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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鬼滅之刃│伊黑中心] 蛇的太陽 [G](更新至修改後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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貍子 發表於 2020-2-3 23: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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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滅之刃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1.有188話劇透,下面為防雷空白
2.伊黑小芭內中心的過去妄想
3.第三人稱
4.會有少許的原創角色出場(但基本上沒有重要戲份),請不介意的人再觀看(跪)
5.已完結,蛇戀篇下半部
【蛇的戀花】正在日更連載中,有興趣的讀者可以看看~









一 溫暖的味道



  甜得發膩的嗓音迴盪在耳邊。
  「小芭內,吃飯了喔。」
  母親和姐妹們總是面帶笑容,穿著漂亮的和服端來大量的食物。精心烹調過的天婦羅、烤魚、炸雞塊、白飯、味噌湯,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其實伊黑也曾經開開心心地享用過這些食物,然而明明已經吃飽了,她們卻還是不斷端來食物。
  「要多吃一點、再多吃一點喔。」
  「已、已經吃不下了……」
  「不行喔。你看看你,還這麼瘦呢。必須要再多吃一點、再多吃一點才行。」
  不管伊黑怎麼說自己已經吃不下了,她們還是滿面笑容地繼續端來食物,並且強迫他全部吃下去,簡直像是在養肥家畜似的。
  脂粉和食物的味道融合在一起,積累在不通風的牢房中,形成一股難以形容的怪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伊黑開始覺得嘴裡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苦味。不管是多美味的東西,放入口中的瞬間都會苦得令人難以忍受。
  但是為了活下去,人還是得吃東西,所以他只能強壓著不適吃下去。他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有沒有好好吃過飯了,白飯原本的味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在得知族人異常積極地餵食自己的真正原因後,伊黑變得更排斥進食了──畢竟要是吃得太多,他說不定隔天就會被送去獻祭。可是為了逃走,他需要一定的體力,所以就算苦得難以下嚥,也只能吃。就算嘴上的傷還在痛,也只能吃。就算吃了有可能會死,也只能吃。
  為了活下去。
  

  「…………!」
  睜開雙眼時,伊黑霎時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難道逃出牢籠只是一場夢,自己現在也還處於那座陰森的禁閉室裡嗎?忍不住渾身發抖的他立刻從被鋪中坐起身環繞四周。
  散發紅色光澤的木造天花板,繪有飛鳥和遠山的紙門,還有透著陽光的木製拉門。
  「不是……這裡確實不是那個地方……」
  房間中沒有牢門,甚至還能看到陽光。木頭天花板和自己曾經每天心驚膽顫凝視的不一樣,透著漂亮的紅色光澤。最重要的是──這裡沒有那個異味。這裡散發著一股令人放鬆的清幽花香,如果是那個地方的話,絕不可能有這種清香。
  「……是、夢嗎?對了,這裡是慎壽郎先生的家……」
  雖然順利逃跑,但那個女鬼也追了出來,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伊黑被現任炎柱煉獄槇壽郎所救,之後對方便暫時收留了無處可去的伊黑。
       借住在煉獄家已經有三個月了,不過伊黑還是經常被惡夢驚醒。夜深人靜時,也常常會恐懼著現在的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的幻想。
  當伊黑恍惚地坐在被鋪上時,門外傳來了異常朝氣蓬勃的「啪搭啪搭」的腳步聲。
  「小芭內!小芭內!你醒了嗎!」
  倒映在門上的是宛如縮小版慎壽郎的人影,他的聲音不輸腳步聲同樣精神百倍,讓伊黑有點想摀住耳朵。
  「我……」
  正當伊黑想要回應對方「我等等就出去」時,人影卻搶先一步打開了房門。抬頭挺胸佇立在那裡的,是如燃燒的烈焰般火紅的少年──煉獄杏壽郎。
  「小芭內!我可以進來嗎!」
  杏壽郎是慎壽郎的長子,個性和長相都和他的父親如出一轍,熱情得讓伊黑有點想逃跑。伊黑有時候真的很難想像這個少年居然比自己還小一歲,明明他的肺活量大概是自己的五倍。
  「你都已經打開門了……」  
  「啊,抱歉抱歉!那我再來一次!」
  「不用了……」
  這樣的戲碼最近幾乎每天都會上演。其實伊黑並不喜歡這種隨意踏入別人領域的行為,這份火焰般的熱情對不習慣與人相處的伊黑來說,實在是有些過頭。
  「抱歉,小芭內!是我太心急了!還有早安!鏑丸也早安!」
  不過杏壽郎的行為真的毫無惡意,而且他也能坦率地承認錯誤,所以伊黑也絕非真的感到厭惡。老實說,他甚至有點羨慕杏壽郎這樣率直的個性。
  「早安,杏壽郎……你說心急,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嗯!我拿早飯過來了!是母親剛做好的地瓜味噌湯!這是我最喜歡吃的東西!這次你一定也會喜歡的!」
  杏壽郎端起放在一旁的托盤,正如他所說,托盤上和平時的早飯不同,有一碗熱騰騰的地瓜味噌湯。
  「今天也是地瓜啊……」
  事情的開端是這樣的。
  總是自己在房間吃飯的伊黑,有一天在收拾碗盤時,偶然被杏壽郎發現了他幾乎什麼都沒吃,而伊黑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向對方解釋,所以只能沉默以對,結果卻被杏壽郎誤以為是自己家裡端出來的飯菜都不是伊黑喜歡的東西,所以從那之後開始,他便擅自開始了「尋找小芭內喜歡的食物大作戰」。
  今天的杏壽郎則是以自己喜歡的東西來挑戰。
  「…………」
  雖然知道杏壽郎完全是好意,但是當被端來的食物映入眼簾時,伊黑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四肢僵硬,本來就十分蒼白的膚色變得更加慘白。
  「小芭內,你今天也要在房間吃飯嗎?雖然母親要我不能問你……不過,大家一起吃飯會更好吃喔!」
  低著頭的杏壽郎並沒有察覺到伊黑細微的變化,只是戰戰兢兢地問出自己近來一直很在意的疑問(不過不可思議的是,即使語氣有些忐忑,他的聲音還是一樣很大),總是很有精神的雙眼似乎也有些落寞。
  「不過,如果你想在房間吃也沒關係!我只是想,要是能和你一起吃飯應該會很開心!父親現在也不在,母親和千壽郎都很歡迎你!」
  在短暫的低落後,杏壽郎又馬上抬起頭補充道。
  在杏壽郎身邊幾乎沒有像伊黑這樣年齡相近的存在。進行劍術修行的師父和鬼殺隊的隊士都比他大很多,而且大家都很忙,千壽郎又還小,所以他幾乎沒有跟同齡人玩耍的經驗。
  所以自從慎壽郎將伊黑帶回家後,他就經常來找伊黑說話。
  「…………」
  看著杏壽郎燦爛的笑容,伊黑的頭忍不住痛了起來,內心深處莫名湧現了一股罪惡感。
  伊黑也多少察覺了杏壽郎很積極地來找他講話這件事情,但對伊黑來說,這並不只是「第一次遇到年紀相仿的人」這種程度的事情。
  對伊黑來說,煉獄一家是第一次把他當作「人」看待的存在。
  在過去十二年的人生中,他一直只是「祭品」。說得更難聽一點,其實在那個家中,他和新生的嬰兒都只是那個女鬼的「家畜」。
  伊黑絕對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人」的身分,所以他絕對不想被煉獄家討厭,也不想再活在那種冰冷的牢籠。這個溫暖的家庭就像太陽一樣,讓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伊黑第一次感受到了溫度。
  「……我自己在房間吃就好。抱歉。」
  但是伊黑沒有辦法回應杏壽郎的期待。他無法和別人一起吃飯,不只是因為他對進食的心理陰影,更是因為他繃帶下醜陋的傷痕。
  如果拆下繃帶的話,即使是善良的煉獄一家,也一定會覺得噁心吧。
  光是想像他們厭惡的神情,伊黑就覺得毛骨悚然。
  「我知道了!那你這次要多吃一點喔!地瓜是我選的最好吃的地瓜!」
  剛剛一閃而過的低落就像是幻覺一樣,杏壽郎再次朝氣蓬勃地回答。
  「……我知道了。謝謝。」
  「那就等等見!」
  「嗯,等會兒見。」
  杏壽郎將飯菜放在伊黑身旁後,一邊用力地揮著手一邊蹦蹦跳跳地踩著腳步離開了房間。
  伊黑再三確認杏壽郎已經離開房間後,為了遵守和杏壽郎的約定,他開始緩緩地拆下繃帶。
  「……真安靜。」
  杏壽郎離開後,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寧靜。為什麼那對父子的嗓門會那麼大呢?明明瑠火小姐講話的聲音就很一般。千壽郎長大之後也會變成那樣嗎……
  「我開動了。」
  他模仿著曾經遠遠看過一眼的、煉獄家的人們吃飯時的做法,雙手合十地小聲說道。伊黑的口中依然殘留著苦味,不過在這個家療養了三個月後,他覺得苦味好像稍微減輕了一些。雖然還是沒辦法吃太多,但現在的他已經能夠比較平穩地享用一定限度內的飯菜了。
  伊黑首先拿起了杏壽郎強烈推薦的地瓜味噌湯,溫暖的熱氣蒸在臉上,湯中黃澄澄的地瓜傳來了香甜的味道,讓他不由得期待了一下。
  --說不定這次真的可以找到喜歡的東西。
  雖然當時只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演變成杏壽郎的「尋找小芭內喜歡的東西大作戰」,但這其實也並不完全是誤會。因為生長在那樣的環境,所以伊黑的確是沒有稱得上是喜歡的食物。
  他將碗靠近嘴邊,小小地啜飲了一口。
  嗯……果然還是苦味比較重。
  「不過,好溫暖……」
  無關味道,光是能在清晨喝到這樣一碗熱湯,伊黑覺得就已經十分足夠了。因為咀嚼時會牽動嘴上的傷,所以伊黑以自己的步調小口小口地將食物送入口中。比起從前,苦味真的已經減輕了許多,飯菜也沒有從前那樣過度烹調的油味,只有食材最單純的香味。
  「多謝款待。」
  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6-17 12:4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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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3 23:2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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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日常


  早飯時間結束後,接著是杏壽郎和伊黑的課程時間。
  首先是由杏壽郎的母親瑠火負責的教養課程,簡單來說就是一般的讀書寫字。如果進入鬼殺隊的話,就必須經常透過寫信來進行聯絡,所以至少要寫出可以讓人看懂的字。況且,學習總是沒有壞處的。
  兩人已經換上了方便行動的褲裙正坐在孩童用的小桌前,桌上有瑠火事前準備好的書本和毛筆、白紙等道具。
  「今天也請多多指教,母親!」
  「請多多指教。」
  「好的,兩個人都請多指教。」
  正坐的兩人對著瑠火一敬禮,瑠火也隨之回禮。這項簡單的儀式結束後,課程就正式開始了。
  「那麼,杏壽郎,今天你要讀的書是這些,習字的部分請繼續複習上次的內容。這部分是算數的練習。」
  瑠火一一向杏壽郎說明今日的作業內容。原本只有杏壽郎一個人的時候,瑠火會直接一對一指導,但變為程度略有不同的兩人後,就改成了她事先準備適合兩人程度的作業,並依狀況講課的形式。
  「好的,母親!」
  杏壽郎一如往常精神百倍地回應道,並且馬上拿起毛筆打算開始動工。
  「小芭內的話,就不用做算數練習了。但需要讀的書和要練習的字比杏壽郎還多,所以有什麼問題請不要在意隨時發問。」
  瑠火同樣地向伊黑解釋今日的功課。雖然目前伊黑的學習進度還是落後於杏壽郎,可是伊黑從出生以來就不曾好好受過教育,會落後其實也是理所當然的。剛開始的伊黑甚至沒辦法說太多話,因為在牢中他可以說話的機會實在是寥寥可數。不過不知道該說是幸還是不幸,伊黑跟他的族人很像,頭腦十分聰明,無論是讀書還是算數都學得很快。甚至在算數方面已經學得比杏壽郎還要好了。
  「我知道了,瑠火小姐。」
  有時候送飯來的女人會在伊黑面前聊天或一時興起教他一些無謂的知識,對過去的伊黑來說,那曾經就是理解世界的唯一手段。沒想到有一天能夠像現在這樣坐在桌前好好學習,他真的是做夢都沒想過。
  「還有,小芭內。」
  正當他也打算趕緊開始今天的課程時,瑠火忽然叫住了他。
  「……?」
  伊黑不由得有些緊張。
  和總是笑嘻嘻的杏壽郎和慎壽郎不同,瑠火是一個不太笑的人。雖然長得非常漂亮,但是基本上都板著一張臉,看起來非常有威嚴。
  當伊黑細思著會有什麼事時,瑠火總是嚴肅的眉宇忽然緩和了下來,露出了非常美麗的溫柔笑容。
  「你今天把早飯全部吃完了對吧?真了不起。」
  接著頭上傳來了溫暖的觸感,他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正在被摸摸頭。
  「……不,這沒什麼……」
  伊黑紅著臉低下頭,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才好。
  「真的嗎!小芭內!如何,你喜歡上地瓜味噌湯了嗎!」
  一旁的杏壽郎則是比伊黑的反應還要大上十倍,他激動地放開毛筆湊到了伊黑身旁。
  「抱歉,沒有到那種程度。」
  雖然很抱歉,但是伊黑老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什麼!?那麼好吃的地瓜味噌湯也不行嗎!?唔--」
  杏壽郎圓滾滾的眼睛誇張地睜大,聲音也比平時還要再大三成左右,足足顯示出了他對地瓜味噌湯未能成功達成使命一事有多震驚。
  「杏壽郎,小聲點。還有,不可以做得太過頭給小芭內添麻煩。」
  瑠火收起了難得一見的笑容,重新回到了板著臉的嚴肅狀態。
  「好的!母親!」
  明明被告誡了要小聲一點,但是杏壽郎回應的聲音卻比誰都還大聲。
  「不,不會麻煩……」
  畢竟杏壽郎的行為也是出自好意。但如果真的要說實話的話,他希望從下次開始杏壽郎可以學會得到許可後再打開門這件事。
  「總之,兩個人都請開始唸書了。遇到任何不懂的地方請馬上問我。」
  「好的!」「好的。」
  兩道截然不同的同時響起,接著孩子們隨即低下頭,專心地開始學習今天的課程。望著這樣溫馨的景象,瑠火垂下眼簾,再次笑了。她的笑顏依然十分美麗,可是笑容的深處,卻帶著一絲悲傷的氣息。

  教養課程結束後,接著是午餐和休息的時間。
  正當他們準備移動腳步前往廚房拿午餐時,剛滿三歲的千壽郎便小大人似的拿著裝有飯糰的盤子走了過來。
  「哥哥和小芭內哥哥的午餐,我拿來了!」
  千壽郎是煉獄家的次子,就外貌上來看,他也和父親及哥哥非常相像,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紀還小,伊黑覺得跟杏壽郎比起來,千壽郎更安靜、內向一些。
  「喔!千壽郎!你在幫母親的忙嗎?真了不起!」
  看到弟弟小小年紀就懂得幫忙母親,杏壽郎覺得十分驕傲,笑容滿面地摸了摸弟弟的頭。
  「嘿嘿嘿~」
  得到哥哥的稱讚,千壽郎靦腆地笑了。
  「謝謝,千壽郎。」
  看著千壽郎笑得臉頰紅通通的樣子,伊黑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不、客氣,小芭內哥哥!媽媽說如果你吃不下的話,都給哥哥就好!」
  千壽郎雙眼發亮地說道,好像對自己好好達成了任務感到非常滿意。
  「我知道了。能記下瑠火小姐的囑咐,千壽郎真了不起。」
  因為千壽郎的雙眼實在太閃閃發亮了,不講些什麼好像說不過去,所以伊黑試著模仿杏壽郎稱讚千壽郎的方式說道。
  「…………」
  然而千壽郎卻扭捏地繼續站在原地,大大的眼睛好像在等待著什麼似的。
  「小芭內,千壽郎這是要你摸摸他的頭!」
  看到伊黑一臉摸不著頭緒的樣子,杏壽郎趕緊湊到他耳邊給了提示。
  「我、我嗎?」
  沒想到稱讚加摸頭才是一個完整的程序,伊黑感到有點錯愕。
  「嗯!要是你願意摸摸他的頭的話,他會很開心的!千壽郎最近很喜歡被摸頭!」
  「…………」
  遲遲等不到摸頭,千壽郎有些低落地垂下了頭,但又似乎還是心懷期待,所以時不時會抬頭偷看伊黑。
  「我、我……」
  明明只是簡單的動作而已,但伊黑卻沒辦法像杏壽郎那樣自然地伸出手。
  像我這樣沾滿鮮血的雙手,真的有資格觸碰如此純真無邪的孩子嗎?
  我……可以嗎?
  「……哥、哥哥們修行要加油喔!」
  就在伊黑猶豫不決時,害羞的千壽郎好像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紅著臉拋下這句話逃走了。
  「啊……」
  伊黑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心情有些複雜。
  他有些慶幸千壽郎不用和自己這種人接觸,又有些說不出的遺憾。
  本來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卻演變成了尷尬的局面。看著消沉的伊黑,杏壽郎在腦中想著得說些什麼安慰他,但在他開口之前,他的肚子卻先發聲了。
  「咕嚕嚕嚕嚕嚕--」
  「!?」
  響亮的咕嚕聲打破了寂靜,讓伊黑拋開了煩惱單純地嚇了一跳。
  「哈哈哈,真不好意思,其實我肚子已經很餓了。」
  雖然說著不好意思,但在杏壽郎的笑容十分坦率爽朗,讓伊黑忍不住也笑了出來。雖然常常覺得對方太吵、距離太近,但是跟杏壽郎待在一起時,總能夠稍微忘記那些沉重的過去。
  「趕快吃午餐吧。我的份可以都給你沒關係,我還不餓。」
  「謝謝!今天的天氣這麼好,我們到緣廊上去吃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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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預約第二章的發文,遲了一點不好意思(跪 2020-2-3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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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4 22:2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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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朋友


