去了。
  我身上流著和那個蛇鬼、那個家族一樣的汙穢血脈,所以我不是人,而是披著人皮的惡鬼。
  這樣的我,連以死解脫都是不被允許的。
  「明白自己沒有資格逃離的話,就趕緊回去吧,你這個下賤的祭品。」
  耳邊傳來了堂姊的聲音,不只如此,她的聲音還和女人們各式各樣的咒罵混雜在一起,所以我聽得有些不清楚。
  「回去……?回去哪裡?」
  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能回去的地方嗎?
  「還用說嗎?當然是回到屬於你的地獄啊!」
  她這麼說完後,便忽然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抓住了我的腳,我往下一看,就看見了無數隻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女人們鮮紅腐爛的手。
  她們的手不斷用力地將我往下拉,宛如墜入奈落一般,身邊開始變得一片黑暗。而煉獄一家則像是遙不可及的天上人一樣站在地面上看著不停墮落的我。
  「我本來是希望你死的,不過痛苦掙扎、生不如死好像更適合做為你的懲罰,所以,你就繼續恬不知恥地活下去吧。」
  詛咒的聲音迴盪在永無止境的黑暗中,隨著我越墜越深,我也漸漸看不到煉獄一家的身影了。
  太陽終將消失。
  「別忘了你犯下的罪過,不管什麼時候,我們都看著你。」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6-27 23:5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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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5-1 21:5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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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灰色


  「…………」 
  睜開雙眼時,伊黑霎時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她們的聲音還如同毒蛇般纏繞在耳邊,可是周遭卻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難道我不是墜入了地獄嗎?
  還有些意識不清的他緩緩地從被鋪中坐起身環視四周。
  散發著暗色光澤的天花板、空白毫無花紋的紙門,還有傳來雨點聲響的木門。
  「對了,那是夢,這裡是……我的屋子。」
  伊黑漸漸清醒了過來,並且終於回想起了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他的宅邸。
  成為柱之後,每個人都會從主公大人那裡得到房子,不只是作為工作的報酬,更是為了慰勞他們日夜戰鬥的辛苦,而伊黑當然也不例外。
  「也就是說……我還活著啊。」
  凝視著外頭陰暗的天空,伊黑雙眼失焦地喃喃說道,彷彿有些失望。
  自那天之後的五年間,每當從睡夢中醒來迎接新的一天時,伊黑都會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要是可以的話,他還真希望能逃離這一切,永遠不要再睜開雙眼。不過很遺憾地,即使閉上雙眼,他也做不了美夢。
  他只會做惡夢而已。就像剛才一樣。
  「她說的回到屬於我的地獄是這個意思啊……」
  回憶起夢的最後堂姊所說的話,伊黑忽然理解了她的意思。
  確實,就某種意義上來說,比起一了百了獲得解脫,繼續活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或許才是真正的地獄。
  「哼,真可笑。」
  但話雖如此,當初對這個世界有所依戀而無法自刎的,明明也是自己就是了。一想到這,伊黑忍不住再次對矛盾的自己感到厭惡。
  看到他皺起眉頭,搭檔兼朋友的白蛇鏑丸彷彿感受到了他的情緒波動似的,緩緩地移動到了他的手邊,並且用頭蹭了蹭他。
  「早安,鏑丸。怎麼了?你在擔心我嗎?」
  鏑丸冰涼的觸感十分舒服,讓伊黑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
  「謝謝你。可是不用擔心。」
  他摸了摸鏑丸的頭並讓他爬到了自己的肩上。
  接著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他一如往常地拿出繃帶和鏡子準備進行每早的慣例工作--將臉上醜陋的傷痕包覆起來。
  「…………」
  但即使每天都會做同樣的事情,只要看見鏡中的自己,伊黑還是會忍不住感到噁心。
  鏡中的青年有著一張詭異裂開的嘴巴還有及肩的參差不齊黑長髮,看起來--簡直和曾經吞噬過許多人的性命的那隻蛇鬼如出一轍。
  過去,伊黑曾經為了斬斷和家族緣分將頭髮剪斷,但是因為瑠火的死,因為槙壽郎的改變,因為煉獄家的支離破碎,他發現了自己期望擺脫過去的行為有多麼厚顏無恥,於是不到一年,他便重新開始留長頭髮了。
  為了否定曾經打算追求向陽處的的自己,他發誓再也不會剪頭髮。
  他再也不會癡心妄想能夠切斷自己的罪業。
  從今往後,他會一直背負著沉重的亡靈走下去。
  「沒錯,我會好好活下去。至少在殺死無慘前,我還沒有資格死。」
  正視著鏡中讓他反胃的自己的身影,伊黑刻意用力地以會牽動到舊傷的方式這麼說了。
  像是在催眠自己,又像是在訓誡自己似的,伊黑接著說了下去。
  「對……我必須活下去。必須贖罪才行。」
  所以,不管是否感到痛苦,不管這裡是不是地獄,不管我是人還是惡鬼,都無關緊要。
  為了不辜負瑠火小姐的託付,為了曾經對我伸出援手的槙壽郎先生,為了不浪費杏壽郎的善意,為了彌補失去母親的千壽郎,為了淨化這個家族骯髒的血脈。
  即使成不了像火焰般的人,可是只要能多斬除世上一隻鬼,只要能多保護世上一個人,我這條低賤的性命就還有一點用處。
  所以就算每天腦中都迴盪著詛咒的聲音,就算走在地面上也覺得彷彿正在一步步墜入深淵,就算夜半被想要殺死自己的衝動所糾纏--我也還是會活下去。
  為了好好死去,我會好好活下去。
  我已經這麼決定了。
  「…………」
  重新看清自己應該前行的地獄後,伊黑異色的雙瞳流露出了一絲深切的寂寞,接著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眼。
  但等到伊黑再次睜開眼睛時,一切的情感都完美地消失了。宛如爬蟲類動物一樣,那雙異色的瞳孔中什麼都沒有。
  存在那裡的,只是一如往常冷酷淡然的蛇柱伊黑小芭內。
  「那麼,差不多該準備出門了吧。」
  臉上的繃帶也纏好了,徹底清醒的他俐落地站了起身,接著迅速地換上隊服並披上了羽織。
  由於不怎麼會感到肚子餓,所以在進行過簡單的梳洗後,他便什麼也沒吃地出門了。
  在雨中,伊黑撐著紙傘緩緩地朝主公大人的宅邸前進。
  今天是半年一次的柱合會議。
  支撐鬼殺隊的九名柱將會齊聚一堂進行各自負責區域的任務報告,除此之外,也會討論鬼殺隊的各種相關議題。還有雖然很少見,可是如果有違反隊律的隊士的話,也必須透過柱合會議和主公大人進行裁決。
  柱是支撐鬼殺隊的骨幹,而之所以是九名,是因為「柱」這個字的筆劃為九。
  因此作為鬼殺隊的頂端,九名柱必須同心協力地支援主公大人,並且應當比任何隊士都還要盡力殺鬼、培育後進。
  不過話是這麼說,但現在的柱其實並不滿九個人。原本有七個人,可是在不久前,花柱胡蝶香奈惠不幸殉職,現在的柱只有六個人。
  除去伊黑,這六個人分別是岩柱悲鳴嶼行冥、音柱宇髓天元、水柱富岡義勇、風柱不死川實彌以及炎柱煉獄杏壽郎。
  「唉……」
  然而一想起杏壽郎,撐著紙傘走著的伊黑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本來已經整理好心情的他又開始有些憂鬱了起來。
  起因是在兩年前。
  有一次重傷時,他不小心被杏壽郎發現了想死的念頭。
  當時他雖然想辦法蒙混了過去,而杏壽郎也彷彿聽信了他的藉口沒有再多說什麼,可是那之後他卻變得比以往還要更常來找伊黑修練或吃飯,也會在任務的空閒帶著千壽郎來找伊黑。
  成為柱之後杏壽郎更是變本加厲,每次柱合會議他都一定會拉著伊黑參加結束後的自主練習和討論,甚至還經常要伊黑一起幫忙訓練繼子(因為杏壽郎生性愛照顧人,所以很喜歡收繼子,不過因為訓練過於嚴厲,至今已經逃跑了十五人)。
  伊黑並不討厭和煉獄兄弟來往,曾經的他甚至是非常喜歡和他們相處的時光的。但是,在發生那件事情後,不管相處時再怎麼開心,只要看見杏壽郎和千壽郎,他還是會無法自止地回想起從前美好的回憶和分崩離析的現實。
  「…………」
  走在被雨水沖刷的街道,伊黑眼前剛好迎面走來了一對一起撐傘的三兄弟。
  「你們再過來一點吧,小心別被淋到雨囉!」
  「真是的,為什麼非得這樣三個人擠一把傘。」
  「抱歉抱歉,因為我只記得帶一把傘!」
  「我覺得和哥哥們一起撐傘很有趣!」
  「是嗎?既然你這麼說的話,那就既往不咎吧。」
  「謝謝!」
  看著走過去的少年們有說有笑的樣子,伊黑宛如看見了往日的自己和煉獄兄弟。
  曾經他們也是那樣單純地歡笑打鬧。雖然嚴格來說,那時候的伊黑早已經決定要為殺鬼而死,所以他的笑容絕對不如眼前的少年們純粹就是了。
  可是至少當時,他還能心無芥蒂地和他們在一起。
  那晚,他確實答應了杏壽郎不與他們斷絕往來,不過,也只是如此而已。
  就算別開視線不再前往煉獄家,曾經發生的事情也不會消失,已經造成的傷口也不會痊癒。
  像過去那樣溫暖的日子,永遠不會再有了。
  正是因為每次都會陷入這些無謂的傷感,所以就算杏壽郎常常不顧他的意願拉著他做這做那,伊黑還是漸漸地減少了和他們來往的時間,回信的內容也越來越簡短。
  不過這麼一來,本來就獨來獨往的他更是幾乎不會和人有所接觸,這幾年來他的生活除了斬鬼之外便什麼都沒有。
  砍下頭顱,砍下頭顱,然後再砍下頭顱。
  在這樣千篇一律的日子裡,曾經照射進伊黑世界的一束陽光消失得無影無蹤。蔚藍的天空也好,美麗的明月也罷,都被厚重的烏雲所掩蓋而不復存在。
  他的世界是不會放晴的灰色。
  所以就算柱合會議上杏壽郎又拉著他做些什麼,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因為不管做什麼,也什麼都不會改變。
  只不過杏壽郎很難纏又不愛聽人說話,所以拒絕他這件事情本身就讓伊黑感到很麻煩。不過,要是真的拒絕不了的話,就當作休息跟著他去其實也無所謂(但要是是訓練繼子的話伊黑會全力拒絕,他才不想替那些沒毅力的傢伙修練)。
  在那次的重傷之後,伊黑就懂得了適度休息。至於讓他改變的原因,正是鬼殺隊第九十七任主公大人產屋敷耀哉。
  那次任務後,主公大人因為他異常的殺鬼量而傳喚了他。
  那雖然是伊黑第一次和主公大人實際見面,但在那之前他便從瑠火和槙壽郎口中聽說過統領鬼殺隊的產屋敷一族,再加上槙壽郎有報告任務的義務,所以他也告知過伊黑必須將他們一族所犯下的種種罪行彙報給這位主公大人。
  伊黑對主公大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可是光是知道自己的過去這點,就足以讓他不想見到這個人。
  更何況據從前在煉獄家聽說的,這位主公大人似乎也非常溫柔和善,由此推論,他有很高的機率會和杏壽郎說出相同的話。
  光是想到有可能要重複一次和杏壽郎當時同樣的爭執,伊黑就覺得頭疼。所以在抵達產屋敷宅邸時,他滿腦子都想著該怎麼樣岔開話題,讓對方不要追究自己的行為。
  然而出乎意料地是,主公大人卻完全沒有說出自己想像中的話。
  不只如此,那個人--認可了他。
  不管是他至今為止在任務中自殺式的行為還是過度的斬鬼,他都沒有否定。
  溫柔地笑著的主公大人只是這麼對他說了。
  「想要為了殺鬼而死的心情,我能夠理解。因為我也一樣,被血脈所詛咒著。」
  那時候伊黑才知道產屋敷一族和鬼舞辻無慘的關係以及詛咒,也才明白了為什麼主公大人會如此病弱。這段歷史讓他感到很驚訝,不過比起那個,讓他更驚訝的是主公大人的話語。
  這是伊黑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能夠理解」他的想法。
  不可思議的是,伊黑明明生性多疑,但他當時卻一點也沒有懷疑主公大人的話。
  或許是因為當時正好和杏壽郎吵過一架,所以正渴求著這樣的肯定,也或許是因為兩人相似的背景,伊黑確實從主公大人身上感受到了某種共通的東西。
  於是伊黑不由自主地說了出來。
  明明就連杏壽郎他也從來沒打算坦白,但在得到主公大人理解的那一刻,伊黑卻自然而然地脫口說出了自己打算透過殺鬼淨化血脈的目標。
  「這樣啊。小芭內你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在斬鬼的啊……一路走來很不容易吧,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
  主公大人的回應並不特別,甚至可以說是很普通。
  可是就是這樣一句普通的安慰,卻讓伊黑睽違許多年地感到一股想哭的衝動。
  為什麼呢?眼前的人分明和自己年齡相差無幾,分明不了解伊黑真正經歷過什麼,但是……那雙紫色的瞳孔卻像包容了所有光明與黑暗似的,讓伊黑莫名感到了安心。
  接著主公大人也沒有多說什麼。他沒有要伊黑放棄這個目標,也沒有阻止伊黑,只是詳細地說起了關於鬼舞辻無慘的事情。    
  主公大人說根據長年下來的研究和調查,鬼舞辻無慘恐怕不只是鬼的始祖,更是鬼的根源。只要能成功殺死無慘,所有的鬼應該都會隨之消滅,所以如果伊黑的目標是殺光所有鬼以淨化血脈的話,就該將手中的刀砥礪成能斬殺無慘的利刃,而非像現在這樣超出負荷地日夜殺鬼。
  「殺死無慘……?就憑我能做到嗎?」
  但聽到主公大人這麼說,伊黑最先想到的便是自己不足的各種先天條件。
  伊黑有為了殺鬼而賭上性命的覺悟,可是他從沒想過自己能成為殺死鬼的始祖這種存在的強大之人。他的體格和力量都遜於常人,之所以能夠一路存活到今日,一半歸功於知識和技巧的運用,一半歸功於他那不怕死的戰鬥方式。
  所以伊黑從沒想過自己能達成那樣重大的使命。能夠做到這種事的人,應該是像杏壽郎那樣生來就比他人強大,而且如同太陽般耀眼奪目的人才對。
  可是主公大人卻這麼對他說了。
  「小芭內,我至今見過許多劍士。有人力量特別強悍,有人速度出類拔萃,有人才智超乎常人。可是,我卻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嚴以待己的劍士。我相信你的那份意志一定會在討伐無慘時派上用場,所以我希望你能變得更強,成為支撐鬼殺隊的柱。」
  主公大人當時尚未失明的雙眼直直地凝視著他,其中一絲虛假也沒有。
  在失去了瑠火和槙壽郎之後,伊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得到過如此純粹的期許了,所以當時他真的很高興。
  彷彿自己的存在得到了許可一般,他覺得雙腳終於能夠穩穩地踏在地面上。
  於是走火入魔般殺鬼的伊黑停下了腳步,選擇如同主公大人所說的適當地休息並積蓄實力。他不再像從前那樣期望死在殺鬼的任務中,而是集中精力思考如何討伐無慘。
  不過雖然他不斷地在尋找十二鬼月和無慘的蹤跡,但不管他再怎麼拚命地蒐集情報,至今為止卻依然連一個腳印都找不到。無慘畢竟是鬼殺隊持續戰鬥了這麼久的鬼之始祖,所以就算是柱,要找到他的足跡也是難上加難。
  如果這次能在柱合會議上聽到什麼線索或消息的話那就再好不過,可是回想起以往一無所獲的會議,伊黑的心中還是沒抱太大的期待。
  總之,這次的會議應該也是一如往常地進行負責地區報告,接著釐清近期鬼的出沒地帶和出現頻率,此外還有隊員的訓練和管理以及柱缺額的討論吧。
  沒有收到有隊律違反的隊士的通知,因此這次應該不會進行裁判。
  伊黑在腦中思考了一輪今天會議大致的進程,才發現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走到了主公大人宅邸的門口。
  門口除了主公大人的女兒正撐著傘在外頭等待著柱外,還站著另一名男子。
  「喔,是伊黑啊。日香大人正好要替我帶路,一起過去吧。」
  頂著一頭刺蝟般白髮的男子身上有著大大小小顯眼的傷痕,正是風柱不死川實彌。不死川在會議上經常和伊黑提出相同的意見,伊黑也感覺得出來他身上有和自己類似氣味--痛恨惡鬼並以此為生的氣味。
  「我知道了。麻煩了,謝謝。」
  如果站在這裡的是那個富岡的話,伊黑說不定會拒絕和他同行,不過既然是不死川的話,那倒還好。所以他沒多想地便向等待著回應的日香點了點頭。
  「我了解了。那麼,風柱大人、蛇柱大人,請跟我來。」
  宛如日本人偶般的白髮女孩撐著紙傘開始向前邁步。因為主公大人的宅邸位置重要,所以所謂「主公大人宅邸的門口」其實還只是入口,接下來的路程必須由她進行帶路。
  伊黑本以為他們會一路保持沉默直到抵達宅邸,畢竟就算不死川與他想法相近,也不代表他們實際上有多友好。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不死川走沒多久後便開口了,而且是向日香搭話。
  「日香大人,今天的傘和以前不一樣呢,是新的嗎?」
  聽見不死川這麼說,伊黑才看向了日香的傘,但因為他根本不記得以前的傘是什麼顏色,所以也無從得知不死川說的是不是事實。
  應該說,不死川竟然記得日香的傘的顏色,這讓伊黑感到有些震驚。
  「啊、是的。是母親大人替我……和雛依新買的。」
  轉頭回應的日香雖然還是擺著一貫的表情,但她似乎也有些意外會被指出這一點,回答的語氣聽起來有些驚訝。
  「這樣啊,很適合日香大人的髮色,作為帶路的標誌也很顯眼呢。」
  日香手中拿著的傘是鮮亮的粉紅色,上面還綴有花朵的圖案,是一把符合她的年齡、非常可愛的傘。
  「謝謝您,風柱大人。」
  聽到不死川的稱讚,日香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靦腆笑容。
  正當伊黑以為這段對話可能要告一段落時,不死川卻繼續說了下去。
  「不,日香大人小小年紀卻這麼能幹,我才該感謝您為我們帶路。說起來,雛依大人呢?平時不都是兩位一起帶路嗎?」
  關於平時總是兩人一組的日香和雛依今天只有一個人這點,伊黑在剛到達時也有些困惑,可是由於也不是什麼大事,所以他便沒有深思。
  「雛依今天發燒了……所以在休息。」
  日香盡力壓抑著情緒地回答,可是即使如此,那稚嫩的聲音中還是流露出了明顯的擔憂。她依然挺直背脊地往前走著,但孤零零的嬌小背影在雨中看起來不免有些孤單。
  就在伊黑煩惱著自己是不是該說些什麼時,不死川又接著繼續說了下去。
  「那還真是糟糕,不過,有日香大人這麼可靠的姊妹,雛依大人一定也能安心休息的。」
  不死川的語氣聽起來十分自然,感覺不出特意稱讚的做作。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伊黑覺得不死川八成就是為了說這一句話才特地一路和日香搭話的。
  「是……這樣嗎?」
  日香似乎還有些質疑,但她這樣的反應也正代表了不死川的話說到了她的心上。
  「當然是啊。你說是吧,伊黑?」
  為了增加信服度,不死川把問題拋給伊黑向他徵求同意,而接到問題的伊黑雖然有點意外,可是還是照著不死川的話說了下去。
  「……沒錯,我也這麼認為。」
  實際上,伊黑也確實認為作為七歲的小孩,日香和雛依真的非常聰明伶俐。
  「謝謝您們,風柱大人、蛇柱大人。」
  得到兩個人的認可,日香這次終於鬆下了緊繃的面龐露出了高興的笑容。
  「不客氣。」
  看到日香終於不再那麼緊張,不死川也笑了。
  難得看見的不死川的笑臉和杏壽郎經常對千壽郎露出的表情有些類似,忽然之間,伊黑明白了其實不死川和他不是同類。
  不死川痛恨惡鬼的程度確實非比尋常,可是他與惡鬼戰鬥的目的大概和杏壽郎一樣,也是為了保護某些重要的東西。
  他的世界中,肯定有著一抹與重要之人的回憶的色彩,而且直到現在也沒有褪色。所以他才能一眼就看出日香擔憂姊妹的不安並且若無其事地化解。
  在這段路程中知曉了夥伴的另一面,伊黑雖然感到有些意外,可是--那也和他無關。
  不管是不死川的事還是日香的事,都和向死而生的他無關。
  伊黑的世界是沒有光芒的灰色,所以在那之中不需要任何其他的色彩,也映照不出任何色彩。
  雨還在下著,天空一片陰暗。
  伊黑只是繼續在雨中前行。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5-1 21:5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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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5-2 23: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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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甘露寺蜜璃
    
    
  六人齊聚一堂後,由主公大人主持的柱合會議便正式開始了。
  會議的內容大致上就和伊黑事前預想的沒兩樣。
  很遺憾地,這次的會議還是沒有人找到任何有關十二鬼月和無慘的線索。
  雖然早已預料到大概會是這種情況,但伊黑還是感到有些失望,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專注地聽著會議上的報告。
  依照慣例,每名柱必須進行自己擔當區塊的近期任務報告,而現在的報告者則是音柱宇髓天元。
  宇髓是個外型誇張又總是將「華麗」掛在嘴邊的奇特男子,但即使是這樣的宇髓,在主公大人面前進行任務報告時,為了讓大家能確實掌握情報,基本上還是會稍微收斂,以正常的口吻說話。
  然而在講到某起任務時,他的口氣卻忽然一反常態(或說是一如往常?)地興奮了起來。
  「對了!說到麻布區這裡啊,我有件不得了的事情要和主公大人您報告!」
  「嗯?發生什麼事了嗎,天元?」
  「是的,發生了超級華麗的事情啊!」
  宇髓開始激動地說明了起來。
  簡單來說,其實這起任務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內容,宇髓口中的「超級華麗的事情」指的是他在任務中遇見的一名女孩。
  據宇髓所說,那個女孩和她的相親對象遭遇了宇髓不小心追丟的鬼,而她--居然就這樣徒手和鬼進行了戰鬥。
  是的,一個沒有受過訓練的十七歲女孩,沒有因為恐懼而驚慌失措,也沒有急忙逃跑,而是選擇了戰鬥。聽說事後宇髓問她為什麼會這麼做時,她回答:「想到鬼要是逃跑了可能就會有人死掉,身體就不由自主動了」。
  聽到這裡,杏壽郎大聲地說了「真厲害!」,看起來很佩服的樣子,不過伊黑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有勇無謀可不是什麼值得稱讚的行為,她難道沒想過自己有可能會死嗎?  
  伊黑進入鬼殺隊已經五年,至今為止他也進行了不少類型的任務,其中並非沒有像這女孩一樣嘗試挺身對抗鬼的人,可是那大多是身強體壯的男人或受過某種訓練的人,例如獵師或警察之類的。
  再者,就算這些人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在鬼面前,他們也還是無力抵抗,更別說正值花季年華的女孩了,不自量力也該有個限度。
  伊黑在心中對那個不認識的女孩的行動感到不以為意,但他沒有出聲,只是繼續聽宇髓說下去。
  然而接下來的展開卻超出所有人的預料,女孩居然--壓制住了鬼。
  據宇髓所說,女孩似乎天生就擁有驚人的力氣,不只能輕輕鬆鬆地舉起重物,甚至還華麗地將鬼摔了出去。實際上,在他趕到時,女孩雖然因為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鬼而稍微處於下風,可是卻也成功拖住了鬼的腳步,讓鬼無法逃跑或吃人。
  看中女孩這份超乎常人的能力,宇髓便邀請了她加入鬼殺隊。
  女孩的名字--叫做甘露寺蜜璃。
  「等等,宇髓。」
  雖然本來不打算多說什麼,但聽見宇髓居然做出邀請一般人加入鬼殺隊這種舉動,伊黑最終還是忍不住打斷了對方。
  「怎麼?」
  「首先,你居然把鬼追丟導致一般人陷入這種局面,要不是剛好碰上這樣特異體質的女孩,她和她的相親對象都已經死了吧。就算麻布區是原花柱的負責區,你這樣的失態也太過頭了。」
  伊黑執拗地指出宇髓的失誤,並且嚴厲地指責道。
  雖然宇髓作為柱的資歷比他深,但柱沒有上下之分,況且在伊黑眼裡,沒有比殺鬼更重要的事,所以只要事關惡鬼,他總是會追究所有細枝末節。
  「再者,你竟然邀請一般人進入鬼殺隊?你不會是腦子進水吧?還是你以為鬼殺隊是什麼遊戲?就算身體能力再優秀,那種被家人呵護長大的小女孩能做什麼?她能砍下鬼的脖頸嗎?她有這個覺悟嗎?」
  伊黑並不認為所有鬼殺隊隊員都非得像他一樣恨鬼入骨,只是就宇髓所說的話來看,他實在不理解那個女孩有什麼加入鬼殺隊的必要。
  那個女孩有家人,甚至還有相親對象。要是她死了,會有很多人為她難過吧。所以,就算身體能力異於常人又怎麼樣?她生長在那樣的環境,大可以找個夫君結婚生子,去過世間所謂的幸福快樂的生活,何必闖入鬼殺隊這種腥風血雨的組織?
  要是加入了,可能連全屍都不會剩。
  這種牽掛重重的人,不適合鬼殺隊。
  「我知道。關於把鬼追丟這點我也在反省,確實是我太輕敵了。我保證不會再犯,很抱歉。」
  對於伊黑第一個指責,宇髓很坦率地承認了錯誤。畢竟確實是他失算在先。
  不過關於伊黑指責的另一點,他可是絲毫沒有要認錯的意思。
  「但是啊,邀請甘露寺加入有什麼不行嗎?她本人也有意願參加啊!因為這份特異體質,她好像在生活中也受了不少異樣的眼光,像那時候跟她在一起的相親對象就喊著『怪物』逃跑了。我只是覺得她有那樣的力量不發揮出來很可惜罷了,再加上有勇氣和鬼正面對決的怎麼會是什麼小女孩。」
  說實話,在這之前,宇髓也從來沒有做過邀請一般人入隊這種事情。
  只是看到甘露寺壓抑著自己的模樣,他就忍不住回想起了從前扼殺自我而活的自己,所以才不由自主多說了幾句。
  就像主公大人替他指出了一條新的道路一樣,他也只是想告訴甘露寺世上還有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已。
  「說到底要不要入隊是個人自由吧?連這也要提意見,你也管太多了吧,伊黑。」
  「我只是不希望增加那種不思進取的下級隊士罷了。」
  「你又知道甘露寺會變成怎麼樣的隊士了?你應該也感覺得到鬼殺隊人手不足吧?不試著接受看看是不行的啊。」
  「哼,前提是濫竽充數能解決問題的話吧。」
  就在他們快要吵起來時,資歷最深的悲鳴嶼發話了。
  「你們兩個都冷靜點……這可是在主公大人面前……」
  聽到悲鳴嶼這麼說,兩人才停止爭論,並將主導權交還給了主公大人。
  「我知道你們都是為鬼殺隊著想,謝謝你們。」
  「天元,若真如你所說,那這個女孩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她有意願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但小芭內的憂慮也不是毫無道理。鬼殺隊不是一條容易的道路,她確實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以主公大人的立場來看,若是能找到強力的隊員,那當然是再好不過。只是正如伊黑所說,要是她沒有做好投身戰場的覺悟的話,那等同於是白白葬送一條年輕的性命,相信沒有人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
  「關於這點,就由我報告吧,主公大人!」
  面對主公大人的問題,舉起手打算回答的並非宇髓,而是杏壽郎。
  「杏壽郎?」
  不只主公大人感到了一瞬的疑惑,就連坐在杏壽郎身旁的伊黑也忍不住歪了歪頭。
  為什麼杏壽郎會在這個時候出頭?
  「其實在宇髓的介紹下,我已經替甘露寺進行了一陣子的訓練!老實說,我本來也認為她沒辦法撐過那樣嚴苛的修行,因此未及時與主公大人報備此事,非常抱歉!」
  杏壽郎邊解釋緣由,邊低下頭向主公大人致歉。
  「原來如此。那麼,就讓我聽聽杏壽郎你的看法吧。」
  「是的!憑藉著出類拔萃的身體能力和不屈不撓的毅力,甘露寺她成長得十分迅速!雖然關於戰鬥的意識還有些不足,不過她確實擁有保護他人的意志!我打算讓她參加一個月後的最終選拔!」
  杏壽郎中氣十足地大聲說道,話中充滿著對新弟子的自信和信賴。
  經他這麼一說,伊黑忽然回想起了前陣子收到的信上,杏壽郎好像確實有提到又收了新的弟子。不過因為杏壽郎動不動就會收弟子,又動不動就會把人嚇跑,所以伊黑當時並不怎麼在意此事。
  「看樣子不只天元,杏壽郎對她的評價也很高呢。我知道了,我很期待她成為正式隊士的那一天。」
  就算甘露寺的出身背景和大部分的鬼殺隊隊士不同,但尚未入隊便得到了兩名柱的推薦,讓主公大人也開始期待起了她今後的活躍。
  「……主公大人,我還是反對這件事。」
  聽到區區一個普通女孩居然得到杏壽郎這麼高的評價,伊黑雖然也感到很驚訝,可是他還是再一次表示了反對。
  「像這種一般人就算加入鬼殺隊也派不上什麼用場。即使身體能力超乎常人,但鬼殺隊可不是捉迷藏,我不相信那種女孩會有什麼斬殺惡鬼的覺悟。要是她死在最終選拔就算了,可是如果她成功成為隊士的話,難保不會因為那半吊子的決心而造成任務的妨礙。」
  鬼殺隊之中也有些培育手會培訓孤兒成為隊士,因此隊中確實也存在不少和鬼毫無淵源的人。而雖然不是全部,但這樣的人大多沒什麼殺鬼的決心,經常在實戰中怯場甚至逃跑。
  伊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所以聽到宇髓竟然邀請這樣毫無戰鬥理由和經驗的外行人,就算杏壽郎認同她,他也還是反對。
  「我也反對,主公大人。下級隊士裡就有不少這種沒覺悟的傢伙。要是再增加這種半桶水的隊員的話,鬼殺隊的紀律會變糟的。」
  接著伊黑之後,不死川也舉起了手表示反對。
  即使在會議前意外地發現了他和伊黑決定性不同的地方,可是在這類事情的意見上,他們的思考還是很相近。
  「小芭內,實彌,我能明白你們的不安和擔憂,可是在香奈惠殉職後,柱只剩下你們六名。雖然我的劍士們都很優秀,但是人員不足也是事實,鬼殺隊需要更多的新血才能繼續走下去,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在失去了花柱胡蝶香奈惠後,原本就缺額的柱的負擔又變得更重了。具體來說,像是從前由香奈惠負責的區塊就必須重新劃分給其他的柱分擔。這次宇髓之所以會失誤,或許也是任務量增加所造成的影響。
  「正如主公大人所說……更何況鬼殺隊的入隊並沒有任何限制……只要她自己下定決心……那麼即使你們反對也沒有意義……」
  悲鳴嶼接著說道。
  如果是曾經的他的話,或許也會像伊黑一樣持反對意見,可是在看過胡蝶姊妹的強韌決心後,他明白了就算身為前輩,他們也並沒有權力干涉他人的決定。
  即使那可能會帶來無比殘忍的結果,但那也是她們的意志。
  「嗯!甘露寺並不是只是嘴上說說的人,我相信她肯定能成為優秀的劍士!」
  作為現任的師範,煉獄堅定地這麼說,眼中的火焰絲毫沒有動搖。
  「哼,誰知道呢。總之我不相信。況且你至今為止都讓多少繼子逃跑過了,真虧你還說得出這種話。」
  伊黑不相信。
  就算有杏壽郎擔保,他也還是不相信只是偶然遇見鬼的女孩能有多大的決心斬殺惡鬼。
  畢竟……就連身經百戰的前炎柱,也那麼輕易地就崩塌陷落了。
  「總之,這件事情就先到此為止吧,她的修練就繼續麻煩你了,杏壽郎。」
  就算意見沒能完全整合,但由於討論也告一段落了,主公大人於是乾脆地結束了這個議題。
  「是!」
  聽到杏壽郎精神抖擻的回應,主公大人微微一笑,接著繼續推進了會議。
  「那麼,天元,麻煩你繼續報告。」
  「了解,主公大人!」
  宇髓重新開始進行起了報告,接下來柱合會議便一如往常地進行了下去。
  雖然伊黑還是對甘露寺的入隊抱持著反對的意見,但他也知道柱合會議沒時間一直討論一介隊士的入隊與否。
  作為鬼殺隊的支柱,他們有太多事情得透過這場會議去討論和思考。
  像是調查鬼近期的動態、減少民眾和隊員受害、隱的分配、隊員的訓練、隊內紀律,還有就算沒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他們也還是得共享調查十二鬼月和鬼舞辻無慘的過程等等。
  所以老實說當會議到了後半時,伊黑已經不怎麼在意這件事情了。他可沒有閒到能把報告中出現的每個人都一一放在心上。
  更何況,正如同悲鳴嶼所說的,鬼殺隊並沒有規定入隊限制,如果那名少女執意要加入的話,誰都無權阻止她。
  「小芭內,接下來麻煩你進行報告了。」
  「是,主公大人。」
  聽到主公大人的指示,伊黑慢慢開始了他負責地區的報告。
  


  會議結束後,由於六人中有一半的人都有任務(其中一人是話也不說就走掉的富岡就是了),所以這次的柱合會議並沒有追加的共同修練或討論。
  當伊黑準備轉身離開時,有個過於朝氣蓬勃的聲音叫住了他。
  「小芭內!」
  雖然有一半的人有任務,但杏壽郎和伊黑好巧不巧地就是那之後沒有任務的兩個人,所以如同伊黑來之前猜測的一樣,那個明亮的炎色身影果然跑來找他了。
  「幹什麼。我先聲明,我不去幫忙你訓練繼子。」
  看見杏壽郎還是一如往常精神飽滿,伊黑雖然在內心慶幸著他的安然無恙,但臉上還是彆扭地擺著冷漠的表情。
  「哈哈哈!別這麼說嘛!不過,看到你平安無事我很高興喔,小芭內!」
  面對夥伴冷冰冰的回應,杏壽郎不以為意地露出笑容。他早就習慣伊黑這個模樣了。
  「你看起來好像也很有精神嘛。千壽郎最近也還好吧?」
  跟杏壽郎定期會在柱合會議上碰面,也偶爾會共同任務,不過和千壽郎就沒那麼多機會見面了。雖然杏壽郎也會將千壽郎的近況寫在信上,但伊黑還是會習慣性地問問有關他的事情。
  「嗯!就像我在信裡寫的,雖然還不是很順利,但千壽郎慢慢抓到呼吸法的訣竅了!這都是多虧了你的建議,小芭內!」
  煉獄家代代都是從小就開始練劍,所以千壽郎也已經進行好一陣子劍術修行了。老實說,比起杏壽郎,千壽郎明顯比較沒有劍術上的才能,可是他還是一步步十分扎實、努力地進行著練習。
  「這樣啊,那就好。千壽郎是個認真的孩子,他一定沒問題的。」
  前陣子他們兩人的書信幾乎都圍繞在千壽郎學習呼吸法的事情,所以現在聽到杏壽郎說千壽郎的修行有所進展,伊黑也替他感到高興。
  「那就這樣,我先走了。」
  不過該問的話問完後,伊黑便毫不猶豫地向杏壽郎道別,接著準備轉身離開現場。
  「等等,小芭內你接下來沒有任務吧!要不要來看看甘露寺的修練!」
  杏壽郎趕緊抓住了他大聲地說。
  「我不是說了我不去幫你訓練了嗎,更別說還是那種外行人的訓練。」
  伊黑有時候真的很懷疑杏壽郎到底聽不聽得進別人說的話,明明他才剛說過自己不去幫他訓練繼子了。
  更何況,照剛剛會議上的講法,那個女孩還沒通過最終選拔,所以連繼子都還不是吧。居然要兩個柱去進行練習,未免也太大費周章了吧。
  「甘露寺很努力也很有才能喔!而且,我看你好像很在意她的樣子!」
  雖然杏壽郎也想過以伊黑的個性應該會反對甘露寺這樣的一般人入隊,不過看了剛剛伊黑在會議上的表現,杏壽郎總覺得他比想像中還在意甘露寺。
  「你那雙眼睛是裝飾品嗎?我哪裡在意那種連面都沒見過的人了?」
  聽到杏壽郎沒頭沒尾地這麼說,伊黑立刻皺起眉頭反駁道。
  「你那麼大力地反對,就表示你很在意吧!」
  還有一點杏壽郎沒說出來,那就是沒想到伊黑居然一聽他說甘露寺就想起來她是誰,這令他更確信自己的推測了。
  因為實際上,伊黑是個很不擅長記人名的人。
  雖然甘露寺的事蹟的確很衝擊,可是即使如此,那也只在漫長會議中出現了數十分鐘而已。如果他真的對甘露寺毫無興趣的話,肯定不會那麼快想起她的名字的。
  「我只是為了鬼殺隊提出理所應當的意見而已。倒是你,居然還跟著宇髓胡鬧讓那種一般人進入鬼殺隊,到底在想什麼啊?」
  在杏壽郎對伊黑記得甘露寺的名字一事感到驚訝時,伊黑也同時對杏壽郎竟然收這樣的一般人為徒感到很驚訝。
  「小芭內,甘露寺是個堅強的女孩,她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軟弱的人,更何況,我也覺得宇髓說得沒錯,她的力量確實不該被埋沒!」
  甘露寺才開始修練沒多久,就很快地抓到了劍術的訣竅,再加上她本身優異的體質,幾乎是沒多久就已經達到能夠進行實戰的程度了。
  「……杏壽郎,你是認真覺得那種女孩能通過最終選拔嗎?」
  伊黑的眼中寫著滿滿的懷疑和不信,可是在那冰冷的瞳孔的深處,還隱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擔憂。
  最終選拔雖然只是鬼殺隊的入口,但並不是簡單的試煉。基本上每次能存活下來的人都寥寥無幾,甚至也有過全軍覆沒的狀況。
  伊黑實在不理解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有什麼必要冒這種風險參與選拔。
  「嗯!我認為她能夠通過!」
  然而杏壽郎的回應卻沒有一點遲疑。
  「小芭內,我可以理解你不想讓和鬼無關的一般人進入鬼殺隊的想法,可是,甘露寺是認真思考過才加入鬼殺隊的!她的決心是貨真價實的!」
  杏壽郎直直凝視著伊黑說道。
  其實一開始聽到宇髓的介紹,杏壽郎也像伊黑一樣先抱持了懷疑和否定的態度。鬼殺隊不是一般人可以輕易踏足的世界,甚至一入隊就必須先寫好遺書,斬殺惡鬼的任務和死亡的距離就是這麼地接近。
  可是在這幾個月的修練下來,杏壽郎看見了甘露寺的覺悟和努力,也確實理解了她不是抱著隨便的心態決定加入鬼殺隊的。
  「雖然她的目標有點特殊就是了……」
  一旦回想起甘露寺,杏壽郎就不免回想起了她那驚人的入隊理由,於是喃喃說道。
  不過那也是甘露寺的厲害之處吧。
  「目標有點特殊?」
  看本來說得信誓旦旦的杏壽郎忽然露出微妙的神情,伊黑越來越搞不懂甘露寺這個女孩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了。
  「總之你只要來看過就知道了!」
  發現杏壽郎又巧妙地將話題繞了回來,伊黑忍不住想在心裡嘆一口氣。他到底有多執著於讓自己多和人接觸啊。
  「既然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或許她真的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樣吧。」
  不過聽杏壽郎講了那麼多,伊黑對甘露寺這名女孩的印象的確是又有些變了。本來他還想著這要不是個被宇髓拐來的笨蛋,就是為了逃避被相親對象拒絕的現實而加入鬼殺隊的傻瓜。
  「那--」
  聽到伊黑這麼說,杏壽郎的雙眼不由得閃閃發亮了起來。
  他從來沒有成功過的邀請伊黑訓練繼子計畫,終於要成功了嗎!
  「但是我可沒說要去看她修練。很不巧,趁著之後沒有任務,我之後打算去煉刀師之村一趟進行日輪刀的保養。」
  然而他得到的卻是伊黑無情的回應。而且因為理由很正當,所以他也沒辦法反駁。
  「我知道了,那下次你再來看看她修練吧!」
  既然是伊黑已經有行程了,杏壽郎也不好強迫他,只是心懷著下次一定要成功的堅強意志這麼說道。
  「有機會再說吧……總之,我先走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伊黑自己知道那個機會應該是不會有到來的時候。再說,為什麼他非得去看杏壽郎的繼子練習呢?又不是他的繼子。
  「嗯!下次見!」
  在和杏壽郎道別後,雖然有一半是為了拒絕杏壽郎而臨時撒的謊,可是日輪刀有陣子沒維護也是事實,於是伊黑在通報主公大人後,便透過隱的帶路前往了煉刀師之村。
  
  夜晚。

  因為日輪刀的整備需要花上一天,所以伊黑便準備在這裡住一夜。
  泡過了對疲勞恢復很有效果的溫泉後,他待在村人幫他準備的房間中一個人休息。
  還沒有睡意的伊黑靠在窗台上看著外頭,細細的雨點仍然此起彼落地下著,煉刀師之村還看得到三三兩兩撐著紙傘的村民,而其中有一把傘讓他不由得停住了視線。
  是和今天日香手中所拿的一樣的傘。
  鮮亮的粉色上點綴著櫻花圖樣,在灰色的雨景中十分顯眼。
  撐著傘的是一名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女。她身旁還站著另一名撐著葉綠色紙傘的女孩,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在雨中,看起來十分無憂無慮。
  「這麼說起來……那個女孩也是差不多這個年紀吧。」
  沒來由地,伊黑想起了今天在會議上聽到的那個名字。
  甘露寺蜜璃。
  那個遭遇到鬼後比起自身,先考慮著他人的女孩。
  她生活在有家人朋友的幸福環境,沒有因為鬼而失去什麼,也沒有代代相傳的使命,但卻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加入鬼殺隊。
  她明明和那兩個撐著鮮亮紙傘的女孩一樣,正處於最無憂無慮、最花開燦爛的年華,但現在的她卻正在接受杏壽郎嚴厲過人的修練。
  比起宇髓提到的超常身體能力,伊黑覺得這才是名為甘露寺的少女真正異於常人的地方。
  為了憎恨握刀很容易,但為了純粹的善意而握刀,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至少除了杏壽郎以外,他還沒看過類似的人。
  實際上,就連那個杏壽郎都是因為生在殺鬼人世家並經過從小的鍛鍊,才這麼自然地成為了隊士,如果他也像那女孩一樣生在一般的家庭的話,會不會加入鬼殺隊還很難說。
  這麼一想,伊黑就越發覺得甘露寺蜜璃果然是個很奇怪的女孩。
  過於善良,過於正確--簡直,就像煉獄瑠火一樣。
  「不,完全不一樣吧……」
  對於心中沒頭沒尾冒出來的想法,伊黑忍不住出聲自己否定了自己。
  像瑠火那樣毫不猶豫為了信念而選擇犧牲生命的人,世界上應該沒幾個吧。
  況且自己根本連那個甘露寺的面都沒見過。
  雖然聽杏壽郎那麼認同她,感覺應該不會是個壞人,可是伊黑果然還是對這樣的少女能不能好好斬鬼有一絲疑慮。
  「不過……」
  不過要是她真的通過最終選拔,並且沒有放棄地持續斬殺惡鬼的話--她肯定會成為和自己完全相反的、十分出色的隊士吧。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5-2 23: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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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5-3 23:4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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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文字背後的她


