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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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IDOLISH7│陸一織] The Sky Full Of Stars [G](哨嚮設定,4/8更新至正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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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1: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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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嚮導說出的這個名詞對於某哨兵而言其實一直以來都既陌生又有點遙遠,儘管他今天似乎已經聽過這個詞很多次,仍是花了好一會兒才眨著眼意會這名詞之於現在這狀況的意義。
  「呃,等、等一下啦一織!」於是七瀨陸頓時慌了手腳,不明白本來可能只是解開誤會與道歉的談話怎麼會突然變成了這樣:「適配、率……?為什麼突然要測這個──」
  「……沒有突然吧。我們想要談的一直都是這個不是嗎?」但哨兵偏向抗拒的反應顯然令黑髮嚮導相當不悅,挑起了眉,語氣也更加不客氣。
  畢竟天知道他是費了多大的努力與勇氣才下定決心提出這個要求,且依他的理解,年輕哨兵的目的應該與自己相同。因此對方會拒絕的理由,在年輕嚮導看來大概除了愚蠢或故弄玄虛就沒別的可能性了。
  「咦?沒有啊。」然而並不知道嚮導這些想法的紅髮哨兵只是訝異地睜大雙眸,神色中全然看不出除了疑惑以外的情緒:「我只是來道歉的啊。因為我太早說想要和一織在一起,所以造成你的困擾了對吧?」
  「啊……?這不是一樣的嗎?」
  「哪有一樣,我又不是為了一織是嚮導才想跟一織在一起的──雖然說就是因為一織是嚮導我們才能相遇,因此我很高興一織是個嚮導喔!」七瀨陸眼瞳中的紅隨著自己越說越起勁而閃閃發亮,不過卻沒有像火焰那般逼人,卻是像彗星、在最完美的位置劃過一道光彩。
  「……」
  而隨著對話的進行,和泉一織也才逐漸發覺對方的思考模式似乎有些脫離了自己的掌握。
  ……不,他應該早就要發現了才對,只是嚮導的能力讓他自以為掌握了對方的想法,加上過往總是將所有未來與可能性都計算好才要行動的習慣反而蒙蔽了他的雙眼,令他忽略了眼前這人的不受控程度與意外性。
  明明這幾天因此被像個笨蛋耍的次數多得不勝枚舉,為什麼自己卻還是會在看見那對雙眸的瞬間、無比自然地朝對方伸出手呢?
  「啊,該不會一織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所以才會用這種方式製造話題嗎?那沒關係,我先說好了──」
  「誰像七瀨你啊,少瞧不起人了。你才是從走來的一路上都在想該說什麼、卻到門口了都還沒有結論,直到剛剛才因為順利說了一句想說的話所以鬆了口氣吧。」早就感知到對面的哨兵此刻根本什麼都沒想,只是逞強地誇下海口、還打算以隨機應變來蒙混過去,黑髮嚮導忍住了差點笑出來的衝動,冷著臉將對方的話語截斷、並堵了回去。
  「呃!哪有!」
  「你不用再掩飾了,忘了我是五級嚮導了嗎?七瀨你那像紙糊一樣的精神障壁對我來說跟沒有一樣。」
  「唔──!可、可惡,居然又用等級壓別人……」
  「這不是等級問題,我說的是實力。」啊差點忘了紅茶快要涼了,來喝一口吧。「反正七瀨你會升級的嘛,不是還說要追上九条天嗎?到了那種程度就差不多等於追上我囉,我拭目以待喔。」
  「啊!煩死了!我絕對、絕對會追上你們的!等著瞧好了!」
  「嘛,我也相信七瀨你一定會很快就追上的──只要別又遇到九条上將當監考官就好了。」
  「哇啊啊!又往別人的傷疤捅!明明才昨天的事情而已,我很努力地想要把它忘記欸!」
  「不用忘記。」突然沉下聲,黑髮嚮導的語氣不再帶著玩鬧似的嘲諷,深色雙眸中充滿了慎重、與某種不是之於自己的決心:「七瀨你要記得這件事、並面對它,然後下次再遇上相同的狀況時,不要再犯。」
  「……」紅髮哨兵睜大雙眸。
  「如果遇到其他的困難,請也想起這次教訓,不要像這次一樣逃避,而是挺起胸膛戰勝它。」垂下眼簾,和泉一織的視線放在眼前的紅茶上,精神力卻全心全意地放在對面那人身上:「七瀨你一定有能力戰勝的,你有那樣的實力,況且……你的身邊還有如此優秀的我在、怎麼可能會有贏不了的事情呢?」
  「……」像是被這樣的氣氛感染般,紅髮哨兵也不再顯露出誇張又激烈的情緒,而是用專注的眼神盯著眼前的嚮導,專心到像是放空了似地思考了許久,隨後才語帶猶豫地提出自己一直都最在意的問題:「到了那個時候……無論什麼時候、一織你都會在嗎?」
  年輕哨兵問出這句話時的表情毫無變化、平靜得不可思議,然而身為嚮導的和泉一織卻能感覺到在對方這話語落下的瞬間、那排山倒海的思緒,衝擊得他幾乎要以為這些強烈如狂風的意念能夠撞翻眼前的紅茶。
  且在此同時,那象徵著哨兵與嚮導本人意志、只有本人召喚或是相當激烈的情緒下才會出現在現實世界中的精神體,也自哨兵的胸前翩然地憑空飛出,屬於麻雀的尺寸、長度恰到好處的翅膀拍了兩下,極為理所當然地降落在桌上,視線一觸及某嚮導便開心地鳴叫了兩聲。
  「會。」黑髮嚮導沒有抬起頭、表情被藏在頭髮與陰影後而無從辨認,但七瀨陸卻能很明確地感覺出對方回答時的慎重與小心翼翼,彷彿走在初結冰的湖面,只要一個語調跑偏、就會跌落萬丈深淵之中。
  「就像我在精神領域裡跟你說的一樣,戰場……不,不只是戰場,只要是七瀨你想去的地方,我都會跟你去。」看著親暱地朝自己的手指靠過來的麻雀,和泉一織於是伸出食指摩娑著那小巧的頭顱,摸得小小的喙中又滾出了一串愉悅的鳴啼:「只要你想要戰勝的,我就會幫助你戰勝;只要你想要得到的,我就會幫助你得到;只要你想要成為什麼,我就會幫助你達到那個目標,而且就算你自己都退縮了也不會停止。如果這樣也沒問題的話、如果這樣你也願意的話──」
  「當然沒問題。」看著對面的嚮導在自己毫不猶豫地回答後、倏地抬起頭來時的表情,七瀨陸覺得自己好像理解了,終於理解了:「如果這是一織所希望的話,我就是一織的哨兵,會站在你的前方迎敵,該做什麼、該如何做都聽一織的──
  「但一織絕對不能丟下我喔,沒有你的指示,我也沒有辦法再前進。」
  不知何時,嚮導的貓型精神體已經以極為靈巧的動作躍上了哨兵的椅背,慵懶又討好地蹭著哨兵的後肩,並歪著身、將頭埋進了年輕哨兵的肩頸中,並以尾巴在他的脖子上繞了個圈,有如一條貓型圍巾般賴在上頭不走。
  然而橘紋白貓這幾乎與上次嚮導訓練室裡相同的行為,卻沒有令七瀨陸感到任何反彈,卻是莫名其妙地希望這樣的狀態持續久一點,還大膽又忘我地伸出手指搔著精神體的下巴,搔得牠欣喜地打起呼嚕。
  「好,我答應你。」
  隨著嚮導堅定的回應,對方那繁瑣又細膩的思緒便像是透過某條隱形的通道、以涓涓細流般的速度灌入七瀨陸腦中,彷彿彼此的思想接通了某條不可思議的線路,令第一次感受到他人思緒的年輕哨兵不由得一愣。
  而再也不用伸出感知才能探得年輕哨兵思緒的和泉一織,只是看著對方簡直這比看到九条鷹匡時還要驚悚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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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1: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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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依規定,哨兵與嚮導建立了精神連結後便需要立刻向塔中登記,縱使和泉一織再怎麼不想面對那群親朋好友們大驚小怪且煩躁至極的反應,他與七瀨陸建立精神連結的事情也根本不可能保密。再加上對於中階以上嚮導而言,要以他們的精神力探查出精神連結的特殊能量也不是什麼難事,而就黑髮嚮導所認識的前輩們的個性來看,只要是他們知道的秘密、基本上就等於全世界都知道了。
  因此就算彆扭又害臊如和泉一織,也是打從一開始就放棄了隱瞞的選擇。
  然而,也不代表他能心平氣和地放任他的哨兵在震驚與錯愕退去後、進入狂喜狀態的期間,被成就感與滿足感衝昏了頭而大肆宣揚這件事情;也不代表他能不為所動地看著某兩位前輩以「家裡的孩子成家立業了」的姿態,四處以物理音波與精神力能量波「廣播」這個「好消息」;更不代表他能冷靜且理所當然地看著自家哥哥在聽聞這個消息後一臉備受打擊、但又很快地逼自己振作起來,並在哥哥強裝鎮定地以掩飾不住的複雜神情向自己道恭喜時,泰然處之地接受這個祝賀。
  只不過,和泉一織萬萬沒想到的是,他與他的哨兵精神連結後所產生的影響與後續事件的幅度,其實還遠遠不只如此。
  由於無論是初步的精神連結或深入的肉體連結,其在建立後都會在共鳴的作用下使哨兵與嚮導的能力提高,尤其連結的對象能力越強、較低階的那位也會受到成比例的影響而出現較顯著的成長。因此在七瀨陸與和泉一織的連結關係建立後,紅髮哨兵的能力也很快地展現出明顯到連本人都嚇一跳的進步,不只是在接下來的幾天內便順利升上了二級,他甚至在一個月內便以三連跳的速度成功升級為三級。在終於獲得前往戰場的資格之餘,七瀨陸也同時因身體能力大幅提升、健康狀況良好等原因,被醫生判定其舊疾的發作率已下降、且不再嚴重到可能危害他的生命,因此沒有必要繼續居住在九条家接受治療,得以堂堂正正地回到七瀨家。
  回到七瀨家後,已是三級哨兵的七瀨陸也成功復職、並成為了四葉環的同事,兩人甚至因個性臭味相投而成為了遲來的好友。再加上哨兵與嚮導的比例懸殊,儘管嚮導可視精神力強度與一到九名不等的哨兵配對,卻也因各種原因鮮少有真的選出了與等級相同數量的哨兵配對的嚮導,導致未配對的哨兵還是占大多數。在這樣的情形下,能與五級嚮導連結的七瀨陸根本是人生贏家,原本是一級哨兵的事實相較之下不但無法成為嘲笑的理由,反而更是反映出了其他未配對哨兵的淒涼。儘管紅髮哨兵本人遲鈍得無法察覺其他哨兵們微妙的小心思,但他在哨兵塔中的生活的確因此過得比以前更順遂,並悠然自得到若是以前的他絕對連幻想都想像不到的程度。
  縱使他們目前還沒能真正前往過戰場,不過七瀨陸確實已經實現了在哨兵塔獲得一席之地的願望、成為他心目中的「一個真正的哨兵」,其因此而獲得的滿足心情甚至能透過連結共鳴到和泉一織腦海中,使黑髮嚮導也因為滿溢出的幸福感而不由自主勾起了嘴角。
  或許也在此同時受到哨兵的天真樂觀影響,年輕嚮導差一點真的以為事情會就這樣順利地發展下去,直到他們上了戰場,其中一個人、或兩個人一起,走至生命的盡頭──那是對於從軍的配對哨兵嚮導而言最大的浪漫。
  如果不是那天、某位「紅髮哨兵」出現在他眼前的話。


  那時的和泉一織與七瀨陸,終於以搭擋的身分收到了加入某個部隊、前往探查某三級行星的命令,難能可貴地獲得第一次共事的機會,兩人都有些無可抑制的情緒高漲了起來。他們都明白,這不僅可能是上頭拋棄了對他們這配對的階級懸殊出現的疑慮、開始轉而對他們產生興趣,同時也是一個難得的良機,若是他們能拿出比上面的人所預期的還要好的成績,未來他們可能就會有更多搭擋進行的任務、也能離一起前往戰場的目標更進一步。
  而事件發生的那一天,就是他們部隊的第一次行前會議。
  「……」
  由於他的哨兵總是慣性遲到,因此和泉一織每次都會特地到哨兵塔門口接人,也就是因為這個習慣,那天他也才能完整地觀看到某個紅髮哨兵走出哨兵塔時的「盛況」。
  只見那名紅髮哨兵帶著笑容,在與某嚮導約好的時間前幾秒完美地掐著點走出哨兵塔大廳,步伐不疾不徐地走向圍牆外門,並對所經過的每個哨兵都以微笑點頭示意,令所到之處的哨兵全都瞬間停下了動作、呆呆地看著那名年輕的哨兵走過,也不知是被其輕柔的微笑所蠱惑、還是為其高雅的氣質所折服。
  ──又或者、是為方才那人的裝扮感到茫然而不知所錯。
  「呀,一織你在這裡等我啊。」然而某紅髮哨兵卻像是對其他人們的反應渾然未覺,怡然自得地走到了圍牆外,並在發現了黑髮嚮導後露出了更大的笑容:「時間也剛好呢,我們走吧!開會地點是不是在北館──」
  「……」將某人自哨兵塔走出後的情景盡收眼底,和泉一織很努力地控制面部肌肉,卻還是因為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才好而抽搐了兩下,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徒勞無功的努力,依自己的心情選擇了一張最冷漠的表情掛到臉上:「你──你在這裡幹嘛?」
  ……嗯,不,他這個問題好像選錯了,這樣對方還是能裝傻──
  「嗯?一織你在說什麼?不是因為要開會嗎?」
  ──看吧。
  「……」抬眼看著對方幾乎找不到破綻的疑惑神情,黑髮嚮導擠出了所有的耐性使自己的臉色更加冷淡,改丟出別的問題:「……不要裝傻,你知道我的意思。你──你到底穿成這樣是想做什麼?
  「還有,我的哨兵在哪、七瀨陸在哪?──九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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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1: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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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
  紅髮哨兵──不,該說是帶著假髮、穿著自己雙胞胎弟弟的軍便服、別著三級哨兵與上士軍階徽章的九条天,儘管因對方的質疑與提問短暫地停頓了一瞬,卻沒有露出半點訝異的神色、甚至也沒有因被揭穿而有任何窘迫,反而是以理所當然的態度勾起與前一秒反差極大、十分嘲諷的笑容,眼神中的銳利似乎彰顯著就連嚮導的質問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雖然說是基本,但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認出來了啊,和泉一織。」
  已配對哨兵嚮導間存在著無從取代的連結,相當於彼此間誓約與辨識的印記,要在其中一位面前假扮成他的伴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而九条天早就有會被揭穿的心理準備,面對此狀況也絲毫不覺得困窘。
  不如說,要是真被他發現對方沒認出來,反而能證明七瀨陸與和泉一織的連結是假的──九条天原本也有一部分這樣的目的,不過由於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弟弟根本不會撒謊,因此本來就沒有在這個部分抱多少希望。
  他最主要的目的,其實就是衝著眼前的嚮導來的。
  「……當然認得出來,我只是嚮導、不是眼瞎。」相較於某哨兵腦中那盤根錯節的思緒,不知是否被他的哨兵影響、又或者純粹是眼前的狀況太過衝擊,和泉一織看著眼前的哨兵,心中只有滿滿的無奈,甚至懶得去猜測對方到底想做什麼,畢竟這人最主要的目的他不用想都猜得出來。
  在此之前,現在的黑髮嚮導只想吐槽這對雙胞胎根本長得不一樣,如此劣質的假扮就算不是他也看得出來。
  「啊,說得也是,腦內思緒不一樣的話也根本瞞不過你們呢,嚮導真好啊。」那名年輕哨兵依舊笑著回應,話語中卻全是披著誇獎皮的嘲諷。
  「……這跟是不是嚮導沒有關係好嗎。」
  ……這傢伙真的沒發現連路上的哨兵都認出他來了嗎?