  在萬里無雲的天空下,兩名少年正悠閒地坐在緣廊上。
  「小芭內!真的可以吃掉你那份嗎!」
  雖然伊黑剛剛就說可以將午餐給他,但基於禮貌,杏壽郎還是再問了一次。
  「嗯,我不餓,你吃吧。」
  伊黑果斷地回答。
       看著杏壽郎一口接著一口大口吃飯的模樣,他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對方明明和他身形相當,卻能夠吃下那麼多食物。
  「這樣啊!餓了的話別客氣,盡管隨時說!」
  「知道了。」
  對伊黑而言,光是早餐一餐就已經很足夠了。他幾乎沒有主動想要吃飯過,基本上都是非得需要進食時才會攝取最低需要的量。
  「杏壽郎你……」
  看著身旁的少年豪爽的吃相,伊黑難得主動向杏壽郎搭了話。
  「嗯?」
  「總是吃得很高興的樣子呢。有那麼好吃嗎?」
  杏壽郎在吃飯時,總是笑容滿面、眼神發亮,看起來十分幸福的樣子。伊黑實在不能理解有什麼值得那麼高興。
  「嗯!很好吃喔!雖然最喜歡的是地瓜味噌湯,但現在在吃的飯糰我也很喜歡!母親做的飯菜都很好吃!」
  「這樣啊……」
  就算是嚐不太出味道的伊黑,也知道瑠火小姐的料理確實十分用心。她在得知伊黑吃不了太多後,就總是會在恰到好處的份量中盡量加入各種不同的食物。雖然現在的伊黑以十二歲孩童來說也還是偏瘦小,但和剛來到這個家時的他相比,已經是大有起色了。
  「小芭內不喜歡吃飯嗎?至今試過烤地瓜、炸地瓜、地瓜味噌湯,但都還沒找到你喜歡吃的東西!」
  「呃,我覺得你可以試著轉換一下想法看看……」
  「轉換想法……我知道了!說不定小芭內你比較喜歡把地瓜做成點心的吃法!下次來試試看蜜地瓜怎麼樣!」
  「你這個轉換的方向……算了。」
  「?」
  「不過……是啊,正如你所說,我是不太喜歡吃東西。」
  從前的伊黑總是被逼迫著吃下超過自己食量的飯菜,所以留在腦海中的,只有無緣無故被強迫的痛苦。
  在那之後得知了族人們強硬餵食他的理由後,吃飯變得更恐怖了,因為要是吃得太多,說不定明天早上睜開眼時,他就已經在女鬼的腹中了。
  下定決心逃跑後,即使對進食這件事感到無比厭惡,但為了離開那個家,他需要體力,所以不得不多吃一點。
  口中的苦味究竟是從哪個階段開始的,他已經不記得了。
  「唔唔,原來吃東西這件事本身你就不喜歡,真是個盲點。」
  「我最長三天都不吃飯也不會有問題,所以其實你不用拚命想找到我喜歡的食物。」
  這是伊黑在牢籠中不斷嘗試後得出的結論,所以老實說,即使杏壽郎找到了自己喜歡的食物,伊黑也不認為他會變得像對方一樣天天期待吃飯時間。
  「三天!我一餐都至少想吃三碗飯!」
  「那是你吃太多了吧……」
  「啊,對了!那小芭內你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嗎?」
  杏壽郎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睛發亮地問道。
  「喜歡的東西?呃……不是食物?」
  面對突然跳躍的話題,伊黑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嗯!什麼都可以!」
  杏壽郎自信滿滿地說「什麼都可以」,但被他這麼一說,伊黑反而不知道該回答什麼才好。如果是問討厭的東西,他倒是能夠很快就回答出來--鬼、族人、自己。
  但喜歡的東西……嗯……
  「…………」
  伊黑閉上眼陷入片刻的沉思,在漆黑的視野中,腦中自然而然浮現的是那一抹冰涼的純白。
  「……鏑丸?」
  因為鏑丸不是東西,所以伊黑不由得疑惑了一下。但脖子上的鏑丸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聽到伊黑呼喊他的名字,高興地動了動身軀。
  「喔喔!確實!你們總是在一起呢!」
  杏壽郎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大聲說道。
  「是啊,鏑丸是我最信賴的存在。」
  在那個沒辦法相信任何人的禁閉室中,鏑丸是伊黑唯一可以信任的重要存在。而且牠和鬼或人類不一樣,絕對不會說謊。
  「這樣啊!小芭內和鏑丸是朋友呢!」
  「朋友?」
  「你們十分信賴著彼此!而且我之前在字典看過,意氣相投、情誼互通的存在,就是朋友!」
  「這樣啊……原來如此,那鏑丸就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或許是因為在一起的時間比較久,伊黑有時候確實能感受到自己與鏑丸心意相通。雖然沒辦法確認,但他甚至覺得鏑丸應該能夠理解人類的話語。
  「嗯!?」
  聽伊黑說完後,本來還一臉理解的杏壽郎突然「啪」地睜大了圓圓的雙眼,看起來十分動搖。
  「怎、怎麼了?」
  伊黑忍不住仔細回想了談話的內容,但還是不曉得有哪裡值得杏壽郎如此震驚。難不成把蛇當成朋友的自己很奇怪嗎?
  「不!只是發現原來我們還不是朋友!我會繼續努力成為你的朋友!」
  杏壽郎雙手插腰,精神飽滿地說出朋友宣言。
  「…………朋友?」
  伊黑總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但是因為杏壽郎的發言太令他意外,以至於他還沒辦法順利消化對話的內容。
  朋友?
  杏壽郎和我?是朋友嗎?嗯?
  雖然最近我確實每天都和杏壽郎一起學習、修行,他也很積極來找我說話,但是……說到底朋友是什麼呢?直到剛剛杏壽郎提起之前,我從來沒有在腦海中浮現過這個詞。
  「意氣相投、情誼互通的存在」嗎……至少情誼可能是沒有互通的吧,因為杏壽郎總是擅自闖進房間,而且一點也察覺不到我覺得他講話很大聲,也不知道其實我真的已經不想再吃地瓜了……不過我絕不是討厭他。
  煉獄一家是第一次把我當作人看待的人類,現在之所以能像這樣生活,也都是多虧了他們,我一直都把他們當成重要的恩人,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想要好好報答他們。
  可是,朋友……如果是朋友的話……
  「好!小芭內!接下來是劍術修行!走吧!」
  杏壽郎將吃完的盤子堆疊好後,不等若有所思的伊黑,便迅速地往道場的方向跑了過去。
  「啊、嗯……」
  伊黑只好暫時拋下雜亂的思緒,匆匆起身追上疾走而去的杏壽郎。

  緊接著下午的課程是劍術。
  杏壽郎的劍術啟蒙理所當然地是槙壽郎,但由於炎柱需要頻繁地出任務,所以杏壽郎還有另外的劍術師傅。最近由於身體狀況逐漸改善,所以伊黑也開始跟他一起進行修行。
  課程從每日必不可缺的基礎體力練習開始,首先是揮刀一千下。
  兩人並排在庭院進行空揮,在劍術方面,可以明顯看出從小開始訓練的杏壽郎姿勢較為正確,空揮的速度和力量也比最近才開始訓練的伊黑強。但話是這麼說,伊黑卻也一次都沒有停下揮刀,而且每次揮刀的角度都十分精準,幾乎都落在同樣的位置。
  「小芭內,你開始修行劍術,就表示也打算加入鬼殺隊嗎?」
  伊黑的劍術修行開始得比教養課程還晚。其實伊黑本人是希望先開始劍術練習的,但因為槙壽郎認為他應該先養好身體再開始訓練會比較好,所以才延後至今。
  「是啊。我……在被你父親救下的那天就下定決心了,我也要加入鬼殺隊,殺光那些惡鬼。」
  伊黑一邊說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一邊在內心嘲笑著自己。
  其實他並不是因為這種原因才想加入鬼殺隊。
  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罷了。
  過去被關在牢中時,伊黑只想著要活下去並擺脫這個可怕的地方,為此就算犧牲族人,他也無所謂。但當他真的得到自由後,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和犧牲他人性命換取錢財的族人其實是一樣的。
  「死了五十個人,都是你殺的!」
  堂姊毫無道理的指責再次湧上心頭。
  雖然毫無道理,但在天秤的兩端,他確實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己。
  伊黑曾經有多憎恨族人,在發現原來他也是一丘之貉時就有多痛苦。
  所以為了證明自己和他們不是同類,為了擺脫罪惡感,伊黑將一切都推給了鬼。
  「如果世界上沒有鬼,該有多少人能免於一死。鬼帶給太多人不幸了,我也是……」
  像是在催眠似的,伊黑繼續吐出虛有其表的漂亮話。
  沒錯。一切都是鬼的錯。
  因為鬼我才會被囚禁。因為鬼那些族人才會死。
  因為鬼我的家才會變得和煉獄家完全不一樣。
  因為鬼我的母親才從來沒有像瑠火小姐那樣摸過我的頭。
  明明犧牲了五十個人,我卻一次也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我會變成這麼自私自利的人……也一定是因為鬼的錯。
  「這樣啊……小芭內你真厲害!才剛獲救就已經做好覺悟幫助他人。」
  杏壽郎沒有察覺伊黑複雜的心境,只是率直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並不是那樣的。」
  然而杏壽郎的話語越直率,在伊黑耳裡聽起來就越刺耳。因為他所說的都只不過是扭曲的藉口罷了。
  「你不需要害羞!鬼殺隊隊士雖然是一份崇高的工作,但卻很危險。小芭內你能這麼快就下定決心要保護他人,我很尊敬你。」
  杏壽郎和伊黑及隊中大部分人士不同,他並不是因為曾經遭遇過鬼才打算成為隊士,而是由於家族的緣故才會直接與鬼殺隊有所接觸,所以他一向很佩服這樣跨越傷痛後還打算成為隊士的人。
  「我--」
  沒想到對方會這麼認真地開始讚美自己,伊黑不由得感到無地自容。
  「杏壽郎,我……」
  他覺得自己該和杏壽郎說清楚,但卻不知道該怎麼說。炯炯有神的橘紅色雙眼筆直地凝視著他,讓他莫名地感到恐怖。
  「嗯?怎麼了嗎?」
  伊黑第一次見到杏壽郎時,只覺得對方是個常笑的小孩。但現在杏壽郎的笑容,卻沒來由地讓他回想起了那些總是面帶笑容的族人。
  她們雖然總是笑著,但內心卻只是想把我拿去獻祭。
  杏壽郎呢?杏壽郎是不是已經看出來我只是在找藉口了?
  如果告訴他其實我在說謊,他還會來跟我說話嗎?
  他還會想和我成為朋友嗎?
  好可怕。
  我不想被煉獄家的人討厭。要是他們發現我也和族人一樣只想著自己的話……到時候他們還會接受我嗎?我還能像現在這樣生活嗎?
  「對了,你聽母親說了嗎?父親這幾天好像就會回來了喔!這次我一定要請他教我炎之呼吸。我也好想趕快成為像父親一樣厲害的劍士,斬殺惡鬼、保護人們!」
  一提起敬愛的父親,揮著刀的杏壽郎顯得更加神采奕奕了,閃閃發亮的橘紅色的雙瞳正訴說著他對劍士這個夢想的熱忱。
  與之相對,伊黑的臉色越來越慘白,揮刀的角度和力道也越來越不穩。
  「要是小芭內你也可以一起學習炎之呼吸就好了!你學得很快,而且又很溫柔,一定能成為很厲害的劍士!」
  杏壽郎沒有察覺到伊黑的異樣,只是看著前方繼續空揮。
  「之前父親也時不時會將因為鬼而變得無依無靠的孩子帶回家照顧,但都沒有適合炎之呼吸的人,所以他們都前往其他培育者的身邊學習了。小芭內你是至今為止待得最久的人!要是我們一起修行炎之呼吸,說不定能一起變成炎柱呢!」
  伊黑緊緊地咬住了牙關。光是聽杏壽郎描述那種光芒四溢的未來,他就覺得快要無法呼吸了。他彷彿能夠聽見聲音,聽見那犧牲的五十個人詛咒他不配擁有那種光明未來的聲音。
  別說了,杏壽郎。我不是那種能和你並肩而行的人。
  我是個比起其他人,選擇了自己性命的人。
  「小芭內,我們一起成為優秀的劍士吧!」
  杏壽郎像太陽一樣耀眼的笑容,成為了壓垮伊黑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
  伊黑唐突地停下了空揮。杏壽郎這才發現對方的臉色非常差,甚至還冒著冷汗。
  「怎麼了,小芭內?你的臉色不太好喔!」
  杏壽郎擔心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他的手就和他給人的印象一樣溫暖,只是對現在的伊黑來說,實在沒辦法承受這樣的熱度。
  「我……和你不同。」
  伊黑毫不留情地將杏壽郎的手揮開,異色的雙眼中帶著杏壽郎從未看過的冰冷,令人背脊發涼。
  「!」
  「我從沒像你那樣想過要保護誰,更不溫柔。我只是憎恨鬼,巴不得把他們全部殺光而已。」
  現在他也還聽得見那些人詛咒的聲音,現在他也還看得見怨恨的爪牙。
  伊黑小芭內是不能被允許得到幸福的罪人。
  所以他只能選擇殺鬼的道路,只能透過這樣的偽善來贖罪。
  「小芭內……?你突然怎麼了?」
  看到震驚的杏壽郎,伊黑就知道自己又傷害了他人。
  「沒什麼,我只是說出實話而已。杏壽郎,我和你不是同一種人。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你當什麼朋友,我也沒閒工夫和你玩什麼朋友遊戲。」
  煉獄一家是他的恩人,也只能是恩人。像自己這種背負著五十條人命的人,不配成為杏壽郎的朋友。
  「該做下一個練習了,我先走了。」
  「等等,小芭內……!」
  伊黑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只留下佇立在原地的杏壽郎。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2-4 22: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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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5 23:2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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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呼吸

  
  平時總是並肩同行的兩人一路維持著奇妙的距離抵達了煉獄家的小型道場。然而在那裡等待著他們的,卻不是平時的劍道師傅。
  「杏壽郎和小芭內,你們終於來啦!我等你們很久囉!」
  煉獄槙壽郎拿著練習用的木刀坐在道場中,豪爽的笑容令人聯想到艷陽高照的夏日。
  「父親!您回來了嗎?母親明明說還需要幾天的……」
  面對突如其來的驚喜,杏壽郎興高采烈地跑向槙壽郎。被最喜歡的父親摸摸頭後,杏壽郎到剛才為止都還很失落的雙眼稍微恢復了神采。
  「是啊,因為太想要見你們,所以我趕緊回來了。」
  槙壽郎其實才剛到家沒多久,因此身上還穿著鬼殺隊的制服,臉上也有任務期間沒能好好整理的青黑鬍渣。不過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一樣,即使疲累,他還是想來看看孩子們的練習狀況。
  「小芭內,怎麼站得那麼遠?快過來啊。」
  察覺伊黑還站在原地,槙壽郎招了招手叫他過來,同時也感到有些疑惑。
  槙壽郎和妻子瑠火經常有書信上的來往,根據妻子的說法,伊黑最近應該已經漸漸敞開心房才對。
  「……您辛苦了,槙壽郎先生。」
  但是緩緩走過來的伊黑卻令槙壽郎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的他,那個好像總是在害怕著什麼的少年。槙壽郎回想起剛剛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道場的狀況,該不會是吵架了吧?不過不知道狀況就插嘴說不定會讓狀況惡化,槙壽郎決定先不動聲色地觀察兩人。
  「嗯!你和之前不一樣,變得很有精神了呢。」
  姑且不論心理狀況,從外表來看伊黑的確比剛見面時精神多了。槙壽郎伸出手,打算向剛剛一樣摸摸伊黑的頭時,卻被對方閃開了。
  「……不,都是多虧了您和瑠火小姐的照顧。真的很謝謝您。」
  伊黑垂著頭說出生硬的客套話,異色的雙瞳不自然地別開了視線。
  伊黑自己也知道他的態度很奇怪,但是這已經是現在的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別這麼見外,這是我該做的。」
  面對明顯有那裡不對勁的伊黑,槙壽郎什麼都沒有多問,只是若無其事地笑著,讓伊黑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那今天就讓我來指導你們吧。」
  「真的嗎!父親你要替我們修練嗎!」
  聽到槙壽郎這麼說,不杏壽郎,就連本來臉色不好的伊黑也眼睛一亮。
  「嗯,當然!讓我看看你們修行的成果吧!」
  「是!」「是。」
  「然後,也是時候可以看看小芭內適合什麼樣的呼吸了。」
  「…………」
  這句話對杏壽郎來說並不陌生,因為至今為止槙壽郎因故帶回家中的孩子,大多都是在這之後就離開了煉獄家。一想到伊黑有可能也會就此離開,杏壽郎便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對方。
  「是,非常謝謝您。」
  伊黑壓下內心的忐忑,淡然地回應。