  會議後的一個月,伊黑從杏壽郎的來信上得知了甘露寺通過選拔的消息。
  伊黑雖然感到有些意外,但很快地他的注意力便被信的後續拉走了。
  根據杏壽郎所寫的信,甘露寺順利地通過了選拔,但在從藤襲山回到煉獄家的途中,她似乎因為肚子太餓,所以忍不住在路過的茶店一個人吃起了櫻餅。
  直到在炎柱宅邸等著她歸來的杏壽郎和千壽郎因為太過擔心而出去找她時,太陽已經下山了。直到看見煉獄兄弟,她才驚覺自己吃到忘記時間。當時的她還把櫻餅滿滿地塞在嘴巴裡,根據杏壽郎的描述,似乎就跟將橡果滿滿地塞在嘴裡的松鼠一模一樣。
  看到這封信時伊黑正好剛執行完任務。上一秒他還因為惡鬼令人作嘔的臨死求饒而感到十分不悅,可是看到甘露寺驚人的事蹟後,他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蛇、蛇柱大人剛剛笑了!?」
  這一笑還引起了來收拾殘局的隱的驚呼,但是震驚的不只隱,其實就連伊黑自己也感到非常驚訝。
  他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單純地因為感到好笑而笑出來了。
  可是經歷了那樣殘酷的最終試煉後,最先想到要做的事情居然是吃櫻餅吃到塞滿臉頰的程度……光是想像那樣的場景,伊黑就不由自主地笑了。
  天底下居然有這麼貪吃的人,還真是無奇不有。
  總之,雖然有這種令人啼笑皆非的插曲,但不管怎麼說,她還是成功通過最終選拔。因此沒多久後,她便開始作為隊員執行任務,同時也正式成為了杏壽郎的繼子。
  畢竟身為她的師範,所以杏壽郎的信依然經常提到她的名字。
  像是她和千壽郎和淺田小姐(杏壽郎家的幫傭)處得很好,經常三人一起研究料理之類的。
  像是她在修練後總是吃得很多,讓總是會大方請繼子吃飯的杏壽郎最近有些缺錢之類的。
  像是她之前和杏壽郎心血來潮地比了腕力,卻讓杏壽郎意外地陷入苦戰之類的。
  像是她不只順利地學會了炎之呼吸的基本招式,最近甚至在構思新招式之類的。
  伊黑和杏壽郎的通信已經持續了很多年,所以到最近,內容幾乎只剩下報平安和討論千壽郎的修練,但是,自從甘露寺出現在信上後,就像書中登場的新角色展開新的篇章一樣,每封信頓時變得生動逗趣了起來。
  而在不知不覺中,甘露寺蜜璃成為鬼殺隊隊員已經將近半年了。
  這半年中,伊黑和杏壽郎的通信也從每個月一封莫名提升到了每個月三封。
  不只如此,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伊黑變得會不由自主地在信上尋找甘露寺蜜璃的名字。
  就連伊黑自己都對這樣的變化感到很震驚。
  雖然因為杏壽郎的話讓他對甘露寺稍微有所改觀,但基本上他還是不看好她這個一般人的。所以就算聽說她通過了最終選拔,聽說她平安無事地完成了初次任務,他在內心某處卻還是認為這個女孩遲早會放棄。
  然而她卻持續奮鬥了半年。
  半年或許說長不長,但也絕稱不上短。
  不過,要讓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人心生怯意,別說半年,一次任務就很足夠了。
  可是甘露寺卻一件又一件接連地完成了任務,甚至現在應該也沒有停下腳步地在斬殺著惡鬼。
  第一次在會議上聽見甘露寺蜜璃時,他只是稍微有些在意這個奇特的女孩,但是透過杏壽郎寄來的一封封信中的描述,那個善良活潑、有時候有點迷糊確比誰都還認真努力的少女不知不覺已經在他的世界中佔有了一個小小的角落。
  「…………」
  想起甘露寺,正在自己的宅邸書寫任務報告書的伊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筆望向窗外,而碰巧的是,天空的另一端確實有隻烏鴉正在朝他的宅邸飛來,那是杏壽郎的鎹鴉。
  「小芭內!收信!收信!」
  用不了多久,那黑色的身影便抵達了窗邊。一開始伊黑曾經不太喜歡鎹鴉銳利的聲音,但時至今日他也早已習慣了。
  「知道了,一直以來謝謝了。」
  伊黑熟練地將烏鴉腳上綁著的信拆了下來,接著懷著自己也未曾察覺的些微期待,他開始讀起了這個月的信。
  內容和平時沒有什麼太大的差異,首先是杏壽郎和千壽郎及甘露寺都平安無事的報告,接著寫到了杏壽郎終於成功解決長期追查的某個鬼,然後--
  「自創呼吸?」
  伊黑不由得念出了聲,因為信的第三段提到了甘露寺正在考慮創造新的呼吸法。不只如此,杏壽郎還在最後問了他能不能來炎柱宅邸看看甘露寺的練習,並給她一些自創呼吸的建議和參考。
  「…………」
  如果是平時的話,杏壽郎的這種邀約,伊黑基本上連想都不用多想就會拒絕,然而這次他卻猶豫了,手中拿著信的他陷入了沉思。
  自創呼吸並不是什麼非常稀有的事情,像是音柱宇髓和胡蝶姊妹都是使用自創呼吸的劍士,而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
  畢竟每個人的體質和專長都有所不同,將流傳下來的五大門派往更適合自己的方向修改是很正常的行為。所以對於甘露寺打算研發自創呼吸這件事情,伊黑雖然有些意外,但並不怎麼擔心。
  如果是連杏壽郎的嚴苛訓練也撐過來的她的話,大概不會有問題吧。
  明明連面都還沒見過,但伊黑自然而然便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況且就算有什麼問題,也有杏壽郎這個可靠的師範在。
  伊黑擔心的不是甘露寺也不是杏壽郎,而是--千壽郎。  
  之前也提過,千壽郎在劍術上的天資明顯沒有杏壽郎那麼突出,所以他究竟能不能如代代煉獄家傳人那樣順利成為炎柱繼子恐怕還很難說。而萬一杏壽郎出了什麼事,煉獄家長久的傳承將會斷絕在這一代。
  雖然伊黑並不覺得那個杏壽郎會輕易被打敗,不過身為歷史悠久的煉獄家的孩子,千壽郎應該會認為自己有義務得承接衣缽吧。
  所以在得知甘露寺順利習得炎之呼吸並且逐步變強後,其實伊黑一度是有些放心的。畢竟如果炎之呼吸後繼有人,不僅能多一個人指導千壽郎,同時也能大大地減少千壽郎心中的壓力。
  然而要是甘露寺自立門戶的話,那一切就又回到原點了。
  「……去看看吧。」
  雖然至今為止拒絕了杏壽郎那麼多次,但是出自於對千壽郎的擔心,伊黑覺得自己這次應該去看看情況。
  不過除了對千壽郎的擔心,其實真正推動他下定決心的,還有另一個因素。
  「甘露寺蜜璃……」
  他用手指撫過杏壽郎寫在信上的那個名字,腦中再次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這半年他從信上得知的她。
  開朗愛笑的她。食量過人的她。樂觀積極的她。冒失迷糊的她。拚命努力的她。斬殺惡鬼的她。
  伊黑知道不少關於她的事情,但是不管再怎麼樣回想,這些都只是躍於文字上的故事,有關文字背後少女真正的模樣,伊黑一無所知。
  但是實際上,大部分的人,就算是日常中會見到的隱或隊士或同為柱的夥伴,除了杏壽郎以外,伊黑基本上也同樣一無所知。
  他甚至從來沒在意過這些人背後擁有什麼故事,畢竟那對斬殺惡鬼一點幫助都沒有。
  對伊黑來說,除了在童年時期因為救了他而闖進他的世界的煉獄一家,還有肯定、認同他的主公大人之外,其他人都只是這個灰色世界的背景板,都只是無關緊要的存在。
  甘露寺蜜璃也應該成為這個背景板的其中一員才對。
  可是究竟是為什麼呢?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了瑠火的影子嗎?從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開始,伊黑似乎就對她有著一份難以形容的在意。
  而在這半年的信件來往中,這份在意可說是有增無減。
  甘露寺蜜璃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杏壽郎在信上不曾描述過她的外貌,所以伊黑腦海中的甘露寺總是一個有些模糊的少女身影。
  因為她似乎生性非常開朗,所以應該是個愛笑的女孩吧。
  還有照信上的說法,她好像吃得很多而且力氣也比一般女孩大上許多,所以應該是個肌肉發達、身材高大的女子吧。
  不,因為她體質特殊,所以也有可能和她的力量相反是個嬌小的女孩也說不定。
  她的頭髮會是什麼顏色呢?一般來想應該是黑色吧,不過她擁有炎之呼吸的適性,所以說不定像杏壽郎一樣是火焰般的顏色。
  她會留著長髮還是短髮呢?為了方便執行任務,伊黑至今看到的大部分女性隊士和隱都是短髮居多。可是,伊黑覺得她應該是留著一頭長髮吧,畢竟直到不久前,她都還是一般的女孩子。
  她會有著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呢?是像瑠火一樣純淨透亮的黑曜石般的雙瞳嗎?還是像杏壽郎一樣彷彿隨時都燃燒著火焰的赤紅雙眼呢?
  事到如今伊黑才發現,剛剛想著擔心千壽郎所以覺得這次應該答應什麼的,根本是自己替自己找的藉口。
  他--只是想知道。
  想知道文字背後的她,想知道甘露寺蜜璃真正的模樣。
  「只要去了……就能知道。」
  隨著不停膨脹的想像,被一股莫名的衝動所驅使,伊黑拿起了紙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寫完了回信,並迅速地將信件交給了杏壽郎的鎹鴉。
  「…………」
  然而當烏鴉漸漸遠去時,伊黑忽然後悔起了自己的衝動。
  就算真的去看了又能怎麼樣呢?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知道了她真正的模樣難道會對斬鬼有所幫助嗎?追根究柢,那個女孩到底有什麼值得自己這麼在意?
  伊黑不知道。
  心中這份還沒有形體、模糊曖昧的情感究竟是什麼,他還找不到答案。
  但就算後悔,鎹鴉也已經飛走。
  雖然也有辦法能將牠喚回來,只是事到如今伊黑也不想那麼大費周章地重新再寫一封回信,如果那麼做的話,反而顯得他過度在意,實在太不自然了。
  「……算了。」
  反正千壽郎的狀況也確實令人擔心,就當作是履行柱提攜後進的職責,適當地給她一些建議吧。伊黑在心中如此說服自己後,接著便回到了書寫報告書的作業。
  這時候的伊黑還不知道。
  那個在他心中還只有模糊身影的甘露寺蜜璃,將會成為他的生命中多麼重要又無可取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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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5-8 22: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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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上) 想像之中的他


  「頭髮沒有亂吧……衣服也沒有皺吧……」
  一個人坐在炎柱宅邸中的甘露寺蜜璃像是在演獨角戲似的,一下子摸摸頭髮,一下子拍拍衣服,看起來非常緊張。
  作為炎柱的繼子,她雖然平時大多在煉獄家的道場和千壽郎一起修練,可是因為這裡離甘露寺家比較近,所以她也在這裡進行過修練或任務中途的休息,炎柱宅邸對她來說絕不是陌生的地方。
  那為什麼現在的她會如此坐立難安呢?
  「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人呢……伊黑先生。」
  沒錯,讓她彷彿相親前的女孩一樣緊張難耐的原因,正是接下來即將到來的蛇柱伊黑小芭內。
  今天是杏壽郎和伊黑約好要替甘露寺看看自創呼吸的日子,但因為杏壽郎和伊黑恰好都要將任務報告書交給主公大人,所以杏壽郎便讓甘露寺先在炎柱宅邸等待他們報告結束。
  「終於要見到本人了,總覺得好緊張啊……」
  捧著臉頰的甘露寺自言自語地說道。
  甘露寺從來沒有和伊黑本人見過面,甚至沒有過接點,但就像伊黑從杏壽郎的信件上得知了甘露寺一樣,她也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伊黑小芭內這個人了。
  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是在杏壽郎和千壽郎的對話中。
  那時候正好是修行的中途休息,因為天氣很好,所以他們三人坐在緣廊享用著千壽郎所做的地瓜味噌湯和飯糰。
  就在那時,杏壽郎收到了伊黑寄來的回信,因此便當場打開和千壽郎一起讀了信,同時也笑著向一臉茫然的她解釋了來信者是誰。
  鬼殺隊最強大的支柱之一,蛇柱伊黑小芭內。
  杏壽郎說,因為有些緣由,所以伊黑從前曾經住在煉獄家和他們一起生活,算是他們兄弟的青梅竹馬。
  「小芭內雖然有些彆扭,但是個很溫柔的人!有機會的話,我再介紹他給妳認識吧!你們一定能相處得很好的!」
  「小芭內哥哥也很擅長做料理喔,這個地瓜味噌湯就是他教我做的。」
  因為杏壽郎和千壽郎介紹他的口氣聽起來十分親暱熟悉,所以甘露寺便擅自認為應該在不遠的某天就會在煉獄家見到這個人,於是在當下很快地記住了他的名字。
  然後,一旦意識到了伊黑小芭內這個人的存在,甘露寺便漸漸發現在她修行的煉獄家中,其實留有許多他的生活痕跡。
  他和杏壽郎比身高的紀錄、他和杏壽郎兒時讀書用的桌子、他曾經生活過的房間、他留下來的書、他做給千壽郎的各種食譜等。明明沒有實際見過面,卻好像看見了他的成長過程。甘露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可是和她經常體會的單純心動不同,那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
  於是隨著在煉獄家修練的時間越來越長,甘露寺變得越來越常想像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在這裡度過了什麼樣的時光。
  然而過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甘露寺卻還是沒見過伊黑。
  他依然經常在煉獄兄弟的交談中登場,定期的信件往來似乎也沒有停止過,可是,他卻沒有如甘露寺預想地出現在煉獄家。
  明明他們感覺十分要好,為什麼伊黑先生卻從來沒有來過煉獄家呢?
  隨著甘露寺一日比一日在意伊黑的真面目,她的內心開始產生了這樣的疑問。所以有一天休息時,她忍不住好奇心問了杏壽郎。
  「師範,伊黑先生都不會來煉獄家找你們嗎?」
  甘露寺以為自己會得到「他最近剛好比較忙」或「妳剛好都沒跟他碰上」之類的回答,但沒想到總是精神百倍笑著的杏壽郎,卻在那時露出了她從沒見過的神情。
  「他……不會來煉獄家。」
  垂著眼簾的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就這麼一句話,便讓甘露寺頓時覺得不能呼吸。
  在那之後,杏壽郎很快地就變回了原本的他,並且笑著說了「下次我邀他來炎柱宅邸看妳的修練吧!到時候我再介紹他給妳認識!」,但甘露寺卻再也不敢提起這個話題。
  因為--那時候的杏壽郎,看起來是那麼地悲傷。
  她不敢再隨便向杏壽郎打聽伊黑,但經過那天的事情後,甘露寺對伊黑的在意卻是有增無減。
  和煉獄兄弟十分要好、感覺非常溫柔的他,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才選擇了再也不到訪煉獄家呢?師範那悲傷的神情又是因為什麼呢?
  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吃飯還是睡覺,甘露寺滿腦子都思考著這件事情。
  明明連見都還沒有見過,但她卻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在意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然而不管再怎麼日思夜想,她還是想不出答案。因為也沒辦法再隨意開口詢問煉獄兄弟,所以甘露寺試著向周邊的其他人打聽了伊黑的事情。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聽到他的名字後,彷彿成了被蛇盯上的青蛙似的,所有人都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有人說,那個人是個可怕的人,異色的雙瞳冷冰冰的,光是對上視線就讓人寒毛直豎。
  有人說,那個人是個凶狠的人,被他毫不留情地數落過後,至少會有一周沒辦法振作。
  有人說,那個人是個神秘的人,他總是帶著一隻蛇,還用繃帶掩蓋著一半的臉,據說隊中沒有任何人看過他的真正容貌。
  可怕、凶狠、神秘……這和甘露寺在煉獄家及煉獄兄弟的言談中看見的他完全不一樣,落差大得讓她甚至一度懷疑他們談論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伊黑。
  實際上,甘露寺還真的跑去調查過鬼殺隊有沒有另一個伊黑,不過不用多說,伊黑當然是只有那一個伊黑。
  甘露寺本以為稍微多知道一些伊黑的事情就能夠消除心中這份微妙的在意,沒想到卻得到了這種令人混亂的答案,讓她越來越沒辦法確定伊黑小芭內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了。
  要是直接見面的話,就能搞清楚嗎?
  原本只是小小的好奇心而已,可是就像滾雪球一樣,不知不覺中,好奇心越滾越大,她變得越來越常思考伊黑的事情。
  甘露寺想見見那個人。
  想實際和他說話,想知道真正的他究竟是溫柔的人還是可怕的人。
  這樣的心情日漸強烈,但是想歸想,甘露寺也知道這恐怕很難達成。
  畢竟伊黑和杏壽郎同樣是柱,所以不成為柱的話,基本上很難有機會見到面。而成為柱必須要打倒十二鬼月或五十隻鬼。不管是哪個條件,對甘露寺來說都還是很遙遠的目標,因此她決定先把這份心情放到一旁,總之先努力修練以成為柱為目標。
  不只是為了總有一天能一睹伊黑的真容,也是為了她找到比自己還強的夫君的夢想。但就在她好不容易整理好思緒後,見面的機會卻突然從天上掉了下來。
  所以甘露寺現在才會又緊張又期待地坐在炎柱宅邸中。
  「不過,據師範所說,伊黑先生以前好像都不會答應這種事情的,為什麼這次會答應呢……」
  回想起收到伊黑回信時杏壽郎驚訝的表情,甘露寺不解地歪了歪頭。
  是剛好有空嗎?還是說另有原因呢?
  要是另有原因的話……難不成和我對伊黑先生感到好奇一樣,伊黑先生也對我有興趣嗎?
  「嗯--不可能吧~」
  雖然是自己的猜測,但我馬上擺了擺手吐槽自己。
  師範好像時不時會在和伊黑先生的信上提到我的事情,所以伊黑先生大概稍微聽說過我的事情吧……不過,伊黑先生是鬼殺隊的柱,應該不可能像我一樣有時間想東想西吧。
  況且,如果我是像小忍那樣嬌小可愛的美人的話或許還有可能讓人留意,可是除了怪異的體質和髮色以外,我就只是個沒什麼特點的女孩子罷了。
  到底是什麼讓他決定答應的呢?
  「啊,難道是……要來測試我夠不夠格成為炎柱繼子嗎!?」
  默默和正確答案擦肩而過的甘露寺左思右想後,擅自聯想到了完全不對的方向。
  「一定是這樣……畢竟伊黑先生和師範好像很要好的樣子……怎麼辦,如果沒通過測試的話,我會不會被取消隊士的資格啊……?」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很有道理的甘露寺開始為根本不存在的測試煩惱了起來,她抱頭苦思了一陣子後,最後毅然決然地站了起來。
  「不行,不能這樣乾坐著!在他們抵達之前,我得修練!」
  甘露寺三步併作兩步地從房間直接跑到了庭院,接著正當她拿出日輪刀準備練習招式時,她忽然聽到了一個微弱的鳴叫聲。
  「嗯?」
  她環視了四周一圈,但庭院中除了盛開的櫻花樹和自己之外,什麼都沒有。正當甘露寺以為那道聲音是自己的錯覺時,綿延不絕的一片櫻色之中卻再次傳出了細碎的叫聲。
  「奇怪?是從樹上傳來的?」
  都連續聽到兩次了,甘露寺心想應該不會是聽錯,所以便放下了日輪刀往櫻花樹下走去。接著在她探頭觀察了好一陣子後,最後終於在某棵開得特別燦爛的櫻花樹上發現了被隱藏在花朵中的一抹毛茸茸的身影。
  「在這種地方居然有貓!」
  在注意到隱身於春櫻的貓咪的瞬間,甘露寺頓時對眼前可愛的景象感到了心動,可是下一個瞬間,因為家中有養貓,所以熟悉貓咪的她馬上察覺到了不對勁。
  貓基本上是十分靈活的生物。就算這座庭院的櫻花樹有些高度,對貓來說應該也不是跳不下來的距離才對,但這隻貓咪卻只是孤零零地瑟縮在樹上,同時不斷地發出聽起來有些虛弱的鳴叫聲。
  「……!」
  在樹下仔細觀察過後,她發現貓咪的右腳上似乎有一道傷口。雖然不曉得受傷的原因是什麼,但想必正是因為如此,牠才會待在樹上下不來吧。
  「乖乖等著喔,我這就上去救你!」
  甘露寺二話不說地開始爬樹,打算親自將貓咪救下來。
  明明到剛才為止都還在為接下來要和伊黑見面一事緊張,不過一旦看到有需要自己幫助的存在,甘露寺便將那些煩惱都拋諸腦後了。
  她總是如此。
  第一次遭遇惡鬼時,她最先想到的也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放跑惡鬼會危害到多少人。所以即使很恐怖,在下定決心後,她依然會毫不猶豫地直面難關,更別說幫助貓咪這種簡單的小事了。
  在甘露寺的腦中,恐怕根本沒有不做這種選項吧。
  只是,勇往直前的她有時候實在太過衝動,所以常常會犯下一些粗心的錯誤。
  「糟了……」
  例如現在她才發現,雖然爬上櫻花樹不難,但是貓咪趴著的樹枝,怎麼看都沒辦法支撐她的重量。要是她爬過去的話,那細細的枝幹毫無疑問會斷掉吧。再加上身上所穿的鬼殺隊制服裙長度非常地短,如果掉下去的話--
  就算周邊沒有人,但光是想像那樣的情景,甘露寺就從脖子脹紅到了臉頰,整個人變得像章魚般紅通通的。
  「怎麼辦……當時果然該將這件隊服換掉的……」
  就在煩惱著該如何突破這個現狀時,她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等等……師範和伊黑先生……是不是差不多該到了……?」
  雖然不知道確切的時間也沒有根據,不過甘露寺至今為止曾經在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上犯過迷糊,她的心中有種莫名的直覺在告訴自己--他們肯定是快到了。
  各式各樣的思緒在心中不停地翻攪著,甘露寺原本通紅的臉頰不知不覺變得蒼白鐵青。
  「怎麼辦……」
  明明今天是終於能看見伊黑先生廬山真面目的日子,自從師範告訴我伊黑先生答應後,我就一直既期待又緊張地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因為,是我本來以為必須得等到成為柱後才能見面的那個伊黑先生耶!我根本沒想過他會答應要來看我這種一般隊士修煉……這麼難得的機會錯過一次後就不會再有了!
  而且他這一趟的目的還很有可能是來測試我是不是夠格的炎柱繼子……如果我在伊黑先生面前從櫻花樹上摔下去的話,就不只是丟不丟人的問題了!他肯定會覺得我是個不知羞恥又沒有禮貌的女孩!最糟的情況就是被趕出鬼殺隊……!
  「真是的……為什麼我總是這麼冒失呢……」
  坐在樹幹上的甘露寺第無數次地懊悔自己的衝動,並抱著頭發出悲鳴。她從小就是這樣,身體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在思考前就動起來,所以很容易落入這種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的窘境。
  「說起來上次任務的時候也因為我的衝動誤判了情況……上上次任務還不小心哭了出來……」
  一旦消沉起來,甘露寺便回想起了最近的種種失敗,心情變得越來越沮喪。
  「喵……」
  然而一聽到貓咪虛弱的叫聲,甘露寺又馬上抬起了頭。看著那無助趴在樹枝上的小小身影,她不忍地皺起了眉頭。
  「好可憐,一定很痛吧……」
  這隻貓咪待在這裡多久了呢?孤零零地還受了傷一定很痛苦吧?要是我能再早一點注意到就好了……
  「不行!現在不是在意其他事情的時候了!」
  一想到貓咪現在所承受的苦楚,甘露寺雖然絲毫沒有想到任何解決現狀的方法,但她相信沒有事情比幫助眼前正在受苦的小動物更重要。
  「總之,小心翼翼地過去……然後再趕緊下來的話,應該就沒問題吧……」
  甘露寺努力地自己說服自己後,接著緩緩地、緩緩地一步一步朝貓咪所在的樹枝爬了過去。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5-8 22:1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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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5-8 22: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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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下) 春雷


  稍微把時間向前轉,當甘露寺正在宅邸裡一個人一喜一憂時,伊黑和杏壽郎則正好向主公大人報告完了兩人恰巧都告一段落的長期任務。
  「謝謝你們兩個的報告,辛苦你們了。回去休息吧,我可愛的劍士們。」
  在聽完兩人的報告後,主公大人一如往常地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說道。
  「是。」「是!」
  兩道截然不同的同時響起,接著他們姿勢一致地同時低下頭向主公行禮。
  「對了,杏壽郎,蜜璃最近還好嗎?」
  就在他們起身準備告退時,主公大人突然心血來潮似的向杏壽郎問起了甘露寺的近況。
  「是!甘露寺這陣子正在研發新的呼吸法!這之後我和小芭內正好要一起去替她修行!」
  杏壽郎精神飽滿地回答道。一想起那個伊黑竟然答應幫助他本來那麼反對入隊的甘露寺修練,杏壽郎臉上的笑容便比平時燦爛了十倍左右。
  「小芭內嗎?原來如此……你願意認可蜜璃,我很高興。」
  聽見伊黑竟然答應幫助甘露寺修練,主公大人起先雖然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地他便察覺到了原因。
  由於伊黑講話狠毒,因此隊上有不少人都很害怕他,但主公大人很清楚伊黑並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地欺負隊士。他只是太過嚴以律己,才會以過於嚴苛的標準要求他人。
  但正因為他是這樣的性格,所以他絕對不會忽視真正付出努力的人。
  舉例來說,就像這半年來努力不懈地斬殺惡鬼的甘露寺蜜璃。
  「不,那個……作為鬼殺隊的柱,指導後輩是應該的。」
  伊黑並沒有要在尊敬的主公大人面前隱藏什麼的打算,但在短短幾句話之內就被看穿,他還是不由得感到有些害臊。
  更何況……他心中在意甘露寺這份情感究竟是不是只是單純的認可,就連他自己也還不知道。
  「嗯,如果是同樣使用自創呼吸的小芭內的話,一定能給蜜璃很好的建議吧。」
  看見總是面無表情的伊黑難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模樣,回想起他那過於沉重的過去,主公大人不由得在心裡對這場新的相遇可能會帶來的改變感到期待。
  主公大人能夠理解伊黑心中訂下的那個目標,也不打算阻止他。畢竟對背負著過多東西的伊黑來說,那是能讓他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可是即使如此,如果可以的話,作為他們的領導者,不,作為一個人,產屋敷耀哉還是希望伊黑能稍微活得輕鬆一點。
  「那麼,你們兩個人快去吧,替我向蜜璃說聲加油。」
  「我知道了,謝謝您,主公大人!甘露寺一定會很高興的!」
  杏壽郎如此回覆後,兩人再次向主公大人行了一次禮,接著便離開了產屋敷宅邸。
  在前往炎柱宅邸的路上,兩人久違地像少年時期那樣並肩同行。本來應該是讓人感到溫馨的一幕才對,可是從剛才開始,不管伊黑說什麼,杏壽郎都只是滿臉笑容地不說話。
  「你幹什麼一直笑嘻嘻地不說話,噁心死了。」
  忍耐到了極限的伊黑忍不住瞪了杏壽郎那張令人煩躁的笑臉一眼。即使是面對青梅竹馬,他的毒舌火力依然沒有絲毫減低。
  「不,我只是因為小芭內願意認同甘露寺感到很高興而已!」
  從會議那時開始,杏壽郎就隱約感覺到了伊黑似乎特別在意甘露寺,不過他沒想到在半年後,伊黑甚至會因為她願意答應這種他從來只嫌麻煩的請託。
  肯定是認同了甘露寺這半年來的努力吧。
  一方是自己能夠交付後背的重要夥伴,一方是自己引以為傲的優秀繼子。能介紹他們兩人認識,杏壽郎對今天的期待可以說是不亞於兩位主角。
  「話說在前頭,我可還沒有認同她,只是在主公大人面前不好多說罷了。」
  生性彆扭的伊黑還是嘴硬地不肯承認,不過光是他肯站在這裡,就已經是他承認甘露寺是鬼殺隊的一員的鐵證了。
  「嗯、嗯!我知道!不過,甘露寺是個好女孩,我想小芭內你一定也會和她處得很好的!」
  早就習慣他這種說話方式的杏壽郎只是笑著點頭,並且在心中期待著兩人的相識。如果和活潑開朗的甘露寺認識的話,一定能夠對伊黑產生某些好的影響吧。
  要是能稍微減少一些他活著的痛苦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哼,誰知道呢。」
  雖然杏壽郎和主公大人看起來都很樂見今天的事情,不過伊黑其實並沒有打算和甘露寺深交的意思。
  他當時只是憑著一時衝動就答應下了這件事情,其實在信寄出去後他就有些後悔了。戴罪之身的他,不應該任由好奇心做出這種舉動。
  他該做的、他能做的,只有斬鬼。除此之外的事情都該極力消除才對。
  因此這幾天他已經想清楚了,既然已經答應了,這次就當作是關心千壽郎的狀況之餘順便盡柱的職責培育後進。反正甘露寺能變強的話,也能增強鬼殺隊的實力。只要這麼想的話,就結論來說,這次的行動還是有益於斬殺惡鬼的。
  但即使伊黑努力壓下心中那份在意著甘露寺的模糊情感並試著以理論說服自己,可是當杏壽郎打開炎柱宅邸大門時,他的雙眼還是不自覺地染上了一抹期待的色彩。
  「我回來了!」
  然而在杏壽郎大聲地這麼說後,應該已經在宅邸內的甘露寺卻沒有出現。
  他們甚至還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但別說是人的身影了,就連腳步聲都沒聽見。看樣子甘露寺是沒有打算出來迎接他們的意思。
  「奇怪?甘露寺應該已經先到了才對……難道是沒聽到嗎?算了!先進去吧,小芭內!庭院的櫻花開得很漂亮喔,我們從那邊走吧!」
  杏壽郎雖然有些困惑,但反正甘露寺也不可能消失或逃跑,所以大而化之的他沒有多想,只是笑著向伊黑推薦目前開得正盛的櫻花。
  「你這裡的櫻花確實總是開得很漂亮。」
  看著絢爛怒放的美麗櫻花,伊黑的神情稍微變得柔和了一些。
  雖然鮮少有人知道,不過伊黑其實很喜歡櫻花。
  「是吧!」
  聽到伊黑這麼說,杏壽郎瞇起眼睛高興地笑了。
  這就更少有人知道了,但杏壽郎之所以會決定在炎柱宅邸種植櫻花,正是希望有朝一日,還能和伊黑、千壽郎、槙壽郎一起像從前那樣賞花。
  「我是在稱讚櫻花又不是在稱讚你……你今天心情也太好了吧?」
  「要介紹自豪的弟子和最要好的夥伴彼此認識,我當然很開心!」
  「就這點事情也能笑得那麼開朗,你還是老樣子大驚小怪……」
  「不過,小芭內你看起來也很期待的樣子啊!」
  「我才沒有,那是你的錯覺。」
  「哈哈哈!那就當作是那樣吧!」
  聽到杏壽郎這麼說,伊黑有些彆扭地繃起了臉。
  不過一想到接下來終於要見到文字背後的她,伊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好像稍微加速了一些。
  不管是杏壽郎還是主公大人都異口同聲地說「你一定能夠和她相處得很好」,但究竟會是真的嗎?明明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這種人很麻煩。
  能得到杏壽郎和主公大人這樣評價,她果然是個好女孩嗎?
  她會和我想像的一樣,是個善良又出色的劍士嗎?
  懷著既期待又害怕的心情,甘露寺所在的房間終於映入了伊黑的眼簾。
  然而--裡頭卻空無一人。
  「……杏壽郎,你的繼子呢?該不會還沒到?」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房間中都沒有任何人。
  伊黑現在的心情就像擺好姿勢使出招式後卻華麗撲空一樣,有種說不出的錯愕和失落。
  「不,今天早上我先和她一起來過這裡一趟,她應該已經到了才對。」
  由於今日的事情之前就約好了,再加上前一天甘露寺也待在煉獄家修練,所以杏壽郎在前往產屋敷宅邸報告前,便順路先和甘露寺一起到了炎柱宅邸,然後說好了在這裡碰面。因為這間房間直通到庭院,是平時他們就會拿來修行的地方。
  當時的甘露寺還因為能和聽說已久的伊黑見面顯得非常興奮,直到杏壽郎離開時,她都還坐不住地一下整理儀容、一下打掃環境,看上去十分期待。
  「真奇怪……你等等,說不定她是有什麼事在屋子的其他地方,我去看看!」
  杏壽郎於是一邊大喊著「甘露寺」的名字,一邊迅速地在四周找了一圈,但卻還是一無所獲,就連甘露寺的影子都沒看見。
  在門口的那聲「我回來了」或許還能勉強用沒聽到帶過,但現在杏壽郎可是在用他那震耳欲聾的大嗓門四處大喊,這要是還能沒聽到,那甘露寺大概需要先去檢查耳朵了。
  「廁所也沒有人……奇怪,甘露寺的刀還放在這裡。」
  把家裡徹底找了一遍後,杏壽郎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甘露寺呈現少見櫻色的日輪刀被放在緣廊上。
  只見刀不見人,狀況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該不會是肚子餓了,所以去吃飯了吧?不,但就算甘露寺吃得比杏壽郎還多,她也不是那麼沒禮貌的人……況且也沒必要特別把刀放下去吃飯吧。
  「……是逃跑了吧?就像你以前的繼子一樣。」
  看著摸不著頭緒的杏壽郎,伊黑突然冷冷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一度變得有些柔和的異色雙瞳現在看起來卻比平時還要尖銳。
  「不,甘露寺不是那種會逃跑的人!小芭內,看過她這半年的努力,你應該也很清楚吧!」
  雖然杏壽郎也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但他還是果斷地這麼說了。
  他相信自己在這半年中看見的甘露寺。
  她就算有時候有些冒失衝動,可是絕對不是會臨陣脫逃的人。
  「哼,誰知道呢。我看到的只是你信上所寫的她,實際上那個甘露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我可不清楚。不過刀留在這裡卻不見人影,就表示她連日輪刀都不想要了吧?看樣子你好像又識人不清了,杏壽郎。」
  伊黑皺著眉頭瞪向杏壽郎,說話的語氣十分尖酸刻薄。
  雖然他也知道這不是杏壽郎的錯,但他沒辦法抑制住心中的暴躁。
  他覺得自己真的很蠢。
  居然為了一個逃跑的女孩一時衝動破例答應這種麻煩事,還三番兩次在腦中想像甘露寺蜜璃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人,甚至還從她身上聯想到瑠火,簡直是愚蠢至極。
  這時候他才發現杏壽郎和主公大人說得沒錯,在這一刻之前,他確實是認同了那女孩也說不定。畢竟就算只是透過信件,他也的確看見了她的努力。
  所以他才會覺得來這一趟也無妨,所以他才會在意她真正的面貌。
  但看樣子,這份認同好像反倒證明了半年前的自己是正確的。
  「我一開始就說了,不該讓那種普通女孩入隊。不過能撐到半年也算她很努力了吧。鬧劇結束了,你今後還是慎選繼子的人選吧,杏壽郎。不然浪費的可是你的時間。那就這樣,我先走了。」
  伊黑皮笑肉不笑地拋下一連串的冷嘲熱諷。接著他連看都不看杏壽郎一眼,便打算踏出腳步離開。
  「等等,小芭內!甘露寺一定是有什麼原因暫時離開而已!」
  眼看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杏壽郎趕緊想叫住伊黑,可是他雖然一時停下了腳步,但壟罩著陰霾的眼神卻還是銳利得像是能殺死人。
  「原因?不管有什麼原因,逃跑就是逃跑。況且,我們身為鬼殺隊的兩名柱,在這裡等個根本不會來的人簡直可笑至極。如果有這種閒時間,還不如去追查鬼的下落比較有意義。」
  站在櫻花樹下,伊黑毫不留情地回答。
  他本來對和甘露寺的見面有多少期待,現在就有多少失望。所以雖然對杏壽郎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連一秒也不想再多待在這裡。
  只要待在這裡,他就會感受到輕易被那種女孩動搖內心的自己有多愚蠢。
  「總之我要走--」
  正當伊黑重新踏出步伐準備頭也不回地離開的那一刻,一道尖銳的女聲從天上傳了下來。
  「呀啊~~~對不起!!」
  那是在短短幾秒間發生的事情。
  一道粉色的身影像是落入凡間似的從絢爛盛開的櫻花中直直地掉了下來。
  「!?」
  事情實在發生得太突然,所以伊黑腦中的憤怒和失望頓時都消失了。因為驚訝而變得腦袋一片空白--不,或許該說變得一片櫻色才對。
  總而言之,伊黑雖然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作為身經百戰的蛇柱,他還是迅速地伸出了手打算接住掉落下來的人影。
  「!」
  「通」地一聲,伊黑手中隨即多了溫暖又柔軟的觸感。他定睛一看,才發現掉下來的是一名宛如櫻花妖精的少女。
  從天而降的她綁著一頭櫻色和綠色的長辮子,髮絲間還夾雜著朵朵粉嫩的櫻花,讓她整個人更增添了一股不似人類的夢幻氣息。
  白皙的肌膚像是塗滿胭脂般透著一層誘人的緋紅,但是從她身上卻嗅不到一丁點伊黑厭惡的脂粉味,只有一股令人心神恍惚的、如同甘露般的甜美香氣。
  而那雙楚楚可憐地望著伊黑的翠綠色瞳孔,更是比他看過的任何一種寶石都還要光輝耀眼,彷彿冬去春來時長出的新芽般,鮮嫩欲滴卻又充滿著生命力。在與她四目相交的瞬間,世界失去了聲音,伊黑回想起了在牢中聽到櫻花俳句的那一天。
  那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他,第一次感受到春天氣息的剎那。
  眼前如精靈般的女孩帶給了和當時相同--不,超過當時的驚豔。
  視界被那樣鮮明美麗的她所佔據,直到剛才為止還盤踞在他身上的暴躁和失落就像被春風所吹散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伊黑的內心忽然升起了一股不知名的強烈情感。
  彷彿被春日的驚雷打中了一樣,他感覺到平時偏低的體溫正在不停地升高,心臟也隨之不斷地加速鼓動。雖然和剛才的意義截然相反,但伊黑再次產生了自己連一秒也沒辦法再多待在這裡的想法。
  因為再這樣凝視著這個少女的話,他好像會被這份陌生的情感吞沒--宛如被蛇一口吞下似的。
  「喔喔!甘露寺!妳在那裡啊!」
  就在伊黑對侵襲自己的陌生情感感到害怕時,杏壽郎通常運作的大嗓門打斷了他的思緒。
  「啊……師範!」
  被伊黑抱在懷中的她這也才回過神地看向杏壽郎的方向。不過沉浸在被接住的驚訝和害羞之中,所以她的回應慢了半拍。
  「甘、露寺……?咦?」
  兩人的互動揭曉了謎之少女的真實身分,然而伊黑卻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是不停來回地看著杏壽郎和甘露寺。
  看到伊黑甚至難得瞪大雙眼露出了有些傻氣的表情,一旁的杏壽郎有點想笑。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畢竟,誰能預想得到不見蹤影的甘露寺蜜璃會忽然從櫻花樹上掉下來呢?
  「怎麼回事?那個……妳就是甘露寺蜜璃?為什麼會從樹上掉下來?」
  雖然伊黑自認頭腦不算太差,可是現在的狀況實在太莫名其妙,所以他完全沒辦法思考出前因後果,只能茫然地向懷中的少女提問。
  「是、是的!我就四!」
  懷中的少女滿臉通紅地大喊。但大概是因為太過緊張了,她用力地咬到了舌頭。
  「~~~!」
  由於她喊得很大聲,所以咬得也很用力。碧綠色雙眼頓時睜得大大的,看起來好像真的很痛的樣子。
  「呃,妳還好嗎?不用這麼緊張,慢慢說就好了。」
  因為眼前的少女比自己還要驚慌失措數十倍,所以伊黑反而沒來由地冷靜了下來,同時有些擔心地問道。
  「啊、那個,好的。總之……我、我就是甘露寺蜜璃!」
  雖然甘露寺的腦袋還是一片混亂,但多虧了伊黑的安撫,這次她總算好好地、正常地講完了整句話。
  「然後關於我為什麼會掉下來……」
  然而一提起剛才的掉落事件,甘露寺的回答又開始吞吞吐吐,紅通通的臉龐也變得鐵青,眼神也像是在害怕什麼似的不停左顧右盼。但最後她還是咬緊了牙關,彷彿做好了必死的覺悟般地再度開口了。
  「伊黑先生!……啊,不,伊黑先生是我擅自在心裡叫的,這麼稱呼您很失禮吧……那個、這個、伊黑大人!啊、不,蛇柱大人!」
  甘露寺一下痛定思痛地大喊,一下又回歸冷靜地吐槽自己,臉色也跟著她起起伏伏的情緒由紅變青又由青變白。
  「怎麼稱呼倒是無所謂……所以究竟是怎麼回事?」
  伊黑從沒看過人的表情能這麼快地不停切換,所以這麼說可能對緊張的甘露寺有點不好意思,但他在心裡暗暗地覺得有點有趣。
  「咦?無、無所謂嗎!?啊,不過現在重點不是那個對吧!總之……我那個、這個、諸多失禮非常抱歉,謝謝您接住我!還有,剛剛可能讓您看到了不願意看的東西……真的很對不起!這個裙子的長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短……然後就是那個、請您千萬不要因此認為我不夠格擔任炎柱繼子!我不會逃跑的!我會更認真修行,也會更努力斬殺惡鬼!所以,請您不要回去!」
  甘露寺接著一邊比手畫腳一邊喋喋不休地說了一長串的道歉。
  專屬於少女的高亢音色不間斷地在耳邊響起,水汪汪的圓眼睛則像是隨時會掉出眼淚似的緊緊盯著他。
  雖然有些聽不懂甘露寺到底在說些什麼,也還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讓她躲在樹上,不過老實說,因為甘露寺掉下來的衝擊,伊黑的怒氣早就已經連一丁點都不剩了。再加上,她似乎確實沒有打算逃跑……既然如此,那他當然不會發怒於她,也不會回去。
  「我--」
  但正當他打算好好回應甘露寺時,她卻忽然收起了打轉在眼眶裡的淚水並舉起了懷裡的貓咪。
  「啊,對了,重要的是貓咪!」
  「這隻貓咪受傷了,得趕緊替牠療傷!如果可以的話,請把對我的測驗稍微推遲一點先替貓咪療傷!麻煩您了!不管是什麼考驗我都會接受的!」
  甘露寺深深低下了頭向伊黑這麼說道。
  看見她說得這麼誠懇,作為被拜託的一方,伊黑很想答應她的請求,不過很遺憾的,他做不到。
  因為他完全不知道甘露寺到底在說什麼。
  「考驗?杏壽郎,甘露寺要接受什麼考驗嗎?最終選拔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毫無頭緒的伊黑將問題拋向了理應比他更了解甘露寺的杏壽郎。不過據他所知,除了最終選拔以外,鬼殺隊之中並沒有其他稱得上考驗的東西才對。
  「嗯!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甘露寺在說什麼!」
  在一旁同樣聽得一頭霧水的杏壽郎大聲回答道。
  「咦?伊黑先生不是來考驗我是不是夠格的炎柱繼子的嗎?然後剛剛不是因為我一直沒有出現所以即將喪失隊士資格……」
  是的,擔心會折斷樹枝而不敢隨便亂動導致最後只能僵在原地的甘露寺全程都聽到了伊黑和杏壽郎的對話。然後她完美地發揮了自己過剩的想像力,不僅誤以為伊黑真的是來審查自己的繼子身分,更暴走地妄想起會因而被取消隊士的資格。
  鬼殺隊是體質特異的甘露寺好不容易找到的容身之處,一想到有可能無法繼續待在這裡,她便打從心底害怕了起來,所以剛剛才會那麼慌亂地向伊黑道歉,試圖挽救她闖下的禍。
  「不,我今天只是單純地來替妳看看修練而已。」
  沒想到在信上被杏壽郎寫得很樂觀積極的甘露寺居然會擔心這種事情,伊黑有些意外,但總之他還是如實回答了她。
  「咦?只是看看修練……?」
  甘露寺茫然地眨著眼睛,看起來還沒辦法正確理解伊黑的話語。
  「沒錯。」
  伊黑點點頭。
  「我還可以當師範的繼子嗎?不會取消我的隊士資格?我……可以繼續待在這裡嗎?」
  看到甘露寺戰戰兢兢的模樣,伊黑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了一件事情--如果她剛剛一直待在樹上的話,那她肯定聽見了自己剛才說的那些重話。
  「…………」
  一旦注意到讓眼前的女孩擔驚受怕的源頭是自己的誤會,伊黑不禁有些愧疚。
  杏壽郎說的沒錯,她真的和從前中途放棄的其他繼子不一樣。
  雖然還不清楚原因,但她確實很重視鬼殺隊。
  畢竟如果是想逃走的人的話,是不可能會露出這種彷彿要失去寶物般的神情的吧。
  「當然,繼子的身分並不需要什麼考驗。還有,至少我從杏壽郎的信上看到的甘露寺是個非常拚命又努力的女孩子。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鬼殺隊都不可能會開除像妳這樣的人的,放心吧。」
  生性彆扭的伊黑少見地坦率道了歉,不只如此,他還一改平時冷漠的語氣和眼神,柔和地向甘露寺說道。
  「太……」
  然而在伊黑說完後,甘露寺卻只是發出了這麼一個音節。
  「太?」
  就在伊黑擔心甘露寺該不會還是沒辦法相信他的話時,她忽然完全如同「鬆了一口氣」的字面一樣誇張地放下了聳起的肩膀,大大地吐出了一口氣。
  「太好了~~~我還以為鐵定完蛋了!」
  不安、恐懼、緊張頓時全部一掃而空,如同放晴的天空般,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抱歉,讓妳這麼擔心。」
  不可思議的是,明明是初次見面,但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笑容,伊黑的腦中卻莫名產生了「果然還是笑臉最適合她」的想法。
  「不不,都是我自己胡思亂想……給你添麻煩了!」
  聽見伊黑竟然還反過來向她道歉,甘露寺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他果然如同煉獄兄弟說的那樣,是個溫柔的人。
  「不過,為什麼會以為我要審查妳呢?杏壽郎,你是怎麼和她說的?」
  他雖然可以理解甘露寺因為聽到自己說的話感到沮喪,可是「考驗是不是夠格的炎柱繼子」這種想法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伊黑到現在還是搞不清楚。
  「不,我只是說要請你來看看自創呼吸而已啊?」
  即使和甘露寺相處的日子比伊黑久,但老實說杏壽郎也才和她成為師徒半年,要他掌握甘露寺沒有邊界的想像力實在太強人所難了。
  「啊,那是因為師範說伊黑先生你平時不會答應這種事情,所以我以為肯定有什麼理由……像是為了審查我夠不夠格擔任炎柱的繼子之類的……」
  雖然還有幾個想像的備案,不過就甘露寺來看,審查這個原因是最有力的候補。
  「原來如此,這麼說我就能理解了!畢竟我也很好奇小芭內你這次為什麼會答應呢!」
  伊黑萬萬沒想到拋出的疑問會被拋回自己身上。
  這對師徒明明沒有事先演練,但卻同時以閃亮亮的、期待著回答的視線凝視著伊黑,讓他一時之間備感壓力。
  「…………」
  雖然很想敷衍了事,但是姑且不論杏壽郎,剛才自己已經誤會了甘露寺一次,要是現在又對她撒謊的話……總覺得很過意不去。況且,伊黑也不喜歡說謊。
  所以他努力試圖克服羞恥心地緩緩開口。
  「我……是因為甘露寺……」
  「咦?因、因為我?」
  聽見伊黑的回答,甘露寺不由得驚訝地摀住了嘴巴,白皙的臉頰也迅速地染上了粉色。
  沒想到最先廢棄的想像備案竟然才是正確答案嗎!?
  伊、伊黑先生對我有興趣嗎?真的嗎!?
  「因為甘露寺……是至今為止待在杏壽郎底下最久的繼子,所以我才答應這次的事情的。」
  然而最後伊黑還是沒能成功跨越羞恥心的難關。
  「原、原來是這樣啊!」
  雖然有點失落,但甘露寺自己也覺得比起伊黑對她有興趣,這樣的說法更有道裡,所以她一臉「原來如此」地笑著接受了伊黑的說法。
  「比起那個……妳是說這隻貓咪受傷了對吧?原來如此,妳是為了幫助牠才爬上樹的嗎?」
  因為實在沒辦法和甘露寺純真的眼眸對視,所以伊黑趕緊轉移了話題。
  「啊,是的!剛剛讓你們找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因為如果從樹上掉下去的話……那個……隊服……」
  甘露寺一邊道歉,一邊紅著臉扭扭捏捏地說。
  其實聽見杏壽郎大聲地四處找她時,她也猶豫過是不是該趕緊下來或告訴他們一聲自己在這裡,不過一想到掉下去時裙子不知道會變成什麼狀態……作為一個少女,甘露寺就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發出聲音。
  「嗯?隊服怎麼了嗎,甘露寺?」
  然而遲鈍的杏壽郎似乎完全不明白甘露寺想說什麼,只是一臉認真地反問回去。
  「那個……就是……」
  「啊--我知道了,不用多說了,甘露寺。」
  和杏壽郎相反,觀察入微的伊黑到了這個時候終於理解了甘露寺想說什麼。
  他剛剛就覺得奇怪了,就算是為了幫助貓咪爬上樹下不來,甘露寺也沒必要不吭一聲地躲在樹上,除非--她有什麼不能下來的理由。
  「那個……不用在意,掉下來的時候只是一瞬間而已,我什麼都沒看見。」
  伊黑確實什麼都沒看到,但為了甘露寺敏感的少女心,他還是慎重地挑選著言詞這麼說了。
  但現在認真一看的話才發現,甘露寺的隊服確實比至今為止看過的女性隊員裙子都來得短,修長的雙腳有一大半都暴露在外,伊黑光是像現在這樣看著就覺得對她有點不好意思了。
  「不過可以的話,妳還是換上一般的隊服比較好吧。妳是女孩子,如果著涼就不好了。」
  印象中胡蝶姊妹穿的就是普通的隊服。雖然不知道甘露寺為什麼會穿現在這樣的隊服,但作為女孩子,露出這麼多肌膚實在不太好,再加上她本人好像也很害羞的樣子。
  「是、是的,我會再和隱的人說說看的……」
  甘露寺一邊為伊黑什麼也沒看見鬆了一口氣,一邊下定決心之後絕對要找隱交換和忍一樣的正常隊服。
  「總之,事情也告一段落了,先替這隻貓治療吧,杏壽郎。」
  在所有的誤會都順利解開後,伊黑看向杏壽郎說道。
  「嗯!但是在那之前有件事得做!」
  「嗯?怎麼,有什麼事要做嗎?」
  看見伊黑彷彿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地反問過來,杏壽郎努力忍住笑出聲的衝動,假裝鎮定地這麼說了。
  「小芭內,先把甘露寺放下來吧!」
  因為不管是被抱著的甘露寺還是抱著人的伊黑都太自然地進行著對話,所以杏壽郎完全迷失了指出的時機,不過老實說,根本沒有必要維持著這個姿勢講話吧。
  「「啊。」」
  杏壽郎的一句話讓兩人不約而同地睜圓了眼睛。
  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這份過近距離的他們頓時變得面紅耳赤,看起來傻得可愛。
  「抱、抱歉,我這就放妳下來……真的很抱歉。」
  伊黑趕緊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的甘露寺放下來,但即使如此,雙手卻還是殘留著她的體溫和柔軟的觸感,所以他一時半刻還沒辦法好好直視甘露寺,只是滿臉通紅的地移開視線向她道歉。
  「不!我、我才該說對不起,讓你抱了這麼久……很、很重吧!」
  就像伊黑無法那麼快恢復冷靜一樣,甘露寺也同樣害羞得不得了。
  一開始意料之外地被接住時,她確實一瞬間感到非常心動,可是她當時滿腦子都是退隊危機,所以在被杏壽郎指出之前,她也完全忘記了自己正身處被初次見面的伊黑抱著這種本應心跳超過兩百的異常狀況。
  而現在一旦意識到了,她的羞恥心和少女心便遲來地開始運作起來。
  「不,完全沒那回事,一個女孩子的重量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妳別在意。」
  雖然還是無法正視甘露寺,但伊黑一點也沒感覺到重,他甚至還覺得有點輕。因為依信上杏壽郎的描述,他一直以為食量和力氣都很大的甘露寺應該會是個高大結實的人,所以看到她居然是這麼可愛的女孩子時,他忍不住都看呆了。
  「這、這樣啊……那就好……謝謝你,伊黑先生。」
  聽到伊黑這麼說,甘露寺再次陷入了心動的風暴中。因為無論是接住掉下來的她還是現在若無其事的對應,都和她之前聽說過的伊黑不一樣……該怎麼說,實在太帥氣了,所以她覺得很不好意思。
  「還真是沒想到……」   
  看著滿臉通紅的兩人,一旁的杏壽郎笑著喃喃說道。
  他確實認為伊黑和甘露寺一定會合得來,所以才會想要介紹這兩人認識,不過看樣子,他們好像不只是「合得來」而已。
  「啊,說起來今天是……」
  杏壽郎想起了一件湊巧的事情。
  今天--是驚蟄。
  驚蟄意味著春天來臨,萬物開始重新生長,同時,也是春雷初響的日子。
  「還真是如父親所說的……」
  回想起從前和伊黑一起聽過好多次的一見鍾情的故事,杏壽郎忍不住又笑了。不只是因為今天居然恰巧是驚蟄,更是因為槙壽郎的形容比想像中得還要準確。
  不知道伊黑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感受呢?杏壽郎在心裡默默地想著。
  不過,雖然不知道伊黑心中現在在想些什麼,但唯有一點,在一旁見證了一切的杏壽郎可以肯定。
  在今天這場如同春日驚雷般的相遇下,伊黑小芭內和甘露寺蜜璃之間,確實有什麼開始萌芽了。
  而那尚未得到正式名稱的「什麼」究竟是什麼,今後又會綻放成怎麼樣的花朵--現在還沒有人知曉。
  「要是能開花結果就好了。」
  望著站在絢爛綻放的櫻花樹下的兩人,杏壽郎胸懷著對未來的期待如此說道。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5-8 22:1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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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5-15 22:5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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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和修改後的上部七章有些關聯,如果在意的人可以先閱讀修改後的七章再閱讀本章