  「當然有關係。」但和泉一織還沒想好要不要白目地指出這一點,面前的哨兵卻像是全然不想給他思考空間與反擊機會似地,突然語調一沉,直接進入了主題:
  「我來這裡就是要找你啊,嚮導。」



  四葉環是被突然往他腦門飛過來的麻雀衝撞,才從在處理無聊的文書作業中必然會陷入的不安穩夢鄉中驚醒的。
  身為一個哨兵,竟然會如此沒有警覺到別的生物的接近,實在是愧對於他靈敏的五感。因而藍髮的年輕哨兵在緊張地從座位上彈起來後,立刻便像是想要證明自己的戰鬥力般反射性地喚出了自己的精神體──一隻幾乎有普通人腰部那麼高的漂亮灰狼──隨後才因找不著「敵人」而困惑地眨眨眼睛,並又愣神了幾秒鐘才真正清醒。
  而這時他才辨認出撞擊自己額頭的並不是普通的生物,卻是某個哨兵的精神體,且這也正是他之所以會沒有警覺到對方的原因,畢竟精神體並不是生物、更何況這個精神體的所有者是他非常熟悉的人。
  「唔……?小嗶?你幹嘛吵醒我啊……哈啊……」在辨認出「攻擊」自己的對象並沒有敵意後便以與驚醒時相同的速度瞬間鬆懈下來,四葉環隨意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揉揉眼睛:「話說回來,陸陸不是去開會了嗎?你沒跟他走?」
  當然不會以話語回答他,那隻麻雀只是狀似焦急地在桌上跳了兩下,以比平常更加高的音頻急促地叫了幾聲。
  「啊……?我聽不懂啦……」
  又不滿地朝藍髮哨兵叫了幾聲,麻雀才像是放棄似地轉身,拍著翅膀飛到了桌旁的大灰狼頭上,改對著灰狼尖銳地叫著。
  只見麻雀叫了幾分鐘後,那只灰狼便有如在回應般輕巧地吠了兩聲。
  「……咦?國王布丁你聽得懂嗎?……欸、欸?!幹嘛咬我衣服!你要拉我去哪!」
  「嗷嗚!」
  「好、好啦,跟你們走就是了啦!……咦要幹嘛!你要舔我嗎!」從覺醒以來第一次被自己的精神體舔的四葉環完全不覺得開心,只覺得滿心驚嚇。
  畢竟他的國王布丁從出生(?)開始就總是對他愛理不理的,且似乎是因為同類相斥的關係好像也不是很喜歡藍髮哨兵,反而在面對其他人、尤其是七瀨陸的時候還會搖尾巴展現出開心的情緒,否則大部分時候都冷酷到不行、冷漠到四葉環自己都要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精神體。此刻突然因為一點小事便受到莫大「恩賜」,某哨兵只會覺得是不是有天大的壞事要降臨了,例如生產國王布丁──這裡指的是食物、不是精神體──的公司要倒閉了之類的。
  也不知這個預感算不算應驗,因為那兩個精神體帶他來的地方,真的發生了很麻煩的事情。
  追在自己的精神體後面跑、以哨兵的速度很快地抵達終點前,四葉環遠遠地看到了貌似是目的地的門前所站著的哨兵後,立刻毫不掩飾地皺了一下眉頭。
  「啊,環?你也來了?」對方的等級比自己高得多、視力自然也比自己好,四葉環看得見、那名哨兵也早就遠遠地看清了他往這裡跑來,立刻習慣性地打了個招呼。
  不過卻沒有微笑。
  觀察力入微的年輕哨兵儘管不算喜歡對方,卻也因為這個事實困惑且緊張了一下。
  這個人這麼重禮貌……有什麼麻煩事了嗎,明明五級。
  沒有察覺到年輕哨兵正在琢磨的事情,那名較高階的哨兵──逢坂壯五歪著頭看向了四葉環身旁的精神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你也是被小嗶找來的嗎?」
  「嗯?」藍髮哨兵很快地掌握到對方言語中那把彼此稱做同伴般的用詞:「什麼嘛……那陸陸幹嘛還找我來……」都已經有五級哨兵在這裡了、再加上自己根本和眼前這個人合不來,四葉環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的好友同時叫他們兩人來的用意。
  不過白髮哨兵顯然聽不懂年輕哨兵的言外之意,於是安撫地朝對方笑笑,開口解釋:「那個……我也是來了、剛剛觀察了一遍才知道的……」
  逢坂壯五邊說邊示意四葉環將耳朵靠近緊閉的門板、提高聽覺幅度。
  「……啊?」藍髮的哨兵了然的情緒才出現了沒多久,很快地又被不可思議與莫名奇妙的神情給蓋過。
  「懂了嗎?陸也需要你喔。」又勾起安撫的微笑,白髮哨兵為自己的能力不足在心底嘆了口氣,以對著後輩的商量語氣接進討好般地開口:「聽陸說你很擅長一對多?我們來商量一下作戰計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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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1:2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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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縱使是事後回想起來,七瀨陸也很難說得清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因為他的記憶模糊、也不是因為狀況超過他能理解的範圍……純粹是當時同一時間所發生的事情太多、現場太過混亂,令他不知道該怎麼敘述起才好。
  他能總結得出的事情只有──就在他整裝好準備出去和自己的嚮導會合的時候,他被綁架了。
  且那個主謀者正是自己的雙胞胎哥哥。
  「呃!可惡!天、天哥你要幹嘛!──八乙女先生快放開我!」看著自己的雙胞胎兄長在自己面前換上了他的備用軍便服、戴上了與自己髮型相同的假髮、並拔下了自己胸前的徽章,七瀨陸的表情越來越緊張與不知所措,儘管不曉得對方的目的、卻也看得出對方想要假扮自己的意圖,不由得更加慌張地掙扎了起來。
  「唔──可惡、七瀨你小子不要亂動──」雖然九条天為了這次行動叫上了自己私人的護衛隊,但由於哨兵嚮導等異能者屬於國家,因此九条家聘任的護衛隊儘管人數眾多、卻也都只是普通人,因而在場只有身為哨兵的八乙女樂能好好地將紅髮哨兵制服。
  「樂,你小心一點,不要弄傷陸。」然而換好了衣服才轉過身的九条天,卻是看著灰髮哨兵的動作而皺了一下眉頭:「如果陸因為你而受傷的話,小心我也讓你身上出現一模一樣的傷口。」
  「啊──?!你這傢伙要求很多欸!不會自己來嗎!不然就叫你弟不要掙扎啊!」清楚自己哨兵好友的目的、本來就已經很努力地在控制力道的八乙女樂,聽見對方這句話一秒就怒了。畢竟他之所以參與這次的行動,並不是作為附庸家族執行九条家的命令、而是作為一個朋友幫忙對方的忙,只因九条天本人其實並沒有權限為了私事調動哨兵、但這次行動他需要一個哨兵。
  「嘛、嘛,好了啦。天只是擔心他弟弟嘛……然後天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吧?你先走吧,剩下的我們會好好處理的。」身為在場唯一一名嚮導,同是受朋友之託而來的十龍之介只能苦笑著出言緩頰,並在朝離開的天揮手的同時,進行他之所以也被拜託來參與這個行動的理由──伸出強健而活躍的精神觸絲,很快地感知出七瀨陸精神連結能量最高的區域,並以自身的豐沛精神力將其掩蓋、遮蔽,建立起有如城牆般厚實又高聳的精神障壁、將那條屬於精神連結的道路密不透風地堵住。
  「哇啊──!咦、咦!十先生你做了什麼──?!」雖然不是嚮導、無法察覺對方以精神力做的小動作,紅髮哨兵仍能感受到自己嚮導的思緒、他與嚮導間連繫的感覺突然消失了,不禁又驚又怕地瞠大眼睛,甚至嚇得忘了要掙扎。
  對於已配對哨兵而言,沒有什麼比失去他們的嚮導更令他們恐懼。
  「呃、那個,對不起啊,陸,你忍耐一下……天拜託我來暫時讓一織找不到你……」當然清楚這個行為所造成的效果、也明白紅髮哨兵可能會有什麼樣的感受,高大的嚮導看著小哨兵的表情,良心也刺痛了一下,整張臉痛苦地皺起來的模樣就好像他也承受著同樣的感覺一般,不過卻只是道著歉、並沒有撤除他施加在七瀨陸身上的精神障壁。
  畢竟他身為四級嚮導,對於要遮蔽住一個哨兵與五級嚮導的精神連結其實也沒有什麼把握,必須竭盡全力才行,已沒有多餘的能力讓小哨兵的感受好一點,況且他本來也就不太擅長細緻的操作……最終十龍之介只能盡己所能,並祈禱因為物理距離關係、那名優秀的年輕嚮導不會這麼快發現自己哨兵的異狀。
  「唔……不、不要……」但已經陷入自己的情緒中的年輕哨兵顯然完全沒聽見高大嚮導的道歉,眼神迷茫而失焦地自言自語著,連灰髮哨兵已經放開了自己都沒察覺,顫抖著蜷成一團、將臉埋進膝蓋裡:「……一織你在哪裡……」
  「……樂,天還沒好嗎?再這樣下去……」他的心好痛,他擔心在小哨兵支撐不下去之前自己就會先破功。
  「……我覺得那個傢伙感覺就是要抓著和泉弟弟談很久。」看著七瀨陸的模樣,其實並不太贊同這個行動的八乙女樂也皺起了眉頭,想了想,決定修改一下已不在現場的某人的計劃:「還是龍你先撤掉精神障壁?反正天現在八成已經見到那個嚮導了,就算感知得出七瀨在哪裡、那個嚮導也沒辦法來找七瀨──」
  然而八乙女樂的折衷想法還沒說完,立刻便出現了包含九条天在內、他們誰都沒想到會出現的變故。
  「碰!」
  隨著上鎖的門被用力地撞開、發出巨大聲響的同時,也有兩個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閃進了這個房間。
  「環,護衛隊就交給你了!」
  「喔!」
  對於只是普通人的護衛隊而言,在他們眼裡,房間裡根本沒出現別的人影,但身邊的夥伴卻在門被撞開後,很快地一個接著一個失去了意識,那接二連三的速度簡直就像是這間房間裡突然出現了不明的傳染病。
  但身為四級哨兵的八乙女樂看得很清楚,那只是一個年輕的三級哨兵以快得連他都讚嘆的速度、在護衛隊們反應過來之前都將人敲昏了而已。儘管身為普通人的護衛隊們無法應付,但對於他而言,要阻止四葉環只是小菜一碟。
  但問題就在於灰髮哨兵自己也分身乏術。
  以哨兵的本能閃身防衛住了幾乎跟門被撞開後同時朝身旁嚮導襲來的攻擊,八乙女樂這才看清跟四葉環一起闖進來的哨兵是誰:「──逢坂?!」
  為什麼逢坂家的獨生子、那個優秀的天才哨兵會出現在這裡?!
  相較於灰髮哨兵的驚慌,被認出了身分的白髮哨兵卻是在這短暫停頓的一瞬間、有些害羞地向對方勾起了有禮的笑容,但手上的動作卻是與此相反的狠戾,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便以極為刁鑽的角度打中對方腹部:「……失禮了,八乙女上尉。」
  被五級哨兵趁著自己驚訝的空隙突襲,某四級哨兵再無掙扎餘地,一秒失去意識倒地。
  「樂!」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在場還清醒的人除了入侵者外、就只剩十龍之介與縮在一旁的七瀨陸。
  「……能請您自行撤除陸身上的精神障壁嗎,十上尉?」微仰起頭看向高大的嚮導,逢坂壯五的神情帶著討好與溫柔,吐出的是極為有禮的商量語氣,全然看不出他前一刻才秒殺了一個比自己高大的哨兵、在更之前更是打算攻擊面前這位嚮導:「可以的話,我並不想對你們動手……」
  「唔,好、好吧……」雖然對不起九条天,但他就算反抗,顯然也會被這名哨兵打昏,那也一樣能解除七瀨陸身上的精神障壁,結果根本就不會改變:「沒想到你們會發現陸在這裡啊……一織拜託你們來的嗎?」而比起在為他沒能妥善地完成好友的請託感到糾結,十龍之介此刻更好奇這兩名哨兵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咦?一織怎麼了嗎?他也出事了嗎!」沒想到逢坂壯五聽見這個問題卻是慌張地大吃一驚:「我們是被陸的小嗶叫來的!所以陸其實是希望我們去救一織嗎!?」
  「蛤?還要救織織?怎麼這麼麻──」
  「哇啊啊啊!是一織的感覺!太好了!終於恢復了!」就在逢坂壯五與四葉環陷入新的困惑之中,一旁在整起狀況發生時都沒有反應的七瀨陸突然哇哇大叫地跳了起來,像是憋氣了許久一般大大地吐了口氣,然後才轉頭看見兩張新出現的面孔:「咦?環和壯五先生?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不是你叫小嗶向我們求救的嗎!」辛苦地打昏了許多人卻沒有獲得好友的感謝或稱讚的四葉環立刻便不高興了。
  「咦?我?」然而不知道什麼原因,暴風圈中心的那名紅髮哨兵卻是在聽見這句後一臉不明所以:「小嗶?」
  「……」看著對方這麼不解的表情,藍髮哨兵再怎麼樣也是有氣無處去,最後只好像洩了氣似地頹了下去。
  「嗯?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是環和壯五先生你們救了我對吧!謝謝你們!」無論如何,七瀨陸看見了眼前的「慘狀」也能弄懂一部份狀況,因此立刻坦率且毫無保留地揚起笑容道謝。
  「……喔。」四葉環終於滿意了。
  「不,等等,可是事情還沒解決吧?陸你為什麼會被八乙女上尉和十上尉困在這裡?」還想著十龍之介先前的話語,逢坂壯五儘管很高興紅髮哨兵恢復了元氣,卻也沒辦法放下心:「剛剛十上尉提到一織──」
  「──啊!對!一織!」這時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七瀨陸敲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終於遲來地領悟到了一件事情:「天哥他假扮成了我……一定是去找一織了!」
  「咦?!」當然知道對方口中的天哥是誰、也清楚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白髮哨兵越來越不了解現在是什麼情形。
  「呃,來、來不及解釋了……總之我要去救一織!先走了!」朝在場包含綁架自己的人在內的所有人揮揮手,紅髮哨兵很快地衝了出去。
  「欸?等等!陸,我們跟你去比較保險──」
  「陸陸我也要去──」
  很快地,這個房間中還清醒並站著的人就只剩下十龍之介了。
  「……」看了看這四散並倒一地的人,高大的嚮導搔搔頭,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先連絡醫護室吧……
  「……話說回來,小嗶是什麼時候從我的精神障壁裡跑出去的啊?」
本文最後由 留芳.伊 於 2020-4-8 11:2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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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1:3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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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你想害死陸嗎?」
  被對方帶到無人的角落以防被圍觀,和泉一織還在想眼前的哨兵可能會說什麼、與該怎麼應對及反擊,然那名哨兵摘掉假髮、隨意地整理了一下被壓得有些雜亂的粉色髮絲後,便突然開口丟出了一個突兀又失禮的問題,砸得就算是理智又冷靜的黑髮嚮導也一臉莫名其妙:「……啊?」
  「你不懂嗎?你所做的這些行為正在害他。」見了嚮導的反應,九条天更加不以為然的冷哼了聲,眼神也愈發銳利:「你懂『戰爭』是怎麼一回事嗎?你知道『戰場』是什麼模樣嗎?」
  「那種事我當然知道──」
  「──你有真正上戰場看過嗎?沒有吧,畢竟嚮導很珍貴,除非配對的搭擋需要,否則都會被保護得很好的。」在對方肯定的回答說完並想反駁前便截斷了話語,五官細緻的年輕哨兵以冰冷至極的表情看著年輕嚮導,冷笑著:「那種場面與學校裡的紙上談兵可是完全不同。自己任何一個舉動,關係到的都是在場的任意一條性命:身旁的生命不斷消逝,完全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就是自己;為了整場戰局的勝利,必須要眼睜睜地看著伙伴飛蛾撲火般的犧牲、甚至要親手將同伴推入火窟──這些壓力,你有體會過嗎?你了解嗎?」
  「……」
  「陸他、不適合那個地方。」停頓了半晌,九条天像是要將自己的表情藏在陰影下般地低下頭,卻忘了他的實際情緒仍躲不過面前這名五級嚮導的感知:「不只是因為他身上的病、更與他的實力無關,純粹是那個地方不適合那個孩子……你應該能懂我的意思吧?既然都已經和陸建立了精神連結,你應該明白那個孩子的心靈有多純粹──他扛不住那樣汙穢又沉重的壓力的、他會崩潰。」
  「……」看來讓那個傢伙長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之一就是你啊……
  「如果是為他好,就放過他。」不知道黑髮嚮導那無言又唾棄的心裡吐槽,年輕哨兵停頓一下,見對方沒有什麼回應,便抬起頭,重新將先前那被粉色頭髮所掩蓋的銳利眼神投到對面的深色雙眸上:「精神連結的話,嚮導是能夠切斷的吧、單方面地……還真是不公平啊。」
  眼看這名哨兵好像終於將他的要求說完了,和泉一織無奈地吐了一大口氣,強硬地豎起眉,像是隱忍著什麼般,以冷淡的神色回覆對方的最後一句、也是年輕嚮導最忍無可忍的一句話語:「……這個技巧是嚮導在臨死前、為了避免複數的哨兵跟著嚮導一起陪葬用的。」畢竟在嚮導與複數哨兵配對的狀態下,若一位哨兵死亡,嚮導的精神領域可能還能在其他哨兵的支撐下穩定下來,但只要嚮導死亡,他所有的哨兵都有陷入狂化的可能。儘管切斷連結也同樣會帶給哨兵極大的恐懼與痛苦,但那仍是比接受連結那端的嚮導生命消逝所帶來的衝擊好多了,是在兩害相權取其輕之中所不得已的辦法。
  但讓黑髮嚮導咬牙切齒的是,這名什麼都不了解的哨兵居然把切斷連結講得像是嚮導恣意妄為的權力。
  「──這並不是、用來滿足哨兵的家人自以為是的體貼用的。」
  「……」沒想到在自己看來已是低聲下氣的請求、居然獲得了這樣無禮又嘲諷的拒絕,九条天張大了那雙與雙胞胎弟弟的神色不同、唯輪廓有些相似的雙眸,在訝異與不解之後,升起的是有如被耍了般的不甘心與憤怒:「我自以為是?你這個心高氣傲的嚮導自己才──」
