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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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加速轉折點(五十八)[普] (05/28更)(穿越/古風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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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6-11 11:3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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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三十六)[普](穿越/古風架空)

位於山州的河道重建工程終於開始了。

山州刺史畢竟在山州當了很久的長官,說起話來還是挺有份量的,他說一句話比吳先綸浪費口水講一百句來得都有用。

在之前的爭吵中,吳先綸本想把開工的時間定在春耕之後的農閒時刻,結果被山州刺史駁回了。

山州刺史毫不客氣地罵咧咧道:『一年三穫?你到底是從哪聽到這種笑話的?夢話就留在夢裡說。』

他起先還一頭霧水,細想之下,發現自己太過依賴常識,忽略了山州的人們根本不在春天耕作。

畢竟穀汭河固定在夏天氾濫,若在春天播種,到夏天也被大水捲走了。

山州窮困到一年能有一收就很不錯了,一年三穫對他們而言恐怕真的是天方夜譚。

除此之外,蘇小文被山州刺史派來當他的專屬護衛,帶著雪花那匹馬成天跟著他屁股後面跑。

理由是兩角羊的獻祭被打斷,村民正對他懷恨在心,偏偏吳先綸還要在六磊村裡大興土木修堤建湖,在一干人等眾目睽睽之下,村民們也無法偷偷進行祭典,最終這股怨氣通通轉嫁到吳先綸身上。

吳先綸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不如說,其實他是故意的。

經過多方評估,六磊村並不是建湖的最理想地點,但吳先綸最終權衡之後,還是這麼定了。順帶一提,河道工程會經過的李花村、白礫村及扶曆村也是差不多的原因。

山州負責水利的官員們在反應過來後也是為此吵得不可開交,他們在爭論究竟要不要為了這幾個小村犧牲掉對往後山州最有利的政策。

『或許多年後山州還有機會做這些修改,但這期間山州會失去更多的村民,和原先修河道的本意背道而馳了。』這一派官員的看法與他不謀而和。

山州刺史對此也是傷透腦筋,兩波意見各有各的考慮因素,沒有誰對誰錯。而且後來幾次跟吳先綸的會談裡,吳先綸心裡大約猜得出來其實山州刺史本人是比較傾向另一派的態度。

隱約查覺到這點的吳先綸本來考慮要自己去當壞人威脅另一派官員的,沒想到在行動前就被山州刺史攔住。

『別以為有小文跟著你,你就能高枕無憂了!』山州刺史用像看白癡的眼神看他,落井下石繼續酸道:『不如先學學在雪花以外的馬背上不被摔下來如何?至少要逃命的時候還不用選馬!』

吳先綸啞口無言,山州刺史倒是趁機袖子一甩,大搖大擺地走了。

也不知道山州刺史是怎麼和另一派說的,那之後兩派官員至少表面上是和好了,雖然仍舊會聽見一些聲音,但大多也是『那也沒辦法』當作結論。

山州府這邊和工部的水部司員外郎吳先綸都達成了共識,吳先綸手底下的那些人就沒了意見,讓他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這麼樂觀。

六磊村的小女孩還沒有醒,她的呼吸越來越弱,肌肉都被身體消化掉,外型猶如枯骨。

別說藥了,他們連水都灌不進去。
「大人,您就讓汪沛去吧!」吳先綸跟蘇小文和其他護衛都去跟山州刺史求情,讓魂不守舍的汪沛暫時放下工作去照顧小孩。

山州刺史原先不答應的,但捱不過吳先綸跟蘇小文老是煩他,揮揮手道:「一群傻子……算了算了,去吧!」

等到那群年輕人總算離開,山州刺史抱著茶壺坐在自己家的大廳裡,指頭來回摩娑茶壺的腹緣,最後只是嘆了口氣。

本文最後由 繧鳶 於 2021-1-26 00: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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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6-15 16:0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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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三十七)重喪 [普](穿越/古風架空)


旭鈁十九年,驚蟄。

春雷劈散了多年的安逸,拉開了豫王朝動盪的序幕。

這年,也是窮鄉僻壤的山州從此扭轉命運的第一年。

這一年的年初,卻是山州將要迎向黎明前最黑暗的時期。

根據調查,去年冬天到今年新年後這段時間,已經凍死了數百位的百姓,接下來的日子裡倖存下來的人們還將要面對洪水的難關。

被吳先綸點名的李花村、白礫村及扶曆村等村亦傳出了將要實行活祭卻被打斷,村民開始不理智地破壞他們已經運送到當地的建材和工具等等消息。

而六磊村,即便因為河道工程兩角羊的活祭沒有成功舉行,然而那位在祭壇上被救出的小女孩仍然永遠闔上了眼睛。

儘管傳說中的穀汭河神沒有收到祂的祭品,儀式用的百家酒還是葬送掉了這條脆弱的生命。

護衛汪沛想替這個孩子舉辦一個簡單的葬禮,但也因此和他的妻子吵了一架。

他們夫妻倆其實才在兩個月前失去了一個兒子,而一年內家中若辦了兩次喪事,被稱之為『重喪』。

重喪大凶,根據習俗,重喪的喪家必須祭空棺以避煞。

祭空棺,須以紙或草紮成人偶,再畫上五官,並請開光後放入一具棺中,以雞血敕符、鴨血壓煞。祭空棺根據地方不同有不同的祭品,山州的規矩是供祭一碗飯與一枚鴨蛋,相較其他地方已經是比較簡單的,但整個儀式裡還需要一隻『帶路鴨』。

帶路鴨必須是活鴨,而在儀式中會舉辦將煞氣過到帶路鴨身上的法事,以期讓帶路鴨成為替死鬼,並於重喪殯行列中,將草人、空棺、祭品與帶路鴨帶到村口外,棄置於路旁,整個儀式才能算是完整。

帶路鴨被視為極凶,但常有不知所以的孩童任意將其拾回家,為避免此類情況,山州的賣鴨者都會在鴨賣出時敲鈴,讓人特別注意這家人買了鴨要做什麼。

當然也有別的方法,便是買鴨者出高於普通鴨兩倍以上的價錢買鴨,如此,賣鴨者便不會聲張。

但雞鴨本就價高,還要再出更高的價格,即便汪沛身為山州刺史的護衛,這個價格對他們家而言還是太過沉重,更別提葬禮其他的花費。

『這個孩子根本不關我們家的事。』汪沛的妻子是這麼認為的。

但這孩子是這幾年六磊村中唯一一個被救出來的孩子,對汪沛而言有很重要的意義,所以汪沛終究想為這孩子做些什麼。

一個小女孩的故去造成一對夫妻離心,吵得烏煙瘴氣。

更糟糕的是,那個小孩因此還沒下葬。

在酉琶城的驛館裡,山州刺史把汪沛跟蘇小文叫來。

吳先綸的房間據說還被收拾完,所以這段日子他一直是跟山州刺史住同一個房間,汪沛跟蘇小文來的時候,他跟山州刺史正在下棋。

山州刺史已經不曉得第幾次把他殺得片甲不留,還正得意著,轉頭就看到汪沛的表情,不由得收斂表情嘆了口氣。

吳先綸本來想移動棋子的手也停下來,抬頭見到這兩人,乾脆也不下了。

山州刺史往後坐背靠在太師椅上,懶洋洋道:「汪沛,最近在酉琶城,街頭巷尾都能談論你家的事情啊?」

汪沛低下頭,羞愧地低聲道:「讓刺史大人見笑了,屬下會盡快……」

山州刺史擺擺手,打斷他,說道:「睿兒膝下無一子半女,老朽去信與拙荊商量後,決定替睿兒認個義女。」

「終究是晚輩的白事,老朽不好辦理。」山州刺史轉頭,對蘇小文道:「小文,你去仵作那裡領回老朽的義孫女,主要的事情你處理,有問題再來問老朽。」

「還有,讓門外那群傻子都別杵著,快去找人把剩下的事情辦了吧。」

蘇小文抱拳深深鞠躬,拍了拍汪沛的肩膀,轉身離去。

山州刺史倒了杯茶,放到汪沛面前的桌案上,他摸了摸自己的鬍子。

「老朽義孫女的喪禮,還是能請你來祭杯酒的。」

「回去吧……別和家裡人吵了。」



本文最後由 繧鳶 於 2020-7-9 19:5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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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什麼都沒有的窮地方,連要愷油水都沒有。 2020-6-18 09:12
實在太苦了,雖然有真心想為百姓做事的官員,但還是充滿各種難處…… 2020-6-15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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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6-18 09: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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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三十八)女兒 [普](穿越/古風架空)

那晚拜契,由蘇小文抱著薊思的牌位,向山州刺史長子薊睿的牌位鞠躬,而其他護衛和吳先綸則在一旁觀禮。

薊思是小女孩的名字,因為不知道這孩子的閨名,只能由山州刺史決定了。

拜契過後,薊思的葬禮才能正式展開。

蘇小文等人以要佈置靈堂等原因,把吳先綸請出大廳,吳先綸只能乖乖離開去四處找山州刺史。

要不是這場變故,吳先綸還不知道山州刺史在酉琶城有置產,那老傢伙在驛館住得非常舒心,也沒聽他提過要回自己家的事。

不過一到這裡,吳先綸覺得也不是不能理解。這宅子很小,而且四處還都積了層灰,木椅子腐爛了好幾把,看起來有好幾年都沒人回來過的樣子。

護衛們合作清出廂房和大廳,有的自掏腰包買了一些家具,才勉強是能住人了。

吳先綸把整間屋子晃了一圈,還是沒看見山州刺史,倒是遇到了蘇小文。

「你有看見刺史大人嗎?」吳先綸開口問。

蘇小文灰頭土臉滿頭大汗的,手上抱著不知道從哪好不容易挖出來的一些器皿,說話的時候還在喘:「屬下剛剛在屋子裡沒看到刺史爺爺,但是後院好像有聲音。」

吳先綸點點頭,自覺還是別繼續在這當路障,回道:「我去看看。」

從一個破到不行的門進到後院,吳先綸看見一個人提了一盞油燈大半夜在挖土。

走近一看,確定是的山州刺史本人,吳先綸鬆一口氣。

「刺史大人,您在這裡做什麼?需要幫忙嗎?」他開口問。

山州刺史停下手邊的動作,一手撐在鏟子上,另一手擺了擺,說道:「晚一點。」

吳先綸環視一周,發現這附近的草倒是長得不高,他在一塊大石頭上蹲坐下來,看山州刺史繼續鏟土。

兩個人都不說話,山州刺史正忙著,吳先綸只好自己找話題。

「重喪儀式需要祭空棺跟帶路鴨,我還真沒聽過。」吳先綸說,他上輩子沒遇過,這輩子也沒想過會遇到。

山州刺史聽到他這樣說,只是一邊挖土,一邊回他:「接二連三,無三不成禮。」

「……這句話是這樣用的嗎?」吳先綸嘴角一抽,忍不住吐槽。

雖然在夜色裡不明顯,但山州刺史還是白了他一眼:「都說葬禮葬禮了,白事也是一種禮!」

「這根本強詞奪理吧……」吳先綸反駁道。

山州刺史沒回他,因為土裡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敲擊聲。

老人把鏟子往旁邊一扔,蹲下來用手開始撥開泥土,然後挖了好幾個罈子出來。

「您到底在挖什麼?」吳先綸忍不住又問。

山州刺史的手裡抱了太多的罈子,有幾個看起來都不是很穩快要掉在地上,吳先綸連忙過去接過山州刺史手裡的東西。

藉著油燈的燭光粗略一看,發現和對方上次大半夜找他喝酒是一模一樣的酒罈。

「我說,你這酒……」吳先綸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

山州刺史在吳先綸旁邊坐下,拍了拍雕花的酒罈,坦然回答:「是老朽的女兒紅,老朽曾經也有女兒的。」

吳先綸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己居然在不經意間喝了那麼重要的東西嗎?

山州刺史拿起一個酒罈,蒼老的手指摩娑過酒罈上的雕花,將未乾的濕土從刻紋上抹去,嘆道:「老朽這酒當年送不成女兒,沒想到如今還送不成孫女。」

「真是,沒有女兒緣啊……」山州刺史放下手裡的酒罈,拍拍手上的泥土,嘆道。

吳先綸看著手裡的酒罈,動了動喉嚨,卻沒發出聲音。

在女兒誕生那天埋下,預備等到出嫁那天拍泥開罈宴客,卻只等到花凋了的黃酒,只有偶爾被像這樣挖出來,被毫不知情的人飲下。

山州刺史說山州的居民大多活不過二十二歲,換言之在這樣的環境下幼童夭折率並不低,而因應陋習,女孩的夭折率就更高了。

那孩子的家裡,會不會也有這樣一罈酒,是這樣在等她呢?