六 普通的女孩

  
  在甘露寺熟練地替貓咪簡單地處理過傷口後,杏壽郎忽然發現了這隻貓咪正是附近鄰居這陣子在尋找的走失貓。
  「啊!說起來的確有這麼一回事呢!我去把貓咪送回主人那邊吧?」
  大概是因為剛剛一直在一起的緣故,貓咪完全喜歡上了甘露寺,即使已經包紮完傷口也還是黏人地躺在她的懷裡。
  「不,我去吧!」
  但杏壽郎卻想也不想地接下了這個任務,並強硬地將很不願意離開甘露寺懷中的貓咪抱了起來。
  「師範,你沒事吧?還是我去--」
  被杏壽郎硬是拉開舒適懷抱的貓咪顯得很不開心,牠發出聽起來很生氣的低鳴,同時還不停用沒受傷的爪子揮向他。
  「沒事!你們兩個就趁這段時間自我介紹吧!」
  即使臉上已經被貓爪無情地抓出一條條細碎的痕跡,杏壽郎的決心和笑容還是沒有一絲動搖。不如說和不甘願的貓咪成對比,杏壽郎看起來好像異常地高興的樣子。
  「等等,杏--」
  總覺得杏壽郎那莫名開心的笑容看起來有什麼貓膩,還有他實在太不被貓咪喜歡了,所以看不下去的伊黑也不由得想阻止他。
  「等我回來後再開始修練吧!」
  但還不等伊黑說完,杏壽郎便拋下這句話像一陣風一樣離開了。遠遠地還能聽到貓咪不滿的吼叫聲。
  「走掉了……師範沒問題吧?」
  在為杏壽郎感到擔心的同時,甘露寺也感到有些困惑。
  為什麼師範要這麼堅持由他來送貓咪呢?明明我去也可以的啊?
  「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吧……但那傢伙老是這麼不聽人話,真受不了。」
  雖然有點擔心杏壽郎在順利抵達鄰居家前會被貓抓出多少傷口,但伊黑還是一臉習慣地說。畢竟也認識很多年了,他知道杏壽郎要是堅持的話,誰也勸不住。
  「呵呵……」
  看到這樣的伊黑,甘露寺忍不住笑了出來。少女純粹不做作的聲線讓笑聲聽起來就像銀鈴一樣清脆悅耳。
  「怎麼了?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嗎?」
  聽她笑得那麼開心,伊黑感到有些困惑。
  因為他實在不曉得剛才的對話有什麼好笑之處。
  不過與之同時,他也有些訝異。
  因為--他好像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笑得這麼天真無邪。
  在鬼殺隊裡,無論是誰都懷抱著沉重的過去,根本沒有人擁有這樣的笑容。
  她是因為什麼而這麼高興呢?伊黑再次在意起了笑聲的原因。
  「啊,不,我只是覺得伊黑先生和師範果然是青梅竹馬呢!有種很熟悉彼此的感覺。」
  然而甘露寺笑咪咪說出的回答卻出乎伊黑的意料,別說是開心的事情了,在伊黑眼裡看來,這根本是無所謂的小事。
  「就因為這種事情,妳笑得這麼開心嗎……?」
  他不由得脫口而出。而在說出口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問題其實很失禮,可是,那樣高興的笑容背後的原因居然只是這樣的小事,他實在太意外了。
  「咦?討厭,我剛剛笑得很誇張嗎!?」
  聽到伊黑這麼問,甘露寺不好意思地遮住了嘴巴,表情也頓時變得有些慌亂。
  「啊,不是的。我只是不太明白這有什麼值得笑的……」
  伊黑老實地說。
  「因為,伊黑先生和師範的說話方式明明完全不一樣,可是剛才卻看起來有點像呢!我覺得好不可思議,所以不小心就笑出來了~呵呵!」
  甘露寺立刻又換上了不一樣的表情,並且說著說著最後又笑了出來,天真無邪又清脆的笑聲迴響在四周。
  伊黑還是不太能理解甘露寺為什麼能因為這種小事笑得這麼開心,但挖根刨底地追究這種事情也很失禮,所以他還是先回答了甘露寺。
  「沒什麼……只是認識的時間比較長罷了。」
  真要說的話,其實他和杏壽郎並不算真的很合得來,只不過是相處的時間比別人長,所以相對地也更加了解對方的事情而已。
  「我沒有青梅竹馬這種存在,所以總覺得有點羨慕呢~」
  甘露寺的雙眼看起來亮晶晶的,彷彿真的很羨慕的樣子。
  從她掉下來的時候伊黑就這麼想了,但現在這份心情又更強烈了--眼前的女孩真的很容易因為一點小事就忙碌地不斷改變表情呢。
  一下子緊張,一下子慌忙,一下子害羞,一下子開心,一下子羨慕。
  「…………」
  該怎麼說……伊黑也不知道這份心情是什麼,但總覺得每看到她一個新的表情,心跳好像就會漏跳一拍。
  「伊黑先生?怎麼了嗎?我的臉上有沾到什麼嗎?」
  因為伊黑忽然不說話盯著她看,所以甘露寺歪著頭摸著臉頰問。
  「不,沒什麼……比起那個,看樣子妳已經從杏壽郎那裡聽說過我的事情了?」
  伊黑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的失態,於是總是冷靜無波的他難得有些慌忙地將話題岔開了。
  「啊,是的!一開始是從師範和千壽郎的對話中聽到伊黑先生你的名字,之後就是從伊黑先生寄來給師範的信中聽說過一些,像是伊黑先生是蛇柱、喜歡看書、擅長做料理、雖然很溫柔但也很彆扭之類的……」
  甘露寺點點頭,並開始一五一十地從頭解釋。不過有關她變得越來越在意伊黑的過程,因為總覺得觸碰到伊黑不去煉獄家的話題不太好,再加上她個人也覺得說出來很害羞,所以在此便省略不提。
  「他都擅自在說些什麼啊……」
  伊黑大概也預料得到杏壽郎應該多少提過他的事情,不過聽到「很溫柔但也很彆扭」這種不上不下的評論,讓他不由得想抱怨一聲。
  別對根本還不認識我的人說這種奇怪的評價啊。伊黑忍不住在心裡吐槽道。
  「啊,抱歉!我這樣單方面知道伊黑先生的事情,感覺的確不太舒服吧!」
  看伊黑面有難色地扶額,甘露寺慌慌忙忙地道歉。
  「不,甘露寺妳沒有錯,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再說,其實這半年我也經常從杏壽郎寄來的信裡看到妳的事情,還有我也聽說了妳的特異體質……所以,真要說的話我也得道歉,抱歉。」
  有關甘露寺的比常人還要多八倍肌肉量並因此需要多吃八倍食物量的特異體質,在透過胡蝶忍查明後,伊黑便從杏壽郎的信中聽說了。現在想想,或許是因為他當時強烈反對甘露寺加入,所以杏壽郎才經常在信中提起甘露寺吧。
  「啊,不會不會!我有聽師範說過他有時候會在信裡寫我的事情,伊黑先生完全不用在意的!」
  關於杏壽郎在信中所寫的有關甘露寺的事情,其實他都有事前大致告訴過她,所以她並不介意。
  「這樣啊,那就好。」
  「嗯嗯!我對這種事情不太在意的!」
  看見甘露寺確實一臉坦然笑著,伊黑也鬆了一口氣。
  「總之……雖然我們好像都對彼此有些了解,但畢竟是初次見面,剛剛也因為各種狀況而手忙腳亂的,所以還是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紹吧。」
  即使有點事到如今,但剛才確實也不算好好打過招呼,於是伊黑如此說道。
  「說得也是!那就從我開始!」
  甘露寺聽了之後也點點頭表示同意,接著精神百倍地舉起手率先開始了。
  「初次見面,我是炎柱繼子甘露寺蜜璃!今年十七歲!一直以來聽說了很多伊黑先生的事情,今天能夠見面我真~~的很開心!還請你多多指教了!」
  甘露寺露出了堪比太陽燦爛的笑容,說到途中還特意可愛地拉長了聲音,明確傳達出了她似乎真的很高揚的情緒,讓聽著的伊黑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自我介紹還是要進行的,所以在甘露寺活力十足地說完後,伊黑接著說。
  「那個……我是蛇柱伊黑小芭內,這邊是我的搭檔鏑丸。今天不知道能給多少建議,不過我會盡可能協助妳。請多指教,甘露寺。」
  和興致勃勃的甘露寺比起來,伊黑的自我介紹聽起來就平淡了許多。不過實際上,如果是印象不好或無關緊要的人的話,他是不會特意向對方介紹最重要的朋友鏑丸的。
  「好的!鏑丸也請多多指教喔~」
  並不知道這層背後意義的甘露寺單純地笑著回應,並試著伸出手指模仿伊黑摸了摸鏑丸的頭。
  對於甘露寺的打招呼,鏑丸親暱地蹭了蹭她的手回應。
  「鏑丸好可愛~~」
  在感到驚喜之餘,甘露寺也忍不住為眼前可愛的景象感到心動不已。
  「看樣子鏑丸很喜歡妳呢。對初次見面的人,牠很少會這麼親近。」
  伊黑雖然對鏑丸的舉動感到有些驚訝,但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自己在心裡某處卻好像能夠理解鏑丸的親近。
  或許是因為眼前的女孩像杏壽郎在信上寫的一樣,既開朗活潑又愛笑親人吧。該怎麼說……跟杏壽郎很像,是很難讓人擺開距離的類型。
  「真的嗎?好開心~我也很喜歡鏑丸喔~可是……呵呵,說是初次見面也很奇怪呢!」
  甘露寺滿臉笑容地又摸了摸鏑丸,但說著說著,她又像剛才一樣忽然瞇起眼睛笑了起來,笑聲如銀鈴般清脆響亮。
  「嗯?妳的意思是?」
  伊黑依然不知道她為何而笑,所以這次也一樣地發問了。
  不過他雖然感到不解,但卻並不感到困擾,因為甘露寺那純粹的笑聲非常悅耳。
  「因為我和伊黑先生都在見面前就知道彼此的事情了,真的要說的話,我的心情比起初次見面,更接近『終於見到你了!』的感覺!」
  但聽完甘露寺的說法後,伊黑這次認同地點了點頭。
  「是啊,的確是奇妙的緣分。」
  他能夠理解她所說的「終於見到」的感覺,畢竟伊黑也和甘露寺一樣,在見面之前就聽說並想像了許多有關對方的事情。
  「我真的很期待今天喔!沒想到能見到總是只在話裡和信裡出現的伊黑先生~」
  忽然可以見到本以為要經過幾年成為柱之後才能見到的伊黑,這件事超越了櫻餅季節的到來,榮登甘露寺近期最期待的事情。
  但是一回想起之前的期待,就也同時回想起了方才一連串的失敗,原本還喜孜孜的甘露寺頓時像被下了定身術一樣僵住了。
  「那個,雖然一開始有點搞砸了就是了……以那麼失禮的方式出現,真的很抱歉!」
  即使已經道歉過很多次,可是重溫自己的糗態總是令人難以忍受的,所以甘露寺忍不住重新低下頭向伊黑道歉。
  「畢竟事出有因,妳不需要在意。不過,那個出現方式的確很讓人驚訝。我一開始還以為妳是櫻花的妖精呢。」
  弄清楚前因後果後,伊黑已經不怎麼在意剛才的事情了,於是他淡然地說。
  他起初真的完全沒將掉下來的她和甘露寺聯想在一起,畢竟那個登場實在太衝擊了。
  「櫻、櫻花的妖精什麼的……討厭啦!伊黑先生你真會說話!」
  聽到伊黑若無其事說出這麼浪漫的讚美,甘露寺的臉頰馬上變得像熟透的桃子一樣紅撲撲的,心中也小鹿亂撞地悸動不已。
  伊黑本以為她又會像剛剛那樣悅耳清脆地笑起來,可是那銀鈴般的聲音卻沒有再次響起。
  「……嘿嘿,我這種髮色看起來像櫻花的妖精的話,感覺也不壞呢。」
  甘露寺只是輕輕地握住了自己兩側的長辦子並露出微笑。她淺淺的笑容看起來除了害羞和喜悅之外,還有一抹伊黑難以讀懂的感慨。
  直到剛才為止都還情緒鮮明得如同喜怒哀樂範本的她突然露出這樣的微笑讓伊黑有些不知所措,但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更讓他在意。
  「這種髮色?」
  沒錯。甘露寺彷彿像是在貶低自己的這種用詞讓他十分在意。
  「那個、就是這種鮮豔的粉紅色和綠色……和一般人完全不一樣,很奇怪吧?不知道師範在信上有沒有提過,但是實際看到伊黑先生你應該也嚇了一跳吧……」
  一邊指向自己的長髮,甘露寺一邊努力地保持著笑容以輕鬆的口吻說明。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可是在短時間內伊黑也看了不少甘露寺的各種表情,所以他看得出來現在的她笑得很勉強。她實際上應該很不想提這個話題吧。
  「杏壽郎沒怎麼在信上提過妳的外表,所以剛才看見時我確實是嚇了一跳。」
  如果要說有沒有嚇一跳的話,那當然是有。伊黑並不喜歡說謊,也不想對如此坦率的甘露寺說謊,所以他毫不隱瞞地說。
  在赴約之前,伊黑想像過很多次甘露寺會是什麼樣的人。
  身材的高矮、頭髮的長短、眼睛的顏色、頭髮的顏色、聲音的音色……不過,即便他想像了那麼多,也確實沒料到甘露寺會是擁有一頭粉色和綠色頭髮的女孩。
  「是、是吧?……哈哈哈,如果是我的話一定也會嚇一跳的!」
  聽見伊黑老實的回應,即使已經預想過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但甘露寺還是不由得有些沮喪。她緊緊地抓著辮子,硬撐著的笑容也越來越不成形。
  但伊黑只是輕輕地撫起被她緊抓而垂落到地面的髮尾,並認真地凝視著她閃過水光的雙眼這麼說了。
  「沒想到世界上竟然有人擁有這麼美麗的髮色,讓我剛才驚訝得都看出神了。」
  是的,甘露寺確實超出了他的想像,讓他久違地大吃了一驚。不過驚訝的原因,是因為她遠比自己想像得還要可愛。
  「咦?美麗的、髮色?」
  甘露寺不自覺地鬆開了拉著頭髮的雙手,過度的震驚讓她反應不過來地重複了一遍伊黑的話。
  「是啊。櫻花般的粉色和新芽般的綠色如同春天,是讓人看了就覺得十分溫暖的美麗顏色。所以我才會以為你是櫻花的妖精,因為我實在沒想到甘露寺蜜璃竟然是如此可愛的女孩子。」
  當他接住從櫻花樹落下來的甘露寺時,世界被屬於春天的粉色和綠色渲染開來,簡直就像實際具體化了他從前在地下牢想像的春天一樣,說實話,他真的覺得很美。
  美得讓他有一瞬間甚至忘記了所有的一切,只是為眼前的少女感到屏息。
  「我、還是第一次被這麼說……」
  伊黑沒有一絲虛假的話語讓甘露寺一時之間連心動都忘記了,她呆呆地凝視著伊黑那雙平靜的異色雙瞳,並且難掩驚訝地喃喃說道。
  因為,曾經被相親對象說毛骨悚然的這頭髮色,曾經她一邊哭一邊拚命用染料染黑的這頭髮色……居然會有人認為「很美麗」,甚至還說是「像春天一樣十分溫暖的顏色」。
  「是嗎?那看樣子甘露寺妳以前遇到的人都白長了一雙眼睛呢。」
  見甘露寺震驚的模樣,伊黑反倒不能理解她怎麼會第一次被這麼說,於是皺著眉頭毫不留情地說。
  「呵呵,伊黑先生真的和師範說的一樣,嘴好毒……」
  伊黑直白的話語和宛如在替她打抱不平般的神情讓原本還有些不知所措的甘露寺笑了出來。而這麼一笑後,她突然覺得長年纏繞在心中的結稍微鬆開了一些。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雖然伊黑的確是個彆扭的人,但不管是現在還是剛才,他都只是將自己原原本本看到的甘露寺說出來而已,所以他並不覺得有什麼難以啟齒。
  「呵呵,謝謝你……伊黑先生。」
  不管是被相親對象拒絕,還是被過去的自己否定……但這是伊黑願意稱讚「很美麗」的髮色。光是想到這裡,甘露寺就覺得以前的事情都無所謂了。
  「我好高興……真的很高興。」
  彷彿得到了重要的寶物一般,甘露寺愛惜地捧著兩條粉綠色的辮子,並且對伊黑露出了像小小的櫻花花瓣般羞澀的微笑。
  「沒什麼……我只是說了實話罷了,不需要道謝。」
  伊黑沒有多問甘露寺從前曾經因為髮色經歷過什麼,因為他不希望甘露寺再露出那種勉強的笑容。況且,既然現在的甘露寺看起來發自內心地感到高興,那不就足夠了嗎?
  「…………」
  像是在整理心中複雜的情緒似的,甘露寺沒有馬上回應伊黑,只是維持著同樣的動作和微笑好一陣子。伊黑也沒有多說什麼,僅僅是靜靜地看著那樣的她。
  但沒多久後,甘露寺又打起了精神,回到了原本活力充沛的她。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伊黑先生!沒想到會有人這樣想,呵呵,我真的好高興!」
  抬起頭來時,甘露寺的臉上掛著一如往常開朗的笑容,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也隨之響起,令一度安靜下來的房間又熱鬧了起來。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5-15 22:57 編輯

留言

會讓我覺得伊黑可能會說這種話是因為小說裡他張口就說了「妳玫瑰色的臉頰」這種話,所以我才想說他可能是這種天然撩XDD 2020-5-24 21:17
@river 居然重新看了好幾遍我太感動了QQ!!先讓我跟你說謝謝!! 2020-5-24 21:14
重新看了好幾遍,我必須得說伊黑實在是太會撩了啦~明明就沒有戀愛經驗,情話信手捻來毫不害羞,雖然他表示他是實話實說而已哈哈 2020-5-24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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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5-15 22: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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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這麼說起來,伊黑先生說沒想到我是這樣的女孩子……」
  將心情整理好後,甘露寺想起了剛剛對話中讓她有點在意的一個小細節。
  「那伊黑先生原本想像的甘露寺蜜璃是什麼樣子的呢?」
  沒錯,雖然「沒想到甘露寺蜜璃竟然是如此可愛的女孩子」這句話讓她心動得幾乎快要融化,可是,「沒想到」就代表伊黑本來並不覺得自己會是可愛的女孩子……注意到這點後,甘露寺就在想知道和不想知道的矛盾之中掙扎,但最後還是不敵好奇心問了出口。
  「這個嘛……第一次知道妳的名字是從柱合會議上宇髓的報告聽說的,因為妳挺身和鬼戰鬥的行為實在太讓人震驚,所以我一開始覺得妳是個奇怪的女孩子。」
  但不顧甘露寺複雜的少女心,伊黑思考了一下後便直接回應了他最一開始對甘露寺第一印象。
  其實「奇怪的女孩子」還是已經溫和地修飾過後的結果,當初伊黑甚至覺得這女孩很不自量力,不然就是被宇髓拐來的笨蛋。
  「咦?伊黑先生知道那時候的事情嗎!?也對喔,那是任務所以會被報告吧……總覺得真不好意思……那的確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會做的事情吧……」
  甘露寺沒料到會在這個時候被挖起半年前的黑歷史,於是說著說著就因為當初自己莽撞又不像女孩子的行徑而垂下了頭。
  會議中的大家一定也覺得我很誇張吧……真是的,宇髓先生就不能把我的事情隨便帶過去嗎!討厭……好丟臉喔……
  「包含我在內大家確實都很驚訝。老實說,我本來甚至很反對讓妳這樣和鬼沒有淵源的一般人加入鬼殺隊。」
  明明才過了半年,但伊黑總覺得當初的反對彷彿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肯定是甘露寺這半年的努力太過耀眼了吧。
  「咦!?是、是這樣的嗎?伊黑先生……果然還是要取消我的隊員資格?」
  聽到伊黑這麼說,甘露寺上個章節的那份妄想又重新湧上心頭,她面色鐵青、戰戰競競地問道。
  「冷靜點,我說的是『本來』。」
  看甘露寺像之前一樣臉色一青一紅地切換,伊黑壓下心中覺得有趣的笑意,不疾不徐地向她說道。
  「嗯?也就是說……?」
  「我剛剛也說過了,在這半年內,我從杏壽郎的信裡看見的妳一直都很努力。再加上,剛才妳明明誤以為我是要來考驗妳,而且還有隊服的問題……但即使如此,妳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救了那隻貓。所以,我好像也總算能夠理解為什麼宇髓和杏壽郎會認為妳可以加入鬼殺隊了。妳是個超乎常人善良又勇往直前的女孩呢,甘露寺。」
  除去甘露寺超乎想像地可愛以外,這就是今天這場短暫會面伊黑得到的感想。
  她--果然如同自己想的一樣,是個能夠為了他人而發揮出力量的出色劍士。
  「我、我沒有伊黑先生說的那麼好啦……只是在思考前身體就不由自主動了起來,實際上也很常因此搞砸事情……之前的任務也因為我太衝動而誤判,最後被打得露花流水……」
  但聽到伊黑這麼稱讚她,其實對自己沒那麼有自信的甘露寺反而有些不安了起來。剛才一度忘記的任務的種種失敗也浮上腦海,讓她肉眼可見地又消沉了下去。
  「可是,至少剛才那隻貓就是因為妳才得救的。這半年中,也有許多人是因為妳打倒鬼才獲救的。」
  伊黑對甘露寺回應的差異有些不解,但還是以事實為基準回答了她。
  明明方才提到髮色的事情她還那麼高興,結果這次提到她超乎常人的善良和行動力卻反倒沒那麼開心?為什麼呢?
  「是這樣沒錯……」
  甘露寺也明白伊黑所說的道理,也對伊黑的稱讚感到很高興,但是,她還是覺得伊黑對她的評價太高了。
  「不過,伊黑先生真的是個溫柔的人呢,就跟師範說的一樣。」
  可是姑且不論她能不能接受那份評價,和伊黑談話至今,甘露寺已經完全可以體會到師範為什麼會說他是個溫柔的人。
  不管是她的失態還是她的髮色,伊黑都沒有生氣平淡地接受了,甚至剛剛還反過來安慰她。這樣的人如果不溫柔的話,甘露寺就要不知道什麼叫溫柔了。
  「我其實也有從其他的隊員或隱那裡聽說過一些伊黑先生的事情……但他們說的完全不對呢!之後我得好好告訴他們真正的伊黑先生才行!」
  想起其他人對伊黑的印象,甘露寺自顧自地下定決心說道。
  「不,那倒是不用……總之,言歸正傳,雖然杏壽郎還沒回來,但先告訴我妳的自創呼吸是怎麼樣的吧。妳是以炎之呼吸為藍本加以修改的吧?呼吸的名稱已經想好了嗎?」
  聽甘露寺這麼說,不習慣被人稱讚的伊黑害臊地側過臉,同時不由得又岔開了話題。不過與其說岔開話題,應該說回歸本題才對。因為修練才是今天真正的主題。
  「啊,是的!雖然招式還沒有完全固定下來,不過我已經想好了,名字就叫做『戀之呼吸』!」
  因為剛才聊得很開心,所以甘露寺差點都要忘記這回事了,於是她連忙坐正並回答伊黑。說出自己精心想出的『戀之呼吸』的名字時,甘露寺顯得特別興高采烈。
  「戀……?」
  不過雖然對甘露寺的興致感到很抱歉,但伊黑有點沒辦法理解,所以忍不住重複了一次那個的詞語。
  至今為止他也聽說過不少自創的呼吸,不過和五大流派一樣,最常見的還是以自然元素為參考。例如前花柱胡蝶香奈惠的劍技似乎就是以飛舞的花瓣及花的形狀為藍本。
  次要則是以動物的行動為範本,像是他的蛇之呼吸和胡蝶忍的蟲之呼吸。
  也有像宇髓那樣搭配上炸藥改良雷之呼吸並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招式的自創法,可是……戀?
  戀愛是能作為劍技參考的東西嗎?
  「抱歉,甘露寺,妳能再詳細說明一下『戀之呼吸』嗎?」
  伊黑不解地問道。
  即使曾經從書上看過戀愛的詩詞或故事,也曾經聽過無數次瑠火和槙壽郎一見鍾情的戀愛故事,可是對決心為殺鬼而死、為殺鬼而活的伊黑來說,這是他不曾體驗過也不曾深思過的、全然未知的情感。
  「啊,說得也是呢!只講名字很難懂吧!嗚,這說起來有點難為情……但伊黑先生的話一定不會嘲笑我吧!」
  除了杏壽郎之外,甘露寺還沒有好好向人說明過自己構想的戀之呼吸,所以她不好意思地捧住了臉頰。不過,她的猶豫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她覺得如果是溫柔的伊黑的話,肯定會認真聽她說的。
  「那個啊,其實是因為我從以前就很容易對很多東西感到心動,像是剛才伊黑先生接住我和稱讚我時,我也一直雙頰發燙、心跳加速呢!所以在練習呼吸的時候,我也把這份如同戀愛般的心情融入其中了!」
  雖然自己說出這種事情讓她感到很害羞,但回想起方才心動的感覺,甘露寺還是忍不住嘴角上揚。
  看著激動得滿臉通紅的甘露寺,伊黑在再次感嘆她的表情瞬息萬變之餘,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雙頰發燙、心跳加速……?」
  這兩種症狀--剛剛接住甘露寺時他不是正好體驗過嗎?
  雖然確切來說不只雙頰,他甚至覺得全身都在發燙就是了。
  咦?
  怎麼回事?這是湊巧嗎?
  還是說,我剛剛莫名湧上心頭的那份情感--就是甘露寺口中所說的心動嗎?
  心動,也就是內心被外物觸動,因而產生喜悅、期待、欣賞……或甚至是戀愛上的好意。
  ……我嗎?像我這種只是為了殺鬼而活的行屍走肉,還有所謂「心」能被觸動,更甚者因此喜歡上什麼嗎?
  「還有啊,說到底我加入鬼殺隊就是為了找到能和我白頭偕老的、比我還強的夫君,所以我覺得戀之呼吸很適合我呢!而且不覺得這個名字很有少女氣息、很可愛嗎?雖然我也很喜歡炎之呼吸熱情的感覺就是了~」
  正說在興頭上的甘露寺沒注意到伊黑的混亂和煩惱,只是笑盈盈地繼續說了下去。
  「這樣啊,這就是杏壽郎說的『有點特殊』的理由……」
  但就算腦袋一片混亂,伊黑還是沒聽漏甘露寺的入隊原因--「為了找到能和我白頭偕老的、比自己還強的夫君」。
  這時他總算能理解當初為什麼杏壽郎會一臉面有難色地那麼說了……這個入隊理由確實「有點特殊」。
  不過不可思議地,這個理由和其他人的血海深仇相比明明是那麼莫名其妙,但伊黑卻不怎麼感到驚訝,反而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
  畢竟甘露寺直到不久前都還只是和這種世界無緣的一般女孩,比起自己的想像的各種原因,這樣的理由確實更合情合理,也更有眼前少女的風格。
  「確實,『戀之呼吸』聽起來很適合妳。」
  即使還搞不太清楚戀愛,也不太明白這要如何融入呼吸法,但望著甘露寺,伊黑不由得脫口說道。  
  「嘿嘿,謝謝你,伊黑先生!」
  聽伊黑這麼說,甘露寺喜孜孜地笑了起來,本來為說明這些而感到的害臊和緊張也逐漸消散,她於是接著繼續說了下去。
  「還有我跟你說喔,伊黑先生,雖然乍聽之下戀愛和劍術確實沒什麼關聯,但我覺得其實有很多相似之處呢!舉例來說,我覺得心動時感到的、好像被雷打到般的顫慄跟快速地『唰』地一聲斬過的感覺很像呢!」
  甘露寺以她清脆明亮的聲音喋喋不休地描述著,同時還做出了拿刀的動作比畫著,然而遺憾的是,即使她這麼用盡全身解說,伊黑還是不太理解她到底想說什麼。
  不過有一點讓他很在意,令他忍不住小聲地喃喃自語。
  「……被雷打到?」
  剛才接住掉下來的甘露寺時,他也有種彷彿被雷劈中般的感覺。
  準確來說的話--是被春日驚雷打中的感覺。
  雖然回憶起槙壽郎的話語讓伊黑反射性地感到呼吸困難,可是瑠火和槙壽郎一見鍾情的那個故事是槙壽郎最喜歡和他們講的,他和杏壽郎聽了好幾次,就算試圖把記憶封閉起來,也還是會回想起來。
  「那是春日驚雷般讓人如獲新生的相遇。」
  槙壽郎總是一邊露出幸福的笑容,一邊這樣形容他和瑠火的初次見面。
  當時他不管怎麼想像,都沒辦法搞懂槙壽郎的比喻,然而想起剛才接住甘露寺的瞬間,他好像忽然有點理解了。
  「不只這樣喔,還有戀愛不是也常常會因為對方而感到動搖嗎?那種思前想後、煩惱不已,結果做出平時自己不會做的事情的情感,我覺得很像『咻咻』、『咻咻咻』的交互連擊呢!」
  甘露寺繼續興高采烈地說。
  其實甘露寺自己也沒有很明確地體會過這種心情,只是她很喜歡聽別人的戀愛故事或閱讀戀愛作品,所以就算還沒有實際的經驗,她也能想像出各式各樣又酸又甜的戀愛情感。
  「…………」
  而甘露寺的戀愛講座再次刺中了伊黑。
  因為對方而感到動搖,並且思前想後、煩惱不已,結果做出平時自己不會做的事情--說的不正是前幾天為要不要來見甘露寺而猶豫不決的他嗎?
  怎麼回事?又是巧合嗎?戀與愛這種玩意兒,應該是和他一輩子無緣的情感才對。然而……為什麼甘露寺口中所描述的戀愛,卻全都是他曾經因為她而體會過的感受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非常簡單。
  無論是誰都能輕易地找到解答,因此憑伊黑的腦袋不可能想不到。
  可是,正因為答案太過顯而易見,所以他才陷入了混亂。
  「為戀情而苦,滿腦子在意著對方,甚至因此連一些簡單的問題都懊惱不已的感情則像是『唰啦啦』的那樣--」
  「…………」
  伊黑像是想確認什麼似的一語不發地望著還在持續說明的甘露寺。
  如同葉櫻的美麗長髮,如同新芽的翠綠雙瞳,如同太陽的燦爛笑容,如同銀鈴的清脆笑聲,如同萬花筒般的各種表情。
  越是認真地凝視甘露寺,伊黑就越能感受到自己又開始不由自主地全身發燙、心跳加速。
  他努力地試圖停止這份莫名其妙的悸動,但卻徒勞無功。
  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不斷在他腦中打轉,可是伊黑還是不願意也不能夠認同現實。因為像他這種背負著亡魂和罪孽的人,怎麼有資格擁有那種情感?
  那種光亮、那種色彩,是屬於能夠站在陽光下那一側的人們的東西。不是他的世界能夠存在的,也不需要。
  伊黑的世界是不會放晴的灰色。
  現在是,以後也是,直到死為止永遠都必須是。
  沒錯,所以……這一定是錯覺。
  一定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像甘露寺蜜璃這種類型的女孩子,再加上她又長得十分可愛,性格還善良堅強,而且現在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所以才會讓他一時之間陷入這種錯覺。
  這絕對……不是戀愛。
  「那個……怎麼了嗎?伊黑先生?忽然就都不說話了。」
  甘露寺有些擔心地問。
  在伊黑努力地自己說服自己時,甘露寺也持續進行著戀愛兼招式講座,但講著講著她才發現本來還會點頭或給她回應的伊黑不知不覺中變得一句話也不說了。
  不只如此,伊黑的臉頰還變得越來越紅,異色的雙眼也像是畫著漩渦一樣,看起來有種混亂的感覺。
  「不、沒什麼,我沒事。」
  伊黑連忙佯裝平靜地回應。但只要看著甘露寺就會讓他產生那種心動的錯覺,所以他忍不住別開了視線。
  「真的沒事嗎?伊黑先生的臉很紅耶,是不是發燒了--」
  看著舉止明顯變得不自然的伊黑,甘露寺擔憂地湊向前想伸手替他量量看體溫,但她才舉起半隻手,伊黑就誇張地往後退了一步,並抬起手制止她前進。
  「不、那個,我真的沒事!妳不用擔心,甘露寺。」
  要是讓甘露寺靠近自己的話,伊黑有預感他的這份錯覺一定會演變得更激烈,所以他趕緊阻止了她的腳步。
  「是這樣嗎……?」
  但甘露寺並不知道伊黑矛盾的內心糾葛,只是因為伊黑突然不看她的眼睛也不願意讓她靠近,所以既擔憂又不安地垂下了肩膀。
  然而此時側頭看向一旁、固執地不與甘露寺對上視線的伊黑並沒有發現她的異狀,再加上為了壓抑這份快要露出真面目的情感,他也自顧不暇。
  「說、說起來杏壽郎也該回來了吧,他還真慢。」
  伊黑望向庭院說道。
  他從來沒這麼強烈地希望過杏壽郎趕快出現。畢竟如果不是和甘露寺兩人獨處的話,這份錯覺應該也能減輕不少。
  「…………」
  甘露寺沒有回應,她也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因為伊黑的話……聽起來就像是在說不想與她單獨在一起一樣,讓她有點沮喪。
  為什麼呢?明明直到剛才為止伊黑先生都還那麼親切的……難道,是因為我說了一大堆戀愛的事情,讓他覺得我很輕浮嗎?又或者是我的入隊原因讓他覺得很傻眼?有可能……之前也有其他隊士聽完後一臉瞠目結舌……
  「我果然……很奇怪吧?」
  回憶起過去種種被人注目、被人談論的往事,甘露寺忍住浮上眼眶的熱意並努力地以輕巧的語氣說。
  「甘露寺?」
  沒想到她會忽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伊黑終於回過頭正面看向她。
  甘露寺分明剛才還滿臉笑容說著戀愛云云,現在卻只是勉力地維持著苦澀的笑容,看起來就像剛才說出「這種髮色」的時候一樣。
  「那種入隊的理由和戀之呼吸什麼的……很莫名其妙吧?嘿嘿,對不起,剛剛被伊黑先生稱讚,所以我好像有點太興奮了。」
  甘露寺靈動的翠綠色雙眼因為垂下眼簾而覆蓋上了一層陰影,看起來十分消沉。但即使如此,她卻還是自然而然地說出了貶低、反省自己的話語,彷彿很習慣這種場面似的。
  看到這樣的她,伊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疼,並同時再次感受到了自己是個多麼差勁的人。
  無論他感受到的究竟是戀愛還是錯覺,那都是他的問題,不應該牽連到甘露寺,不應該讓她露出這種像在哭泣般的笑容。
  「不,不是的,妳不需要道歉,該道歉的是我才對,甘露寺。」
  伊黑不再移開視線,並同時向前回到了原本的距離,認真地向她說道。
  「咦?」
  本來拚命地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對應才好的甘露寺茫然地抬起了頭。
  「……其實是因為我不太理解戀愛這種東西,所以才有些困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妳而已。抱歉,我的態度讓妳誤會了吧。」
  伊黑實在沒辦法將真正的情況說出口,因此他只好擷取了一部份實情告訴她,並鄭重地向她道歉。
  「真的嗎?伊黑先生……沒有覺得我很奇怪?」
  甘露寺還以為伊黑肯定不想再跟她說話,甚至都做好接下來要和杏壽郎道歉的心理準備了,所以她不禁再確認了一次。
  「嗯,我沒理由要在這種事情上向妳撒謊吧。」
  伊黑斬釘截鐵地這麼說完後,甘露寺的神情卻還是鬱鬱寡歡。
  明明以往訓斥隊員訓斥到對方嚎啕大哭也不會讓伊黑有任何動搖,但現在眼前的少女不安又害怕的神情卻讓既慌張又胸口發疼。
  伊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對,可是他希望甘露寺不要再露出這種表情。他在腦中不段搜尋著有沒有能夠讓她打起精神的話語,最後,他忽然想到了那一天的往事。
  「那個……以前有某個人曾經說過。容易心動就表示感性比一般人還要豐富。」
  這是那一天,槙壽郎帶他出去時告訴他的話語。
  當時他們遇到了槙壽郎的同期佐藤,而佐藤和甘露寺有些類似,也是個很容易喜歡上他人的人。伊黑到現在還記得他的入隊原因是為了追在路上一見鍾情的隱的女孩子。
  那時候伊黑對這樣的理由感到很不屑一顧,同時也覺得自己大概一輩子也無法理解那種情感。於是槙壽郎便告訴他了這一番話。
  「會對某些東西心動,正代表了妳總是富含愛情觀察著周邊的人事物。所以,戀愛並不是一件需要感到羞恥的事情,甘露寺。」
  伊黑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像這樣轉述那個人的話語給其他人聽。
  但是看著悶悶不樂的甘露寺,就算恬不知恥地借用那個人的話語,他也還是想將當初感受到的溫暖和啟發傳達給她。
  「不需要感到羞恥……是這樣嗎?」
  伊黑淡然地道出的言語,是甘露寺從來沒有過的想法。
  因為與生俱來就擁有那樣的體質,所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由於起點就站在偏離的位置,甘露寺習慣性地認為自己渾身上下都很奇怪。不管是動輒就心跳加速的性格,還是激動起來就說個不停的習慣或思考之前身體就會動起來的莽撞……在她眼裡看來,都是很讓她羞恥的異常的一部份。
  所以就算和樂的環境下長大,就算甘露寺天性積極樂觀又開朗活潑,但她心中某處卻依然沒辦法喜歡上自己。
  可是伊黑現在卻告訴她「不需要感到羞恥」。
  可以嗎?這樣想也沒關係嗎?
  「是啊。這份豐富的感性是妳的優點,而不是需要感到自卑的地方。實際上,妳也運用這份感受性創作出了將劍技和戀愛之情融合在一起的全新呼吸。」
  雖然關鍵的招式說明很難懂,但聽甘露寺說了那麼多後,伊黑還是一定程度理解了她的聯想,同時也為她居然能將這麼抽象的情感融入劍術中感到有些佩服。
  「我的、優點…………」
  這麼喃喃自語的甘露寺眼中寫滿茫然和錯愕。而在這之後,她也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地不發一語,讓伊黑有些不知所措。
  他還以為甘露寺會像髮色那時候一樣高興地露出微笑或是重新打起精神,但她卻什麼也沒說,只是低著頭若有所思。
  看到甘露寺一動也不動,伊黑頓時有些後悔。
  果然由自己這種如同蛇一般冷血無情的人來說這種話太過勉強了嗎?說到底這種是根本不是平常的我會做的,為什麼剛剛會脫口而出呢?
  這份心情究竟是什麼?我還深陷在那份形似戀愛的錯覺中嗎?
  我不知道。
  對我這種甚至沒被家人愛過的人來說,這種複雜的情感太過難解、太過耀眼了。
  不過即使如此……我還是不想看見那個因為一點小事就笑得天真無邪的甘露寺露出這樣的表情。所以即使不像自己,我還是小心翼翼地問出口了。
  「甘露寺,妳沒事吧?」
  「啊,我沒事的……只是被這麼說也是第一次,所以很驚訝……」
  甘露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頭也還是低著不和伊黑對視,所以感覺起來完全不像沒事。
  「那個,雖然我不是很清楚戀愛,但我認為妳不需要那麼在意。」
  伊黑不太明白甘露寺為什麼會反應這麼大,也搞不清楚自己胸中的情感是什麼,但他總覺得自己得做什麼。所以就算伊黑的腦子依舊一片混亂,他還是努力試著將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傳達給甘露寺。
  「我聽說過妳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正好是相親的時候,那麼,妳對戀愛感興趣也是很正常的吧。畢竟如果沒加入鬼殺隊的話,只是個一般女孩的妳,現在八成會和某人進行相親或甚至已經結婚了。」
  第一次在柱合會議上聽到她的名字時,伊黑也是這麼想的。像她這樣和鬼無冤無仇的普通女孩,不,不只是普通女孩,甘露寺甚至外表和性格都超乎常人地好,因此要是沒和鬼殺隊扯上關係的話,她現在應該會過得更幸福美滿吧。
  「伊黑先生……」
  聽伊黑這麼說完後,甘露寺終於抬起了頭,但那雙圓圓的大眼睛中卻盛滿了淚水,豆大的淚珠正啪搭啪搭地一滴一滴落下。
  伊黑明明是希望她可以展露笑容才試著不像自己地說了那些話,但沒想到換來的居然是哭臉。
  「甘、甘露寺!?妳怎麼了!?是、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剛剛摔下來時傷到了哪裡?」
  伊黑慌亂地站了起來,一下觀察著甘露寺是不是有哪裡受傷,一下又想著是不是該先去拿醫藥箱,不管是神情還是舉止都完全看不出一絲平日的冷酷。
  「嗚、不、不是的……我沒有受傷……」
  甘露寺用手抹著眼淚,並斷斷續續地回應。不過即使抹了又抹,她的淚水還是停不下來地湧現。
  「那個、妳真的沒事嗎?抱歉,是我說了什麼沒神經的話嗎?」
  即使稱不上什麼像樣的人生,不過伊黑好歹也活了十幾年,還比常人遇過更多出生入死的險境。可是看著眼前的少女哭泣的臉龐,他卻束手無策,甚至覺得眼前的狀況比被惡鬼團團包圍還要令他慌張。
  「嗚嗚、不是的、不是的!只是……雖然我知道大家沒有惡意,但是從小到大我就因為特異體質所以被當成奇怪的女孩子……進入鬼殺隊後,這份力量雖然有了用處……可是、只要聽到我的入隊理由或看到我的怪力或食量,大家都還是會很震驚……嗚、相、相親對象甚至還逃跑了……從來、從來沒有人像伊黑先生這樣說過!我好高興、好高興……」
  其實在伊黑告訴她自己的髮色並不奇怪時,她就一度有過想哭的衝動。
  但是畢竟是在初次見面的人面前,所以她努力忍耐下來了。
  剛才也是,她之所以低著頭,就是在拚命讓淚水縮回去。可是,聽到伊黑那麼理所當然地說自己是「一般的女孩」,各種情感和過往交織在一起,讓甘露寺最終再也沒辦法忍耐地哭了出來。
  「是這樣啊……妳是……」
  看著眼前像孩子一樣放聲哭泣的少女,伊黑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先前對甘露寺的想像是錯的,而且是大錯特錯。
  她不是像煉獄瑠火那樣擁有超乎常人善良之心的人。
  她也不是像杏壽郎那樣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動搖的意志堅定的人。
  她也不是自己只知道片面的、那種開朗樂觀又積極向上的人。
  她--真的只是一般的女孩子。
  會因為一點無謂小事而笑得天真無邪,也會因為旁人無心的話而哭得唏哩嘩啦。
  會因為他人的讚美而感到心動和喜悅,也會因為過大的評價而感到不安和緊張。
  會激動又熱烈地談論自己的所思所想,也會低落又消沉地擔心自己的一言一語。
  想必在這半年的時光中,在我不知道的信件之外的地方,她也一定因為嚴苛的修行而哭泣過,也因為危險的任務而害怕過吧。
  這樣的她之所以能走到這一步,只是因為希望能得到認可、希望擁有歸屬、希望能談一場戀愛。
  這就是文字背後的她的真面目。
  甘露寺蜜璃--就只是個極其一般的、努力的女孩子。
  就只是這樣而已。
  「嗚哇啊啊~~伊黑先生~~謝謝~~我真的好高興~~~」
  在意識到她的本質後,看著邊哭邊向他道謝的甘露寺,伊黑的心中再次湧現了不知名的情感。和剛才有些不同,該怎麼說……他在覺得眼前的少女真的很了不起的同時,也覺得她十分惹人憐愛,讓伊黑甚至不由得伸出手拭去了她的眼淚。
  「別哭了。」
  雖然她透明的淚水也十分美麗,可是他還是不希望她露出這種表情。
  「嗚咦?」
  伊黑無預警地伸出手掬走了她的淚水,手指冰冷的觸感留在臉頰上,讓甘露寺頓時心跳加速,同時忍不住驚訝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別、別哭了。再這樣哭下去,等到杏壽郎回來時我可沒辦法和他交代。」
  伊黑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無意間做出的行為有多令人害臊,於是有些難為情地側過臉說道。
  但是甘露寺的淚水和臉龐溫熱的觸感還殘留在指尖,所以即使移開視線,他雜亂的內心也還是無法馬上冷靜下來。
  「啊、嗚、說得也是!」
  聽見伊黑提起杏壽郎,甘露寺才想起要是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中他回來的話,不僅自己哭紅了鼻子的臉龐又會多一個人看見,再加上要說明狀況也絕對會很麻煩。
  「嗚、不行不行,不能再哭了,蜜璃!」
  甘露寺努力地對自己喊話想讓淚水趕快止住,並像是在做鬼臉似的大力地用雙手將臉頰推上去。她的五官頓時擠成一團,讓伊黑差點笑出來。
  「也不用這麼勉強地停下來,要是在妳停止哭泣前杏壽郎回來了的話……這樣吧,我們就像剛才一樣再躲到樹上怎麼樣?」
  伊黑拉開甘露寺用力的雙手,並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即使躲起來的點子很荒唐,可是他真的不太想讓杏壽郎看見現在的甘露寺。
  「躲到樹上……呵呵,伊黑先生也會說這種玩笑啊……呵呵呵……」
  沒想到看起來淡漠又不苟言笑的伊黑會突然開這種玩笑,這樣的反差讓甘露寺不禁破涕而笑。
  如同銀鈴般清脆悅耳的笑聲重新迴盪在房間中,讓伊黑不由得也跟著笑了,注視著甘露寺的那雙異色的瞳孔看起來十分溫柔。
  「果然……」
  望著甘露寺還殘留著哭紅的淚痕和幾滴淚珠的燦爛笑容,伊黑小聲地說了些什麼。
  「伊黑先生?你剛剛說了什麼嗎?」
  甘露寺雖然隱約聽到了聲音,但因為伊黑包著繃帶,所以她也不確定對方是不是真的有開口說話。
  「不,我沒說話。可能是鏑丸也想安慰妳吧」
  伊黑並沒有打算要讓她知道自己忍不住說了什麼,於是若無其事地蒙混道。
  「是嗎?呵呵,謝謝,鏑丸~我已經沒事了~」
  甘露寺沒有多懷疑地相信了伊黑的說詞,並且再次發出清脆的笑聲摸了摸鏑丸的頭,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伊黑不由得再次在心裡這麼想了。
  --果然,還是笑容最適合這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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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抱著聊了很長一段時間www我才謝謝留言~ 2020-5-17 19:18
完全沒注意到小芭內一直抱著蜜璃www謝謝撒糖 2020-5-16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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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5-20 00: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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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驚喜更文!!我愛所有讀者,謝謝你們!!