  「什麼都不懂的是你,九条天。」在理智與沉穩的外皮退去,面前這名哨兵那氣急敗壞的尖銳之於和泉一織便一點殺傷力都沒有,使他足以泰然處之地打斷對方、並回敬他已經忍很久的話語:「你以為嚮導被安置在後方,就是什麼都沒做、被保護得好好地坐享其成嗎?……你根本就不懂擁有感知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替從戰場上回歸的哨兵進行投射或安撫是什麼樣的過程──所有你們經歷過的事情、我們也都會身歷其境地經歷過一次。且與你們不同,我們梳理了幾個哨兵的精神領域,相似的回憶與情景就必須經歷幾次。」
  「……」
  「我當然知道你口中的『戰場』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早在我和七瀨連結之前就知道了。」定了定神,黑髮嚮導恢復成原先那冷靜且冷淡的態度,感知著對方那在哨兵身上相當少見的細膩思緒又掀起了波浪:「而且我也清楚我的哨兵是一個什麼樣的傢伙,他並沒有你說的那麼軟弱、那樣無法承受壓力。他是很純粹,因此純粹得很堅強──就像一個哨兵。」
  「……」終於收起了尖銳又不信任的眼神,九条天聽著嚮導得這番話語,像是想重新審視般地將視線定定的放在對方身上,就算和泉一織已停下話語給予他回話的空隙,仍沒有再開口。
  「……在我看來,不了解『七瀨陸』的人是你。」見對方似乎真的有認真聽並思考自己所說的一字一句,和泉一織有些訝異、也有點心情複雜,不過至少事情似乎有舒緩的跡象,他也就不再避諱什麼,雞婆地針對這對兄弟的糾葛繼續說下去:「你對我說了這麼多……你有當面告訴過七瀨嗎、有問過他的想法了嗎?」
  「……他不會回答我的,陸他還恨我──」
  「……」黑髮嚮導想都沒想過自己居然能有看見這名哨兵脆弱一面的瞬間,且還是在這種情形下,令他不禁愣了愣,隨後由心底生出一股無言以對的荒謬:「……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竟然也會有想要罵你笨蛋的一天,九条天。」
  「……」粉色頭髮的年輕哨兵一點都不想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當然也不想開口。
  「……唉,既然如此,那等等就好好把握機會吧。」歪著頭,感覺到自己哨兵那強烈的情緒透過精神連結傳來、且在極短的時間之中越來越清晰,和泉一織一邊感嘆著他的哨兵真會抓時間,一邊對眼前這現在只是個笨蛋哥哥的哨兵給予提醒:「七瀨好像快到了。」
  「……什麼?!怎麼可──」
  就在某哥哥因嚮導這項宣告而一秒陷入慌亂與不知所措中、甚至少見地開始逃避現實時,像是要應證年輕嚮導的話語般,一隻麻雀型精神體也在此同時以子彈般的超高速度飛來,卻因煞車不及而直直撞進嚮導的胸口、還殺傷力十足地撞得黑髮嚮導退了一步,隨後又在反彈作用下回彈到對面的年輕哨兵臉上、被其以五級哨兵的優秀反射神經靈巧地接殺。
  「「……」」
  兩人難得很有默契地一齊低頭看向哨兵手裡的麻雀型精神體,見那圓滾滾的身體靈活地翻身站起,也顧不得自己身上被撞得雜亂分岔的羽毛、只興奮又親暱地朝嚮導直叫……九条天與和泉一織再度展現了一次他們也不知道哪來的默契,異口同聲地吐槽:「「……升上三級後你的飛行怎麼反而變爛了,小嗶?」」
  「啾!」見兩人對自己說話便很開心地回應著,那隻麻雀顯然完全聽不懂兩人正在吐槽自己。
  「……」
  「……」而且,小嗶是不是還變胖了──
  黑髮嚮導放在內心的吐槽還沒想完,他所熟悉的哨兵聲音便遠遠地傳來了,音量大得連他這樣的嚮導都聽得一清二楚。
  「──啊!果然在這裡!找到了!」儘管以三級哨兵視線所及的範圍而言、七瀨陸與他的嚮導的距離依然非常遙遠,但先前的遭遇讓小哨兵有種分離了許久的錯覺,因此也不管對方聽不聽得見,逕自以自己最大的音量呼喚著:「一織!是我,我來了!那個是天哥,不要被他騙了!」
本文最後由 留芳.伊 於 2020-4-8 11: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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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1:3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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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自連結以來,和泉一織第一次這麼不想承認那個人是自己的哨兵。
  不過他的哨兵什麼能力都還好、就只有衝刺時的爆發力驚人,因此黑髮嚮導根本沒時間思考要不要裝作不認識那個笨蛋、以迴避週遭因為這大呼小叫而轉過來的注意力,那名紅髮哨兵便已經氣勢萬鈞地衝到他們眼前了。
  「太、太好了,還好來得及,我還以為一織要被騙走了!」而且一來就以還沒收回去的大音量進行爆炸性發言:「──天哥你明明就已經和一織配對失敗了!現在還要來跟我搶一織嗎!」
  「……」
  和泉一織按著臉,已經懶得罵他竟笨到忘記精神連結可以辨認彼此這件事。
  「我、誰要搶他啊!」原以為會先因為綁架對方的事情被責怪、卻沒想到會被弟弟這麼指控, 九条天慌張又惱羞地漲紅了臉:「我怎麼可能會跟你搶這個嚮導!我搶他要幹嘛!」
  「怎麼不可能!一織能力又強又厲害、還幫了我好多事情!雖然有時候有點兇,但是害羞的時候那麼可愛──」
  「比他更有能力又更體貼可愛的嚮導多得是!我就不懂陸你怎麼會看上他?」
  「天哥你才不懂!那些嚮導沒有一個比得上一織啦!」
  「哼,陸你知道嗎?這個嚮導可是到目前為止都是『最冷漠又不近人情的嚮導』中的第一名喔。」
  「那、那又怎麼樣了!那只是大家都不懂而已!一織的好只要我知道就行了!──」
  「──你們兩個笨蛋哨兵兄弟適可而止一點!當我是死的嗎!」聽著這兩人的無聊爭執越來越離題、也越來越令人聽不下去,和泉一織終於忍無可忍地以怒吼打斷,音量甚至大得連剛趕到的逢坂壯五和四葉環都嚇了一跳。
  「……」有點被嚮導在怒吼的同時放出的精神力威壓嚇到,九条天差點就脫口而出違反自己意志的道歉。
  「我、我只是想幫一織說話嘛……而且還以為一織要被天哥搶走了……」接住了被嚇得往主人懷裡鑽的麻雀,七瀨陸扁著嘴、小心翼翼地覷著對方,非常委屈。
  「……你不覺得你前面那句話和後面那句前後矛盾嗎?」黑髮嚮導已經分不清自己的情緒是無奈還是火大了,總之他能夠確定的是──他想揍人、揍看看他的哨兵會不會負負得正而聰明一點:「你哥都講成那樣了……怎麼看他都是怕你被我搶走好不好!」
  這種事情可不可以不要讓他自己說!這對混帳兄弟!
  「咦!」七瀨陸的表情與其說是意外或驚嚇,更像是他沒有辦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見嚮導的表情和從連結那傳來的思緒都不像在騙他後,立刻又驚訝又困惑地將視線轉到自己雙胞胎哥哥身上。
  「……」令某嚮導莫名其妙的是,那名長相俊美的哨兵卻是用不再像先前那樣銳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隨後才轉向了自己的弟弟、迎上對方能說話的雙眸:「陸,既然這個嚮導是你自己選的,那我就只問你一句話就好,可以嗎?」
  「嗯?當然好啊,天哥想要問什麼?」眨眨眼,紅髮哨兵像是全然忘了前幾秒還在擔心眼前的這個人跟自己搶嚮導的事情,順從又乖巧地點點頭。
  像是被弟弟的溫順影響般,九条天勾起了在場除了七瀨陸以外的其他人所見過最溫柔的微笑,在幾名圍觀人群震驚的視線中軟下聲音:「和他連結的這段時間,你過得開心嗎?」
  「什麼嘛,那當然啊!」原以為對方想問什麼自己難以回答的問題而緊張了一下,七瀨陸明顯地鬆了口氣,並回以毫無保留到幾乎散發著光芒的純粹笑容:「雖然在升級的過程中很辛苦、哨兵塔的文書處理很囉嗦、一織有時候還很兇──」
  「……」要不是自己能提前感知得到他的哨兵後續的思緒,和泉一織難保自己不會真的往那個紅色的腦袋拍下去。
  「──但是我終於能像個哨兵被國家信賴、被同伴承認、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很開心,以前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麼幸福過!」彷彿隨著自己的話語、心情也高昂了起來,紅髮哨兵的雙眸閃閃發亮,像是夕陽尚未沉沒前便出現了星星的天空:「跟以前只能被天哥保護在後面時不一樣,現在的我有能力和天哥肩並肩戰鬥了!現在的我能幫上天哥的忙!
  「──天哥,我想跟你一起戰鬥,可以嗎?」
  「……」看著那名從前只能畏縮地收回手、現在卻能用如此熱烈的目光迎向自己的小哨兵,有著粉色頭髮的年輕哨兵百感交集,要不是對方還在等著自己的回答、他恐怕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當然可以,我也、想在陸身邊戰鬥啊。
  「──一直都想。」
  那一刻,身為在場唯一一名嚮導的和泉一織才終於明白,為何當初他第一次見到他的哨兵時,他對於自己雙胞胎哥哥的感情會如此矛盾。
  就算是個哨兵,這樣無私又溫暖的溫柔,再怎麼以尖銳的外殼隱藏,也不可能感受不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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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5: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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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七瀨,你在這之後有空嗎?」
  儘管經過了一番波折,和泉一織與他的哨兵最終仍幸運地在時間內抵達開會地點,針對此次任務內容的商討進行得十分順利、且也對任務夥伴有了初步的認識。雖然部分任務細節還待後續開會討論,至少他們有了個不錯的開始,不至於因為一點事故便在如此重要的任務初始便給合作夥伴、與其他正張大雙眼觀察他們的人們糟糕的第一印象。
  且也在會議順利結束後,黑髮嚮導才有心思探究他最近悄悄在心中萌芽的疑惑。
  「嗯?有啊,我今天下午的工作就只有開會了,能提早結束真是太好啦~」不知是否終於向自己的雙胞胎哥哥表明了心意的關係,七瀨陸彷彿比平時更加雀躍、更加靜不下心,連回頭望向自己的嚮導時都是一蹦一跳地。
  「……那麼,能現在跟我去逢坂少校的訓練室嗎?」與他的哨兵那輕鬆得有如要飛上天的模樣相反,似乎正凝重地思考著什麼事情的和泉一織微蹙起眉,儘管是用著詢問的句式,那語氣卻沉重得幾乎令人無法拒絕:「我……想確認一件事情。」
  「咦……?可以是可以……但是壯五先生沒關係嗎?」覺得嚮導的這個提議有點懷念、但提出這個方案的態度卻也太過理所當然,紅髮哨兵也不禁停下了蹦跳的腳步,困惑地看向自己的嚮導。
  儘管兩人已連結、現在這樣的距離下能輕易分享彼此的思緒,但由於年輕嚮導的思考模式對於小哨兵而言太過複雜、他常常解讀不出來,因此就算已連結了這麼長一段時間,紅髮哨兵依然不是很懂自己的嚮導在想什麼。
  就如同現在。
  「嗯,沒問題,我在開會前就問過逢坂少校了,剛剛也已經連絡過他。」接著只見黑髮嚮導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咦!你已經和壯五先生講好了?!」七瀨陸難得地有點不確定自己究竟是在震驚自己的嚮導與那位五級哨兵好友是什麼時候開始相處得這麼熟稔的、還是在不滿對方這彷彿早就已經決定好了行程的口吻。
  「沒錯,就算你待會有事,我也會等到你忙完之後再約你過去。」然而那與小哨兵分享著彼此精神力的黑髮嚮導似乎替他本人解讀出來了:「……別鬧彆扭了,這件事很重要,七瀨。」
  「……」
  「……到逢坂家之後,我會好好跟你解釋的。」看著對方的表情、與連結那頭傳來的不滿,和泉一織無奈地收起了一部分的強硬,不是很擅長地出言安撫他的哨兵,卻還是沒有提及重點。
  在這充滿著哨兵與嚮導的地方,被人聽到或感知到的機率太大了。
  「……好吧。」
  接收到嚮導的顧慮,七瀨陸雖然還有些疑惑與不甘心,終究還是聽話地點點頭,配合著自家嚮導的速度,一起前往了逢坂家。



  「啊,是的。壯五少爺已經吩咐過了,兩位請進。」
  這一次,那名白髮的溫柔哨兵似乎因有要事在身,而沒能親自來迎接他們,因此為他們領路的換成了一位頭髮已有些灰白的年長管家。
  且令和泉一織感到吃驚的是,那名管家儘管因年歲關係而有部分能力退化、但卻是一名貨真價實的嚮導。
  由於哨兵與嚮導等異能者數量稀少又擁有強大能力,為避免有心人利用、以及保障帝國實力,因此甫覺醒便必須登記在案、並進入塔中接受教育與管理,幾乎等於是被帝國列為財產在管理的「物品」。就算是能力因年紀或意外等原因而退化,不再被視為哨兵與嚮導而被動或主動地退休,因其殘餘的能力仍然有價值,所以他們的行動依舊必須在國家的監控之下,並作為補償而給予大筆撫恤金。
  因為這些原因,就算是已退休的前哨兵嚮導,想要以私人名義聘請他們還是十分困難。先不提大部分的前哨兵嚮導不僅衣食無虞、對自己過去那生氣蓬勃卻弱肉強食的世界已失去興趣、更仍在帝國的保護下,因此無論威脅利誘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光是要通過帝國那關,如願以償地使帝國願意「出借」自己的「財產」作為私人用途,便已是一道錯縱複雜又麻煩至極的關卡。別說是要行動了,光是提起這樣的念頭都會令人瞬間打退堂鼓。
  但逢坂家偏偏就是做了,而且還做到了……和泉一織簡直不敢想像這個家族光是為了聘請這樣一位前嚮導做為管家,就消耗了多少人力物力,那就算對於貴為伯爵、家財萬貫的逢坂家而言,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且顯而易見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個身為哨兵的逢坂家唯一繼承人。
  似是察覺到了黑髮嚮導的思緒,那名寶刀未老的前嚮導俏皮地朝年輕自己許多的後輩眨眨眼睛,遞給他們與上次相同的一串鑰匙:「壯五少爺都吩咐過了,兩位可以自由使用這間訓練室沒關係。我會在門外等候,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訴我,回去時也由我來為兩位領路。」
  「欸?是、是的,非常感謝,麻煩您了……」被輩份不知比自己大了多少的前輩如此周到有禮地對待,縱使知道對方只是職責所需,和泉一織還是有些窘迫,收下鑰匙時也慌慌張張地。
  「謝謝!」相較之下,儘管察覺到對方是前嚮導、卻什麼都沒想的七瀨陸,只是非常坦率地笑著道謝。
  「……兩位多禮了。」看著這對年輕的搭擋,不知是否感知到了什麼,年長的管家勾起了超越職責範圍的微笑,微微地瞇起眼,直到目送著兩人進入訓練室、在他眼前關上門。
  「……」
  另一方面,終於進入四周牆面設有精神力屏障措施與隔音材料的訓練室,和泉一織像是有些鬆了口氣地輕聲嘆息,不忘檢查一遍訓練室大門、確認這扇門確十已從內部上鎖,這才轉過身來、慎重地面對自己的哨兵那充滿疑惑與緊張的雙眸。
  「七瀨,能麻煩你在這間訓練室裡把小嗶呼喚出來嗎?」
  「……欸?」又是一句似曾相識的要求,七瀨陸愣愣地看著對方,有些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又誤會了對方的目的、是不是該只照實按對方說的要求去行動,畢竟他的嚮導的思緒很複雜,常常話中有話而令他來不及反應──
  「我沒有要測試你或考驗你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感知到自家哨兵的顧慮後,黑髮嚮導也不知該不該稱讚對方的進步、又或者該氣對方這不是時候的想太多:「用你最大的『聲音』呼喚,把你『所有』的『小嗶』叫出來,七瀨,我只是想更加了解你。」由於不確定自己的哨兵是少一根筋忘記說、還是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的嚮導就會知道這種事,因此年輕嚮導想了想,並沒有打算責怪對方沒告訴自己這件事情的事,只是純粹地想要及時掌握自己哨兵的實力──
  「──咦?『所有』?什麼意思?小嗶不就是小嗶嗎?」
  只見紅髮的哨兵依言喚出了一隻麻雀型精神體,卻又被自家嚮導的話弄得更加一頭霧水,困惑又無辜地眨著眼、看向對方。
  「……」
  和泉一織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竟然還是高估了這個笨蛋。
  「……你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精神體跟別人不一樣嗎?」
本文最後由 留芳.伊 於 2020-4-8 15: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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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5:2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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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嗯?有嗎?」七瀨陸的表情更加茫然,低頭看著自己的精神體,以精神力命令對方飛到自己的掌中,拿到自己眼前仔細地端詳了幾分鐘、便又洩氣似地捧到了嚮導的面前:「……一織,我看不出來?」
  「唧!」然而那隻麻雀像是全然感覺不出現場的氣氛很微妙似地,感應到對面是自家的嚮導後便很雀躍地朝對方叫著。
  「……」黑髮嚮導花了很大了力氣才讓自己的口氣不至於太過兇狠且沒有耐性:「……你沒注意到嗎?這隻的叫聲跟『小嗶』不太一樣。」而且讀空氣的能力也比較差……
  話說回來,這是第二隻不會嗶嗶叫的了,所以到底有幾隻?好像比他預期的還多?