「傻小子,就算帝姬也沒幾個能活到成年的。」山州刺史拿起一旁的鏟子,用手柄敲了吳先綸的頭,敲掉他的感傷。

「去把這裡恢復原狀。」山州刺史指著地上一片雜亂,對他說道。

吳先綸被敲了之後乖乖接過鏟子,揉了揉自己的頭,幫忙把土填回坑裡,咕噥道:「我一直很奇怪,皇帝的女兒不是叫公主嗎?」

山州刺史諷刺地哼了一聲,站起身,用腳把吳先綸填回去的土踩實。

他一邊踩一邊罵咧咧地問道:「吳惟善那一板一眼恨不得把書上每個字都刻進腦海裡的頑固腦袋,脾氣還像茅坑裡的石頭一樣的傢伙,到底是怎麼才能生出你這樣一個兒子的?」

工部侍郎吳昌荷表字惟善,這句話是在說吳先綸跟他老爹一點也不相像。

吳先綸果斷閉嘴不想說話。

山州刺史用繩子捆好了酒罈,伸手示意吳先綸把鏟子還他,吳先綸默默照樣做了。

山州刺史又用眼神瞥了眼地上的酒罈,吳先綸抓住封繩將酒罈扛起來。

山州刺史滿意地摸了摸鬍子,瞥了眼四周確定無人,才繼續說道:「皇家的女兒只有聯姻的價值,普遍能活超過六歲的皇女就能封為帝姬。在帝姬決定要出嫁前才會被封為公主,也是到那個時候她們才有封地。」

「皇子的話因為涉及繼承及權力,相較皇女會比較嚴謹一些。能活到八歲左右的可以封郡王,那就已經有封地了,但都要普遍到成年才能封親王。」

「不過這也都是陛下說了算,例外還是很多的。像是懷柔帝姬就沒有活到六歲,排行第四的延郡王都成年一年多了還沒封親王,倒是比他小許多的十三皇子已經先封了怡親王。」

「真是的,和你講這麼多做什麼。把酒拿去前面!」山州刺史突然又話鋒一變,罵咧咧道。

吳先綸提著酒趕緊溜了。

本文最後由 繧鳶 於 2021-1-26 00: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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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6-24 15:5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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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三十九)[普](穿越/古風架空)


吳先綸提著酒到前廳的路上遇到了汪沛,汪沛說,他的弟兄讓他迴避喪禮的一些儀式,所以他現在無事可做。吳先綸想了想,便把酒交給汪沛處理。

然後兩手空空的他回到前廳時,發現靈堂已經佈置好了,一堆人蹲在那裡燒紙錢。

「大人。」蘇小文看見他,放下手裡的東西要起身。

「別起來了,讓個位置給我。」吳先綸揮揮手,讓他們繼續動作。

然後吳先綸也擠進人群堆裡,跟著蹲下來,拿起一疊紙錢開始摺來燒,結果所有護衛都轉過來看他,眼睛瞪得一個比一個還大。

「大人,您若要上香,可以、可以跟屬下說……」其中一個人結結巴巴,開口說道。

「哪那麼多規矩?」吳先綸皺眉,一個一個瞪回去,說道:「做事。」

所有人瞬間整齊劃一地轉回去,連眼睛都不敢亂瞥,這當中只有蘇小文還看著他。

「小文。」吳先綸不悅地皺眉。

「大人。」蘇小文眨眨眼反應過來,應了一聲。

蘇小文站起身,對吳先綸作揖道:「大人,屬下接下來要為薊思姑娘守靈,刺史大人的意思是,將由趙齊代替屬下進行大人的護衛。」

蘇小文說完,趙齊也站起來,壯碩的體格都擋住眼前的光了。

「知道了,你先坐下吧!明天開始要麻煩你了。」吳先綸擺擺手,讓他坐下。

「是。」趙齊倏地蹲下了。

「……」吳先綸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他轉頭去看蘇小文。

蘇小文眨眨眼,似笑非笑地回望著他。

吳先綸搖搖頭,埋頭回去燒紙錢。

把手上這疊紙錢燒完,吳先綸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說要告辭。

他發現自己擠在這堆人裡,這堆人都在顧慮他根本沒想做事,還不如自己走人。

「先走了,公祭時會再過來。」他對蘇小文道。

「吳大人慢走。」蘇小文站起來送客,見旁邊的人沒有動靜,連忙偷偷揪了趙齊的袖子一下。

趙齊趕快站起來,看到其他所有弟兄在跟他打暗號,才跟上吳先綸的腳步離開。

吳先綸走出大門,抬頭望天。

對於新的這個護衛,他有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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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6-24 16:2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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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四十)一文錢[普](穿越/古風架空)


第二天早上,吳先綸再次回到酉琶城的衙門時,被衙門外跪得一片黑壓壓的人們嚇到。

「怎麼回事?」吳先綸壓下心理的訝異,努力維持住表情,把趙齊招來問。

趙齊看了看吳先綸手比的方向,又憨憨道:「屬下也不知道。」

「……」吳先綸心裡頭罵了這個傻蛋。

好在衙門裡很快就跑出其他人,帶他避開那群人進到裡面辦公。

「大人。」裡頭看起來地位最高的其中一個在大堂迎接他。

「門外是怎麼回事?」吳先綸開口問話。

辦公大樓門外跪一票人,讓人壓力很大。

「大人,您之前指派的建湖一事被多位山野村夫多次找機會下手破壞了已經修建好的部分,所以下官已經將他們通通羈押。」

「然後?」吳先綸讓他繼續說。

「這些人的家人現在來衙門門口,說官府抓走了他們家的支柱,他們要餓死了。」

「……」吳先綸伸手扶額,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命這麼重要早先幹嘛去了!』他在心裡罵道。

「刺史大人家中有事不便處理,此事下官不好定奪,只好等吳大人來了。」那人又說道。

「……」吳先綸抹了抹臉,這芝麻綠豆點大的事情都要山州刺史定奪,山州刺史至今沒過勞死都要感謝神憐憫山州百姓了。

雖然他也不是不懂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一弄不好便會民怨四起,這種做法他能理解。

吳先綸轉頭看了看趙齊,趙齊不明所以,只對他笑了笑。

「……」吳先綸轉回來,果然,他的預感是對的!

他就覺得自己屁股後面跟了一頭人形拉布拉多。

『可惡,我是貓派的啊!』他腹誹道。

「罷了,你們怎麼看。」吳先綸揉著額角,又把其他人叫來。

山州的官員似乎已經私底下討論完該怎麼辦,聽到吳先綸這樣問他們直接推了一個人出來回話:「屬下等人認為,即便情有可原,但觸犯律法一事切切不容忽視。」

「是啊……」吳先綸的臉色稍霽,至少這群人是有想過而不是真的兩手空空放著把爛攤子扔給他,雖然這個回答有跟沒有也一樣,至少能聽出來這是要他放寬處理……但還是要處理。

吳先綸想了想,把負責水利的官員叫來,他問道:「現在工程到底幾期了?」

「還在整地。」那人迅速回答。

「還在整地?」吳先綸瞠大眼睛,若有所指地點了點頭。

「大人,不瞞您說,若不是那群愚民,地早就整好,其他的事情早就能開始了。」負責工程的官員忿忿回答。

「……唉。」吳先綸頭很痛,他揉了揉自己的眉頭,喃喃自語道:「春分都要來了,再接下去就要清明了……清明就會開始下雨了,救命啊……」

揉了好一陣,他突然睜開眼,問還在旁邊的官員:「山州的最低基本薪資是多少?」

官員們不明所以,所有人都一臉莫名地看著他。

吳先綸這次毫不掩飾地嘆了口氣,換個方式問道:「你們山州城一戶人家要吃飽,一天最低要多少收入?」

「一文錢。」

「咳……」得到這個答案,吳先綸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一文錢,在京城能買兩個包子;而在基州,能在勾欄院單純喝杯茶。

回過來看,在山州一文錢居然能讓一個家庭活一天。

『……這鬼地方還真夠窮的。』

『不過,窮也或許以目前的狀況來說是好事。』吳先綸心裡這麼自我安慰著。

「山州府的經費怎麼分配的,能讓我看一下嗎?」吳先綸有了頭緒,他抬頭,招招手。

「是的!」馬上有人領命,派人下去搬帳本了,完全沒有一絲猶豫。

如此豁達的舉動,讓吳先綸瞇起眼睛。


本文最後由 繧鳶 於 2020-7-11 12: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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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7-1 18:0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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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四十一)官銀 [普](穿越/古風架空)

山州的計簿拿來的時候,吳先綸翻了翻,他有點理解為什麼山州府的人會如此爽快讓他對帳本了。

他乍看之下以為自己拿到了一疊精美的假帳本,還差點想破口大罵。

這不能怪他,在公家機關做事早習慣了,帳目十本有十本都是動過手腳的,只要不太誇張,他們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山州府的庫銀少得可憐,分配下去所剩無幾,基本上不赤字就已經很偷笑了。

吳先綸起先不信,讓人先再去拿三年份的,結果三年前赤字,跟中央朝廷還要不到錢。繼續追查下去,這赤字是要補七年前地動後救災的花費,七年前朝廷撥款給的費用根本不夠,山州府跟其他地方賒了一大筆錢,到今年才還完。

而這些年來,中央朝廷從來沒有管過山州。

「媽呀,真的是窮到不行。」吳先綸咕噥著,揉了揉臉,他的頭又疼了。

山州的經費不足,眼下治水的費用還是從薪柴費用摳出來的,今年冬天山州府已經注定燒不起炭了。

山州因為農業不發達,糧食本身就嚴重短缺,所以即便糧食支出是最大宗,卻完全動不得。

吳先綸拿著算盤撥了撥,又撥了撥,不是左支右絀,就是寅吃卯糧,唯一的方法,就是動用他帶來的官銀。

官銀是從戶部撥下來,有年號鑄印的,也代表是國家的稅收,所以官銀本身是不能直接用的。

像吳先綸這種奉皇命往地方建設的官員,拿到官銀後必須融解重鑄成銀塊或銀元寶,後者稱之為銀兩或寶銀,而銀兩或寶銀才能做為流通貨幣使用。

但問題是,動了這筆錢,他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

如果抵達晉州城時他因為在山州治水而動用戶部撥給他的官銀,導致晉州無法修堤而讓北河道總督怪罪下來,他是要因為擅用官銀;也就是私吞國庫的財產一事掉腦袋的。

吳先綸想了又想,想了再想,實在沒有辦法,他再怎麼樣也無法拿自己的項上人頭來玩。

深知公務人員尿性的吳先綸,只能把希望於山州動用官銀一事和現在的情形盡可能言簡意賅地寫成了一封極其簡短的奏摺,派人分別加急送往京城和北河道總督府。

然而,即便是加急文件,都過了十天,不論是京城還是晉州都沒有消息。

真正跟著春分來到的,是民間已經隱隱約約傳出他草菅人命的傳言了。

吳先綸在工地監工的時候聽見這些閒言碎語時,不由得在心裡暴怒:『給我去工作啊這群廢物!家裡只不過沒男人而已,就不會謀生了嗎?那老頭是把他的百姓都養成了巨嬰嗎?』

吳先綸本來不想因為這種事變更自己的做法,這樣會慣壞人。

但雪上加霜的是,已經有村里開始組織抗議,在工人上工時阻擋、辱罵等嚴重影響工程的行為,讓更多人被扔進衙門的大牢裡,也讓民怨甚囂塵上。

地方工程進行時最怕的就是當地民眾的反動,這可以讓工程無限期延長到天昏地老,讓本來已經很勉強的工期變得更緊迫。

吳先綸回到自己房間,把那張不知道塞到哪裡的聖旨挖出來,一晚上拿著那塊布翻來覆去地研究了一番,總算下定決心。

「開箱吧!」隔天一早,吳先綸下令道。

他開箱取出幾錠官銀,然後交由山州府鑄成銀兩,讓人拿剪子把銀兩剪碎成碎銀,將碎銀兌換成銅錢,最後讓人把牢裡的那些人抓到大堂。


本文最後由 繧鳶 於 2021-1-26 00:2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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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喜歡>///< 2020-7-9 19:53
滿有趣的穿越文 2020-7-7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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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7-10 14:5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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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四十二)遲到 [普](穿越/古風架空)


因為孫女喪事在家待著的山州刺史,正與屬下會晤。

屬下稟告了他最近山州的狀況,而聽到吳先綸開箱用了官銀一事,山州刺史瞪大眼睛,問道:「他真用了?」

「用了。」毗城知縣回答。

毗城便是酉琶城,原稱為『琵城』,由琵琶一詞簡稱而來,在中央官府的文書卻因為長久的文書抄錄誤傳變成了毗城,那之後山州方面也只能將錯就錯,讓『琵城』成為『毗城』,不過當時的山州府還是盡了一些努力,他們修正了由毗城知縣所管理的縣名為毗縣,而保留了該縣最大城市酉琶城的名字。

「怎麼用的?」山州刺史問。

「吳大人將牢裡的犯人抓出來,告訴他們能到河道做工折抵監禁的時數,而且一天能領一文錢,不過這些人必須去搬沒有人想搬的白泥,問他們願不願意。」毗城知縣說道。

「接著說?」山州刺史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願意的就畫押簽字,不會寫字的蓋手印。吳大人還讓人寫了契約,一式兩份,一份讓畫押的人帶走,一份留官府這邊。」毗城知縣繼續道。

「那人呢?放他們回家了?」山州刺史瞇起眼。

毗城知縣搖搖頭,補充道:「不,繼續壓回牢裡,換上囚衣,明天統一上工。」

「那不願的人呢?」山州刺史追問道。

「不願意的人也是簽字或畫押表示自己不願意,並且將條件及名單於衙門前朗讀後張貼於菜市場口,然後繼續關著。」毗城知縣說。

山州刺史頗感意外地「嗯?」了一聲,他可沒料到吳先綸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居然還有這樣一面。

「還有嗎?」山州刺史問。

「吳大人還加了原先工人的薪資,他說不這樣做將會鼓勵犯罪。」毗城知縣補充道。

「……」山州刺史一臉無語地看著毗城知縣。

「……」毗城知縣一臉『屬下知道您想說什麼』的表情,看著山州刺史。

兩人一起嘆了一口氣,心裡不約而同地想到這樣花錢無怪乎要動用官銀。

「還有嗎?」山州刺史再問,此時此刻他的聲音已經壓得不能再低了。

毗城知縣很想說『沒有了』,但不行。

「吳大人把工部給他的材料都在六磊村卸下了,似乎決定加緊趕工。」毗城知縣一口氣說完。

山州刺史拿他蒼老的手指按了按自己的腦袋,咕噥了句:「……這臭小子。」

「大人,若如此不妥,不如……」毗城知縣用手勢偷偷在脖子前滑了滑。

「沒事,掉腦袋的事,老子不也做過不少嗎?」山州刺史擺擺手。

「這……」毗城知縣面有難色,這種事也就他家長官能堂而皇之說出來,不過這話不能由他來說,於是改而開口勸道:「可是大人,您有貴人和山州府為您幫襯,那小子沒有啊!」

不說別的,今年山州的經費會打平還是因為六年前山州刺史下令拆了山州府的花園和一半不重要的建築,賣掉部分昂貴的建材和擺飾。

不過破壞象徵中央權力的官府建築其實也是要掉腦袋的,所以當年還有路過的巡漕御史一起幫這忙,例如偽造新的山州府圖,並派人去掉包工部和戶部裡的存檔一類不能見光的事。

然而後來也沒人知道那位巡漕御史的下落,只聽聞他到南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窮鄉僻壤後直接掛印辭官,便再也沒有下文。