七 青梅竹馬



  在那之後,為了不讓回來的杏壽郎發現自己哭過,甘露寺便說要去洗把臉順便整離儀容,於是暫時離席了。
  「我很快就回來!」
  已經完全恢復精神的她笑著拋下這句話後,便踏著啪踏啪踏的腳步聲離開了。
  少了甘露寺後,房間中只剩下伊黑和鏑丸一人一蛇,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因為今天一整天一直都吵吵鬧鬧的,現在忽然得到片刻的安靜,伊黑反而有種不習慣的感覺。
  「……還真是個不得了的女孩啊。對吧,鏑丸?」
  回想起剛才又是笑又是哭忙碌地變換表情的甘露寺,他不由得對著搭檔鏑丸喃喃感慨道。
  鏑丸像是同意伊黑似的動了動身子,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真難得,你好像很喜歡她?」
  伊黑和鏑丸相處了很多年,所以他自認大致可以理解鏑丸的想法,不過,他還是第一次看見牠對剛認識的人這麼親近。
  聽見伊黑的問題,鏑丸像是在回應他似的張嘴發出了嘶嘶聲。而雖然不知道一人一蛇的交流方式是什麼,但伊黑和鏑丸的對話持續了下去。
  「嗯?你說因為甘露寺很可愛而且聲音很好聽?雖然我也這麼覺得,但你也太直白了吧……」
  伊黑也覺得甘露寺超乎想像地可愛,也同樣很喜歡她銀鈴般的笑聲,但鏑丸的回答實在太直接,讓他忍不住出言吐槽。
  但聽伊黑這麼說,鏑丸接著又動了動身軀,並用頭輕輕點了一下伊黑的臉頰。
  「咦?你說不只是這樣?還有因為我……很喜歡甘露寺?」
  從搭檔那裡傳遞來的訊息讓伊黑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如果是被別人這麼說的話,伊黑一定連想都不想就會直接否定吧。
  可是,鏑丸不是別人,是自幼就和他在一起的、一心同體的朋友兼夥伴。
  「……或許是吧。我確實是不討厭那女孩。」
  可能是因為附近沒有旁人,再加上又是在鏑丸面前吧,伊黑少見地坦率說出了真心話。
  他的確還搞不清楚自己心中對甘露寺萌生的情感是什麼,不過要是問他對甘露寺有沒有好感的話,那答案無疑是肯定的。
  她本來以為甘露寺是像瑠火或杏壽郎那樣,擁有異於常人意志的人,可是經過這次會面,他知曉了她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女。
  伊黑並沒有因此感到失望,說實話正好相反,這讓他更欣賞她了。
  作為一個一般女孩,她在這樣腥風血雨的環境中努力了半年,而且現在也沒有打算放棄。不只如此,即使遇過許多難關,她也還是能露出那麼天真無邪的笑容,還是能像孩子一樣坦率地嚎啕哭泣。
  該怎麼說……這樣努力又率直的人,有可能令人討厭嗎?
  至少伊黑覺得很難。
  「總之,能知道甘露寺是這麼好的女孩,來這一趟也算有收穫了。」
  雖然本來有些後悔因為被好奇心驅使而答應,不過,現在伊黑很慶幸自己這次有答應杏壽郎。
  能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純粹的人,他總覺得有點被救贖的感覺。
  不只如此,多虧了甘露寺,他今天久違地體驗到了許多喪失已久的情感。
  驚訝、慌亂、心動、緊張、憐愛……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擁有這些,也清楚自己應該待在那個一無所有的灰色世界,可是即使如此,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了開心。
  他真的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麼單純地和人談話說笑了。
  「像那樣的女孩子,是從來沒遇過的類型呢。該怎麼說……很有趣、很可愛呢。」
  再度重新回想起方才發生的種種,回想起表情千變萬幻的甘露寺,伊黑不禁笑了出來。
  然而想歸想,其實他還是沒打算要跟甘露寺深交。
  今天一天他是打算盡可能幫助她的修行的,可是也就僅限於此而已。
  今後他還是不要再和她見面比較好吧。畢竟要是又陷入那種戀愛般的錯覺的話,不只是他自己會很困擾,也會給想好好談戀愛、覓得良人的甘露寺添麻煩吧。
  像他這種流著骯髒血液的人,還是不要待在她的身旁會比較好吧。
  「…………」
  明明找到了解決這份情感的方法,但不知道為什麼,伊黑卻覺得心情很失落。
  查覺到今天少見地很有精神的伊黑忽然又消沉下來,鏑丸擔心地蹭了蹭他,像是在問他「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真想再多和她說點話啊。一定會很開心吧。」
  面對鏑丸,伊黑又一不小心脫口說出了真心話。
  不過因為他很清楚這不可能也不應該實現,所以他只是靜靜地垂下眼簾並默默地將這份不該有的落寞藏到心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庭院卻忽然有個過於朝氣蓬勃的聲音冒了出來。
  「那今後就經常來吧,小芭內!」
  離開很久的煉獄杏壽郎唐突地從外頭竄了出來。
  「哇!?」
  因為他的出現實在太毫無預警,所以平時基本上不會發出太大聲音的伊黑不由得驚呼出聲,連鏑丸也跟著嚇了一跳。
  「我就知道小芭內你一定會和甘露寺合得來的!真是太好了!」
  無視於伊黑的驚訝和動搖,杏壽郎一臉高興地大步走進屋裡,一邊繼續說道。
  「別、別突然出現啊!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的?你聽到了多少?」
  一想到要是剛才那段和鏑丸之間的對話有被什麼人聽見,伊黑就忍不住慌張得冷汗直流,但他還是努力強裝冷靜地問道。
  沒錯,杏壽郎不是個會偷聽的人,他有很大的可能性只是聽到了最後那一段的話。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還在伊黑能夠容忍的範圍內。他有自信能夠想辦法蒙混過去。
  「嗯?從『還真是個不得了的女孩』的時候我就在外面了!」
  然而杏壽郎的回應卻毫無懸念地斬斷了伊黑最後的一點希望。
  「你…………」
  和一臉高興的杏壽郎成對比,伊黑的臉色頓時鐵青得跟剛才的甘露寺有得比。
  畢竟,從『還真是個不得了的女孩』的時候杏壽郎就在了的話,那不就是一開始嗎?
  咦?也就是說,他全部聽到了?從頭到尾都聽到了?
  我肯定甘露寺很可愛、聲音很好聽,還有說自己不討厭甘露寺,還有覺得她是個好女孩,甚至還想和她多說說話--這些、這些全部都被杏壽郎知道了!?
  「你……在的話就說一聲啊!我對你很失望,杏壽郎,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偷聽這種事情!你還有臉在千壽郎面前自稱哥哥嗎!」
  伊黑惱羞成怒地用食指指著杏壽郎破口大罵,激動的模樣和面紅耳赤的神情簡直無法令人聯想到平時總是擺著一張冷臉的他。
  可是,這也沒辦法。
  只要一想到自己對甘露寺的想法都被人聽見了,他就沒辦法保持冷靜。老實說,伊黑甚至一瞬間想過要原地自盡。
  「抱歉、抱歉!我聽到說話聲,還以為你和甘露寺在講話,所以本來想著不要打擾你們才在外面站了一會兒!」
  沒想到伊黑會反應大到一下臉色鐵青一下又滿臉通紅,杏壽郎努力忍住覺得很好笑的心情,連忙向來勢洶洶的好友道歉。
  但他真的沒有偷聽的打算,只是想給伊黑和甘露寺多一點相處時間,沒想到卻弄巧成拙變成了現在這種情況。
  不過,聽見伊黑這麼喜歡甘露寺,他還是壓抑不住自己的喜悅之情,所以才一不小心就跑出來回應了伊黑。
  「……不要打擾我們?你這是什麼意思?」
  伊黑本來心想著不管杏壽郎怎麼辯解,他都要繼續痛罵這個混帳,然而杏壽郎說出的理由卻讓他有些摸不著頭緒,於是他疑惑地問道。
  既然回來了就直接說一聲不就好了嗎?有什麼必要因為我和甘露寺在講話就不進來嗎?
  「嗯?小芭內你對甘露寺一見鍾情不是嗎?所以我才想說不要打擾你們!」
  聽見伊黑的問題,杏壽郎絲毫沒有猶豫地如此回應。
  「……一、一見鍾情!?你、你在說什麼?怎麼可能有那種事啊!」
  不過和這樣的杏壽郎正好相反,伊黑驚訝得瞪大了雙眼,接著趕緊慌忙地否定了。
  然而遺憾的是,他的否定聽起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一見鍾情」這四個字勾起了他剛剛好不容易壓下心底的那股不知名的情感,他像是觸電般似的,全身上下又開始不由自主地通紅發熱了起來。
  「是嗎?可是剛才接住甘露寺的時候,你臉很紅喔!就像現在一樣!」
  就算對戀愛不是那麼了解,但作為將一切盡收眼底的旁觀者,杏壽郎不管怎麼看,都覺得剛才伊黑接住甘露寺那幕就是墜入情網的瞬間。
  那時候的伊黑不僅像現在一樣滿臉通紅,更是看著甘露寺看得出神。他總是壟罩著一層陰影的異色雙瞳被櫻色的花朵與少女填滿,看起來閃閃發亮。
  如果那不是一見鍾情的話,那什麼才是一見鍾情呢?
  「那、那是錯覺!你應該好好去胡蝶那裡檢查一次眼睛!」
  不過彆扭的伊黑是不可能乖乖點頭同意的。況且,身為當局者,他甚至還搞不清楚自己感受到的這份情感是什麼,更別說在別人面前承認了。
  「胡蝶和甘露寺也處得很好喔!對了,是不是該請教一下同為女性的胡蝶的意見比較好?我對戀愛也不是那麼瞭解……」
  聽到伊黑提起胡蝶的名字,杏壽郎回想起甘露寺之前曾經說過和同為女性隊士的胡蝶成為了朋友的事情,並認真地思考起了找胡蝶商量的念頭。
  畢竟他的戀愛經驗也稱不上豐富,況且女性的想法還是女性比較了解吧。
  「別開玩笑了!不准請教!」
  杏壽郎的提議讓伊黑陷入了崩潰邊緣。光是現在讓杏壽郎一個人得知他對甘露寺有好感都讓他羞恥得想爆炸了,居然還提議要告訴其他人?乾脆直接殺了他吧!
  「不行嗎?我還以為是個好辦法……」
  沒想到伊黑居然一秒反駁了自己想到的妙案,杏壽郎一臉可惜地說。
  「爛透了好不好!況且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事情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聽我說話!」
  看到他那副表情,伊黑更火大了。他用力地一把抓起杏壽郎的領子大聲說道,試圖藉此叫醒這個深陷在自己世界的青梅竹馬。
  「啊,小芭內你會不好意思對吧!我知道了,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然而杏壽郎不愧是杏壽郎,即使伊黑盡自己所能地大喊,他依然絲毫沒有將對方的話聽進去,只是自顧自地將對方的行為理解成掩飾害羞。
  「問題不是那個好嗎……」
  伊黑頭疼地鬆開了抓住對方領子的雙手,無力地說道。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拉回這個像暴走列車一樣的傢伙?誰來告訴我吧……
  「總之,我作為夥伴,會全力支援你的戀情的!安心吧!」
  杏壽郎滿臉笑容地拍了拍伊黑的肩膀。
  可是聽他這麼說,伊黑非但沒有感到一點安心,反而覺得頭越來越痛了。
  雖然很想直接選擇放棄和杏壽郎溝通,但是想到讓他這樣誤會下去可能會造成甘露寺的困擾,伊黑於是決定再挑戰最後一次。
  「聽好了,杏壽郎,我確實覺得甘露寺是個好女孩,我就承認這點吧。」
  既然自己的心聲都被聽到了,那事到如今再否定對甘露寺的好感也沒有意義,所以伊黑便破罐破摔地坦白了。
  不過接著話鋒一轉,伊黑認真且嚴肅地望向杏壽郎的雙眼這麼說了。
  「但是,那並不是戀或愛那種東西。我不會喜歡上任何人。現在不會,今後也不會。愛情那樣的東西……不是我這種有今朝無今夕的人有資格談論的,那樣只會耽誤其他人的人生。」
  沒錯。伊黑的這條命只為了殺鬼而存在。將世界上所有的惡鬼斬殺殆盡後,他便會親自替一切畫上句點。
  和為了保護什麼而戰鬥的杏壽郎或不死川不一樣,伊黑是為了贖罪而揮刀,是為了能繼續苟延殘喘而殺戮。硬要說的話,他戰鬥的意義或許就是戰鬥本身。
  他當然也期盼著在沒有鬼的世界中,善良的人們能夠幸福地活著。
  可是,在那樣的世界中,汙穢的自己是不被允許存在的。沒有任何人需要他,他也不需要任何人。
  所以不管是現在還是今後,伊黑都沒有所謂的未來可言。就算喜歡上某個人,他也沒辦法帶給對方任何東西。
  不--或許也有他能給予的東西吧。
  就像他曾經讓自己一族滅絕一樣,就像他曾經讓煉獄家四分五裂一樣,他能帶給別人的,大概就是不幸吧。
  然而,對一般人來說,戀愛甚至是結婚那樣的東西,是為了追求幸福而締結的關係。身為一般女孩的甘露寺肯定也是在心中夢想著那樣美好圓滿的日子,才會對此有所憧憬的。
  所以,他又怎麼能談什麼戀愛呢?
  「小芭內……」
  隨著伊黑的神情和語氣變得越來越黯淡,雖然不是全盤理解,但杏壽郎也總算多少感受到了他的想法。
  正如伊黑所說,鬼殺隊是個在生死間走鋼絲的工作。他們究竟能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誰也沒辦法斬釘截鐵地肯定。
  但是就是因為這樣,杏壽郎才更認為應該誠實地面對每一天。
  因此即使知道伊黑這番話背後所暗藏的含意深之又深,杏壽郎還是忍不住這麼說了。
  「……我能理解你的顧慮,但是,你覺得甘露寺很可愛吧?」
  杏壽郎依舊保持著他無比認真的眼神和語氣,可是他說出口的內容卻徹徹底底一打壞了氣氛。
  「什麼?」
  伊黑作夢也沒想到在他這麼正經的發言後,杏壽郎會反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所以一瞬間呆滯了一下。
  然而杏壽郎卻繼續說了下去。
  「不只如此,你還覺得她的聲音很好聽,也不討厭她對吧?」
  隨著杏壽郎說出的一字一句,伊黑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膚色又開始明顯地脹紅了起來。
  「閉、閉嘴!給我忘記剛剛的話!一個字都不准留在腦海中!」
  光是自己跟鏑丸的對話被聽見就已經讓他想要原地自盡了,現在還被杏壽郎這樣挖出來講,氣憤和羞恥糾結在一起,讓伊黑完全陷入了混亂。
  「總之、總之你趕快忘掉那些!把你的記憶清空!去換個腦袋!」
  彷彿要把杏壽郎的記憶倒出來一樣,腦袋已經輕微無法正常迴轉的伊黑一邊用雙手大力地抓住杏壽郎的頭不斷搖晃,一邊氣呼呼地說。
  「哈哈哈!已經聽見的話要完全忘掉還真有點困難啊!況且,也不是那麼丟臉的內容吧!我也覺得甘露寺很可愛,也很喜歡她!」
  即使被伊黑晃得天旋地轉,杏壽郎還是沒有一點動搖。不只如此,他甚至有笑得越來越開心的傾向。
  「啊,不過和小芭內你的喜歡不一樣,我並不是戀愛上的喜歡,別擔心!」
  不知道他是故意還是無意,但杏壽郎追加這句話無異是在火上加油。
  「我才沒在擔心!就跟你說了不是戀不戀愛了!」
  伊黑氣沖沖地回應,但從黑色長髮之中露出的耳朵卻都紅透了。
  「哈哈哈!你也真是頑固啊!」
  雖然出發點是希望伊黑能透過和甘露寺的相遇稍微活得輕鬆一點,所以杏壽郎才這麼積極地想促成這場戀愛的發展,可是說實話,因為伊黑難得會露出這麼大的情緒起伏,所以途中他已經單純地開始以伊黑的反應為樂了。
  「總之我說的那些……只是一時意亂情迷而已!我只是因為沒見過甘露寺那種類型的女孩子才會不小心說出那種話而已。」
  看著笑咪咪的杏壽郎,伊黑終於意識到自己再怎麼搖這顆腦袋也不可能將他的記憶倒出來,但就算沒辦法消除記憶,伊黑也不能忍受就這樣承認杏壽郎的話,所以他轉而採取了否定自己的策略。
  「那絕對不是戀愛,我絕對沒有喜歡上她!今天之後也不會再跟她有什麼來往!你別胡思亂想了!」
  聽到伊黑這麼說,杏壽郎才總算發現自己可能調侃過頭了。
  「抱歉,我開玩笑開過頭了吧。不過,小芭內,即使你認為這不是戀愛或感到害羞,也不要這樣說。喜歡上一個人是很自然的情感,不要否定這件事情!況且你不也說想和她再多說說話嗎?對不喜歡的人,是不會有這種想法的吧!」
  杏壽郎先是低下頭老實地道歉,接著收起笑容認真地說道。
  他是希望和甘露寺的相遇能成為改變伊黑的契機,可不是希望伊黑因為不好意思而選擇對這份感情別開視線。
  「那、那是……」
  杏壽郎剛才那樣的調侃和玩笑伊黑還能馬上反駁,但被他這麼鄭重其事地說,伊黑卻一時之間不曉得該怎麼回應才好。畢竟,他剛才確實有想多和甘露寺說說話的想法,也的確因為這件事情恐怕無法達成而感到落寞過。
  就像杏壽郎所說,對討厭的人不可能產生這種心情。
  「總之,今天才是第一次見面而已,別想那麼多,就把甘露寺當成是鬼殺隊的後輩,今後也和她好好相處吧!」
  聽到杏壽郎一臉輕鬆地這麼說,伊黑不由得回想起了小時候。
  那時候還小的杏壽郎也總是這樣三言兩語地把伊黑的煩惱說得很簡單,害他有時候會覺得苦惱的自己像傻瓜一樣,而現在他也再次產生了同樣的心情。
  「嗯,你說得也是吧……」
  正如杏壽郎所說的,追根究柢今天才只是第一次和甘露寺見面而已,他何必想那麼多有的沒的。就算甘露寺確實讓他的內心少見地起了波動,他也應該回到平常心才對。他越是想著非得遠離她、不能和她深交,不就更顯得那份錯覺不是錯覺嗎?
  「抱歉,是我太激動了。」
  雖然繞了很大一圈,可是伊黑終於恢復冷靜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仔細想想,縱使剛才確實因為甘露寺而罕見地湧現了許多情感,不過會見主公大人,其實他也會因受到肯定而高興。久違和煉獄兄弟見面時,即使心中同時會有各種複雜的思緒,但整體上來說他也仍然會感到懷念和喜悅。
  所以,說不定和甘露寺見面真的不是那麼值得恐懼的事情也說不定。
  況且,反正不管感覺到怎麼樣的情感,最終我也還是會回到那個灰色的地獄。
  我沒有一分一刻忘記過自己活著的意義。
  「嗯!」
  杏壽郎並不知道最後讓伊黑取回冷靜的是他對自己尋死之心的絕對信任,只是看他沒有再繼續鑽牛角尖,所以心滿意足地笑著點了點頭。
  然而臉上異常的紅暈退去後,伊黑卻沒有回到平時的一號表情。
  「不過……你剛才說『開玩笑開過頭了』是吧?杏壽郎」
  他細長的雙眼像是心情很好似的微微瞇了起來,並有些慵懶地舉起了右手用食指指著他。
  「不,那個--」
  作為來往多年的青梅竹馬,杏壽郎很清楚擺出這種架式的伊黑絕不是心情好。
  記仇的他這是要秋後算帳了。
  證據就是他的瞳孔一點笑意都沒有,甚至讓杏壽郎背脊發涼。
  「你剛才很開心嘛?看我的反應很有趣是吧?你心裡在偷笑是吧?我認真地和你說話時,你都在想些什麼,老實說來聽聽吧?」
  伊黑執拗地朝杏壽郎步步緊逼,簡直就像是絕不放過獵物的蛇一樣。
  伊黑很溫柔,所以他其實很少打從心底發怒,不過他彆扭執拗又記仇也是事實。所以一旦他生氣,除非盡速找來外援千壽郎,不然通常場面都會很難收拾,而且會拖很久。
  「這個嘛--」
  杏壽郎正想著該怎麼撐過他的怒火時,一道屬於少女的清脆嗓音和紙門被拉開的聲音一同響起了。
  「我回來了,伊黑先生~啊!師範,你回來了啊?」
  不用多說,出現在那裡的正是歸來的甘露寺蜜璃。看到房裡除了伊黑還有杏壽郎,沒查覺到險惡氛圍的她笑著說道。
  「喔!甘露寺!你來得正好!」
  杏壽郎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弟子看起來像救世主一樣閃閃發光。
  「嗯?怎麼了嗎?你們在聊什麼?」
  因為杏壽郎的臉上寫著大大的「得救了」,所以甘露寺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
  「不,什麼都沒有!我們在說差不多該開始修練了,對吧!小芭內!」
  懷抱著希望伊黑能暫時放下剛才那來勢洶洶的怒火的願望,杏壽郎努力假裝若無其事地將話題轉移到修練上。
  「……是啊。杏壽郎也回來了,差不多該進入今天的正題了。」
  伊黑短暫地無言凝視了杏壽郎一陣子後,接著妥協地嘆了一口氣後說道。
  「我了解了!總之要從什麼開始呢?我先展現一次招式給伊黑先生看吧?」
  雖然不太清楚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但畢竟兩位師傅都說要開始修練,作為被指導立場的甘露寺於是沒多想地回應道。
  「嗯,沒問題。」
  因為剛才只聽說明也聽得不是很懂,所以伊黑馬上贊同了甘露寺的提議。
  畢竟招式這種東西,還是直接實際演練最簡單易懂。
  「從炎之呼吸開始到你還沒想好名字的新招式都給小芭內看看吧,甘露寺!」
  杏壽郎追加補充地向她指示道。
  「好的!」
  甘露寺精神飽滿地回覆後,便可愛地踏著碎步離開房間前往平時修練用的庭院。
  「杏壽郎……」
  在甘露寺興致勃勃地在院子做著準備運動時,伊黑默默站到了杏壽郎的背後,彷彿怨靈般地喊了他一聲。
  「是、是!」
  本以為事情已經揭過去的杏壽郎忍不住嚇得立正站好。
  「這次看在甘露寺的份上就先算了,要是再有下次我就向千壽郎揭發你以前做的蠢事……你覺得要說什麼好呢?能想到的事情太多了一下子沒辦法決定呢。」
  即使之後漸漸拉開了距離,但伊黑也不是白和杏壽郎相處這麼多年的。杏壽郎最大的弱點就是千壽郎這種小事,他當然知道。
  「是、是我錯了!抱歉!我不該調侃你的!」
  聽到伊黑語氣悠長的威脅,杏壽郎迅速又坦率地選擇了道歉。
  實際上以前他們吵架時,伊黑就真的告訴過千壽郎自己在做料理時犯下的各種蠢事(用炎之呼吸剖鰻魚、將麵條煮到焦炭化等等),導致千壽郎至今都不讓他進廚房。
  「哼,知道就好。」
  看杏壽郎老實認錯,伊黑雖然心中還是有點怒氣難平,不過畢竟甘露寺也在場,他總不能發火到搞僵氣氛,所以他沒有再多說什麼。
  不過伊黑在心裡暗暗決定,要是哪天杏壽郎沾上任何和戀愛有關的事情,他也一定要連本帶利地調侃回來。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5-20 00:1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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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回應~~我也喜歡他們兩個人鬥嘴的樣子所以特地寫了這章OW<竟然還特別辦帳號 太感人了QQ 2020-5-20 08:07
超喜歡伊黑跟杏壽郎鬥嘴的樣子啦~感謝大大520驚喜發文,因為很想看蛇戀和留言就辦了帳號哈哈 2020-5-20 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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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5-22 23: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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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千壽郎


  在杏壽郎和伊黑鬥嘴告一段落,甘露寺也做好準備運動後,今天的正題終於開始了。

  「壹之型.不知火!」
  站在庭院中央的甘露寺遵照杏壽郎指示首先從炎之呼吸的基本開始展現。
  伊黑在隊士期間經常陪自學的杏壽郎進行招式的研討和修練,所以他對炎之呼吸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像現在甘露寺所使出的壹之型他也很熟悉。簡單來說,就是炎之呼吸的基本技,在用力起步後使勁加速使出的一直線衝刺斬擊。
  「雖然還有些多餘的動作,但是是很漂亮的基本型呢。」
  伊黑一邊仔細觀察著甘露寺的動作,一邊如此評斷道。
  即使招式本身的純熟度還不到杏壽郎那種程度,但甘露寺的腳步確實,揮刀勁頭也很充足。不只如此,她的櫻色日輪刀上能看見赤紅的火焰,這正是她擁有炎之呼吸資質的證明。
  「是吧!不過,不知火還沒辦法展現出甘露寺最大的能力,你繼續看下去吧!」
  聽見伊黑的讚美,杏壽郎雖然很高興,但他還是賣關子地如此回應。
  「最大的能力?」
  就在伊黑感到疑惑時,甘露寺沒有間斷地繼續使出了下一個招式。
  「貳之型.炎天升騰!」
  炎天升騰是由下而上劃出半圓車輪狀的斬擊。和基本型的不知火不一樣,這招不僅需要快速地揮刀,還需要用全身的力量進行大範圍的攻擊,是更加考驗劍技和身體能力的招式。
  然而甘露寺卻也順利地施展出來了。在她身上看不到女性隊員常見的力氣問題,漂亮的半圓形看起來強而有力。但就在伊黑以為招式完成之時,甘露寺卻在劃出圓形後靈活地跳了起來在空中翻滾了一圈,接著又使出了一次半圓斬擊,看起來簡直像是某種舞蹈似的。
  「這是……」
  因為甘露寺使出的招式和他所知的貳之型有些差距,所以伊黑不由得有些困惑地皺起了眉頭。不過想到杏壽郎說的「最大的能力」大概就隱藏在這個部分,他便繼續看了下去。
  「肆之型.盛炎之渦卷!」
  「伍之型.炎虎!」
  甘露寺接二連三繼續使出了炎之呼吸的招式。
  不管是哪一招都威力十足,刀刃上也看得見燃燒的火焰。以一名才加入半年的隊士來說,甘露寺的實力確實高出一般水平。
  但只有一點讓伊黑很在意。
  那就是--甘露寺所展現出來的招式,全部都微妙地和他所知炎之呼吸不一樣。
  她確實有遵照每個技巧的重點施招,可是,就像方才的貳之型一樣,甘露寺經常在揮刀中加上轉圈、空翻或跳轉等柔軟動作。
  而甘露寺似乎也不是特意將招式改良成這種形式,感覺上她只是因為這麼行動比較流暢,所以才自然而然地發展成了眼前這樣的戰鬥方式。
  「原來如此……過人的柔軟度和關節可動範圍,這就是你說的甘露寺的最大的能力?」
  看著甘露寺靈敏異常的動作,伊黑終於理解了杏壽郎剛才話中的意思。
  「沒錯!甘露寺她有著非同常人的柔韌性,我認為如果能不受限於炎之呼吸的技法讓她自由發揮的話,她一定能夠變得更強!」
  杏壽郎點頭回應道。
  雖然甘露寺的特異體質讓她在力量方面的表現也很突出,可是作為她的師範,杏壽郎認為這份柔軟控制身體的能力才是她獨一無二的最大優勢。
  而要是繼續使用炎之呼吸的話,將沒有辦法發揮出她所有的潛力。
  「嗯,我能理解你的想法。確實沒有必要將她侷限在炎之呼吸的框架裡,她應該有更適合自己的戰鬥方式。而找到那個方式,會讓她的實力更上一層樓。」
  伊黑也同意杏壽郎的看法。畢竟就算現在她使用的是炎之呼吸,也已經快要看不出是原本的招式了。再加上甘露寺現在光是照著固定的招式依樣畫葫蘆就能夠使出這樣的威力,如果發展出一套專屬於自己的流派的話,她肯定會如杏壽郎所說的大有進步。
  「對吧!我很期待甘露寺的成長。她的話,說不定能成為柱呢!」
  聽到伊黑對得意弟子的讚賞,杏壽郎滿臉笑容地回應,看起來既高興又驕傲。
  「不過,這樣沒關係嗎?」
  看杏壽郎這麼開心,伊黑頓時覺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難以啟齒。不過即使如此,因為很擔心,所以他還是問了出口。
  「千壽郎練習的狀況不是很順利吧?要是甘露寺自立門派的話……那孩子會變得更有壓力吧。」
  即使因為和甘露寺的相遇非常衝擊,但伊黑還是沒有忘記他今天選擇答應前來的主要原因之一。
  他一直以來都和杏壽郎保持著書信往來,所以就算近來沒什麼機會和千壽郎見面,他也很清楚千壽郎的修行狀況不太順利。
  半年前他們倆人還為千壽郎開始慢慢抓到呼吸法的訣竅感到高興,但在那之後,千壽郎就一直在同樣的地方打轉,再也沒有再有顯著的成長。一言以蔽之,就是陷入了瓶頸期。
  「原來如此,你在擔心這個啊……」
  聽到伊黑的問題,杏壽郎很快地就理解了他想說什麼,本來神采奕奕的笑容也稍微暗沉了一點。
  「嗯,就像你知道的一樣,千壽郎的日輪刀至今也還是沒有變色。」
  杏壽郎誠實地回答了千壽郎在修練中遇到的最大問題。
  沒錯,作為煉獄家的次男,即使沒怎麼得到槙壽郎指導,但在杏壽郎和伊黑的努力下,千壽郎也同樣從小就持續地學習著劍道。
  然而,明明身處比常人還要得天獨厚的訓練環境,千壽郎卻沒辦法讓日輪刀變色。
  「這樣啊,現在也還是……」
  其實這件事情,伊黑在幾個月前就已經從信上聽說過了。
  他們倆人也針對此事討論過了很多種訓練方法,但從杏壽郎的表情來看,似乎還是沒能成功幫上千壽郎的修行。
  「是啊。所以我明白你的擔憂,老實說,我也煩惱過一樣的事情。」
  杏壽郎知道千壽郎經常為自己的練習進度落後感到焦慮,也知道他對自己沒能讓日輪刀變色一事感到十分沮喪。
  所以,杏壽郎確實掙扎過要不要讓甘露寺自立門戶。因為在收了甘露寺這個優秀的繼子後,總是皺著眉頭練習的千壽郎的神情真的舒緩了非常多。
  但要是甘露寺獨立的話,正如伊黑方才所說的,繼承炎柱的壓力將會再次集中到千壽郎身上,屆時,他很有可能又會再次回到從前那樣愁眉不展的狀態。
  杏壽郎作為兄長,當然不想看見弟弟痛苦的模樣。
  「可是即使如此,千壽郎的狀況也和甘露寺沒有任何關係。」
  然而就算心中有許多糾葛,杏壽郎還是果斷地做出了他認為正確的決定。
  他確實擔心千壽郎,但這跟甘露寺的自創呼吸完全是兩回事。作為應當引領弟子向前的師範,杏壽郎絕不會允許自己因為私情而做出妨礙他人成長的行為。
  「甘露寺有適合她自己走的路,而我的責任就是為她指出前行的方向,僅此而已。」
  看著在庭院靈活演繹著各種招式的甘露寺,杏壽郎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
  「……說得也是,你就是這樣的人。是我問了個蠢問題,抱歉。」
  聽見杏壽郎沒有一絲動搖的回答,伊黑再次體會到了他果然和瑠火流著同樣的血脈。宛如帶領人們前進的火焰般,他們總是那樣堅強、正確、高潔、明亮。
  「不,沒那回事,能和你談談我更確信自己的想法了,謝謝!」
  伊黑覺得就算沒有他,杏壽郎肯定也能抵達一樣的答案,可是聽到道謝的話語,他還是不由得有些慶幸自己有好好問出口。
  而就在伊黑正想接著問問千壽郎的近況時,杏壽郎卻搶先一步繼續說了下去。
  「還有,關於千壽郎,我剛好也有件事得向你說一聲。」
  「怎麼了嗎?」
  杏壽郎雖然還是認真地看著甘露寺的動作,但伊黑卻隱約感覺到了他的語氣和平時有些不一樣。
  「就在最近,千壽郎放棄成為劍士了。」
  他微微地垂下了頭,即使臉上還是掛著笑容,可是卻看起來有些消沉。
  「這樣啊……是甘露寺的獨立成為了契機嗎?」
  然而聽到他這麼說,伊黑其實並沒有很驚訝。實際上,他們倆人都很早就已經察覺到千壽郎並不是那麼適合劍的道路,而這次的瓶頸期更是突顯出了這個問題。
  實話實說,在修行期間遇見瓶頸並不是很少見的事情,伊黑遇過,杏壽郎也遇過,大概任何練劍的人都遇過。
  可是千壽郎遇見的與其說是瓶頸,不如說是極限。
  他並不是碰壁,而是真的在這條路上走到了盡頭。
  「嗯,告訴千壽郎這件事情時,我忍不住跟那孩子說了『如果感到痛苦的話,隨時可以放棄成為劍士沒關係』。說實話……他真的不是揮劍的料。」
  杏壽郎本來沒打算在那個時機說出那句話的。
  可是,當他看到千壽郎在恭喜甘露寺之餘,眼中卻浮現了不安和害怕時,話語便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千壽郎怎麼說?」
  「他一邊道歉一邊鬆了一口氣般地哭了出來。他……至今為止一直都是為了維繫家族的傳承而咬牙努力下來的吧。要是我再早點告訴他就好了。」
  那天,杏壽郎像當上柱卻被父親不屑一顧時一樣,緊緊地抱住了哭著的千壽郎。他一邊拍著很久沒有哭過的弟弟的背,一邊說著「很辛苦吧」、「可以不用再努力了」安慰他。
  當時,杏壽郎久違地感到了後悔。
  他居然一直讓這樣小小的身軀背負那種沉重的壓力,作為兄長,他實在太失格了。
  「沒那回事。你只是比誰都不想否定千壽郎的努力而已吧?」
  看到那個決定了就不會反悔的杏壽郎少見地說出這種喪氣話,伊黑用力地拍了拍他有些彎曲的背。
  「是啊……即使不喜歡揮刀、不擅長傷害任何東西,可是千壽郎依然一路努力了下來。一想到他的付出得不到回報,要他放棄就顯得那麼殘酷。」
  所以杏壽郎才會明明早就看出千壽郎沒有資質,也沒辦法馬上說出要他放棄。
  畢竟,那個目標不只是束縛著千壽郎的痛苦源頭,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他甚至也曾經像杏壽郎一樣期望過要當上柱並以此改變槙壽郎。
  「不過,總是得說出口的。千壽郎的身體能力雖然並不差,可是那孩子太善良、太溫厚了。老實說,我也認為他沒有辦法戰鬥。」
  伊黑一針見血地說道。
  千壽郎身體能力和劍術資質確實比不上杏壽郎,但就算是這樣,他也修練了很多年,比起一般人,他還是有一定的實力的。只是正如杏壽郎所說的,千壽郎並不喜歡揮刀,甚至不擅長傷害東西。
  這樣的他,大概是不可能斬殺惡鬼的吧。
  「果然是這樣吧?」
  聽到伊黑這麼說,杏壽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苦笑。
  「我也覺得應該有比戰鬥更適合千壽郎的生活方式才對。除了鬼殺隊,世界上還有很多路可以選擇。作為兄長,我希望那孩子能遵從本心地活下去。」
  正是因為他這麼想,所以他才在掙扎過後依然告訴了千壽郎那番話。
  比起為了家族而勉強自己拿刀過得悶悶不樂,杏壽郎更希望千壽郎能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千壽郎的話一定沒問題的。況且就算他迷路了,你這個哥哥也會幫助他的吧?」
  伊黑很清楚杏壽郎比誰都還要為弟弟著想。因此如果千壽郎真的有什麼狀況,杏壽郎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更何況,雖然有些擔心千壽郎,但伊黑也不認為那孩子會有什麼問題。
  千壽郎生性不喜紛爭,但絕不軟弱。不然的話,也不可能苦撐這麼多年修練了。
  「嗯,那是當然!謝謝你,小芭內!」
  就算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但杏壽郎也還是個人,尤其關係到最重要的弟弟,他當然會感到迷茫,也會感到擔心。
  所以聽到夥伴的肯定,他安心了不少。
  「跟我道謝做什麼?」
  不過聽到杏壽郎的道謝,伊黑倒是不知所以地皺起了眉頭。
  他只是講了理所當然的事實而已,沒什麼要被感謝的地方吧。
  「因為要是有什麼事,你也一定會幫助千壽郎的吧!」
  是的,實際上,伊黑的話語中讓杏壽郎感到最高興的,並不是他對自己行動的肯定,而是他為千壽郎著想的心情。
  畢竟就算杏壽郎沒有一丁點被殺死的打算,但鬼殺隊依然是必須賭上性命的職業。所以,只要一想到要是有一天他真的不幸殉職,千壽郎的身邊還是會有父親和伊黑這樣可靠的家人,杏壽郎就覺得很放心。
  「……嗯,如果是我能力所及的事情的話吧。」
  伊黑的回答雖然很拐彎抹角,但要是千壽郎真的出了什麼事,他當然不可能袖手旁觀。這並不只是出自和瑠火的約定,更是因為他一路看著千壽郎長大,還被天真無邪的那孩子教會了露出笑容的方法。
  千壽郎是個好孩子。
  是個被自己這種人奪走了雙親的好孩子。
  所以,他是絕對不可能會恩將仇報的。
  「嗯,謝謝你!小芭內!」
  杏壽郎沒發現自己和伊黑的想法微妙地擦肩而過,他只是再次高興地向伊黑如此說道。
  「所以就說不需要道謝了……喔,那就是甘露寺的自創招式嗎?」
  然而就在他們說話的途中,甘露寺已經演示完了炎之呼吸的九個基本型,並開始施展起了自己所構想的戀之呼吸的招式。
  「沒錯!雖然還沒有起名字,但已經有幾個型大致成形了!」
  「嗯,我剛剛有聽她說明過一些關於戀之呼吸的想法。原來如此,她剛剛說的是這個意思啊。這樣的話……」
  因為千壽郎的事情也談得差不多了,於是伊黑再次認真地思考起自己剛才觀察甘露寺的動作時產生的某個想法。
  「怎麼?小芭內,你有什麼想法嗎?」
  「嗯,雖然是有些想法,但還不知道可不可行。你再多說說她的練習狀況吧。具體來說,她能做到多柔軟的關節動作?還有,特異體質的八倍肌肉量和你相比大概是什麼程度的力量?」
  「就目前為止的修練來看,甘露寺靈活度非常高,她對身體的掌控能力也很優秀,所以能夠以各種特殊的姿勢揮刀。她甚至還能在半空中一邊開腿進行踢擊一邊揮刀呢!至於力量方面--」
  接下來為了研討戀之呼吸接下來的發展性和方向,兩人細細研究起了甘露寺的劍技、體力、體質、速度等各種要素。
  彷彿回到了一起思考困難課題的少年時期似的,伊黑和杏壽郎你一言我一語地認真討論著。
  截然不同但又師出同門的他們有看法相同的時候,也有意見相反的時候,不過,最後兩人總是能夠找出思緒中的共通點,並順利地發現最好的那個答案。
  而在他們的對話告一段落的同時,甘露寺的招式演示也正好結束了。
  「師範~伊黑先生~我目前會的招式大概就是這些了!」
  像起舞般揮著櫻色日輪刀的甘露寺汗流浹背地停下了步伐,並大聲地向坐在緣廊熱烈討論的兩人說。
  「辛苦了!甘露寺,先暫時休息一下吧!」
  「好的!」
  甘露寺元氣十足地回應後,便小跑步地回到了兩名前輩身旁。



留言

好像沒有詳細,但我在想可能是跟禰豆子和無一郎一樣是14歲 所以在這篇文的設定裡12歲~ 2020-5-23 10:43
@river 我才謝謝留言!!聽到有人這麼說好開心QQ千壽郎真的超可愛的~ 2020-5-23 10:42
是說官方是不是沒公布千壽郎的人物設定啊?感覺他很嬌小,再次感謝大大發文(不知道為什麼留言被截斷了,只好再留一則) 2020-5-23 06:11
千壽郎好幸福啊~有2個這麼弟控的哥哥,不過他本身也超可愛就是了 2020-5-23 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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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5-26 22:5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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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春曉
  