  在天色開始漸漸變黑時,槙壽郎的訓練也告了一段落。
  「嗯,杏壽郎,你進步了很多,之後要繼續練習全集中呼吸。」
  槙壽郎本以為學習呼吸對杏壽郎來說可能還太早,但這次兒子的表現卻出乎預料地優秀,所以他便仔細教導了他全集中呼吸的使用方法。
  「謝謝父親!」
  得到父親的認可,杏壽郎也十分高興。
  「至於小芭內--」
  槙壽郎接著轉向伊黑。
  「是。」
  「水」、「雷」、「炎」、「岩」、「風」……究竟會是哪一種呢?正坐的兩人不約而同地在內心思索著。
  「你開始修行劍術的期間還很短,但是已經能從你的劍法看出不屬於任何一種呼吸的獨特風格。或許是因為你曾經長時間與蛇相處吧,你的動作像蛇一樣,柔軟彎曲,卻又不失精準。等你學會呼吸的基礎後,說不定能夠獨創出屬於自己的呼吸。」
  然而槙壽郎的答案卻出乎他們的意料。
  「屬於自己的……呼吸?」
  伊黑只有聽槙壽郎講過有關呼吸的基礎,關於流派也只知道有基本的五大類型,所以聽見槙壽郎推薦自己獨創呼吸時,不由得驚訝得瞪大了雙眼。
  「是啊。鬼殺隊的呼吸擁有很長的歷史,其中水、雷、炎、岩、風是最古老的五種流派,但根據使用者不同,有時候也會從這些古老流派中分歧出不一樣的呼吸法。關於呼吸的歷史,煉獄家也有留下許多紀錄的文獻,我也還在研究中。」
  槙壽郎盡量簡單易懂地說明給兩個孩子聽。不過由於呼吸的歷史淵源悠久,槙壽郎雖然從年輕時就不斷地在研究,但因為繁忙的任務和資料不齊全等因素,至今他還沒有完全查明起始的呼吸。
  「總而言之,小芭內,照這樣來看,我推薦你到水之呼吸的培育者底下修行。水之呼吸是幾種流派中最好學習的,同時也是衍生最多獨創流派的呼吸,我想應該會比較適合你。雖然現在你和杏壽郎都還需要進行基本的鍛鍊,但提早到合適的呼吸法培育者身旁練習對你的修行有益無害。小芭內,你覺得呢?」
  「…………」
  伊黑知道聽從槙壽郎的推薦大概是最好的,他本來也想直接答覆,但是他的內心卻浮現了自己也沒預料到的想法。如果是和杏壽郎吵架前的伊黑的話,說不定就能自然地問出口吧。可是現在的他實在做不到。
  「沒關係,你不用現在急著回答我。」
  看見伊黑煩惱的模樣,槙壽郎蹲下身子,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這次他沒有閃開,只是默默地垂下了頭。
  「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在我停留在家中休息的這三天想出答案,如果你決定要學習水之呼吸的話,我啟程前往下次任務時剛好就可以把你帶到培育者那裡了。」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槙壽郎也希望讓伊黑在自己家多療養一陣子,他一開始甚至是想將這個過於不幸的孩子放在身邊照顧的,只是……人生總是需要取捨,他不能再給瑠火增添負擔了。
  「三天……這麼快……」
  雖然知道如果不適合炎之呼吸的話,伊黑遲早會被送去別的培育者底下修行,只是杏壽郎沒想到這一天的到來居然這麼地快。他都還沒找到伊黑喜歡吃的東西,也還沒和伊黑成為朋友。
  「……我知道了。」
  伊黑幾度想開口告訴槙壽郎「不需要等三天,自己現在就可以出發」,但是心中厚顏無恥的想法不斷地膨脹,最後他還是沒能當場回答。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2-5 23:2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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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6 23:2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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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詛咒

 
  拒絕了晚餐的伊黑一動也不動地蜷縮在房間,今晚的他久違地墜入了失眠的夜晚。本來在一旁休息的鏑丸彷彿敏銳地察覺了伊黑的情緒,緩緩地爬過去蹭了蹭他的背。
  「怎麼了,鏑丸。」
  伊黑翻過身來摸了摸鏑丸的頭,熟悉的冰涼讓他感到十分安心。也因為翻過身,他才發現今天的月光很亮,就算待在房間也能透過紙窗看見微弱的光芒。
  「…………」
  就像是變成了趨光性生物似的,伊黑不由自主地拉開了門,追逐著光亮坐到了緣廊上。潔白的月亮高掛在空中,他這才發現今天是滿月。
  「真漂亮……」
  凝視著閃閃發亮的圓月,伊黑忍不住喃喃自語。
  由於長年被關在沒有窗戶的禁閉室,所以伊黑曾經對太陽還是月亮都一無所知。剛開始到煉獄家時,他也經常出於好奇心在晚上睡不著覺時坐在緣廊賞月。不過最近倒是越來越少有晚上睡不著覺的情況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在煉獄家的生活和以前不同,沒有夜晚閉上雙眼就永遠沒辦法再睜眼的風險。
  「或許也是因為杏壽郎每天都會來吧……」
  伊黑望向紙門,想起了這三個月經常來到這個房間的杏壽郎。在他療養的期間,杏壽郎也常常會跑來玩。有時候是幫忙瑠火端飯菜來給他,有時候是帶著小小的千壽郎偷偷來玩,有時候只是說些無所謂的日常茶飯事。
  一開始的伊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杏壽郎,說實話他甚至一度希望杏壽郎不要再來,但隨著時間流逝,他漸漸理解了煉獄家和那個禁閉室不同,是一個真正安全的地方。
  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晚上閉上雙眼時,伊黑不再那麼恐懼無邊的黑暗,而是變得有點期待明天的到來。
  可是今天的他只要一閉上雙眼,就會回想起因為自己傷人的話語而無所適從的杏壽郎。
  明天,杏壽郎還會像平常那樣來找他嗎?
  聽到杏壽郎說想成為自己的朋友時,伊黑其實是很高興的,高興到有些惶恐的地步。他從來沒有和人平等相處的經驗,如果真的和杏壽郎成為朋友,他也不知道朋友該做什麼。
     而且……要是杏壽郎知道真正的我是什麼樣的人的話,真的還會想和我當朋友嗎?瑠火小姐也是,槙壽郎先生也是,雖然他們現在對我這麼親切,可是誰又能保證這樣的日子會永遠持續下去?
  伊黑曾經也以為母親和姐妹會一直對自己笑著,雖然他早已感覺到哪裡不對勁,但他還是相信著那微薄的希望,直到真相無情地刺穿他的盲目。到現在他也還記得當時的恐懼和絕望……那種整個世界崩塌陷落的感覺,他沒有勇氣再體會第二次。
  與其背負被背叛的可能,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拉開距離。
  況且自己這種滿手鮮血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跟他人成為朋友。
  明天就告訴槙壽郎先生自己決定要學習水之呼吸,並且盡早到培育者底下修練吧。如果連殺鬼的決心都動搖的話,伊黑真的不知道自己這種人還有什麼活下去的理由。
  「這樣就好。我沒有做錯、我沒有做錯……」
  伊黑像是催眠自己似的低語,但是腦中卻不受控制地回憶起和煉獄家相處的點點滴滴。
  「你不用再害怕了,好好待在我家休息吧。」
  「一起、吃飯!千壽郎也想一起吃飯!」
  「小芭內學得很快呢,你很聰明。」
  「吃烤地瓜的時候要喊『哇咻』喔!」
  「你今天把早飯全部吃完了對吧?真了不起。」
  「嗯!你和之前不一樣,變得很有精神了呢。」
  「小芭內哥哥、笑了!」
  「小芭內,我們一起成為優秀的劍士吧!」
  不知不覺中,伊黑的眼眶已經被淚水充滿。他緊緊地咬住下唇,一次又一次地用手擦去淚珠,但即使擦得眼睛都紅了,眼淚還是不斷地湧現。
  鏑丸靜靜地爬到他的肩膀上,像是要停止他的行動似的輕輕地咬住了他的手。
  「鏑丸……我……」
  「……我沒有辦法學習炎之呼吸嗎?我不能繼續待在這裡嗎?」
  對著絕對不會欺騙的他的朋友,伊黑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那時無法說出口的真心話,一直忍耐的眼淚也隨之滴落。
  「我想留在這裡……想留在溫暖的地方……」
  從前的伊黑生活在黑暗中,不知道白天有太陽也不知道黑夜有月亮,他一直以為所謂世界就是一片漆黑,所以就算痛苦他也能承受,就算害怕他也能忍受。但是,煉獄家像太陽一樣照亮了伊黑的世界,告訴了他何謂溫暖,也讓他察覺到自己從前活得多麼冰冷。
  「如果到頭來還是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話,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知道有光的存在比較幸福……」
  伊黑用哭紅的雙眼望向遙不可及的月亮,比同齡人還要瘦小的身軀坐在月光照耀不到的緣廊角落,簡直像被黑夜吞噬了一般與陰影融為一體。

  哭累了之後,伊黑便坐在緣廊上睡著了。
  睡著後,他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伊黑小芭內生長在有母親、舅母、姐姐、妹妹的一般家庭。早上起來後,我的母親開始準備早飯,我和姐姐也在一旁幫忙。
  「謝謝,小芭內。」
  母親笑著摸了摸我和姐姐的頭,妹妹看到後便嘟著嘴巴說不公平,所以我和姐姐也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之後,我們一家人圍在一起享用早飯。嘴上沒有醜陋傷痕的我就像普通人一樣大口吃著飯,即使是有點硬的醃菜,我也能順利的咬碎。大家邊吃飯邊聊些無謂的小事,接著舅母好像講了什麼笑話,所以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出來。我也跟著笑了。
  到了下午,我前往煉獄家的道場和杏壽郎一起修練劍術。雖然我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想要成為劍士,但我們還是一邊做著基礎練習,一邊天南地北地聊著未來。修行結束之後,我們一起吃了瑠火小姐做的飯糰。
  離開煉獄家前,杏壽郎笑著對我說:「明天見!」
  我一邊想著「今天的晚餐會是什麼」,一邊興高采烈地跑回家。但是打開家門後看到的,卻是被關在牢籠裡的自己。
  「小芭內,我來幫你梳梳頭髮吧,要整理得漂漂亮亮才行。」
  「小芭內,吃東西的嘴可不能停下來喔,你這麼瘦,要多吃一點才行。」
  女人們的聲音黏膩到令人發寒,牢中特有的異味讓我反射性地乾嘔起來,於是我趕緊關上了門打算逃走,但是回過神來時,我卻已經被女人們壓住,那個像蛇的女鬼笑嘻嘻地躺在人骨堆中。
  「不、不要,住手……」
  我用盡全力的求饒空虛地迴盪在寬大的房間中。我拚命地想要推開她們,可是卻只是被更多女人壓制住,無處可逃的我只能乖乖地任她們擺布。
  「小芭內,乖乖地不要動喔。」
  拉住我的左手的,是早上和我一起幫忙母親準備早飯的姐姐。
  「亂動的話說不定會割歪的,不可以動喔。」
  拉住我的右手的,是早上曾經笑著要我摸摸頭的妹妹。
  「真是太好了呢,小芭內,這樣一來你的嘴型就和蛇神大人一樣了。」
  拿著刀片將我的嘴割開的,是早上聊天時告訴大家有趣笑話的舅母。
  「來來,這是小芭內的鮮血。蛇神請享用。」
  笑著將我的血獻給「蛇神大人」的,是在夢中替我準備早飯的母親。
  之後我又被關回了禁閉室。
  像在現實中曾經實行過的一樣,我又開始試著用偷來的簪子削薄木牢,過了好久好久,我終於又削出了可以勉強鑽出去的洞,正當我打算逃跑時,卻被拉住了雙腳。
  地面冒出了大量腐屍,她們腐爛的手緊緊地抓住我的腳、我的頭髮、我的身體。好不容易開拓出的活路就在眼前,但我卻無法前行。
  「區區祭品就乖乖去死吧!你才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堂姊尖銳的聲音迴盪在狹小的牢房中,腐屍們像是同意她的說法似的露出可怕的笑容,拉扯我的力量也越來越大。
  我感覺得到自己正在下沉,我聽得到那些腐屍正在竊笑。

  啊啊,我果然還是不能得到幸福。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2-6 23:2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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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7 23: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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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一步



  隔天早上醒來時,杏壽郎沒有來。
  周遭一反常態地安靜。沒有吵吵鬧鬧的腳步聲,也沒有大得震耳的早安,但伊黑卻覺得異常地清醒。
  多虧了那場惡劣的惡夢,伊黑徹徹底底認清了自己該有的生存方式。
  想繼續待在這裡?
  想待在溫暖的地方?
  真是太可笑了,自己本來就不擁有能夠得到這些的資格。就算為了贖罪立志成為鬼殺隊的一員,那也只是勉強將功抵過罷了,更何況現在的伊黑根本還沒成為正式隊士。
  而且就算殺再多鬼,因伊黑而死的人也不會起死回生,也沒辦法改變他身上的血脈。他這一生不管做什麼,那些亡骸都會永遠在背後拉著他,他終究沒辦法前往向光處。
  伊黑出神地望著一動也不動的木門,突然覺得很好笑。
  鑽出那道木牢時,他曾經以為自己終於得到自由了。逃離了身為祭品的命運,逃離了任人擺佈的生活。
  結果現在就算生活在沒有牢門的世界,他還是跟在牢籠裡的時候一樣,無法擺脫那個家族的詛咒。
  「……去上課吧。」
  伊黑站起身,不再沉浸在無謂的感傷,他將長髮束成方便行動的低馬尾,手腳俐落地換上上課用的褲裙。確認過自己嘴上的繃帶沒有問題後,他本來想一如往常地和鏑丸一起出門,但不知道為什麼,鏑丸今天似乎不太想活動的樣子,所以他決定今天一天就讓鏑丸靜靜待在房間休眠。
  正當伊黑準備拉開木門時,門卻猝不及防地被打開了,接著傳來的是比杏壽郎還要大聲的粗曠聲音。
  「小芭內!你起來了嗎?我進來囉!」
  換上一般和服的煉獄槙壽郎和兒子一樣不敲門也不等回應地就擅自闖進來,讓伊黑忍不住目瞪口呆。
  「慎、槙壽郎先生?我、我起來了……」
  他想過杏壽郎如果不願意來替他送飯的話,可能會是千壽郎或是瑠火小姐會來,但萬萬沒想到來的居然是槙壽郎。況且現在也已經過了早餐時間,快到上課時間了,槙壽郎怎麼會來呢?
  「喔,你已經換好衣服啦。肚子餓了嗎?不好意思啊,因為剛剛有點事,所以大家手忙腳亂地忘記替你拿早餐來了。」
  有點事?伊黑忍不住在心裡打了個問號。他還以為只是杏壽郎因為尷尬所以不想和他見面而已,不過仔細想想以杏壽郎過度正直的個性,就算覺得尷尬,應該還是會拿過來才對。況且準備早餐的是瑠火小姐,就算退一百步杏壽郎不想過來,瑠火小姐也不可能放著已經準備的飯菜不管。
  認真思考起來就發現事情的確有些奇怪,伊黑有些擔心起來。
  「不……還好,我不是很餓。比起那個,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呃……沒、沒有什麼啦!小、小芭內你不需要在意。嗯!」
  簡直就像在昭告天下自己在說謊似的,槙壽郎火紅色的眼睛不斷飄移,語氣也結巴得很不自然。
  「……這樣啊。」
  雖然可能真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被對方這麼明顯地用謊言搪塞過去,伊黑不由得感到有些低落。
  不過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沒有誠實相對的義務,這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更何況煉獄家本來和他就非親非故,他們會有事不想告訴自己也沒什麼不可思議的。
  「那個……」
  看見伊黑的臉色有些黯淡,槙壽郎不由得在內心喊了一聲「糟糕」。瑠火再三叮嚀過他伊黑是個很敏感的孩子,和他說話要多加小心,結果自己還是不小心搞砸了。肯定是剛才的謊言讓他不安了吧。為什麼自己這麼不會說謊呢……可是杏壽郎又再三說不能讓伊黑發現……
  「總之……」
  槙壽郎努力在心裡篩選著言詞,但是對於生性過於正直的他來說,實在很難想到什麼好的藉口。
  「總、總之,小芭內,我們先出發吧!」
  於是他一不作二不休,決定放棄思考,直接將伊黑帶出門。這麼一來,伊黑就絕對不會發現杏壽郎他們在做什麼了。
  「出、出發?咦,要去哪裡?不用上課嗎?」
  槙壽郎的提議實在太過突如其來,讓伊黑完全摸不著頭緒。總是有些陰鬱的臉龐上也因此難得出現了一絲孩子氣。
  「來,走吧,小芭內!出發囉!」
  因為擔心自己會說溜嘴或又不小心被發現在說謊,所以槙壽郎直接滿臉笑容地向前出發了。
  「慎、槙壽郎先生!?」
  雖然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但也不可能就這樣無視槙壽郎,伊黑只好趕緊跟上對方的腳步。
  跟著槙壽郎的腳步抵達的是附近的大街,街上有許多過路人和攤販、店家等等。