山州刺史明白屬下的意思,這些年沒有其他人幫助,他腦袋早就不知道第幾次搬家了。

「罷了,讓他去搞吧!」山州刺史揮揮手,「對外宣布說老朽的孫女死了,老朽這幾日都在家主持她的喪事。」

「屬下明白。」毗城知縣回答。

「還有,四天後公祭讓那小子記得來給老朽孫女上個香。」山州刺史接著說道。

「是。」毗城知縣領命告退。

山州刺史起身,送毗城知縣從後門離開。

看著屬下那風塵僕僕逐漸遠去的背影,山州刺史轉身回到家裡。

他揹著手,慢悠悠地晃到前廳。

薊思已經大殮入木,棺木如今用帷幕圍著看不見。

守舖的蘇小文正在一旁燒著紙錢,見山州刺史到來正要起身,被山州刺史伸手制止了。

山州刺史走到靈堂前,看著薊思的牌位,沒說什麼只站了一會,便又離開了。

蘇小文抬頭,聽著山州刺史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這臭小子,來得太晚了。」

隱約好像有這麼一句話,輕輕地從今晚的風裡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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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7-13 14: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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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四十三)棺[普](穿越/古風架空)

薊思要出殯那天,吳先綸依照山州刺史說的來送她最後一程。

蘇小文一身白長衫,頭戴著白帽,站在靈堂前,正在招呼著來悼念的人們。

靈堂很小,雖說山州刺史收了薊思當作義孫女,但他的身分是長輩不好露面,因此來的人也少,普遍都是山州府的人,上完香後便離開了。

喪事晦氣,不僅迷信的古人,連許多現代人也避之唯恐不及。

從頭到尾,只有神色如常的蘇小文在操辦一切主要事宜,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能這麼平靜。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吳先綸站到蘇小文對面,對他開口問。

蘇小文搖搖頭。

「……」吳先綸張口,想說什麼,又找不到適合的語言,慢慢閉上嘴。

和往常參加葬禮時和家屬說『請節哀』嗎?但薊思的身分怎麼來的,兩人都心知肚明,這話就太虛偽了。

蘇小文看著他,突然開口:「屬下的家人,在七年前的地動那天就死了大半。」

吳先綸愣了愣,蘇小文又接著說:「蘇家村在瞬間就沒了。屬下的爹娘都被大水沖走了,葬禮上的棺木裡,只有爹娘曾經穿過的衣衫而已。」

「大人,請您見諒,屬下並沒有兩相比較的意思。屬下的意思是,您或許能和薊思姑娘說說,您處理河道的計畫。或許這計畫終將有一日,會改變如今的情況。」

「對屬下和屬下的家人們來說,這樣便足夠了。」

「……好了,別說了。」吳先綸低頭,搖搖手制止他。

怎麼會要喪家反過來安慰他,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蘇小文被止住話後只是點點頭,引導吳先綸上香,作揖還了禮。

接著替吳先綸安排他的座位,並且說道:「那請您稍待一會,刺史大人過會便會出來。」

蘇小文說完又道了聲歉,才去招呼其他人。

吳先綸坐在椅子上,看著蘇小文忙進忙出的,偶爾還能看見其他人的身影。

例如汪沛很早就來了,他和趙齊站在另一頭的角落,正在說話。

時辰到的時候這兩個人走上前,吳先綸才發現這兩個是負責抬棺的。

遲遲不露面的山州刺史此時緩緩從屋內走出來,直到薊思的棺木前才停下,接過旁人遞上來的柺杖,他是來敲棺的。

山州刺史將手裡的柺杖高高舉起,對著那個小小的棺木,卻遲遲沒有敲下去。

「……」山老刺史花白的鬍子動了動,本來握得好好的手杖隱隱地在顫抖。

『叩!』

柺杖敲了棺木第一下的聲音,在鴉雀無聲的靈堂裡格外明顯。

山州刺史再次舉起柺杖,這次用上了兩手握住,讓第二下隨即追了上去。

『叩!』

第二聲落,拐杖依舊停在棺木上,山州刺史沒有將它再舉起來。

拐杖和棺木上的雕紋在淺淺來回碰撞著,老人的眼神黯淡下去,動了動喉嚨。

他往棺木前進一步,握著拐杖的手一鬆,敲棺的最後一下變成了拐杖在地上滾動的聲音。

「……罷了。」

山州刺史的聲音失去了活力,回到符合他年紀的暗啞而蒼老。

「……罷了!罷了。」山州刺史的手撫上棺蓋,混濁地吐了一口氣。

「讓這孩子好好走吧……」

棺木裡裝的不是他名義上的孫女,而是他身為山州長官的失敗。

「大人……」吳先綸上前扶住山州刺史,敲棺的時候這人像是瞬間又老了。

「走吧,這臭小子陪老朽就行了。」山州刺史疲憊地對眾人說。
本文最後由 繧鳶 於 2021-1-26 00: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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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好吃(嚼嚼嚼 2020-7-17 14:57
哇!更了好多,作者太勤耕了 2020-7-14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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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7-17 14:5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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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四十四)傻子[普](穿越/古風架空)

吳先綸將山州刺史扶進屋裡,讓山州刺史坐下,然後又滿屋子給他找茶水。

吳先綸兩輩子沒在這種克難的環境下泡過茶,他研究半天,好容易從井裡打上一桶水,進到廚房見到一口大灶發現自己根本不會燒水,只好放下水桶拿了壺酒回到前廳。

山州刺史依舊坐在位置上,看著他家敞開的大門,一動也不動。

『山州的喪禮規範太奇怪了,明明晚輩也是親人,長輩卻什麼都不能做。』吳先綸在心裡想。

不能上香、少進靈堂、不能跟著出殯,頂多只能目送而已。

所有的事宜,就真的如同山州刺史一開始所說的,全都交給蘇小文辦理了。自然,其他人也幫了不少忙,尤其是汪沛。

吳先綸才回到前廳,見風沙塵土都從門口一併捲進屋子裡,走過去想要關門。

「大人,早春的風還是很冷的,您可別生病了。」他邊走邊說道。

「別關了,他們等一會就回來了。」山州刺史攔住他想要關門的動作,用眼神示意他旁邊坐下。

吳先綸將酒壺在桌案上放下,又去找了兩個杯子,才坐到山州刺史身邊。

山州刺史將酒壺打開,這次居然沒直接拿起來灌而是倒進酒杯裡,還倒了兩杯。

他將一杯斟滿的酒杯放到吳先綸面前,自己自顧自地拿起一杯,仰頭便喝乾了。

酒精滑過咽喉,刺激喉頭,那刺痛感讓山州刺史發出一聲嘆息。

「小子,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可能於事無補?」山州刺史放下酒杯,問道。

「我知道。」吳先綸拿起酒杯,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慢條斯理地回覆道:「這也只能試做,我沒辦法預估今年的水量會是多少。所以即便有新湖做為緩衝,我想到最後還是需要建堤。」

「山州建堤的材料……」山州刺史皺了皺眉。

「大人,您忘了我是去晉州做什麼的嗎?」吳先綸笑得很輕鬆,他一手扣著酒杯,兩手交叉抱在胸前,將整個人背靠近椅背。

「我的隨車行囊裡,可是一堆從工部尚書那裡討來的河堤材料。」吳先綸沒說的是,工部尚書的原意是讓他用在晉州而不是山州就是了。

「你不怕你到晉州,北河道總督怪罪下來嗎?」山州刺史懶懶地用手撐著頭,另一手的指頭在酒壺上輕輕點了點。

「聖旨上是讓我趕快撥派人馬去穀汭河治水,我可沒會錯意。」吳先綸用空著的那只手擺了擺。

山州刺史不說話了,放下本來放在酒壺上的手,站起身負手立在吳先綸身邊。

「真一個傻小子。」

吳先綸彷彿聽到從風裡傳來的這句咕噥。

「這不是您真正想說的話吧?」吳先綸忍俊不住。

山州刺史又哼了聲。

「老頭?」吳先綸失笑,戲謔地回問他。

山州刺史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吳先綸不說話,只是看著他的動作。

山州刺史這下也不好再裝模作樣了,畢竟吳先綸都做到這樣,他還拿架子就有些過頭。

山州刺史正了正衣冠,雙手交疊,向吳先綸拱手道:「老朽替山州百姓向您道謝。」

「要做到這樣,您老才總算肯對我說一句真心話。」吳先綸坦然地受了這一拜,他苦笑著搖搖頭。

「老朽至今的所作所為,老朽並不後悔。」山州刺史袖子一甩,又回復到那副老氣橫秋的模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喝酒。

「我相信這也是真的。」吳先綸回得毫不猶豫。

「所以若北河道總督追問起這件事情,老朽不會替您說任何好話。」山州刺史一邊倒酒一邊落井下石。

「您突然變得好誠實。」吾先綸挑眉道。

「所以請您不要猶豫地去送死吧!」山州刺史『啪!』的一聲把乾掉的第二杯酒酒杯扔在桌上,伸手揮掉鬍子上的酒沫。

「這下誠實得讓人討厭了。」吳先綸笑著搖搖頭,終於飲下自己的那杯酒。

山州刺史『嘖』了聲,一張老臉全皺了起來。

當年他為了山州敲掉了山州府,如今吳先綸為了山州又動用官銀,冒了砍頭的風險。

「一個兩個!全都是傻小子!」山州刺史把酒壺扔還給他,罵咧咧地站起來,一邊走向大門一邊罵著:「明明只是個窮鄉僻壤的鬼地方,到底為什麼……」

「全都是傻小子!」山州刺史站在門口繼續罵,甚至氣得槌了門框。

吳先綸的指間扣著酒壺的壺口,瞇起眼睛看著緩步踱到大門的山州刺史。

那蒼涼的背影,不讓他關的門,剛剛說的話,好像都不只是在等著薊思的送葬隊伍回來,或許,還包含了他原先失去的那些孩子吧?

那個根本沒成年的女兒,被屋脊壓死和被大水沖走的兩個兒子。

吳先綸放下空空的酒杯,拿起酒壺,壺緣就口,將酒直接往嘴裡倒。

他生前的本業並不是改造河道,能想到這樣做已經用盡全力了。

如果那個自稱神的傢伙還需要他的話,即便他的做法有些荒唐,但想必今年穀汭河的災情也會有所減緩了。

本文最後由 繧鳶 於 2021-1-26 00:2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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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7-24 09: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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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四十五)[普](穿越/古風架空)

山州刺史獨自一人站在門口發完脾氣,緩了又緩,才舉步回到屋內,坐到自己座位上。

他奪過吳先綸手的酒壺,發現居然已經空空如也。

這老人卻並未如以往一般發作,反而是理解般地開口說道:「小子,山州欠你一份人情。」

吳先綸聽罷笑了,搖搖頭。

「不必。」吳先綸說,他做這些,才不是要什麼人情。

「嗯……」山州刺史沉吟,從鼻腔發出一個單音,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接著他抬眼看了吳先綸一眼,眼皮又緩緩垂下。

其實只要吳先綸願意,當初把那張聖旨像令箭一樣插在頭上,然後叫北河道總督滾過來,這件事也不會落得現在這個下場,只是吳先綸本人完全沒想到還有這種方法罷了。

山州刺史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也不願意開口。

因為稅收總是入不敷出,山州早已被中央高坐龍椅上的那位刻意忽視,鄰近的晉州和北河道總督府又都是皇帝的人,在四面楚歌的情況下山州要自力更生已經竭盡全力,根本禁不起任何一點打擊了。

若他建議吳先綸這麼做,的確會讓朝廷重視山州的問題,也會讓晉州撥出人力來支援山州,但北河道總督很有可能會因此被責罰而轉向遷怒山州,並且認為山州搶走了晉州的資源。

讓周遭的人有任何一點敵視山州的可能性,山州刺史是不會讓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的。