  「那麼!來聽聽小芭內的看法吧!」

  在甘露寺稍作休息之後,杏壽郎如此說道。
  「請、請多指教,伊黑先生!」  
  甘露寺正襟危坐地回應道。
  雖然剛才已經和伊黑聊了很多,也知道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但身處被評價的立場,她還是不由得感到神經緊繃。
  「不用這麼緊張,甘露寺妳的實力比我想像得還要出色,自創的招式也很有趣,只要持續鍛鍊下去,妳一定會變得更強的。」
  伊黑語氣溫和地說。
  要是曾經被蛇柱大人以各種難聽的言詞訓話挖苦過的隊士看到這一幕的話,一定會驚訝得說不出話吧。
  不過,雖然這麼一面倒的稱讚人的伊黑確實非常難得,但他並不是因為對甘露寺有好感而有所偏袒,他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畢竟才入隊半年就能修練到這個程度,真的很厲害。
  「謝謝你,伊黑先生!」
  聽見伊黑這麼直接的肯定,甘露寺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躍,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這都是妳努力的成果,不用謝我。」
  「嗯!甘露寺妳這半年來真的很努力!身為師範的我也很以妳為榮!」
  「嘿嘿……謝謝你們~」
  同時被兩人讚美,甘露寺害羞地搔了搔臉頰,心中不由自主浮現了這半年來各種嚴厲的訓練和驚險的任務。
  她曾經也因為太過辛苦而想要放棄,也曾經因為命懸一線而恐懼難眠,但是現在一切的努力都得到了回報,兩人的肯定讓她發自內心慶幸自己當時有咬牙撐下來。
  「不過,關於妳接下來的訓練方向,剛才和杏壽郎討論了很多之後,我總共有兩點想要提出的建議。」
  通過剛才實際看過甘露寺的實力以及聽杏壽郎描述的各種狀況,伊黑已經迅速地整理好了對戀之呼吸的建議。
  他雖然沒有收過繼子,可是多虧了長期以來和杏壽郎討論千壽郎修練的經驗,再加上他敏銳的觀察力,所以伊黑其實很擅長看出他人在劍技上不足的部分。
  「喔,不愧是小芭內,說來聽聽吧!」
  「麻煩你了,伊黑先生!」
  聽到伊黑這麼說,師徒兩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幹勁十足的雙眼望向了他,因為他們實在太有默契,所以讓他不由得有些想笑。
  「嗯,首先第一點,就是甘露寺妳還有些受限於炎之呼吸的動作框架。如果要創立自己的呼吸的話,妳今後大可以更自由自在地以自己的形式揮劍。」
  但畢竟兩個人都很認真,所以伊黑還是忍下了笑意,並客觀地陳述自己的想法。
  「更自由自在嗎……?」
  然而聽到伊黑這麼說,甘露寺卻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
  光「自由自在」四個字實在太抽象,所以她有點想像不出具體來說到底是什麼意思,又該怎麼做比較好。
  「講明白一點的話,就是妳今後不可以再模仿杏壽郎的動作,而是要以自己的動作去行動才行。」
  在揮劍時,甘露寺雖然時常不經意地融入只有她才能做到的特技動作,但即使如此,她的劍法中還是能夠明顯看出模仿杏壽郎的意識和傾向。
  「咦、咦?可是,我一直都是以像師範那樣精準出招為目標的……」
  伊黑的話讓甘露寺更加混亂了起來。
  她一直以來都是以杏壽郎那樣精準有力的招式為典範的,就算打算自創呼吸,她也依然沒有忘記杏壽郎曾經指導過她的許多重點。
  「如果是以炎之呼吸繼子的角度出發的話,這樣的目標倒是沒什麼問題。不過,現在妳要做的是離開炎之呼吸獨立,並發展出專屬於自己的戰鬥方式。所以一昧模仿反而會限制住妳原有的能力和想像。」
  伊黑並不是要她捨棄所有從前所學的,可是如果要創造新的呼吸的話,就不能將最終目標設定為成為杏壽郎那樣的劍士,而是得開拓出專屬甘露寺的道路才行。
  「是……這樣嗎?」
  「我並不是要妳捨棄以前所學的所有,只是雖然很困難,但妳必須適當地截長取短才行。」
  見甘露寺綠色的雙眼還覆蓋著一層茫然,伊黑絲毫沒有不耐地繼續說明了下去。
  「妳在向我說明我戀之呼吸時,不是有很多想法嗎?通常會選做呼吸聯想要素的,都是自己最喜愛、最熟悉的事物,所以,妳就先試著單純照著妳所描繪的『戀愛』去戰鬥看看吧,那一定是能讓妳變得最強的武器。」
  人要變強,不只需要修練,更需要堅固的意念。
  就像伊黑的執念,就像杏壽郎的信念。
  而雖然甘露寺擁有的和這兩人,甚至是和大部分的鬼殺隊隊士胸懷的決心都不太一樣,可是,她對「戀愛」這份情感的期待和她渴望認同、積極助人的思念,也同樣是一種堅固的意念。
  「『戀愛』是能讓我變得最強的武器……」
  甘露寺若有所思地喃喃重複了伊黑的話,綠色的雙眼中漸漸退去了迷茫。
  「嗯!小芭內說的沒錯!甘露寺,即使模仿我也沒辦法發揮出妳最大的潛力,妳心中對戀愛那份炙熱燃燒的火焰,才是讓妳變強的根本!」
  杏壽郎十分贊同伊黑的說法。因為就算他並非使用自創呼吸,可是他一直以來也都是心懷著煉獄家代代相傳的炎之意志戰鬥的。
  「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老實說,甘露寺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馬上改掉模仿杏壽郎的習慣,但聽見兩人都這麼認同她的戀之呼吸,她的心中已經熊熊燃起了不管怎麼樣都一定要努力的決意。
  「此外……」
  聽見甘露寺勁頭十足的回應,伊黑卻反而有些不乾脆地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說出第二點建議。
  「是的!第二點建議是什麼呢,伊黑先生?」
  不過看甘露寺充滿熱忱、雙眼發亮的模樣,伊黑還是抬起了手指指向甘露寺現在放在一旁的佩刀,接著繼續說了下去。
  「此外我還有一點想建議的,就是妳的日輪刀。」
  八成是最終選拔後拿到的刀吧,甘露寺的日輪刀雖然呈現著稀有的櫻色,但樣式是基本的日本刀,和大部分隊士使用的刀一樣。
  「日輪刀?我的日輪刀怎麼了嗎?」
  看著陪自己走過許多任務的夥伴,甘露寺疑惑地問。
  「這樣一般的日輪刀沒辦法發揮出妳那優於常人的柔韌和速度。妳試著想像看看。如果妳的刀再更長、更柔軟的話……對了,舉例來說,就像鞭子一樣的話,攻擊起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如果刀能夠再更長、更柔軟……」
  甘露寺閉上雙眼,開始試著想像那樣的日輪刀。
  起初她有些摸不著頭緒。畢竟照伊黑所說的又長又軟的話,那不是根本不是刀了嗎?
  但不可思議的是,腦海中那個拿著鞭子般的刀的自己,卻因為柔軟的刀身能夠配合肢體的任何動作,所以變得更方便行動,攻擊的範圍也肉眼可見地擴大了。
  「喔喔!如果是那樣的刀的話,敵人就會『咕啊啊』地被解決!然後只要『唰』一下就能『噗哧』地彈開呢!好厲害啊,伊黑先生、師範!」
  甘露寺「啪」地從想像中睜開雙眼,接著為了將腦中的畫面傳達給兩人,她興高采烈地邊說邊比手畫腳了起來。
  「…………」
  「…………」
  然而她到底想表達什麼,無論是伊黑還是杏壽郎都不是很理解。
  「呃,總之,我想說的是,如果是細長柔軟的刀身的話,不僅不會限制甘露寺妳柔軟的關節動作,同時還能夠擴大招式的攻擊範圍,應該能讓妳更靈活地戰鬥。」
  聽完伊黑正常版本的解說後,杏壽郎這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原來如此,刀啊!我倒是沒想到這點……的確,以甘露寺的身體能力,鞭子或許比一般的劍更適合她。」
  在成為柱之後,煉刀師雖然也幫杏壽郎打造了一把全新的刀,不過他使用的炎之呼吸比較偏向傳統的劍術,所以在伊黑提起之前,他還沒想過可以打造這樣超乎常規的日輪刀。
  「不過,這樣一來的話,就得進行全新的修行了呢!畢竟鞭子這樣的武器雖然靈活,但也很容易在揮動時傷到自己!」
  不過除了更換武器的優點,杏壽郎也很快地便想到了反面的缺點。
  「啊,說得也是!和現在用的日輪刀手感會差很多吧……」
  甘露寺這時候也才回過神發現,就算在想像中能夠得心應手地戰鬥,可是實際上她在加入鬼殺隊前根本沒有任何戰鬥經驗,所以如果一下要切換成鞭子這樣和日輪刀完全不同的武器的話,肯定得經過一番練習才行。
  「沒錯。這和剛才的動作修正不同,基本上真的得完全拋開妳以前所學的,而且練成也需要花上不少時間。所以有關日輪刀只是我的建議,妳可以好好思考過後再決定要不要這麼做。」
  這正是伊黑方才猶豫要不要說出口的原因。
  畢竟要學習一個全新武器並不容易,更何況在這半年間甘露寺已經將劍技練到相當程度了,現在要她拋下劍道選擇一個截然不同的戰鬥方式,說實話,就算那有可能發揮出她更大的潛力,也絕不是一件簡單能下定決心的事情。
  因此關於這項提議,伊黑並不覺得會馬上得到答案。
  不管是甘露寺還是杏壽郎,要如此大幅地修改訓練的方向,都需要深思熟慮過後才能決定吧。
  然而正當伊黑這麼想時,甘露寺卻在低頭沉思了幾秒鐘後,迅速地得出了答案。
  「……嗯,我想好了,我要學!之後又要麻煩你了,師範!」
  和伊黑預想得完全不同,甘露寺以輕快得像是決定今天晚餐要吃豬排丼般的語氣下定了要學習新武器的決心。
  「嗯!交給我吧!」
  而該說有其弟子必有其師範嗎?杏壽郎在聽到甘露寺的回答後,也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
  「等等,甘露寺,妳不再多考慮一下嗎?重新學習一項武器可不容易喔?」
  雖然甘露寺如此有上進心是好事,可是她決斷得實在太快太輕巧了,讓伊黑忍不住多問了這一句。
  「嗯,我知道。學劍的時候也苦練了好久呢……師範真的很嚴厲~」
  回想起這半年間的各種嚴格的訓練,甘露寺不由自主皺起了可愛的臉龐。
  鬼殺隊是認同了她異常體質的重要地方,她也有覺悟要為此拚命努力,可是就算是這樣,那段修行的苦仍然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說盡的。
  「老實說,剛開始握劍的第一個月,我的手還長滿水泡,晚上經常痛到沒辦法入睡呢~不過多虧了煉獄家的膏藥,之後很快就好了!」
  甘露寺有些懷念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白皙的手掌上有拿劍的繭和水泡的痕跡,甚至還有些許細碎的傷痕,看起來和一般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樣。
  可是甘露寺卻覺得很驕傲。
  因為這些傷痕正是她為了達成主公大人的期待、為了讓自己的力量能幫上他人,所以拚命想要握好這把刀的記錄。
  「要是告訴那時候的自己我打算放開這把刀,學習全新的武器的話,肯定會被那雙長滿水泡的手用力地抗議吧~」
  甘露寺有些半開玩笑地這麼說。
  「既然這樣的話,你還是再好好想想比較好吧?」
  伊黑越聽越迷糊了。既然曾經那麼辛苦,她怎麼能那麼輕鬆地下定決心呢?
  「不,我已經仔細考慮過了。」
  然而甘露寺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如果我能夠變強的話,就能保護更多人對吧?況且,如果是為了鬼殺隊和主公大人的話,不管多辛苦我都能努力!」
  甘露寺並不討厭努力,也不討厭苦練。
  雖然有時候確實會辛苦到想令人放棄,可是她還是一次也沒有逃離過這個戰場。
  因為,鬼殺隊賦予了生來就異於常人的她生存意義,告訴了她這份力量能為人派上用場,讓她能夠以自己最真實的模樣活在世界上。
  所以,就算又得練到滿身是傷,她也不害怕。
  畢竟對甘露寺來說,沒有任何事情比回到那段自暴自棄、一心只求抹殺自我的時期更可怕了。 
  「還有……呵呵,其實我很高興。」
  本來認真地表明決心的甘露寺忽然又笑了起來。
  「高興?」
  看著她的雙眼因為笑意瞇得如彎彎月牙般可愛,不知道哪裡有值得高興要素的伊黑又困惑地偏了偏頭。
  「因為伊黑先生不僅肯定了我的實力還有想法,甚至特地替戀之呼吸想了這麼多啊。所以為了伊黑先生的這份心意,我一定會練成的!」
  甘露寺邊說,邊認真地舉起了手向伊黑行了一個舉手禮。
  不過因為甘露寺臉上還帶著藏不住的笑意,所以雖然她自認為很認真,但是其實看起來有些俏皮,像是在打鬧的小女孩一樣嬌媚可愛。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妳確實好好想過了呢。」
  可是伊黑沒有因此忽略掉她話語中的真心實意,反而理解地點了點頭。
  他本來因為甘露寺答應得過於爽快所以有些擔心,但聽完甘露寺的說法,他才回想起了這個女孩是什麼樣的人。
  這個女孩,甘露寺蜜璃--她可是個和鬼無淵無緣卻能堅持下嚴厲修行的人。
  雖然她的確比伊黑想像得還要普通,可是,她的善良和堅強也是貨真價實的。這樣的她,是不可能因為重新修練新武器很辛苦就中途而廢的吧。
  「我很期待能看到『戀之呼吸』完成的那一天到來,甘露寺。」
  這是伊黑第一次對除了千壽郎以外的人的成長產生期許,所以他脫口而出時,自己在心中小小地驚訝了一下。
  不過,隨著今天一天因為甘露寺而感到吃驚的次數越來越多,伊黑覺得自己好像也開始漸漸習慣了。畢竟這個女孩是自己從未接觸過的類型,會感到驚訝其實也很自然吧。
  「嗯!謝謝你,伊黑先生!」
  聽到伊黑對她有所期待,甘露寺滿溢而出的喜悅之情藏也藏不住地寫在臉上,然後更用力地向他再行了一次禮。
  她真的很高興今天能夠和伊黑見面。
  不只是因為她終於見到在意已久的伊黑的真容,更是因為伊黑乍看之下雖然冷漠淡然,但卻是個比想像中還溫柔、有趣、誠實、認真、善良的人。
  她從來沒遇過像伊黑這樣的人。光是今天一天她就從他的話中得到了好多啟發,也因為和他的互動感受到了許多心動。
  要是能和伊黑先生多說說話的話,一定會很開心。
  正當甘露寺在內心這麼想,並尋思著要不要開口問今後伊黑還會不會來看她修練時,鎹鴉尖銳的聲音劃破了空氣。
  「嘎啊啊!任務!任務!伊黑小芭內!立即前往京橋區調查潛藏的鬼!」
  三人隨著聲音望向了從外頭飛來的烏鴉,這時侯他們才發現天空已經漸漸染上橘紅色,不知不覺中,已經是俗稱逢魔時刻的黃昏了。
  「我知道了,我馬上出發。」
  聽見任務的通知,伊黑立刻準備起身。
  「一路順風!小芭內!」
  「咦?如果是任務的話,我們也跟著去不是比較好嗎,師範?」
  看杏壽郎這麼乾脆地道別,本來還想著是不是該跟著伊黑一起前往任務的甘露寺有些錯愕地說。
  「不,既然鎹鴉只通知了小芭內,那就表示他一個人就綽綽有餘了!為了防範其他地區出現惡鬼時能隨時行動,我們就照慣例進行夜間的巡邏吧!」
  杏壽郎仔細地說明道。  
  「嗯,杏壽郎說的沒錯。」
  由於鬼殺隊一直都是處於人手不足的狀態,所以除非是十分強大的鬼或出現許多隊士受害,不然基本上像柱這種程度的戰力是很少進行共同任務的。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甘露寺的隊士階級不高,還經常會和同等級的隊士進行共同任務,因此她一時之間沒聯想到這層戰略上的意義。
  「那我差不多該走了。替我和千壽郎打個招呼,杏壽郎。」
  看甘露寺理解後,伊黑便轉過頭再次向杏壽郎道別。
  「嗯!下次有時間的話大家一起去吃飯吧!」
  杏壽郎滿臉笑容地說。
  「嗯,如果有機會的話。」
  雖然不確定什麼時候那個機會會到來,但一想到還能見到巧笑倩兮的甘露寺,伊黑便不由得有些期待起了杏壽郎口中的下次。
  「甘露寺也多保重。我想修行應該會很辛苦,但如果是妳的話一定沒問題的,加油。」
  和杏壽郎道別過後,伊黑接著轉向甘露寺鼓勵道。
  「啊,好的……謝謝你……」
  然而甘露寺的回答卻不似方才精神百倍,反而有種心不在焉的感覺,讓伊黑有點在意。
  但畢竟沒有事情的優先度比任務更高,因此伊黑還是踏出了房間準備離開。
  「那、那個!請等一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甘露寺拉住了他羽織的衣角,並有些怯生生地接著這麼說了。 
  「伊黑先生……還會來看我的修練嗎?」
  即使知道任務很重要,但一想到伊黑這一走就不曉得下次什麼時候能夠見面,甘露寺最後還是忍不住把盤旋在心中的疑問說了出口。
  「這個……得看今後時間對不對得上吧。我也沒辦法給妳確切的答案,抱歉。」
  沒想到甘露寺會問這種問題,伊黑頓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他還是誠實地回應了。
  說實話,和甘露寺見面這段時間確實很開心,她的成長也很令人期待,所以可以的話,伊黑也想再來看她的修練。不過,畢竟任務的傳喚沒有固定的時間,因此他沒辦法輕易就許下承諾。
  「說得也是喔……伊黑先生和師範都是柱,一定很忙吧……」
  即使伊黑的回答並不是斷然的拒絕,但也差不多等同很難再見面,所以甘露寺沮喪地垂下了頭。
  「不過,我能給妳的意見也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接下來杏壽郎肯定會好好指導妳的,妳不需要太擔心。」
  伊黑左思右想後,以為甘露寺是不是為少了一個人指導自己接下來全新的修練而感到不安,於是安慰地說道。
  杏壽郎在教導人這方面和瑠火很像,是個很懂得變通又不失嚴厲的好老師。甘露寺能在半年間就擁有這麼卓越的實力,一半歸功於她本身的資質,一半則毫無疑問該歸功於杏壽郎這個師範,所以伊黑一點也不擔心甘露寺的修練。
  「不,呵呵,不是的,我並不是擔心這個。」
  看到伊黑一臉真誠地誤解自己的意思,甘露寺不由得又小聲地笑了出來。
  「其實……我是覺得好不容易見到伊黑先生,卻這麼快就得說再見有點不捨啦。快樂的時間真的總是過得特別快呢。」
  今天伊黑給予了甘露寺許多珍貴的話語,但她卻還沒能回報些什麼,也不曉得下次什麼時候能見面,所以甘露寺的笑容不由得帶上了一絲寂寞。
  「咦?」
  然而聽到甘露寺的解釋,伊黑卻瞪大眼睛傻傻地發出了這麼一個單音。
  「咦?」
  看到伊黑這個模樣,甘露寺以為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奇怪的話,所以忍不住也「咦」了一聲。
  「嗯?怎麼了,小芭內,甘露寺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一旁的杏壽郎看了看伊黑又看了看甘露寺,最後將視線移回伊黑問道。
  因為在他聽來,甘露寺並沒有說什麼值得驚訝的話。
  「咦?難道……」
  不過不等伊黑回應,甘露寺便仔仔細細地回想了自己說的一字一句,然後驚惶失措地發現了一個可能性。
  「難道今天伊黑先生並不覺得開心嗎?覺得聊得很高興的只有我嗎!?」
  沒錯。雖然甘露寺覺得今天是美好得令人捨不得結束的一天,但這終究只是她個人的想法。就算她認為伊黑看起來也很開心,但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我真是太丟臉了……如果有洞我想跳進去……」
  意識到可能只有自己在一頭熱的瞬間,甘露寺緊緊捧住了變得通紅的臉頰,看起來非常不好意思。
  「啊,不,不是的,甘露寺……」
  看到甘露寺這麼慌忙失措,伊黑反射性地便這麼說了。畢竟他今天並沒有不開心,不如說剛好相反。
  「咦?不是嗎?」
  聽到伊黑這麼說,甘露寺稍微放開了捧著雙頰的雙手,並抬起了垂下的頭望向了伊黑。
  「嗯,我也……」
  雖然要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讓伊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他實在沒辦法抵抗甘露寺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那個眼神。
  「也?」
  「我也……覺得今天聊得很開心,也很高興能見到妳,甘露寺。」
  即使甘露寺和伊黑原本想像得不太一樣,甚至還發生了很多他意想不到的事故,可是他今天確實很高興。
  就算只是短暫的一天,但甘露寺還是帶給了生活在一成不變的灰色中的他一點不一樣的色彩。
  那如同春天般的淺櫻色和翠綠色,他現在還能鮮明地回想起來。
  「嘿嘿……那就太好了。」
  伊黑的話語讓甘露寺心慌的神情立刻切換成了燦爛的笑容,讓他不由得慶幸自己有好好說出口。
  畢竟要是以剛剛那種感覺跟甘露寺道別的話,就太可惜這美好的一天了。 
  「對了,甘露寺!妳來之前不是有準備伴手禮給小芭內嗎?」
  見伊黑和甘露寺相處得這麼順利,杏壽郎也很高興。但在高興之餘,他忽然想起沒看見甘露寺拿出在和伊黑見面前特別準備的伴手禮。
  「啊,對喔!我完全忘記了!我這就去拿過來!」
  因為今天一天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所以甘露寺也把自己事前準備的禮物忘得一乾二淨了。
  她於是一溜煙地奔向廚房,接著沒多久,便抱著一個小包袱腳步匆匆地跑了回來。
  「來,伊黑先生,這是我最喜歡的甘味處賣的櫻餅!豆沙的甜度和櫻葉的鹹度都剛剛好,非~~常好吃喔!這是我最推薦的春季甜點!」
  甘露寺一邊將櫻花色的包袱遞給伊黑,一邊興高采烈地說著。
  「沒想到妳還特地準備伴手禮……抱歉,我現在什麼都沒帶。之後我會想辦法回禮的。」
  雖然伊黑平時基本上不太愛吃東西,更不太會吃這種甜點,但這怎麼說都是人家特別準備的一份心意,所以他還是接下了甘露寺手中的櫻餅,並思考著是不是該回贈她什麼才符合禮貌。
  「回禮……啊,那如果可以的話,不用什麼禮物,可以拜託伊黑先生一件事嗎?」
  聽到「回禮」兩個字,甘露寺好像忽然想到什麼地問道。
  「拜託我?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事情的話,妳可以盡管說看看沒關係。」
  伊黑想不太到甘露寺會有什麼事要拜託自己,不過既然都已經收了她的禮物,只要是在他能力範圍內,他都不會推辭。
  「那個……那個啊,要是不麻煩的話,我也能像師範那樣和伊黑先生通信嗎?」
  甘露寺碧綠色的眼珠子轉了又轉,最後扭扭捏捏地提出了伊黑想都沒想過的請求。
  「和我通信?」
  因為甘露寺的要求實在太沒有脈絡,所以伊黑又再次被她嚇了一跳。
  這的確是他能做到的事情,可是……甘露寺為什麼會想和他通信?有什麼必要?應該說,和自己通信對她來說能構成回禮嗎?
  「嗯!其實我之前看到伊黑先生和師範互相通信就一直覺得很羨慕,該怎麼說……不覺得信很讓人心動嗎?遠方傳來的心意和訊息,打開瞬間的期待和驚喜……光是想像就覺得好棒!我一直好想試試看和除了家人以外的人通信!」
  甘露寺興致勃勃地講起了通信的浪漫。
  看到她這樣神采奕奕的表情,伊黑頓時有點懂了。這大概和甘露寺對戀愛的期待一樣,是她這個年紀特有的某種少女情懷吧。
  「呃,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
  伊黑在第一次收到杏壽郎寄來的信時,確實也感到了超乎想像的期待和驚喜,所以她也不是不能體會甘露寺所說的意思,可是,他的內心還是有個疑問。
  「這真是個好點子!小芭內,你就和甘露寺開始通信怎麼樣?如果她在自創呼吸上有什麼問題,也能直接在信上問你!」
  站在希望伊黑和各式各樣的人多多接觸的立場,杏壽郎理所當然大力地贊同了甘露寺的意見。為了讓伊黑鬆口,他還特意提起了能夠協助自創呼吸修練這點好處。
  「這確實也是……不,不過……可以問個問題嗎?」
  而想到有助於修行,伊黑也的確有些動搖,可是他實在很在意甘露寺提出這個要求的原因,所以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好的,當然!」
  得到甘露寺肯定的回答後,伊黑心懷著一絲連自己也沒察覺的期待如此問道。
  「為什麼是我?如果只是想和除了家人以外的人通信的話,和杏壽郎或是胡蝶之類的應該也可以吧?」
  沒錯。如果僅僅是對寫信有所憧憬的話,那對象就算不是他也完全沒有問題吧。
  不管是杏壽郎還是聽說跟她很要好的胡蝶忍,應該都不會拒絕她的請求。然而為什麼--為什麼甘露寺要特別拜託他這件事情呢?
  「嗯~因為師範的話平時修練時就會見到,小忍的話,由於我還不成熟經常麻煩胡蝶屋,所以也時不時就會見到面。該怎麼說,我總覺得和平時會見到面的人通信有點奇怪。」
  在甘露寺心中,寫信是和平時無法見面、有些距離的人聯繫的方法。因此和經常見面的這兩人寫信聯絡的話,她總有種不自然的感覺。
  「況且……」
  但除此之外,實際上還有個更單純的原因。
  「況且?」
  「其實和那些無關,只是因為今天真的很開心,所以我想再和伊黑先生多說說話而已啦!呵呵~」
  甘露寺像個惡作劇的小女孩般吐了吐舌頭,並說出了最純粹的真心話。那如同銀鈴般清脆響亮的笑聲再次迴盪在伊黑的耳邊,讓他頓時有些心神不寧。
  「……我知道了,如果甘露寺妳這麼說的話,就讓烏鴉們交換一下情報吧。」
  為了掩飾自己又變紅的臉頰,伊黑不自然地將繃帶往上拉了拉,接著揮手指示烏鴉記住甘露寺。
  「真的可以嗎!謝謝你,伊黑先生!我這就去叫我的烏鴉過來!」
  聽見伊黑答應,甘露寺馬上心花怒放地露出了笑容,接著三步併作兩步快速地跑到屋外,並吹口哨叫自己的烏鴉過來。
  在兩隻烏鴉都確實記住對方後,伊黑熟練地讓自己的烏鴉停在了手上並重新準備出發。
  「那這次我真的要走了。」
  伊黑再次向兩人道別。
  「嗯!伊黑先生,一路小心喔!還有,我等等就寫信,你要等著我的信喔!」
  甘露寺滿心期待著接下來即將開始的通信,所以和第一次道別不同,她這次顯得非常興致高昂。
  「我知道了。」
  看到甘露寺可愛的笑容,伊黑隱藏在繃帶下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揚了。
  如果能讓她這麼開心的話,那通個信也無妨吧。伊黑忍不住心想。
  「那就這樣,你們兩個任務也多小心。」
  「嗯!你也多小心!一路順風!」
  「下次見,伊黑先生!」
  「下次見。」
  伊黑這麼說完後,這次總算真的離開了炎柱宅邸。
  跟隨著烏鴉的引領,他敏捷地跳到樹上後越過牆壁,接著一眨眼間便沒了身影。
  「伊黑先生好厲害……!簡直像忍者一樣!」
  留在原地的甘露寺忍不住對伊黑靈活的身手感到佩服。  
  「哈哈哈!忍者的話是宇髓吧!不過小芭內確實也挺有那種感覺的!」
  杏壽郎雖然已經很習慣伊黑這樣的離開方式,不過聽到甘露寺這麼說,他倒也有同感。
  「伊黑先生雖然很溫柔,但也有點神祕嘛~」
  像是他總是用繃帶包著臉或是能夠理解鏑丸想法之類的。
  甘露寺雖然是今天第一次和伊黑實際見面,可是她也能輕鬆列舉出很多伊黑不可思議的地方。
  「是啊,小芭內他不太會和人談自己的事情,這種地方也很像忍者呢……」
  說起明明認識已久卻還是有許多祕密的青梅竹馬,杏壽郎不由得有些感嘆。畢竟對於曾經不小心窺見過伊黑的黑暗的杏壽郎來說,那並不是單純的「有點神祕」。
  「啊~說起來好像有這種感覺呢。不知道是不是面對鏑丸伊黑先生就會說出口呢?怎麼辦,我能順利和伊黑先生通信嗎……」
  甘露寺並不知道杏壽郎的話語背後的故事,只是她也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伊黑有那樣的一面,所以她忍不住有些擔心地喃喃說道。
  正當杏壽郎思考著該怎麼鼓舞甘露寺時,她忽然大聲地這麼說了。
  「好!那等等寫信時,要以營造出鏑丸的感覺為目標努力!」
  她的眼神非常認真,但說出的話卻非常莫名其妙,讓杏壽郎不由得笑了出來。
  「噗、哈哈哈哈!這還真有甘露寺的風格!嗯!妳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杏壽郎再次慶幸自己介紹了伊黑和甘露寺認識。
  伊黑需要的,一定正是像甘露寺這樣熱情積極又充滿歡笑的人。
  如果是她的話,肯定能將伊黑從那個封閉的世界拉出來。
  「是,我會努力的!」
  「嗯!那閒話家常就到此為止,繼續修練吧!甘露寺!」
  「好的,師範!」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5-26 23:0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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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5-26 22:5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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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面,伊黑在抵達目的地後,先到了藤之家打探情報並寄放甘露寺的伴手禮。
  這次任務的調查沒有什麼大問題,在入夜後伊黑便順利地依獲得的情報找到了鬼的行蹤。
  「伍之型.蜿蜒長蛇。」
  他熟練地運用著獨自研發出的蛇之呼吸,接著「叩咚」地一聲,惡鬼頭顱便像是路邊的小石子一樣掉落到了地面。
  「嗚啊啊啊啊啊!」
  在一聲淒厲的悲鳴後,鬼的身體開始分崩離析,最終化為微粒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這樣就告一段落了……也不需要隱來善後,你去傳達一聲吧。」
  多虧伊黑即早發現了鬼的下落,所以順利地在這隻鬼打算襲擊人前解決了對方。他在慶幸沒有人造成犧牲的同時,也熟門熟路地指派了鎹鴉去向隱傳遞消息。
  「嘎啊啊!了解!了解!」
  通常任務後為了防止節外生枝,隱都會盡量前來善後事件並安撫目擊者或受害者。不過由於隱的人手也並不是那麼充足,所以像今天這種狀況,伊黑都會讓烏鴉去通知他們一聲。
  「沒有其他任務了嗎?」
  因為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在讓烏鴉離開前,伊黑為了保險起見向牠確認了一次。
  「現在沒有!」
  初階的隊士很少有人知道,但在隊士們進行任務時,烏鴉基本上也都不會閒著。如果戰況不順利,牠們會迅速地回歸本部報告。不過,就算戰鬥中沒什麼大狀況,為了交換情報並通知隊士接下來的任務,牠們也還是會飛回本部。
  「我知道了,那我先回藤之家了,你等等再直接過來吧。」
  聽到烏鴉這麼說,伊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並細心地吩咐牠道。
  「了解!」
  烏鴉在聽完伊黑的指令後,便展開翅膀往鬼殺隊的隱總部飛去。
  「嘎啊啊!」
  然而就在伊黑踏上回到最近的藤之家的路途時,身後卻又傳來了烏鴉的叫聲。
  「嗯?你怎麼--」
  我有什麼囑咐漏的地方嗎?伊黑一邊在心裡這麼想,一邊困惑地回過了頭,但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低空飛著的,卻不是他的烏鴉。
  「伊黑、伊黑先生……收信!」
  那是一隻綁著三葉草裝飾品的烏鴉,而且和他的烏鴉不一樣,這隻烏鴉的動作和聲音都有些扭扭捏捏,彷彿在害羞似的,讓他回想起了今天認識的那名少女。
  「難道是……是甘露寺的烏鴉?這麼快?」
  在讓烏鴉們交換情報時他沒有仔細看甘露寺的烏鴉長什麼樣子,不過聽牠的說話方式和那個與甘露寺相似的神態,伊黑覺得要是這不是她的烏鴉才讓人驚訝。
  「信!像鏑丸一樣的……信!」
  「什麼?」
  然而不知道甘露寺吩咐烏鴉時究竟說了什麼,牠的話讓伊黑一頭霧水,所以他忍不住懷疑了自己的耳朵。  
  「像鏑丸一樣的……信!請收下!收下!」
  但甘露寺的烏鴉似乎沒有感受到他的疑問,只是不斷地催促著他收信。
  「我知道了,我先收下就是了。你回去吧。」
  跟烏鴉談大概也談不出什麼結論,所以伊黑雖然仍然搞不太清楚狀況,但他還是聽從烏鴉的指示解開了繫在牠腳上的白色的結,並收下了以圓潤字體寫著「伊黑小芭內收」的信封。
  「謝謝,伊黑先生!蜜璃說、會努力!再見!」
  在他收下信後,烏鴉再次留下了意義不明的留言,接著便拍拍翅膀往主人的方向回去了。
  「努力……?」
  伊黑不解地看著手中信封,不過總而言之,他決定還是先回到藤之家再來慢慢看這封聽說像鏑丸一樣的信。
  藤之家距離這裡並不遠,徒步一段路後,伊黑便抵達了畫著藤花花紋的宅邸。
  負責的老夫婦在他敲門後,恭敬地來到了門口迎接他。
  「蛇柱大人,被鋪和洗澡水都已經為您準備好了,還是您要先享用一些方才寄放在這裡的櫻餅嗎?我們已經泡好一壺茶了。」
  藤之家的人們還是一如往常地思慮周到,甚至連伊黑剛才寄放在這裡的、甘露寺的伴手禮的配茶都準備好了,讓伊黑有點不好意思。
  「謝謝你。那我就先吃點櫻餅吧。」
  不過由於伊黑正好想著要配剛才的櫻餅一起讀甘露寺的信,所以他欣然接受了他們的提議。
  「好的,那我們這就為您準備。」
  「對了,不介意的話,你們也可以吃一些,我吃二個就夠了。」
  考慮到甘露寺給的小包袱的份量和自己的食量,伊黑於是這麼說道。
  「哎呀,謝謝您的好意,那我們就不客氣地享用了。蛇柱大人您寄放的這家櫻餅很有名、很好吃,在春天是非常搶手的呢。我和賤內也非常喜歡,真是太感謝您了。」
  聽到伊黑大方地這麼說,老爺爺看起來真的很高興地說。
  「這樣啊,是那麼難以入手的東西……」
  伊黑對櫻餅這樣的甜點不太清楚,可是既然老夫婦這麼說,那甘露寺大概也是費了一番苦心特別準備這份伴手禮的。
  「抱歉,那我還是再多吃一個吧。」
  一想到她居然為了和自己見面這麼用心,伊黑便難得地產生了想好好品嘗食物的心情。
  「好的,送禮的人也一定希望蛇柱大人您能多吃一點,請您務必享用這屬於春季的味道。那麼,就讓我先帶您前往房間吧。」
  老爺爺這麼說完後,便領著伊黑往他們打理好的房間走去,老婆婆則是前往了廚房。
  在伊黑抵達房間沒多久後,老婆婆便端來了櫻餅和茶。
  熱呼呼的綠茶和晶瑩剔透的粉色櫻餅交互輝映,看起來十分有春天的氣息。
  打算在看完甘露寺的信後再睡的伊黑先喝了一口茶後,接著拆開了很令人在意的那封信。
  「像鏑丸一樣的信到底是什麼樣的信呢……」
  伊黑一邊將信從信封中拿出來,一邊喃喃自語。
  然而遺憾的是,鏑丸已經先他一步在被鋪旁蜷縮起來進入休眠了,不然他還真想讓鏑丸一起見證所謂像牠一樣的信。
  「我看看……」
  懷抱著期待和好奇,伊黑慢慢地展開信紙。
  和信封一樣圓潤可愛的字體開始一個字一個字躍入他的眼中,他彷彿能聽見腦中響起了甘露寺那清脆響亮的聲音。
  「伊黑先生,晚安!我是甘露寺蜜璃。
   你現在是不是順利結束任務了呢?你辛苦了!
   因為實在很期待開始通信,所以修練一結束我便趕緊提筆寫信了,是不是讓你嚇一跳了呢?可是我啊,想知道更多伊黑先生的事情,也有好多話想跟伊黑先生說!所以我今後想寫好多好多的信給伊黑先生!嘿嘿,希望不會造成你的麻煩就好!
  啊,可是,如果寫得太頻繁的話,也可以直接跟我說沒關係喔。要是讓伊黑先生你感到疲累的話,就本末倒置了嘛。
  所以請不要顧慮,盡管把我當成鏑丸一樣對待吧!我會努力的!」
  看到這裡,伊黑忍不住笑了出來。
  「哈哈,原來如此,像鏑丸一樣的信是這個意思啊。」
  居然會寫「把我當成鏑丸一樣對待」這種話,伊黑真搞不懂甘露寺的腦袋到底是怎麼思考的。但這絕不是負面的意思,不如說正好相反。
  他再次體會到了甘露寺真的是個很有趣的女孩,她總是會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行動,讓人又驚又喜、哭笑不得。
  「總之,先繼續讀下去吧。」      
  伊黑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後,便拿起櫻餅準備享用,並再次將視線放回信紙。
  「總之,我想先和你說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伊黑先生你不僅包容了我的各種失態(又是摔下樹又是大哭的,我很抱歉
……),還告訴了我好多寶貴的話語,我真的很高興。
   我從小就因為特異體質所以經常被人側目,所以今天伊黑先生跟我說髮色很漂亮、不用為戀愛感到羞恥,甚至還理所當然地把我當成普通的女孩子時,我才會感動得不小心哭出來。伊黑先生不只是個溫柔的人,還是個十分誠實並為人著想的人呢。
   雖然已經說過一次了,但請讓我再說一次。
   今天能和伊黑先生見面真是太好了。
   如果今後也能作為鬼殺隊的夥伴好好相處的話,我會很開心的。還請你多多指教了。
   ……哎呀,糟糕,一不小心就寫得像結尾一樣了,但這還不是最後喔,伊黑先生!我還有好多話想寫,請你繼續看下去喔!」
  彷彿能想像到寫信時甘露寺慌慌忙忙的模樣,伊黑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真的是……像櫻餅一樣呢。」   
  或許是因為一邊吃著櫻餅一邊看甘露寺的信吧,所以伊黑不由自主地將兩著聯想到了一起。
  該怎麼說……她有時候會說出像甜膩的豆沙一樣散發著甜美氣味的天真話語,但有時候又會忽然說出像鹹鹹的櫻葉一樣散發著淚水氣味的悲傷話語。
  兩者分明是截然不同的味道,但融合起來卻不可思議地讓人不會產生反感,就像甘露寺蜜璃這名女孩一樣。
  基本上沒有任何口腹之慾的伊黑不由自主地再拿起了一個櫻餅,並且難得豪邁地咬了一大口。
  又甜又鹹的味道和他嘴中不變的苦味摻合在一起,所以實際上伊黑根本嚐不出她精心準備的櫻餅的真正味道,但即使如此,他還是少見地覺得非常美味。
  「那麼,接著看下去吧。」
  伊黑細細品嘗著口中的味道,並重新讀起了甘露寺的信。    
  這之後的內容寫了他離開後她和杏壽郎訓練內容,以及修練後吃的飯有多好吃等各種雜事。
  神奇的是,明明內容真的只是些瑣碎的日常,但在甘露寺筆下不管是多小的事情似乎都值得一提,所以伊黑並沒有感到絲毫無聊,反而頗有興致地一邊享用櫻餅,一邊順暢地讀完了後半部分的信。
  不過正如甘露寺自己所寫的一樣,在那段很像結尾的內容後,她的確還寫了不少,所以當伊黑讀完時,夜幕已然低垂。
  但是即使如此,伊黑卻還是沒有就寢的意思。
  他本來確實是打算讀完她的信之後就去休息的,可是實際看完之後,伊黑卻莫名其妙拿起了紙筆,不知不覺中寫起了回信。
  「拜啟 春返大地,已經到了櫻花盛開的季節呢。」
  和甘露寺隨筆似的信不同,師承瑠火的伊黑習慣性地寫下了信件開頭應有的季語。
  「不不……我在幹什麼啊。」
  但在寫完這一行之後,伊黑便猛然回過了神。
  現在時間都已經這麼晚了,要是因為熬夜的疲勞影響身體狀況,導致在任務上出任何一點紕漏的話,他死也不會原諒自己。
  更何況,就算在這種大半夜地寫給甘露寺的回信,寫完之後也不可能就這樣寄給她吧。畢竟這種時間她應該已經睡了。
  沒錯,在這種深夜寫回信根本就百害而無一利,自己的行為簡直毫無邏輯可言。
  「…………」
  然而伊黑明明理智上很清楚,但他的手還是沒有放下筆。
  因為,他實在無法制止那股湧上心頭的情感。
  或許他也跟甘露寺一樣吧。
  想知道更多她的事情,有好多話想跟她說,也想聽她說各式各樣的大小事。
  所以就算只是快一分一秒也好,他也想趕緊回信給她。
  思及此,伊黑又開始心跳加速、全身發燙。
  「不,不是,我一定只是喝了茶所以還不想睡而已……會心跳加速是因為……對了,是因為吃了甜的東西……一定是這樣。所以寫信只是為了打發時間而已,沒錯,我很快就會去睡了。」
  明明這份情感的名字已經那麼昭然若揭,但他還是用力地搖了搖頭,試圖用拙劣藉口將一切掩飾過去。
  然而,和他欺騙自己的說詞相反,伊黑就這樣寫了一整晚的信,徹夜未眠。
  他不斷糾結著心中這份莫名其妙的感情到底是什麼,同時又反覆覺得自己懷著這種情感寫的信實在太奇怪,所以在數次的重寫中,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最後伊黑還是順利地在隔天送出了信,但在一切結束後,他卻覺得自己經歷了一場比殺鬼還要艱難的戰役,甚至因而昏睡了一個上午。
  另一方面,一大早就收到信的甘露寺並不知道這一張薄薄的紙背後隱藏的苦難,只是單純地為這麼早就收到回信感到非常高興。她興高采烈地趕緊拜讀了伊黑的信,然後羞恥地發現了原來自己一點都不懂寫信的規範,於是她趕緊慌亂地跑去找杏壽郎臨時抱了書信講座的佛腳。
  就這樣,雖然有些七顛八倒,但伊黑小芭內和甘露寺蜜璃一路持續到生命的最後的通信,便由此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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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5-29 22:4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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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她眼裡的世界


  在那之後,兩人持續通信了兩個月。
  雖然剛開始時雙方都有些手忙腳亂,甚至前三封信伊黑都還會重寫超過三十多遍,但不知不覺中,伊黑和甘露寺通信的頻率已經達到了一個月十多封,幾乎是每兩天就會來回一次,瞬間遠超過了書信往來長達八年的伊黑和杏壽郎的一個月兩、三封。
  說實話,伊黑也很驚訝自己和甘露寺的通信步調竟然頻繁成這種程度。
  縱使在第一封信時甘露寺寫了「想寫好多好多信」,可是伊黑並不是那麼擅長和他人接觸的類型,所以他起初一心以為頂多就和跟杏壽郎通信的感覺差不多。
  可是就像那晚他花了一整夜寫回信給甘露寺一樣,只要她寄信來,伊黑心中就會浮現想趕快回信的莫名衝動,在等待她來信的期間,他也老是會不自覺地望向天空尋找烏鴉的身影。
  「…………」
  實際上,現在在藤之家休息的他也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外頭一望無際的晴空。
  曾幾何時,甘露寺的信已經成了伊黑生活中最大的期待。
  但話是這麼說,其實甘露寺的信並沒有寫什麼特別的事情,她的文筆也絕不是優美得曠世驚人。
  甘露寺所寫的文字,只是毫無保留、純真率直地展露出了她所看到的一切。
  好吃的東西、漂亮的風景、任務中遇到的人、夥伴的狀況、訓練中的新發現、最近發生的趣事……說實話,這無論是哪一項都是平時的伊黑不會注意到也不會感興趣的雜事。
  然而在甘露寺那雙翠綠色的眼眸中,似乎沒有一件事情是平淡無色的。
  不管是多麼細小的枝微末節,她都能找到其中最為美麗動人的光彩,然後將其分享給伊黑。
  舉例來說,像是上次的信中她就詳細地寫了最近在藤之家吃到的天婦羅丼飯有多好吃。伊黑還記得很清楚,當時她是這樣寫的:
  「……清爽彈牙的草蝦、甜而不膩的地瓜、融化在嘴裡的溫泉蛋、新鮮肥美的竹筴魚,還有將這一切美食包覆起來的酥脆麵衣!簡直就像是金黃色的珠寶箱一樣,包含著各種讓人一口接一口停不下來的味道,真的非~常非常好吃喔!對了,還有白飯也軟硬適中透著清甜,多虧了這優秀的配角,主角的天婦羅感覺更加美味了呢!
  伊黑先生要是下次來到這附近的藤之家也一定要嚐嚐看,是一個叫阿久的婆婆做的!」
  在讀完這段食記後,伊黑的腦中清晰地浮現出了捧著臉頰一臉幸福地吃著飯的甘露寺,讓他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不過老實說,伊黑並不是那麼喜歡天婦羅這道料理。
  油膩的天婦羅正是從前在牢房中最容易殘留味道的食物,再加上,接到瑠火病重噩耗的那天,他也正好想邀請煉獄一家去當時救下的夫婦經營的天婦羅屋。
  結果最後他還是沒能達成和那對夫婦的約定。畢竟那之後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根本沒時間顧及這些。
  但因為這樣,伊黑對天婦羅有著多重的壞印象。在剛開始看見甘露寺在信中提及天婦羅時,他便反射性地回想起了過往的種種,一度心情變得有些黯淡。
  然而在讀完信之後,他卻破天荒地懷念起了天婦羅的味道。
  或許是因為她描寫得實在太詳細了,也或許是因為想像中的甘露寺實在笑得太燦爛,因此一直以來只讓伊黑感到厭惡的天婦羅的油膩金黃色,似乎也如她所寫地變成了閃閃發亮的、令人想一窺個中滋味的珠寶箱。
  湊巧的是,甘露寺所說的藤之家正好就在他這次任務的目的地附近,所以半夜結束任務後,被心中難得出現的食慾所驅使,他便鬼使神差地選擇了來這裡休息,並在隔天中午,也就是現在,拜託了那名阿久婆婆做了天婦羅。
  「請,蛇柱大人,這是天婦羅丼飯。」
  而就在伊黑回想著甘露寺的信件內容時,阿久正好將做好的午餐端了過來。
  「謝謝你。」
  油炸物強烈的香氣讓伊黑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可是看見天婦羅真的如甘露寺所說的呈現漂亮的金黃色,他心底的那陣反感便漸漸淡了下去。
  「……怎麼了嗎?」
  然而正當伊黑打算開始試著吃看看時,他才發現阿久還沒有離開,甚至還帶著不知意義為何的微笑看著他。
  「這真是失禮了,只是前陣子有個叫甘露寺的女孩來過,她那時候雖然待的不久,但也吃了天婦羅,還說了想讓蛇柱大人您也嚐嚐,請我有機會務必要做給您,所以老婆婆我很高興這麼快就能達成和她的約定。」
  想起那個吃得一臉幸福的女孩,阿久便同時想起了與她的約定,於是不由得笑得更開懷了。
  因為,當甘露寺扭扭捏捏地向她提出希望自己也能做一樣的料理給伊黑時,看起來簡直像是想和心上人共有所有事情的戀愛中的少女一樣天真可愛。
  「她真的很想將喜悅分享給您呢。」
  雖然不清楚這對年輕人之間現在處於戀愛的哪個階段,可是要是甘露寺那青澀的、或許都還沒冒出土壤的戀情之芽是單向箭頭的話,阿久想試著多說幾句幫幫她。
  「這樣啊,甘露寺她……」
  可是當她看到伊黑邊這麼說邊彷彿露出笑容似的垂下了眼角時,阿久忽然發現了--看樣子,她這個老婆子是操了無謂的心。
  「我這就退下,希望飯菜能合您的胃口就好,請慢慢享用。」
  她敬了一禮後,便緩緩地退出了房間。
  伊黑再三確認阿久已經離開且房門也緊緊關好後,他緩緩地將繃帶稍微鬆開了一點,接著雙手合十,依照在煉獄家養成的習慣如此說道。
  「我開動了。」
  在那之後,伊黑便難得花了整整兩個小時慢慢地將一整碗天婦羅丼飯吃完了。
  正如甘露寺所說,阿久所做的天婦羅很豐盛,也沒有伊黑最討厭的油膩口感,吃起來爽口又清脆。
  不過很遺憾的是,因為口中有揮之不去的苦味,所以甘露寺想分享給伊黑的那份美味,他應該連十分之一都沒有順利品嘗到。不只如此,對嘴邊有舊傷的伊黑來說,吃飯本身就是很費力的事情,所以這兩小時他還久違地感受到了因咀嚼牽動傷口的疼痛。
  「多謝款待。」
  但即使如此,對著乾淨的空碗雙手合十的伊黑卻還是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看到伊黑這麼高興的樣子,老樣子在他肩上的鏑丸也受到了他的影響,於是開心地動了動身子。
  「怎麼了?鏑丸?」
  伊黑不曉得夥伴是被自己的隱隱散發出的喜悅帶動,只是用手摸了摸牠的頭並問道。
  鏑丸再次扭動了身體並發出了嘶嘶聲,不知道伊黑究竟是用什麼方法判別出牠的意思的,但總之他大概知道鏑丸是在說「小芭內有點變了」。
  「嗯……或許是有一點吧。」
  聽到鏑丸這麼說,伊黑百感交集地這麼說道。
  其實他也早就察覺到自己有所變化,畢竟像這樣特地花時間來吃完一碗天婦羅丼飯根本不是以前的他會做的事情。
  而變化的原因也不需要多說,就是和甘露寺的通信。
  伊黑已經回想不起來自己確切被她動搖內心的時間點了,因為真的要追根究柢地思考起來的話,從初次見面起,甘露寺就帶給了他很大的衝擊。
  不過,如果他們的交集只停留在那一天的話,他應該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自己吧。
  雖然他本來覺得通信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實際上,透過這兩個多月的一來一往,伊黑得以窺見了甘露寺眼中的世界。
  和他沒有任何顏色的世界正好相反,她那雙碧綠色的眼眸倒映出的景色充滿著各式各樣的色彩。
  停留在葉子上不起眼的瓢蟲是亮眼可愛的紅色。
  在任務時救下的孩子送給她的小花是樸實溫暖的橙色。
  天氣晴朗時所看見的日光是閃閃發光的黃色。
  下午三點吃的艾草糰子是清香四溢的綠色。
  大雨過後放晴的天空是透明澄澈的藍色。
  在路上偶然看見的鯉魚旗是神采奕奕的靛色。
  和胡蝶屋的孩子們玩耍時捉到的胡蝶是如夢似幻的紫色。
  就像春日百花盛開的大地一樣,她的世界五顏六色又光彩四溢,充滿著生機與希望,美麗得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在和她相遇之前,伊黑從來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這樣的光景,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能夠如此理所當然地發現這麼多美好的人。
  所以每次讀完甘露寺的信,被沉重的過去壓得喘不過氣的伊黑都會稍微放鬆一點。
  肩膀上的亡靈依舊存在,夜晚中的噩夢也沒有消失,但即使如此,只要一想到映照在她眼裡的自己也存在於那個美麗溫柔的世界之中,他就會感到一絲救贖。  
  因此,就算甘露寺在他心中的存在越來越大,就算甘露寺的一言一語甚至改變了曾經只有灰色的他的世界,伊黑還是沒辦法停下和她的通信。簡直就像是中毒似的,他渴求著那閃閃發光的色彩。
  他想知道更多甘露寺蜜璃的事情。
  「……我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直到方才伊黑都還純粹地為甘露寺分享給他的全新顏色而感到喜悅,然而冷靜下來後,他的心中又升起了不安。
  他其實已經想過好幾次是不是該減少和甘露寺通信的頻率,也想過是不是該乾脆停下這場通信,可是不管內心再怎麼糾結,他還是和甘露寺維持了近兩個月的通信,並且現在也心懷期待地等待著她的回信。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明明從以前開始,只要下定決心他就能很順利地操作自己的感情。
  他應該很擅長這些事情才對的。
  畢竟--無論是接受家人是骯髒污穢的惡鬼,還是面對自己是和他們一樣的垃圾,甚至是接受槙壽郎的改變和指責,他都成功做到了。
  他拋棄了煉獄一家給予的光芒,決定只為贖罪向死而生地活在灰色的地獄中,然而現在因為甘露寺,他的世界卻重新有了溫度和顏色。
  這樣真的好嗎?
  這真的是能被原諒的嗎?
  其實連想都不用多想,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像他這樣的人,只會髒了她的純粹美好,根本沒有資格待在她身邊。
  可是……
  可是他就是做不到。
  他放不開甘露寺的回信,也抹殺不了這份如火焰般灼熱燙人的感情。
  這倒底是為什麼呢?
  這份情感--究竟是什麼?
  「啪!」
  為了制止自己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伊黑用力拍了自己的臉頰。
  因為他拍下去的力道不小,所以嘴邊的舊傷也跟著臉頰一起感到了鮮明的刺痛。不過多虧了這份疼痛,他成功強硬地切斷了所有雜亂的思緒。
  「別想這些了……我只是如杏壽郎所說的在和後輩好好相處罷了。」
  伊黑拿出杏壽郎的話當作擋箭牌,停止了繼續深思這份情感的真相。
  即使已經過了兩個月,但伊黑還是和兩個月前一樣逃避著現實。
  這也沒辦法,畢竟只要承認了,他肯定會沒辦法繼續放縱自己這樣和甘露寺來往下去。
  所以為了再更多地了解甘露寺、為了再多感受一點她的信所帶來的美好,他只能裝聾作啞地假裝沒有察覺。
  伊黑知道自己只是在移開視線自欺欺人,他也知道一直逃避下去不是辦法,可是,即使是這樣他也無所謂。
  對好長一段歲月都生活在無色的黑暗中的伊黑來說,甘露寺的信帶來的光彩就是那麼珍貴奪目,讓他沒辦法放手。
  「……這點程度,應該可以被允許吧。」
  凝視著外頭蔚藍得讓人眩目的天空,他小聲地喃喃說道。
  而就在這個時候,空中的彼方恰好飛來了戴著三葉草頭飾的黑色身影。
  看見那隻熟悉的烏鴉,伊黑頓時拋下了所有無謂的煩惱,快步地走到了庭院中。接著過沒多久,烏鴉便看起來很習慣地停在了伊黑的手臂上。
  不用多說,這隻烏鴉正是甘露寺的鎹鴉。
  「伊黑先生、收信!收信!」
  和主人很像的這隻送鴉平時總是扭扭捏捏的,可是,由於已經累積了很多次送信給伊黑的經驗,所以現在的牠和第一次送信時截然不同,看上去十分親近伊黑。
  「謝謝你,總是麻煩妳了。」
  伊黑的臉上雖然還是殘留著些許剛才煩惱的影子,但他還是淺淺地笑了。因為他實在無法抑制心中對甘露寺的信滿溢而出的期待。
  「不客氣!蜜璃、這次為了道謝做了禮物!請期待!」
  烏鴉當然不可能察覺到伊黑笑臉背後的複雜情感,牠只是興高采烈地說著甘露寺的傳言。
  「為了道謝的禮物?」
  聽到除了信之外還有禮物,伊黑雖然很高興,但同時也很困惑。
  他有做什麼值得甘露寺道謝的事情嗎?
  「蜜璃說、希望你會喜歡!拆開來看!拆開來看!」
  烏鴉邊說邊催促地拍了拍翅膀,感覺和激動起來的甘露寺有些相像,於是伊黑便乖乖照牠說的先解下了繫在牠腳上的信紙和包在小紙袋中的禮物。
  「這是……押花書籤嗎?真漂亮……」
  小紙袋中裝的是以淺綠色和紙為底搭配上粉嫩櫻花花朵的押花書籤。宛如將已經漸漸遠去的春天封存了起來一樣,伊黑對甘露寺的巧思及巧手感到十分驚訝。
  不只如此,這張書籤的配色還和甘露寺的髮色一模一樣,讓伊黑光是看著便回想起了許久未見的她,所以忍不住笑得更加開懷。
  「謝謝妳送過來,也幫我和甘露寺說聲謝謝,我很喜歡。」
  伊黑小心翼翼地將書籤收回紙袋中,接著仔細地叮嚀烏鴉替他轉達自己的感謝。
  「我知道了!謝謝、伊黑先生!再見!」
  聽到伊黑這麼說,烏鴉高興地跳來跳去。然後為了趕緊將這份留言傳達給很擔心禮物會不會受到喜愛的主人,牠說完之後便迅速地飛走了。
  看著烏鴉漸漸遠去,伊黑沒有馬上回到房間,而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凝視著甘露寺的贈禮。
  「……得回禮才行。」
  伊黑喃喃說著,並認真思考起了該送什麼回禮給做了這麼棒的禮物的甘露寺。
  送什麼比較好呢?
  剛好現在任務也告一段落了,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她會喜歡的東西呢?
  伊黑站在原地開始認真沉思了起來,但沒多久後,他便回想起了手中還有另一份從甘露寺那裡得到的禮物。
  沒錯,就是他期待已久的回信。
  「總之,先讀信再思考回禮吧。」
  他一邊這樣自言自語後,一邊回到了房間準備細細閱讀甘露寺的信。
  不知道這次她的信中又會帶來什麼樣的色彩呢?
  隨著不斷加速的心跳鼓動,他打開了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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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6-1 00: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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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蜜璃生日快樂加更!