  「…………」
  伊黑幾乎沒有來過這種人來人往的熱鬧街區,再加上他罕見的異色瞳又經常不自覺吸引路人的注目,使他相當不安。他像隻不敢離開母雞的小雞似的,緊緊跟在槙壽郎身邊。
  「不用擔心,只是逛逛街而已。」
  看見坐立難安的伊黑,槙壽郎才發現自己的行為還是太過魯莽。不過如果以後要繼續生存下去的話,對伊黑來說,他人的視線也是遲早必須克服的關卡。
  「那個,槙壽郎先生……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如果知道目的地的話,就可以知道這趟路程的終點,說不定能夠比較安心一點,所以伊黑戰戰兢兢地發問。
  「嗯,關於這個其實我也還沒想好。」
  「咦?」
  聽到槙壽郎脫線的回答,伊黑沒能達到原本的目的,反而變得更不安了。
  這個人真的沒問題嗎……?他忍不住在心裡有些失禮地這麼想道。
  「總之我們就逛到午飯時間再回去吧。」
  為什麼是午飯時間呢?伊黑雖然感到疑惑,但卻沒有勇氣再繼續深入詢問。
  「還有,如果你真的決定要修行水之呼吸,那也得替你準備些行李才行。」
  槙壽郎接著說。
  「那個,關於修行的事……」
  伊黑趕緊想要好好講出昨天沒能說出口答覆,但是才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
  「沒關係,還有時間,你慢慢考慮吧!」
  「……好的。」
  雖然伊黑想要盡快決定下這件事,好讓自己死了不該有的念頭,但轉念想想,反正他都已經下定決心了,那好像也沒有著急的必要。
  「不提那些,小芭內你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我聽瑠火說了,這三個月你都沒有出過門吧?」
  在煉獄家的三個月,伊黑基本上只有上課、讀書還有偶爾和杏壽郎一起在庭院玩而已。其實杏壽郎也有問過他要不要出門,瑠火也曾經提過要不要一起出去添置衣物之類的,但是伊黑都拒絕了。
  「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而且也沒有什麼出門的必要。」
  畢竟伊黑從前一直生活在禁閉室中,所以他實在不太習慣人多的熱鬧場合,也不習慣陌生的視線。況且,他也沒有來到這種場所的必要吧。
  有說有笑的夫妻、並肩同行的友人、一起遊玩的小孩。
  看著過路的行人自由自在的模樣,伊黑心中忍不住湧現強烈的違和感。他覺得自己實在太不適合這種氛圍了,格格不入到令他想逃跑。
  「你這樣想就太可惜了,人生中會遇到什麼事情可是很難預料的,得多多嘗試才會有更多發現啊。」
  「那些東西……對我來說太奢侈了。」
  或許連伊黑自己都沒發現,用淡然語氣說出這樣自虐的話語時,他其實看起來很難受,就像在忍耐著什麼一樣。
  「……別這麼說,小芭內。你只是個孩子,那些事情並不是你的錯。」
  槙壽郎摸了摸伊黑的頭,不禁對自己沒能早點救出眼前的孩子感到自責。當初想著是親人所以讓伊黑和他的堂姊見面也是個大失敗。
  其實以伊黑的立場來說,他根本沒有什麼罪過或責任,但對這樣善良的孩子而言,不管事情經緯如何,五十個人的人命還是太過沉重了吧。
  「…………」
  聽到槙壽郎的鼓勵,伊黑只是皺起了眉頭,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
  正是因為知道伊黑沉重的過去,所以槙壽郎也不知道該不該再隨意開口。兩人之間瞬間陷入了凝重的沉默。槙壽郎不由得再次焦慮起來,他拚命回想和瑠火的書信往來中有關伊黑的內容,試圖找到打破現狀的切入點。
  正當他絞盡腦汁時,一家熟悉的小書店闖入了他的視界。
  「對了,我聽瑠火說過你喜歡看書!」
  終於發現突破口的槙壽郎大聲地說,伊黑忍不住嚇了一跳,街上許多行人也被他的嗓門嚇到而停下腳步。
  「咦、咦?」
  伊黑困惑地皺起了眉頭,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忽然之間話題會跳躍到喜不喜歡看書。
  「如何,要不要去書店看看,小芭內?」
  不過自認為想到妙計的槙壽郎完全沒發現周遭的情形,只是興高采烈地指向書店。
  「我……」
  伊黑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確實喜歡讀書,也對書店有點興趣,但是……他真的可以開開心心地去那種地方嗎?
  「小芭內,別皺眉頭了。就當作是陪我逛逛就好了,走吧!」
  槙壽郎笑嘻嘻地說,接著不等伊黑回答,強硬地把他拉向書店。
  「我來啦,老闆。」
  槙壽郎熟門熟路地走進了書店。雖然他看起來似乎和書本沾不上邊,但其實煉獄父子都出乎意料地喜歡閱讀,尤其喜歡研究歷史方面的書籍。
  「哎呀,這不是煉獄先生嘛,好久沒看到您了。」
  「是啊老闆,好久不見了⋯⋯」
  槙壽郎和書店老闆打過招呼後,有些擔心地回過頭看了看伊黑的狀況。
  被槙壽郎強硬拉進來的伊黑只是佇立在書店門口一動也不動。異色的雙瞳倒映著他從未見過的景象。
  木製的書櫃排列著大量的書本,除了書櫃外的地方也到處堆疊著各式各樣的書籍。書、書、書,到處都是書。油墨和紙張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他有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走進書店前的伊黑本來還茫然不知所措,但看到如此壯觀的情景後,留在他的雙眼中的只剩下閃閃發亮的興奮,簡直和剛剛皺著眉頭的他判若兩人。連他自己都沒預想到,原來實際看到這麼多書排列在一起是這麼令人雀躍的事。
  「有好多書……!」
  伊黑異色的雙眼像彈珠似的轉來轉去,對第一次來書店的他來說,整家書店就像塗著一層亮光漆一樣閃閃發光。
  「這裡是我常來的書店,店雖然小但書可是很多的,我和老闆也很熟,你盡管到處看沒關係。」
  看到伊黑終於露出像一般十二歲孩童會有的表情,槙壽郎鬆了一口氣。看樣子帶伊黑來書店是正確的選擇。
  「……可以嗎?」
  聽到槙壽郎的話,伊黑暫時回過了神。雖然神色仍有些戰戰兢兢,但已經不像剛才那樣痛苦。
  「當然!我也正想找找有沒有關於呼吸歷史的書。我先去那邊看看,小芭內你不要在意盡情看吧!」
  「是!」
  人生中會遇到什麼事情果然很難以預料。沒想到剛剛還那樣陰沉的伊黑,會因為走進書店就變得這麼有活力。槙壽郎不由得在內心感嘆道。
  看伊黑沒什麼問題後,槙壽郎就開始認真尋找有沒有與鬼殺隊和呼吸法歷史有關的書籍。為了找出更多滅絕惡鬼的線索,他一直以來都有在研究有關呼吸的歷史。雖然家中也有許多歷代炎柱留下的資料,但畢竟歷史久遠,所以也有些失散的紀錄,因此他只要看到書店都會習慣性進去逛逛,幸運的話就能找到寫有相關事件的記載。
  當槙壽郎埋頭在書堆時,伊黑也正沉浸在書本的世界中。
  「還有這種書啊……」
  伊黑在書櫃前走來走去,光是看著架上擺著各式各樣的書本,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很有趣。除了瑠火上課時也給他們看過的散文、小說一類的書外,甚至也有料理書、科學書、介紹西洋文化的書等想都沒想過的類別,他隨手拿起了幾本翻了翻,其中有一本介紹了現在流行的「斷髮」文化,因為內容很新鮮所以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看完這一區後,伊黑又走到了對面的區域,最後他的腳步停留在了放有川柳和俳句的書櫃前。
  「這個是……」
  伊黑拿起了其中一本和俳句有關的書,回想起了從前還被關在地下時的往事。
  在某一次替他送飯時,曾經有兩個女孩打打鬧鬧地談著她們在學堂中學習到的俳句,他還記得那時候她們說的是歌詠春櫻的俳句。伊黑是從女人們和服上的花紋知道櫻花的,當時的他還從來沒有看過真正的櫻花--不,應該說從來沒看過任何植物才對,畢竟他根本沒有外出過。
  可是那時候她們所說的俳句,卻僅用簡單的幾句話就描寫出了春天的景色之美,讓四季都身處同樣牢籠的伊黑彷彿也實際看到了怒放於春天的大片櫻花。
  當時的他連詢問她們那是什麼都不被允許,沒想到現在竟然有機會能夠直接翻閱俳句的書。他忍不住想起了槙壽郎所說的話,世界上會發生什麼事的確是難以預料。
  「原來有這麼多主題啊。」
  不只歌詠季節,書上的俳句還有很多不同的主題。不只描述美景,也有描述一般日常景象或抒發作者內心情感的俳句。不過不管是哪種,對才剛獲得自由三個月的伊黑來說都是未知的領域。伊黑一頁接著一頁地翻頁,彷彿自己也跟著作者走遍了春夏秋冬。不知不覺中,伊黑已經完全沉浸在了書中的世界,專心一致得連槙壽郎來到自己背後都沒察覺到。
  「喔,你對川柳和俳句這一類有興趣嗎?」
  「慎、槙壽郎先生!」
  被槙壽郎的響亮的聲音點醒,伊黑才發現自己已經把手上的書翻了一大半。
  「不,與其說是有興趣……只是以前曾經聽族裡的人說起過,所以有些在意而已。」
  其實連川柳和俳句究竟是什麼他都還不太清楚……只不過如果要說在不在意的話,的確是有點在意。
  「槙壽郎先生您已經找到書了嗎?」
  看槙壽郎手中拿著幾本書,伊黑這才想起槙壽郎也是來找書的。看樣子書店之旅也要到此為止了。沒辦法將手中的書看完,他的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了一股遺憾。不知道瑠火小姐之後會不會上有關這些的課呢?如果有就好了……
         不過就算有,自己待在煉獄家的時間也所剩無幾了。思及此,伊黑的心情更鬱悶了。
  「嗯!意外地找到了寫有類似鬼殺隊相關事蹟的傳奇小說!」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
  聽到槙壽郎肯定的回答,伊黑依依不捨地將書本放回書架中,並在心中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機會將這本書看完……畢竟自己也不會在這個地方久留了。
  然而伊黑的落寞並沒有持續很久。
  「嗯,那我們差不多該走了。老闆,把這些川柳和俳句的書和這些一起結帳。」
  槙壽郎大手一揮,不只剛剛伊黑手中拿著的書,居然將整格放有川柳和俳句的書都買下來了。
  「好的!多謝惠顧!」
  老闆似乎很習慣槙壽郎這樣的買法,沒有一絲驚訝地開始打包書本。
  「、槙壽郎先生!?不、這、這怎麼可以,不能勞煩您破費!」
  看著兩人一來一往迅速進行交易的模樣,伊黑獨自一人陷入了混亂。當他急忙想阻止時,書店老闆已經包好所有書本交給槙壽郎了。
  「哈哈哈,這點東西不算什麼,鬼殺隊的薪俸可是比你想像得多喔。」
  因為鬼殺隊的任務,槙壽郎沒辦法長期待在家裡,所以他經常在回來時大手大腳地替孩子買想要的東西。
  此外,鬼殺隊的薪俸真的很多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了。
   「不,可是……」
  伊黑雖然很高興能夠看完那本書,但是同時也感到手忙腳亂。對於鮮少接觸他人善意的他來說,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樣的熱情。
  「還是說你不想要嗎?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和杏壽郎都對這種書沒什麼興趣,如果小芭內不收下的話,看來只能拿回家當做書本烤地瓜了~」
  為了讓伊黑能夠順理成章地接受,槙壽郎刻意有些誇大其辭地說。
  「咦!?」
  聽到書本烤地瓜這樣浪費資源到極致的名詞,伊黑忍不住瞪圓了雙眼。雖然心裡想著槙壽郎不可能真的做這種誇張的事情,但同時又覺得如果是這對父子的話說不定也不是做不出來……
  「只是玩笑啦!不過,錢我也已經付了,可沒辦法退貨。你就收下吧。」
  看到伊黑做出符合年齡的舉止,槙壽郎不禁覺得很高興,所以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額頭,接著半強硬地將裝有書本的紙袋塞給伊黑。
  抱著第一次收到的禮物,伊黑的內心湧現出了自己也不知道名字的陌生情感。
  來到煉獄家後,他就經常體會到這種又溫暖又心癢的感覺。不管是疼痛還是飢餓,伊黑都很快就習慣了,他也有自信能夠忍受,但是只有這份暖洋洋的情感,他至今都還沒辦法習慣。
  「……為什麼?」
  伊黑忍不住問了出口。
  「嗯?」
  「為什麼您……為什麼煉獄家的各位要對我這麼親切呢?」
  一開始伊黑一直認為是因為自己表示要加入鬼殺隊,所以槙壽郎才作為鬼殺隊的一員照顧他的。但是在這三個月中,瑠火教他的讀書寫字明顯不只是鬼殺隊必要的內容,而是依照他的程度量身訂做的詳細課程。杏壽郎也是,明明沒有人拜託他卻一直來找自己聊天、陪自己修行,甚至還打算找他喜歡吃的東西什麼的,積極到有些煩人的地步。現在又從槙壽郎手中拿到了如此貴重的禮物,伊黑實在無法再說服自己他們都是為了鬼殺隊。
  只要一想到那樣的溫暖背後可能和族人的笑容一樣,藏有什麼算計和利益,伊黑就無法壓抑心中的恐懼。  
  「明明我和你們非親非故,為什麼你們願意這麼照顧我這種人呢?出自於純粹的善意?還是在同情我嗎?是在施捨我這個不幸的傢伙嗎?」
  他像露出毒牙的蛇似的,咄咄逼人地吐出尖銳的話語。
  「……以前被關在禁閉室時也有這樣的人。乍看之下像是因為善良所以教導可憐的我一些簡單的知識或送我一些小東西,但實際上只是高高在上地透過悲慘的我來確認自己有多幸福罷了。你們也是這樣嗎?」
  伊黑並不是真的認為煉獄一家如同族人那般醜陋,其實他也隱約察覺到了,他們大概只是出自善意在照顧他。可是他還是沒辦法抑制心中不斷滋長的懷疑,他沒有辦法相信人類擁有純粹的善心。
  「請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槙壽郎先生。」
  伊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他當然不希望槙壽郎其實也是像自己的族人那樣的人,但他也不想知道他們真的是出於單純的善良照顧他。
  因為……如果人類真的能夠出於純粹的善心幫助他人的話,那他的族人為什麼做不到呢?
  為什麼她們不能分給他、分給那些被殺害的人一絲一毫善意呢?
  「……你想太多了,小芭內。我之所以照顧你,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我的自我滿足而已。」
  面對伊黑銳利的言詞,槙壽郎一開始雖然有些驚訝,但最後卻只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自我……滿足?」
  伊黑困惑地歪了歪頭,似乎不是很理解對方想表達的意思。
  這種時候真的就像一般的小孩子一樣啊。槙壽郎在內心偷偷感慨道。
  「我啊,其實一直很後悔。要是能再早一點發現那個女鬼的話,就不用讓你這麼小的孩子拚上性命逃跑,也不會讓那麼多人死去了。」
  槙壽郎垂下了頭,火紅色的身姿看起來有些沮喪。
  當初他其實並不是因為任務,而是因為一些個人的因素才會造訪伊黑家族所在的小島,一開始他甚至沒有想過會在那裡遇見鬼。
  他剛抵達時,就聽說了許多有關伊黑家族的傳聞。畢竟代代都只有女人,再加上為難她們、與她們敵對的存在總是會慘死,所以鎮上的人都非常害怕她們。
  因為傳聞實在太過不自然,所以槙壽郎才決定調查伊黑家族。但由於家族內部滴水不漏地隱藏著女鬼的存在,使他不管怎麼探查都無法確認到底有沒有鬼存在於她們的背後。
  其實他甚至一度放棄過調查。伊黑逃出去的那天,他正打算離開那個地方。要是伊黑當時沒有逃出來的話,說不定那隻女鬼到現在都還被供奉在神壇吃人嗑骨。作為炎柱,這實在是不能被容許的失誤。
  「我們家族所在的小島那麼偏遠,島上的人又都不敢反抗族人,外地人要調查本來就很困難,況且她們和女鬼已經合作了好幾個世代,想必不可能隨便露出馬腳吧……所以,那並不是槙壽郎先生的問題。是我的家族實在太過卑鄙了。」
  雖然從族人的言談中聽說過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島,但伊黑也是逃出去之後才確切知道自己出生的地方是多偏僻的小島。當時要是槙壽郎沒有來到島上調查的話,就算他沒有被女鬼追上,肯定也沒有手段能夠逃離小島,到頭來都只有死路一條。
  「或許你說得沒有錯吧,可是要是我能再調查得快一點……要是能早點結束上次的任務,早點抵達的話……不,說到底我……」
  每次執行完任務,每次面對人的生死,槙壽郎都或多或少還是會陷入這樣的後悔,並對自己的無力感到憤怒。這種時候往往都是瑠火不厭其煩地開導他,因為有瑠火在,所以他才能不斷重新站起來繼續戰鬥。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失去瑠火。
  「槙壽郎先生……」
  「讓你看到難堪的一面了,抱歉。就是這樣,我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只是出自善心在照顧你。我只是希望能盡可能地幫助你,以彌補我的罪惡感。」
  「……是不是很失望?」
  看著槙壽郎的苦笑,伊黑這才發現原來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實在沒想過那天如同劃破黑夜的希望之火般拯救他的槙壽郎,會這麼沮喪地說洩氣話。 
  「不,那個,該怎麼說……我不知道。像槙壽郎先生這麼厲害的人也會這麼煩惱嗎?」
  不僅看到槙壽郎出人意料的一面,甚至連他給出的答案好像也不是伊黑以為的任何一邊,讓伊黑明明感到十分困惑,但是卻又覺得心裡某處好像放下了什麼。
  「只要是人就都會煩惱的。總之,伊黑少年,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太有負擔。我、瑠火、杏壽郎都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罷了。」
  槙壽郎再次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臉上已經完全沒了方才愁眉不展的蹤影。
  「想做的事……」
  聽到槙壽郎這麼說,伊黑回想起了昨晚讓自己痛苦不已的、過於厚顏無恥的願望--想留在煉獄家、想和杏壽郎當朋友。
  明明已經決定要放棄,卻還是忍不住浮上心頭。  
  「沒錯。小芭內你也盡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想做什麼都可以,因為你是自由的。如果你改變心意不想加入鬼殺隊的話,也隨時可以告訴我。」
  槙壽郎的話語實在太有吸引力,讓他已經立下的決心動搖不已。
  「我……沒有除了殺光惡鬼以外想做的事。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問您。」
  只是問問的話,應該沒有關係的。伊黑心想。
  「喔,有什麼問題都盡管問吧!」
  昨天沒能當面對著槙壽郎說出口的話,伊黑吸氣又吐氣後,終於鼓足勇氣,戰戰競競地開口。
  「我……不能學習炎之呼吸嗎?」
  「喔?你想學習炎之呼吸嗎?」
  槙壽郎似乎對伊黑的問題很意外,火紅色的雙眼瞪得大大的,本來就很大聲的聲音也比平時再大三倍左右。
  看對方反應這麼大,伊黑忍不住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伊黑之所以想學炎之呼吸,不只是因為想和杏壽郎一起修行,更是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憧憬救命恩人的槙壽郎。不過實際說出口實在太丟人了,他做不到。
  「這樣啊……這樣啊!你的心意我很高興,哎呀,真的很讓人高興。謝謝你鼓起勇氣問出口,小芭內。作為現任的炎柱,有人這麼想學習炎之呼吸,我真的很高興!」
  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槙壽郎露出了明朗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伊黑的錯覺,他總覺得槙壽郎看起來異常地高興。
  「不過,高興歸高興,依昨天你的修練狀況來看,我還是沒辦法推薦你進行炎之呼吸的修練,因為伊黑君你看起來並不適合炎之呼吸。我想即使讓你修行炎之呼吸,一定也會在某個階段遇見瓶頸而無法將自己的劍術發揮到極致吧。所以,我能給的建議還是跟昨天一樣,很抱歉。」
  槙壽郎收起了笑容,認真地回應道。
  「這樣啊……」
  其實伊黑並不意外槙壽郎的回答。正如他所說,昨天進行修練時,槙壽郎曾讓他和杏壽郎練習過炎之呼吸的招式,當時他的確沒辦法像杏壽郎那樣順利地抓到訣竅。
  「小芭內,你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情想問?」
  因為伊黑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所以槙壽郎忍不住接著問道。
  「…………」
  關於炎之呼吸的問題還可以歸類於鬼殺隊的相關問題,但是要是將他另一個願望說出口,就太過厚臉皮了。所以伊黑沒有說話,只是垂下了頭。
  「是不是和杏壽郎--」
  槙壽郎回想起昨天杏壽郎和伊黑不自然的狀況,正打算問問看伊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時,大街的另一頭忽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喔,這不是煉獄嗎!!好久不見!」
  向槙壽郎走過來的,是和他同一期最終選拔成為隊士的佐藤。剛成為隊士時,他們還很常一起進行共同任務,但隨著雙方實力都越來越成熟,他們變得越來越常單獨進行任務,最近更是幾乎沒見過面。
  「佐藤!!好久不見,你還好嗎?你來這附近出任務嗎?」
  巧遇許久未見的夥伴,槙壽郎也非常高興,他不由得笑開了懷向對方揮手,聲音也比平常大了七倍左右。站在一旁的伊黑為自己沒有及時摀住耳朵感到後悔。
  「是啊,沒想到會遇到同期,還真巧!」
  鬼殺隊隨時都有可能會死去,所以能夠久違地見到夥伴好好活著的樣子,兩人都顯得非常高興。
  「這孩子是你的長子嗎?好像長得跟瑠火小姐比較像?」
  看到槙壽郎身邊站著孩子,再加上伊黑漂亮的黑色長髮讓佐藤回想起了對方美麗卻不苟言笑的妻子,所以他理所當然地將伊黑聯想成了槙壽郎的兒子。
  「…………」
  聽到佐藤這麼說,伊黑的內心不知道為什麼有點開心。
  「哈哈哈,確實有點像,但不是的。這孩子是我們鬼殺隊的新芽,叫做伊黑小芭內。小芭內,這個人和我一樣,也是鬼殺隊的一員。」
  「你好。」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在感到竊喜而有些困惑,但伊黑還是好好地向佐藤打了招呼。
  「原來如此,你又帶孩子回家照顧了啊。」
  對於槙壽郎帶著不是自己兒子的孩子這件事情,佐藤並不感到驚訝,因為槙壽郎從以前就很喜歡照顧人,經常將任務中遇見的無依無靠的人帶回家照顧。據說在隊內「愛照顧人的煉獄」都已經變成有名的傳聞了。
  講到傳聞,佐藤便想起了最近聽到的另一個傳聞。
  「說起來……瑠火小姐最近的狀況還好嗎?我聽說你還特地出了趟遠門?」
  佐藤慎重地挑選著言詞發問,神色看起來十分擔心。
  「……嗯,還好吧!不用擔心!」
  槙壽郎沉默了一會兒,但最後還是露出了一如既往的颯爽笑容。
  「是嗎,那就好。那我還有任務在身,就先走了,你也要保重啊。」
  看見槙壽郎的反應,佐藤鬆了一口氣。他知道煉獄夫妻的感情有多好,所以他也很希望他們能一直這樣幸福美滿下去。
  「嗯!你也要多小心啊,下次見!」
  沒想到會被佐藤問起那件事,槙壽郎不由得有些意外,但他還是中氣十足地向許久未見的夥伴道別。畢竟不曉得下次什麼時候能再見面。
  「……槙壽郎先生,剛剛的人是您的朋友嗎?」
  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兩人互動的伊黑想起了昨天杏壽郎說的話,於是開口問道。如果像剛剛那樣就是「朋友」的話……伊黑果然還是沒辦法跟杏壽郎成為朋友。他可能沒辦法那麼大聲地在大街上喊對方的名字……感覺好丟臉……
  「朋友……不,應該說是夥伴吧!佐藤和我是同一期最終選拔出身的。」
  聽到伊黑的問題,槙壽郎猶豫了一下後,得出了否定的回答。
  「夥伴?夥伴和朋友不一樣嗎?」
  伊黑不解地問。雖然他的確不太清楚兩者詳細的分別,但聽起來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
  「嗯,該怎麼說呢……夥伴就是一起朝著同一個方向努力奮鬥的同志,對我來說是比朋友更親近的存在。」
  「剛剛的佐藤曾經和我一起出生入死過很多次,在那樣的生死關頭,如果是朋友的話,我可能會希望對方逃走吧。」
  聽到槙壽郎這麼說,伊黑想起了自己唯一的朋友鏑丸。的確,當時被女鬼追上時,他也試著把鏑丸拋了出去。如果要死的話,他一個人死就好了,他不希望鏑丸和他同歸於盡。
  「不過,如果是夥伴的話,即使周邊都是惡鬼,也能安心地將後背交給對方!」
  槙壽郎熱血地說,讓伊黑也忍不住想像起了那樣的場面。
  即使周邊都是惡鬼,也能安心地將後背交給對方……那需要多大的信賴和勇氣呢?如果有一天,他也能和杏壽郎變成這樣的夥伴的話--
  伊黑閉上雙眼,在漆黑的視界中,他似乎看見了揮舞著赤紅日輪刀的杏壽郎,他的模樣和現在的槙壽郎一模一樣,而自己則是站在那樣的杏壽郎身後斬殺惡鬼。
  光是想像那樣的場景,他就有種心頭一熱的感覺。
  「比起那個,小芭內,你剛剛是不是還有什麼想說的?」
  槙壽郎忽然回想起遇見佐藤前講到一半的話題,於是重新問道。
  他的話語也打斷了伊黑的想像,睜開眼睛後,想像的世界煙消雲散,伊黑忍不住有些落寞,但也只能面對現實。
  「我……」
  沒錯,就現實面來說,他有資格成為杏壽郎的夥伴嗎?真的有人會願意將後背交給像他這樣的人嗎?
  「是不是和杏壽郎發生什麼了?小芭內?」
  「!」
  伊黑異色的雙瞳微微地放大,像是寫著「你怎麼會知道」一樣。
  「是杏壽郎告訴您的嗎?」
  「不,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因為你們兩個昨天的樣子實在太奇怪了,我才在想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離午飯也還有一點時間,可以詳細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事嗎?」
  槙壽郎沒說出口,但其實今天的伊黑和杏壽郎也很奇怪,和瑠火的信上所寫的狀況完全不一樣。
  「如果……」
  「如果?」
  「如果說出來的話,槙壽郎先生會對我感到失望的。」
  伊黑不曉得聽見了他和杏壽郎的爭執之後,槙壽郎會作何感想。而且歸根究柢,那時候杏壽郎根本沒說什麼不對的話,如果他沒有說那種漂亮話當作藉口的話,也就不會演變成那種狀況了吧。
  就像他沒辦法告訴杏壽郎真正的自己一樣,他也沒辦法輕易點頭說聲好就一五一十地告訴槙壽郎。
  雖然剛剛的想像的確很讓他心動,可是……
  看著消沈的伊黑,槙壽郎蹲低了身子,又像剛才一樣彈了他的額頭。
  「!……槙壽郎先生?」
  額頭的疼痛讓他一瞬間停止了思考,不明究裡的伊黑摸著額頭,滿臉問號的看向槙壽郎。
  「你集中精神聽好了,伊黑少年。」
  「是……?」
  「你似乎認為自己是很糟糕的人,甚至把族人的死攪在自己身上,但是在我看來,那正是你太過善良的證明。你啊,絕不是自己想像中那麼差勁的人。」
  槙壽郎的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十分熟悉謊言和欺瞞的伊黑看得出來,這對火紅色的雙眼中沒有一絲虛假。
  「剛剛你也沒有對我失望不是嗎?所以,我和你約定,不管聽到什麼都不會對你失望。小芭內,你願意相信我嗎?」
  伊黑回想起了槙壽郎從女鬼手中救下自己的那一天。那時候的槙壽郎也是這樣蹲低身子,認真地詢問他「有沒有事」、「今後打算怎麼辦」,完全沒有因為他是小孩子而輕視他。在他被堂姊痛罵之後,槙壽郎也非常誠懇地向他道了歉。
  「…………」
  伊黑感覺得到心中的天秤又在左右搖擺。槙壽郎的話讓他心中萌生了些微的希望。
  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想相信人,他當然想逃離牢籠前往那個溫暖的世界。
  堂姊的責罵仍然迴盪在耳邊,但其實……他也知道那些責罵根本沒有道理可言。
  「……我知道了。我相信槙壽郎先生。」
  猶豫了很久後,伊黑做出了和昨天相反的選擇。
  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是不是對的,或許和那天下定決心逃跑一樣,總有一天他會後悔……可是,眼前的光芒實在太過耀眼,所以即使亡魂們依然拉著他的雙腳,伊黑還是想試著向前踏出一步看看。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2-7 23:2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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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8 23:2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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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想做的事