所以他只能讓吳先綸自己帶著空車去晉州,並且讓他主動承認是自己擅自做主將建堤的材料和一小部分經費用在山州上。

總之這個結果不能是由山州自己開口向中央求來的,只是這件事必須要找個替死鬼,山州刺史從一開始就選擇犧牲掉吳先綸。

或著說,救了山州這件事反而直接葬送掉吳先綸的前途。

一個後生和一整個州的未來,山州刺史心裡其實沒做多少掙扎便選擇了後者。

思來想去,山州刺史終究還是沒忍住,直接動手敲了吳先綸的腦袋一下,罵道:「不必什麼?你這傢伙居然還能講得如此輕鬆!你以為山州府有多少銀兩?」

「大人?」吳先綸本來有些醉意的,被敲這一下全醒了。

「你擅自提高工人的工資,甚至還訂定什麼最低基本工資,連犯人服役都有錢領!你是想引起民憤還是害死日後的山州府是嗎?」山州刺史繼續咆哮道。

山州刺史瞪過來的眼神都要噴火,眼裡滿滿都是寫著:『你是不是不知道山州有多窮?』

吳先綸嚇得離開椅子退了兩步,山州刺史隨即踏兩步追上去,咄咄逼人道:「你有什麼想解釋的?」

吳先綸兩手放在胸前,阻擋山州刺史更進一步靠近,他想了想,想不出個合適的答案來,他們的價值觀差太多了。

他生前要是讓人做事沒有付最低限度的工資,那等著他的就是法院傳票。

可是這個世界的法院簡直是自己家開的,和他原來的世界根本不能比擬。

「欸……文、文化衝擊?」吳先綸尷尬地用指頭搔搔臉。

「嗯?」山州刺史顯然有聽沒有懂,甚至以為吳先綸語無倫次在找藉口。

被這樣一質問,吳先綸突然想到『文化衝擊』四個字其實是來自於英語的『culture shock』,也就是說,山州刺史根本聽不懂。

他移開眼神,四處游移想方設法解釋時,目光瞥見桌上的酒杯,突然心領神會。

「那個……大人,其實,高嶺土不是壞東西。」

「……啊?」山州刺史還在瞪他,甚至鬍子都有些微抖動。

吳先綸連忙繼續瞎掰道:「我曾經在書上看過,既然傳說中高溫能讓高嶺土變得堅固,便有人根據這個傳說進行燒製了高嶺土,這個燒製出來的東西,叫瓷器。相較陶器,瓷器顏色純白,所以可以在瓷器上做畫。」

「據我所知,有些技師甚至能將瓷器製造得非常薄,對著燭火都能透光。而且根據燒製的技術和所繪畫的花紋,瓷器能擁有不同的價值。」

「在我的世界,瓷器曾經有很高的藝術地位。即便不做藝術品,燒成一格一格的瓷磚,也可以用來鋪設地板、牆面和浴室。非常堅硬,能用很久。」

「我想,山州並不是沒有發展機會的,你只是需要將百姓從傳說的迷思理出頭緒。」

「傳說裡也說了,軒轅大將用燃燒著天火的佩劍擊碎了玉石琵琶。若能告訴他們以如同天火般高溫的火焰燒製,玉石琵琶精的本體就會被破壞,再也無法重新融合。」

「山州出產的瓷器越多,山州就越安全。這點,不論於你或是山州,都是共同的目標。」

聽完這一連串連珠炮的話,山州刺史張口想說什麼,可是理智又讓他把將出口的話壓了下來,最後扭成了一個很奇怪的表情。

「大人?」吳先綸有些擔憂地看著山州刺史,怕這傢伙該不是中風了吧?

山州刺史張著好半天的嘴總算閉上,他咳了聲。

「大人,我剛剛說的話您有聽到嗎?需要重複一次嗎?」吳先綸重新確認道,想著對方若沒聽清楚要他再講一次也是可以的,只要山州刺史別一副像是下一秒需要急救的模樣就行了。

「當年工部的都水清吏司郎中就是現在的北河道總督。」山州刺史瞥了吳先綸一眼,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麼一句。

吳先綸先是莫名其妙地眨眨眼,歪了歪頭思考,接著會意過來,酒意湧上的他終於還是開口罵了髒話:「……靠!」

他很生氣,氣他自己這話沒頭沒尾的為什麼還能聽懂!

山州刺史的意思,是當年會說出『反正如今都沒經過了,堪輿圖也不需修改了吧?』這句話的人,現在當上了北河道總督?

難怪這老頭寧可自己悶著頭做,也不願意信任北河道總督,更不向相對富裕的晉州求援。

難怪之前聽到有人說山州刺史與北河道總督之間有些齬齟,而不願意和對方當同事!

是個正常人都不會想跟他共事啊!

『這臭老頭!到底還藏了多少秘密!』吳先綸回瞪對方,目光裡指控對方『你害得我還不夠慘嗎』?

若不是他拿高嶺土的利用價值出來,這老頭想必還是死死瞞著吧?

即便不後悔自己這麼做,但生氣總是可以的吧?這整場交易下來最輸的是他欸!

這下山州刺史的眼神終於開始飄移,自知理虧地乾巴巴道:「雪花你帶走吧!山州貧困,老朽也拿不出什麼像樣的謝禮。雪花是當年蘇家村裡唯一一匹逃出來的母馬,頗有靈性,也算是老朽代替山州居民表示的一番心意。」

「免了!」吳先綸想都沒想,直接揮手拒絕。

對山州而言,他的命還不如馬呢!他帶著這馬要幹嘛?

「下官並非奪人所愛之人,雪花此等良駒還是留予刺史府!況且,小文也離不開雪花,還望刺史大人三思。」

「既然今日事已了,下官告辭了。」吳先綸的『告辭』兩個字唸得特別大聲並且不帶任何委婉的情緒,任誰都能聽得出來這人是真的光火了。

山州刺史眼睜睜地看著吳先綸氣憤地離開,也沒挽留。

直到已經看不見吳先綸的背影,山州刺史這才突然自嘲般地笑笑,自言自語道:「……良駒嗎?那畜生要知道你是這樣評價她的,還不死心踏地跟著你才怪。」

本文最後由 繧鳶 於 2021-1-26 00:2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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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人很想找路平專線!XDDDD 2020-7-31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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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之河 + 5 吳大人表示這地方簡直坑坑相連到天邊(甩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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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7-31 13:5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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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四十六)黠鼠 [普] (7/31更)(穿越/古風架空)

在和多村的村民怒目相向,並讓這些人鬧內鬨自己去挖河道挖湖建堤領錢,而且好不容易各方面都有一定進展時,水部司員外郎吳先綸總算收到了北河道總督的回覆。

答案是,『不允』,並讓他『盡速啟程前往晉州』。

吳先綸展開信紙迅速地看完,嘆了口氣,照原樣折好,吩咐下去準備啟程。

「整我是吧?」吳先綸咕噥著,他總覺得來到這裡之後,好不容易做出點什麼事情,就被調離現場。

這不是整他是什麼?

待離開酉琶城的那天早上,他先去一趟衙門,結果山州刺史不在,說是去視察新湖的堤防工程了。

吳先綸沒有辦法,只得啟程出發前往山州城的港口。

與同山州刺史一道來的那時不同,從酉琶城回程時山州府方面並沒有安排馬匹給他,反而派四個人扛了一頂涼轎請他上座。

根據祖制規定,四品以下官員即便離京,僅能乘坐四人以下所抬的涼轎,暖轎僅供正四品以上官員可以享有,而八人大轎更是僅有正三品以上的官員可以乘坐。

暖轎與涼轎的差別,在於轎箱本身外圍是否蒙有布帷,聽來差別不大,保暖和遮蔽效果卻是差了一大截。

再次見到轎子,吳先綸的臉色有些難看。

轎子在如今的世界再普遍不過,因為科技力不足馬車的避震效果不好,除非長途旅行,達官貴人反而喜歡有人肉避震的轎子。

在京城時,他爹有官轎,他家有私轎,連轎夫也是自己家養的,但山州的轎夫體格跟自己家的比較起來實在差一大截,年紀看起來也很輕,讓吳先綸有種自己在虐待青少年的感覺。

毗城知縣是來向吳先綸送行的山州府官員裡最大的官了,見他臉色不好,隱晦地表示這頂轎子已經算是山州府方面最能拿得出來的一頂,還是前任的山州刺史留下來的,還望吳先綸不要介意。

吳先綸很是無語,他哪裡有什麼不滿!

他這是過意不去!

要他坐著讓四個都還沒發育好的國中生扛他爬山下山,心裡的罪惡感更是讓人坐立難安。



但他又不好駁了山州府的好意,只好下轎時偷偷塞點銅錢讓這四個小孩吃點東西。

早在山州城港口久候的山州刺史,此時看吳先綸連坐轎子都坐得不像樣,又看看自己身邊的雪花,忍不住叮囑身邊的人:「你若不想教他,日後可得小心別讓他騎到別的馬!」

「知道了。」那人笑得非常爽朗,回答道。

「唉,有雪花寵著他,他這輩子絕對學不會騎馬的。」山州刺史搖搖頭,嘆了口氣。

吳先綸帶著一臉『神啊祢一定要原諒我!』的表情下了轎子,才在清點人車行李,就看見山州刺史牽著雪花站在不遠處。

「大人。」吳先綸先是屏退眾人,才向山州刺史打招呼。

「你那天說,望老朽三思。」山州刺史也沒和他客套,上來就是這句。

「嗯?」吳先綸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山州刺史指的是什麼,但還是點頭。

「老朽三思了,雪花是你的了。」山州刺史說完,伸手拍拍雪花的頸子。

吳先綸聽罷會意過來,差點昏倒。

「刺史大人!」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吼道。

「叫那麼大聲幹嘛?老子還沒聾呢!」山州刺史又像個無賴一樣,用小指掏掏耳朵。

「我說的你根本沒聽進去吧?」吳先綸崩潰,連敬語都扔掉了。

「聽啦!提到小文嘛!」山州刺史彈了彈小指,然後大拇指往雪花的另一邊一比。

「屬下當然也要跟去啊!」蘇小文從雪花旁邊走出來,身上背著一大包行李。

某個角度看起來像老鼠的山州刺史,此時此刻露出狐狸般的壞笑,他幫腔道:「這小子總沒大沒小得罪人,老朽管不住了。還忘員外郎大人能替老朽教導一二。」

「大人!你別鬧了!」吳先綸快被打敗。他明明就是要去領死,還帶馬術教練幹嘛啦!

「山州欠你一份人情。」山州刺史突然非常正經地冒出了這句話。

「我……」吳先綸正想開口,卻被山州刺史抬手打斷了。

「你不需要是你的事情;山州欠你是山州的事情。」山州刺史像是沒得商量地大手一揮,繼續說道:「老朽在朝中還是有些人脈,不會讓你掉腦袋的。」

「……」吳先綸被自己胸前的一口氣噎了一下,他不知道該說是這老頭把自己的善意強加給他的方式如此強勢,還是該說這老頭終究還是瞞了他不少事?

『雖然不必掉腦袋是好事。』吳先綸只得這麼安慰自己。

山州刺史『哼哼』了兩聲,又說道:「前幾日說自己不是為了感謝,把老子扔在原地自顧自地離開,還開口閉口提到的都是穀汭河流域,這扎堆百姓的命好像你都要救一樣,真夠傲慢的了!」

「光是一個山州,就窮盡老子畢生之力了!結果不知道哪裡跑來的傻小子居然說他還不只要救山州,還要救晉州、救基州!後生可畏啊!」山州刺史說著又拍了拍雪花的馬背,「仗鴻鵠之志,據英傑之才,老子可是對你非常期待!」

「大人,你或許太抬舉我了。」吳先綸背後一涼,退了一步。身為前上班族的他有不好的預感。無論公家機關私人企業,上司這種生物都不可能這樣誇一個人的,這後面絕對是慘絕人寰的未來。

「千里做官只為財,就算祭不了五臟廟,也不至於為難了自己的肚皮。要說不為錢的那肯定有,但多半也是鄉愿。全心為民的放眼過去已是屈指可數,為國將來思慮的更是鳳毛麟角,無論如何也是以自己的性命為優先。就你看來既不要錢也不要命,難道是真想做宰相嗎?」

山州刺史將雙手往後揹,瞇起眼睛問道。

吳先綸愣了愣,他真沒想過這種職位。

他生前最多也就是爬到營建署下水道工程處的處長,而宰相相當於行政院長──這是爬到猴年馬月可能都爬不上的等級。

跳級一瞬間跳得太過頭,就算是吳先綸兩輩子是從沒想過。

面對山州刺史的問題,他將兩手交插在胸前認真想了好一會兒,遂搖搖頭:「屬下不要。」

「真不要?」山州刺史瞪大眼睛,看起來像是跑在半路意外見了食物的老鼠。

「不要。」吳先綸果斷回應。

「為什麼?」山州刺史接著問。

「我擅長的事情並不牽扯到整個國家的行政管理。況且,有能力的人就算了,但我沒興趣替廢物揹黑鍋。」吳先綸認真回道。

「哈哈哈哈!」山州刺史突然哈哈大笑,「也是啊!若是為了那個位置做這種事也太過愚蠢了!搞不好把自己小命都玩掉了!」

「不過,你真不要?老子現在倒覺得你有些合適了!」山州刺史山手拍了拍吳先綸的後背,力氣之大快要像是在打人一樣。

吳先綸聳聳肩,表示不置可否。

山州刺史又是笑笑帶過。

吳先綸又想了想,突然決定激他,問:「老頭,我只不為錢財,但說不定我是為了沽名釣譽而做這些呢?」

山州刺史的手摸了摸鬍子,又壞笑,回他:「若真是那樣,就當老朽看走眼好了!」

吳先綸的臉皮終於崩不住垮下來,他不悅地撇撇嘴。

如果哪天他真成就了什麼──雖然現在看來是微乎其微,那就是他慧眼識英雄。

若不成,這老頭也不過是一個眼光不好的老人罷了。

輸了不痛不養,贏了卻是大贏,什麼好處都讓他口頭上就占滿了。

吳先綸忍無可忍,低聲道:「我一直很想問,有沒有人說過你個性真的很糟糕?」

「沒有,你是第一個。」山州刺史回給他一個奸詐的笑臉。

本文最後由 繧鳶 於 2021-1-26 00:5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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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8-7 15:5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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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四十七)碩鼠[普] (穿越/古風架空)