十一 簪子


 「拜啟 近來開始能夠感受到舒服的初夏薰風了呢。

  
  伊黑先生你的身體狀況還好嗎?我很好。


  進入五月,櫻花的季節結束,甘味處也漸漸沒了我最喜歡的櫻餅。每到這個季節我都會感嘆早知道再多吃一些櫻餅就好了。這樣的我是不是太貪吃了呢?嘿嘿,不過伊黑先生不這樣覺得嗎?喜歡的東西感覺怎麼吃都吃不夠呢~
  但是,最喜歡的櫻餅雖然不再當季,可是取而代之,周遭開始變得綠意盎然、天氣也越來越溫暖,而且最重要的是,開始販賣柏餅了呢!伊黑先生喜歡吃柏餅嗎?我很喜歡喔!和櫻餅的細膩、又甜又鹹的口感不同,柏餅更甜更有嚼勁,吃起來很有口感呢。順帶一提,因為我家有四個弟弟,所以每年都會買很多柏餅慶祝五月五日。看母親的信上寫的,今年他們似乎也很開心地度過了節慶,讓我忍不住也好想和人一起吃柏餅呢。如果伊黑先生之後有空的話,要不要和我和師範一起去吃呢?
  啊,不過要是伊黑先生沒有時間的話,也請務必不要勉強。畢竟身體健康是最重要的!請一定要好好休息。


  此外,這次我還有件事想要向伊黑先生報告。
  那就是--之前伊黑先生替我命名的『貳之型 懊惱逡巡之戀』在這次的任務中大活躍了喔!有一個好名字施招的時候感覺完全不一樣呢!
  而且這個名字不只朗朗上口,還準確地表達出了戀愛中的人既煩惱又猶豫不決的模樣,真的很棒呢!雖然我之前就這麼想了,但伊黑先生真的很博學呢~如果是我的話根本想不到『逡巡』這樣的表現方法,幸好有請伊黑先生替我命名。
  要是方便的話,之後還可以再請伊黑先生幫我看看招式的名字嗎?不過現在戀之呼吸比較固定的招式還只有三型而已就是了,還有三型還在和師範討論……可是,如果能夠再請伊黑先生命名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不過不只是招式的名字,初次見面時伊黑先生給我的鼓勵、自創呼吸的訣竅、鬼殺隊報告的寫法等等,我真的受伊黑先生好多幫助,所以為了表達感謝,這次我才會想做些什麼給伊黑先生。之所以選擇了櫻花的押花書籤,是因為我和伊黑先生相遇時正好是櫻花的季節。嘿嘿,要是你能偶爾拿來用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希望你會喜歡這份薄禮。
 
  往後也還請多多指教。
  請多加保重身體,小心不要在戰鬥中受傷。
                      
                           甘露寺蜜璃  敬上」


  讀完甘露寺這次的回信後,伊黑終於理解了她所謂的謝禮的意義。
  「明明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因為當時甘露寺在信上寫了不知道該取什麼名字才好,所以伊黑便根據了她那天施展的招式和她所描述的戀愛心情總結出了「懊惱逡巡之戀」這個名字。他所做的不過就是簡單的整理而已,根本不是什麼值得收到這麼用心的禮物的事情。
  至於甘露寺說的那天的鼓勵,就更不是什麼需要被感謝的事情了。畢竟那些都只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只不過是剛好被他指出而已。
  更甭說自創呼吸的訣竅和寫報告書的方法了,那僅僅是鬼殺隊的前輩應盡的職責罷了。
  伊黑覺得和甘露寺帶給他的美麗色彩相比,自己的所作所為根本不值一提。可是,就連這種小事也會一一認真道謝,正是甘露寺這個女孩的風格。
  回想起來,初次見面時她也特意準備了有名的櫻餅當作伴手禮。
  該怎麼說……她雖然看似冒失迷糊,但是在這種與人來往的禮數卻從來不會遺漏,甚至是周到得讓伊黑有些吃驚。
  這肯定是因為甘露寺比任何人都還注重他人的感受吧。
  「她真的是個好女孩呢,鏑丸。」
  伊黑忍不住對著肩上的朋友說出自己不知道第幾次的感嘆,並將甘露寺的回信和禮物鄭重地收了起來。
  對於伊黑的發言,鏑丸早就習以為常,只是他這麼快就把信件收起來卻讓牠有些驚訝。因為通常讀完信後,伊黑都會再反覆讀好幾遍,接著認真地開始寫起回信。所以牠向著信件用頭輕輕碰了碰,像是在問「現在就收起來?」一樣。
  「嗯,趁現在還沒收到下個任務的通知,得趕緊出門看看有沒有適合的回禮。」
  伊黑點頭回應,接著便披上了羽織踏上了尋找最適合甘露寺的回禮的旅程。
  在離開藤之家之前,伊黑還先向阿久問了附近哪裡比較熱鬧,並照著她的回答來到了稍微有些距離的鄰鎮。
  最先進入他的視線的,是賣著各式甜點的甘味處。
  甘露寺在信中也寫到了因為櫻餅的季節迎來結束而感到遺憾,如果送最喜歡甜點的她一些五月特有的點心,像是她興致勃勃提起的柏餅一類的話,她應該會很高興吧。
  畢竟--他沒辦法答應甘露寺信裡的邀約和她一起去吃柏餅。
  沒錯,實際上,伊黑一次都沒有答應過甘露寺的邀約。
  每次拒絕時,他都感到十分過意不去,可是他還是必須狠下心給出否定的回答。
  因為光是通信就已經讓自己動搖至此了,伊黑實在沒辦法想像如果頻繁見面的話,他會受到甘露寺多少影響。
  所以他才會替自己畫下了這樣一條界線--絕不答應甘露寺的邀約主動和她見面。只要沒有越過這條界線,他就還能對自己和甘露寺的通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因此雖然對甘露寺有些抱歉,但他沒辦法回應她的期待。他能做的,頂多就是趕緊回信或盡量尋找她會喜歡的回禮而已。  
  「啊,可是……」
  不過伊黑卻突然地想到了點心這個選項的缺點。
  點心畢竟是食物,所以不方便隨信寄去,也不方便保存。如果寄過去時甘露寺處於沒辦法馬上吃東西的狀況的話,反而會給她添麻煩吧。況且要是在寄送的途中產生了什麼變質的話,很有可能會讓甘露寺搞壞身體。要是真的演變成那種狀況,伊黑會愧疚到想殺死自己。
  伊黑不想送任何有風險的東西給甘露寺,因此就算收到甜點她應該會很開心,他還是默默地在心中將這個選項劃去,並接著繼續思考。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五顏六色的攤販撞進了伊黑的視界之中,讓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簪子……」
  那是一個簪子攤。攤子上擺著各式各樣的簪子,有布花簪、玉簪、珊瑚簪、蜻蛉玉簪,當然也有最基本的銀簪。
  「小哥,要送禮嗎?我們這邊的簪子很好喔!」
  店主熱情地招呼著伊黑,但是當各種華美的簪子映入眼簾時,伊黑卻頓時變得臉色鐵青。
  「…………」
  原因很簡單,伊黑討厭簪子。
  因為只要看到簪子,他就會回想起自己曾經在牢籠裡用銀簪削著牢門計畫逃跑的過去。
  當時的伊黑剛得知蛇鬼打算將他養大吃掉的恐怖事實,所以一心只想著要逃離這個地方的他趁送飯的女人不注意時,悄悄地從對方頭上拔下了一根銀簪,並開始實行自己的逃跑計畫。
  不知道該不該說值得慶幸,但由於族裡的人總是華麗地插著滿頭的簪子,所以那個女人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東西被偷了。不過……說偷也不太正確吧,畢竟那東西真正的主人八成也不是她。她們身上的東西基本上都是靠那個蛇鬼殺人所搶來的,所以準確來說,那個女人並不是受害者,而是加害者。
  但是,就算她不是純粹的受害者,也不能改變伊黑所做的行為是偷竊、也不能改變他所計畫的逃跑讓許多的人死去的事實。
  是的,伊黑一族裡,就沒有一個人是受害者。
  全族的人,包含他自己,都是卑鄙無恥的加害者。
  都是汙穢骯髒的惡鬼。
  只要想到這裡,伊黑就無法自制地感到羞愧。
  他為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感到羞恥,也為族人所犯下的罪行感到慚愧。
  所以,對伊黑來說,簪子不是什麼華美的裝飾品,而是血淋淋的凶器。
  是證明他和族人同樣留著骯髒血脈的凶器。
  「小哥?怎麼了,臉色不太好喔?」
  回想起自己背負的罪孽,伊黑原本由於甘露寺的信變得柔和的氛圍消失得一點也不剩。
  「沒什麼。抱歉,我對簪子沒有興趣。」
  面對攤販老闆的關心,他也只是冷冷地這麼回應。
  給甘露寺的回禮當然還是得找,可是對伊黑來說,簪子並不是能夠放進選項中的東西,所以他這麼說完後便打算轉身離去。
  然而就在此時,攤主卻忽然一臉遺憾地這麼說了。
  「這樣啊,真可惜。我們這個地方的簪子有個能夠成就戀情的傳說,因為很靈驗,所以很多人都喜歡買回去送禮。小哥你要是在找送人的禮物的話,這附近最推薦的就是簪子喔!」
  聽到這段話,本來已經邁出腳步的伊黑突然僵住了。
  「…………」
  那是什麼光聽就知道甘露寺一定會喜歡的簪子,這不是非買不可嗎。伊黑忍不住在內心吐槽道。
  猶豫了好一陣子後,為甘露寺挑選最棒的禮物的心情勉強戰勝了他心中的糾葛,於是最終他還是僵硬地把踏出去的腳步又踏了回來。
  「喔,小哥果然還是要買嗎?那請慢慢看吧!」
  看著攤販老闆一臉高興的模樣,伊黑一瞬之間也思考了所謂傳說該不會根本是商業謀略,但仔細觀察四周後他才發現,這附近真的有很多簪子攤,看樣子是確實有什麼流傳。
  雖然簪子還是讓伊黑心中有點不舒服,但如果這裡的名產是簪子的話,那拋開他的過去云云,這應該是最好的送禮選擇。
  於是抱著總之先看看的心情,他開始細細端詳起攤販上的各式各樣的簪子。
  不得不說,這裡的簪子的確作工精細,模樣也十分精緻,確實是很適合送禮的好東西。
  細細地比較各種不同款式和造型的簪子後,最終讓伊黑停留住眼神的,是一隻配有黃色和藍色布花的梅花髮簪,簪子上還有倒心型的垂墜掛飾,非常可愛。
  而且,這隻簪子不只顏色和甘露寺的髮色很合,活潑可愛的款式也和她給人的感覺很像,讓伊黑不由自主想像起了她如果別上這支髮簪會變得怎麼樣。
  「…………」
  雖然甘露寺平時分成三隻的麻花辮造型也很適合總是充滿元氣的她,但如果戴上花簪將頭髮盤起來肯定也會很適合她。畢竟她擁有那樣一頭美麗的葉櫻色,應該沒有不適合她的髮型吧。不只如此,將頭髮挽起來的造型感覺比較成熟,如果換成那樣嶄新的造型,似乎能看見和平時不一樣的甘露寺。
  對,舉例來說,用髮簪盤髮的話,就能看見平常髮型看不見的她的白皙脖頸之類的……
  光是在腦海中描繪那樣的甘露寺,伊黑的心臟就開始撲通撲通地加速跳動了起來,體溫也開始直線上升。
  「客人,你沒事吧?臉很紅喔?」
  看到原本在挑選簪子的伊黑突然變得像是能冒出蒸氣般滿臉通紅,店主不由得擔心地問道。
  「我、我沒事。比起那個,給我這個吧。」
  即使沒有鏡子,伊黑也想像得到現在的自己大概是什麼蠢樣,但他還是強裝冷靜地拿出錢包準備結帳。
  沒辦法,腦海中戴上髮簪的甘露寺既可愛又有些和平常不同的成熟,兩個矛盾的要素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讓伊黑一時之間無暇顧及其他有的沒的,只想實際看看那樣的她。
  「好的,多謝惠顧!小哥,看你選的那麼認真,是要送給妻子嗎?」
  伊黑剛剛的視線簡直熱烈到能夠將攤子穿出一個洞,所以店主不由得笑瞇瞇地問道。
  「不……並不是那種關係。」
  聽到店主的問題,原本還因為想像甘露寺戴上花簪的模樣而心跳加速的伊黑頓時冷靜了下來,紅潮慢慢退去,他有些寂寞地垂下了眼眸,淡淡地否定道。 
  他的確想看到甘露寺高興的笑容,也想看到甘露寺別上髮簪的模樣……可是,那並不是戀愛,也不可以是戀愛。
  畢竟像他這種沒有未來的人,是沒有資格追求普通人的幸福的。
  所以他對甘露寺懷抱的感情絕對不可以擁有那種涵義,不然的話,不僅會影響到甘露寺的夢想,也會讓他越來越沒辦法原諒自己。
  因此,伊黑小芭內跟甘露寺蜜璃只是同伴關係。
  只能是同伴關係。
  「喔!那肯定是意中人了吧?」
  把伊黑淡泊的話語誤會成害羞的店主反應熱烈地說,讓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我就說不是了……」
  面對異常熱情的店主,他一臉不悅地再次否定道。
  然而店主沒有讀懂伊黑矛盾又複雜的情感,只是繼續情緒高漲地這麼說了。
  「小哥你不用害羞也不用擔心!只要送我們這裡的簪子,保證對方會願意嫁給你的!」
  店主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口,看起來很有自信的樣子,可是,他的話卻讓伊黑的眉頭皺得越來越深了。
  「什麼……?店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搞不懂店主到底在說什麼的伊黑不解地問,異色的雙瞳寫滿了困惑。
  「嗯?小哥,你不知道嗎?這是從江戶時代流傳下來的說法,送意中人髮簪呢,就是希望對方與自己共結連理的意思。」
  「共……結……連……理?」
  店主的說明讓伊黑彷彿五雷轟頂般定住了,他像壞掉的機器一樣慢速重複著對方的話。
  「是啊,梳子和髮簪這些髮飾類的東西都有這樣的意思,畢竟是貼身的物品嘛。再加上我們這邊的簪子又有能保佑戀愛成就的傳說,所以很多人都會拿來求婚。」
  「…………」
  聽完店主貼心的解釋,伊黑忽然覺得手中輕巧的髮簪異樣地沉重,簡直和鉛塊有得比。
  然而就算後悔,但錢也已經付了,事到如今將東西退還回去也不太好,況且他真的認為這根髮簪很適合甘露寺,她別起來絕對會很好看。
  「啊,如、如果小哥你沒有這樣的意思的話,也還是能作為一般土產送給對方的!」
  看見伊黑的表情越來越沉重,店主終於察覺到自己大概是會錯意了,於是慌慌忙忙地想補救,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小哥……你不會要退貨吧?」
  店主在內心懊悔著自己的多嘴,戰戰競競地問道。
  「……不用,既然是已經買下的東西,沒道理退貨。多謝你告訴我這麼多。」
  鬼殺隊的薪俸還沒有少到讓伊黑必須斤斤計較一根簪子,所以他壓根兒就沒想過要退貨。不過多虧店主說了這麼多,他才不至於在送過去後讓甘露寺誤會,因此伊黑出於禮貌謝過了店主後,又重新踏上了尋找回禮的旅程。
  然而,就像伊黑剛剛觀察過的一樣,這附近比較特別的都是簪子或髮飾類的商品,除此之外的東西雖然不是不好,但就是比較一般,實在比不上甘露寺別出心裁的書籤。
  在走了好一段路後,伊黑卻依然兩手空空毫無成果,於是他忍不住又拿出了方才買的髮簪。
  「…………」
  黃色和藍色的梅花小巧別緻,既不會造成行動上的不便,也和甘露寺粉綠相間的髮色十分相配。
  他還是覺得這根髮簪和甘露寺很相襯,再加上甚至有保佑戀情這種怎麼想甘露寺都會很喜歡的傳說,簡直沒有其他東西比這個更適合作為回禮了。
  可是既然知道了髮簪有那樣特殊的含意,他實在沒辦法把簪子當作純粹的禮物輕易地送給對方,畢竟他對甘露寺沒有那樣的想法,也沒有那個能力和資格實現她所憧憬的幸福未來。
  「或許是在警告我吧……」
  這麼湊巧地附近的特產正是簪子,然後這裡的簪子還剛好有保佑戀愛這種甘露寺一定會喜歡的傳說,甚至還在最後碰巧地讓伊黑得知了贈送簪子的真正意義。
  該怎麼說……這樣連續的巧合,讓伊黑忍不住產生了負面的想像。
  是不是被自己所害的那五十人在藉此警告最近因為甘露寺而產生動搖的他呢?
  還是說,是從前偷的那根銀簪的真正主人的冤魂?
  伊黑也知道這樣的想法很沒頭沒尾又莫名其妙,但迴盪在腦海中的亡靈詛咒讓他沒辦法像面對其他事情那樣冷靜地判斷。
  「……這還是收起來吧。」
  伊黑邊這這麼喃喃自語,邊默默地將簪子重新包好收了起來。
  畢竟,就算這根簪子再怎麼適合作為回禮,就算甘露寺和這些陰暗的過去毫無關係,他也終究沒有像一般人一樣拿出簪子送給意中人的資格。
  因為那輕巧可愛的髮飾,是他曾經用來殺人的凶器。
  「是啊,我是……」
  我是罪人。
  是親手殺害五十個人並對煉獄家恩將仇報的罪人。
  真奇怪,剛才的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呢?怎麼會認為雙手沾滿鮮血的自己能夠送甘露寺這種禮物呢?真是可笑至極。
  在認清了這個以簪子為特產的地方大概不會有自己能送的回禮後,伊黑轉身離開了熱鬧的大街。
  形單影隻的他背向了人群,並朝著原路往藤之家歸去。
  伊黑身上穿著的羽織隨風飄動,遠遠看去,那黑白相間的條紋,簡直和從前禁錮住他的牢籠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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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6-3 22:4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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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上) 不會死在這種地方的人


  
  伊黑又再度被侷限在了過去的牢籠之中,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打算照常寫回信給甘露寺。
  畢竟不管他有什麼問題,那都和甘露寺無關。
  她準備了那麼用心的禮物,作為收禮的人,自己得盡到該有的禮數好好道謝並回禮才是。雖然……他現在還暫時想不到要送什麼比較好就是了。
  不過沒想到一回到藤之家,他就收到了任務通知。
  「任務!任務!前往郊外的西洋宅邸協助炎柱救助一般居民!」
  聽見烏鴉銳利的聲音,伊黑像按按鈕一樣立刻拋下了剛才各種錯縱複雜的思緒,並迅雷不及掩耳地切換到了任務時的認真模式。
  「我知道了,走吧。」
  在向阿久打過招呼後,他便迅速地隨著烏鴉的指引往任務的目的地前進。
  「有杏壽郎在還需要我去的理由是什麼?說明狀況。」
  不過因為烏鴉傳達的任務內容實在讓伊黑有些疑惑,所以他邊跑邊向牠問道。
  「鬼、已經大多被解決!只是、有一般民眾被當作人質,因此要求增援!伊黑、最近!」
  聽從伊黑的指令,烏鴉簡明扼要地報告道,讓他很快地瞭解了情形大概並不嚴重。
       只不過戰況並不嚴重雖然是好事,但聽到有一般民眾被當成人質,伊黑還是忍不住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將無辜之人捲進戰鬥,這種卑劣又低賤的鬼並不少見,只是每每聽到類似的事情,他都還是會為鬼的卑鄙無恥感到反胃。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鬼有幾隻?有多少人被當作人質?」
  縱使伊黑十分憤怒,但他還是冷靜地繼續向烏鴉詢問詳細情形。因為他很清楚,比起怒火,冷靜地掌握戰局對任務來說更有意義。
  「鬼有、八隻!是地盤群鬥!有一隻前下弦,無十二鬼月等級實力者!人質有三十三人!」
  不管是鬼的數量還是人質的數量都比伊黑想像得還多,但這麼一來,他就能理解為什麼明明有杏壽郎這個柱在場,卻還得叫人來支援了。
  「了解,那看樣子主要就是救助人質了吧。」
  八隻鬼雖然是多了點,可是既然只是前下弦的程度的話,就不需要多擔心了。畢竟對柱來說,正牌的下弦都不算什麼,更別說在那之下的雜魚了。
  釐清了大致的戰況後,伊黑也正好抵達了任務所在地的郊外屋宅。
  這是座西洋風格的宅邸。伊黑並不懂得建築,但如果光論外觀的話,這座建築物可以稱得上美輪美奐,不過,其中傳來的濃厚血腥味和鬼的惡臭道出了這棟看似華美的房子中正在上演什麼樣天理不容的慘劇。
  他毫不猶豫地踏進了房屋之中,接著很快地便循著血的味道發現了一名正在和鬼對峙的隊士。恐怕是剛入隊的新人吧,明明面對的鬼也不是多強,但卻只能勉強和對方打成勢均力敵。
  伊黑無聲無息地踏出了一步。
  「貳之型.狹頭之毒牙。」
  然後當他施出招式時,鬼的首級也同時被斬落了。
  「--!」
  連發出悲鳴的時間都沒有,受了伊黑的一擊,鬼在數秒間便化為粉塵消失。
  「非、非常謝謝您!」
  一旁的隊士雖然對忽然出現的救援感到有些錯愕,但他還是急忙地向伊黑道謝。
  「鬼還剩幾隻?人質都在哪裡?」
  在任務中最優先的就是殺鬼和救人,所以伊黑廢話不多說地向對方詢問了自己目前還沒掌握到的兩點情報。
  「現在還剩下三隻鬼,除了我以外還有三人應該也在戰鬥,還有,炎柱大人正在二樓和前下弦的鬼戰鬥!至於人質被幾隻鬼分別抓走了,所以確切的位置我也……」
  隊士一五一十地向伊黑交代道。
  「我知道了,我先去和杏壽郎匯合並在屋中搜尋人質。你先去通知隱過來,一般民眾的療傷必須麻煩他們。」
  「是、是的!」
  聽到隊士的答覆,伊黑便頭也不回地迅速朝樓梯前進。
  這棟宅邸的空間比他想像中的還廣闊,再加上還得搜尋人質並處理剩下的雜魚鬼,所以找到杏壽郎所在的位置讓伊黑花了一段時間。
  但當他抵達時,因為戰鬥而傷痕累累的洋風房間已經沒了惡鬼的身影,取而代之,房中只有瑟瑟發抖的幾名一般人和一名隊士以及--倒在地上的杏壽郎。
       「…………」
  看見杏壽郎沒有意識地躺在地上彷彿死人般一動也不動的瞬間,伊黑頓時停止了呼吸,雙腳也像是被石化了一般僵硬在原地。
  不過很快地,他便發現了倒在地上的杏壽郎雖然受了許多外傷,可是還有呼吸。不只如此,他還無意識地在使用全集中呼吸在替傷口止血,因此狀況看起來雖然嚇人,但除了頭部的傷口外,實際上應該沒有那麼嚴重。
  「……這是怎麼回事?」
  放下心中的大石頭後,伊黑一邊向隊士確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邊走向杏壽郎準備替他做簡單的應急處置。
  「蛇柱大人……是鬼利用血鬼術設下了陷阱,不承受攻擊就沒辦法救到人質……我也試過好幾次但都失敗了,不過煉獄先生卻不管受到什麼傷都毫不動搖地前進……可是,雖然鬼順利被消滅了,煉獄先生卻為了保護人質而被打中頭部所以昏迷不醒……」
  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即使不如杏壽郎嚴重,但這名隊士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外傷。不過萬幸的是,人質倒是沒有受任何傷。
  「我知道了,我剛剛也有找到幾個人質並將他們託付給了下面的隊士,你去和他們匯合,並將這裡的一般人也帶去吧,隱應該再過不久就會來了。還有,杏壽郎的狀況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嚴重,他已經用呼吸法止血了。不過畢竟打中了頭部,我會先帶他去胡蝶屋療傷。」
  理解來龍去脈後,伊黑一邊吩咐一邊完成了簡易包紮。這種時候他真的很慶幸瑠火當初教了他們這麼多。
  「是、是這樣嗎!真是太好了……」
  聽到伊黑這麼說,隊士不由得如釋重負地哭了出來。  但很快地他便意識到了自己身上還有伊黑指派的、保護一般人到最後的任務。
        「我了解了,蛇柱大人!大家!請跟著我走吧,我會帶你們到安全的地方的。」
  於是他趕緊擦乾了眼淚,並帶著這個房間的十三名人質站起來,準備和同伴匯合。然而其中卻有個小男孩一臉擔心地走向了杏壽郎和伊黑的方向。
  「……大哥哥,那個大哥哥會死掉嗎?都是為了救我,大哥哥才會被打中頭的,不然他本來都躲得很好……對不起、對不起……」
  回想起剛剛的狀況,小男孩忍不住自責地哭了起來。
  其實以杏壽郎的身手,即使對方用了卑鄙的手段,這些雕蟲小技也根本不算什麼。只是在迴避某個陷阱時,為了保護眼前的小男孩,他才會不小心被打中頭部這種要害處。
  「你很害怕吧,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
  看到眼前一臉擔心地哭泣的孩子,伊黑像是從前哄剛失去母親的千壽郎那樣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
  「可、可是……」
  但即使伊黑這麼安慰他,男孩還是沒辦法停下哭泣。因為他從來沒看過有人流這麼多血,也從來不曉得人在受傷後會像睡覺一樣叫也叫不醒,更何況,杏壽郎還是因為自己才變成現在這樣的,所以他實在沒辦法不感到害怕。
  「沒問題的,這個大哥哥不是會死在這種地方的人。」
  伊黑語氣柔和卻又十分堅定地說。
  「真的嗎?」
  看著伊黑沒有一絲虛假的異色瞳孔,男孩稍微安心了一點,但他還是忍不住這麼問了。
  「真的。我不會讓他死的。所以你別再哭了,跟著那邊的人回家吧。」
  伊黑再次點頭,一字一句聽起來鏗鏘有力。
  他絕不會讓杏壽郎死掉。杏壽郎還有千壽郎和槙壽郎這些家人,還有甘露寺這個弟子。不只如此,在隊上受過杏壽郎幫助的人也很多,所以要是他不在了,肯定會有非常多人感到傷心。
  更何況,他也不相信杏壽郎這樣強大的人會在這種地方死掉。
  因為他可是那個硬拉著他活下去的杏壽郎耶?要是他比自己還早先死去的話,伊黑可饒不了他。
  「我知道了……我不哭了。我以後也要成為像哥哥們這麼強的人。」
  聽伊黑這麼說,小男孩終於不再哭泣。
  他下定決心了,他之後再也不要被別人保護,他也想成為像杏壽郎、伊黑一樣能夠保護他人的強者。
  「……這樣啊。那你加油吧。」
  想成為杏壽郎那樣伊黑是不反對,可是,聽到小男孩講的是哥哥「們」,他便沒辦法全盤同意。
  自己這樣的人,可不是值得孩子立志的目標。
  不過男孩好不容易不哭了,伊黑也不想潑他冷水,所以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朝跑往隊士方向的男孩揮揮手。
        而等到男孩和其他人質都跟著隊士離開房間後,伊黑便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杏壽郎揹了起來。
  「……好重。」
  伊黑忍不住脫口說出了最真實的感想。
  昏迷的人本來就很重,更何況是受過鍛鍊、比自己塊頭還大的杏壽郎,簡直是沉得不行,更何況,伊黑的力氣也不算大。可是即使如此,伊黑還是揹著他朝離這裡有點距離的胡蝶屋前進了。
  沒辦法,誰叫他們是青梅竹馬呢。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6-3 22:5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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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6-5 23: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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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下) 禮物


  
  沒多久後,胡蝶屋響起了敲門聲。
  「來了,請問是哪位……」
  神崎葵急急忙忙地穿過走廊打算去開門,但就在她快抵達玄關時,門口竟然擅自傳來了開門的聲音。不用多說,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正是伊黑小芭內。
  「等等!蛇、蛇柱大人!請問發生什麼事情了嗎?請您等一下,請不要擅自這樣闖進來!」
  看見自顧自大步走進來的伊黑,葵慌忙地想攔住他問清狀況,但伊黑卻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只是繼續一直線地朝著忍的診間前進。
  「不好意思,蛇柱大人,請您等一下--」
  葵鼓起全身的勇氣跟上伊黑快速前進的腳步,然而不管她怎麼說,伊黑都無動於衷。
  其實在發現伊黑身上還揹著昏迷的炎柱煉獄杏壽郎,葵就頓時理解大致的情況了。可是即使如此,胡蝶屋的主人忍自己也才剛從任務歸來,即使沒受什麼嚴重的傷,但現在就要她替別人診療也太勉強了。
  況且,如果無論如何都要診療的話,也給她一點替忍問清傷勢的時間吧。這樣自顧自地闖進來實在讓她很困擾。
  「喂,胡蝶,有傷患。」
  伊黑不知道葵心裡的各種擔憂,只是毫不猶豫地打開了診間的門,並開門見山地向忍說道。
  「這不是伊黑先生嗎,還真是稀……煉獄先生怎麼了?請告訴我詳情。」
  一開始看見伊黑跟一臉慌亂的葵出現在自己眼前,疲累的忍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情況,可是當她發現伊黑背後揹著的杏壽郎後,她便馬上換上了無比認真的、屬於醫生的表情。
  「其他的外傷杏壽郎都用全集中呼吸止血過,我也簡單處理了,只是剛才他被打到了頭所以陷入了昏迷,麻煩妳檢查一下那個傷口吧。」
  伊黑謹慎地將杏壽郎放到裡頭的病床上,並簡潔俐落地說明道。
  「那、那個,蛇柱大人,其實忍大人也才剛從任務中回來--」
  然而葵還是有些擔心忍。
  在香奈惠死去後,忍完全變了一個人。她總是帶著笑容,也從來不抱怨或喊累,甚至完美地填補了香奈惠的空缺。
  但葵在一旁看著,總會有種莫名的害怕。害怕忍總有一天會支撐不住而倒下。
  「我沒事的,葵,比起那個,妳過來幫我一起替煉獄先生治療吧。」
  忍剛從任務回來確實很疲累,可是她知道如果是姊姊的話,一定不管有多疲憊都會好好地治療每一個患者,所以她絕不會在這種時候說出什麼拒絕的話語。
  姊姊已經不在了,身為妹妹的她必須繼承姊姊的那份遺志才行。
  「好的……我知道了。」
  葵其實也知道憑自己根本勸不動忍,所以她最終還是乖乖地聽從指示擔任起了她的助手。
  「伊黑先生就先去外面等著吧,檢查可能會花點時間。」
  由於忍不習慣工作時有人在旁邊,於是她直接了當地下了逐客令。
  「知道了,交給妳們了。」
  因為嘴上的傷,伊黑不太喜歡來胡蝶屋接受他人的治療或包紮,因此他和忍沒有太多交集,可是,他知道隊上有多少人因胡蝶姊妹設立的胡蝶屋而得救,所以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們的專業和認真。
  況且,他待在這裡確實沒什麼意義,所以他沒多說什麼地照忍所說的走出了診間。只是沒想到剛打開門,他的視線便撞進了一抹如春天般明媚光亮的葉櫻色。
  「甘露寺……?」
  沒錯,從走廊的另一頭走過來的,正是甘露寺蜜璃。
  「伊黑先生!」
  雙方都沒想到會在這裡毫無預警地碰上,因此兩人的雙眼不約而同地睜大,甘露寺更是大聲地發出了驚呼。
  「真的是甘露寺?妳怎麼會在這裡?妳也受傷了嗎!?」
  確認眼前的人真的是甘露寺,而且還穿著胡蝶屋的病人服時,伊黑不由得聯想到了現在還躺在診間的杏壽郎,於是忍不住有些激動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哇,伊、伊黑先生……」
  沒想到伊黑會這麼激動,甘露寺頓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同時,她也有些不謹慎地為和伊黑的距離一下子拉得這麼近而不禁小鹿亂撞。
  「好像沒什麼重傷……有哪裡會痛或不舒服嗎?胡蝶替妳看過了嗎?」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甘露寺身上似乎沒有什麼嚴重的傷口。但想到也有傷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或生病、中了什麼血鬼術的可能性,伊黑便依舊擔憂地望著她。
  「伊、伊黑先生,我沒事的!就像你看到的,我沒受什麼傷,只是腳上有些擦傷而已!」
  為了讓伊黑放心,甘露寺邊說邊將褲子捲了起來,讓伊黑實際看看自己腳上因為某件蠢事而添增的傷口。
  不過即使看到她潔白的膝蓋確實只是磨破皮程度的外傷,他還是沒有因而放下心來,不如說正好相反,看見甘露寺白皙的皮膚上有傷痕,讓伊黑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不,沒什麼的話妳怎麼會到胡蝶屋還換上病人服?不行,不能再站在這裡講話了,我陪妳回病房休息吧,甘露寺。需要我扶妳嗎?」
  伊黑雖然嘴上是用問的,但實際上他已經朝甘露寺伸出了手,一臉不把甘露寺拉回去休息不罷休的模樣。
  「不不不,我真的沒事的,伊黑先生!而且其實我不是因為受傷,是有些緣故才會來這裡找小忍的……總之,真的不用擔心的!甘露寺蜜璃很有精神!」
  甘露寺一度想將她來胡蝶屋的真正理由說出來讓伊黑安心,不過因為那個理由實在太丟臉,所以她還是講到一半又將話吞了下去。
  「……真的沒事嗎?」
  即使甘露寺說到這個份上,伊黑還是保險起見地再確認了一次。畢竟會穿上胡蝶屋病人服就表示她的傷勢有可能需要在這裡過夜,所以就算她給自己看了傷口,他還是很擔心甘露寺是在逞強。
  「嗯!我很有精神!所以才會待不住病房出來走走,嘿嘿!」
  甘露寺在原地跳了兩下顯示自己沒有問題,精神飽滿的笑容看起來沒有一絲勉強。
  既然她這麼有精神的話,那說不定是已經在胡蝶屋待了一陣子,然後傷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吧。伊黑心裡這麼想,並終於放下了吊起的心。
  「是嗎……嗯,妳沒事的話就好。」
  而在認知到甘露寺真的沒事這件事實後,伊黑忍不住安心地露出了微笑。
  「……!」
  甘露寺雖然看不見伊黑被繃帶遮擋住的笑容,可是他異色的雙瞳流露出的情感是那麼溫柔,讓她不由得心跳漏跳了了一拍。
  「甘露寺?怎麼了,妳臉有點紅喔?該不會……是發燒了?」
  見本來精神百倍地笑著的甘露寺變得面紅耳赤且不發一語,伊黑馬上又擔心了起來。
  「不,那個,不是的!我是那個……呃……沒什麼!」
  如果是平常的甘露寺的話,大概會直接說出「伊黑先生這麼認真擔心我,我很開心」,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望著伊黑那漂亮的雙眼,她就忽然緊張得連話都說不順暢了。
  於是乎,走投無路的甘露寺最後選擇了連忙岔開了話題。
  「比、比起那個……伊黑先生你剛剛說『也』受傷了?難道小忍現在正在替誰治療嗎?」
  但雖然是岔開話題,不過她也確實很在意這件事情,所以講到一半她就漸漸恢復了平常心,並認真地向伊黑問道。
  「是啊,杏壽郎在剛才的任務傷到了頭,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不過妳也不用太擔心,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只是因為傷到了頭部才看起來比較嚴重而已。總之,交給胡蝶應該就沒問題了。」
  為了不要讓甘露寺太擔心,伊黑詳細地說明了情形。
  「師範他!?咦?真的沒問題嗎?雖然交給小忍應該是不需要擔心……可是……」
  不過就像伊黑會擔心甘露寺和杏壽郎一樣,即使知道不是致命傷,但一想到總是那麼精神百倍的師範居然因受傷而昏迷,甘露寺還是覺得坐立難安。
  「伊黑先生,我也可以在這裡等師範的治療結束嗎?」
  甘露寺本來是打算出來看看胡蝶屋有沒有什麼事是她可以幫忙的,可是現在聽到杏壽郎的狀況,她不禁改變打算並擔憂地問。
  「不,甘露寺你也受傷了吧?還是回病床上休息比較好。女孩子要是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伊黑在剛才的任務中完全沒有受傷,因此他自己一個人站在這裡倒是無所謂,不過甘露寺和他不一樣腳上有傷,即使不是嚴重的傷口,伊黑依然希望她不要操勞、好好休息。畢竟和自己或杏壽郎不一樣,甘露寺她可是個女孩子啊。
  「伊黑先生太誇張了啦……」
  甘露寺實在沒想到這樣破皮的小傷口會讓伊黑擔心,所以不由得這麼脫口而出。可是,她絕不是覺得困擾。正好相反,她其實有點高興。
  畢竟有人這麼為自己著想,誰會嫌棄呢?
  而且,伊黑總是會若無其事地將她當作一般的女孩子對待,這讓甘露寺真的非常開心。
  「杏壽郎的狀況我之後會再去告訴妳的,妳不用擔心,先回去休息吧。」
  伊黑周到地說。
  「呃,不過我其實……」
  就在甘露寺猶豫著該乖乖聽伊黑的話回去休息,還是該打開天窗說亮話告訴伊黑自己來胡蝶屋根本不是來休息的真相時,葵忽然打開了門從診間裡走了出來。
  「小葵!師範怎麼樣了?」
  甘露寺連忙問道,伊黑也將凝視著葵,看起來有些緊張。
  「炎柱大人雖然因為頭部受到撞擊而昏迷,但忍大人說沒有什麼大礙,應該再過不久就會醒來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要再替炎柱大人做精密的檢查,我現在就是要去拿檢查用的器具。」
  看到外頭除了伊黑以外還有甘露寺,葵雖然有些驚訝,可是還是一絲不苟地向兩人傳達了忍簡單的診斷。
  聽到杏壽郎的情況的確不嚴重,甘露寺和伊黑都同時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謝謝妳,妳辛苦了,小葵!」
  甘露寺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向葵說道。
  「不,我只是盡我的本分而已。」
  看到甘露寺發自真心的燦爛笑顏,總是板著一張臉的葵也跟著微微笑了。
  「不過,忍大人也說了檢查還會需要一段時間。所以請兩位不要站在這裡,回病房坐著休息吧。想必您們都為了出任務很疲倦了。」
  考慮到做一次全面檢查所花的時間和兩人從任務結束歸來的疲累,葵體貼地建議道。
  「我知道了。杏壽郎就拜託你們了。」
  伊黑雖然並沒有特別累,可是要是他站在這裡的話,甘露寺說不定又會說她也要在這裡等,所以他欣然接受了葵的意見。
  「好的,請交給我們吧。那麼我先失禮了。」
  葵一本正經地向伊黑和甘露寺敬了一禮後,便前去拿取忍所說的檢查道具了。
  「走吧,甘露寺。你身上還有傷,需要好好休息才行。」
  在葵離開後,伊黑如此向甘露寺說道。因為他的表情實在太過認真,所以甘露寺的良心終於承受不住了。
  「對不起,伊黑先生!其實我……不是來胡蝶屋休息的……」
  她雙手合十地低下頭向伊黑道歉。
  「嗯?」
  甘露寺的話語讓伊黑感到一陣困惑。
  如果不是來休息的話,那她為什麼會在胡蝶屋,甚至還穿著這裡的病患服呢?
  「那個,伊黑先生還記得嗎?我之前有去向隱說希望能換成一般的隊服,然後成功地把那件讓人不好意思的隊服修成了正常的款式的事情……」
  「我還記得,那怎麼了嗎?」
  甘露寺扭扭捏捏地說出的,是在在天婦羅那封信再上一封信提及的內容。
  由於甘露寺起初拿到的隊服是變態前田所做的那款設計,所以直到看見其他女隊員前,她都不知道原來有一般的隊服存在。
  於是前陣子甘露寺終於抓住了空檔去拜託其他隱修改那套總是讓她很害臊的隊服。她當時還在信上寫了「現在的話,就算從樹上掉下來也完全沒問題喔!」這種話,讓伊黑在讀的當下忍不住笑了出來。
  為什麼要以又會從樹上掉下來為前提假設呢?因為伊黑還在心裡這麼吐槽了,所以他印象很深刻。
  「然後……我在今天的信上不是說了伊黑先生幫忙命名的貳之型大活躍嗎?但大活躍之餘……大概是我太常用關節動作了,所以……隊服就破掉了。」
  甘露寺真的覺得這件事很糗,因此她雖然決定了要老實地全盤托出,不過語氣還是非常不乾不脆,眼神也不斷左右飄移。
  她實在沒辦法對著伊黑的眼睛說話,畢竟施招施到衣服破掉這種蠢事,她覺得應該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吧……
  「因為也不能穿著破掉的隊服到處走,所以我才會先來小忍這裡向她們借套衣服,而胡蝶屋這邊能借的也就是病患服……嗚嗚,因為這件事情實在太丟人了,我才沒寫在信上……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甘露寺在寫信時,就是因為不想讓伊黑知道所以特別隱瞞了這件事情,沒想到轉了一圈最後居然還是暴露了。
  她在心裡用力祈禱著伊黑不要因為她誇張的事蹟而感到傻眼。
  「啊……確實,褲子會侷限甘露寺妳柔軟的動作,穿裙子或許真的更適合妳。甘露寺妳自己有感覺到什麼差異嗎?」
  不過意外地,不知道是不是甘露寺的祈禱真的生效了,伊黑聽完之後,確實沒有展現出什麼太大的反應,反倒是認真地替她思考起了怎麼樣的服裝適合她活動。
  「啊,嗯,其實我也覺得裙子的確比較好活動……」
  看著那雙沒有一絲訝異的異色雙瞳,本來以為肯定會得到驚訝反應的甘露寺頓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她還是老實地回答了。
  前陣子換上一般隊服後,她曾經一度因為不用再擔心裙子太短之類的事情而鬆了一口氣,可是沒多久後,她就體會到了比起褲子,裙子其實更能讓她自由活動這件事實。
  「所以之後我應該還是會去拜託隱把制服修改成原本的款式吧……唉,不過舊的隊服雖然很好活動,但裙子的長度真的很讓人不好意思……」
  一想到為了方便活動之後還是得認命地換上那套隊服,甘露寺不由得煩惱了起來。難道沒有好活動又不會讓人覺得不好意思的裙子嗎?
  「這不是甘露寺妳的問題,別太在意了。」
  看到甘露寺不知不覺已經變得滿臉通紅,伊黑試著安慰甘露寺地說道。
  「謝謝你,伊黑先生……」
  伊黑願意這麼說甘露寺當然很高興,可是畢竟問題依然存在,所以她碧綠色的雙眼還是寫著滿滿的困擾。
  「…………」
  見甘露寺這麼煩惱,伊黑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解決方法。
  不過伊黑不太清楚關於這方面的製作是怎麼樣的,所以他不由得開始深思起了這個方法的可行性有多少,又得花多少時間。
  「伊黑先生?」
  因為伊黑忽然就沉默了下來,甘露寺便歪了歪頭叫了他一聲。
  「啊,沒什麼,我只是有點恍神。」
  由於還不知道他想到的辦法能不能順利進行,所以伊黑沒有說出方才想到的點子,而是含糊地帶了過去。畢竟如果要做的話,等到東西完成後直接送給她比較好吧。
  「比起那個,說起信,剛剛忽然就接到了任務通知,所以還沒時間寫回信給妳,抱歉。」
  為了不讓甘露寺繼續追究剛才的話題,伊黑若無其事地將焦點轉移到通信上。
  「沒關係的!畢竟我寄出信也才沒多久嘛,伊黑先生就在你方便時回信就好~」
  聽到伊黑說起回信,甘露寺笑著回應道。
  雖然這兩人確實很常當天就回對方信,可是由於鬼殺隊任務的開始時間和結束時間都不固定,因此回覆時間忽然間隔很長一段時間也不是特別罕見的事情。
  「謝謝妳。還有,多謝妳送的押花書籤,我很喜歡。」
  說到這次的信,就不得不說起甘露寺所送的別緻禮物。
  回想起那和眼前的人同樣散發著暖春氣息的精巧書籤,伊黑便自然而然地垂下了眼角,表情看起來十分柔和。
  「真的嗎!那就太好了~呵呵,自從那天修練後就一直沒機會見面,沒想到今天能見到伊黑先生,還直接聽到你本人對書籤的感想,我好高興啊~」
  聽到伊黑說喜歡自己的禮物,甘露寺忍不住開心得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和初次見面的那天一樣,依舊如同銀鈴般清脆響亮。
  被那樣充滿喜悅的笑聲感染,伊黑不由得也瞇著眼笑了起來。
  「收到那麼用心的禮物,該說高興的人是我才對。不過……抱歉,甘露寺,雖然我找了好一陣子,但因為剛剛出任務的地方沒什麼能夠當作禮物的特產,所以我還沒買到適合的回禮。」
  但說到甘露寺送的禮物,就勢必也會回憶起他今天不甚順利的尋找回禮之旅。
  要是當時有找到什麼適合的東西的話,現在就能直接送給甘露寺了,所以伊黑有種加倍懊悔的感覺。
  不……正確來說,他是有找到適合的東西,只是沒辦法送出手而已。
  思及此,伊黑的笑臉淡淡地蒙上了一層陰影。
  「咦?不需要什麼回禮啦,本來就是我為了感謝伊黑先生替我的招式命名還有其他許多事情才給的謝禮嘛!」
  甘露寺沒有察覺到伊黑細微的變化,只是很驚訝他竟然這麼禮數周到地還打算回禮。為了感謝伊黑而送的禮物如果又收到回禮的話,她豈不是也得繼續回禮嗎?這樣一來,就會變成永無止境的回禮接龍了。
  嗯?要是那樣的話……其實好像也不壞?
  「說是命名,其實我也只是將妳之前跟我說過的想法整合起來而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至於其他事情也都只是作為鬼殺隊前輩的本分罷了,不是值得言謝的事情。所以,我一定會準備回禮的,不然我心裡過意不去。」
  伊黑固執己見地說。
  對他來說,自己所做的小事根本和甘露寺用心準備的禮物不對等,因此不回禮的話,他心裡總覺得不太舒服。
  「嗯……既然伊黑先生這麼堅持的話,那我有個條件!」
  甘露寺在猶豫了一下子後,滿臉笑容地說出了讓伊黑十分意外的回答。
  「條件?」
  伊黑摸不著頭緒地微微傾斜了頭的角度,但面對這樣的伊黑,甘露寺只是繼續笑著說了下去。
  「沒錯!條件就是--在收到伊黑先生的回禮後,我也要再送伊黑先生回禮!呵呵,像這樣禮物接龍的話,寫信時不就又多了一個樂趣嗎?一定會很有趣的!」
  甘露寺破天荒的想法讓伊黑驚訝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實在沒想到只是送個回禮,她也能在其中發現新的色彩並且如此樂在其中。該怎麼說……看到像她這麼擅長活著的人,就會讓伊黑也忍不住對世界產生一點期待。
  「……我知道了,我答應甘露寺妳的條件。」
  本來聽她說出「條件」這種詞時伊黑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如果是這樣有趣又能讓她開心還能讓通信更添增樂趣的條件的話,那他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嘿嘿,謝謝你願意答應我的條件!伊黑先生真的很溫柔呢!」
  伊黑明明感覺對這種事情沒有什麼興趣,但卻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自己有些胡鬧的的提案,這讓甘露寺非常非常高興。
  「這點小事沒什麼……」
  伊黑不知道甘露寺怎麼會忽然稱讚起他,所以難為情地移開了視線,不敢直視她可愛的臉龐。
  「才不是小事呢,伊黑先生願意答應我的任性,我……真的很開心喔!」
  甘露寺認真地搖了搖頭說道。
  其實在乘著一時的興致說出口之後,甘露寺才忽然想到伊黑可能不會答應這種遊戲般的提案。
  畢竟就算在通信的兩個月中,他們確實聊了很多各式各樣的事情,也變得比一開始更加熟識了,可是她依然可以感覺得到伊黑和自己之間仍然有一段難以填補的距離。
  證據就是--不管她是邀請伊黑一起去吃飯還是空閒時間要不要來看她的修行,他都拒絕了。
  一次例外也沒有。
  當然也有真的很忙的可能性,但是,身為正值多愁善感時期的青春少女,每次都被拒絕當然會讓甘露寺感到擔心害怕。
  所以,聽到伊黑出乎意料地願意配合她,甘露寺在感到開心的同時,也為他那份溫柔感到十分心動。
  「甘露寺妳太誇張了……總之既然是這樣的話,為了能早日開始這個禮物接龍,我得盡快準備好禮物才行。」
  聽見甘露寺那麼真摯地說,本來就因為她真誠的讚美而有些不好意思的伊黑越發不知所措了,所以他假裝鎮定地轉移了話題。
  況且不只如此,剛好他方才也想到了不錯的回禮,所以趁著這個遊戲,他就能夠把想到的禮物名正言順地送給甘露寺了。
  「好,那我也不能輸,得趕快開始物色適合伊黑先生的禮物才行!」
  雖然這不是競爭,但看伊黑似乎已經想好禮物,甘露寺於是莫名地燃起了勝負欲,碧綠色的雙眼彷彿跟她的師範一樣閃爍著火光。
  「我會期待的。」
  其實只要是甘露寺精心替自己挑選的物品,伊黑覺得不管是什麼都無所謂。可是,看甘露寺那麼認真地思考要送給他的禮物,他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上揚。
  或許是因為在挑選禮物的期間,可以讓甘露寺的腦中一直都只有他一個人吧。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人,只有他存在於她那純粹美麗的世界中。
  伊黑知道這不過是任性又沒道理的獨佔欲,他也不是真的希望甘露寺永遠只看著自己一個人,但只要一想到今後在甘露寺的生活中,會有那麼一段專屬於他的時間,他就高興得沒辦法不露出笑容。
  畢竟,對伊黑來說,光是她只想著自己的事情,就已經是最棒的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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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6-9 22:3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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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溫柔之人