  伊黑試著簡明扼要地解釋了昨天的事情。
  對杏壽郎想和自己成為朋友感到錯愕的事。在加入鬼殺隊的原因上說謊的事。在那之後甚至遷怒到杏壽郎身上,擅自傷害對方的事。
  「雖然您剛剛那麼說,但我真的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我根本不是因為想保護人才加入鬼殺隊的,我只是想要一個痛恨的對象。最後還為了自己向自己撒的謊而遷怒杏壽郎……」
  重新複述一遍自己做了什麼對內心造成的打擊比想像中的還要大,伊黑在回想的途中不知不覺又陷入了負面思考,他已經有點後悔剛剛為什麼要把一切都講出來了,槙壽郎一定對他感到失望了吧。
  「關於那件事,我覺得理由是什麼並不重要啊。」
  然而和伊黑沉重的語氣正好相反,槙壽郎的回應十分輕巧。
  「咦?」
  「不管理由是什麼,你想做的事情確實會保護到人,也會拯救一部份人,這是無庸置疑的。」
  「可是……那樣不就是偽善嗎?只是為了滿足我自己的贖罪願望的偽善。因為這種自我的理由加入鬼殺隊,真的好嗎?」
  雖然槙壽郎講的話也有道理,但伊黑還是沒辦法接受。尤其是看過杏壽郎一心想要保護別人那樣純粹的決心後,他更深深地了解到自己的內心有多汙濁。
  「偽善也是善啊,小芭內。」
  「但是前面有一個『偽』字,就表示那不是真正的善。」
  面對槙壽郎看似歪理又像正理的話語,伊黑毫不猶豫地指出矛盾。
  「小芭內……你意外地執拗呢。嗯,的確如你所說,偽善不是真正的善,但即使不是真正的,那也還是善!」
  雖然被駁回,但槙壽郎還是毫不動搖地堅持著自己的論點。
  「說實話,加入鬼殺隊的傢伙比你想像中得還要各式各樣,有只是為了和強者戰鬥而加入鬼殺隊的人,也有因為想追女人才進鬼殺隊的人。啊,就是剛剛的佐藤啦。他因為對在路上看到的隱的女孩子一見鍾情,所以追著對方進入了鬼殺隊。」
  「什麼?」
  因為槙壽郎話中的內容實在太超乎伊黑的想像,所以他不由得錯愕地說。
  「而且好笑的是,他最一開始一見鍾情的女孩沒多久就結婚了,那傢伙甚至還一度想過要退隊,但結果他失意地走在路上時又對其他女孩一見鍾情,好巧不巧那女孩又是隱。所以他最後又留下來了。哈哈,這個故事回想幾次都覺得不可思議!」
  「…………」
  槙壽郎說到最後忍不住笑了起來,但作為聽眾的伊黑卻和他完全相反。伊黑不僅完全笑不出來,還露出了生平最鄙視的眼神。
  伊黑本來對剛才遇見的佐藤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想,然而在聽完這個輕浮的故事後,他覺得自己下次再見到這個人時可能沒辦法直視他了。
  說到底一見鍾情就已經很莫名其妙了,居然還在失戀後又一見鍾情?伊黑完全無法理解這是什麼狀況,難道這個人其實誰都可以嗎?
  「別露出那種表情啦,小芭內!即使那傢伙確實動機不純,可是,容易心動就表示感性比一般人還要豐富,而且總是富含愛情觀察著周邊的人事物,所以戀愛並不是什麼壞事,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看見平時總是面無表情的伊黑露出前所未有強烈的鄙視,槙壽郎努力忍住笑意幫夥伴平反。
  「我……不是很懂那種事情。」
  但即使聽槙壽郎這麼說,伊黑還是一頭霧水。
  其實就連正常的「夫婦」的概念,他都是最近才透過煉獄家終於理解的。畢竟那個家的女人就算擁有家庭,也能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孩子或丈夫捨棄。
  在伊黑家族三百七十年的歷史之中,沒有愛情也沒有心動,更別說一見鍾情了。
  所以……在那樣的環境被她們養育成人的我,理所當然地也不可能理解這種聽起來輕飄飄的情感吧。
  「你現在還不懂也沒關係,但總有一天你遇到喜歡的對象時,一定就能理解我的意思的。」
  槙壽郎沒有意識到伊黑的「不懂」背後有多深的含意,他只是將伊黑當作還不明白這些事情的孩子,笑著摸了摸一臉困惑的伊黑的頭。
  「喜歡的對象……我嗎?」
  伊黑皺起了眉頭,語氣也帶著顯而易見的難以置信。
  因為他實在不認為自己會像槙壽郎說的那樣,遇到什麼喜歡的對象。
  「嗯!有朝一日一定會出現讓你心動的女孩子的!」
  明明連伊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有談戀愛的一天,但槙壽郎卻斬釘截鐵地這麼斷言了,讓他在懷疑槙壽郎哪來的自信的同時,也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而且,其實我從前也不太懂佐藤那傢伙為什麼能這麼容易陷入戀情,不過直到我對瑠火一見鍾情後,我才終於了解了他的感受。那是一場如同春雷般令人如獲新生的相遇啊~」
  一提起佐藤的戀愛,槙壽郎便不由得回憶起了他和瑠火的初次見面,並一臉懷念地說了起來。
  「春雷……?」
  槙壽郎的比喻讓伊黑再次感到了滿頭問號,但雖然不太明白對方想說什麼,可是看著槙壽郎的笑臉,伊黑似乎模糊地感受到了為什麼他剛剛會說「戀愛不是丟臉的事情」。
  畢竟談起瑠火的槙壽郎,看起來真的非常幸福。
  「啊,話題扯太遠了吧!抱歉!」
  見伊黑一語不發地盯著自己,槙壽郎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因為佐藤的錯,話題已經完全跑偏了。
  「啊,不會……」
  伊黑搖搖頭。 
  雖然他想都沒想過會談到戀愛這種事情上,可是聽了槙壽郎的說法後,他好像沒有剛才那麼排斥這未知的情感了。
  「總之,我想說的是,就算佐藤他的動機跟常人不一樣,但他確實作為鬼殺隊的一員幫助過很多人。只要有好好履行應盡的職務的話,我覺得動機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具體的行動,小芭內。」
  縱使繞了一大圈,但槙壽郎想告訴伊黑的,其實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動機……並不重要嗎?」
  伊黑喃喃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一直壓在自己身上的重擔好像減輕了一點。
  「比起那個,我更想聽聽小芭內你自己是怎麼想的呢?你想和杏壽郎成為朋友嗎?」
  「……剛剛聽槙壽郎先生您講完之後,我……覺得比起朋友,更想和杏壽郎成為夥伴。」
  回憶起剛才讓內心為之顫抖的想像,伊黑的雙眼染上了點點星火。他或許沒有發現,但他現在的神情,和昨天興高采烈談論著未來的杏壽郎有些相似。
  「嗯,既然你那麼想的話,那就是你『想做的事』不是嗎?就像我剛剛說的一樣,你就盡管去做吧,小芭內。因為你是自由的。」
  槙壽郎話語像太陽一樣照亮了伊黑滿是陰霾的內心。
  「我是……自由的。」
  伊黑頓時覺得有什麼消失了。
  是拉住他的雙腳的亡靈嗎?是束縛他的內心的族人嗎?
  伊黑不知道。他只覺得眼前的藍天看起來是那麼地廣大無垠,美麗得讓他移不開雙眼。
  「接下來要怎麼做,就看你自己了。」
  槙壽郎有些欣慰地笑了。雖然在八丈島沒能達成他原本的目的,但是看見伊黑現在的模樣,槙壽郎不禁慶幸自己有前往那座小島。
  「……謝謝您。我果然還是覺得槙壽郎先生是很厲害的人。」
  伊黑凝視著天空好一陣子後才緩緩站起身,他的眼睛還有昨天哭紅的痕跡,但是瞳孔中已經沒有昨日陰鬱的迷惘。
  「…………」
  聽見伊黑這麼說,槙壽郎卻一反常態地有些恍神,嘴巴張張合合地,似乎欲言又止地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槙壽郎先生?」
  「沒那種事!你和杏壽郎之後一定能成為比我更厲害的大人的。」
  好像被伊黑的話語點醒般,槙壽郎這才慢一拍地露出笑容大聲說道。
  「那麼,也差不多要到午飯時間了,我們該回去了吧。」
  彷彿剛剛一瞬的恍神沒有發生過似的,槙壽郎若無其事地說。
  「好的。」
  雖然有些不解,但與人相處經驗尚淺的伊黑實在看不出槙壽郎是什麼狀況,所以他沒有多想,只是跟著對方的腳步踏上歸途。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5-15 22:4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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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9 23:2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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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飯糰