遠在禁城的舒貴妃正在長樂宮聽著太監的匯報,大意是今年夏天皇帝要去避暑行宮的行程。

「陛下的意思是,本宮今年也必須前往昶水宮?」舒貴妃聽完匯報,重新確認了一次。

「回娘娘的話,目前宮內府的安排是如此。」太監恭順地回答道。

「多謝公公了。」舒貴妃點點頭,抬手讓身邊的侍女把回禮賞給對方,又道:「聽陽,替本宮送送公公。」

聽陽是長年陪在舒貴妃身邊的侍女,地位不小,此時聽陽遞上一只玉佛手,算是給足了面子。

傳話的公公滿面笑容地跟著聽陽往長樂宮門口邁開步伐離去。

舒貴妃的指尖疲憊地揉了揉額角,然後緩緩抬眼,開口道:「靜雪,派人通知怡親王,讓他下朝後過來吃點心。」

靜雪領命下去,正好碰見聽陽送完公公回來,偷偷使了個眼色,表示主子心情不好。

聽陽很有自覺地放輕腳步,卻加快步伐趕往正殿。

舒貴妃已經遣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掌事宮女和第三個侍女慕清。而舒貴妃正低頭寫字,慕清正在替她磨墨。

舒貴妃很快地將信寫完,吹乾墨跡後疊好,裝進信封然後滴蠟密封,又把信交給剛回來的聽陽,囑咐道:「送到太師府。」

聽陽收下信,領命離去。

聽陽前腳剛走,才下早朝的怡親王已經急急忙忙地趕過來。

「母妃。」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舒貴妃看他一眼,怡親王嚇得想閉氣,胸中卻一口氣急衝出來,讓他被自己嗆個不停。

「咳咳咳!」怡親王咳得臉都紅了。

「迎霜,給玖兒上杯茶。」舒貴妃終究看不過去,讓掌事宮女端來熱茶。

「謝謝母妃。」怡親王受寵若驚地接過迎霜手裡的茶杯。

舒貴妃又讓慕清把點心端上桌,讓兒子自己挑選。

怡親王這下連手都在發抖了,像是努力壓抑著不要高興得跳起來。

舒貴妃卻是一開口就潑了他一頭冷水:「你父皇今年夏天要帶大批人馬前往昶水宮。」

怡親王眨眨眼,乖乖嚥下點心才開口問:「母妃希望孩兒留下?」

舒貴妃瞥了他一眼,道:「不,本宮要你往南。」

昶水宮是皇家避暑的行宮,地處偏北,而舒貴妃卻不讓他留京城,還要他往南,這不合理。

「為什麼?」怡親王不解。

舒貴妃嘆了口氣,緩緩道:「今年的穀汭河注定會潰堤,而今年連本宮都被帶往昶水宮,意味著這次跟隨的是大批官員,甚至會包含太師和父親。」

「為何母妃會預計今年穀汭河會潰堤?」怡親王又問。

舒貴妃像是恨鐵不成鋼似地又瞥了兒子一眼,才道:「你覺得李裕那人做事可靠嗎?」

怡親王搖搖頭。

「自你父皇繼位以來,這李裕就占據了北河道總督的位置,連同歷任的晉州刺史靠吸取豫王朝的民脂民膏向你父皇進貢表示忠誠。」

「你父皇識人不明,空懷大志卻任人唯親。若非世家……」

「娘娘!」慕清嚇得跪了下來,連一旁的迎霜都瞪大眼睛。

舒貴妃闔上眼,緩緩喘口氣,反省道:「是本宮失言了。」

「母妃沒事的,孩兒已經讓思風在外面守著了。」怡親王安慰她。

「嗯。」舒貴妃讚許地緩緩點頭,繼續道:「關於穀汭河,工部新任的水部司員外郎將這次治水的重心放在山州上。」

「可是……!」怡親王從椅子上跳起來。

「是的。」舒貴妃的手又按了按額角,「在你父皇繼位後,晉州的地位始終高於山州,即便穀汭河澇所有人都知道問題出在山州,但還是都衝著晉州而去。」

「這麼多年來,這還是第一個直直往山州去的人。」舒貴妃嘆氣。

「都已經這樣了,父皇還要去昶水宮?」怡親王意會到事情的嚴重性,緩緩坐回凳子上。

舒貴妃搖搖頭,說道:「本宮探過他的口風,他還是十分相信李裕。」

「可是這麼多年來,晉州長堤都是靠工部的支援,才勉強能修補得住。」怡親王的小臉皺了起來。

「所以本宮才說,今年的穀汭河注定會潰堤。」舒貴妃緩緩道。

「……」怡親王不說話了,整個正殿裡安靜得令人屏息。

還是舒貴妃率先開口打破沉默:「罷了,晉州從前也是拿別人的命把水給堵上,還沾沾自喜能過一段好日子。」

「只是苦了那些真正腳踏實地的百姓。」怡親王的表情非常凝重。

「你父皇根本不放在心上的事,我們在這悲天憫人也於事無補。」舒貴妃冷笑一聲,「今年是你父皇登基第二十年,禮部卻因為逢九須謹慎,不許他鋪張慶祝。旭鈁九年的時候鬧過一次,你父皇沒成功,這次怕是另謀他法也要舉辦。」

「本宮已經去信給太師府,想必他們也會有所應對。太師姑且不論,父親亦將跟隨你父皇前往昶水宮,意味著消息傳遞與應變措施將更加不靈通。」

舒貴妃緩了緩,繼續道:「京城不安全了,留給懿親王吧。說到底,穀汭河潰堤一事,他如何也脫不了干係。」

怡親王垂首默默分析了一陣子,抬頭道:「孩兒省得了,母妃希望孩兒往南方何處?何時才能回來?」

舒貴妃寬慰地勾了勾嘴角,總算正眼看回兒子身上。

「去參雅,若五年內沒有平定下來,就別回來了。」她說。

「今年是參雅每五到七年間會有一次的大祭,雖說實際日程如何本宮也不清楚,但此時大約是他們的前祭,你即日出發,或許能趕上他們的謝肉祭。據說謝肉祭會有許多外地人參加,你混在裡頭較不易被察覺。」

「至於其他問題,本宮已經讓父親安排好了,通關的文牒應該已經送至你府上,另外,此為信物,可至各地的錢肆領取盤纏。」

舒貴妃解下腰上的一枚玉墜,交到怡親王手裡。

「玖兒,豫王朝要變天了。」舒貴妃疲憊地說著。

「若你去南方,見著什麼對母妃有用的,還是可以給母妃捎個信。」

怡親王手裡拿著玉墜,糾結一陣,還是忍不住問:「母妃,您是希望孩兒能去照顧皇兄嗎?」

本來舒貴妃根本沒想到這事,此時被問著實愣了一下。

她看著兒子快哭的表情,不禁苦笑,反問道:「玖兒,你需要別的兄弟照顧嗎?」

怡親王含著眼淚搖了搖頭。

「是的,你不需要的時候,他也不會需要。」舒貴妃也搖了搖頭,金步搖在她的鬢邊跟著輕輕來回擺動。

「母妃,那……孩兒還見得到您嗎?」握著玉墜的怡親王還是要哭不哭的表情。

「如果能的話。」舒貴妃又是輕輕地嘆了口氣,「但眼下是前途渺茫。」

話才說完,怡親王的眼淚就要掉了。

舒貴妃蹙眉。

因為一直對皇室抱持著厭惡的情緒,她連帶著對兒子也疼不太起來,但好歹是養了十年的兒子,又對自己孺慕甚深。思及離別在即,舒貴妃終究還是伸手戳了戳他的額頭,道:「好了,母妃已經答應過你的事,母妃不會食言的。」

怡親王聽到這裡,乖乖抹掉眼眶裡的眼淚,吸了吸鼻子。

「是的,母妃跟我約好了。」他說話間還有點喘,他又深呼吸了幾口氣,才斷斷續續道:「那……母妃,孩兒還剩最後一個問題。」

「是的。」舒貴妃聽到這裡,總算露出真正的笑靨。

「孩兒要用什麼理由去參雅?」怡親王問。

舒貴妃笑著,接過迎霜遞過來的茶啜了口,才對兒子說道:「母妃打算給你選王妃。」

怡親王聽罷,又咳了好一陣子,咳得滿臉通紅,連迎霜都上前幫他順氣才緩過來。

「母妃!孩兒才十歲!」怡親王抗議道。

舒貴妃對此十分贊同:「便是因為你才十歲。一旦過了十歲,便能議親。若明年的話,即便你父皇只是心血來潮給你亂指婚事,你也拒絕不了。」

怡親王癟癟嘴。

「迎霜。」舒貴妃喚道。

長樂宮的掌事宮女轉身回房,再出來時手上端著一只托盤,托盤上是一組山時鳥紋的琉璃茶具。

這組茶具是旭鈁八年的東州貢品中,有一幅春蠶絲織的山時鳥圖,當時得寵的舒妃十分中意,皇帝便要人雕刻一套有著相同圖案的茶具,贈予舒妃。

「摔了它。」舒貴妃的眼睛眨都沒眨一下,如此說。

「母妃……真要摔?」怡親王吞了口口水,那可是他父皇贈予的東西啊!

「摔。」舒貴妃的表情一點都不心疼。

「可是……要是父皇怪罪下來……」怡親王一臉委屈。

「你都要逃了,還怕你父皇怪不怪罪?」舒貴妃闔起眼皮,懶洋洋地問道。

「那母妃多保重。」怡親王起身,對舒貴妃行跪拜禮。

舒貴妃睜開眼,受了此番大禮,最終還是開口:「你也是。」

怡親王總算破涕為笑,接過迎霜手裡一整組山時鳥紋的琉璃茶具,連同托盤一齊砸得稀爛,然後揚長而去。

那天下午,便有不少人見怡親王氣急敗壞地長樂宮出來,一路氣沖沖地往宮門外衝,翻身上馬便走,任誰也攔不住。

第二天早上,就有風言風語開始流傳。

『怡親王從長樂宮氣沖沖地離開』這件事,是近日來京城最為熱議的八卦消息。

畢竟是長樂宮那位的八卦,這可不是平常就能傳的,因為實在太罕見,一開始就傳得鉅細靡遺。

舒貴妃是太師的孫女、尚書左僕射的嫡女,出身四世三公的豪門世家周家。

可就算是貴如周家,也抵擋不住人類喜歡八卦的決心。

最廣為人知的內容是──居然是怡親王在長樂宮摔碎舒貴妃一整套的茶具,因為舒貴妃想替怡親王選王妃。

怡親王以自己年紀小拒絕了,舒貴妃又說那不如先抬側室,還問他有沒有中意的女子。

這話讓怡親王氣得摔了一套茶具後,氣衝衝地離開了禁城。

上至王侯將相,下到販夫走卒所有人都知道舒貴妃被摔了哪套茶具,就連張三李四在跟王二麻子在聊天時都說不知道東州進貢的春蠶絲織長什麼樣子?有多值錢?

而在謠言流傳一陣子後,又有一個更驚人的消息從多位官員口中流出。

怡親王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上朝,不只禁城,連京城都沒看見他的身影。

於是這個八卦就果斷變成『怡親王逃婚了!』!

加上怡親王府在那之後就閉門謝客,讓新的謠言更加甚囂塵上。

也因為這項謠言,讓人不禁猜測到底舒貴妃指給怡親王的側妃人選到底是何許人物。

有人推斷一定是為了避鋒芒而刻意選擇其貌不揚的嫡家小姐或是地位不高的庶女,才會讓怡親王憤而逃婚。

這也因此讓不少庶出的閨閣少女紛紛做起了當側妃的美夢。

外頭謠言傳得歡,長樂宮內部倒是一派祥和。

掌事宮女迎霜正在將此事回報給舒貴妃聽,而靜雪也回報了皇帝那方似乎對這對母子鬧翻臉一事非常開心,甚至讓人不要去追他家兒子回來。

舒貴妃聽得是直搖頭。

聽完所有的匯報,舒貴妃遣退下人,只留下迎霜和慕清。

舒貴妃感覺自己的頭又隱隱抽痛著,伸手又揉了揉。

「娘娘,要不,暫緩一會吧?您這樣會累壞的。」迎霜勸解道。

「不了。如今世家也好,皇家也好,怕是已經沒有人會因為姊姊而感到難過了。」

「她就是我,那天死的若不是她,或許今天死的就是我了。」舒貴妃的聲音裡透露著濃濃的無力和悲傷:「那就是我,另一個我。」

「從玖兒誕生那天,我就看見了相同的命運。」

玖兒是怡親王的乳名,但只有舒貴妃自己知道這個乳名其實有別的意思。

『玖』亦為九,因為當年舒貴妃生到他時,他在還活著的皇子裡排行第九。

而人九為仇,玉九為玖,玖兒的意思,是『仇』,而且是『與玉有關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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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一牽扯到後宮,就會很難拆章節!