  「咦?聽起來都一樣啊?」命令站在自己手心的麻雀再叫幾聲,紅髮哨兵臉上的問號越來越多:「一織你分得出來?好厲害……該不會是心情不一樣──」
  「不是心情……話說回來你別管那麼多了、不用研究手中那隻了,『繼續』『呼喚』小嗶試試看!」
  「……欸?」精神體就在眼前、還呼喚精神體有點蠢……
  「反正只有我看到!你的蠢樣我見得還不夠多嗎!你怕什麼!呼喚就對了!」
  「……」覺得對方講得挺有道理、卻又為這個事實感到心情複雜,年輕哨兵終究還是在自家嚮導的威壓下聽話地繼續進行「呼喚」。
  而令他自己大吃一驚的是,真的有「東西」回應他的呼喚。
  「咦──!」看著眼前的地板上又出現了一隻麻雀,七瀨陸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他們最難纏的敵人蟲族一樣,嚇得跳了起來,差點摔了自己手中的那一隻。
  「嗶!」似是看不下去主人的反應如此大,那隻新出現的麻雀一本正經地叫著,有如提醒。
  ……看來這隻才是平時常出現的『小嗶』。認出了精神體的神態與聲音,和泉一織完全不想管自家哨兵的混亂,再度開口:「七瀨,繼續。」
  「咦……」
  「繼續。」
  「……」
  紅髮哨兵只能嘟著嘴繼續呼喚自己的精神體,然而當這次依舊有麻雀應他的呼喚而出現時,他已經不確定自己應該有什麼反應了。
  「……」
  「七瀨。」
  「……我知道啦。」
  大概從出現第五隻開始,七瀨陸就開始麻木了,也不用自己的嚮導說,只要有一隻麻雀型精神體回應他的呼喚、出現在現實中,年輕的哨兵就會自動地繼續下一輪呼喚,直到他自己、他的嚮導都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只能靠數著眼前的精神體是第幾隻來分辨。
  「……」
  很快地,一旁的啞鈴架上便站滿了麻雀。
  「……」
  又過了幾分鐘,另一邊的幾台訓練器材上也沒位置停麻雀了。
  「……」
  「……」
  再來,連模擬訓練儀器面板所發出的微光都被擠滿的麻雀屁股遮住。
  「……」
  「……」
  「……」
  隨後,連年輕的哨兵與嚮導頭頂和肩膀上也停了幾隻麻雀、地板上也幾乎要沒有可以站的位置──
  「……」
  「……七瀨,等、等等,暫停一下。」按著額頭,黑髮嚮導花了點時間逼自己面對現實、又考慮了幾分鐘才想好該怎麼處理這個超乎自己預期的狀況:「……你覺得自己還能再呼喚出精神體嗎,七瀨?」
  「……」七瀨陸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看著虛空幾秒鐘,直到那個方向又憑空出現了一隻拍著翅膀的麻雀型精神體:「喔!好像還可以欸!」
  隨著呼喚的次數越多,紅髮哨兵覺得自己好像也越來越熟練,不禁也有點成就感、甚至開始樂在其中,要不是自己的嚮導阻止,他可能會沒完沒了地呼喚下去。
  相反地,和泉一織已經不確定自己的心情是震驚、還是超越震驚的不知所措,畢竟自己哨兵的能力比預期高應該是有如意外之喜般的好事,但這也太超乎預期、超過到令人幾乎要懷疑現實的程度:「……看來我那時在你精神領域裡看到的鳥群應該都是你的精神體……」他當時還以為那只是精神領域裡的背景。
  不過仔細想來,這樣一切都有解答了。
  為什麼這個哨兵明明有媲美三級哨兵的精神力,其精神體的存在感卻如此微弱。
  為什麼明明是個哨兵,其精神體卻能這麼自由地跑進嚮導的精神領域。
  為什麼在精神領域被嚮導的精神障壁封死的情形下,還能有精神體在現實世界中尋找救兵。
  「……看樣子,七瀨你是搜查型哨兵呢……」既像是恍然大悟、又有如想法終於得到證實般的狂喜,黑髮嚮導的語氣輕得像是在嘆息,深色的雙眸中卻彷彿爆發前的煙火、蘊藏著激烈得幾乎無法壓抑的情緒。
  「……咦?那是什麼意思?」能透過連結那端感受到嚮導的激動、卻無法理解其中原因,紅髮哨兵看向自己的嚮導,困惑地歪著頭。
  而那大批麻雀型精神體也有如感應到主人的情緒似地,停下了麻雀特有的吵雜對話,紛紛也將視線轉向房間正中央的哨兵與嚮導。
  「這是教科書裡不會提到的特化型哨兵……因為相當罕見、而且因為過度特化的關係較難有什麼重大的事蹟,因此很少被記錄在歷史中,我也是在研究哨兵生理時意外讀到的。」不覺得自己意外讀到的冷知識能記得這麼久有什麼大不了的,和泉一織簡單地帶過這個部分,直接切入重點:「搜查型哨兵通常各方面能力都只有平均值水平、只有速度與敏捷可能會稍高一點,但這不是他們之所以被視為特化型的原因。最特別、且為他們被視為搜查型最大的特點的是──他們的精神體為三隻以上的複數團體型、而且各自擁有獨立的思考能力。」
  「……」像是受到自己的嚮導感染,七瀨陸收斂了與自己的精神體玩開了的情緒,張大雙眸、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嚮導:「像是……我的『小嗶』這樣?」
  「沒錯。」
  因為數量分散了精神力,所以七瀨陸的精神體每一隻的存在感相對於一般精神體而言非常微弱,便能神出鬼沒地來去各個地方──無論是在現實世界中偷襲哨兵、還是鑽精神障壁漏洞衝進在意的嚮導的精神領域。
  ──甚至還能在連主人都不曉得的情形下、不經呼喚便出現在現實世界,並在意外的緊急情況下替紅髮哨兵討救兵。
  「因為數量龐大、加上存在感非常低,這類型的精神體非常適合搜索與搜查,因此這樣的哨兵才會被分類為搜查型哨兵。」見自己的哨兵難得地打算認真聽講,黑髮嚮導便認真地將自己還記得的事情全都一古腦兒說了出來,那股努力的氣勢既像是自豪、又像是想替眼前的哨兵增加自信:「這種哨兵的出現機率非常低,而且因為總是做為暗中的搜查用途、因此就連在軍方的記錄上也鮮少提及,所以不是什麼會被人們津津樂道的哨兵類型……但是在戰略地位中,這類哨兵往往扮演著相當重要的角色。」
  尤其,像七瀨這種數量的精神體,更是……
  抬起頭對上自己哨兵那專注又信任的目光,和泉一織覺得自己激動的情緒恐怕不只透過連結洩漏給了對方、連臉上的表情也藏不住了吧。
  「這個能力很厲害……你很厲害喔,七瀨。」
  自己的哨兵很厲害、很優秀、很強大──就算自己本來就對此深信不疑,但果然被現實丟了證據到自己眼前時,他作為一名嚮導,還是會無法抑制地自豪又興奮,情緒高漲到就算自己剩下的那一小塊理智警鈴大響、也被黑髮嚮導非常違反自己作風地無視。
  這一刻,他就只想單純地為這件事、為對方感到開心,比自己的事情還要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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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5:2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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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而就像是角色對調般地,那名總是表現出各式誇張情緒的哨兵,卻是感受著自家嚮導的情緒、看著對方的表現,訝異地眨眨眼睛:「……這種哨兵很厲害嗎?」
  「很厲害喔。」和泉一織點點頭。
  「……一織的意思是我也很厲害嗎?」
  「對。」
  「……」那瞬間,就連擅長解讀各式複雜心思的黑髮嚮導,也說不清自己的哨兵出現了什麼樣的複雜情緒:「……我、我,難道說……我被一織超用力誇獎了嗎?」
  「……」
  「欸、欸?不是嗎?」儘管是自己的質疑,但稱讚好像要被否認了果然還是會緊張。
  「……是,我是在誇獎你。」覺得自己激動的情緒全被對方這樣的態度澆熄,和泉一織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嘴上卻是勾著溫柔的弧度:「再怎麼說,你也是我選擇的哨兵……七瀨,請記得,我無時無刻都會覺得你是最棒的,不是因為你是搜查型哨兵、不是因為你有如跳級般地升到了三級,只是因為你是你。」
  「……」差點又要反問對方是不是又在稱讚自己的七瀨陸,費盡千辛萬苦將話吞回肚子裡後,只能震驚地瞪大雙眼,以表情展現自己的不可思議。
  「……嘛,不過,關於你是搜查型哨兵的這個部分,我還需要思考一下該怎麼做。」不再理會自己哨兵的震撼,冷靜下來之後的黑髮嚮導轉身看著這一房間的麻雀型精神體,環起手思考著:「所以,可以麻煩你暫時先不要將這件事說出去嗎,七瀨?」
  究竟是要照實呈報、還是做為王牌將這個能力隱藏起來……他必須好好考慮哪一種方式對他們而言會得到最大利益。
  「好。」不知道自己的嚮導在考慮如此嚴肅的事情,年輕的哨兵回答得毫不猶豫,全然不擔心自己那實在鬆到不行的口風。
  ──畢竟他連剛剛自家嚮導說的事情都只記了個大概,就算想講也解釋不清楚。
  「……」聽著自家哨兵的回答同時感受到了對方的思緒,年輕嚮導瞬間無言以對,幾乎要後悔自己前幾秒對於這個哨兵的讚揚。
  「……請你千萬不要說出去,麻煩了。」



  就算是已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也從沒後悔過當初的選擇,但有的時候,九条天覺得自己還是會對現狀感到迷茫。
  要說自己對於九条家與九条鷹匡的感想,他其實是很感謝的。
  要說自己對於離開了原生家庭的選擇,他也並不覺得那是種錯誤、或是種遺憾,甚至也不是逼不得已的下下籤。
  畢竟他認為自己和弟弟所形容「天哥」的不同,他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善良美好、也不認為自己有那麼無私高潔。他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當年會將自己病弱的雙胞胎弟弟保護在身後,也只是因為自己看不慣對方的臉龐失去笑容;而後來會自願參加九条家養子的選拔、並拼上全力擠進這個光鮮亮麗的牢籠,也不過是因為他自己的目標需要而已。
  想要成為首席哨兵的夢想,這確實是他自己的想法。
  但為什麼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眼前道路的石磚都已經砌好了,他卻還是會在踏在上頭的同時、感受到沒來由的迷惘?
  是石磚不夠穩當嗎?還是方向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有了幾毫米的偏移?
  還是……
  「天,你今天上午去哪裡了?」
  一踏入九条大宅,年輕的哨兵便看見了自己名義上的父親難得地不在書房或辦公室、卻是在大廳旁的會客室裡看著書,因年長而有些退化的纖瘦身軀放鬆的陷進了沙發中,但看著因他的呼喚而來到自己眼前的養子時,眼神卻是比平常更加銳利:「我想找卻找不到你,天。」
  「抱歉,九条上將,我剛剛才從哨兵塔回來──」
  「你今天明明沒有要去哨兵塔的工作。」
  「……」就算兩人只是名義上的父子關係,對方對待自己的態度其實一直都相當溫和且友善,給予年輕哨兵的協助與關注也足以稱得上是一名好父親,此次是他難得地展現出了類似責怪的情緒,令九条天也不禁愣了一下:「……對不起,我是為了私事。」
  「……你已經和七瀨家脫離關係了,天。」九条鷹匡的語氣和眼神與其說是為了指責對方才重覆這個事實、更不如說是為了說服自己而一再強調。
  「是的,您放心,我已經是『九条天』了,對於這個事實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對方這樣的表情反而令年輕哨兵隱忍地蹙起眉,彷彿他像個嚮導一樣能感受到年長哨兵的思緒、並替對方忍受著什麼痛苦:「我只是……去確認一下,今天重新確認這個事實。」
  確認自己當初的那句話是否真的到了實踐的時候了。
  ──從此以後,九条家與七瀨家再無瓜葛、井水不犯河水。
  「……嗯?」顯然並不是完全明白自己養子話中的意思,但對方相當堅定的語氣依然安撫了年長哨兵稍嫌失落的情緒,便立刻恢復成了平常的態度,以父親的身分關心起對方的事業:「嗯,好吧。如果不影響你的工作,你在自由時間要去哪我其實是不打算、也沒資格干涉的……明天就要出發了吧?」
  「是的。」就像是對方的心情能感染到自己似地,九条天也勾起了溫柔且自信的微笑:「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探索新開發星球可是個大案子,難度很高、但相對地回報也會很豐碩。」站起身,年長的哨兵將手重重地按在了自己養子的肩膀上,既像是打氣、又有如叮嚀,更彷彿透過這行為也在對方的心中增加了實質的重量:「做為九条家的人,你一定要完成──你一定能完成。」
  就算九条鷹匡的口吻彷彿念著催眠彼此的咒語,九条天卻像是沒察覺到身上的重量似地,淺色雙眸眨也不眨地回望自己的養父,吐出了比對方還要堅定百倍的語氣。
  「那是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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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5:3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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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由於自從搬出九条家後、七瀨陸便被九条天單方面地禁止往來,再加上其他許多複雜又難以解釋清楚的原因,紅髮哨兵這幾個月來幾乎沒有管道獲知自己雙胞胎哥哥的消息。更何況這段時間發生在他身上的轉變實在太過急促、唐突、並接連不斷得令人措手不及,小哨兵光是要處理自己的事情、並跟上這些變化便已竭盡全力了,根本沒有多餘的心力像從前那樣追逐著自己雙胞胎哥哥的身影,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方面。
  因此,待他終於能再一次更新九条天的近況,已經是事情嚴重到舉國上下全都知道的程度了。
  「聽說了嗎?第三部隊的探索行動好像失敗了。」
  「知道啦!現在媒體一天到晚在講這個,誰不知道啊!我還聽說陛下因為這件事心情很差,連帶影響到我們家BOSS……嗚嗚。」
  「陛下心情差?不過是個行星探索行動,應該還沒有什麼投資下去吧?陛下會這麼在乎?」
  「……我說啊,結果你根本才是沒搞清楚狀況的人吧?還好意思跑來問我知不知道──你不知道那個探索部隊裡面有『九条天』嗎?到底有沒有看新聞?」
  「……欸、咦?!」
  「只是失去探索部隊的話陛下當然不會怎麼樣,但是裡面有九条天的話,九条上將就會讓陛下心情差──聽說上將要求派出搜救部隊的陳情書每半天就會發一封到陛下那裡,把陛下煩得這幾天連九条上將的名字都不想看到。」
  「但……可是、失去了九条天也算是很大的損失吧?他畢竟是十八歲便升上五級的天才哨兵──」
  「就算是這樣,陛下也不可能為了他一個哨兵就派其他哨兵去涉險啊。更何況那可是探測就被列為四級、還害有著五級哨兵的探索部隊遇難的行星喔?陛下能派誰去救?其他命比較不值錢的低級哨兵?還是更珍貴的五級以上哨兵?」
  「這……」
  「……所以說啊,雖然很遺憾,但就目前的狀況而言,縱使九条上將再怎麼煩、失去一個年輕的五級哨兵再怎麼可惜,陛下都不可能派出搜索部隊的──」
  「──九条上將想救養子大概只能自己組搜救隊吧,哈哈。」
  「那在成行之前就會被陛下以叛國罪抓起來好嗎,白癡。」私自組織哨兵作私軍就算是貴為九条家也是沒得商量的重罪……或者該說就是因為是九条家、才更會被嚴懲,因為會讓一國之君感受到真正的威脅。
  「咦……那、九条天……」
  「雖然很可惜,但他大概會被放棄吧,就像以前那些一去不回的部隊一樣。」真心誠意地滿懷沉重嘆了口氣,那名哨兵像是想要轉換氣氛似地,突然換了個輕快的口吻:「不過這樣一來,九条家是不是會重新選繼承人呢?我們搞不好也有機會飛上枝頭──啊痛!」
  「咦?怎、怎麼了?」
  「……不知道,剛剛好像被什麼東西撞到頭……」還被尖尖的東西戳了後腦勺一下。
  「我剛剛……只看到你在喊痛之後有一團小小的黑影飛過去……」以他的哨兵視力都看不清楚,一般動物絕對不可能有那樣的速度、更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哨兵。
  「……」哨兵塔裡鬧鬼了?