  在那之後,伊黑和甘露寺並沒有照葵所說的到病房進行休息。

  畢竟其實兩人都沒有受什麼需要靜養的傷,疲勞程度也沒那麼嚴重。所以在葵拿檢查器具回來後,他們兩人還站在走廊上討論著該為了醒來後的杏壽郎借用胡蝶屋的廚房做病人餐,還是該先遣烏鴉去通知千壽郎一聲。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話題的主角卻唐突地推開了門。
  「小芭內、甘露寺,讓你們擔心了,抱歉!我已經沒事了!」
  頭上還有身上各處都包著繃帶的杏壽郎看起來並不像自己所說的「已經沒事」
,不過他的聲音如同平時一樣大得出奇,讓原本在討論中的兩人不約而同地嚇了一跳。
  「哎呀,你們兩位一直在這裡等嗎?真是辛苦你們了。檢查已經結束,如你們所見,煉獄先生沒什麼大礙,請安心。」
  看見站在門外的伊黑和甘露寺,忍有些驚訝,畢竟她還以為他們會如葵所建議地先去病房休息,畢竟檢查的時間其實並不短。
  「真是的,這個給人添麻煩的傢伙。」
  聽到忍的診斷,伊黑才終於從驚訝中回過神,並像是在抱怨似向杏壽郎說道。
  不過,雖然他的話語很彆扭,但他眼裡的放心卻透漏了他真正的情緒。
  「抱歉,不過謝謝你,小芭內!」
  杏壽郎作為青梅竹馬,當然看得出伊黑的口是心非,所以他笑著回應道。
  「你真的該好好道歉然後好好反省。身為柱,怎麼能在這麼無聊的小任務受這種傷?你懂不懂自己身上的職責有多重啊?要是遇到上弦你打算怎麼辦?真是的,甚至還讓甘露寺也跟著擔心。」
  伊黑繼續劈哩啪啦地數落杏壽郎,如果是一般人的話,在傷都還沒好完全時聽到這種話說不定會感到惱怒,不過因為杏壽郎很了解伊黑真的是出自擔心才會這麼說,所以他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快。
  「嗯,真是沒面子!我發誓再也不會犯了!在那之後其他人都沒事吧?」
  況且,這次的事情杏壽郎的確也有失策。他本來以為自己接下那一擊也不會怎麼樣,但看樣子頭部這樣的要害處光靠呼吸法止血還是沒辦法完全消除傷害。
  杏壽郎在內心吸取這次的教訓並在下定決心再也不會犯一樣的錯。
  「沒事。包括你保護的那個小男孩在那,這次任務沒有任何重傷者。」
  不過雖然杏壽郎在這次任務有失算之處,但唯獨沒有出現傷者這點很值得稱讚。在有人質或有一般人在戰場上的狀況明明是最難戰鬥的,可是杏壽郎卻成功保護了所有人。
  「那就好!謝謝你替我收尾,小芭內!還有,也讓你擔心了吧,甘露寺,抱歉!」
  再次向伊黑道謝後,杏壽郎轉過頭向站在一旁的甘露寺說道。 
  「沒關係的,師範!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看到杏壽郎雖然受了傷但還是一如往常地精神,甘露寺笑著回應道。
  「嗯,甘露寺妳也沒事吧?在胡蝶屋就表示妳也受傷了嗎?」
  杏壽郎從忍那邊聽說了伊黑送他來到胡蝶屋的經過,不過,弟子的甘露寺怎麼也在這裡,他就不知道了,所以他有點擔心地問。
  「這個嗎……呃……」
  再次被問到這個難以回答的問題,甘露寺面有難色地苦笑。
  老實說的話,她當然不想再陳述一次自己丟臉的事件,但她也不是那種能夠說出巧妙謊言掩飾過去的人。
  伊黑敏銳地察覺到了甘露寺的想法,於是自然而然地將話題帶到了別的方向。
  「比起那個,這檢查不是也沒多久嗎?下次講話講清楚點,胡蝶,讓人白白操了不必要的心。」
  但雖然是為了替甘露寺解圍,這也同時是伊黑想抱怨的一件事之一。
  畢竟本來忍說什麼精密檢查得花很久時間,著實讓伊黑擔心了一把,但結果沒想到他和甘露寺在門口聊沒多久就結束了。
  「哎呀,我們可是做了兩個半小時的檢查呢?」
  聽到伊黑的話,忍雖然有些傻眼,可是還是保持著笑臉如此說道。
  「「咦?」」
  伊黑和甘露寺很有默契地驚呼了一聲。
  在忍說出這麼具體的時間之前,他們都以為才過了三十分鐘左右。
  「騙人,有這麼久嗎!我完全沒有感覺呢!」
  甘露寺看了眼窗外才發現天真的開始慢慢黑了,於是驚訝地說道。
  「看樣子兩位是聊得很開心才會沒有注意到時間吧?呵呵。」
  自從甘露寺開始和伊黑通信後,忍便經常聽她說起他的事情,因此多少知道兩人有多要好的忍不由得帶點戲弄意味地說。
  「哈哈,畢竟小芭內和甘露寺平時也經常通信,應該有很多話想說吧!不要在意我們繼續說也沒關係喔!」
  聽到忍的話語,一手促成兩人認識的杏壽郎也跟著調侃道。
  「你、你們說什麼蠢話啊。總之,別站在這裡了,杏壽郎趕快去躺著,胡蝶也趕快去休息吧,不是剛從任務回來嗎?」
  沒想到為了幫甘露寺解圍的話題會反過來給自己挖一個坑,雖然意思不太對,但伊黑深刻地體會到了「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感覺。
  「就、就是說啊,師範、小忍!別開我和伊黑先生的玩笑了,你們兩個應該趕快去休息才對!」
  被兩人聯手調戲,甘露寺也害羞了起來,只好紅著臉附和伊黑。
  「哎呀哎呀,伊黑先生真的和甘露寺小姐總是說的一樣,是個溫柔的人呢。」
  忍笑瞇瞇地瞪大了雙眼,並裝腔作勢地做出了「我好驚訝」的表情。
  因為忍的語氣實在是太做作,所以伊黑莫名地感到火大,但在火大之餘,他也有點高興甘露寺對自己的評價居然這麼好。
  「是吧!小芭內比誰都還為夥伴著想!」
  看著伊黑又氣又不好意思的模樣,杏壽郎忍不住也起了一點玩心,於是繼續接著忍的話語說道。
  不過,杏壽郎雖然是抱著一點調侃他們的惡作劇心理,但他可沒有說任何假話。他確實認為伊黑比誰都還為夥伴著想,也希望更多人可以知道彆扭的他善良的一面。
  但是不管忍和杏壽郎分別是懷抱著怎麼樣的心態戲弄伊黑和甘露寺的,不習慣這種話語的伊黑已經差不多要忍無可忍了。
  「你們差不多--」
  就在他差點要怒吼出聲時,大門的方向傳來了腳步聲和人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們是送傷患來的隱--!請問有人在嗎--?」
  門口傳來的腳步聲不只一個而是複數個,依忍的經驗來看,恐怕不只是在杏壽郎和伊黑任務負傷的隊員,八成還有其他任務的傷患也恰巧在同個時間被送來了。
  「來了--!請進吧!」
  忍迅速地回應道。然而她在說完這句話後,即使很不明顯,但她的笑容少了一點到剛才為止的放鬆並多了一點疲倦。
  「很遺憾,雖然很感謝兩位的好意,但看樣子今天是沒辦法休息了呢。」
  忍苦笑道。
  即使她在剛才的任務並沒有受很重的傷,可是那卻是她連續出的第四個任務,再加上因為失去香奈惠,胡蝶屋的負擔本就變得越來越重,所以就算忍很能幹,但其實她也差不多想要好好睡個一覺了。
  「走吧,葵。」
  可是年僅十四歲的她卻絲毫沒有露出倦容,她維持著沒有一絲破綻的笑容向在屋內整理器具的葵說道。
  「是的,忍大人。」
  葵趕緊收拾完手邊剩餘的一點東西,接著快步地來到了忍的身邊。
  「煉獄先生就請去病房休息吧,還有甘露寺小姐和伊黑先生也是,要是沒有任務的話,今天就先待在這裡休息吧。那我和葵就先走了。」
  在離開前,忍滴水不漏地向著三人吩咐道。
  「等等,胡蝶,我也去幫忙吧。」
  然而伊黑卻沒有乖乖點頭說好,而是提出了讓忍瞪大雙眼的提案。
  「伊黑先生嗎?」
  剛才說伊黑真的很溫柔時,忍的驚訝確實有一半是在假裝。畢竟就算曾經聽甘露寺說過很多,可是忍和伊黑的交集不多,因此她對伊黑的印象基本上還是停留在冷漠、嘴巴很壞、很固執難纏這些表面的特徵。
  但她現在是真的感到震驚。就連絕不會剝落的笑容面具都不知不覺不見了。
  「別誤會,我只是作為柱沒辦法坐視隊員過度疲累而已。」
  其實伊黑會提出要幫忙不只是因為如此。
  他雖然沒說出口,不過還有另一個原因是由於方才他強讓疲累的忍幫忙替杏壽郎檢查,所以他才認為自己不能放任忍一個人面對那麼多傷患。
  「這還真是……嗯,總之,伊黑先生剛才替煉獄先生包紮的手法確實很好,要是你願意來幫忙的話,就幫大忙了。」
  聽到伊黑說出這種如教科書般典型的藉口,忍才終於了解了杏壽郎和甘露寺說的都是真的。
  這個看似不近人情的蛇柱伊黑小芭內--真的是個比誰都看重夥伴的溫柔之人。
  「那就走吧。甘露寺,杏壽郎就拜託妳了,那傢伙可是有帶傷脫逃的經歷。」
  由於杏壽郎曾經有過在傷還沒好全就跑去出任務的不良經歷,所以在去幫忙前,伊黑轉頭向甘露寺認真地吩咐。
  「我只是因為沒事了就去出任務而已!」
  杏壽郎有些不同意地發出了「姆」的一聲,接著為自己辯駁道。
  「伊黑先生說的沒錯,得讓煉獄先生好好待在病床上喔,甘露寺小姐。他頭上的傷至少得留院觀察個三天才行。」
  然而作為主治醫生的忍也毫不留情地無視了杏壽郎並附和了伊黑的說法。
  「了解!我不會讓師範離開床一步的!」
  聽完兩個人的吩咐,甘露寺感受到自己肩負重大的使命,所以認真地做了個舉手禮回應道。她那可愛的模樣讓在場的大家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呵呵,真可靠。就交給妳了喔。那麼,我們走吧,葵、伊黑先生。」
  留下這句話後,三人便前往門口準備幫助搬運病患的隱,而炎柱師徒則是前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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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6-12 22:4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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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伊黑的謊言


  在伊黑和胡蝶屋的各位齊心協力替傷患包紮時,甘露寺正認真地在病房中看守著杏壽郎。
  不過由於兩個人都很愛說話,所以「看守」這樣認真的氣氛只維持了短暫的一陣子,沒多久,這對師徒就開始談起了各種日常茶飯事,像是修行的進度、最近去過的好吃店家、甘露寺和伊黑這陣子的通信等等。
  而就在甘露寺和杏壽郎聊到她送了伊黑書籤這件事情時,門口出現了一名隱的身影。
  「不好意思,請問炎柱大人在這裡嗎?」
  前來的隱由於沒有直接見過柱,所以即使看到杏壽郎本人,他也還是小心翼翼地這麼問了。
  「嗯!炎柱就是我!怎麼了嗎?」
  杏壽郎毫無架子地說,讓原本十分戰戰兢兢的隱稍微鬆了一口氣。
  「啊,原來是這樣,這真是失禮了。這是剛才送一般民眾回家時拿到的禮物,是一個小男孩的家人送的。好像是因為他的父母是簪子匠人,再加上這附近的簪子好像做為特產非常有名,還有保佑戀愛成就的傳說,所以他們一口氣送了很多呢。他們說『真的非常感謝您救了犬子』,並請我務必將東西交到您手上。」
  他將被託付的一大袋簪子交到杏壽郎的手上,並鉅細靡遺地向杏壽郎傳達了禮物的內容和緣由。
  「……特產是簪子?」
  然而聽到這段內容,原本笑盈盈的甘露寺卻突然表情一變,有些困惑地如此喃喃說道。
  「原來是那孩子!嗯,他沒事回到家就好!麻煩你特別送來真是辛苦了!不介意的話也把這些簪子分給隱的大家吧?」
  「不不,這是送給救了他們孩子的命的炎柱大人的。而且雖然很感激您的心意,但我頭髮不長,用不上這種東西。女性隊員們的話,剛剛也已經從其他居民那裡收到了不少,所以您不用介意我們。」
  不過杏壽郎和隱都沒聽見她的自言自語,只是繼續進行著對話。
  「原來如此,可是真困擾,這麼多我也用不了啊……」
  杏壽郎打開袋子後,發現其中的簪子確實不辜負特產之名,做工相當精細別緻。可是就算東西再好,他也只有一個腦袋能用來簪髮,所以這個數量實在多得讓他有點為難。
  「啊,對了,甘露寺,妳選一個怎麼樣?」
  當中雖然也有杏壽郎這樣的男性也能用的一般髮簪,不過其中還是女性用的簪子居多,所以他便靈機一動地看向甘露寺問道。
  「那個……抱歉,師範,在那之前能讓我再問隱先生一個問題嗎?」
  然而杏壽郎本以為甘露寺的話,應該會興高采烈地收下,但沒想到她卻忽然一臉認真地這麼說了。
  「嗯?怎麼了嗎,甘露寺?」
  不曉得甘露寺想要問什麼,杏壽郎和隱同時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可是隱還是點了點頭,並恭敬地說了「您請盡管問」。
  「你說簪子是特產……是指伊黑先生和師範出任務的那一帶嗎?」
  沒錯,甘露寺無論如何都對這件事情感到很在意。
  畢竟,她不久前才從伊黑那裡聽說過完全相反的話--「剛剛出任務的地方沒什麼能夠當作禮物的特產」。
  不過,由於伊黑似乎是作為增援前往杏壽郎的任務的,所以甘露寺心想說不定他本來並不在隱所說的城鎮,因此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然而,隱接下來的回答卻乾脆地粉碎了她的推測。
  「伊黑先生……啊,是指因為距離那場任務地點很近所以來增援的蛇柱大人嗎?」
  「嗯……就是那個伊黑先生……」
  聽到隱毫無惡意甚至可以說是出自善意所以認真確認的言語,甘露寺越來越疑惑了。
  「那就沒錯了,那一帶就是以簪子為特產的那個小鎮。我們剛剛護送一般居民回家時也經過了大街,那附近到處都是簪子攤,女性隊員看了都忍不住說有空一定要再回去買呢。」
  不過和甘露寺並不熟識的隱並沒有查覺到她的異狀,只是繼續說了下去。
  「是……這樣啊……」
  隱的回答讓甘露寺越來越搞不清楚伊黑為什麼會說出那種話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嗎?還是說--他是對自己說了謊呢?
  只要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甘露寺的心情頓時就低落了下來。
  「怎麼了嗎?您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看到因為自己的回答而垂下眼眸的甘露寺,隱不由得擔憂地問道。
  「不,沒什麼!只是一點小事而已……」
  沒錯,就算伊黑先生真的對我說了謊,那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啊。畢竟他是那麼溫柔的人,就算說謊,肯定也是有什麼理由的善意謊言!
  況且實際上,也還沒有任何根據能證明伊黑先生真的說了謊啊。
  畢竟就算隱先生說的那麼斬釘截鐵,但很有可能伊黑先生去的時間不對,所以沒看見簪子攤,也有可能是因為我平時都綁著麻花辮,所以伊黑先生認為我不會用髮簪才沒有買。
  不過,就算理智上知道伊黑先生不會無緣無故說謊……可是為什麼呢……只要一想到他可能對自己有所隱瞞,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胸口有陣難受的悶痛。
  我這是中午吃太少了嗎?
  「甘露寺,妳真的沒事嗎?該不會是有哪裡不舒服吧?」
  杏壽郎還不知道甘露寺來到胡蝶屋的真相,所以看方才還滿面笑容的她臉色變得越來越不好,他不由得擔心地問道。
  「啊、不,不是那樣的!我很有精神!」
  看到杏壽郎憂心忡忡的神情,甘露寺才驚覺自己竟然讓受傷的師範為她操心,於是急急忙忙地否認。
  「我、那個,只是因為髮簪太漂亮所以恍神了一下而已!下次我也想去那個小鎮看看呢……啊,還有,真的可以給我一個嗎?」
  雖然胸口依然因為不明原因而隱隱作痛,但為了不讓杏壽郎擔心,甘露寺仍用盡全力地撐起來了笑容回應道。
  「……當然,妳盡管挑!」
  杏壽郎其實隱約注意到了甘露寺是在強顏歡笑,只是因為隱也還在場,所以他沒有直接拆穿她努力的拙劣演技,而是順著她繼續說了下去。
  「呃……那我就拿這個櫻花色的吧!嘿嘿,謝、謝謝你,師範!」
  甘露寺隨手抽起了一隻擺在最上面的簪子,並生硬地笑著道謝。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退下了,兩位請慢慢休息。」
  由於交代的東西也送到了,甘露寺的問題也回答了,隱於是一邊這麼說一邊站了起身。
  「嗯,你辛苦了!」
  看到隱準備離開,杏壽郎於是笑著大聲回應。
  「你辛苦了!」
  甘露寺雖然心裡還是很在意伊黑的事情,但也還是跟著如此說道。
  「所以,妳怎麼了,甘露寺?」
  等到隱的腳步聲完全遠去後,早已查覺到甘露寺有點不對勁的杏壽郎便直截了當地這麼向她問道。
  「咦?」
  還以為自己的演技成功瞞過杏壽郎的甘露寺被他彷彿看透一切的話語嚇得不輕,所以她只是錯愕地發出了一個單音,綠色的雙眼也睜得圓圓的。
  「哈哈哈,我好歹也是妳的師範,雖然沒有像小芭內那樣和妳寫那麼多信,但妳沒有發自內心在笑這點小事,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生性愛照顧人的杏壽郎一邊這麼說,一邊像對待千壽郎似的摸了摸弟子的頭。
  「師範……」
  甘露寺在家中是長女,所以就算她生性冒失糊塗,也很少被除了父母以外的人這樣摸頭安慰,因此被沒有相差幾歲的杏壽郎這樣對待,甘露寺雖然有些不習慣,但由於師範的笑容實在太可靠,她也有種放下心的感覺。
  「所以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剛才講到好像是講到簪子的時候你就忽然變了神色……是跟小芭內有關的事嗎?」
  杏壽郎再次拍了拍甘露寺的頭才將手放下,接著宛如看透了她的內心似的,他敏銳地點出了簪子這個關鍵字和伊黑的名字。
  「咦!?師範怎麼會知道是有關伊黑先生的事情?該不會……師範其實擁有讀心之類的能力嗎!?」
  「哈哈哈,怎麼可能!只是因為妳現在和小芭內通信得很頻繁,我才會這麼猜而已!」
  聽見甘露寺破天荒的猜測,杏壽郎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他之所以能準確地猜中的甘露寺煩惱,其實並不只是因為通信,而是出自於更簡單的理由。
  畢竟--戀愛中的少女會煩惱的,肯定就是戀愛對象的事情,不是嗎?
  「原來是這樣……這麼說也是喔。」
  見甘露寺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到自己在談戀愛的事實,杏壽郎忍不住回想起了同樣不願意承認一見鍾情的伊黑。
  「我好歹也同時是小芭內的青梅竹馬,所以有關他的事就盡管來找我商量吧!」
  看樣子,要等到這兩個人自然而然兩情相悅的日子還遠得很。所以,即使不想干涉,杏壽郎還是湧起了一股得偶爾出手幫幫忙的使命感。
  「不過,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啦……那個啊,實際上--」
  甘露寺接著緩緩地將來龍去脈告訴了杏壽郎。
  說著說著,她又開始覺得這好像真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是與這樣的想法相反,胸口的悶痛感簡直像是定居了一樣,依然揮之不去地糾纏著她。
  「嗯……也就是說,明明附近有髮簪這樣明顯的特產,小芭內卻告訴妳沒有特產嗎?嗯,確實很奇怪!」
  「果然師範也覺得很奇怪嗎!」
  聽見和伊黑認識那麼久的杏壽郎也覺得奇怪,甘露寺稍微安心了一點。
  「照小芭內的個性,他收到妳那麼用心的禮物,肯定會買回禮的,而且應該會徹底查清附近有沒有什麼值得買的東西才對!況且這還是給妳的回禮,他絕對會挑選最好的禮物才對!」
  杏壽郎和伊黑不愧是認識多年的童年玩伴,他的推測完全洞悉了伊黑不久前的想法和行動,甚至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其實曾經在現場看過。
  「嗯?我覺得就算不是我伊黑先生也會認真挑選的……不過,果然很不自然吧!」
  另一方面,甘露寺倒是完全沒察覺伊黑對待她與其他人的不同,傻傻地接著說起了自己的推測。
  「我剛剛有想到幾個可能性,像是伊黑先生去的時間不對,所以沒看到攤販之類的……師範你覺得呢?」
  在甘露寺想到的幾個可能性中,她覺得這是可能性最大的。畢竟如果真的因為某種原因沒發現,伊黑就也不是在說謊,而是真的如他自己所說的不知道有這回事了。
  「嗯--不過,他不是有說自己到處找過給妳的回禮嗎?那就表示他在的時間是店家開著的時間吧?而且,到處找過卻還沒有看見這麼明顯的特產,總覺得有些不自然啊。」
  既然說了要聽甘露寺的煩惱,杏壽郎便也非常認真地思考起了事件的細節。
  「果然是這樣吧!我也是這樣想,所以才總覺得很在意……還是說是不是因為我總是綁著麻花辮,伊黑先生覺得我不會用簪子啊?」
  甘露寺說出腦海中第二順位的推測。
  「可是,要是是那樣的話,他也沒必要說謊吧?直接說『雖然有但我覺得妳可能不會用』不就好了嗎?」
  然而杏壽郎卻再次推翻了甘露寺的說法。
  「嗯--師範你這麼說也是喔。」
  被杏壽郎這麼一說,甘露寺才發現了這個想法的漏洞,於是同意地點了點頭說道。
  「小芭內不是個喜歡說謊的人,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是有什麼理由才那麼和妳說的,不過……這件事情好像確實越想越不自然!」
  作為認識伊黑七年的青梅竹馬,杏壽郎對他有著一定的信賴,因此他很確定伊黑不會無緣無故對甘露寺說沒有意義的謊,可是,不可否認的是,他的話的確和現況有著矛盾。
  看到杏壽郎歪著頭苦惱,甘露寺腦中頓時浮現了她剛才就有想到過,卻一直刻意無視的第三個推測。
  「會不會……會不會是伊黑先生覺得我不適合髮簪呢?畢竟我的頭髮顏色這麼奇怪……然後為了不傷到我,伊黑先生才直接說謊說不知道有那樣的特產……」
  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伊黑不是無緣無故會說謊的人,那麼,如果是為了體貼甘露寺的話,他是不是就有可能說謊了呢?
  可是即使合情合理,甘露寺也不想承認這個說法。
  畢竟……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就代表初次見面時伊黑的那些話語也都是謊言。
  一想到那天讓她感動到嚎啕大哭的各種話語中可能混有任何一點虛假,纏繞在胸口的悶痛便越來越劇烈,讓她快要沒辦法好好呼吸了。
  「?嗯?甘露寺妳的頭髮很奇怪嗎?我覺得並不會很奇怪啊!」
  看甘露寺莫名地陷入消沉,不知道她自卑情結的杏壽郎不解地這麼說道。
  老實說,煉獄家代代也都是奇特的金紅色頭髮,可是或許是個性使然,再加上家人也都是一樣的髮色吧,杏壽郎從來就沒有對自己的髮色有什麼想法。
  「咦!師範你見過其他和我一樣是粉色和綠色頭髮的人嗎?」
  聽到杏壽郎說得這麼輕巧,甘露寺不由得震驚地說。
  「那倒是確實沒有!」
  本來因為煉獄自然的反應而期待地抬起頭的甘露寺又再一次地垂下了頭。
  「果然……因為伊黑先生很溫柔,所以他一定是說不出來,但心裡其實覺得我很奇怪吧……」
  實際上,甘露寺也並不是真的認為那天用那麼認真的眼神說話的伊黑在說謊。
  只是初次見面時伊黑說的話,簡直就像是她在夢裡幻想的台詞一樣,所以回想起來時,她不只會感到高興,還總是會感到一絲不真實。
  因此她雖然相信伊黑絕對沒有惡意,但是要是告訴她伊黑實際上並不完全是那樣想的的話,縱使會很失落,但她心中卻也有某處隱約覺得這樣才是理所當然。
  畢竟一直以來,她遇見的大多是這種口是心非的人,而不是像伊黑這般願意肯定她的人。
  「不,我認為小芭內絕對不可能覺得甘露寺奇怪,也絕對不可能討厭妳的!」
  聽見甘露寺低落的喃喃自語後,杏壽郎卻斬釘截鐵地反駁道。
  「是這樣嗎……?」
  因為杏壽郎的語氣實在是太篤定了,所以甘露寺反而懷疑起了自認為合理的推測。
  「嗯!雖然你們兩人認識的時間還不久,但這兩個月中,妳和小芭內不是通了這麼多信嗎?妳好好想想,沒有人會想和討厭的人這麼頻繁地通信的!」
  杏壽郎還記得聽到甘露寺說他們幾乎一個月通信十幾封,甚至很常在當天就回信給對方時,自己有多驚訝。
  畢竟他和伊黑持續通信了七年,也只有最開始通信時因為雙方都還為這件事情感到很新鮮,所以一個月會寫個五、六封左右,一個月十幾封這種頻率,在他和伊黑漫長的寫信史中,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不過,當初提出想通信的人是我,伊黑先生可能只是不好拒絕才會回信給我的吧……」
  聽到杏壽郎這麼說,甘露寺確實也有點動搖,如果是平常的她的話,此時說不定已經簡單地被說服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她卻異常的執著,簡直像是被伊黑傳染了一樣。
  「況且,通信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指導我自創呼吸,所以,伊黑先生也有可能只是出自責任感才這麼認真地回我信也說不定。」
  追根究柢,兩人通信的契機就是源自於她當初心血來潮的要求,而且仔細回想的話,實際上伊黑一開始並沒有要答應的意思,是在問了好幾個問題之後,才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改變了心意答應了她。
  難不成是礙著杏壽郎的面子才沒有拒絕她嗎?還是出自於鬼殺隊前輩,無法拒絕後輩請求才勉為其難答應的?
  因為伊黑說謊的衝擊,平時總是樂觀積極的甘露寺現在腦中浮現的全是悲觀消極的想法。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很不像自己,可是卻怎麼也制止不住腦中的負面思考。
  「不,小芭內不是會勉強自己和不喜歡的對象來往的人,如果討厭的話,他會直接表現出來!」
  杏壽郎再次否定了甘露寺的說法,語氣中沒有一丁點的猶豫。接著為了增加說服力,他思考了一下伊黑平日對討厭的人的所作所為。
  「舉例來說……對了,就像水柱的富岡吧,小芭內每次見到他都會明顯地皺起眉頭,只要一被他搭話就會惡言相向,從來沒打算掩飾過自己的厭惡呢!」
  不過為了好友在喜歡的人面前的形象,杏壽郎沒有說出伊黑平時對不上進的一般隊員的各種狠毒嘲諷,而是以相較之下伊黑還算和善厭惡的富岡為例子(因為富岡除了個性討人厭外,至少在實力上還算是稱職的水柱)說明。
  「還、還有這種事情啊……」
  杏壽郎的說明確實有一定說服力,但這話卻讓甘露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接才好。
  那個溫柔的伊黑先生竟然會毫不掩飾地對別人展現厭惡,師範口中的富岡先生到底是做了什麼呢?甘露寺忍不住在內心好奇起了和現狀毫無關係的事情。
  不過想到這裡,甘露寺便回想起了初次見面的時候。
  當時伊黑一度以為她要逃跑,所以曾經因為感到失望而把話講得非常難聽過。
  因此……杏壽郎說得或許沒錯,伊黑不是那種會將厭惡掩著瞞著的人。
  「不過說得也是,剛才見面時伊黑先生也很認真地擔心我的傷勢,如果我真的被討厭了的話,伊黑先生應該不可能說出那種話吧……」
  方才聽見她真的沒受什麼嚴重的傷時,伊黑露出的安心笑容還深深地留在甘露寺的腦海中。
  光是回想起來那雙眼中溫柔的情感,她就忍不住再次感到了心跳加速,所以,她實在不願意想像伊黑心中其實偷偷藏有厭惡這種情感的可能性。
  「嗯!小芭內絕對沒有討厭妳,這點我可以保證。畢竟我和他持續通信了七年,但也沒有像你們這麼頻繁地通信過,所以,和妳通信肯定讓小芭內很開心,不然的話,他是不會這麼積極地回信的。」
  「很開心……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好了……」
  有關自己和伊黑通信頻率遠超過杏壽郎和伊黑這件事情,甘露寺之前就有聽說過,不過重新聽到杏壽郎這麼說,甘露寺不由得既害羞又高興地垂下了頭。
  她也覺得和伊黑的通信很開心,所以才會忍不住不斷回信,因此,聽到伊黑說不定也是這樣想,甘露寺覺得胸口的悶痛緩和了不少。
  「肯定是這樣的,妳不用這麼擔心,甘露寺。雖然我也還不知道小芭內為什麼會那麼說,不過,我想一定不是因為討厭妳或覺得妳很奇怪這種原因的。」
  其實杏壽郎甚至想直接告訴她「不用擔心,小芭內對妳一見鍾情,所以他喜歡妳都來不及了,根本不可能會討厭妳」,但他也知道這種話不該由第三者的自己從旁告知,而是該由伊黑本人說出口才有意義,因此他只能盡可能地替好友助攻。
  「嗯……師範你說得對,伊黑先生那麼溫柔,比起說謊,其中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理由的可能性更大吧。我……不應該因為自己不安就懷疑伊黑先生的!」
  在各種胡思亂想都被杏壽郎斬釘截鐵地駁回後,甘露寺終於理清了雜亂的思緒,並坦率承認了自己因為一時混亂而犯下的錯誤。
  然而,就算理清了以伊黑的為人不可能因為顧忌甘露寺而說那種謊,卻還是有未解的謎團。
  「不過,到底會是什麼理由呢?」
  甘露寺不解地歪著頭思考。
  「嗯……這還真的是個謎題呢,我沒有小芭內那麼擅長動腦,所以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來……」
  「嗯,我也不擅長解謎……」
  「總之,如果甘露寺妳真的很在意的話,不如等等直接問問看小芭內怎麼樣?」
  他們討論了這麼久也找不出結論,所以杏壽郎很有他的風格地建議了最簡單卻也最快速能得到答案的辦法。
  「說得也是,比起我在這裡胡亂猜測,直接問伊黑先生本人才是最好的方法吧!說不定他真的不知道那裡有簪子這種特產呢!」
  莫名的胸悶和負面的思考緩和了不少後,甘露寺也慢慢回到了原本樂觀向上的自己,於是她迅速地下定了決心。
  「好,等他和胡蝶她們忙完後,我們就去將這些簪子分送給他們,並好好問清楚吧!別想太多,一定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原因!」
  甘露寺恢復精神,杏壽郎也很高興,所以他笑著這麼說。
  「嗯,謝謝你,師範!」
  在杏壽郎的鼓勵之下,甘露寺雖然還是對真正的原因感到有些在意,但她已經不再像方才那樣執著了。
  「對了!師範你有什麼想吃的東西嗎?伊黑先生和小忍他們結束治療後也差不多該吃晚餐了,我去借胡蝶屋的廚房做點東西來給大家吃吧!」
  放下心中的大石頭後,甘露寺便覺得肚子有點餓了起來,於是她靈機一動想到了這個主意。
  「喔,這真是個好點子!那就做小芭內喜歡的薯蕷昆布味噌湯吧!」
  被甘露寺問到想吃什麼,杏壽郎最先回答的反而不是自己最喜歡的地瓜味噌湯,而是伊黑最喜歡的薯蕷昆布味噌湯。
  因為他知道在他們這幾個人當中,會為甘露寺的料理感到最開心的肯定是伊黑,所以比起自己想吃的東西,杏壽郎更希望她能做伊黑喜歡的東西。
  「那就配飯和主菜就做師範喜歡的地瓜飯和鹽燒鯛魚吧~」
  由於在修練時期甘露寺也經常幫忙千壽郎和煉獄家的幫傭淺田小姐做料理,因此她對杏壽郎的喜好也有一定的了解,於是提議道。
  「喔,可以嗎!謝謝妳,甘露寺!」
  聽到甘露寺這麼說,食量不輸她的杏壽郎真的很開心地大聲回應道,赤色的雙眼看起來閃閃發亮。
  「不不,不客氣~只不過……呵呵,結果就是修練時的基本菜單呢!」
  說著說著甘露寺便發現了嘴裡的幾道菜其實就是在煉獄家修練時經常出現的標準菜單,於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哈哈,這麼說來還真是!」
  杏壽郎也跟著笑了,不過他的笑容中卻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因為這個標準菜單,其實是瑠火在發現伊黑喜歡薯蕷昆布後制定,然後被淺田小姐和伊黑繼承下來,接著教給千壽郎的。
  雖然杏壽郎已經不再像孩提時代那樣光是回想起母親便會感到寂寞,但回憶起那些遙遠的過去,他還是會有些感慨。
  「那我這就去準備,師範要好好休息,可不能逃跑喔!」
  甘露寺當然不可能發現杏壽郎刻意隱藏起來的細微情感變化,她只是想起了忍和伊黑的話,於是認真地向叮嚀道。
  「我會的!我很期待晚餐!」
  見甘露寺像被伊黑傳染了一樣執著地揪著他的不良過往,杏壽郎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他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嗯!為了慰勞辛苦的大家,我會努力大展身手的!」
  甘露寺幹勁十足地這麼說完後,便踏著輕快的腳步前往了胡蝶屋的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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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6-16 22:5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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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距離


  當傷患的處置終於告一段落後,伊黑準備回病房看看杏壽郎的狀況,而忍和葵則打算回到房間稍做休息,然而走到途中時,疲累的他們卻不約而同地被廚房傳來的誘人香味給吸引了過去。