本文最後由 繧鳶 於 2021-1-26 00: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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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8-14 11: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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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四十八)想家[普] (8/14更)(穿越/古風架空)


吳先綸如今無比感謝山州府那位某個角度長得像是老鼠的長官,至少這臭老頭把蘇小文塞給了他。

他們的船才一到晉州,之前所有裝死怠惰的下屬們在他與晉州的司功和主簿點交官銀的時候全部變得精神抖擻舌燦蓮花。待清點完畢,晉州府把官銀從他們船上搬走後,這些人瞬間下了船跑沒人影。

而吳先綸只好親自跑一趟晉州府的府庫,確認這些官銀都已經入庫並貼上封漆,才帶著那張聖旨到北河道總督府。

當他抵達時,看見不止北河道總督李裕,連晉州刺史楊甫也在,還有好幾個本來是跟在他屁股後面平時都莫不作聲的下屬。

吳先綸用小指頭想都知道這些人絕對是去告狀的。

北河道總督李裕沒多說什麼,只接下了皇帝的聖旨就請他出去了。

吳先綸連為自己辯護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從北河道總督府裡趕出來,站在大門口和牽著雪花的蘇小文大眼瞪小眼。

蘇小文見他狼狽地出來,倒沒說什麼,先是請他上馬,然後自己牽著雪花帶領他離開北河道總督府的範圍。

穿過大街,直到比較偏遠的小巷,蘇小文才開口:「大人,屬下已經連絡好驛館,你可以暫時歇息一會。明日漱洗過後,再拜會李裕大人吧!」

吳先綸「嗯。」了一聲,他並不認為李裕會一個晚上就對他改觀,不過既然蘇小文給他這個台階,他也就順勢下了。

在驛館用過晚飯後,吳先綸表示想去外面走走。

晉州是前朝國都,夜生活的等級和山州那種窮鄉僻壤的鬼地方不可同日而語。

吳先綸生前習慣下班回家前先獨自一人逛街或健身,時至今日在驛館用晚飯看見燈火通明的夜晚街道,他再也按耐不住了。

之前山州是窮到連生存都是問題,自然不會有人去加重精神層面的消費,因此山州的百姓是沒有夜生活的。

現在他帶著蘇小文出去逛夜市,這孩子果然看花了眼。

身為現代人的吳先綸倒是沒有蘇小文那樣大的反應,即便是前朝國都,但是這夜市對他而言真算不上什麼,他只是來懷念那個氣氛的。

蘇小文站在畫糖的攤位前不肯走了,看那個攤主用融化的糖熟練地畫出一隻蝴蝶。

吳先綸哭笑不得,他環手站在後面,問道:「沒見過嗎?」

蘇小文抬起頭,雙眼都在發亮,他環視四周,最後說道:「見過,但沒這麼盛大的。」

吳先綸不禁笑出聲。

『盛大』這個詞用得有些奇怪,已經傾向讚嘆的程度了。

但就吳先綸來說,這夜市卻遠遠稱不上盛大。

「大人不認為?」蘇小文一邊拿出銅板買下了那隻蝴蝶,一邊問。

吳先綸笑著,搖搖頭,「這連一中街的一半都沒有。」

「一中街?」蘇小文歪了歪頭。

「嗯。」吳先綸抬起頭,看了看四周的樓房,笑著嘆了口氣。

「但比起一中街,我更喜歡東海。一中街太年輕了,後面幾次去都不知道要買什麼。逢甲又變動太大,喜歡的店下次去可能就不見了。我老媽的老家在東海那邊,附近就有夜市。之前回去的時候還買了喜歡的紅豆餅,紅豆餅漲價了,曾經是七塊錢的。」

「東海?」蘇小文不解,「東海那邊有更大的夜市嗎?」

吳先綸失笑:「東海夜市可不算大。……沒事,當我胡言亂語吧。」

「大人,您想家了。」蘇小文說這句話的時候並不是疑問句。

「想啊!」吳先綸點點頭,半晌又搖了搖頭,「可是能怎麼辦呢?也回不去了。」

「若是因為山州……好痛!」蘇小文見吳先綸居然作勢要彈他的腦門,反射性地咬緊嘴巴閃身,躲是躲過了,但門牙嗑到糖上,吳先綸的手指又趁勝追擊終於成功彈了他一下。

「小屁孩。這種話等你先進化到中二病再跟我說。」吳先綸放下彈了蘇小文腦門的手指。

蘇小文的手壓在額頭上,不解地看向吳先綸。

「是說你年紀應該也差不多要中二病了吧?都沒有叛逆期嗎?」吳先綸好笑地看著面前這個人小鬼大的傢伙。

「叛逆期?」蘇小文用手指揉揉被彈紅的眉心,疑惑地回問道。

「唉,算了。」吳先綸抬頭望天,想想帶一個中二病的原護衛兼馬術教練在身邊,怎麼樣都不算好事。

於是他改口問道:「你的糖好吃嗎?」

蘇小文看了看手裡的糖,笑著回答:「雖然漂亮了點,但味道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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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8-14 13: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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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四十九)啟程[普] (8/14更)(穿越/古風架空)

第二天一早,吳先綸再次拜訪北河道總督府。

北河道總督李裕沒有與他多說什麼,只讓人招待了他茶點,然後留下一句話是讓他等聖旨。

晉州府的晉州刺史也是一樣的回應,吳先綸甚至連晉州刺史楊甫的面都沒見到。

蘇小文帶著雪花在晉州府門口等又碰了一鼻子灰的吳先綸,問他有沒有接下來的行程。

「沒有,這裡我不熟。」吳先綸搖搖頭,生前的習慣讓他下意識想拿手機查查附近的景點,手拍到了側大腿上,想當然爾是落空。

「有沒有什麼推薦的地方?」吳先綸內心尷尬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假裝是在拍落衣擺上頭的灰塵。

「屬下聽很多乞丐說中午在城東北方的井水處有很多東西可以吃,大人有興趣看看嗎?」蘇小文想了想,問道。

「乞丐?」吳先綸失笑,這小子真的是什麼三教九流都能混得很好呢!

「是的。」蘇小文似乎不認為有什麼問題,他點點頭。

「那走吧!」吳先綸雙手抱胸,笑著點點頭,心裡笑罵著這小子。

井水是古人生活的重心,這小子根本不是要他去看乞丐吃飯,是要他去看看這晉州城最真實的一部份。

蘇小文讓吳先綸上馬,自己牽著雪花往城東北方的水井前進。

越靠近目的地,周圍就越多人,不只有乞丐,有些甚至是一般窮苦百姓。

『難道是有善人固定施粥嗎?』吳先綸想著他在電視劇裡看見的劇情,覺得這樣應該比較合理。

「別吃!各位千萬別吃啊!」一個老人拄著拐杖,站在井旁不斷苦苦勸著,但沒有人理他。

這倒是引起了吳先綸的注意,而且井水邊並沒有粥棚,這些人到底是在等什麼?

不久,一只驢子拉了輛載滿罈子的板車來到井邊,所有人都讓開道路給這輛車通過,現場的氣氛突然變得非常活絡,很明顯他們等的就是這台車。

拉驢子的那人趾高氣昂地卸下板車上的罈子,把一堆的罈子就這樣扔在井邊,頭仰得高高地罵道:「通通吃乾淨點!小爺半個時辰後過來收!再說一次!誰要是砸了刺史府的東西,小爺讓他吃不完兜著走!」

那人牽著驢子拖板車走了,其餘的人一哄而上,開始搶罈子裡的東西。

「別吃!各位別吃啊!」老人還在苦苦哀求,瞬間就被眾人覺得礙眼扔到人潮後面。

吳先綸見到有人從第一個罈子裡掏出一隻只被咬了一口的雞腿,還有人掏出了一塊完整的豬蹄片,或是一塊雕成花的蘿蔔,霎時間所有人都競相爭奪那個罈子裡的東西。

「啊!」有人發出了慘叫聲,他的手從罈子掏出來時莫名已經鮮血淋漓。

「又有東西!」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麼一句,然後有幾人就將那罈子倒扣,把罈子裡的全有剩餘物通通倒在地上,乞丐們連忙趴到地上去撿被倒出來的剩菜,大塊一點的肉瞬間被一搶而空,最後是一塊破碎的刀柄連同斷刀一起被扔了出來。

「好過分。」蘇小文皺著鼻子說道。

所有的罈子被一個一個地翻過,連最後幾個罈子很明顯不是裝食物的都被人倒在地上。

「他們在幹嘛?」吳先綸用袖子摀住口鼻,糞水和尿意的臭味撲天蓋的地鑽進他的鼻孔裡。

賴以為生的井水旁滿地便溺,可是沒有人在意。

「我的!是我的!」突然有個人開心跳了起來,手裡拿了一塊碎銀,其他人蜂擁而上開始揍他。

「別打了!還有機會!」又有人指著遠遠駛來的另一輛車大聲吼道。

吳先綸皺眉,不忍再看下去:「小文,回去吧。」

蘇小文點點頭。

直到晚上,那天他們兩個什麼都不想吃。

第三天,晉州刺史居然在吳先綸勉強用完早餐的時候派人來請他,原因是聖旨到了。

在蘇小文的幫助下,吳先綸急急忙忙地騎馬趕到晉州府,就看見一個負責宣讀旨意的官員跟一團之前跟在他屁股後面的人群正看著他。

吳先綸的腹部貼著雪花的側腹滑下馬,走到晉州府大堂裡,然後雙膝一跪乖乖聽旨。

那人宣讀了聖旨,大致意思是讓吳先綸立即卸下原有的職責,將所有工作交予京城派去的新任水部司員外郎,然後讓他去擔任正七品的佧柁雅縣縣令。

簡而言之,他被貶官了。

接完聖旨,晉州刺史也完全沒有要幫他的意思,讓他自己去交接,轉過身就進到晉州府裡,看不見人影了。

留下他自己面對這群跟他從京城到山州,又從山州到這裡來的下級人員。

「請問新任水部司員外郎是哪位?」吳先綸開口問。

這群人沒有一個想理他。

從到晉州開始,從五品他們都不放在眼裡了,何況只是正七品的官階。

吳先綸雙手抱胸,就這樣看著這群人,也不說話。

「員外郎大人不在這。」終於有人開口了。

「他在哪?」吳先綸問。

「屬下不知。」那人又回答。

吳先綸雙手仍然抱著胸,無語地看著這些人,他甚至不能開口要新的員外郎主動來找他,這樣尊卑不分。

想著為難他們也沒有意思,這些人光會扯後腿,擺明是不會為自己說情,吳先綸擺擺手,讓他們滾蛋。

兩人一馬回到驛館房間,吳先綸才把那張又像破布一樣隨便一揉的聖旨從衣服的夾縫裡掏出來,細細看了一遍,沒看到新任水部司員外郎的名字,這皇帝真的是廢到連公文都不會寫。

然後他看見了他將要去的地方。

「佧什麼雅縣?」吳先綸看著聖旨上那連字都不會唸的地名,忍不住咕噥道:「什麼鬼地方?」

吳先綸想叫蘇小文來看,才抬頭便發現蘇小文心不在焉,只好問道:「小文?怎麼了嗎?」

「屬下是覺得,這聖旨來得有點太快了。」蘇小文看了他一眼,說出自己的疑慮。

「怎麼說?」吳先綸挑眉。

「即便是聖旨,從京城到這裡,六百里加急的話,要五日。」蘇小文從旁敲點道。

「五日?」吳先綸抓住了這個詭異的時間點。

「大城才有驛館,離開大城後二十里一驛站,一般每日要求規定的傳遞速度是三百里。」蘇小文說完又抬眼看了房門,確定門外沒人才補充道:「大人,只有軍前主帥陣亡,才會使用到六百里加急。最近一次的六百里加急,是旭鈁十一年,前驃騎將軍程士英在與羅剎對戰陣亡傳回京城的時候。」

吳先綸皺眉。

他知道蘇小文是對的,畢竟他可不認為把自己貶官這件事的急迫性,會高於主帥死在陣前。

「你的意思是,這東西至少十天前就從京城出發了?」吳先綸動手彈了彈手裡的聖旨。

蘇小文點點頭,看著他繼續說道:「再加上草擬等等的時間,聖旨可能十三天前就擬好了。」

「……」吳先綸在心裡算了一下,那個時候他還在擺平山州那群漁民鄉民鯛民呢!

他早就知道他帶來的人裡大多對他的做法十分不滿,畢竟他不直接來晉州已經擋了別人升官發財的渠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做了決定的當下是沒指望自己有個好下場,如今貶為正七品的縣令比他預料中的還好得多了,他還以為自己會被踢到從九品去看倉庫。

如果這件事情在十三天前就已經決定,那就是有人在他還在山州時就插手了。

其他人吳先綸不清楚,但山州刺史本人肯定參了一腳。

山州刺史在他離開前就和他提過,自己在京城還是有些人脈,會讓他的下場好看一點。

但有個疑點是,若這個人脈是他父親,那山州刺史理應直接和他說是他父親就好。

所以說,很明顯這人並不是他老爹吳昌荷。

那山州刺史的人脈,究竟是誰?

本文最後由 繧鳶 於 2021-1-26 00:5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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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8-19 10:3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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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五十)不見[普] (8/19更)(穿越/古風架空)

接到聖旨之後,一連七天吳先綸都往晉州府跑,但怎麼樣就是見不著要和他交接的新任員外郎。

整個晉州府從上到下都沒把他放在眼裡,連要留話的紙條都被意思意思收了,也不知道是否轉頭就被扔進廢紙簍裡。

在他不厭其煩地來往晉州府這七天,也只有一個官員不小心說溜嘴的情報:「許大人不在這裡。」

吳先綸挑眉,太棒了,都七天了他終於打聽到這新任的水部司員外郎姓什麼,再給他幾個七天這傢伙的名字不就能打聽完全了嗎?