  「碰!」
  在哨兵塔另一頭,趁著休息時間依照自家嚮導的建議練習多放幾隻精神體出來現實世界操控、卻意外地同時在哨兵塔中的不同角落得知同一件事情的七瀨陸,少見地以全身的力氣用力槌了自己那張專門做給哨兵使用、結實程度一等一的辦公桌一下,倏地站了起來。嚇得隔壁剛吃飽而有些昏睡的四葉環直接被驚醒,莫名其妙地瞪大雙眸看向一旁的好友,語氣裡既驚恐又帶有一點責怪。
  「哇!陸陸?!……你幹嘛啊?嚇死人了──」
  「──怎麼可能,天哥才不會那麼簡單就遇難,天哥絕對還活著!」
  「……咦?什麼?天天怎麼了嗎?」
  「……那個九条明明說好會照顧天哥的……」
  「陸陸?喂──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不行、不可以,我絕對不允許事情變成那個樣子!絕對不可以!」
  「陸陸──」
  「決定了!」突然一改先前的自言自語音量,七瀨陸像是憋氣許久後大吐一口氣般地大叫了一聲,轉頭看向身旁那個一直想引起自己注意的好友,那炯炯有神的紅眸儘管焦距是對著四葉環、但其中蘊含的意念卻彰顯著紅髮哨兵的思緒顯然從頭到尾都不在對方身上:「環,抱歉,我下午要請假,幫我跟百前輩說一聲。」
  「……啊?」被驚嚇之後又被對方忽視,藍髮哨兵的心情已經很不好了,此刻見對方又毫無道理地突然這麼要求,當然更不可能立刻答應,只不悅地挑起眉:「哪有說請假就請假的──陸陸你要幹嘛?」而且百雖然人很好、深受後輩喜愛,但生氣起來也很可怕,可以的話四葉環一點都不想蹚這淌渾水。
  「我有急事、要去找一織──」但全副心思都已經不在此地的紅髮哨兵根本沒有想要解釋清楚的意思,話都還沒說完整、便一個轉身就想離開。
  「什、等等!不會讓你逃跑的!陸陸!」但同是三級哨兵、且反射神經比對方好很多的四葉環當然不會讓他得逞,在對方起跑的動作都還沒跨出去之前便搶先阻止,還撲上去用全身的重量壓住、使紅髮哨兵難以掙脫:「你這是逃兵喔!」
  「哇!我又沒有要逃!我只是請假!」
  「你明明看起來就是逃跑!」
  「才沒有啦!我只是有急事而已──環你快放開我!」
  「才不會讓你逃走!」
  「就說我不是逃走了嘛──!」
  「……哇,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一來就看到你們在玩摔角啊?」
  突然一聲不屬於在場兩名年輕哨兵的聲音帶著輕快又困惑的口吻從他們的頭頂傳來,令兩人雙雙停下了動作、有如做錯事被抓到現行般戰戰兢兢地抬起頭。
  「嗯……看起來是環贏了呢,怎麼?陸不肯認輸嗎?」只見那名哨兵有著一張彷彿與他們同齡的娃娃臉、笑得燦爛且令人心安,但那全身充滿力量的威壓感卻隱隱提醒著其他哨兵他實力十分強悍的事實,尤其對於眼前兩名年輕人而言:「話說回來,你們休息時間還有力氣玩摔角啊,果然年輕真好呢……好羨慕……」
  由於作賊心虛,儘管這名哨兵所說的每個字都是真心誠意、並沒有想要威脅他們的意思,但七瀨陸和四葉環依然立刻就焉了。
  「「……不、不是摔角啦……」」
  「欸?不是嗎?」以為兩人是在打鬧的百愣了一下,立刻大驚:「咦!難道說你們在打架!?」
  「……也不算是啦……」本來就很不擅長解釋、而且其實也還沒弄懂剛剛的狀況究竟是怎麼發展成那個樣子的,四葉環放開了不再掙扎的好友,邊煩躁地搔著頭、邊站起身:「唔……因為、陸陸想要逃跑……?」
  「咦?!陸你要逃兵嗎!」年紀較大的哨兵更驚慌了。
  「沒有!我只是想請假!」對於好友擅自誤解又擅自造成更多誤解的行為感到不滿,七瀨陸氣憤地以大動作跳了起來,用力地澄清:「我、我必須去找一織才行──!我有急事!再、再不去就來不及了──!天、天哥他、嗚……」
  「哇啊?!陸陸?!」雖然還是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但眼見自己的好友哭了、而且好像是因為自己的阻止所以才急哭的,藍髮的哨兵儘管不知所措又無辜,還是勉為其難地開口道歉:「唔……對不起啦……我不知道你有這麼想放假……」
  「嗚……才不是啦!是──」
  相對地,同樣也因為紅髮哨兵後輩的眼淚而陷入短暫慌亂,但在聽見對方口中的關鍵詞後立刻領悟了什麼,百瞭然地斂下眼簾:「沒想到真的被說中了……陸你還是發現了啊……本來想晚點告訴你的……」
  「……咦?」
  「啊……?」
  「但是,今天下午我不准假喔。」很快地又恢復成那燦爛得彷彿能溫暖週遭的笑容,有著娃娃臉的青年哨兵伸出手,溫柔地摸摸眼角還帶著淚水的七瀨陸的頭:「陸,一織透過千要我傳話給你,『不要隨便輕舉妄動』,還有──
  「──『有什麼事,下班後再說也來得及,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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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5:5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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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咦!一織為什麼找百前輩傳話!為什麼不直接連絡我!」果不其然,七瀨陸聽著上司刻意用某嚮導的語氣轉達的話語,立刻不滿地連哭都忘了,鼓著臉頰暴跳:「──還、還有我才不是笨蛋!說別人是笨蛋的才是笨蛋啦!可惡!一織大笨蛋!」
  「……一織說他連絡過你,但你沒理他,他想大概是你激動得什麼都沒注意到吧。」自帶閃光結界所以對於某對年輕搭擋根本是隔空打情罵俏的互嗆行為不為所動,百只是無奈地聳聳肩,勾著露出虎牙的俏皮微笑、眨眨眼:「所以只好拜託離陸最近的我囉。」
  結果看樣子還真的是這樣沒錯,那個小嚮導也太了解陸了吧。
  不過就算迴避了閃光攻擊,也並不代表青年哨兵就不能對自家後輩才跟別人連結了不到半年、便已被對方瞭若指掌的狀況感到感慨。
  「咦!離陸陸最近的明明是我!」而四葉環的關注點理所當然地和在場的其他人都完全不一樣,要不是他們都熟知他的性格,恐怕還會覺得藍髮的哨兵只是想湊熱鬧才會隨口發表意見。
  「一織說:『讓四葉傳話太不安心了,不知道傳達過去的意思會變成什麼樣子,簡直比讓整個班玩比手畫腳的結果還要無法預測,拜託他還不如飛鴿傳書。』」百笑嘻嘻地將某年輕嚮導的原話一字不漏地轉達。
  「啊──!什麼意思啊!織織那傢伙!」並不在場的年輕嚮導成功利用傳話惹怒了第二名哨兵。
  「嘛,總之、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並沒有正面承接某後輩基本上只能針對空氣的怒火,百看向依然滿臉愁容且躁動不安的紅髮哨兵,語氣溫柔又小心翼翼,彷彿他不只是在安撫一個小小的可愛後輩、而是一頭受了傷的悲傷猛獸:「陸,我們都明白你很著急,但就算如此、現在的你也什麼都做不了。一織說的是對的,別輕舉妄動,以免目的沒達成、卻反而造成得不償失的後果。」
  「……」不知是被對方的表情、眼神、語氣,抑或是全身所散發出、不知是針對什麼的遺憾氛圍觸動,七瀨陸眨眨眼,收起了連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釋放出的戰意,頹下肩膀的模樣就像是淋了雨的長毛狗,不僅整個人顯得小了一圈、還可憐兮兮得足以勾起任何人的同情。
  「……那、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咦?我可沒有說這一切都毫無挽回餘地啊?」誇張地瞠大雙眸,有著娃娃臉的青年哨兵裝出受到驚嚇的表情,隨後便又有如翻頁一般迅速變回原來笑嘻嘻的模樣,拍了拍小後輩的肩膀:「別擔心,『我們』也會幫忙的。」
  這次,不明所以地張大眼眸的人換成了紅髮的小哨兵。
  「……咦?」



  「……」
  「……」
  「……請問你們兩位有什麼事嗎?如果我的手表沒壞的話,午休時間快結束了喔。」看著從餐廳一路跟著自己回到他的辦公室、並保持著沉思的木然表情一語不發地盯著自己的兩個前輩,早就已經從巨大壓力與焦慮中脫離出來進入涅槃般的淡定期的和泉一織看了看時間,以有禮的口吻好心地提醒兩人已到了該回去辦公的時間這項事實。
  雖然這段時間有察覺到一點點精神力波動,年輕的嚮導用猜也猜得出他們兩人有悄悄地用精神力溝通不知道講了什麼、並不是真如表面上這麼安靜,但對於這兩個人的所做所為、根據經驗如果先表現出在意就輸了,因此和泉一織還是決定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但這也只是將可能的損失最小化罷了,他可沒那麼天真會以為這兩個人真的只是來普通地盯著他看而已。
  「……」又沉默了幾秒鐘以精神溝通交換意見,似乎是終於獲得共識且被選為發言人的六彌凪率先開口,語氣是少見的正經與慎重:「一織,你還記得我說過,對我來說、和泉家的人都是我的家人嗎?」
  「……我沒忘,但現在突然提這種事情做什麼。」尤其對方收斂了平常不正經的態度說著這種話,特別令人毛骨悚然。
  「就算不是為了三月,我也一樣在乎一織喔。」漾開足以迷死一大票哨兵的完美笑容,金髮的嚮導對於小嚮導的冷漠態度絲毫不為所動,以討好又黏膩的語氣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而且陸也是我的好朋友……所以可以告訴我嗎?如果陸真的要你陪他去救九条天,你想怎麼做?」
  「……那還用說,當然是拒絕、然後阻止他啊。」一直提防著亂來的前輩們出餿主意,卻沒想到被問及的卻是答案如此昭然若揭的問題,黑髮的嚮導愣了愣,皺著眉以理所當然的態度回答:「那種事怎麼可能成行。先不提七瀨自己只是個三級哨兵、去一顆四級行星簡直是玩命,依目前的事態,陛下是不會答應派出搜救隊的,就算他要自告奮勇也不會有多餘的船讓他去吧。」由此看來,和泉一織覺得自己要做的事情與其說是阻止自己的哨兵亂來,不如說是在現實無法如他所願的時候好好地安撫他。
  這才是一個嚮導、身為對方的嚮導應該做的事情。
  「……啊啊,果然啊。」小嚮導說出了自認為完美的正確解答,卻只得到一旁許久未開口的長髮嚮導的一個大大的白眼,一臉無可奈何的同時卻也不忘嘲諷:「也對,一織再怎麼天才也是個年輕人嘛,真是天真呢。」
  「……啊?」黑髮嚮導不悅地挑起眉。
  「看,我就說吧。是我贏囉~明天的午餐就拜託你囉,親愛的上司。」
  「我明明也跟你賭一樣的好不好。」
  「所以我也會請你啊。」
  「啊?那有什麼意義啊……那我要點最貴的。」
  「哈哈,最貴的素食還是比最貴的葷食便宜!」
  「可惡……!」
  「……如果你們兩位要閒聊,可以請回去自己的辦公室嗎?」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放棄詢問這兩個人到底打了什麼賭的和泉一織,覺得自己大概已經把今天的好言相勸額度都用完了。
  糟糕,本來還想留一點給自家那個笨蛋哨兵的。
  「一織,你怎麼這樣,我們就是特地留下來找你聊天的啊。」然而千不但沒有反諷回來、甚至也沒有回到本來的話題,卻是順著小嚮導的話語就麼接了下去,彷彿他們本來就是在講這件事情似地。
  「……」黑髮嚮導深深覺得自己果然就是人太好才會任由這兩個亂源跟著自己回辦公室:「如你們所見,我已經開始工作了,沒空聊天。」
  「呐,別這麼說嘛,我很難得會想跟後輩聊這種事情的,別人求都求不到喔。」眨眨眼,千以完美的幅度將自己的長髮甩到肩後,露出的笑容在旁人看來溫柔又俊美、在小嚮導眼中只覺得像隻把獵物逼得無路可逃而露出開心微笑的狐狸──而他自己就是那個獵物。
  「──同為已配對的嚮導,讓前輩來教教你應對哨兵的哲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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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5:5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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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那是什麼?」聽著長髮嚮導的發言,和泉一織的臉色瞬間黑了一半,隨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轉而脹得通紅:「……那種事情、我不需要。」
  「咦,你是指什麼事呢?」誇張的語氣配上刻意的驚嚇表情,捕捉到小嚮導那瞬間的動搖和思緒的千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戲弄的機會:「唉唷,一織好色。」
  「什──!」
  「嘛嘛,再怎麼說,人家也只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嘛。」六彌凪故意欲蓋彌彰般地替自己的小叔說話。
  「說的也是呢……唉,我們已經老啦……年輕人血氣方剛真好呢……」
  儘管知道這兩個人就是這種糟糕個性,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不要理會,但黑髮嚮導卻還是每次都會忘了這件事、一不留神便落入了他們言語中的圈套,直到事後回想起來才會後悔不已──這次也不例外:「這──!那、那明明就是前輩你們自己說的吧!」
  「欸──?我只有說要教你應對哨兵的哲學啊,又沒有說是房事。」長髮嚮導一臉無辜地眨眨眼睛:「我怎麼會知道一織會想到那方面嘛。」
  「……」
  「喔,千,我們不能這樣,人家還是敏感的青春期少年呢。」
  「唉呀呀,對喔,抱歉。我們不是在取笑你喔,一織,我們懂人總會有那個時期的,尤其對於哨兵與嚮導來說就更特殊了──因此有需要的話,我們也是很樂意為你解答那方面的問題喔,請別客氣。」兩名嚮導的笑容燦爛到超級可疑。
  「……」
  「咦!難道說一織你已經碰到那種問題了?所以才會那樣說的嗎?喔,真抱歉,身為前輩的我居然沒發現……也對,畢竟這種事也不能找三月討論……做為嫂嫂的我真是太失職了──」
  「就說了並不是那樣!」一直都強迫自己把視線黏在公文上的年輕嚮導終於忍無可忍,將手中的文件往桌上一摔,轉頭以相當大的音量朝某兩名「前輩」怒吼:「兩位如果真的只是來閒聊的話就請回吧,如您們所見,我很忙!」
  反正某兩個前輩先前的對話早就已經吵得連整個辦公室的嚮導都聽見了,他也不再有打擾到別人的顧慮……有鍋也是推給眼前這兩個人背。
  「凪,你不能這樣直接說啦,不是你自己也說了青春期的孩子很纖細的嗎,這裡可是公眾場合。」
  「喔,對不起……我們用精神溝通聊?」
  「……」
  和泉一織覺得自己果然從一開始就不要理他們才是正解。
  「哎,好啦,凪,我們離題了,回到本來的話題吧。」不知是終於玩夠了而良心發現、抑或是透過感知察覺到小後輩連精神障壁都要掩蓋不住的明顯怒火,千趕在黑髮嚮導暴發前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一織,雖然你剛才的分析都沒有錯,但很可惜,作為嚮導,你忽略了最重要、也是最常被忘記的一點──」
  「喔,只有一點嗎?」
  「……你竟然拆上司台啊。」被噎了一下,冷不防被身旁的下屬吐槽的長髮嚮導難得顯露了明顯的不開心:「那……好吧,很大一點。」
  「……」眼見六彌凪正打算開口回話,覺得兩人剛回到正題就又準備離題的和泉一織只好自己拉回話題:「……所以是什麼?」
  畢竟某兩人似乎在講完話之前不會放過他的樣子,但他們一離題就又不知道要聊到何年何月,長痛不如短痛。
  「雖然就算是陸,你剛剛說的那些事情他應該也都知道吧,但這也只是理智上知道而已。」感知到小嚮導自暴自棄的心情,千不僅沒有受到冒犯,反而因此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但我想你也知道的,一織,大部分的哨兵、他們的理智是被排在衝動與本能後面的。」
  「尤其陸那麼單純,應該會更衝動吧。」一旁的六彌凪毫不留情地補槍,並看著黑髮嚮導的臉色飛快地補了一句:「喔,一織,我不是在說你的哨兵不好的意思喔!」
  「沒事,我自己知道,那個傢伙是笨蛋。」但小嚮導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情緒非常平靜地這麼回答。
  「「……」」
  雖然不想承認自己似乎被兩名前輩的幼稚影響,但那瞬間和泉一織的確覺得自己贏了。
  「……好吧,既然一織你有這個自覺,那前輩也沒什麼能教你的了。」最後,是千感慨萬千地打破沉默。
  「……」搞了半天這兩個人只是要講這個?
  黑髮的嚮導覺得自己果然應該從一開始就把他們趕出去的。
  「喔!不對啦,千,最重要的事情你沒說!」然而某金髮嚮導直接戳破了小嚮導的期待。
  「咦──可是一織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應該會覺得那些忠告很煩吧──」
  「……」在這之前就已經夠煩了好嗎!