  「真--的很抱歉!小芭內!」
  回到煉獄家後,不知道為什麼杏壽郎已經在門口等待他們,而且還跪在地上用力地向他道歉。
  「杏、杏壽郎?」
  在回來的路上,他想像了很多種情況,他想過杏壽郎可能會不想見他,也想過說不定杏壽郎可能會若無其事地笑著跟他說話,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杏壽郎會跪在地上跟他道歉。
  「怎麼了,杏壽郎?你不是在準備……」
  一旁的槙壽郎似乎也對這樣的狀況感到很驚訝,但他話才說到一半,就被裡面傳來的嚴肅女聲打斷了。
  「槙壽郎、杏壽郎,你們打算一直站在玄關說話嗎?快進來吧。」
  「好的,母親大人。」
  聽從母親的話站起來的杏壽郎看起來有些失落,總是精神飽滿睜得大大的雙眼沮喪地下垂著。而且槙壽郎和伊黑這時才發現,杏壽郎的臉和道服都有些黑黑的污漬,看起來像是煙或是炭的痕跡。
  隨著杏壽郎走進平時煉獄一家一起吃飯的房間後,槙壽郎和伊黑才發現平時放午飯的箱膳上只有數量少得可憐的幾個薯蕷昆布飯糰,而且有幾個飯糰的形狀還散散的,呈現奇特的多角狀。
  「這是……?」
  伊黑不是很理解現狀地歪了歪頭。
  「杏壽郎,請自己解釋吧。」
  凜然地正坐在箱膳前的瑠火和平時不同,身上披著厚重的羽織,臉色也有些蒼白,但她的聲音和神色還是一如往常地嚴肅。
  「好的,母親大人。」
  杏壽郎點點頭,接著開始說明一切的來龍去脈。
  「因為我想在小芭內離開前找到你喜歡的食物,又想起你說喜歡蛇,所以就想試著做出蛇的形狀的料理。」
  「……蛇的形狀的料理?」
  像是在懷疑自己的耳朵似的,伊黑忍不住皺起眉頭複述了一遍。
  「因為母親大人今天不太舒服在休息,但是我又怕會來不及,於是我就打算自己嘗試,順利的話還能替母親大人做早飯。結果……」
  「失敗了?」
  不用多說,光看現在慘澹的箱膳就能輕易想像到杏壽郎的計畫結果如何。
  「失敗了,非常抱歉!」
  說到這,杏壽郎又用力地跪了下來,中氣十足地道歉。
  「本來我是打算用地瓜刻出蛇的圖案的,但是總是不太像!後來又想到如果是鰻魚的話感覺也蠻像蛇的,不過我不懂要怎麼剖鰻魚,所以我想剛好學了一點炎之呼吸的基礎可以用來試試看……」
  「用炎之呼吸剖鰻魚!?」
  不等杏壽郎說完,槙壽郎就忍不住驚訝地插嘴吐槽。
  「不過實在是太難了,所以鰻魚變得破破爛爛!」
  「為什麼你會有這樣的發想……」
  槙壽郎覺得自己的頭開始痛了起來。他不知道該對兒子這麼有創意的思考感到開心還是害怕。
  「於是我又想到用麵條之類的應該可以很簡單地做出來,可是沒想到麵條居然會變成黑色的!真不可思議!」
  杏壽郎再次說出驚人的發言。
  「黑色!?杏壽郎你沒事吧?我們家的廚房沒事吧!?」
  「當然沒事。不過,為了整理杏壽郎留下的殘局花了不少時間,所以我們現在正在做今天的午餐。」
  和驚慌失措的槙壽郎成對比,瑠火沉著冷靜地回答。
  「原來如此……」
  經過這一連串的解說,終於了解情況的槙壽郎感嘆地點了點頭。
  「抱歉,父親大人,小芭內。」
  看著箱膳上實在稱不上多的飯糰數量,杏壽郎又一次地道歉。
  「千壽郎也有幫忙喔!」
  到剛剛為止都依偎在母親身旁的千壽郎忽然跳了出來,神采奕奕地說。
  「這麼小就這麼能幹,千壽郎真了不起!這邊形狀比較……特別的是千壽郎捏的嗎?」
  槙壽郎摸了摸千壽郎的頭,並理所當然地把剛才看到的奇形怪狀飯糰和千壽郎聯想到了一起。
  「父親大人,那是我捏的……」
  站在一旁的杏壽郎心情複雜地說。
  「千壽郎捏的是這些喔~」
  千壽郎笑咪咪地指向相較之下比較漂亮的飯糰,純粹的笑容沒有一絲惡意。
  「杏壽郎,你以後還是別進廚房了。」
  槙壽郎忽然覺得能早早發現兒子致命的缺點,可能還算一件好事。今天早上的他怎麼會相信十二歲的兒子能自己準備驚喜料理給伊黑呢。
  「我也正想這麼告訴你,槙壽郎。看樣子我們家還是找個幫傭幫忙比較好。」
  考慮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和今後,瑠火認真地提議道。
  「我知道了,我之後來找找。」
  以鬼殺隊的薪俸來說,找幫傭絕對是沒有問題的。只是因為一直以來瑠火都把家裡的大小事處理得很好,所以他們才沒有特別想過這種事情。
  「抱歉,小芭內。我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杏壽郎走道伊黑面前,有些沮喪地向對方道歉。他本來想藉由這個驚喜和伊黑和好的。
  「……噗。」
  眼前的一切實在太超出常識,也太超出伊黑的想像,所以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嗯?小芭內,你剛剛笑了嗎?」
  因為包著繃帶,只看眼神的話,眼前的伊黑還是老樣子的面無表情,所以杏壽郎不清楚剛剛那聲「噗」的笑聲是不是伊黑發出來的。更何況伊黑會這樣笑嗎?
  「……沒有。我只是覺得笨手笨腳也該有個限度吧。怎麼能連飯糰也捏成這種形狀啊。而且喜歡蛇跟喜歡什麼食物完全是兩回事吧,真不懂你的腦袋是怎麼長的。」
  接著伊黑忽然劈哩啪啦地開始數落起杏壽郎。
  「嗯……實在是無法回嘴!」
  雖然被伊黑數落了一大串,但看到對方這麼自然地和自己說起話,杏壽郎不由得高興得笑了出來。
  「瑠火小姐,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還有,您的身體還好嗎?」
  伊黑走向瑠火,有些擔心地問。近看他才發現,今天瑠火的氣色真的不太好。是因為天氣變冷,所以感冒了嗎?
  「謝謝,小芭內,我沒事的,只是今天剛好有點不舒服而已。比起那個,可以麻煩你和杏壽郎一起捏飯糰嗎?把這裡的飯用完就可以了,結束之後你們就先吃吧。」
  「嗯?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不一起吃嗎?」
  「我跟槙壽郎有些話要談,所以你們先吃吧。千壽郎剛剛也吃過一點了,我先帶他去睡吧。」
  瑠火邊說,邊牽起已經有點睡眼惺忪的千壽郎的手。
  「嗯?是幫傭的事嗎?」
  被點名的槙壽郎倒是不太清楚要談什麼,滿頭問號地說。
  「那也需要好好談談,但是還有其他事。」
  「?……我知道了。」
  「那這裡就交給你們了,我們等等再來享用你們做的飯糰。」
  「嗯!交給我們吧,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杏壽郎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胸口。在經歷了剛剛一連串的大失敗後,還能這麼自信滿滿的,大概也只有杏壽郎這麼積極的人了吧。
  「我會好好監督杏壽郎的。」
  伊黑補充道。
  「嗯!?在做飯糰上我可是前輩喔,小芭內!我現在就告訴你母親大人剛剛告訴我的訣竅!」
  杏壽郎不平地說。
  「前輩,你說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樣,那樣捏不可能會變成三角形吧。」
  「嗯?是嗎?」
  看到兩個孩子融洽地捏著飯糰,煉獄夫妻相視一笑,接著安心地離開。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2-9 23:2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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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光亮owo 發表於 2020-2-10 03:5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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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確定突然留言會不會冒昧(但是因為這樣很衝動的辦了一個帳號...!!!
我是從蛇戀那篇追過來的(因為蛇戀那篇實在是寫的太好真的是內心超級衝擊(在螢幕前數度死去(就是這麼喜歡
我也喜歡這篇的互動,所有人的性格都把握的恰到其分,我真的覺得很厲害!!!伊黑他的小心翼翼,他的不甘心還有動機全部都講出來,設定的超級詳細,還有炎柱夫婦(慎壽郎&琉火)不知道怎麼稱呼先這樣講,原作沒有展現出來的地方,但是這篇故事裡給我的感覺就是,他們就是這樣子,會是這樣相處,角色就這樣活生生的由文字活了過來,在我腦內開始跑馬燈......這樣的描寫真的很厲害again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食物的部分描寫的很好吃......!!!!(深刻的部分有很多但最衝擊的是->
是伊黑加入鬼殺隊的動機那部分,伊黑在內心數次否認自己,分不清何謂朋友(朋友跟夥伴的解釋也尊到令我想哭(真的有偷偷掉淚(是有這麼玻璃心
慎壽郎回說:想做就去做,因為你是自由的

這裡描寫的情景,描寫縛住伊黑的手銬腳鐐通通消失,他的世界從此開闊<-這個部分非常生動的描寫出來(衝擊
真的尊到讓我痛哭
跟杏壽郎的互動也很還原(是種明明原作沒有這樣但給我的感覺他們的確就是這樣的竹馬的細節設定
這篇真的好好TUT
對不起擅自回了一些無關緊要的碎念,如果嚇到您了很抱歉,這篇文(跟蛇戀那篇)我都很喜歡,希望有機會可以收藏實體本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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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10 19:31:12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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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亮owo 發表於 2020-2-10 03:51
不確定突然留言會不會冒昧(但是因為這樣很衝動的辦了一個帳號...!!!
我是從蛇戀那篇追過來的(因為蛇戀那篇 ...


天啊謝謝你的回覆!!!
不會冒昧,很高興能讓你喜歡,謝謝你留了這麼長的留言太令人感動了QQQQQQ
在寫的時候一直很努力不要OOC,聽到你這麼說真的鬆了一大口氣!也謝謝你看了蛇戀的那篇,蛇戀真的好尊,我邊寫也有邊在心中吶喊這兩個人真的好可愛XDD

這篇因為前面有很長的部分都沒有CP要素,所以本來很擔心沒有人會想看,聽到你的感想我超級開心的TT因為原著中描述伊黑的部分比較少,但是看到188話他的過去後,讓我怎麼想都覺得他應該有很多故事,心裡也有很多想法才對,所以才試著寫了這篇過去妄想,設定沒有太瑣碎或唐突真是太好了!

關於槙壽郎跟瑠火,其實真的是歸功於鱷魚老師很會塑造角色,角色的芯的部分很明顯,所以即使他們沒有很多出場戲份也大概可以感受到他們的性格和氣質~尤其是瑠火雖然只登場了一話,但真的留給我很深的印象!反而是槙壽郎只有出現墮落後所以其實我覺得蠻難抓的XD

看到188話伊黑是被槙壽郎救下來後,就忍不住覺得這對夫婦應該對他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才對,所以雖然不是主要角色但是還是花了很多篇幅去描寫這兩位,看起來生動真是太好了,謝謝你TT

食物我也查了蠻多的,因為都沒吃過XDD沒想到這部分的努力會被看見XDD

我自己也很喜歡伊黑世界開闊的那段><!!(自己講)在我的想像中,伊黑本來在牢中應該是完全不知道外界的,所以對於初次體會到的世界和善良的煉獄家,怎麼想我都覺得他不可能不為所動,因此描述了這部分的心境變化。寫的時候一直擔心前面明明這麼陰暗後面一下子就海闊天空會不會很奇怪,但對涉世未深(?)的伊黑來說,我想這樣的文化衝擊應該就足以改變他的很多思考。

第N次感謝你的肯定!其實在寫這篇的時候煩惱了很多,伊黑的內心世界實在很捉摸不定,本篇也真的是一點都沒描述到這兩個人的互動,所以超擔心會不會很OOC或妄想過頭TT

但看到你的感想,覺得這些煩惱好像都值得了QQ我也海闊天空了QQ(好喔)現在已經在努力進行本子的計畫了,會再繼續通知+更新!真的很謝謝你還特地辦帳號留言,再次讓我說謝謝你(跪)!!

(不知不覺打了超長,希望你不要介意⋯⋯><!
本文最後由 貍子 於 2020-2-10 19: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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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10 23:4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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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約定


  在經過千辛萬苦之後(主要是指導杏壽郎正確地捏飯糰的訣竅)後,兩人終於將飯桶中的飯全部捏成了還算像樣的飯糰。
  「終於完成了!小芭內,你好擅長捏飯糰喔!」
  「是你捏得太爛了吧……我都講了那麼多遍了為什麼還是會變成這種樣子?」
  伊黑百思不得其解地看著杏壽郎的奇異成品。這該說是圓形嗎?還是多角形?總之實在不是會讓人想拿起來吃的飯糰……雖然味道本身應該是很正常啦……
  「哈哈哈!但我進步了不少吧!至少已經沒有散開,變成一個形狀了!」
  「嗯,以你來說可能真的是很大的進步了。」
  「是吧!」
  飯糰的話題告一段落後,兩人之間像是忽然回想起昨天的爭執似的,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
  「小芭內,那個……關於昨天……」
  杏壽郎戰戰兢兢地開口,深怕又向昨天那樣一不小心讓伊黑發怒。
  「昨天是我的錯。很抱歉,杏壽郎。」
  但讓杏壽郎意外地是,伊黑搶先了他一步開口,非常坦率地向他道了歉。
  「不,我也有錯!我太興奮了,都沒想過小芭內你的想法!」
  經過昨天的事情之後,杏壽郎也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太自作主張的毛病。其實瑠火從以前開始就很常告誡他要好好聽人說話,但他總是改不掉這個習慣。
  「不,杏壽郎你沒有錯,雖然你的確常常不聽人話,但昨天的事是我的錯。我不該擅自對你發脾氣,抱歉。」
  伊黑自己或許沒有發現,但其實他也和煉獄一家有些像,對於是非對錯異常地耿直。
  「還有……杏壽郎,我果然還是沒辦法成為你的朋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伊黑慢慢地向杏壽郎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這樣啊。如果小芭內你這麼想的話,那也沒辦法。」
  聽到伊黑這麼說,杏壽郎雖然很沮喪,但還是努力地露出了笑容。
  「我……決定了。不是朋友,而是要成為和你共同戰鬥的夥伴。」
  伊黑回想著槙壽郎告訴他的話語,鼓起全身上下的勇氣直視著杏壽郎說道。藍色和黃色的雙瞳因為緊張而微微放大,但也因此讓他眸中閃閃發亮的星火更加顯眼。
  「夥……伴?」
  「我也是剛剛聽槙壽郎先生講的。他說夥伴是一起朝著同一個方向努力奮鬥的同志,是比朋友更親近的存在。他說如果是夥伴的話,即使周邊都是惡鬼,也能安心地將後背交給對方。」
  「我,想和杏壽郎成為那樣的夥伴。」
  讓胸口像燃燒般熱起來的畫面重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這一刻,不管是詛咒的聲音還是拉著他雙腳的亡魂,感覺都像不存在般地遙遠。
  「杏壽郎?」
  見杏壽郎沒有反應,伊黑擔憂地喊了他一聲。
  我昨天說了那麼過分的話,杏壽郎果然已經不願意和自己成為夥伴了嗎……?
  就在伊黑擔心不已時,杏壽郎忽然用力地站了起來,接著緊緊抓住了伊黑的肩膀。
  「喔喔喔喔!夥伴!成為夥伴吧,小芭內!」
  「杏、杏壽郎!?」
  見杏壽郎的臉逼近過來,伊黑頓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對方那雙火紅色的雙眼毫無疑問正熊熊燃燒著熱烈的火焰。
  「不,不如說我們已經是夥伴了吧!因為我們正一起朝著鬼殺隊隊士這個目標前進啊!」
  其實剛剛聽見伊黑的話語時,杏壽郎就已經興奮得不得了了。他本來還以為伊黑肯定不想再跟他來往了,實在沒想到伊黑會說出想和自己成為夥伴這樣令人熱血沸騰的話。
  「……可以嗎?」
  看見杏壽郎這麼泰然自若地說出夥伴宣言,伊黑不由得又不安了起來。
  「嗯?」
  「真的可以嗎?像我這樣的人,可以成為你的夥伴嗎?我想加入鬼殺隊的理由和你不同,我……」
  雖然剛剛槙壽郎也說過他是自由的,他可以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過伊黑還是會害怕。害怕失去一切時那種崩塌陷落的感覺,害怕遭到背叛時那種椎心刺痛的苦痛。
  「我是……」
  伊黑覺得自己必須將他曾經做過的一切全盤托出,不然對杏壽郎太不公平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可是,伊黑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小芭內!如果有關你過去的那些事你不想說的話,不說也沒關係!」
  「可是……」
  「即使理由不一樣,小芭內你也不希望再看到有人因為鬼而遭遇不幸吧!」
  站著的杏壽郎雙手插著腰,斬釘截鐵地說,火紅色的雙眼沒有一絲雜質。
  「如果真的要選擇的話,我當然也不希望有人再因為鬼而遭遇不幸,可是--」
  「那不就沒問題了嗎!」
  杏壽郎颯爽地打斷了伊黑的話語,讓本來還有滿腔的話想說的伊黑頓時啞口無言。
  「那麼簡單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吧!小芭內你想太多了!」
  聽杏壽郎那麼隨意地將一切定論,伊黑忽然覺得,或許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和槙壽郎說的一樣,即使契機令人不齒,但只要做的事確實能幫助到某些人的話,說不定真的不需要在意那麼多吧。
  「……謝謝。」
  聽見伊黑這麼說,杏壽郎露齒一笑,看起來有點傻,但是卻很讓人安心。
  杏壽郎的話--不,如果是煉獄一家的話,一定不會像自己的族人那樣背叛我的。
  當時決定逃跑真是太好了,當時選擇相信槙壽郎先生來到煉獄家真是太好了。伊黑再次在內心想道。
  「好,我們來吃飯糰吧,小芭內!吃完之後再請父親大人陪我們修行!」
  杏壽郎將飯糰端到兩人身旁,興致勃勃地說。
  「嗯。」
  「啊,就在這裡吃沒關係嗎?還是你要回房間吃?」
  話說完之後杏壽郎才回想起伊黑基本上不願意和他人一起吃飯這件事情,於是轉向對方問道。
  「嗯,沒關係。飯糰的話稍微拆開一點繃帶應該就能吃了。今後我也……想和大家一起吃飯看看。」
  像是擺脫了纏繞在身上的某種東西似的,伊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清爽。
  「真的嗎!?那今天晚上也一起吃飯吧!母親大人和父親大人還有千壽郎一定都會很高興的!」
  沒想到一直難攻不下的「一起吃飯堡壘」也毫無預警地崩塌了,大口吃著飯糰的杏壽郎又驚又喜,差點就要噎到了。
  「吃東西小心點啦。」
  伊黑笑著拍了拍杏壽郎的背,接著也小口小口地開始吃起薯蕷昆布飯糰。
  「啊,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很清爽,伊黑總覺得飯糰比平時還要好吃。
  還有雖然是第一次吃,但這個叫做薯蕷昆布的東西鬆鬆軟軟的,就算是嘴巴有舊傷的的伊黑也不需要費太大力氣咀嚼,讓他吃起來很省力。
  「什麼!真的嗎!?」
  沒想到作為替代的薯蕷昆布飯糰居然會得到好評,杏壽郎不禁睜圓了眼睛。
  「鬆鬆軟軟的,很好入口……說不定是我至今為止最喜歡的食物。」
  伊黑這麼說完後,又忍不住咬了一口。
  嗯,口中的苦味感覺也變淡了很多,果然很好吃。
  「原來如此!沒想到會因禍得福找到小芭內喜歡的食物!」
  「世事還真的是難以預料呢。」
  伊黑又咬了一口,光是今天一天就發生了夠多讓前一天的伊黑想也想不到的事情了,他再次感受到槙壽郎說的話其實意外地有道理。
  「啊,對了,小芭內你……果然還是要去修行水之呼吸嗎?」
  杏壽郎從昨天開始就在意伊黑的答案在意得不得了。現在終於事情都告了一段落,所以他忍不住開口問。
  「嗯,雖然很捨不得離開……不過我還是打算去。」
  在決定成為能支援杏壽郎背後的夥伴時,伊黑就下定決心了--不能再浪費時間,必須趕快修練,成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劍士才行。
  「這樣啊……那,最後能找到小芭內喜歡的食物真是太好了!」
  雖然對於沒辦法再繼續和伊黑修行感到有些沮喪,可是杏壽郎還是坦率地接受了伊黑的選擇。
  「嗯,謝謝你……」
  其實伊黑的內心還是很不安。
  他花了三個月好不容易一點一滴地慢慢習慣了煉獄家,但是現在卻要離開了。這之後要去的培育手會是怎麼樣的人呢?雖然槙壽郎介紹的人應該不會是壞人……可是,他真的能順利和對方相處嗎?對方會和煉獄家一樣,是願意接受他的人嗎?
  好可怕。
  「對了!之後來寫信吧!母親大人也說了進入鬼殺隊後得經常寫信和夥伴聯絡,我們先來練習吧!」
  杏壽郎像是看出了伊黑沒說出口的不安似的,大聲地提議了寫信聯絡的方法。
  「原來如此,還有通信這樣的手段啊……確實可以作為練習。」
  而且,如果還能和煉獄家保持連絡的話,感覺會很安心。伊黑在內心偷偷想道,但因為不好意思,所以他沒能說出口。
  「那就約好了,要寫信給我喔!我們來拉勾吧!」
  杏壽郎舉起了右手的小指,可是對面的伊黑卻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拉勾?」
  「小芭內你不知道嗎!就是像這樣……切手指打勾勾,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杏壽郎直接勾住伊黑的小指,接著唱起了拉勾時的慣例歌謠。
  「一千根針!?」
  嚇人的歌詞讓伊黑忍不住吃了一驚,而且仔細聽的話,前面還說「切手指」……
  「那只是歌詞啦!不用太在意!」
  「是、是這樣嗎?還真是可怕的歌詞……」
  「嗯--仔細想想的確是很可怕呢!」
  「不過反正我們不會打破約定,所以也不用在意吧!」
  杏壽郎笑容滿面地說。他從來沒有仔細思考過這首歌的恐怖之處,因為至今為止他還沒有打破過約定。
  「說得也是。」
  聽杏壽郎這麼說,伊黑也同意地點了點頭。
  「我會期待小芭內你的信的!」
  「我也會期待的。」
  雖然不久後的別離令人難過,但新的約定和夢想緩解了少年們的寂寞,他們相視而笑,期待著一起作戰的那一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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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11 23:3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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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瑠火與槙壽郎