『屁啦!洗勒靠杯喔!』吳先綸雙手抱胸走出晉州府,表面上臉色很凝重卻暗地裡在腹誹:『老娘還得趕去那個什麼鬼可多雅縣報到縣令的職務啊!』

「……」吳先綸突然抬手摀住自己根本沒講話的嘴,抬頭望天,他居然不小心把前男友的姊妹──那位害他追劇的元凶;也是他前世感情最好的損友,在暴怒時的口頭禪、語氣跟自稱詞通通在心裡講出來了。

吳先綸偷偷捏了自己臉頰一下,他真的得克制自己的嘴,不然要是哪一天真的不小心講出來絕對會被當成怪胎的。

不過要是那女人知道他大颱風天的去工作被電死了,搞不好真的會跑去勞安署爭取權益跟去台電拍桌。

然後他爸媽也……

吳先綸嘆了口氣,抬手帶上力道的拍打自己臉頰。

「大人?」牽著雪花的蘇小文疑惑地抬頭看他。

「沒事,只是想到我家裡的人。」吳先綸搖搖頭,「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吳先綸抬頭望天,突然很想哭,只能努力眨眨眼。

他辭掉衛浴設備的業務後考到公家機關,之後就比較少回家,再之後就一頭栽進找男友跟努力生活的迴圈。平常頂多跟他老哥有聯絡,老家都是逢年過節才會回去,一年見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得完。

「上次端午節回去,我姪子好像又長高了點,還跟他姊把冰淇淋甩在我褲子上。」吳先綸從鼻子哼笑出聲。

「我大嫂頻頻跟我道歉,還壓著兩個小兔崽子的頭跟我說對不起。那兩個死小孩哭得一個比一個大聲,像是我欺負他們一樣。我才想哭吧!那可是我的褲子欸!」

「為了哄這兩個小混蛋,我還得帶他們去買養樂多跟冰淇淋。真是的,吳庭柔都幾歲了,還會被養樂多騙。」

「然後回到家後,我大哥拿了一件全新的褲子給我,說是賠給我的。」

「白癡!那是我老媽過年買給他的,款式太老了他不想穿,又不能扔,這次趁機扔給我要我處理。」

「吳筱潔還在那邊偷偷取笑我,我才想笑她吧!都跟她說了她二哥我是貓派的,還帶了一隻蠢得跟狗一樣的男朋友回來,而且我家臭老頭還很滿意!」

「滿意什麼啦!能陪你喝酒的人你都會滿意好嗎!」

「一群王八蛋……」

吳先綸的手掌摀住了嘴,還想繼續罵,聲音卻發不出來了。

蘇小文默默走到他面前,把雪花的韁繩給他。

雪花低下頭,長長的馬臉推了吳先綸的臉頰一下。

「沒事……」吳先綸伸手摸了摸馬臉,順著滑順的毛皮滑到了牠修長的頸部。

吳先綸終於忍不住攀住雪花的脖子,然後把臉埋進雙臂裡。

「老媽!你兒子被貶官了!」

「我回家,你們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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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8-19 15:5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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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五十一)再見[普] (8/19更)(穿越/古風架空)

吳先綸緊緊抱著雪花的脖子,這該死的馬還貼心得一動也不動,直到眼前出現一塊乾淨的手帕,他才會意過來。

吳先綸接過手帕,尷尬地攤開壓在手掌下蓋住臉。

「大人。」蘇小文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小小的,帶著愧疚。

「對不起。」他說。

「幹嘛要道歉,又不是你的錯。」吳先綸開口罵道,結果鼻腔裡都是水,聲音更是模糊不清。他只好拿手帕擤了鼻涕,又吸吸鼻子,才抬起頭來。

「屬下……」蘇小文像是想說什麼,可是頓了頓,才又說道:「屬下打聽到,新任的水部司員外郎這幾日下午都會在長堤的茶肆稍做休憩,屬下想,要不大人去那看看吧?」

蘇小文一邊說著,還伸手想讓吳先綸把手帕交給他。

吳先綸無視了那隻手,把沾滿鼻水已經髒掉的手帕塞回自己衣襟裡。

「既然如此,把事情辦完,快出發去那什麼鬼可多雅縣吧!」吳先綸揉了揉鼻子,這樣回應。

拿到聖旨時,那個縣名他完全不會唸,最後還是叫蘇小文唸給他聽的。聽完蘇小文的唸法,他自己怎麼唸都覺得卡來卡去的,唸到都快卡痰了,乾脆換一個比較順的音節。

「是佧柁雅縣。」蘇小文糾正他。

「好啦好啦!」吳先綸應付道:「總之先抓到人!」

吳先綸會這麼著急,是因為聽蘇小文說,去可多雅縣的路途非常遙遠,他們的必須在時限內趕到,其實並不輕鬆,今天是蘇小文預估能留在晉州城的最後一天,如果今天還是見不到面,都必須啟程。

他被貶為縣令急著上任,接他工作的人來了,卻躲著不見他。

真的是佛也發火。

吳先綸跟著蘇小文到了對方口中的茶肆,選了一個不靠門的二樓座位,叫了幾個小菜和一壺茶,兩個人百般無聊地守株待兔。

吳先綸細嚼慢嚥地吃掉一籠燒賣,味道不錯,以這樣的價格來說算是非常划算了。

抬起頭來正想喚人再叫一籠,舉在半空的手便突然放下。

那瞬間,吳先綸知道為什麼新任員外郎死都不肯出現在他面前了。

小黑皮!

「去把他給我抓上來。」吳先綸一口怒氣怎麼樣也嚥不下去,對蘇小文命令到。

眼見蘇小文一個箭步衝了出去,然後把才剛進茶肆門口的小黑皮拖上二樓。

小黑皮本來還在掙扎,結果一看見吳先綸的臉,隨即跪下來,然後開始哭。

「嗚嗚嗚……」

吳先綸的臉色黑得不行,他都還沒開口,小黑皮就哭得像是要被宰了一樣,這到底什麼跟什麼?

「大人……您要相信下官……真不是下官把您從這個位置上踢下來的。」小黑皮一邊哭一邊說。

吳先綸才剛要開口,想要說的所有話全被堵住,心裡反而冒出了一百個問號。

「別哭了……我沒有怪你。」吳先綸如此道,說完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明明被貶官的人是他,他還得回過頭來安慰這個升官的,這都什麼世界?

小黑皮還是跪在地上不肯起來,繼續哭哭啼啼:「下官本來在水部司,事情辦得好好的,突然一道聖旨就把下官從京城趕出來!尚書大人還把下官綁在送聖旨的使者馬上,下官還是一路被拎過來的。」

「大人,真不是下官。」小黑皮開始語無倫次了。

「我生你的氣幹什麼?」吳先綸又好氣又好笑,還好他當過小黑皮這傢伙一陣子的長官,大概知道這傢伙腦子裡裝的是什麼,不然照他這種解釋方式,不會誤會的人都要誤會了。

吳先綸拿筷子敲敲菜碟,說道:「我點的飯菜裡有蟲,我不去怪廚子,倒是罵了端菜給我的小二,你說說看這有沒有道理?」

「可是……可是……」小黑皮跪在地上抬起頭來,眼淚鼻涕流了滿臉,「可是平常都是把倒楣的小二叫來劈頭蓋臉狗血淋頭地罵一遍啊!」

「好了,安靜。過來吃點東西。」吳先綸頭很痛,打斷小黑皮還想繼續下去的哭訴,讓蘇小文遞一雙筷子給小黑皮。

小黑皮卻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不肯上桌,最後吳先綸只能讓蘇小文把人架上來。

小黑皮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坦承自己之前的承務郎這個位置,其實也是這麼來的。

「這事之前也發生過,那位大人至今都沒聽得進下官的解釋。」小黑皮說完又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吳先綸無語,這到底都什麼升官的運氣。

吳先綸把筷子拿回手上,好像剛剛做出那個拿筷子敲碗碟的人不是他一樣,看著還在哭的小黑皮,慢慢放下筷子。

「好了,聽我說。」吳先綸的指頭扣了扣桌子要小黑皮安靜,然後讓蘇小文遞上一本帳冊,「這是離開山州時,山州刺史給我的。」

吳先綸看了小黑皮一眼,繼續說:「山州刺史那也有一份。裡面記載了多少官銀進入山州、取出多少、火耗多少、動用多少,以及多少離開山州,裡面有山州刺史、毗城知縣、司功、主簿和我的印信。」

「因為山州的火耗技術不好,所以容易招人趁虛而入。」吳先綸叮囑道。

火耗是指將官銀融鑄成銀兩;或是將碎銀重新融成官銀的過程中,勢必會耗損減少的銀,這讓有心人士有很大的空間可以偷天換日。

例如說,將官銀重新熔好的銀兩偷藏,損失歸類在火耗。或著,超收預定的碎銀數量,然後將符合金額的碎銀鑄成官銀上繳國庫,多出來的銀兩損失也歸類在火耗,不過那些銀兩實則是進了某些人的口袋。

簡單來說,接觸到火耗的部門,只要願意都能肥得流油。

山州因為太窮,被中央朝廷變相棄置。雖然不要山州的稅收,但也不給任何補助,完全是放他們自生自滅的態度。

這也導致願意到山州的人才實在不多,幾經更迭,世人也就變相地默認山州的各項技術,包括火耗,普遍都很差。

不過吳先綸在猜其實山州的火耗技術並不是不好,而是那個死老頭找理由要中央朝廷的錢,找這種理由死命摳出來的。

「總之,下船前我和晉州的司功和主簿都清點過,是符合這帳本上的數目。」吳先綸翻開其中一頁,那頁已經被重新用線串進帳本裡。

「點交的文件夾在這裡,晉州的司功和主簿都已經用印。」吳先綸頓了頓,才又開口。

「我是親眼見他們把這些官銀封進晉州府的府庫裡,但若日後你去對發現對不上,不要聲張。」

「把這帳本先留著,現在我們不能確定到底有誰可以信任,你拿著這本帳本去討可能會石沉大海,或著連命也沒了。」

小黑皮不敢哭了,連忙點著頭。

「其實如果今天沒見到你,這東西我就帶得走了。算你運氣好,我今天有找到你。」吳先綸兩手一攤,把帳本放下。

「大人,您還是帶走吧!」小黑皮抽了抽鼻子,把帳本推回去。

「要是出事,您感覺也逃不掉的,這帳本你拿著,至少那時候能有個說法。」小黑皮的意思就是,如果哪天真被追查下來,晉州這些人可以說是吳先綸把錢偷走的,那時候他好歹有東西證明自己清白。

吳先綸白了他一眼:「我拿走了,換你被抹黑怎麼辦?」

小黑皮噎住了。

「帳本是我給你的,上面還有我的用印,這樣還想抹黑我的人是智商不太夠?還是覺得我是白癡?況且我去了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消息都不靈通,要是有人要我的腦袋,這帳本你拿著至少還能說自己沒罪,還能派人給我通風報信。」吳先綸的手指頭又敲了敲桌子。

「嗚嗚嗚嗚!」小黑皮聽完又哭了。

吳先綸頭疼,這傢伙是滑牙的水龍頭是不是?有事戳一下就能流眼淚,平常沒事還會突然爆炸拿公文摔他一臉,他的人生可沒有立志要當臉盆還是浴缸啊!

「好了!」吳先綸終於忍不住動手,拿手指戳著小黑皮的額頭,一邊戳一邊數落道:「你啊!被誤會了就躲,遇到子虛烏有的事情就哭!這種時候怎麼就不在人際關係上和你上班一樣有目標就橫衝直撞呢?」

「下官如果做得到,早就是你長官了!」小黑皮趴在桌上,再度嚎了一聲。

吳先綸很想揍他。

本文最後由 繧鳶 於 2021-1-26 00: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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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8-21 09:4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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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五十二)布穀鳥的訊息 [普] (8/14更)(穿越/古風架空)

「哇嗚嗚嗚!」

晉州長堤附近的某間茶肆傳出了驚天闢地的嚎啕大哭。

「把他扛著,走人!」吳先綸在小黑皮嚎出第一聲時就果斷丟下飯錢,溜進人群裡,然後使眼色讓蘇小文把小黑皮帶走。

不多時,果然一堆好事者跑上來圍觀,而眾人之中有人發現哭得還是每天到晉州長堤監工的水部司員外郎,於是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小黑皮被蘇小文跟雪花拖著,一路哭,哭到沙啞還在哭。

蘇小文被吵得煩了,趁四下無人之際把小黑皮弄暈,這才清淨了。

把人帶回驛館之後,發現吳先綸已經在裡頭,連忙把小黑皮扔到地上。

「他怎麼睡著了?」吳先綸看著這位上一刻鐘還在哭,現在卻睡得像頭豬一樣的傢伙,不免懷疑這傢伙難道是嬰兒?

「馬上就醒了。」蘇小文拍拍手上的灰塵,說道。

果不其然,小黑皮沒多久便轉醒,然後看見吳先綸繼續哭喪著一張臉。

「參雅!」他嗚嗚罵道。

「居然讓您去參雅!」

吳先綸對著這個在地上該該叫的前下屬,頭又開始痛了。

剛剛在茶肆裡,聊到後面小黑皮問他:『那大人接下來要去哪?』

『可多雅縣。』他回答。

『那是哪裡?』小黑皮很顯然也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鬼地方。

於是他們兩個一起看向蘇小文。

蘇小文這傢伙居然還答出來了:『是參雅郡的一個縣,大人要去佧柁雅縣擔任新的縣令。』

然後就發生了剛剛茶肆裡那件事情。

「有什麼好哭的。」吳先綸按著耳朵,他覺得自己快聾了,精神上的。

「參雅的路途那麼遙遠,而且書上記載往參雅還都是黃沙、礪岩、大漠跟沼澤!」小黑皮哭嗚嗚地罵道。

「……」吳先綸聽得眼神都死了。

扯蛋吧!大漠跟沼澤是要怎麼在一起出現?寫這些謠言的人都不覺得自己地理不好嗎?也就這白癡會信了。

「整個參雅都是烏煙瘴氣,待久了人會生病。」小黑皮又吸了吸鼻子,道:「所有到那上任的人都水土不服,幾乎每個做完的縣令都急著退休,即便有調往別處的也對參雅沒有什麼好感。」

「之前璁瓏親王的郡主被迫嫁到那邊之後,被迫學習他們的風俗,不堪受辱,沒過幾年就死了。」

「據說參雅的人民都茹毛飲血、袒胸露乳、衣衫不整,無視人理白日宣淫……」

「大人,要不逃吧?」小黑皮哭喪著一張臉,最後替他下了結論。

吳先綸再度白了他一眼,涼涼道:「不逃是死,逃是死定了,你覺得我有必要逃嗎?」

「那、大人,您到參雅可是要把衣服穿好!」小黑皮又抹了抹眼淚。

「……」吳先綸倒是心猿意馬,伸手摸了摸下巴,心裡想著,『不,其實如果連體格不錯的男人都不穿,我會挺開心的。』

至少能保養保養眼睛。

而且如果遇到合適的,那裡的風俗又是那樣,吳先綸真不介意跟對方一起在家裸奔。

「還有請您多寫信回來!」小黑皮哭夠了,站起來拍拍灰塵,很認真地說道。

「寫給你?」吳先綸如今滿腦子都是黃色染料,腦子裡的頻率還沒轉成對圈外模式,對方說什麼都上了一層色情濾片。

把小黑皮從上到下打量個一番,嘖嘖!雖然黑肉很棒,但小黑皮不是他的菜!