  「喔,不行啦!這是我們身為前輩的責任,就算再難過都要做!」
  「但是小後輩的態度讓人好心痛──!」
  「……」和泉一織發現,自己就算阻止也沒用,這兩個人根本是故意離題的。
  「唉,好吧,身為優秀又和藹可親的前輩,就算再怎麼被後輩嫌棄,該給的忠告還是要給、該幫的忙還是要幫的。」在一陣哀嚎過後,長髮的嚮導終於露出任重而道遠的表情,正色:「一織你不喜歡聽也沒關係、用不到也罷,當做老人家囉嗦就好,但還是要認真聽喔。」
  「……」小嚮導已經放棄吐槽對方這整句話充滿矛盾這件事了。
  「就算現實擺在那裡、眼前的各種跡象都顯示『不可能』,但對於哨兵而言,『本能』告訴他們的事情會比眼前所看到的更加重要,這也是他們普遍被認定衝動行事的原因。」千的話語中聽不出情緒、語氣輕快得彷彿前幾秒的胡鬧尚未停止,但同為嚮導的和泉一織感知得到,對方說著這些話語時的認真、以及某種更深層的複雜情緒:「尤其是像陸這麼單純的孩子──這麼純粹的哨兵。」
  「……」
  「所以,如果『阻止』這個方案不可行的話……」像是套好了台詞般地接下長髮嚮導的話語,六彌凪微微一笑,漂亮的藍色眼眸中閃著狡詰的光芒。
  「──請記得找可靠的前輩們幫忙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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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5:5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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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
  九条天是在稀稀落落的雨聲中張開眼睛的。
  這是顆氣候環境與舊時代的地球十分相似的星球,濕度與空氣的味道就和帝都幾乎一模一樣,因此在他剛睜開雙眼、眼前的世界還是矇矓而曖昧時,九条天還恍恍惚惚地以為自己已經回到帝都了。
  直到他終於掌握了焦距,看清了有點高度的上方並非任何熟悉的人造建材,卻是如今地球已幾乎不存在的天然石壁,他才在哨兵察覺危險的本能中驚醒過來。
  ──他還在這顆四級行星上、他到底昏睡多久了、其他人怎麼樣了──
  「──呃!」
  突然大動作地坐起扯出了連他都難以隱忍的劇痛,九条天這才又注意到自己身上幾乎遍布全身的傷口,其中尤其以腹部上的傷最為嚴重、也是令他忍不住痛呼出聲的主要原因。
  而年輕哨兵的舉動也警醒了在一旁陪伴著進入夢鄉的精神體,只見那頭幾乎跟馬一般高大的無角梅花鹿慌慌張張地抬起頭,見九条天觀察完自身狀況後竟還有站起身走出外頭的打算,連忙一躍而起,用身體擋在對方身前、並用頭輕推對方的肩膀示意他躺回去。
  「……阿餅?」似乎這時才注意到這隻精神體,九条天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狀況竟差到連隻精神體都沒感覺到這件事皺眉,便先反射性為對方存在於此所代表的意義鬆口氣:「太好了……龍沒事嗎……」
  對於哨兵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比嚮導還平安無事更令他們心安,無論那是不是自己的嚮導。
  不過被喚作阿餅的鹿型精神體當然不會回答年輕哨兵的這句自言自語,只是看著對方竟依然沒有躺回去的意思,焦急地晃著頭、龐大的身軀堵著這不算大的洞穴的出口一動也不敢動,深怕被對方鑽了空隙跑出去。
  看得懂精神體想表達的意思,九条天一邊分析著對方這個態度究竟代表狀況是好是壞、一邊思考著該用什麼方式說服牠讓開:「阿餅,別擔心,我不會做什麼的,我只是需要確認現在的狀況、部隊的傷亡情形──」
  「除了你差點死掉之外所有人都很好,聽見了就給我躺回去!」
  然而年輕哨兵帶有懇求的說服還沒說完,便被洞穴外傳來的熟悉怒吼打斷。
  九条天幾乎不想承認自己直到此刻才終於真正放下心
  「樂……」
  只要這個小隊的隊長、眼前的這個男人還在,他就絕對會保全整個小隊的生命安全,這個人就是這樣的男人。
  「嘖,你那什麼表情,真令人不爽。」難得見到對方明顯安心、甚至稍嫌溫柔的表情,八乙女樂皺著眉看著隊友纏滿繃帶的身軀,不悅地砸嘴,拍拍擋在洞口的精神體示意對方讓出自己能通過的道路,才氣勢磅礡地走了進去:「你知道你自己差點就要被咬掉幾個器官了嗎!那時候幹嘛衝出來!臭小鬼!」嘴上兇狠地罵著,手上動作卻是以恰到好處的力道將對方按回去他原先躺著的乾淨石地。
  「因為我不衝過去的話,就是你真的會被咬掉幾個器官了。」眨眨眼,已經完全想起來昏迷前所發生的事情的九条天勾起了這幾天越來越常露出的嘲諷微笑,異常順從地接受對方的好意、躺了回去:「到底是誰反應太慢的錯?」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被咬不就得了!沒有叫你救!」雖然這點的確是自己理虧,但看了對方昏迷發燒兩天直到剛剛才清醒的現在,八乙女樂覺得依他消耗掉的擔心、自己還是很有立場生氣的:「你一個五級哨兵為了救四級哨兵而死像話嗎!如果你真的死了我該怎麼跟國家和你爸交代!」
  「你怎麼不想想,就是因為我是五級才能活下來?那種攻擊四級哨兵早就死了?」年輕哨兵的粉色眼眸中充滿了不屑:「怎麼,我救了你一命、你竟然還是這種態度?」
  「就說我本來就沒有要你救──!」
  「哇啊啊,你們在幹嘛?怎麼又在吵架!」就算感應到精神體的活動而趕過來、卻依然不及哨兵聽見洞窟內聲響而飛奔過來的速度,十龍之介遲了幾分鐘才到達,然而一來所需面對的就是最令他頭痛的情況:「樂!天的傷勢還很重,就不能對他溫柔一點嗎!還有天!你才剛清醒、傷口還要休養好幾天,體力要保留下來,不要用來吵架!」
  「「……對不起。」」
  「跟我道歉幹嘛?你們該跟對方道歉才對吧。」
  「「……」」
  嚮導說的話永遠都是對的,況且只要他們三個人組隊、八乙女樂和九条天又吵起來的時候,負責勸架的十龍之介所說的話就總是對的。
  「……抱歉,樂。」九条天邊說著邊將視線轉到旁邊。
  「沒事。你說的對,那時候的確是我反應不及的錯,害你受傷了、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救了我。」冷靜下來之後不僅找回了理智、也找回了自己本來就打算說出口的真心話,八乙女樂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石地上,以認真的表情看著對方已經恢復血色的臉龐:「你昏迷了兩天,我真的很擔心……歡迎回來,主將。」
  「……樂,你這傢伙好噁心。」
  「啊?我這麼認真地在向你道謝欸!想吵架嗎!」
  「天,不只是樂,我和大家都很擔心你喔。」感知到兩名哨兵和緩的情緒,十龍之介像是沒察覺到因為某人的裝腔作勢導致的風雨欲來的氣氛般,笑咪咪地補充:「不過樂真的超緊張的,就算幫不上忙,這幾天都還是讓蕎麥麵在這個洞窟附近巡邏呢。」嚮導的精神體對於哨兵有天生的安撫作用,不僅能沉澱他們在過度的感官刺激與殺戮中瀕臨極限的心靈,更能藉由心理影響生理、加速哨兵那本就十分優秀的再生能力。就如同嚮導的精神力受損時,哨兵的精神體能夠帶給他們強大的精神力共鳴協助修復一樣。
  但哨兵的精神體之於其他哨兵,除了造成領地意識與威脅感之外幾乎就沒別的用途了。為了讓九条天好好養傷,八乙女樂本不該讓自己的獵豹靠對方太近,但他又實在放不下心……才會想了個看起來相當不坦率的折衷方法。
  「……」九条天不得不承認,自己聽見這件事情真的十分訝異,不禁又轉過視線看像那名灰髮的哨兵。
  「幹嘛?擔心你不可以嗎?」然而察覺了對方的視線,八乙女樂依據先前的經驗判斷年輕的哨兵又要嘲諷自己了,於是又拿出了備戰的語氣:「再怎麼說你會受傷也是我的責任、更何況我還是隊長,擔心你是應該的吧!」
  「……是沒有不可以啦。」又轉開了粉色的雙瞳,九条天開始有點哀怨這裡光溜溜的石壁與石地令他沒有辦法藏起自己的表情,儘管依對方的粗神經大概不會發現自己那細微的表情變化:「……謝謝你。」
  灰髮的哨兵震驚地瞪大眼睛。
  「……原來你這個傢伙也是能好好地道謝的嘛。」
  「……樂,你還想吵架的話,我一定奉陪喔。」
本文最後由 留芳.伊 於 2020-4-8 15: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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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6: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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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下班時間一到,和泉一織甚至還沒踏出辦公室的門,便已經感覺到自家哨兵的意念透過精神連結呼喚著自己。
  由於他們兩人的連結還算相當淺層、再加上七瀨陸對於精神力溝通的掌控似乎相當不擅長,因此對方能做到這種程度,基本上也代表兩人的物理距離已經相當接近了。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黑髮嚮導還是往窗外探頭出去、朝嚮導塔的圍牆大門望了過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那顆熟悉的紅色腦袋。
  且那名哨兵也憑著野性直覺與優異的視力與他對上了視線。
  「啊──!一織!你怎麼還在上面!你好慢!」
  「……」本來還想誇獎對方終於懂得用精神溝通代替大呼小叫的和泉一織一秒打消這個念頭。
  看來精神溝通什麼的只是他的錯覺,那大概只是某哨兵抱有的的情緒與意念太強大而不受控地透過精神連結、跨越物理距離傳了過來罷了,對方根本沒有半點自覺。
  「……我又不是哨兵。」半自言自語地埋怨著,和泉一織正想轉身提起自己的公事包,打算盡己所能地以最快速度趕到大門,以免對方又做出更多連同嚮導的臉一起丟光的蠢事。
  卻沒想到自己顯然還是太低估自家哨兵的厚臉皮了。
  「可是我看其他人都下班了啊!一織你怎麼還沒下來!」像是在回應年輕嚮導的自言自語般,七瀨陸又大聲地朝上面的人喊了一句,再加上感受到自家嚮導認為他無理取鬧的思緒自精神連結那端傳來,語氣顯得不滿又委屈。
  「……」
  不是「好像」在回應他的自言自語,和泉一織相信對方絕對是聽見了!
  雖然對五感的自我調控越來越熟練是好事情,但是不需要用在這種時候!
  想到這邊的黑髮嚮導終於忍無可忍地朝下方怒吼,甚至忘了他們還能用精神溝通這一招。
  「──你給我安靜地等著!不要在嚮導塔門口大呼小叫的丟人現眼!」
  「……噎……」
  感覺得到精神連結那端傳來的怒不可抑的情緒,原本還想大聲抗議的七瀨陸瞬間將其轉為了樓上那人絕對不可能聽得見的音量。
  畢竟是自己有求於人,要是把對方氣到連自己的話都不肯聽就糟了,這點自覺他還是有的。
  「……」
  沒能察覺到對方在自己下樓前的小動作、但感知得出那名哨兵的小心思,在走出嚮導塔的這段時間中、早已氣消的和泉一織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你要說什麼我早就知道了,請不要小看五級嚮導好嗎。」
  「咦!」也不知是根本沒有自家嚮導的感知能力很強大的認知而事到如今才震驚、還是為自己竟忘了這件事而懊惱,紅髮哨兵驚呼一聲,自認相當順理成章地露出期盼的眼神:「那麼、一織──」
  「──但我的答案是『不行』。」
  在黑髮嚮導的預想中,他們兩個的談話應該到此便能告一段落了。
  畢竟事實是明擺著的「不可能」,就算他的哨兵再怎麼衝動、再怎麼焦急、再怎麼不理智、再怎麼無理取鬧、再怎麼不願意面對現實,透過精神連結感知到自己有條理的分析後,應該也能冷靜下來理解現狀、並在悲傷之中面對現實才是。
  但他預想中的冷靜與理解出現了、悲傷與頓悟也出現了,然而他的哨兵隨後的反應卻完全出乎年輕嚮導的預期。
  那瞬間,和泉一織覺得自己幾乎要被連結那頭傳來的複雜且濃烈的情感所淹沒,載浮載沉地差點滅頂而昏厥,要不是他的哨兵也在此時被那股情緒驅使而激動地抓住他的肩膀,他甚至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失態地雙膝發軟、歪倒在地。
  「可、可是──!」將紅眸張得大大的,七瀨陸焦慮又急躁地看著自己的嚮導,儘管因哨兵的本能而抑止了搖晃對方等粗暴的動作,卻連普通人都能明顯看得出那努力壓抑著的情緒早已瀕臨極限,要不是和泉一織在他的精神領域中構築的精神障壁相當結實,恐怕此方圓十里中的嚮導都感受得到這名哨兵排山倒海的情緒。
  那其中有對現狀的悲傷、有對自己能力不足的焦慮、有因被否定的憤怒、有針對嚮導的哀求、有對於時間不足的焦慮、更有屬於哨兵那彷彿永遠用不完的衝動。
  但最令和泉一織震驚在原地、短暫地啞口無言後轉為膽顫心驚的,是對方那在建立在冷靜之上的決心。
  「可是、一織──」只見那人彷彿詐欺一般,在短暫因腦子轉速跟不上的結巴過後,很快地眨著灼熱卻也冷靜的紅眸、定定地看進面前的黑色雙瞳:「──一織不幫忙的話,我也不會勉強你的。但是,我必須要去、我一定要去。」
  「──我不能不去,那是天哥啊。」
  感受著那如接連不斷的大浪般的情緒,黑髮嚮導終於明白,那兩個嚮導前輩儘管煩人、但特別強調的話語果然還是有其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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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6:0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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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待九条天的傷勢終於恢復到不妨礙活動的程度、被同伴允許離開養傷的洞穴呼吸新鮮空氣後,他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加入他們小隊這幾天不斷反復進行的行動──尋找與外界、與帝都的聯繫方法。
  關於小隊的現況,年輕的五級哨兵已經在養傷的期間、透過隊長的口述瞭解了。作為他們小隊暫時根據地的此處非常安全,並沒有任何與攻擊九条天那隻相同兇狠的蟲族經過、甚至存在過的痕跡,儘管無法確切判定那種等級的蟲族數量究竟有多少,但經由他們這幾天小心翼翼的探察判斷,蟲族並不是這個星球的原生物種、更沒有殖民的跡象,對方與他們同屬為探索部隊的可能性非常高。且經過分析,此星球的原生環境危險等級可能根本不到四級,純粹只是他們的運氣太差,一落地便與最兇狠的敵人打了照面,才會落了個開場便遇難的處境。不僅身為主要戰力的九条天受到重創、用於探索的輕型艦艇全毀,更似乎由於此星球本身磁場的影響,使得他們的隨身通訊設備無法進行星際級的通訊,雖然確保了糧食、人員安全、與臨時據點,卻完全與帝都失去聯繫、且武器與彈藥皆匱乏。
  不過與此同時,他們也對遭遇的蟲族小隊造成了重創,在這方面可以說是彼此彼此、誰也沒討到便宜。此刻的對方恐怕也與他們一樣,尚未恢復足夠的戰鬥能力吧。
  然而他們也不會天真的以為、那批蟲族的探索部隊會在受到攻擊後便直接撤退──蟲族與他們同樣需要這個星球的資源,那些蟲不可能會放手的。
  因此,眼下最該做的事情,並非找出該蟲族小隊的位置、莽撞又愚蠢地拼上性命與之一戰,反而是盡早與帝都恢復聯絡,告知帝都他們的探查結果、這個星球的現況、他們小隊的現況,以及最急迫的──尋求援軍。
  而這場戰役,最首要的勝負關鍵就在於哪方的部隊能先恢復攻擊能力、搶先在敵方反擊之力較弱之時將其全數殲滅。
  就算九条天對自己的能力充滿自信,也不代表他自負,藉由上一次短兵相接他已經能充分判斷那批蟲族小隊的實力──要想得到完全勝利,在身為主要戰力的自己已負傷的現在,若缺乏外援也只是白白犧牲人命而已。
  「……」
  另一方面,身為小隊中階級最高、被任命為隊長的八乙女樂看著某個人一獲得自由活動的許可後便埋頭進工作裡的樣子,那瞬間簡直想反悔並收回讓對方外出的許可。但想想自己如果做出這種反反覆覆的行為,也只會被那個年輕哨兵以討厭的言語嘲諷而已,因此最後他僅是默默地關注著那像陀螺一樣不給自己喘息機會的身影,並在那個傢伙準備要無視還沒復原的傷勢、不要命地衝進危險區域之前,一把抓住那其實在哨兵中不算強壯的肩膀。
  「……你不准去,這是隊長的命令。」
  「啊?」在預料之中地,受到阻止年輕的哨兵看像他的眼神混合著不耐煩與莫名其妙、並蘊含著伴隨而來的些微怒意。
  「你到底記不記得自己是個傷員?雖然可以行動了,但傷患就要有傷患的樣子,少像平常那樣挑戰自己的極限!」但早已對這樣的眼神免疫,灰髮的哨兵毫無顧忌的怒目瞪回去,以在週遭的低階哨兵看來太過激烈的語氣數落:「而且有你在的話,那些傢伙也會勉強自己跟上你的期望吧,雖然努力精進自己是好事,但我們只是來探索、不是來打仗的,我不要你把我們的小分隊隊員也往危險裡帶。」
  「……」
  不過令旁邊的隊員們吃驚的是,在這種時候向來都會以毒辣的言語回嘴、將與八乙女樂的對話演變成吵架的九条天,卻是眨眨眼,什麼話也沒有說,粉色的眼眸中甚至有些訝異與困窘的情緒。
  而八乙女樂顯然很滿意對方這個反應,表情不再緊繃、話語也柔和了一些:「……多信任其他人一點吧,就把我們這些沒受傷的人當作你的手腳,你想作的計畫就讓我們替你完成不就好了嗎?」
  「……才不是不信任你們。」同樣身為哨兵,九条天很確信他忍不住吐出口的這句話、其音量絕對只有自己聽的見。
  他只是有點急躁而已,擔心如果失聯的時間拉長,事情會往他最擔心的方向發展──
  「啊?」然而僅有看見對方自言自語了些什麼、卻沒能聽清的灰髮哨兵,顯然更是不可能明白面前的隊友擔憂與焦急的思緒。
  「……沒什麼。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囉。」快速度換回了最常面對這個隊長的冷淡表情,九条天勾起了絲毫不帶有一點溫度、其弧度卻仍十分完美的標準微笑:「可以好好使喚小八乙女少爺的機會可得好好把握呢。」
  而對方的反應也在年輕哨兵的預料之中。
  「你這傢伙──!平常假借九条家族的名義使喚我的次數還少嗎!」



  相較於自家哨兵那毫無計畫、全憑直覺的衝動,和泉一織做出選擇後、那靈活的頭腦幾乎是立刻列出了所有可行的方案與步驟,並很快地從中挑選出了最適合且最有效率的方法,在幾秒鐘之內、一個初步的計畫草案便已在他的腦中成型。
  於是在七瀨陸甚至連自己的嚮導已經答應同行的事實都還沒反應過來時,行動力幾乎和他的哨兵不相上下的黑髮嚮導馬上便拉著紅髮哨兵離開了現場、進行計畫的第一步。
  ──去向那位答應會給予幫助的前輩請求協助。


  「……所以,你們已經決定要去了?」
  開門看到來訪者時本還以為是自家弟弟臨時起意帶著弟夫來玩了、卻沒想到接下來聽見的卻是那樣的內容,理解了前因後果的和泉三月表情看起來顯然除此之外還有一大堆話想說,但他轉著橙色雙眸來回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和他的哨兵許多次,最後卻仍只是一臉糾結、什麼也沒說出口。