  「這……都是甘露寺做的嗎?」
  循著香味走進廚房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讓伊黑不由得驚訝地脫口而出。
  桌上除了有伊黑喜歡的薯蕷昆布味噌湯外,還有杏壽郎喜歡的地瓜飯和鹽燒鯛魚及忍喜歡的生薑鹹菜。作為飯後甜點,甘露寺甚至還利用剩下的地瓜做了蜜地瓜。
  而且甘露寺做的料理不只是種類齊全而已,就連份量也非常充足,不管是哪樣都有一大鍋,絕對足夠讓所有待在胡蝶屋療傷的隊士們填飽肚子。
  「嗯!我想小葵你們可能會沒時間做飯,所以為了辛苦的大家,我做了很多!請盡情吃吧!」
  甘露寺一邊笑著說,一邊盛飯舀湯,將餐點分裝成一份一份,方便之後送給在床上休息的傷患。
  「謝謝妳,甘露寺小姐,看起來好好吃呢~說實話,我和葵本來打算這之後再趕快開始做病人餐的,沒想到妳都替我們準備好了,真是幫了大忙。」
  正如忍所說的,她和葵本來打算稍做休息便趕快來製作些簡單的餐點的。但是畢竟今天已經忙了一整天,所以看到甘露寺準備得這麼周全,她不由得鬆了一大口氣。
  「是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甘露寺小姐,甚至連傷患的份都做了……這本來應該是我的工作才對……」
  葵雖然也很高興甘露寺這麼幫忙她們,可是勞煩活躍在任務中的隊士做自己原本的工作,她不免有些過意不去。
  「沒關係啦!今天傷患比較多,胡蝶屋的大家都忙壞了吧?我平時總是受你們照顧,所以這點小事不算什麼啦~」
  甘露寺滿臉笑容地拉起了葵的手,溫柔的話語讓平常總是不苟言笑的葵也不由得卸下了鐵面具,跟著甘露寺露出了笑容。
  「謝謝您,甘露寺小姐。」
  「呵呵,有幫上妳們的忙就好~」
  看到忍和葵都這麼開心,甘露寺也跟著高興了起來。
  但是,唯獨伊黑除了一開始的那句話後就沒有說什麼,只是驚訝地望著味噌湯,所以甘露寺有些在意地看向了他。
  「那個……不介意的話,等等伊黑先生也一起吃吧?我聽師範說伊黑先生喜歡薯蕷昆布,所以特地做的~」
  甘露寺說話的語氣雖然聽起來很輕快,但實際上,她內心可是七上八下地緊張得不得了。她擔心伊黑不會答應,也擔心自己做的料理會不會不合伊黑的胃口。
  「原來是這樣……謝謝,甘露寺,那我就不客氣了。」
  伊黑當然不會拒絕,實際上,在看到甘露寺居然做了他最喜歡的東西時,他的表情雖然還是一臉平靜,但內心早就捲起了又驚又喜的激動旋風,所以他才會一語不發,只是傻傻地看著味噌湯。
  「嗯!等等和師範還有大家一起吃吧!」
  見伊黑沒有多猶豫就答應,甘露寺笑得更開懷了。她還沒跟伊黑一起吃過飯,所以更加期待起等等的用餐時間了。
  「說實話,我本來沒什麼食慾,所以不打算吃晚餐的……但是甘露寺妳的料理看起來實在太好吃了,讓我忍不住也餓了起來呢。」
  沒錯,伊黑本來就不喜歡吃東西,因此原本他根本沒打算吃晚餐,可是,看到甘露寺精心準備的料理,他也不知道身上哪個開關被打開了,忽然之間便反常地湧現了食慾。
  「真的嗎?聽你這麼說我好高興!我做了很多,所以請盡量吃喔,伊黑先生!」
  聽到伊黑這麼誠實的話語,甘露寺在感到喜不自禁的同時,也再次體會到了眼前這個人真的不是會隨便說謊的人。
  畢竟,他就連這種小事都毫不隱瞞地告訴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啊。
  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無緣無故說謊呢?
  不管是初次見面時讓她感動的各種話語又或者是方才有關簪子的事情,伊黑先生一定都沒有說謊。
  「我知道了。我很期待。」
  看著伊黑漂亮的異色雙瞳開心地微微瞇起,甘露寺覺得剛才的自己真的是太失禮了。
  有著這麼溫柔眼神的人,怎麼可能會跟我以前遇過的口是心非的人一樣呢?我真是笨蛋。
  伊黑先生,對不起!我再也不會懷疑你了!
  「那麼,我們先去將餐點送給傷患們吧,葵。」
  看著青澀的兩人互動終於告了一段落,忍見縫插針地這麼說,並手腳迅速地用托盤裝好了兩份病人餐。
  「啊,讓我幫忙到最後吧,小忍!大家一起送也比較快能送完嘛~」
  「甘露寺說得沒錯,胡蝶。我也幫到底吧。」
  既然都已經幫了一次,也不差第二次,所以伊黑也加入了送飯的行列,準備幫忙幫到底。
  「呵呵,今天雖然傷患很多,但是多虧了甘露寺小姐和伊黑先生,感覺比平時還要輕鬆呢。」
  沒想到今天一天會得到這麼多意外的援助,忍深深地體會到了夥伴的溫柔。
  她甚至覺得這幾天累積的疲累都一口氣減輕了不少。
  「我也沒做什麼。比起那個,再廢話下去甘露寺特地做的飯菜都要涼了,趕快送一送吧。」
  聽到忍這麼說,伊黑雖然沒有像被甘露寺稱讚那麼害臊,但還是有些難為情地撇過了頭,並快速地踏出了腳步往病房前進。
  「只要有幫上小忍的忙我就很開心了,嘿嘿!總之趕快送完,趕快一起吃飯吧~」
  自己做的料理有派上用場,甘露寺當然很高興,所以她心懷著對晚餐時光的期待一邊這麼說,一邊跟著伊黑的腳步前去送餐。
  「那我們也走吧,葵。」
  「好的,忍大人。」
  忍和葵本來並不想連這些都麻煩他們的,可是看甘露寺和伊黑都那麼自然地幫忙她們,她們相視一笑,接著也跟上他們的腳步進行起了飯前最後的工作。
  「呵呵。」
  在前往病房的途中,看著甘露寺精心準備的、放入他們每個人喜歡的東西的料理,忍不由得又笑了出來。
  「怎麼了嗎,忍大人?」
  「不,我只是在想甘露寺小姐真的很厲害呢。她的笑容總是能感染周邊的人,就連我也不知不覺中放鬆下來了。」
  忍一開始見到甘露寺時,其實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她的。因為活潑開朗的她明顯和鬼殺隊中有著各種沉重過去的人們不同,她生長在一般的家庭,入隊的理由甚至是為了找到相伴一生的夫君。
  忍本以為自己沒辦法和甘露寺好好相處,頂多也就是當個點頭之交而已,但想不到過沒多久,她就喜歡上了甘露寺這個朋友。
  因為甘露寺那溫暖又純粹的笑容,總會讓她不自覺想起過去和姊姊最無憂無慮、最快樂的那段時光。自從加入鬼殺隊後,她已經好久沒有回憶起那段歲月了。
  「確實,只要有甘露寺小姐在,就會不知不覺跟著笑起來呢。」
  葵也對忍的話深有同感。
  胡蝶屋的女孩子們都背負著因鬼失去家人的悲傷過往,所以就算大家都相處得很好,也很少發自內心地盡情歡笑。
  但自從甘露寺加入鬼殺隊後,受到充滿活力的她影響,不只忍,整個胡蝶屋都變得比以往還熱鬧了許多。
  「希望她和伊黑先生能順利發展就好了。」
  雖然忍和甘露寺沒有像伊黑那樣頻繁地通信,但作為朋友,她們也時不時會一起出去吃飯或聊天,所以忍多少看出了甘露寺很在意伊黑這件事情。
  「啊、果然……甘露寺小姐是喜歡伊黑先生嗎?」
  聽到忍提起戀愛話題,正經的葵有一點不好意思,不過出自好奇心,她還是忍不住這麼問了。
  葵並沒有像忍那麼常和甘露寺聊天,見到伊黑的次數也很少,但是光今天一天看下來,她也稍微感受到了那兩人之間有一股和旁人不同的氛圍。
  「我是這麼認為的,而且我想八成伊黑先生也喜歡甘露寺小姐吧。不過,那兩個人好像都還沒有自覺,所以我們就靜靜守候著他們吧。」
  說實話光是一個月通信十幾封就已經不是正常朋友寫信的程度了,然而為什麼這兩個人都還察覺不到彼此的感情呢?不過,這也不是旁人能插手的問題就是了。忍在內心默默如此想道。
  「要是甘露寺小姐能實現她的夢想就好了。」
  葵也曾經聽甘露寺說過入隊的原因和將來的夢想,所以聽見她原來已經有喜歡的人,而且還是那個比想像中溫柔的蛇柱,葵於是單純地盼望起了兩人能順利兩情相悅。
  「對了,不如等等我們兩個就晚點回去讓他們兩人獨處吧?」
  忍忽然靈機一動地這麼提議,臉上難得露出了像惡作劇的小孩一樣的神情。
  「咦?忍大人您不是說要靜靜守候嗎?」
  忍自相矛盾的話讓葵不禁歪了歪頭。
  「畢竟今天他們幫了這麼多忙,就小小地多管閒事一下也沒什麼不好吧,呵呵。」
  雖然嘴上的目的是為了幫助對彼此都有好感的兩人,但笑得神采奕奕的忍的眼裡很明顯地透露出了「想看看兩人會擦出什麼火花」的惡作劇心態。
  「我知道了……如果忍大人這麼說的話。」
  看到忍難得露出像以前一樣活潑的笑容,葵當然不會多說什麼。況且,作為女孩子,她也能理解甘露寺肯定會想多和心上人說說話的心情,所以她也並不覺得忍的提案有什麼不好。
  「呵呵,要是這能讓他們兩人能有點進展就好了。」
  「是啊。」
  就這樣,忍和葵一邊期待著兩人之間能夠有什麼發展,一邊慢悠悠地送飯給各個傷患。
  而多虧了兩人善意的多管閒事,伊黑和甘露寺正如她們所預想的,順利地得到了一段兩人獨處的時間。
  但很遺憾地,由於兩人根本還沒對彼此的感情開竅,所以想當然爾地他們之間也沒有發生忍期待的什麼進展,只不過,忍倒是給了想問伊黑簪子問題的甘露寺一個好機會。
  「對了,伊黑先生,我有件事情想問你。」
  趁著忍和葵也還沒回來,甘露寺決定趕快來問問有關簪子的那件事情。
  「嗯?怎麼了嗎?」
  伊黑一邊將人數份的餐具拿出來,一邊回應道。
  「你知道你和師範出任務附近的小鎮簪子很有名這件事情嗎?剛剛師範從一般居民那裡拿到了好多作為謝禮的簪子呢!」
  在和杏壽郎談過、自己也重新想清楚之後,甘露寺已經不再認為伊黑是因為什麼不好的原因特意隱瞞這件事情了,所以她只是抱著平常心、沒怎麼多想地發問。
  然而聽到這個問題,伊黑的心跳卻漏跳了一拍。
  「呃……」
  作為不僅知道甚至還一度購入了髮簪最後卻沒辦法送出手的人,伊黑迅速地在腦袋中思考該怎麼回答才是正確答案,然而不過他再怎麼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能夠不說出真相並順利回應甘露寺的方法,因此最後他得出的解答就是虛假的那四個字。
  「我不知道。」
  伊黑盡量假裝平靜地說道。
  「我……待在那裡的時間不久。所以找甘露寺妳的回禮時也只是大概看了看,沒想到那裡還有簪子這種特產啊。」
  雖然是情非得已,但說謊這件事情還是讓伊黑感到很難受,更何況還是對眼神如此天真無邪的甘露寺說謊,他覺得自己真是差勁透頂了。
  「是這樣啊,伊黑先生不知道啊!這樣啊,這樣啊~」
  聽到自己的回答,甘露寺好像很開心的樣子,笑著點了好幾次頭。
  看到她這個模樣,明察秋毫的伊黑大致猜測到了來龍去脈--恐怕是因為自己說了「沒有特產」這種明顯和事實矛盾的話,所以後來得知那裡有簪子這個特產的甘露寺為此感到疑惑了吧。
  「嗯,我不知道……抱歉。」
  理解前因後果之後,伊黑更沒辦法說出真相了,所以他只好繼續吐出虛假的回答。但被說謊的罪惡感壓迫,他忍不住向笑著的甘露寺道了歉。
  「為什麼伊黑先生要道歉?啊,我只是有點好奇而已,因為剛好從隱那邊聽說了原來那裡有簪子這種特產的事情……我絕對不是在想為什麼伊黑先生不買這個給我這種厚臉皮的事情喔!我是說真的!」
  甘露寺深怕自己的問法會讓伊黑誤會,於是慌慌忙忙地解釋。
  但不用多說,伊黑當然沒有這樣想。
  「我知道甘露寺不是那種人,只是……抱歉,要是我有發現的話,就能把那個當作回禮送給妳了。」 
  明明就算發現了他也沒有資格送簪子這樣的東西給甘露寺,但為了圓一次的謊,伊黑只能繼續說謊下去。
  「呵呵,沒關係啦~本來書籤就是我給伊黑先生的謝禮,能受到回禮我就該偷笑了,所以伊黑先生完全不用為這種事情道歉的~」
  心中的疑惑終於得以解開,甘露寺總覺得心裡爽快多了,所以笑瞇瞇地回應。
  「謝謝妳……比起那個,那兩個傢伙好慢啊。」
  看到甘露寺因為自己的謊言露出一如往常燦爛的笑容,伊黑沒辦法像平時一樣坦率地感到高興,因此只好將話題帶到其他方向。
  「確實,小忍和小葵都還沒回來……」
  聽伊黑這麼說,甘露寺也忍不住望向廚房的門口這麼說了。
  「真不知道她們在磨蹭什麼,再這樣下去飯菜都要涼了。」
  見甘露寺的注意力成功被帶到這件事情上,伊黑稍微有點放心地以平常狠毒的態度說道。  
  「是不是在順便替病患做檢查啊?還是說……」「咕嚕嚕嚕嚕~」
  甘露寺歪著頭想著兩人遲來的各種可能性,但沒想到說到一半,她的肚子便搶先一步不受控地叫了起來。
  本來面帶微笑的甘露寺瞬間僵直,白皙的臉蛋也像是被煮過一樣燒紅了起來,然而即使如此,她的肚子還是沒有停下來。
  「咕嚕嚕嚕嚕~」
  「…………」
  從腹部發出來的聲音響亮地迴盪在廚房中,因為伊黑還沒聽過這麼洪亮的咕嚕聲,所以他頓時有點反應不過來,但他驚訝的眼神卻讓甘露寺害羞得想要一頭撞死。
  「不是的,伊黑先生!這不是我的肚子的叫聲、沒錯,這是、這是……」
  甘露寺拚命地想要找出一個不那麼丟臉的說法掩飾,但她一時之間也想不到有什麼好的講法能夠掩蓋她一個女孩子發出那種聲音的丟人事實。
  就在她尷尬地語塞時,她的肚子十分體貼地再次替她發聲了。
  「咕嚕嚕嚕嚕~」
  甘露寺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如此痛恨過自己的肚子。
  我確實是很餓了,但為什麼偏偏要在伊黑先生的面前連叫那麼多次呢!?不能再選一下場合和時間嗎!?
  真是的,好丟臉……伊黑先生肯定會覺得我是個貪吃的女孩子……好丟臉……
  「我……很……抱歉,如果有洞的話我想跳進去……」
  羞恥到快要哭出來的甘露寺用雙手遮住了臉,接著斷斷續續地努力擠出話語向伊黑說道。
  實際上,在吃得比常人還多的甘露寺的人生中,這種狀況並不是第一次經歷,但是今天偏偏是在難得見面的伊黑面前,所以她真的丟臉到想要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不,那個,沒關係的,甘露寺,肚子餓是人之常情,妳沒有做任何需要道歉的事情。真要說的話,是讓我們等的那兩個傢伙不好。」
  為了安慰丟臉到聲音都在顫抖的甘露寺,伊黑如此說道。
  不過雖然對甘露寺有點不好意思,但老實說伊黑覺得肚子叫得比一般人還響的她也十分可愛。
  「伊黑先生……」
  聽到伊黑溫柔的回應,甘露寺稍微將遮著臉的手移開了一點,原本差點掉下來的眼淚也縮了回去。
  「總之我去找那兩個傢伙,甘露寺妳就和杏壽郎一起先吃吧。那傢伙應該也已經餓得不輕了。」
  伊黑體貼的這麼說完後,便立刻踏出了腳步打算去找不知道在哪裡拖拖拉拉的兩人回來。
  「啊,等等,伊黑先生!」
  但是伊黑的提議雖然對現在已經餓得咕咕叫的甘露寺的肚子來說很體貼,不過甘露寺本人卻不想這麼做,所以她趕緊伸手拉住了伊黑。
  因為就算肚子已經很餓,甘露寺還是想和大家一起說「開動」,畢竟那樣吃的飯才是最好吃的。更何況她從剛剛就一直很期待能和伊黑一起吃飯,所以她寧願再等一下,也不想就這樣和杏壽郎兩個人先開動。
  「啊……」
  然而似乎沒料到甘露寺會那麼大力地抓住自己,伊黑的腳步踉蹌了一下,接著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他的懷中掉了出來,「吭啷啷」地發出了十分清脆的聲響。
  聽見聲音,甘露寺不由自主地往前踏了兩步想要看清楚是什麼東西掉了下來。
  「嗯?這是……簪子嗎?」
  掉在地上的是一根精緻的布花髮簪。
  銀色的簪子上裝飾著藍色和黃色的小巧梅花,除此之外還有倒心型的垂墜吊飾,是一根讓甘露寺不由得眼睛一亮的可愛簪子。
  「不、不是的,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
  伊黑迅速地從她手中搶回了簪子並匆匆忙忙地收回懷中,語氣中有難以掩飾的動搖和慌亂。
  伊黑現在真是後悔莫及自己為什麼要把簪子放在羽織內側口袋這種容易掉出來的地方,要是時間可以倒轉的話,他絕對不會再放在這種地方,他絕對會把簪子包得更嚴實。
  不過很遺憾,時間沒有辦法倒轉。
  「咦?可是……」
  甘露寺理所當然地將伊黑剛才的回答和眼前的簪子連想到了一起,她碧綠色的雙眼寫滿著不解,讓伊黑越發不知所措了。
  他應該告訴甘露寺剛剛說的那些其實是謊言嗎?不,不行,如果說了那是謊言,那不就得說出他討厭簪子的真相了嗎?那種事情……絕對不行。那些骯髒汙穢的過往,就算殺了他他也不願意讓甘露寺知道。那只會髒了她的耳朵而已。
  況且--要是被甘露寺知道自己的那些罪過的話,就算是善良的她……也一定會討厭自己的。
  「總之……」
  總之找不到任何解決方法的伊黑最後選擇了戰術性撤退。
  「總之甘露寺妳先去吃飯吧!我馬上會帶胡蝶她們過去會合的。」
  在拋下了這句話後,他便逃跑似匆匆離開了廚房。
  「……………」
  和驚慌失措的伊黑正好相反,甘露寺只是出神地站在原地。
  其實她本來是想試圖叫住伊黑的,只是他離開的速度實在太快,所以她根本來不及出聲。不過,除此之外,其實還有另一個讓她恍神的理由。
  「好痛……」
  她的胸口很痛。
  和剛才知道伊黑有可能對自己說謊的悶痛不同,這次纏繞在左胸口的,是更銳利、更椎心的刺痛。
  「為什麼……」
  甘露寺茫然地看向了自己的左胸--但那裡沒有任何會引發疼痛的傷口。
  然而明明是如此,但只要想到剛剛伊黑前後矛盾的言行舉止還有那根精巧可愛的簪子,她就覺得心臟像是被抓住了一樣痛苦不已。
  「我是怎麼了……?」
  甘露寺搞不清楚自己的狀況,因此她愣愣地喃喃自語道。
  不過,不管她再怎麼思考,也搞不清楚自己身上的異狀是怎麼回事,於是她乾脆地決定忽略疼痛,並思考起了方才在一瞬之間發生的事件。
  「照剛剛那個情況來看……」
  那個……也就是說,伊黑先生其實在那附近買了髮簪嗎?可是,那並不是要送給我的髮簪,而伊黑先生也不想讓我知道他買了這樣的東西,所以在被問到知不知道簪子這個特產時,他才會對我說謊。
  該怎麼說……感覺真複雜呢。
  要是只是單純不想買髮簪作為回禮送給我的話……雖然會讓人有點難受,但我還能夠理解,可是,如果是那樣的話,又該怎麼解釋剛才那根髮簪呢?
  還是說那不是在那個小鎮買的髮簪?不,可是……如果不是的話,伊黑先生根本沒有必要那麼驚慌失措啊。況且就算不是,剛剛的髮簪那麼可愛,感覺應該是要送給我或小忍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的東西……
  該不會……伊黑先生其實有私底下在交往的戀人嗎?還是祕密戀慕的意中人?
  「…………」
  想到這裡,甘露寺胸口的疼痛忽然變得更加強烈了。可是,不管她再怎麼確認,自己的胸口上都沒有任何地方受傷,在來到胡蝶屋之前的任務途中,她應該也沒有被傷到胸部才對。
  「不過……會是誰呢……」
  胸口的疼痛停不下來,甘露寺的懊惱也停不下來。她本來很旺盛的食慾在不知不覺中消失得一乾二淨,總是活力十足的綠色雙瞳沒有精神地垂下了眼簾。
  「會是隊士嗎?還是隱的人嗎?也有可能是我不認識的一般人……」
  但是不管是誰……原來伊黑先生有想要偷偷送髮簪的對象……我都不知道。明明我們那麼常通信,但伊黑先生卻從來沒有寫過他有這樣的對象。
  總覺得……好沮喪。
  對伊黑先生來說,我還不是能夠談論這些話題的人嗎?還是說是因為伊黑先生並沒有打算和我變得更加要好呢?就像他從來都不答應我的邀約一樣……
  「結果……就算寫了這麼多封信,我還是一點都不了解伊黑先生的事情呢……」
  我一直以為在隊中,除去師範,我應該算是知道不少伊黑先生的事情的人,但仔細想想,或許比起知道,不知道的事情更多。因為伊黑先生總是不太提自己的事情。
  就連他喜歡吃薯蕷昆布這點小事,在師範說之前我也都不知道。
  不只如此,我也不知道他的生日,不知道他出身哪裡,不知道他為什麼加入鬼殺隊,不知道他為什麼明明和師範是青梅竹馬卻從來不去煉獄家,不知道他買了簪子究竟想要送誰。
  我和伊黑先生之間的距離,或許比我想像中得還要遙遠。
  一想到這裡,甘露寺的心情便越來越低落,胸中的疼痛也越來越劇烈,甚至讓不怎麼怕痛的她一時之間湧上了淚水。
  然而就在眼淚快要不爭氣地落下來時,甘露寺忽然大力地用雙手拍了自己的臉頰。
  隨著「啪」地一聲清脆響起,她可以感受到臉上傳來了火辣辣的疼痛,但疼上加疼卻反而讓她不可思議地抑制住了想哭的衝動,甚至連陷入負面思考的的腦袋也清醒了不少。
  「不可以這麼軟弱,打起精神啊,蜜璃!」
  她沒有放開捧著雙頰的手,而是接著像做鬼臉般地用力將臉頰推了上去。維持著可愛的五官被擠壓成一團的模樣,甘露寺努力地向自己喊話。
  「沒錯,伊黑先生如果在進行祕密的戀情的話……那不是很浪漫嘛!我應該替他加油才對!」
  雖然胸口仍然隱隱作痛,但甘露寺覺得自己身為戀之呼吸的使用者,不能一直因為伊黑沒告訴他自己的戀情就悶悶不樂,這樣太沒肚量了。
  畢竟,在甘露寺眼裡看來,戀愛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所以她想要好好應援夥伴的戀情,而不是鬧無謂的彆扭讓對方感到困擾。
  「然後……總有一天要讓他願意和我討論這件事情!嗯!」
  沒錯,就算現在伊黑先生還不願意跟我說,就算現在的伊黑先生身上還有很多不知道的謎團,那也沒關係,因為說到底我們也才認識兩個月而已。
  兩個月,也就是六十天。我們甚至還沒一起度過一個完整的季節呢!
  所以,現在就灰心喪志還太早了。
  就像師範所說的,至少伊黑先生並沒有討厭我。不,不只沒有討厭,伊黑先生還稱讚過我的頭髮和我豐富的感情,所以真要說的話,伊黑先生對我的第一印象應該不壞才對!所以,只要繼續通信下去的話,總有一天他一定會願意告訴我,然後也一定會答應我的邀約一起出來吃飯的。 
  「蜜璃加油!」
  目標是成為能夠讓伊黑先生連戀愛話題都暢所欲言的鏑丸第二號!
  甘露寺繼續維持著五官被壓迫的奇異狀態在內心宣誓道。
  但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時,背後忽然傳來了一個很熟悉的女聲。
  「哎呀,甘露寺小姐?妳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做鬼臉?」
  「哇,小忍!」
  聲音的主人是剛才提議要給伊黑和甘露寺獨處時間的胡蝶忍。她的臉上還是掛著一如往常甜美的笑容,但因為忍忽然就湊到了甘露寺的身旁,再加上直到剛才為止甘露寺都還在自言自語,所以她不由得嚇了一大跳。
  「抱歉,嚇到妳了嗎?」
  沒想到甘露寺會反應這麼大,忍如此說道。
  「不,沒那回事,比起那個歡迎回來,小忍、小葵、伊黑先生……那個,妳們怎麼去了那麼久啊?」
  這時候甘露寺才終於發現不只小忍,葵和伊黑也已經站在了門口,看樣子伊黑真的如自己所說的去將她們兩個找了回來。
  「抱歉,剛剛順便替一個傷患看了下傷口。」
  忍像呼吸般自然地說謊道。
  「原來如此,我剛才也在想會不會是這樣!小忍真的很能幹呢……」
  聽到忍果然如自己預想得一樣是在細心地替傷患檢查,甘露寺忽然沒來由地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伊黑先生那個簪子--該不會是要送給小忍吧?
  鬼殺隊裡的女性隊員也不多,而忍和自己不一樣,既嬌小可愛又能幹可靠,簡直稱得上是完美無缺的女孩。要是伊黑喜歡的其實是忍的話,甘露寺完全不會感到驚訝。
  可是……
  「甘露寺小姐?妳怎麼了嗎,感覺有點沒精神喔?」
  可是雖然不會感到驚訝,但這個可能性卻莫名地讓甘露寺的心口痛加重了。
  然而令人困擾的是,由於她自己也搞不清楚這個症狀是什麼,所以實在無從回答小忍的問題。
  「我沒事,我想我應該……」
  在思考了好一陣子,甘露寺終於想到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答案。
  「我應該是肚子餓了吧!」
  甘露寺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和正確答案擦肩而過,無比認真地如此說道。
  沒錯,回想起來今天因為有任務所以我午餐就吃得比平時少,所以肯定是到了晚上因為肚子太餓才會引起胸口痛。而之所以會在思考伊黑先生的時候特別嚴重……肯定是因為當時的我在用腦!我平時就很少做解謎這種事情,所以導致血糖變低了吧~嗯,肯定是這樣!
  「呵呵,原來是這樣啊。嗯,我也肚子很餓了,趕快走吧。」
  「嗯!」
  甘露寺點點頭後,四人便分別端起飯菜往杏壽郎所在的病房前進。
  「那個,甘露寺……」
  然而在途中,伊黑卻突然小聲地叫住了甘露寺。
  「怎、怎麼了嗎,伊黑先生?」
  因為先前的對話畢竟結束得有點尷尬,再加上剛才甘露寺和忍講話時,伊黑也一直撇著臉一語不發,所以忽然被搭話讓她一時之間有些慌亂。
  「關於剛才那根簪子……」
  在猶豫了許久後,伊黑最終還是覺得剛才那樣什麼都沒解釋不太好,所以即使沒辦法告訴她真正的理由,他依然鼓起勇氣打算和甘露寺重新說明剛才的事情。
  「啊,沒事的,伊黑先生,我都知道的!」
  但甘露寺卻不等伊黑說明就如此說道。
  「咦?知道?」
  明明他什麼都還沒說,甘露寺竟然搶先說「她知道」,這神秘的現象讓伊黑忍不住感到疑惑。
  「伊黑先生你有想要私底下贈送的女性對吧?真好啊,祕密戀情感覺很讓人小鹿亂撞呢!」
  甘露寺自顧自地說起了她方才擅自得到的結論,並強裝鎮定地露出了羨慕的笑容。
  「祕、祕密戀情?」
  然而甘露寺的話語從疑惑升級成錯愕了。
  她究竟在說些什麼?
  「別擔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也不會追究的!我會默默替伊黑先生你的戀情應援的!」
  看到伊黑一臉反應不過來的模樣,甘露寺還以為他是在為自己猜中祕密而感到驚訝,所以繼續誠懇地說了下去。為了怕忍和葵聽見,她在說這段話時還特意壓低了聲音。
  「呃……」
  甘露寺認真的模樣讓伊黑不由得回想起來了初次見面的時候。
  當時她也是莫名將他誤會成了要來考驗她有沒有資格當繼子的考官,所以引發了一連串的誤會和烏龍。
  「不是那樣的,甘露寺……我並沒有在進行什麼祕密戀情。」
  而查覺到甘露寺大概又像當時一樣誤會了什麼,伊黑在為她豐富的想像力感到有些頭痛的同時,也為她的話語感到了一陣沒來由的苦澀。
  該怎麼說……甘露寺明明是出自善意願意為自己的戀情應援,但看她一臉興高采烈的樣子,伊黑不由得有點失落。
  自己要是有戀人的話,對她來說是那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咦?不是嗎?那是祕密的心上人?」
  「也不是……我目前並沒有和誰談戀愛的打算,甘露寺。」
  聽見甘露寺竟然還提出第二個可能性,伊黑的頭痛更嚴重了,因此他乾脆直接說出了他心中對戀愛的真正想法。
  「沒有……打算?那個……可以問你為什麼嗎?」
  聽到伊黑這麼說,以戀愛為夢想的甘露寺不禁又困惑又驚訝地問道。
  「……作為鬼殺隊的柱,我隨時有可能在任務中喪命,所以如果有了戀人或意中人的話,也只是讓對方徒增傷悲而已吧。為了消滅無慘,我這條命沒辦法全然奉獻給另一個人,因此,我沒有打算和任何人發展成那樣的關係。」
  「伊黑先生……」
  甘露寺實在沒想到告訴她「不需要為戀愛感到羞恥」的伊黑竟然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所以她不由自主為他寂寞的眼神感到了一絲難受。
  「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隊員中也有有妻有子的人,像宇髓就是。所以,我認為甘露寺妳完全可以放手追求自己的夢想沒有關係,我會替妳加油的。」
  看到甘露寺露出揪心的神情,伊黑還以為她是因為自己的話而受到打擊,所以趕緊接著補充道。
  「可、可是,要是有人喜歡上伊黑先生呢?」
  聽到伊黑說得那麼事不關己,甘露寺忍不住問道。
  「……沒有人會喜歡上我這樣只懂得殺鬼的人吧。」
  甘露寺的問題讓伊黑愣了一下,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
  不過,那其實也不是需要思考的事情就是了,畢竟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什麼討人喜歡的人。
  「才沒有那回事呢!」
  然而聽到伊黑一臉理所當然地這麼回答,甘露寺卻停下了腳步,並氣呼呼地大聲反駁道。
  「甘、甘露寺?」
  沒想到甘露寺會這麼氣勢洶洶地否定,伊黑頓時不曉得該怎麼反應才好。
  「伊黑先生不只博學多聞懂得很多東西、做事也很仔細、字也很漂亮,而且最重要的是伊黑先生十分溫柔,不管我說多無聊的小事,都會很認真聽……總之我覺得伊黑先生絕不是你自己說的那樣沒有人會喜歡的人!」
  甘露寺可以理解伊黑有自己的意志和覺悟,可是……即使有非得完成不可的目標,她還是覺得完全拒絕戀愛是一件非常寂寞的事情。
  更何況--伊黑還是一個有這麼多優點、這麼出色的人。
  該怎麼說……不覺得這樣的人居然無法和他人相戀很可惜嗎?
  至少甘露寺只要想到伊黑不打算和任何人談戀愛,就有種又遺憾又失落的心情。
  「……我還是第一次被這麼說……」
  甘露寺一連串的優點轟炸讓伊黑連驚訝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才好了。
  他知道甘露寺是個擅長找到事物美好一面的女孩,可是,他從來沒想過原來連自己這種骯髒的罪人,甘露寺都能找出這麼多值得一提的地方。
  只要一想到在她美麗的碧綠色雙眼中映照出的自己竟然擁有那麼多可取之處,伊黑的心中就不由得浮現了一股溫暖得快將他融化的感動。
  因為--就連他自己都找不到的自己值得被愛的地方,甘露寺卻替他找到,並如此率真地將這些無形的東西化為了言語送給了他。
  還有比這更令人心動的事情嗎?
  「該怎麼說……我真的很高興,謝謝,甘露寺。」
  伊黑知道對甘露寺來說,這或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他也知道在甘露寺眼哩,大概每個人都是如此地充滿優點,不過,對他來說不一樣。
  對他來說,這簡單的幾句話,就足以成為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
  「是、是嗎……我只是老實說出自己的想法而已啦……」
  見伊黑這麼認真地向自己道謝,反倒是甘露寺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扭扭捏捏地回應道。
  「總之……關於簪子。我剛剛向你說了謊,很抱歉。其實我有聽說那附近有簪子這個特產,只是……那個……」
  甘露寺給了自己這麼珍貴的話語,伊黑更加深了要好好和她解釋的決心,可是說到一半,他卻又說不下去了。
  一想到甘露寺存在於純淨的世界中的自己會被那些汙穢的過去所覆蓋,他就怎麼也沒有辦法說出一句話甚至是一個字。
  「……是不能告訴我的事情嗎?」
  看到伊黑欲言又止的模樣,即使是遲鈍的甘露寺也察覺了這根簪子背後大概有超出她想像的隱情和緣由。
  「…………」
  伊黑一語不發,可以說是默認了甘露寺的問題。
  「我知道了,那就不用說也沒關係的,伊黑先生。」
  為了讓伊黑不要那麼介意,甘露寺特意笑著輕巧地說。
  「甘露寺……我……」
  她的溫柔讓伊黑對自己的隱瞞感到更愧疚了,但甘露寺卻只是維持著可愛的笑容繼續說了下去。
  「我們才認識兩個月,有一些還不能說的秘密不也是很正常的嘛,伊黑先生!等到你覺得能夠告訴我的時候,再跟我說吧!」
  雖然在和杏壽郎談完之後甘露寺就已經不再執著於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麼了,但看到伊黑那麼難以啟齒的模樣,她更是完全拋開了自己莫名的在意。
  畢竟比起那些,伊黑先生的想法和感受才是最重要的嘛。
  況且,和伊黑先生之間有距離,就代表還可以靠得更近的空間吧?只要想到這裡,就會開始期待今後,所以我覺得這其實也不完全是壞事呢!
  「……謝謝,抱歉,甘露寺。」
  伊黑很感謝她的體貼,但同時也為無法回報她的率直的自己感到很慚愧。
  只要今後繼續和她相處下去,就還時不時會遇到這種牽扯的過去而無法坦率告訴她的事情吧。想到自己終究只能遮遮掩掩地過活,想到自己沒辦法回報她的率直,伊黑便覺得十分愧疚。
  「所以就說不需要和我道歉嘛~比起那個,我很期待約好的禮物接龍喔,伊黑先生!」
  見伊黑眼底還是有點陰影,所以甘露寺興高采烈地提起了先前約定好的禮物接龍的,希望能讓他不要再那麼介懷。
  「嗯,雖然沒辦法送擁有如此漂亮頭髮的妳簪子很抱歉……可是,我會送比髮飾那種東西還要更好的回禮給妳的。」
  伊黑真的認為沒辦法送有這麼一頭美麗長髮的甘露寺髮飾非常可惜,不過畢竟髮飾有那樣的意義,也無可奈何。
  再說,他認為自己之後想到的禮物比起只有裝飾效果的髮飾更加實用,因此他也很期待能夠趕緊送給甘露寺的那一天到來。
  「伊、伊黑先生真是的,總是這麼會說話!」
  聽到伊黑這麼若無其事地說出「擁有如此漂亮的頭髮的妳」這種話,甘露寺被這毫無預警的偷襲狠狠地擊中了內心,為了掩飾自己的害羞和喜悅,她忍不住用力地拍了一下伊黑的背。
  「噗喔!我、我只是……說實話而已……」
  沒想到甘露寺的這麼一拍會這麼強而有力,差點就倒地的伊黑斷斷續續地說。
  「呵呵呵,謝謝,伊黑先生!我最喜歡伊黑先生的這種地方了!」
  興高采烈的甘露寺自然而然地便如此脫口而出,滿面的笑容顯示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多麼驚人的話。
  「咦……?喜、喜歡?」
  伊黑還沒從甘露寺那一拍緩過來,就又受到了更強烈的攻擊。
  聽到甘露寺說出那兩個字,而且還是對著他使用,伊黑差點真的震驚到要跌倒到地上了。
  「啊,當然是指夥伴的喜歡啦!是我覺得伊黑先生總是不會說謊的這點很棒的意思!就跟我經常講的心動差不多!嗯!」
  伊黑誇張的反應讓甘露寺頓時意識到了自己講了多不得了的事情,所以她趕緊解釋道。不過越講她就有種越不好意思的感覺,所以她的臉蛋在不知不覺中就開始變得紅通通。
  「啊、嗯,這、這樣啊,我想也是。總、總之謝謝謝妳,甘露寺。」
  伊黑其實大概也聯想到了甘露寺真正的意思,只是聽到她那清脆的聲音說出「喜歡」兩個字,還是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怦然心動。
  「嘿嘿,不、不客氣……」
  發現自己居然不自覺就說出了「最喜歡伊黑先生」這種話的後作用力還衝擊著甘露寺,所以她也還處於小鹿亂撞又羞澀難耐的狀態,於是結結巴巴地回應道。
  而就在「喜歡」兩個字讓兩人的氣氛頓時變得讓人扭扭捏捏時,走在前方的忍轉過了頭來。
  「你們兩位~在說什麼悄悄話呢?再不趕快過去煉獄先生可是要餓死了喔~」
  因為伊黑和甘露寺好像有什麼話要說,所以忍和葵很善解人意地給了他們空間,可是再拖下去實在是讓人擔心杏壽郎撐不撐得下去。
  「啊,我們這就來!」
  而不管是甘露寺還是伊黑,都因為滿腦子是對方的事情所以沒有察覺到忍和葵的別有用心,只是因為終於有人打破了這尷尬又難為情的氛圍,所以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走吧,伊黑先生!大家一起吃的飯一定會很好吃的!」
  甘露寺轉過頭向走在最後的伊黑說道,燦爛的笑容宛如綻放的春花。
  「嗯,我很期待甘露寺做的料理。」
  想到終於能吃到甘露寺親手做到佳餚,即使八成嚐不出什麼味道,伊黑心中還是升起了一股雀躍,並自然而然地跟著她一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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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6-17 22: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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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支援


  那天晚上,雖然因為諸多事情而讓吃飯時間變得有些遲,但伊黑和甘露寺等人還是大家一起在胡蝶屋享用了甘露寺用心製作的晚餐。
  伊黑嘴中的苦味還是沒有消散,但不知道是因為久違地和這麼多人一起熱鬧地吃飯,還是因為料理是甘露寺親手做的,他總覺得今天的晚飯不管哪樣都十分美味,就連咀嚼時牽動傷口的痛楚都讓他感覺甘之如飴。
  吃完飯後,因為時間也晚了,再加上當天就連沒有重傷的伊黑、甘露寺、忍也沒有收到任務,因此全部人便都待在胡蝶屋久違地休息了一晚。
  不過就在所有人熟睡時,老樣子睡不著的伊黑一個人出門到了隱本部宿舍的某人的房間。
  「喂,前田,有件事要拜託你。」
  伊黑彷彿入無人之地一樣自然而然地走進對方的房裡,並理直氣壯地這麼說道。
  沒錯,那個某人的房間,正是將女隊員制服改造成那個讓甘露寺不好意思的款式的罪魁禍首--變態眼鏡前田正夫。
  「哇啊啊啊啊啊!!蛇柱大人!!」
  身為柱的伊黑忽然出現在眼前,本來正在獨自思考著女性隊員的制服下次該修改成什麼樣子才不會被駁回又能達成他的私心的前田頓時嚇得差點尿褲子。
  「安靜點,現在可是半夜。」
  聽到對方尖叫得這麼大聲,討厭噪音的伊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不悅地說。
  「半、半夜忽然有柱大駕光臨自己的房間,您要小的怎麼不尖叫啊!」
  前田當然也和其他鬼殺隊隊員一樣對柱有著相當程度的敬畏,但或許是因為他天生性格我行我素的緣故,即使感到害怕,他也還是老實地抗議了。
  「吵死了。比起那個,我有東西要拜託你做。」
  不過無須多想,就算前田提出異議,伊黑也一點都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不只如此,他還義正嚴辭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行我素的等級完全凌駕於前田之上。
  「我覺得這不是可以用比起那個一言帶過的事情……不,沒什麼,您請說。」
  前田小聲地碎碎念,但在伊黑銳利的眼光之下,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閉上嘴巴並乖乖豎耳傾聽伊黑的要求。
  「我要拜託你做的是--」
  接著伊黑便開始解說起了自己打算拜託前田做什麼。
  不用多說,這項他刻意不惜深夜前來委託的訂單,當然就是他想到要送給甘露寺的回禮。
  其實伊黑想到的這份回禮並不是那麼特殊的東西。雖然樣式有點不一樣,但也有其他鬼殺隊員會使用類似的物品,所以前田在一開始聽到伊黑的訂單並不是什麼強人所難的難題時還稍稍鬆了一口氣。
  但很快地,前田便知道自己錯了。
  就算東西本身不難製作,可是由於伊黑生性就在意細節、拘泥小節,再加上這又是要送給甘露寺的回禮,因此他鉅細靡遺地談論到了功能性、外觀設計、舒適度、布料、耐久度、製作方法等各種面向。
  根據聽眾前田的粗略估計,伊黑大概講了快要一個半小時的長篇大論。
  「--總之大概就是這樣。你要花多久時間能做出來?明天可以交出來嗎?」
  「明、明天!?」
  當伊黑終於講到尾聲時,前田還在手忙腳亂地紀錄著他所說的製作要點,因此聽到伊黑居然要求明天交件,前田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蛇柱大人,您這麼突然地說我也……而且現在是半夜……離明天只剩幾個時辰……」
  看著邊手邊寫滿整整三頁的筆記,前田實在不認為在剩下的短短幾個時辰內能夠完成伊黑所要求的東西。
  「誰管你。你這傢伙給甘露寺那種制服,還以為自己有選擇要不要做的權利?要不是看在你的技術的份上,我現在就斬了你這變態眼鏡矯正隊內風氣。」
  但伊黑之所以會要求明天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甘露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需要再次出任務,所以可以的話,快一分一秒也好,他想盡早將這份回禮交到她手上以減輕她對穿上那套隊服懷有的害臊。
  「我、我知道了!我馬上、馬上就做!只是……為了講求能夠達到蛇柱大人您所要求的品質,明天可能還是有點……」
  前田雖然也很怕惹伊黑生氣,但他還是戰戰兢兢開口了。
  畢竟鬼殺隊隊服用的特殊纖維加工其實十分花時間,更何況伊黑還要求了那麼多方面的細部,一天之內要做完絕對是天方夜譚。
  老實說,由於隱什麼時候會接到任務指派也是不固定的,所以不要說一天了,前田甚至覺得花一個星期都不確定能不能那麼剛好地完成。
  「……知道了。如果是為了品質的話,就多給你一點時間吧。要是急急忙忙最後做出不像樣的東西的話就沒意義了。」
  聽到前田是為了保持品質所以提出延長製作時間,伊黑便鬆口了。
  畢竟要是讓他趕出粗制濫造的東西的話,即使能夠盡早送到甘露寺手中,也有可能會像她的隊服一樣在戰鬥中又破掉,那樣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謝謝您!小的做完就馬上派烏鴉聯絡您。」
  沒想到能這麼順利說服伊黑,前田不由得感激不盡地向他行了好幾次禮。
  「嗯。那我走了。」
  事情也說完了,伊黑便準備回到甘露寺和杏壽郎所在的胡蝶屋。今天吃完晚餐後,他還和甘露寺約好明天早上要替她看看新的戀之呼吸招式,所以也差不多該回去休息了。
  但就在他踏出腳步之前,前田出聲叫住了他。
  「啊,請您等等,蛇柱大人!請問要在上面做什麼花紋嗎?」
  「花紋?」
  前田的問題讓伊黑不解地歪了歪頭。功能性、外觀設計、舒適度、布料、耐久度、製作方法伊黑都詳細地思考過了,但他倒是沒想過要在上面做什麼花紋,畢竟他也不懂現在女孩子的喜好或時尚,況且這很重要嗎?
  「那個,例如胡蝶小姐她們就都會做成蝴蝶翅膀的花紋,而炎柱大人則是配合羽織做成了火焰的圖案。」
  雖然和伊黑要求製作的東西不太一樣,但前田舉了幾個簡單的例子,並接著說明了下去。
  「該怎麼說,就是個類似精神象徵的東西吧!如果甘露寺小姐有什麼這樣的東西的話,我很推薦在上面做成花紋。不然就單純地用喜歡的花紋也可以就是了。」
  這方面可以說是他作為職人的一點小小堅持吧。他希望穿在這些天天為了保衛他人而出生入死的劍士們身上的衣物,除了能在物理上保護他們之外,還能有像護身符一樣的庇佑效果。
  「說到甘露寺的話……櫻餅、戀之呼吸、櫻花……」
  伊黑喃喃自語地思考著前田所說的話,但很不巧地,他想到的好像都不是什麼適合做成花紋的東西。就在他煩惱不已時,腦中忽然冒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
  「……可以做成條紋圖案嗎?」
  伊黑雖然不太懂自己怎麼會在要送給甘露寺的東西上忽然聯想到他個人喜歡的花紋,但由於也想不到其他適合作為圖案的東西,所以最終他還是遵從內心說出了這個想法。
  「哎呀?條紋圖案不正是蛇柱大人您的羽織的圖案嘛~真是的,您還說什麼我是變態眼鏡,您還不是想讓喜歡的女孩子穿上自己喜歡的圖案嘛~哎呀~同款式真不錯啊,這就是所謂的情侶裝嗎~」
  聽到伊黑居然提出條紋這個圖案,敏銳地聞到一絲戀愛氣味的前田頓時情緒高漲了起來,甚至不要命地說破了伊黑那莫名冒出的念頭的真相。
  「你說什麼蠢話,不想活了嗎?」
  其實伊黑並不太理解前田輕浮的話語是什麼意思,什麼「同款式」、「情侶裝」之類的用語指的是什麼他也不太懂,但只有一點確實被前田說中了,所以他忍不住惱羞成怒。
  那就是--他的確如前田所說,是抱著想讓甘露寺穿上自己喜歡的條紋花紋,想和她擁有相同的東西的想法,才提出條紋這個圖案的。
  該怎麼說……他自己也無法理解這種思考是怎麼回事,但只要想到甘露寺擁有和自己共通的東西,他就覺得心裡飄飄然的。難不成真的和前田說的一樣,因為對方是心上人才會這樣想?
  不不不不,不可能。
  我對甘露寺沒有那種戀愛上的想法,也不被允許有。
  我只是……希望她能在看到條紋圖案時稍微想起我的事情……就算只是一下下也無所謂,那樣我就心滿意足了。
  「咦?不用害羞啦,蛇柱大人~作為男人,我能理解您的想法喔!」
  前田也不愧是前田,居然能把伊黑冰冷得像是能殺人的那雙眼神解讀為害羞,並且一臉「我懂我懂」地點點頭。
  「看樣子你是真的不想要命了。雖然要再找人製作很麻煩,但你這麼想死的話也沒辦法。」
  被杏壽郎調侃時,伊黑還能勉強看在是青梅竹馬的份上忍住自己的怒氣,但面對前田就沒什麼好說了,他不介意當場撕爛他這張愛八卦的嘴巴。
  「非非非非非常抱歉!我馬上開始製作!」
  見伊黑開始毫不掩飾地散發出殺氣,前田終於也意識到了自己開玩笑開過頭,於是趕緊跪下來道了好幾次歉,並手忙腳亂地拿起工具和筆記打算進行初步的製作。
  「哼,知道就好。你最好趕緊幹活。」
  看在他還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的份上,伊黑收起了身上冷冽的氣息,勉強放過了他這次。
  「是的!敝人前田,肯定會為蛇柱大人的戀情做出最好的禮物!」
  為表達自己一片丹心,手上拿著針線和布料的前田信誓旦旦地說。
  「別再說什麼戀情不戀情了,我對甘露寺沒有那種想法。」
  聽到他又說起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伊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不管是杏壽郎還是這傢伙都一樣,到底要他說多少遍才能理解他對甘露寺不是那種戀愛感情呢?雖然他確實覺得甘露寺是個世間少見的可愛好女孩,但他是不行的。對甘露寺不能有除了同伴以外的情感。
  「哎呀?不是嗎?我這還是第一次聽到蛇柱大人想送人禮物,所以還鐵定以為……不不,什麼都沒有,我要工作囉、工作囉!」
  前田說到一半就又感受到了伊黑凌厲的眼刀,所以他趕緊裝沒事地回到了作業。
  「哼。總之你好好把東西完成就是了。即使是一點我也不允許品質有什麼問題,要是甘露寺用起來有什麼狀況的話我唯你是問。」
  不等前田的回答,拋下這一番恐嚇後,伊黑便如同進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房間。
  「呼……沒想到蛇柱大人會忽然出現還要我做東西,真是嚇死我了。」
  確認好幾次伊黑真的已經不在後,劫後餘生的前田大大鬆了一口氣地喃喃說道。
  「不過……原來蛇柱大人和甘露寺小姐的傳聞是真的啊……」
  一邊確認著手中詳細到連專職製作隊服的他都能感受到滿滿用心的製作要點,前田不由得回想起了曾經聽其他隱說過的傳聞。
  是的,雖然伊黑和甘露寺才認識兩個月,但由於他們書信往來的頻率實在太過頻繁,因此有不少隱都看過伊黑在收到信後難得露出溫和神情的場面,又或者是甘露寺興高采烈地看著信滿臉笑容的模樣,所以不知不覺中「這兩人之間是不是有點什麼?」的風聞便傳開了。
  前田起初聽到時,還覺得那個嚴厲又冷漠又毒舌又可怕、比起人類更像一條沒有感情的毒蛇的蛇柱大人怎麼可能會談什麼戀愛,簡直難以想像,可是今天他總算知道了同事們說的原來都是真的。
  「蛇柱大人該不會是沒有注意到吧?在講到甘露寺小姐時,他的那個表情可真是……」
  方才伊黑在交代做給甘露寺的那樣東西的製作細項時,他雖然因為忙著做筆記所以沒怎麼抬頭看伊黑,再加上伊黑又包著繃帶,所以很難判別情感變化,但是即使如此,看到那雙溫柔垂下眼角的異色雙瞳,前田還是頓時理解了同事們的話。
  那既溫和又柔情的眼神,完全就是談論心上人的雙眼。
  因此即使伊黑百般否定,甚至是可能都還沒發現這份戀情,但前田還是默默在心中認定了這兩人之間肯定有什麼。  
  「好!要努力做囉!目標是在這個月內做出完美的成品!」
  雖然時間已經到了深夜,但前田還是提起精神拿起針線繼續認真製作起了伊黑所拜託的東西。
  前田這麼努力的原因不只是因為他本來就很喜歡聽人家的戀愛八卦,更是因為--這可是平時默默為民為世努力戰鬥的劍士想送給喜歡的女孩子的禮物啊。
  不由他們隱來應援的話,還能由誰來應援?
  「哼哼,就讓敝人前田除了支援後勤以外,也支援一回戀情吧!」
  就這樣,他自以為帥氣地一邊這麼說,一邊徹夜進行起了伊黑細心構想的回禮製作。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6-17 22: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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