  當伊黑和杏壽郎正在為了和好而認真談話時,另一方面,槙壽郎和瑠火也在進行非常嚴肅的對話。
  「槙壽郎,我聽杏壽郎聽說了。」
  披著厚重的羽織坐在被鋪中的瑠火一如既往地嚴肅。明明已經包得如此暖和了,但她的臉色還是透著一股不健康的蒼白,讓人看了十分擔心。
  「嗯?妳指什麼?比起那個,我替妳添個炭盆吧。」
  槙壽郎明明知道瑠火在說什麼,卻只是笑著岔開話題。
  看見這樣的丈夫,本來就有些不高興的瑠火更生氣了。
  「別裝傻了。你怎麼沒和我商量就要小芭內三天內決定要不要離開呢?那孩子才剛剛離開那樣的環境慢慢開始習慣我們家,如果現在又讓他前往全新的地方,他一定會很不安的。你知道那孩子每晚都還會因惡夢呻吟嗎?以他現在這樣的精神狀況成為鬼殺隊的隊士的話,說不定會造成什麼不能挽回的後果的。」
  瑠火的言論極其正確,簡直就像是打開伊黑的內心窺視過一樣。但實際上她當然不可能這麼做,她只是比誰都還認真地關心著伊黑而已。
  「我認為以小芭內的狀況,應該多留在我們家一陣子讓他習慣一般的生活,同時也好好進行療養和學習才對。」
  和總是大聲說話的煉獄家男子不同,瑠火說話時總是一字一句慢慢地、悠長地說,可是其中的氣勢卻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還要強上不只十倍。
  「……抱歉,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被瑠火的氣勢壓倒,槙壽郎眼看實在是沒辦法再繼續隱瞞了,所以誠實地低下頭道了歉。
  「我擔心以你的身體狀況沒辦法照顧這麼多孩子。家裡的事我一直全部交給你,我實在很害怕你會不會累倒……」
  看著面色發白的瑠火,槙壽郎實在不敢再給她增添負擔。其實瑠火的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在生完千壽郎後,她的身體便越來越差。據醫生所說,似乎是因為操勞加上產後的負擔所導致的。雖然並不是致命的症狀,但卻一直無法根治,只要天氣一有變化她便很容易像現在這樣病倒。
  所以即使知道伊黑的狀況,槙壽郎還是做出了那樣的決定。因為對他來說,沒有人比瑠火更重要。
  「當初嫁來煉獄家,我就已經對這樣的生活有所覺悟了。槙壽郎你有身為鬼殺隊炎柱的義務,而我也有身為母親和煉獄家妻子的義務。」
  然而面對丈夫的擔憂,瑠火沒有一點動搖,如同黑曜石般的雙眼蘊含著強烈的信念。
  「瑠火,你真的是個很堅強的人。」
  看著明明從小就體弱多病,但心智卻比常人堅強好幾倍的妻子,槙壽郎不知道第幾次地說出這句話。
  「但是我……不像你那麼堅強。雖然在杏壽郎、千壽郎和小芭內面前我總是扮演著可靠的父親,可是其實我只是個膽小又懦弱的男人。我……害怕會失去你,如果沒有了你,我沒有自信能繼續走下去。」
  雖然在鬼殺隊中槙壽郎是位階最高的柱之一,隊中人人都尊稱他、敬畏他,這也是他長年的夢想。但是階級越高,責任就越大,負擔也越重。槙壽郎知道自己其實並不是那麼厲害的人,他不像瑠火那麼堅強,也不像其他夥伴對鬼有強烈的執念。在經歷過無數次的生離死別後,他甚至有好幾次都想過要辭去鬼殺隊的工作。
  不過每當槙壽郎迷惘之時,瑠火總會告訴他正確的方向。
  不管是第一次在任務中失去夥伴時,還是自己照顧的孩子成為鬼殺隊後殉職時,都是多虧了瑠火的當頭棒喝,過於溫柔正直的槙壽郎才能不被挫折打倒重新站起來。
  所以他真的很害怕。害怕失去了最愛之人後,自己會再也沒辦法重新振作。
  「我……總是失敗。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的,但卻老是出錯。我甚至還為了自己私人的理由拋開任務前往八丈島,主公大人為什麼會允許我這種沒用的人繼續擔任炎柱呢……」
  沒錯,槙壽郎正是為了尋找能夠治療瑠火的靈藥,所以才毅然決然地前往伊黑家族所在的、遙遠的八丈島。但是結果八丈島也只是空有靈藥傳說的小島罷了。那座小島之所以會流傳著有治百病、長生不老的仙藥,正是因為有那隻女鬼坐鎮在伊黑家,使她們家異常長久地興盛不衰,所以才會產生那樣的謠傳。
  槙壽郎任性地向主公請了長假,結果還沒有找到任何收穫,簡直是浪費時間到了極點。他甚至不敢聽那段期間的隊士傷亡狀況。
  「說到底炎柱什麼的,真的有意義嗎?我們都只是起始的呼吸的劣化……」
  槙壽郎繼續自暴自棄地說。其實就在前陣子,他長年研究的呼吸法歷史終於有了突破,他找到了一個十分重大的發現,但由於資料不足,所以他還沒辦法完全確信,而且那些內容也讓他不想確信。
  因為根據炎柱手書和他在外界找到的各種散落的記載--「水」、「雷」、「炎」、「岩」、「風」,他們曾經以為的重要五大流派,其實都只不過是起始的呼吸「日之呼吸」的劣化複製版而已。
  所以伊黑說想學炎之呼吸時,槙壽郎才會那麼高興。身為炎柱家系的一員,他一直以來都以家中代代流傳的炎之呼吸為傲,比誰都熱心研究炎柱手書和呼吸法的相關資料,也是因為相信自己家族所傳承下來的紀錄一定擁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但槙壽郎想都沒想過,他不斷追尋的意義,最後會告訴他自己引以為傲的炎之呼吸只是「劣化」衍生出的複製品。
  「瑠火,我……果然還是辭去鬼殺隊吧。如果我待在妳身邊照顧你的話,妳的負擔也能減輕不少吧?」
  在失去瑠火的這份最大的恐懼和不安面前,平時基本上非常可靠的槙壽郎一口氣軟弱了下來。要是讓伊黑和杏壽郎看見這樣的父親,他們大概會很震驚吧,可是這也是槙壽郎。他有堅強的一面,但也有懦弱的一面。
  「槙壽郎……」
  看著自己高大的丈夫像個孩子似的垂下頭,即使是鐵面無私的瑠火也不由得心軟了下來,她頓時猶豫了自己的選擇究竟是不是正確的。
  可是瑠火--還是選擇了相信槙壽郎。
  「坐正!」
  她嚴厲地喊道,僅僅兩個字之中的魄力強大得令人聯想到軍人。
  「是、是!」
  聽到瑠火強而有力的喊聲,本來還垂頭喪氣的槙壽郎馬上慌忙地挺直了背板。
  「聽好了,我所知道的煉獄槙壽郎和你所說的完全不同!」
  「咦?」
  「我所知道的煉獄槙壽郎,是絕對不會放任有困難的人,比誰都還要有正義感的人。除此之外,他聽見自己的妻子多次病倒後,還特意向主公大人報備,勉強自己解決了大量的任務,千里迢迢前往了有靈藥傳說的遠方小島,就只是為了尋求治好妻子的一點線索。」
  「而在那座小島,他雖然沒有找到藥,但卻做到了比那更厲害的事情--他剷除了盤踞在那座小島三百七十年以上的女鬼和與其合作作惡的家族,確切地為鬼殺隊做出了貢獻。」
  不可思議的是,瑠火話中的內容明明和槙壽郎剛剛所說的是一模一樣的,可是一旦換個說法之後,就能看見槙壽郎的所作所為的另一面。
  「瑠火……我……」
  「煉獄槙壽郎是我驕傲的丈夫,至今為止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所救,我絕不允許你再繼續汙辱他。」
  即使坐在被鋪中披著厚重的羽織,瑠火也還是抬頭挺胸地筆直地坐著。黑色的雙眼直直地凝視著槙壽郎,透露出她的話語有多認真。
  「抱歉,謝謝妳……妳總是會為迷惘的我指出前進的方向。」
  聽到最愛的妻子願意給自己這麼高的評價,槙壽郎的心情雖然還是有些複雜,但他還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槙壽郎,你其實知道該怎麼走才是正確的,我只是陪著你前行而已。」
  瑠火一直都非常相信自己的丈夫,她知道就算沒有她,槙壽郎也一定能找到正確的那條路。
  「瑠火,我希望你老實地告訴我,你的身體……真的沒有問題吧?」
  「是的,我沒問題。雖然變得比平時虛弱了一點,可是多照顧幾個孩子這點事情,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我知道了,就聽妳的吧。其實我也認為現在就讓小芭內離開我們家有點太早了,如果你沒問題的話,那就交給妳了。」
  瑠火毫不猶豫的回答,讓槙壽郎安心了許多。確實,前陣子瑠火的狀況一直都很安定,這幾天的異狀可能真的只是因為天氣變冷而產生的吧,自己說不定真的太過擔心了。
  「別擔心,就交給我吧。」
  「嗯,謝謝妳。不過我還是再替妳添個炭盆吧,如果著涼可就不好了。」
  槙壽郎邊說邊體貼地替妻子準備起炭盆,看著那樣的丈夫的背影,瑠火不由得再次慶幸自己嫁給了這個溫柔的人。
  「槙壽郎。」
  「嗯?」
  「你是我見過最溫柔、最正直、最有正義感的人。能成為炎柱煉獄槙壽郎的妻子,我真的很幸福。謝謝你,我愛你。」
  瑠火難得地笑了。她的笑容十分美麗,但是卻又帶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飄渺。
  「怎、怎麼了,忽然說這種話……」
  聽到瑠火這麼認真地說,槙壽郎忍不住有點害羞地別過頭。
  「瑠、瑠火妳才是我見過最美麗、最堅強、最認真關心他人的人。能成為妳的丈夫,我才真的是……」「咕嚕嚕嚕嚕--」
  槙壽郎的話才說到一半,肚子便響亮地發出了哀號聲。
  「哈哈哈!真丟臉,看來我好像已經餓了!」
  在互訴愛意時肚子這麼響亮地叫起來,因為實在太蠢了,槙壽郎大笑了起來。
  「呵呵,差不多該去吃飯了吧,剛剛討論的事情也得和孩子們說才行。」
  瑠火也少見地瞇起眼睛笑了,看著有精神露出這樣笑容的妻子,槙壽郎再次放下了心。
  瑠火的話,一定沒問題的吧。槙壽郎在內心想道。
  「嗯,我去叫他們過來,順便也替妳把飯糰拿過來。瑠火妳就在這裡休息吧!」
  「謝謝你,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等到槙壽郎走出門之後,一直抬頭挺胸的瑠火頓時垂下了肩膀。和剛才露出笑容的模樣不同,她難受地扶著額頭,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看起來並不像只是「有點虛弱」的病人。
  「槙壽郎,是你的話……一定沒有問題的。」
  瑠火閉上雙眼,輕聲地喃喃自語。

  她的話中究竟蘊含著什麼意義,現在還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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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11 23:4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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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八丈島靈藥這個設定的部分,參考了噗浪上一位阿蛇大大的考據,真的是很詳盡又仔細的考察,推薦喜歡伊黑的各位一定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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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12 23:3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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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最好吃的晚餐


  在享用完孩子們捏的飯糰後,瑠火和槙壽郎認真地向伊黑提出了他們的討論結果。
  「事情就是這樣,小芭內,我和槙壽郎重新討論過後,覺得現在就讓你離開我們家果然還是太早了,所以如果你願意的話,要不要繼續待在我們家和杏壽郎一起學習、修行呢?」
  聽到瑠火這麼說,比起伊黑,杏壽郎先高興地跳了起來。
  「小芭內可以留下來嗎!」
  雖然剛剛才做好了通信的約定,但是一聽到小芭內有可以留下來的可能性,杏壽郎的雙眼還是忍不住閃閃發亮。
  「咦……可是……」
  願望實現得太突然,伊黑倒是有點摸不著頭緒。
  「抱歉,小芭內!和瑠火討論過後,我也覺得自己實在太心急了。其實是因為瑠火直到前陣子身體狀況都還很不好,所以我有些擔心她沒辦法照顧這麼多孩子,但是瑠火說她沒有問題,反而是我被她罵了一頓呢。說法變來變去的真的很抱歉!但可以的話,能告訴我們你的想法嗎?」
  槙壽郎低下頭,十分認真地向伊黑道歉。
  「原來是這樣啊……那個,請問瑠火小姐的身體狀況還好嗎?」
  了解來龍去脈後,伊黑雖然對槙壽郎有事隱瞞他感到有些難過,但和他小小的難過比起來,現在更重要的是瑠火的身體狀況。
  「我沒問題,你不需要擔心。」
  瑠火沒有任何猶豫地回答,這份篤定讓伊黑安心了不少。
  「……我真的……可以留下來嗎?」
  伊黑握緊了雙手,小心翼翼地看向瑠火和槙壽郎。
  雖然剛剛才下定了決心要前往水之呼吸培育手的身邊好好學習,可是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比起陌生的全新環境,他果然還是想留在這個溫暖的地方。
  可是,真的可以嗎?
  這樣的我,真的可以留在煉獄家嗎?
  「當然可以。有關水之呼吸的學習你也不用擔心,可以請培育者到我們家來進行修行。不過說實話,對你和杏壽郎來說,呼吸的修練都還太早了。你們都還需要好好進行基礎的體能訓練才行。」
  彷彿聽見了伊黑內心的聲音似的,瑠火強而有力地回應,甚至連伊黑的修行問題她都已經設想好了。
  「我……」
  但伊黑的心底還是被恐懼籠罩著。
  他過去的人生充滿著不幸,可以說是一丁點幸福的碎片都沒有。然而到了煉獄家後,他不僅體會到了溫暖還知曉了歡笑,他第一次試著相信了某些人,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很喜歡書,第一次找到了自己想要達成的目標……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順心如意了。在習慣絕望的伊黑眼裡,這樣順利過頭的展開就像掛著美味誘餌的陷阱一樣,讓他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小芭內,有你在這個家裡的這段時間,杏壽郎在學習和修行時變得比平時還有幹勁,也多了一個人陪正值好動年紀的千壽郎玩,說實話光是這兩點我就很感謝你了。但不只如此,依我的身體狀況來看,今後大概也會需要有人幫忙我打理家中。想必和杏壽郎一起捏過飯糰後,你應該也體會到他在這方面有多一竅不通了。但小芭內你和他不同十分靈巧,而且一教就會,所以如果你願意留下來的話,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我想說的和瑠火說的一樣,小芭內。如何?你願意像剛剛一樣,再相信我一次嗎?」
  瑠火和槙壽郎真摯的言語像一股暖流般包覆了伊黑脆弱的內心,早上槙壽郎告訴過他的話語在腦中回響,他最終還是拋棄了那一點猶豫,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留下來。」
  煉獄一家的回答無須多說,當然是讓伊黑露出笑容的答案。