他喜歡大塊肌肉碰撞的觸感,那種在床上打架起來比較爽。

反觀這個人長得不和胃口,細手細腳,還動不動吠人,又動不動就玻璃心,有的時候真的是吵死了。

『嗯,不行!完全不行!』吳先綸在心裡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小黑皮,大型犬固然笨得討厭,但是小型犬完全是守備範圍外,尤其還是不怎麼好看的小型犬。

雖然圈子裡是有幾個認識的是這種口味啦,但是他對吉娃娃類型的真的是敬謝不敏。

「雖然很高興,但還是到此為止吧!」吳先綸認真地回絕他。

沒想到黑色吉娃娃用一種『您的腦子還好吧?』的眼神回看他,反問道:「您不是有十二房妻妾嗎?還是您想要帶她們離京上任?」

「……」吳先綸瞬間把自己的腦波踢出圈外。

幹,他又忘記自己的人設是個有一打老婆的渣男了。

沒注意到吳先綸看起來一臉嚴肅實際上在心裡捶胸頓足,小黑皮反倒像是想起什麼來,「對了,說到寫信……下官這次要來晉州的時候,有不少人都請下官送信。」

「喔?」吳先綸踹開腦子裡還在發神經的小人,挑眉問道,「有誰,送什麼信?」

「嗯,下官想想……」小黑皮認真地回想了一下,「有些很明顯是跟晉州府有關的人,下官都回絕了。」

「不過,比較意外的是還有欽天監的人。」小黑皮看向他,說道。

「算命的?」吳先綸不由得伸手彈了一下衣擺,皺眉。

小黑皮聳聳肩,說道:「下官也不清楚,但據小道消息說是和欽天監有關的是令妃。」

「嗯……」吳先綸沉吟道。

小黑皮常常在外面跑,再加上這傢伙又是個八卦仔,得到的消息比他靈通許多。之前兩人講八卦的時候,小黑皮是不太會用『小道消息』這種不確定的字眼。

但是若和後宮有關,也不奇怪是小道消息了。

後宮是一個神祕的領域,水很深,明明後宮的女人不得干政,卻處處連動著前朝。

不過當初吳家本家並沒有適合的女兒能送進宮裡,不是已經許了人家就是年紀太小了,所以吳昌荷其實也不清楚後宮的事情。

據說這些年皇帝沒少選秀,但卻沒有世家把嫡系的親女兒送進去。

加上之前小黑皮提過的科舉與明經的事件,皇室和世家的關係,或許能說已經陷入白熱化也不一定。

「令妃是哪裡的人?」吳先綸問道。

小黑皮搖搖頭,「雖說是朱家出來的,但實際上只是養女。」

那就是說,說然表面可能是世家的人,但背後真正的勢力或許並不單純是這麼一個。

『有沒有後宮的人脈呢……』吳先綸苦惱地用食指點點腦袋。

「算了,這個時候糾結這種事也沒用。所以欽天監的人找你幹嘛?」吳先綸放下手,轉頭問小黑皮。

「問下官是不是要來晉州府?能不能幫他們送信?」小黑皮說。

「……然後呢?你怎麼回答?」吳先綸點點頭,基本上這是一種試探,看看小黑皮能不能被他們所用。

先不論小黑皮會不會拆信,但通常這種試探用的第一封信都沒有什麼重點,甚至收信人也不見得是真正要送的那位。況且重要的信這些人也不會讓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送,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不要拆,要抓這些人的蛛絲馬跡,重點是在後頭。

「下官那時候收到很多這種要求,覺得不妙。因為實在不想淌這趟混水,所以便問他們,為什麼不送驛站啊?還不用自掏腰包。」小黑皮理所當然回道。

「……」吳先綸覺得自己的眼神又死了。

「大人?」小黑皮喚了聲,不確定吳先綸有沒有在聽。

「然後呢?」吳先綸緩緩開口。

「沒有然後,他們就走了。」小黑皮聳聳肩。

「……」吳先綸不想說話。

「大人,您在看什麼?」小黑皮疑惑地看著吳先綸,不懂為什麼對方要這樣看他。

「我在看你的臉上是不是有寫字?」吳先綸的語氣起伏也死了。

「血漬!有嗎?」小黑皮嚇得拿袖子開始抹臉。

「有。」吳先綸點點頭,他覺得這傢伙臉上一定寫著:『一個正直的蠢蛋』。

難怪工部尚書會氣到把這傢伙直接綁上馬讓人帶走!

本文最後由 繧鳶 於 2021-1-26 00:3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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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8-28 13:2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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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五十三)南行計畫[普] (8/28更)(穿越/古風架空)

看看窗外的天色,小黑皮放下抹臉的袖子,對吳先綸道:「下官要回去監工,先告辭了。」

「嗯,你那邊還順利吧?」吳先綸還是多嘴問了一句。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這傢伙鐵定沒有去拜碼頭,也沒有去下馬威。

「不順利。」小黑皮果然哭喪著一張臉,抱怨道:「祭祀所的神觀和司祭一天到晚要辦河神娶親,總是妨礙進度。」

「……」吳先綸無語,他怎麼覺得自己才遇到過類似的問題沒多久。

不同的應該就只有祭品的年紀應該是比較大一點;但這也只是表示晉州比較有錢一點,能把孩子養大,僅此而已。

「晉州府河北河道總督都沒有表示?」吳先綸沒指望小黑皮能順利解決,他那時候能成功,山州府方面給了他很大的助力。

小黑皮搖搖頭,「祭祀所神觀的小女兒是晉州刺史兒子的四姨太。」

「……」吳先綸抓抓頭,八卦仔這種生物有時候也挺可怕的。

「下官先走了。」小黑皮苦著一張臉道別了。

吳先綸點點頭,將小黑皮送至驛館大門,小黑皮讓他不要再送。

小黑皮走遠後,吳先綸回到房間,看見蘇小文已經在等他了。

桌上攤著一張地圖,吳先綸瞥了一眼,又想嘆氣。

民間能拿到的地圖,終究比不上他們工部自己大到要掛牆上的那張,但這張……連他當年的國中地理課本或許都更詳細一些。

蘇小文見吳先綸回來,盯著桌上的地圖看,連忙上前解釋。

「往參雅的路有兩條。」他說。

「一是經由穀汭河往東通過基州,由基州的港口出海,如今北風雖然減弱,但對航行還是有利的。但是目前有幾個問題,首先行船往南到葵城的位置,風力就再也推不動船,需要派大量人力划船越過葵城所在的瑞州,而且在行經瑞州南方時,海流的方向會將船帶遠離陸地,若水手人力不足,將會在海上迷失。」

吳先綸皺眉,點點頭。

「另一個問題是,這條路上如今有海盜。最後,在抵達倫州的港口後,必須再經由鞍麗努河搭船往西北到西海出海。但據說參雅郡一向不歡迎外人,即便抵達,南河道總督為了安全,也不見得會願意在鞍麗努河口放行。」

吳先綸聽完,沒有急著下結論,問道:「第二條路呢?」

「從晉州城就往東南而下,途中會進入晉州與基州的交界處,再由基州尾端繼續南下進入幽州、瑞州、倫州然後是芾佧郡。芾佧郡最南端是南河道總督所在的謙城,那是南方最富有的城。從芾佧郡北方往西可以繞過謙城,再搭船橫越西海,便可以進入參雅郡。」

「等等,中間那個什麼郡?」吳先綸掏了掏耳朵,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耳屎沒挖乾淨就是幻聽了。

「芾佧郡。」蘇小文重覆了一次。

「……你確定發音是這樣發的嗎?」吳先綸忍不住質疑。

蘇小文果然搖搖頭,回答道:「這是當地的土話,由當年撰寫地方誌的人音譯出來的。」

吳先綸怎麼聽都覺得這發音像是『廢卡』,都想懷疑寫地方誌的人是不是抽卡抽到瘋了。

「這條路中最大的難題是有沙漠跟雨林接連出現,不比第一條路安全多少。但幸運的是南方的雨季過了,較不會遇上洪澇。」

「我還是覺得怪怪的。」吳先綸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怎麼樣也說不出來哪裡有問題。

而且,北方的雨季還沒到,南方的雨季就結束了?

這個世界也太奇怪了吧!

本文最後由 繧鳶 於 2021-1-26 00: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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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8-28 13:3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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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轉折點(五十四)意會[普] (8/28更)(穿越/古風架空)

最後吳先綸選擇走第二條路,也就是陸路。

因為蘇小文說的第一條路,會牽扯到船舶人力的問題,吳先綸顯然沒有那麼多錢。

雖然蘇小文的說法是他們也可以付點錢蹭商船的位置,但是這種航行方式太過冒險,商人也普遍中途轉走陸路再轉往海上比較多,各種因素導致航班極少,有也是塞得滿滿的,他們不一定能在時限前趕到參雅。

反之,陸路雖然會路過雨林和沙漠但都有官道,而且現在還有他老娘留給他的馬車、兩匹馬、外加那張寫得很爛的聖旨來通關,反而務實許多。

吳先綸回憶起被他揉成一團扔在一邊的聖旨,突然會意到工部那群人為什麼對聖旨是這個態度了。

大概就是跟倒垃圾時做資源回收,卻挖到一個勉強堪用的玩具一樣的感覺。

撇開可回收物的優勢,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他不清楚這個南河道總督的脾氣,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吳先綸還是決定要繞過謙城。

聽完吳先綸的決定,蘇小文拿出收拾好的包袱,而被他遺忘在一旁的聖旨,赫然放在行囊的最上方。

吳先綸抬頭,看著蘇小文裝做乖巧地看著他,終究還是莫可奈何地嘆氣。

他就知道這臭小子,早就想好要怎麼走了!

離開晉州城的時候沒有受到什麼阻礙,而且蘇小文規劃的路線裡,這一路上都坐落著大大小小的城鎮,所以吳先綸暫時沒有須要露宿野外的準備。

他們在路上趕了三天的路,才終於越過晉州的邊界,到達基州的範圍。

基州位於穀汭河下游,有著適合種植的肥美土地和廣大的沖積扇平原。

也因為地形,基州全境都有淹水的問題;這也是每年定期氾濫的穀汭河造成的。

不過基州方面似乎對此已經很有經驗,吳先綸看見基州的住屋都有架高,甚至為了應對水退之後會帶來的瘟疫,基州發展出全國上下最好的醫療技術和醫藥世家。

基州的醫館和藥館不論數量或是技術都是數一數二的,連蘇小文一到基州就和吳先綸說要去補充藥品。

吳先綸在驛館門口和蘇小文分道揚鑣之後,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只好往大街上人多熱鬧的地方走。

基州的特產是燒餅,吳先綸排隊買了兩個,打算一邊走一邊吃。

這家燒餅做得非常香,燒餅皮上的芝麻像是不用錢地抹了厚厚一層,酥脆的外皮咬下之後在嘴裡咀嚼會漸漸品味出濃厚的麵香。

吳先綸很久沒吃過這麼好吃又厚實的燒餅了,咬下之後每一口都讓他想要微笑。

心滿意足的吳先綸才走過街角,就看見早先離他而去的目標物。

蘇小文居然在藥鋪門口跟鴿籠裡的鴿子玩。

「小文。」吳先綸拍掉嘴角的芝麻粒,開口喚他。

「大人。」蘇小文抬起頭,看見吳先綸正在吃的東西,他的鼻子動了動。

「大人,您買燒餅啊?」蘇小文看著他手裡的另一個燒餅,眼睛都在發亮,似乎很想吃的模樣。

「對啊,這裡很多賣燒餅的,我就隨便挑了一家。」吳先綸乾脆把手裡的那個給他。

蘇小文也沒拒絕,道了聲謝接過來。

「快吃吧,冷了會變硬。」吳先綸說道。

「嗯。」蘇小文攤開油紙包,抓著燒餅咬了一口,兩只眼睛瞇了起來,好像吃到美味食物的貓。

「好吃吧?」吳先綸揶揄他。

「好吃。」蘇小文舔舔嘴角的芝麻粒,然後點點頭。

「我排超久的。」吳先綸抱怨道。

蘇小文又咬了一口燒餅,然後才說:「路口那家嗎?屬下剛剛路過時有看見,但太多人了。」

吳先綸聳聳肩,沒辦法,要判斷一家店好不好吃,最好的方法就是看它排得多長。

「你買了什麼?」他看見蘇小文買的東西,已經不是用提的,而是一大包掛在肩膀上。

「一些金創藥,還有甘草、夏枯草、芒硝和綠豆。」蘇小文回答他。

「金創藥我知道,但芒硝是什麼?」吳先綸皺起眉頭,這東西他只在『李衛當官』裡聽過。

「和綠豆差不多,吃壞肚子時能用的。」蘇小文眨眨眼,很理所當然地回答他。

「呃……」吳先綸對自己的前途感到一片黑暗。

這個世界居然還在用綠豆解毒!

本文最後由 繧鳶 於 2021-1-26 00: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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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繧鳶 發表於 2020-8-28 13:4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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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本文的主題是『穿越』,而接下來這章只是在闡述關於語言的演進歷史


請不要擅自套入任何意識型態!

也請不要擅自決定我的立場。

如果有人連這篇刻意空出來的警告樓層都看不懂,還用他擅自覺得我是什麼立場的主觀意識罵我,集滿三次我會直接棄坑不填,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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