  「對、對不起,我本來沒有想連一織一起拖下水的,原本想說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其實還沒搞懂自家嚮導來六彌家的目的,以為他是來向家人報備的紅髮哨兵將頭低得更低了,一副負荊請罪的模樣。
  「「──怎麼可能讓你自己一個人去啊!」」然而和泉家兄弟的默契在此時展露無疑。
  「因此,我們需要六彌少校的幫助。」定了定神,和泉一織將視線轉向對面那坐在自己兩名哨兵中間、少見地一直保持沉默的金髮嚮導:「六彌少校中午那番話的意思,代表如果我們需要,您有能力幫忙對吧?」
  「……凪,如果你知道怎麼去的話,請告訴我。」這時才恍然大悟的七瀨陸眨了眨眼,很配合地露出了水汪汪的哀求眼神:「──我想救天哥。」
  「喔,方法是有,但我不保證一定能成行喔,成功機率大概只有五成。」歪著頭,六彌凪彷彿真的在計算數值般點著唇思考。
  「那、那也沒關係,如果不行的話,我就去──」
  「──如果你是要去劫機的話我一定會阻止你的,七瀨。」和泉一織冷酷無情的截斷了自家哨兵的後半句話。
  早就知道你會有這種反應了……這也是我要跟著你的目的。
  「還有喔,我有個條件。」像是終於做了什麼重大決定般,金髮嚮導一改幾秒前沉靜的表情,戲劇化地露出大大的笑容,連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都因此瞇了起來:
  「──我也要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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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6: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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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啊──?不准!」這次展現出良好默契的換成了六彌凪身旁的哨兵們,兩人激動得都差點反射性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喔……為什麼不行……?」金髮的高大嚮導一臉委屈,然而那雙還閃著微妙光芒的雙眸卻出賣了他的真實情緒:「明明三月自己就已經打算跟去了吧。」
  「這……!」
  「如果三月去的話,大和你也會不放心地跟去吧?」不理會啞口無言的和泉三月,六彌凪將視線轉向自家的另一名哨兵。
  「蛤?我哪會──」鏡片後的雙眸訝異又困惑地瞪大,二階堂大和滿臉都是被自家嚮導冤枉的莫名其妙表情,眼神中甚至還有一絲對家中另一名哨兵的排斥一閃而逝。
  然而金髮的嚮導就像是完全沒看見對方的神情似地,那雙漂亮的藍眸眨了眨,反倒是露出了被什麼有趣事情逗笑了般的笑容:「嘿,別忘了,我可是你的嚮導喔。」
  「……」他居然在情急之下忘記了。
  就算二階堂大和是個善於掌控表情變化的談判高手,但那些細微的表面功夫在已連結的嚮導面前是半點用都沒有。
  「就、就算這樣,凪你也不需要跟去吧!太危險了!」儘管沒有嚮導的感知,經過長時間培養出的感情與熟悉也足夠讓和泉三月馬上理解自家的另兩名成員剛剛進行了什麼樣的「交鋒」。雖然綠髮哨兵的真實意圖讓自己有點意外,但這也不代表他會就這麼同意自家嚮導也想跟著一起去的打算,畢竟在哨兵們的心中,嚮導依然是必須優先保護的對象,更何況那還是他們已連結的自家嚮導、可以的話他們兩人都不想讓六彌凪犯險。
  這種對嚮導過度保護的思考模式,六彌凪當然知道,而且熟悉到他就算不透過感知都能猜的出來。
  然而這也是他對於自家哨兵們最忍無可忍的一點。
  「我的兩個哨兵都去了,我怎麼可能不一起去!」連用精神障壁掩飾自己情緒的功夫都省了,金髮嚮導收起笑意,以平淡無波、卻已足夠懾人的表情睜開眼睛,毫無顧忌地按自己的真實情緒放出同程度的精神力威壓:「──你們以為只有你們自己有依戀嗎!」畢竟眼前的年輕嚮導絕對有足夠實力抵擋這種程度的威壓,且六彌凪相信對方也會順手替自己的哨兵擋一下,因此他毫不擔心會殃及無辜。
  「「……」」
  雖然嚴格來說,以金髮嚮導的精神力等級而言,這種程度的威壓根本只是小菜一碟、頂多只是自一座湖泊中舀一匙湖水出來潑灑的程度,再加上二階堂大和與和泉三月身為其配對哨兵、早就對六彌凪的精神力有一定的免疫力。因此比起該威壓本身所帶來的衝擊,對於兩名哨兵來說,自家嚮導這行為所代表的意義才是真正令他們被震得一語不發的原因。
  由於自小成長環境的關係,覺醒為嚮導而得到可以感應他人內心的感知後,六彌凪幾乎是立刻就掌握了如何結合這項能力與其俊美外表在人群之中悠遊地活下去的方法。而似乎便是這種長時間地以近乎裝瘋賣傻的交際方式成長至今的關係,也不知是其「在乎」的心情被磨得幾乎看不清了、還是「忍耐力」被鍛鍊到達異於常人的程度,使得現在的金髮嚮導很少「真正」出現憤怒等激烈情緒,就算是在戰場上、也能以雲淡風輕的態度嘻嘻哈哈地替哨兵們進行投射與安撫。
  因而此時這代表六彌凪真的生氣了的精神力威壓一放出來,更是特別讓他的兩個哨兵嚇得一時之間誰也不敢做聲。
  「……」儘管不清楚這些複雜的背後原因,和泉一織還是能從這微妙的氣氛變化中讀出對面這一家子絕對是在剛才那一瞬間交換了什麼外人無法理解的訊息。基於清官難斷家務事與不想蹚渾水的心情,他選擇忽略這個問題、假裝沒察覺剛剛的微妙沉默,很自然地將話題繞回某家子發生內鬨之前:「雖然我本來是沒有想把哥哥你們也牽扯進來的意思……但如果你們願意加入,不得不說還真的是幫了大忙了,因此我想我們這邊沒有拒絕的理由。」
  雖然以那顆星球能使一支擁有五級哨兵的小隊遇難的危險程度而言,黑髮嚮導其實是不希望讓自己那四級哨兵的哥哥跟二階堂大和也加入這場亂來的計畫中。但畢竟那兩人身為已結合哨兵、結合的對象還是個五級嚮導,要說團隊合作的戰鬥力恐怕也不輸一支擁有五級哨兵的三人隊伍。何況他本來就不可能與七瀨陸兩人單獨前往救援,那根本是送死的行為。而既然需要同伴,比起臨時找來的陌生人、還是本來就熟識的對象比較方便,不僅少了磨合彼此戰鬥方式的時間、溝通起來也不需要什麼官腔或場面話了。
  「謝、謝謝你們……」就算還沒搞清楚事情是怎麼發展成這一步的,七瀨陸也能理解眼前的三人已經答應幫助自己的援助行動了,不禁又眨了眨眼睛、眼眶中很快地又泛出了點水花:「真的謝謝你們大家……明明只是我的事情……」
  「……事到如今,你還跟我講什麼你的我的?」一臉無奈地打斷自家哨兵的話語,和泉一織還是忍不住拍了對方的額頭一下,隨後才頓了頓,小聲地補充:「……就像六彌少校說的,我怎麼可能讓我的哨兵自己去。」
  「痛!」
  被拍得忘了原本的泫然欲泣,紅髮哨兵呆呆地看著自家嚮導自己說完了話之後自己撐不住害臊而臉紅,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也跟著臉紅了起來。
  「……」二階堂大和有點想叫這對小哨兵小嚮導要曬恩愛就滾出去、不要在他們家裡,但仔細想想這兩人做的好像是和幾分鐘前的他們差不多的事情,因此頓時又沒有立場吐槽了。
  雖然他們家的嚮導恐怖多了,哪像這個小的這麼溫和……這就是經驗的差距嗎?還是婚前婚後的差距?
  「……就算一織沒有跟著,我也不可能看著陸你自己去啊。」儘管自家弟弟與紅髮哨兵的互動還是讓和泉三月有點心情複雜,但對方畢竟也是自己關心了很久的後輩了、那一路上的波折他都看在眼裡。縱使撇去自己弟弟的哨兵這層關係,橙髮哨兵覺得自己也不可能狠心地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對方莽撞地衝進很有可能粉身碎骨的危險中。
  「唉呀呀,陸你道謝得太早啦,我們都還沒確定成行呢。」被小哨兵直率的道謝逗得露出了笑容,六彌凪卻又很快地像是想起什麼討厭的東西,微微蹙起了漂亮的細眉:「……雖然我覺得以我們這個陣容,那個臭老頭會答應的機率應該會提升到九成吧。」
  「咦?」
  「欸?」
  難得地,和泉一織竟和他的哨兵異口同聲地發出了困惑的單音。
  「……」像是不打算讓機靈又好奇的黑髮嚮導有發問的機會,二階堂大和看了打啞謎的自家嚮導一眼,很駕輕就熟地轉換話題、提出了他本來就在思考的另一個問題:「話說回來,那顆星球再怎麼樣也是顆四級星球,想要救人的話,陸的等級是不行的吧。」
  如果是探索小隊,會為了勞動力而配置較多等級稍低的哨兵,但現在的他們要組成的是搜救隊,哨兵的戰鬥能力就會特別吃重,況且依紅髮哨兵的個性、他顯然不可能乖乖待在後勤。
  「沒關係,我有小嗶!」然而綠髮哨兵預想中的猶豫或錯愕不僅沒有出現,卻反而見七瀨陸毫不遲疑且充滿自信地這麼回答:「小嗶會幫我找到天哥的!」
  「「「……」」」對面的哨嚮一家三口一起陷入困惑的沉默中。
  「……那個、等確定成行之後我會解釋的。」沒想到自己還是攔不住自家哨兵脫口而出,有些懊惱的和泉一織只好邊慶幸他的哨兵不太會解釋這種事情、邊亡羊補牢弟補充:「另外,關於七瀨等級的事情,我們會做好準備的。」
  轉頭,只見深邃的黑眸中看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的小嚮導,將視線對上了那雙儘管還帶著困惑、卻仍以全心全意付出信任的紅眸。
  「──我會讓你在那之前升上四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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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6: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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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當事情討論告一個段落後,也差不多到了晚餐時間了。因此年輕的嚮導與哨兵不太意外地被某熱情的一家三口慰留下來,進行了稍嫌臨時、卻也豐盛又溫馨的「家庭聚餐」。
  本來還因為救援行動的事情,對於六彌家的招待有些緊張的七瀨陸,在身為好友的六彌凪、及其哨兵們的親切態度安撫下,很快地便發揮了那不知該說是天然沒心眼、還是天真無戒心的特質,十分自然地融入了這樣的「家庭」氛圍中。
  況且,和泉三月與二階堂大和聯手做出來的一桌好菜簡直好吃得不可思議,就算本來有什麼擔憂與顧慮,也會被這樣的美味折服得什麼都忘了。
  儘管本來就知道和泉一織的哥哥有著非常好的手藝,但紅髮哨兵實在想不到那個看似大而化之、怕麻煩到什麼都不在乎的二階堂大和,竟也在料理方面有著如此驚人的造詣……真是太厲害、太不可思議了!
  再怎麼說配偶也是個五級嚮導,且以綠髮哨兵在談判桌上培養出來的觀察力、要看出小哨兵那毫無掩飾的率直想法也沒什麼困難,二階堂大和也因此增加了對這個弟夫的好感度,臉上本還有些保留的笑容也愈發張揚了起來。
  「……」雖說能夠以如此快的速度博得他人好感、無論究哪方面而言都不可能是壞事,但見自家哨兵擁有如此人見人愛到連哨兵都能輕易「攻陷」的特質,和泉一織還是會忍不住覺得心情有點複雜。
  而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的是,此刻的年輕嚮導還有其他更要緊的事情需要煩惱,這般的小小糾結很快地便被推擠到腦中的角落去了。
  晚飯後便毫不猶豫地拉著自己那傻不楞登的哨兵起身告辭,早已透過感知確定他的哨兵在此之後沒有任何計畫的和泉一織,一與自家哨兵來到由路燈照亮的人行道上,便像是不願再浪費任何時間一般單刀直入地問道:「七瀨,你今晚可以外宿嗎?」
  「咦?」但在沒有其他解釋或前情提要的情形下,紅髮哨兵縱使擁有與對方心緒相通的精神連結,依然總是反應不過來。
  「我不是說了要讓你升上四級嗎?」感知到哨兵的不解,黑髮嚮導只能十分無奈地解釋:「你也知道的,我們沒有時間了,要做、就必須現在。」
  「啊!對吼!」恍然大悟地搥了自己的手心一下,七瀨陸立刻點點頭回應:「沒問題的,爸爸媽媽那邊在我恢復軍職之後也習慣了,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哨兵嘛。」七瀨家之所以會對這個小兒子保護過度的原因 ,原本就是因為那隨時可能致命的隱疾。而在已得到醫生保證其疾患不至於再危害他的性命的如今,在教育方面本就採取放任主義的七瀨家長便也更加隨意了。
  「……那麼,就來吧。」為自家哨兵的家庭教育無言了下,不知是為時間、或是其他原因而處在緊繃狀態的和泉一織,僵硬卻迅速地轉過身:「……我們到我的宿舍去。」
  由於嚮導數量上的珍貴與其能力上的價值,帝國給予他們的待遇相當豐厚。縱使是初出茅廬、未婚的年輕嚮導,也能夠被分配到一間雙人公寓大小的宿舍,以優秀的成績自軍校畢業的和泉一織自然更不可能例外。
  事實上,因為其年紀輕輕便獲得五級資格的實力,他被分配到的其實是官階較高的嚮導才能被分配到的家庭式公寓。當初和泉一織還曾逛著那間「宿舍」嫌棄了一遍相關單位對於帝國資源的浪費,畢竟他的家距離嚮導塔並不遠,這樣大的空間對他而言不僅多餘、更令他不知該如何是好而頭疼不已。
  但如今,黑髮嚮導只慶幸自己當時沒有因為那莫名的彆扭、輕率地將那間宿舍的鑰匙繳回嚮導塔。
  他也是事到如今才終於明白,原來帝國特意分配給嚮導住處的原因,除了禮遇珍稀無價的嚮導之外,還有其他更複雜的原因。
  「……」
  對於自家哨兵還想詢問更多細節的話語充耳不聞,和泉一織一語不發地帶著自己的哨兵來到那棟鄰近嚮導塔的大樓,就連踏進電梯、按下樓層按鈕、再踏上他其實不算熟悉的走廊中時,黑髮嚮導的目光都指死死盯著應是目的地的前方,甚至連七瀨陸在什麼時候因不滿與寂寞而懊惱地停止開口都沒注意到。
  直到年輕嚮導以身份辨識打開了他幾乎不記得上次打開是什麼時候的大門,拉著自己的哨兵進入這個僅有著一些基本家具和簡單個人物品的空間。和泉一織環視了這個十分貧乏、但確實是自己熟悉的環境一眼,終於像是放下了一顆大石、又有如好不容易拉開了序幕一般的心情,輕聲地嘆息著,轉過身看著那名在進到這個公寓後、便因興奮與好奇心而忘了幾秒前的不滿、只顧著東張西望的單純哨兵。
  「一織?接下來呢?我該做什麼?」感受到自家嚮導的視線、卻遲遲等不到對方總是近乎命令般的發言,七瀨陸終於停下了四處張望的視線,困惑地回望對方的那雙黑眸,眨眨眼睛,不僅沒有質疑對方一意孤行的行為、更打算毫無保留地接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
  ──甚至對於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情一點概念也沒有。
  「……」和泉一織簡直不知道該罵對方又笨又天真、抑或是該為獲得了如此天大的信任而感到暖意。
  畢竟相較於先前從一級升上三級,自三級升上四級僅管只有一級之差,難度卻有天壤之別。黑髮嚮導實在無法理解,對於這樣隨口說出要使對方升上四級的自己,為何這個人可以絲毫沒有任何質疑、以純粹得過頭的相信接受自己所指引的道路。
  就算是對於自己的嚮導、就算年輕嚮導的確比哨兵聰明許多,一般而言,還是會稍微質疑一下的吧……
  哨兵與嚮導的等級為九級三階制、每三級便為一階。而從三級升為四級所代表的不僅是一級能力的提升、而是自低階升為中階的等級大躍遷,就有如普通人跨上一道台階、與哨兵一躍而上三層樓的差距,更如同以模擬器打死一隻史萊姆、與實際和蟲族面對面戰鬥的差別,那根本是無法放置於同一個天秤上比較的兩種完全不同的事情。
  通常而言,哨兵與嚮導們只有在遇到特殊事件、例如緊急狀況激發出其潛能,或是於長久的鍛鍊與摸索中終於找到了那扇正確的大門,才有可能使他們由低階升為中階。而進一步由中階升為高階的難度便又更高,能成功的人更是寥寥可數。甚至於發生階級提升的事件也無法以歸納法事先預測,針對不同對象給予相同的刺激也不一定會發生同樣的成果,更也有不少在高強度刺激下怎麼也無法提升階級、卻在某一天突然開竅的例子。因此可以說哨兵與嚮導的階級提升,幾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是時機未到、甚至於命中注定無法達成,那就是個怎麼努力也觸不及的高台。
  更何況對於現在的他們而言,別說是要期待命運或機會那類事情太不實際,他們、根本就沒有那種時間。
  若現在的七瀨陸想要升為中級,就必須在一夕之間。
  ──那麼、就只剩下一種方法。
  「……七瀨,我們必須要深層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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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6: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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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在哨兵幾乎要被沉默壓得出現反彈徵兆之前,和泉一織終於開口,語氣既像是單純陳述事實、又彷彿蘊含了複雜得難以釐清的情感。
  「咦……?」
  他的嚮導繃著臉勉力地說出口的那個詞,就算是七瀨陸也還是知道的。
  ……但現在這個時候,他卻覺得似乎又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理解對意思了。
  畢竟幾分鐘前年輕嚮導對著他說要讓他升上四級時的表情,就和幾個月前對方發下豪語要讓自己從一級升為三級時的表情一模一樣,紅髮哨兵立刻反射性地認為他的嚮導一定是有什麼特殊的訓練方法、或是對於階級提升有些獨樹一幟的要領,都已經做好在出發前會被極度斯巴達訓練的心理準備了,卻沒想到黑髮嚮導一開口、說出的就是他怎麼也沒想過的詞彙。
  七瀨陸甚至在覺醒為哨兵的這十年、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自嚮導口中聽見這個詞。
  「……」當然能透過連結感知到對方呆滯背後的思緒,和泉一織在一瞬間真的有種想要扭頭就走、啥也不管的衝動。但出於不知道是理智還是責任感、亦或是其餘他自己也不理解的情緒,黑髮嚮導僅是將頂著羞恥心好不容易說出口的話語居然還要自己進一步解釋的憤怒壓了下來,不耐煩地按著眉心:「……要讓你升上四級,依現狀就只有這個方法。你也不想要就算陛下答應派出搜救隊了,自己卻因為等級不夠而什麼也做不到吧?」
  「可、可是,深層連結什麼的,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
  真是夠了。
  和泉一織覺得此刻的自己沒有怒吼出聲簡直是太有修養了,他自己都想開始佩服起自己來了。
  「你、這個傢伙,現在是說那種話的時候嗎!」嗯,好吧,他還是忍不住吼出來了。
  雖然比起怒罵對方不會看時機,更令黑髮嚮導憤怒的其實是自己這個嚮導都說到這種地步了,那邊那個應該要比較著急才對的哨兵卻還是那副扭捏的態度到底是怎樣。
  立場跟態度是不是不太對?為什麼這個傢伙就是能表現得好像他才是被強逼的那一方的樣子?
  無論是在哨兵天性方面、或是有關這整起事件的主要原因,都應該是對方要急吼吼地撲過來才是正常反應吧?
  「不、不是啦!我不是、不是不想和一織結合──!」就算遲頓如他也能從精神連結那端的思緒理解嚮導惱羞的真正原因,七瀨陸漲紅了臉吼出了這麼一句,卻又像是勇氣在方才都瞬間用光了似地停頓了下,音量以極快的速度縮減至只有自言自語的程度:「只、只是沒想到這麼突然……沒想到是這種時候……」
  「不然你想要什麼時候?」黑髮嚮導看著自己那臉龐已經紅得幾乎和頭髮一個顏色的哨兵,反而以冷淡到可以凍死人的語氣刺過去:「除了時間之外,你是不是還想要挑地點?你家?我家?九条家?還是你想跟逢坂少校借白噪音室?」
  「不、不是啦!沒有!不是那樣的好不好!」被對方帶刺的言語一戳,單純的哨兵也很快地由害羞轉成了不悅,幾乎是暴跳著反駁自家嚮導後半句的胡言亂語:「而且才沒有要挑地方!誰會為了這種事情找壯五先生幫忙啊!
  「──我只是覺得,一織畢竟是嚮導,這種事情還是要慢慢來的吧!我以為一織喜歡慢慢來啊!」
  「蛤?我什麼時候說過那種事!」你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
  「嗄……難道一織喜歡快一點?」
  「我沒有!」和泉一織完全不明白話題是怎麼進行到這個方面的。
  「啊?……那到底是哪種啊?一織你好麻煩。」皺著眉的哨兵嘟起嘴,一臉不開心。
  「是我的問題嗎──!」那種彷彿是自己的錯的說法令年輕嚮導忍不住再度怒吼,並反過來進行他認為更加合理的指控:「剛剛明明就是你拒絕我的吧!」
  「我、我才沒有拒絕!只是一織說得太突然了嘛!」
  「喔,所以又是我的錯?」
  「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像是不知道該使用什麼詞彙才好般,紅髮哨兵停頓了半晌,待眉頭都困擾得彷彿要纏在一起了,才終於以不顧一切的氣勢拋出了他的糾結:「這種事是很重要的吧!深層結合了之後就沒有辦法反悔了不是嗎,一織真的沒關係嗎!」
  「……」在對方的話語喊出口之前便感受到了那巨大的情緒量、以為年輕哨兵要說什麼重大見解的黑髮嚮導愣愣地眨眨眼,待錯愕的情緒退去後、升起的便是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嘲笑對方的無可奈何:「……事到如今了,你這個傢伙還在說什麼啊。」
  不管重複幾次,他對於這個人果然還是一樣的結論。
  ──真是搞不懂他是樂觀還是悲觀、是心思纖細還是粗神經、是大膽還是懦弱。
  「說要一直在一起的不是你嗎?說要我不能拋下你的不是你嗎?說自己沒有我不行的不也是你嗎?」一件件細數著,和泉一織毫不留情地將對方幾乎是黑歷史的話語挖出來重現,以自己都訝異的淡定、與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愉悅:「而且,這些、我不是通通都答應了嗎?」
  「是、是這樣沒錯……」
  「那我不懂你還有什麼好糾結的?況且深層結合還是我主動提出來的。」嘆了口氣,覺得回想起前幾分鐘的狀況好像會讓自己越想越生氣,年輕嚮導幾乎是以逃避現實的心情自暴自棄地直奔主題:「想那麼多根本不適合你,你只要在兩個選項之間選擇一個就好了。
  「──跟我深層結合,要、或不要,哨兵?」
  「……」
  說什麼有兩個選項,七瀨陸覺得他的嚮導根本是在哄小孩兼自欺欺人,不禁有點不服氣。
  這種時候哪有什麼選擇。
  對於他、對於哨兵而言,答案從來都只有一個。
  「……」
  然而這種刻意為之的無法可選實在是太氣人,因此年輕哨兵難得地不願意開口,只是歪著頭看著那雙深邃得彷彿會將自己的一切吸進去的雙眸,以不甘不願、卻又同時矛盾地帶著期盼與雀躍的心情朝對方伸出手、作為回答。
  「……」
  看著那隻伸出來後才因為不知道該放哪而慌張地猶豫起來的手掌,黑髮嚮導在半是好笑與捉弄、半是自己也不願承認的期待之中閉上雙眼,待溫熱又稍嫌粗糙的掌心小心翼翼且緊張不已地顫抖著觸到自己的臉頰,才緩緩地再度睜開雙眸,迎上那雙距離極近的紅。
  若是半年前,他絕對不可能想到,自己竟然也會有這麼一天、毫無顧忌地讓一名哨兵如此地接近自己。
  而自己不僅不排斥,甚至還全心全意地希望這個哨兵能更靠近自己一點。
  不是該死的嚮導本能,他很確定、無比確信。
  這是該死的他自己的想法、他自己的心意。
  「……七瀨。」
  開口吐出的,是輕柔得連自己都不認識的嗓音。
  儘管不清楚這樣的想法是何時、何地、在什麼樣的契機下形成的,但年輕的嚮導能無比確定,只要對象是這名哨兵,就算沒有這起事件作為導引,他也願意這麼做。
  ──他早已想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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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6: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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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在深層連結完成後,哨兵與嚮導彼此身上都將帶有幾乎不可抹滅、且擁有極高辨識度的印記──哨兵會從此染上屬於自己嚮導的氣味,嚮導則會在精神領域出現變化、闢立出一塊專屬於該哨兵的空間。而這些變化對於其他哨兵嚮導而言,都是顯而易見到刺眼的程度,畢竟這些印記原本就帶有宣示主權與驅趕競爭者的意味,並無法受當事人本身意願而掩蓋。
  因此,深層結合就和精神結合相同,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哨兵嚮導族群之中隱藏的。更甚者,深層結合的存在感比精神結合更強烈、更無法忽視。不需其他同伴主動且刻意地觀察,在目光交會前、他們便會先查覺到此人已徹底脫單的事實。
  但縱使如此,和泉一織也萬萬沒想到,他與自己的哨兵已深層連結的事實竟會像是某些名星或是皇親國戚般,一躍而上成為了哨嚮群體內部八卦版的頭條,甚至連九条天遇難的消息都有被比下去的趨勢。
  雖說他本就明白他們兩人都是屬於小有名氣的那類人──無論好壞。可是──「這、這也太誇張了吧?!」整個帝國內的哨兵嚮導們難道都這麼無聊?!
  看著把他的哨兵與他的「愛情故事」寫得天花亂墜卻文情並茂的「報導」,黑髮嚮導完全無法理解,表情比被不長眼的哨兵搭訕時還臭,也不知是覺得現狀太過荒謬、抑或是這篇報導裡所描寫的紅髮哨兵比真正的那人還要帥且可靠得多。
  「喔──一織,你不懂,八卦總是比較有趣嘛。」抬頭看著這名難得會找自己「談心」的年輕嚮導,在辦公桌後的六彌凪俏皮地眨了眨眼,試圖以輕鬆的語氣為眾多哨兵嚮導辯護:「而且你和陸結合之後,明明立刻展現出了高度相性、卻長達半年都沒有下一步進展,大家當然會很在意囉。」一般而言,適配率達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哨兵與嚮導在建立精神連結後,會因為彼此的相容性與吸引力影響,自然而然地彼此索求,大約不消一個月就會滾上床了。
  而七瀨陸與和泉一織雖然因為跳過手續直接精神結合、並沒有接受適配率測驗而無從得知數值,但從精神連結強度與彼此互動相性來看,他們怎麼說適配率都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拖了這麼久才深層結合確實有些反常。
  「前陣子還有人開了投票猜你們遲遲不深層結合的原因喔,選項只有兩個:『七瀨陸不懂房事』跟『和泉一織性冷感』。你想知道最後哪個贏了嗎?」就坐在金髮嚮導背後的位置,千冷不防地加入了對話,以非常沒有營養的資訊。
  「並不想,謝謝。」和泉一織毫不猶豫地擺出幾乎能凍死人的冷臉,一點也沒因對方的前輩身分而有半點顧慮,並不帶客氣地直接將話題轉向自己在意的方面:「況且比起我們深層結合的事實,七瀨一夜之間升為四級哨兵的事明明才更值得關注吧!明明是打破帝國記錄的壯舉!」
  他的哨兵可是在半年左右的時間中連跳三級、從低階升成中階──這可是帝國史上前所未有的記錄!
  「……」看著面前難得將激動的情緒外顯在臉上的小後輩,明明總是扮演著調侃角色的六彌凪,卻不知怎麼只能反常地無話可說,情緒更是微妙得連身後的某六階嚮導都無法解讀。
  但千完全可以理解,畢竟自己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你究竟是在自誇、還是在炫耀?」於是資深嚮導忍不住以這樣兼具嘲諷的問句反問。
  儘管哨兵嚮導結合後,較低階的那一方總是會受到高階一方的精神力共鳴影響、進而提升等級,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如此突飛猛進地、升等級升到突破階級門檻的──準確來說,是大部分的人都做不到。就算能力在結合後有所上升,也會止步於跨越階級之前,彷彿撞上一道隱形的高牆、無可奈何地望而嘆息。
  要靠深層連結提升能力、乃至跨越階級的地步,除了結合對象的能力外,最重要的依舊還是該名哨兵嚮導本身的素質。
  也就是說,要七瀨陸自身本就有提升階級的可能性、並已達能夠升階的時機,才能夠在與和泉一織的深層連結催化下順利升為中階哨兵。
  就算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要完成一道完美的佳餚,除了廚藝精湛之外,也要備好高品質的食材才行。
  「都是。」對於前輩刻意帶刺的問句,黑髮嚮導回答得那是一個從容優雅、臉不紅氣不喘。
  畢竟他很有自知之明,對於自己優秀的嚮導能力有足夠自信,更對於自己看上的哨兵有十萬分的信心。
  「……」
  大意了,沒想到這個死板到很可愛的小後輩,竟然也能弄得自己無言以對。
  「……嘛,算了,比較不重要的事情就先放一邊。」本來是為了別的事情來到這裡、並毫不意外又被兩名前輩搞到偏題很遠,自知自己有些失態的年輕嚮導尷尬地咳了聲,趁著前輩們難得暫時失去語言戰鬥能力時趕緊切回目的。
  「雖然有點冒昧,但七瀨已經著急好幾天了……所以、我想請問六彌少校,關於您先前答應的協助……成功了嗎?」
  「喔!」像是被小嚮導無可抑止地紅起臉頰的模樣找回了說話能力,金髮嚮導勾起神秘的微笑,不僅故意不立刻回答、還看著對方愈加焦躁的表情頑皮地眨了兩下眼:「嗯……一織你也明白的嘛,那件事情可不是普通的事情喔──」
  「您只要回答我完成了沒,或……或、或是失敗了沒就好了吧!」和泉一織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煩躁多一些、還是焦慮多一些。
  「噗。」忍不住笑出聲來,六彌凪伸手拍拍後輩僵硬的肩膀:「哎唷,一織你也太不信任前輩了吧。
  「放心,那封通知現在大概已經在你和陸的辦公桌上囉。」
  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來得是時機還是不是時機啊,居然剛好錯過,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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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原作者| 留芳.伊 發表於 2020-4-8 16: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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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由於職務的關係,任職於司令部的二階堂大和其實是最早收到救援命令公文的,甚至比主要提案人六彌凪還要早。
  但於此同時,他也很無奈地必須負起解決新問題的責任。
  「……被任命成隊長就算了,為什麼連缺的隊員都要我找……」
  雖然不知道自家嚮導是用了什麼方式讓皇帝點頭的,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那名老人家這頭顯然點得非常不情願。因此為了抒發這股怨氣,便相當沒有帝王風範地拐了個方式、在非常幼稚的方向為難他們。
  令人氣惱的是,這件事對他們而言偏偏就是最大的阻礙。畢竟此趟救援任務成行的原因微妙、資訊不夠充分、內容充滿變數、危險程度更是與回報不成正比,就算他們本都是已將性命交給國家的軍人,也沒人想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採志願制招募隊員跟不招人沒有兩樣。
  然而二階堂大和可不允許他們幾人以這不完整的陣容出發。
  廣義而言,這整個團隊的成員都是他的家人,綠髮的哨兵就算拼上了自己的命也要保全這些傢伙,怎麼可能將他們的安危當兒戲。
  ──無論如何,他絕對不會允許那種事情發生。
  「……」
  「二階堂上尉,抱歉打擾了,請問您現在有空──咦?您還好嗎?」在幾聲有禮又富節奏感的敲門聲後,門外等不到回應的逢坂壯五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卻只見整個辦公室難得地一地狼藉,而那坐在滿地文件與資料之中的辦公室主人正眉頭深鎖,少見地明顯展現出煩躁與焦心。
  過於專注在自己思緒中的二階堂大和這才抬起頭,迅速回神後認清了來訪的對象,臉上緊繃的表情才稍微鬆懈了下來:「……啊,是阿壯啊,有什麼事嗎?話說回來……我不是跟你說過不用對我說敬語了嗎?我們可是同期,更何況你現在官階還比我高。」真要探討起來該講敬語的人好像是我欸。
  由於逢坂壯五的覺醒時間較早,因此儘管兩人差了兩歲,他與二階堂大和卻是一起畢業的同學,雖稱不上是多深厚的友誼,但好歹也是十年以上的交情。在綠髮的哨兵心裡,對方可以說是所有哨兵之中,他最能與之稱兄道弟的對象。
  然而不知道是個性關係、還是家庭教育因素,逢坂壯五打從入學起便以過於有禮的敬語稱呼所有年紀大於自己的同期,持續了整整十二年。要不是二階堂大和很清楚對方無論對誰都是這個樣子,他都要懷疑是不是這名年紀小於自己的同學正以禮貌做為抗拒親近的擋箭牌。
  「那怎麼行!二階堂上尉比較年長啊。」連忙擺手婉拒對方這不知道是第幾次的提議,白髮的哨兵隨後才將話題轉回了主題:「沒什麼,只是點小事……但您看起來很忙,我就不打擾──」
  「等等!阿壯,」連忙叫住了轉身就要離開的友人,二階堂大和的眼神宛如看見了救命稻草的將死之人:「既然如此,你陪我一起煩惱吧,拜託。」
  「……」
  ──逢坂壯五幾乎無法拒絕任何人。
  「有、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這件事幾乎是同期中所有哨兵公開的秘密。
  於是他非常有耐心地聽完了二階堂大和那夾帶著大量私人恩怨的敘述與解釋,不但途中完全沒有半點不耐或走神的跡象,甚至在最後,以恰到好處的溫柔、語帶關心及體貼地這麼詢問。
  「──所以,我能幫上什麼忙呢?」
  帶著眼鏡的哨兵覺得自己簡直快要哭了,同時被著急跟感動哭。
  「你能幫我想想還有哪些人選嗎?」
  「咦……」愣了一下,逢坂壯五眨眨眼,表情不知為何有些意外,過了好半晌才開口。
  「那──呃、我?」
  這下子反應不過來的人換成了二階堂大和。
  「……啥?」
  「其、其實,我本來就是過來這裡毛遂自薦的。」白髮的哨兵搔搔頭,有點不好意思,儘管表情還沒從因這巧合的訝異中恢復,仍以非常清晰的思緒提出了自己的理由:「你們缺五級哨兵、也缺擁有大型的精神體的哨兵,我剛好都符合,我認為自己應該很合適。」
  「但、但是,阿壯你父親──」
  逢坂壯五是獨子,要是有個萬一,逢坂家便可說是後繼無人了。因此他的父親、逢坂家的現任族長逢坂壯志為了保住這個繼承人,可以說是用盡一切方法在干涉自己兒子的任務內容,這種報酬低又風險高的特殊救援任務絕對會被打回票。
  這也是二階堂大和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將對方視為候選人選的主因。
  「我會用賣九条家人情這個理由說服他的。」
  「這趟救援行動可能很危險喔?」
  「當我選擇從軍的那一刻,就將生死至於度外了。」
  「救援任務是沒多少功績的喔?」
  「我這個年資,升到少校已經是極限了,功績再多也沒意義。」
  「你上個任務受的傷──」
  「早就復原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
  「受損的機甲──」
  「它修復的速度比我的傷還快。」
  「……」看著這名比自己年輕、比自己強大、卻一直以來都相當執著的好友,二階堂大和不太確定自己現在臉上究竟是什麼表情:「……阿壯,你該不會是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加入了吧?」這個架式,根本是在來之前就主動將所有阻礙都排除了吧。
  「欸?」彷彿是被這個問題嚇到般,白髮哨兵不知怎麼地慌張了起來:「也、也不是……如果你們不需要的話,我當然不會勉強……呃、抱歉,我是不是太自以為是……」
  「不,不是,阿壯,我不是那個意思……抱歉,我才該道歉才對。」連忙擺手,其鏡片下的雙眸中滿是真心誠意的感激:「你願意加入真是幫大忙了,謝謝。」
  「……不會,那是我的榮幸。」鬆了口氣,逢坂壯五終於露出了笑容。
  「那麼,至少還差一個人……」綠髮的哨兵再一次皺起眉頭。
  「啊,關於那個人選……如果二階堂上尉還沒有頭緒的話,我有個提議。」
  「想到什麼就直說吧,我已經江郎才盡、窮途末路了。」他誇張地大嘆一口氣,攤在自己的位子上無語望天花板。
  「我覺得……四葉環很適合。」
  「咦?!」
  眼前這個同窗好友今天到底打算帶給自己幾次錯愕呢……綠髮的哨兵忍不住開始思考這個根本完全離題的問題。
  而顯然沒察覺到對方的心思,逢坂壯五只是很慎重地以恰當的語速接著解釋:「畢竟環是陸和一織的朋友,而且我之前跟他合作過一次也蠻順利的。我認為他很適合加入這個團隊,能減少磨合時間,有利我們盡早出發。」
  「……真的假的……環嗎……」我看到的報告可是都寫著他不合群的事蹟耶。
  二階堂大和自己都分不清楚他是在訝異四葉環原來能合作,還是在對逢坂壯五竟然會提到四葉環感到吃驚。
  「呃……當然,也要他本人同意。」
  「……」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某哨兵面無表情。
  「……不,這我倒是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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