  那天晚上,伊黑第一次和煉獄一家吃了晚飯。
  「如何?薯蕷昆布放在味噌湯裡也很好喝吧,小芭內!」
  聽杏壽郎說伊黑喜歡薯蕷昆布後,瑠火特意煮了薯蕷昆布味噌湯。
  「……!嗯,很好吃。」
  稍微拉開繃帶的伊黑緩緩地啜飲著味噌湯,鬆鬆軟軟的口感和早上一樣,他非常喜歡。
  「沒想到小芭內會喜歡薯蕷昆布啊……我倒是覺得地瓜味噌湯比較好喝。」
  槙壽郎在一旁碎碎念道。
  「平時為了你和杏壽郎一直都在做地瓜味噌湯了吧?今天是小芭內決定留在我們家的重要的日子,所以得做小芭內喜歡的東西才行。」
  「也是,反正只要是瑠火做的料理都很好吃!」
  「你出門前我會再替你準備鹽燒鯛魚便當和地瓜飯糰的。」
  「喔!謝謝你,瑠火!」
  看見槙壽郎露出燦露的笑容,瑠火便也跟著笑了。她從小就常常被說是個像能面一樣面無表情的女人,而她自己也有這份自覺,但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和槙壽郎在一起,她就能自然而然地笑出來。
  「父親和母親真的感情很好呢,對吧,小芭內?」
  看著親密無間的煉獄夫婦,杏壽郎湊到伊黑身旁小聲地說。看樣子就算是在親生兒子眼裡,這對夫婦的恩愛程度也相當高。
  「嗯,就是說啊。」
  伊黑點點頭回應。在他生長的環境根本看不見這樣的景象,所以他第一次看見煉獄夫婦的互動時,著實驚訝了好一陣子。
  不過如果所謂「夫婦」就是像槙壽郎和瑠火這樣的話,那伊黑說不定有些憧憬這種關係。
  「我聽父親說過,他和母親是在鬼殺隊的任務中認識的喔。」
  「任務中?」
  「嗯,好像是父親救了母親一家,所以才認識的。」
  「原來如此……話說回來杏壽郎,原來你可以小聲說話的嘛?」
  比起槙壽郎和瑠火的相遇故事,伊黑更驚訝原來杏壽郎也可以像現在這樣和人說悄悄話。
  「喔!真的耶!」
  杏壽郎似乎自己也沒有發現,震驚地大聲說道。
  「又回到大聲了……」
  煉獄一家的聲量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你們兩個在聊些什麼啊?別說話了多吃點吧!明天我可會連今天沒修行的份好好鍛練你們喔!」
  「「是的!」」
  聽到槙壽郎願意親自和他們修行,伊黑和杏壽郎都很高興,所以同時大聲地回答。
  「嗯!你們兩個的回答都很棒!」
  看見兩個孩子都這麼有幹勁,槙壽郎開心得瞇起了眼睛。尤其是伊黑的回答讓他非常欣慰,他說不定是第一次聽見伊黑這麼朝氣蓬勃的聲音。
  「鍛鍊!千壽郎也想鍛鍊!」
  千壽郎也不落人後地舉起短短的小手,看起來十分可愛。
  「喔,千壽郎這麼小就想鍛鍊了嗎?了不起,不愧是我的兒子!」
  「嘿嘿~母親大人,千壽郎明天開始也要鍛鍊~」
  「嗯!那就讓哥哥我來教千壽郎基礎動作吧!」
  「真是的,鍛鍊對千壽郎來說還太早了吧。你們兩個也別跟著起鬨。」
  伊黑一邊小口小口地咀嚼著飯菜,一邊看著煉獄一家溫馨的互動。
  雖然他只能鬆開繃帶吃些簡單的東西,雖然嘴中依然留有淡淡的苦味,可是,伊黑覺得這頓飯是他有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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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13 23:5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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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斷髮


  回到房間後,伊黑發現這幾天都不太願意活動的鏑丸正在房間內到處爬行,身上還閃著不自然的光芒,伊黑擔心地走到了不斷爬動的鏑丸身邊,然後他才發現鏑丸並不是在發光,而是他身上覆蓋著一層透明的皮。
  「這是……蛻皮?」
  因為生長在和蛇異常有淵源的家族,伊黑經常從送飯的女人口中聽到蛇的生態或生活習性等,所以他馬上便理解了鏑丸現在的狀況。
  蛻皮是蛇成長的象徵,因為有所成長,所以才必須脫掉從前狹小的外殼。
  「加油,鏑丸!」
  看著正在努力將舊的外殼蛻下的鏑丸,伊黑蹲在一旁為正在奮鬥的朋友應援。
  又過了幾分鐘後,蛻皮已經進行到三分之二了,但剩下的三分之一不知道為什麼鏑丸就是沒辦法順利的蛻下來。
  蛻皮對蛇來說是生長過程必經的一環,如果沒辦法成功蛻皮的話,就沒辦法繼續順利成長,因此也有可能在蛻皮中死去。
  思及此,伊黑不由得有些害怕,他絕對不想失去鏑丸這個朋友。但是話是這麼說,他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有沒有辦法幫助鏑丸,如果他隨便介入,說不定狀況會變得更糟。
  「鏑丸……」
  最後伊黑還是忍不住伸出了手。雖然不確定自己這麼做能不能派上用場,但是看到朋友正在痛苦掙扎,他實在沒辦法就這樣什麼也不做。
  伊黑拉住鏑丸蛻不下來的後半部分皮,並試著輕輕地撕下來。然而出乎他想像的,鏑丸纏鬥已久的後半部蛻皮在他的幫助下,很簡單地成功了。
  「太好了……」
  乾淨脫下一層殼的鏑丸頓時變得很有精神,潔白的身軀也比變得比以前還要透亮無瑕,顯得十分漂亮。
  「簡直像是重生過了一樣……」
  看著和剛剛截然不同的鏑丸,伊黑不自覺地喃喃自語。
  對著放鬆下來的伊黑,還很有精神的鏑丸像是在道謝似的蹭了蹭他的手,接著吐了吐蛇信後,牠便緩緩地準備爬出房間。
  伊黑不慌不忙地替牠打開了木門,讓牠離開房間爬到中庭。他並不擔心鏑丸會一去不回,基本上這種狀態的鏑丸就是肚子餓了去找食物而已,過不久後就會回來。伊黑沒辦法解釋他為什麼能理解鏑丸的行動,但從待在禁閉室的時候開始,他和鏑丸就一直是以這樣的感覺相依為命的。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在飼養鏑丸。
  所有的事情都真正地告一段落後,伊黑靠著牆壁閉目養神。
  「今天真的發生了好多事……」
  他有些疲倦地自言自語道,接著在腦中一一回想今天發生的各種事情。
  第一次去了書店,也終於知道了從前在意的俳句到底是什麼。
  第一次試著相信他人,甚至與人傾訴了自己的想法。
  第一次找到想做的事情,而且還很順利地達成了。
  不只如此,伊黑還在今天第一次找到了喜歡的食物、第一次和夥伴一起捏飯糰、第一次與人訂下約定、第一次與別人共進晚餐……自從來到煉獄家後,他所經歷的第一次真的是多到數也數不清。直到前陣子,其實他都還對這樣過於新鮮陌生的生活感到十分反感,也一度厭惡過和自己的家庭截然不同的、過於幸福的煉獄一家。
  可是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他變得不再排斥這些事物了。
  或許是因為瑠火小姐的飯菜和那座牢裡的不同,有著十分溫暖的味道吧。
  或許是因為就算我不情不願或出言嘲諷,杏壽郎還是會拉著我的手東奔西走吧。
  或許是因為千壽郎天真無邪地對我露出笑容,所以我才學會了該怎麼笑吧。
  或許是因為槙壽郎先生總是會像那晚一樣,給予迷失方向的我勇氣和力量吧。
  想著想著伊黑忽然覺得,自己在煉獄家的這三個月,或許就和鏑丸的蛻皮是一樣的也說不定。
  為了活下去,為了有所成長,這三個月中他在亡靈纏身的過去和光輝四溢的現在之間不斷痛苦地掙扎。但就在今天,在煉獄一家的幫助下,他覺得自己似乎終於脫掉了從前那個狹小的外殼。
  「我也像那樣重生了嗎……?」
  伊黑再次回想起了蛻皮後閃閃發亮的鏑丸,不由得有些羨慕。和蛇不同,人類的成長沒辦法那麼清楚地看見,所以伊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所成長。
  忽然之間,他想起了今天早上翻過的介紹「斷髮」文化的書。
  依書上所寫,由於日本古來認為剪髮有與父母斷絕關係、與世俗斷絕關係的刑罰上的意義,所以通常不會主動進行斷髮,但最近由於文明開化,所以剪成短髮造型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頭髮……」
  伊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長長的黑髮。
  與父母斷絕關係對一般人來說可能確實不是什麼好事,不過對他來說,反而聽起來很令人嚮往。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切斷和那個家族的關係,好好活下去。
  但當他這麼想的同時,那五十個人的亡魂的詛咒便又重新出現在了耳邊,伊黑彷彿又看見了他們想將自己拉向地獄的腐爛的手。
  「你不能得到幸福。」
  「你會遭到報應。」
  「你就應該去死。」
  詛咒的聲音越來越大聲,如果是從前的伊黑的話,一定又會蜷縮起身子忍受這份罪業。可是,今天的伊黑卻不想再忍耐了。
  他走出了房間,最後抵達了這陣子他和杏壽郎一同修練的道場。伊黑熟練地從道場中拿出練習用的真刀,接著用力地往自己長長的黑髮割了下去。
  「…………」
  看見從前被女人們像保養貨物般仔細梳理的黑髮被自己輕易地被割斷,伊黑的內心有種從未想像過的解放感。遙遠的過去做不到的事情,之前的自己沒辦法做出的決斷,現在的他能夠成功做到了。
  「你是自由的。」
  槙壽郎曾經告訴他的話語,像不可思議的咒語般迴盪在腦中,伊黑再次揮下拿著刀的手,又割下了一撮頭髮。
  綿延不絕的詛咒依然纏繞在耳邊,他能聽見她們淒厲地嘶吼責罵著試圖和家族切斷關係的自己,不過伊黑還是沒有停下斷髮的手。他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拿起及腰的長長黑髮,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將其割斷。彷彿真的切斷了與那個家族的聯繫似的,每割斷一撮頭髮,伊黑就覺得詛咒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遠,重重地壓在肩上的某種東西似乎也慢慢消失了。 
  當本來及腰的黑髮變得只到耳後時,伊黑的身體變得前所未有地輕巧,正當他拿起剩下的最後一撮時,恍惚之間,他的眼前好像又出現了那些女人的亡魂。
  「死了五十個人,都是你殺的!你以為你能這麼輕易地逃離嗎?」
  堂姊站在亡魂的前方,和他相似的輪廓因爲憤怒和悲傷扭曲,她像那天一樣毫不留情地斥責著伊黑。
  她身後的那些女人拖著已經腐敗的身軀爬動著,乾枯的聲音訴說著各種難以入耳的難聽話語。
  「…………」
  面對糾纏著自己的過去的幻影,伊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第一次開口反駁了她們。
  「我是自由的,妳的指責……根本沒有道理。」
  「我會成為鬼殺隊的一員努力贖罪。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為向槙壽郎先生那麼厲害的柱,但為了減少像我一樣不幸的人,我會盡我所能的殺鬼。」
  「我想要相信煉獄家的人們,想要向前走。所以……讓我切斷這份關係吧。」
  伊黑用力斬斷了最後一撮頭髮。當黑色的髮絲無力地散落在地面時,一直糾纏著伊黑的幻影也像蒸發了一般消失了。


  隔天早上起來後,第一個看見伊黑嶄新的造型的是煉獄瑠火。伊黑記著瑠火昨日說過的「可能需要幫忙」,所以一早便起來幫忙她準備早餐。
  瑠火起初的確對伊黑的髮型感到很震驚,不過在聽他解釋這麼做的原因之後,瑠火蹲下了身子,輕輕地抱住了他。
  「小芭內,你做得很好。你真的成長了很多。」
  聽到瑠火這麼說,伊黑覺得自己的「蛻皮」好像終於完成了。
  因為那個家族造成的心靈創傷,其實伊黑有著比起男人更厭惡也更害怕女人的傾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討厭過瑠火。現在像這樣被瑠火抱著,他也絲毫沒有覺得不舒服,反而覺得十分溫暖。
  回想起前幾天做的惡夢,回想起佐藤說他和瑠火很像時心中的竊喜,伊黑似乎明白了為什麼。
  一定因為瑠火和他理想中的母親形象一模一樣吧。
  溫柔、高潔、堅強、比誰都關心孩子,就像他夢中的母親一樣。
  「謝謝你,瑠火小姐。」
  伊黑咬著下唇,努力忍住眼眶中莫名滿溢的淚水回應道。
  「哭也沒關係的。雖然身為男孩子,我總是教育杏壽郎不能隨便掉淚,可是小芭內你真的很努力,至今為止真的很努力了。現在誰也看不到,所以……不需要忍耐也沒關係的。」
  雖然看不見伊黑的臉龐,可是瑠火還是敏銳地察覺了伊黑的情緒波動,接著像是在安撫千壽郎那樣,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
  「………啊、嗚……」
  聽到瑠火的話語的瞬間,伊黑的淚水無法自制地滴落了下來。
  伊黑一直以來尋求的,明明就只是這樣簡單的東西而已,但為了抵達這個地方,他一路上卻經歷了常人難以想像的殘酷路途。
  「嗚、嗚嗚……」
  不過現在--他終於來到了太陽照射的向光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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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14 23:4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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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初次任務


  在那之後過了一年,十三歲的伊黑順利地通過了正式選拔。
  自從伊黑斷髮後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像是擺脫了身上的魔障似的,比誰都還要一往直前地認真練習。雖然個子和力氣和同年齡人相比依然較為不足,但是伊黑非常聰明,甚至連全集中呼吸他也很快就領悟到了訣竅。此外,為了彌補自己的缺點,他還獨自研創了適合自己的「蛇之呼吸」。蛇之呼吸如同其名,是步法如蛇一般靈活自在的劍法,招式的重點在於揮刀的精準和角度,所以伊黑即使沒有過人的力氣也能夠出奇不意地斬殺惡鬼。
  雖然多少看出伊黑很有天分,但槙壽郎依然對伊黑成長之快感到十分震驚。而杏壽郎則是像自己的事一般率直地為伊黑感到高興,同時也為了早日能和伊黑共同戰鬥繼續努力進行著修行。
  而今天,正是伊黑小芭內初次作為鬼殺隊隊士執行任務的日子。 
  他並不感到緊張,不如說已經期待這一天很久了。畢竟一直以來他都是以此為目標前行的。
  在一番激戰後,雖然受了點皮肉傷,但伊黑還是順利地運用蛇之呼吸斬殺了惡鬼。確認鬼消散在空氣之中後,伊黑轉過頭走向了躲在角落的年輕夫婦。
  「你們沒事吧?」
  他試著模仿當年槙壽郎曾經對他說過的那樣,對著剛剛差點被鬼襲擊的兩人說。
  「啊……劍士大人……鬼、惡鬼已經不在了嗎?」
  躲在角落的年輕夫婦緊緊牽著彼此的手,臉上還留有方才遭遇惡鬼時的恐慌。
  「嗯,已經沒事了。」
  「真、真是太感謝您了,劍士大人!!」
  聽見伊黑這麼說,男子扶起原本癱坐在一旁的妻子,大聲地向伊黑道謝。
  「啊,不,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
  伊黑有些不知所措地回應道。
  雖然經過在煉獄家的一年生活,伊黑已經不再像從前那麼厭惡、害怕他人,但他還是稱不上擅長和人來往。
  「剛剛只能躲在一旁派不上用場真的很抱歉……要不是有劍士大人,我們大概早就已經……真的非常感謝您!真的非常感謝您!劍士大人!」
  但從驚險之境脫困的男子仍繼續激動地向伊黑道謝,他甚至邊說邊彎下了膝蓋,準備代替不便行動的妻子向伊黑磕頭道謝。
  「別這樣,快請站起來……那個,遇到這種事情對你們來說也是一場無妄之災,所以無需自責,趕緊回家休息吧。」
  伊黑見狀趕緊阻止了男子,並像瑠火那樣溫柔地安撫了對方。
  看見伊黑異色的瞳孔透露出溫和的善意,剛剛遭遇到脫離常識範圍經驗的年輕夫婦終於慢慢地取回了冷靜。男子擦去了臉上的淚水,原本因腳軟而站不住的女子也一點一點地取回了力氣。
  「您真是太溫柔了……真的非常感謝您的相助!」
  「真的非常感謝您救了我們一家三口。」
  年輕夫婦一同深深地向伊黑鞠躬說道,到方才為止還充滿強烈的恐懼和不安的聲音已經變得平靜許多。
  「等等……你說一家三口?」
  但妻子的謝詞卻讓伊黑困惑地歪了歪頭。眼前年輕夫婦怎麼看都是兩個人,該不會……
  「是的!其實……妻子的腹中已經有孩子了。剛剛我們都以為要和孩子一起葬身在這裡了……所以真的非常感謝您出手相助!」
  男子露出燦爛的笑容,視若珍寶地摸了摸妻子的腹部。
  聽他們這麼一說,伊黑才發現雖然還不是很明顯,但女子的腹部確實有著些微地突起。
  「真的非常感謝您,劍士大人,您是這孩子的救命恩人。」  
  年輕女子護著肚子再次向伊黑鞠躬。
  「…………」
  聽到這番話語,伊黑一瞬之間湧上了各種複雜的情感。
  他回想起了過去將嬰兒拿來獻祭的自己的族人。
  他曾經無數次聽過族人開開心心地討論著族中的某人懷孕了、某人即將臨盆、某人的嬰兒在剛生下來後就被美味地享用了等殘忍的話題,但當時的他即使知道這樣的狀況,也沒辦法為那些初生的生命做任何事。
  對伊黑來說,懷孕的女子從來不代表著生命的降臨,而是意味著生命的逝去。
  但是今天的他不一樣了。
  他做到了。終於做到了。
  他成功地救下了一個還沒出生的小生命。
  「……請妳一定要,平安地誕下孩子。」
  雖然無法挽回已經逝去的生命,可是光是想到因為他而有一個孩子得救,伊黑就忍不住眼眶發熱。
  「是的!承您吉言!」
  女子泛著淚水的笑容讓伊黑聯想到了抱著千壽郎的瑠火,和自己的族人懷孕時無情的笑臉不同,那是屬於母親的笑容。
  「對了,這是紫藤花香包,只要帶著這個就可以驅鬼,你們拿去吧。」
  伊黑將自己特意在任務前準備的香包遞給對方。
  基本上紫藤花香包是由鬼殺隊的後勤部隊「隱」所製作的,不過因為作法不難,所以瑠火有空時會在家中製作,伊黑和杏壽郎也經常幫忙。
  「這、這真是太謝謝您了!究竟該如何回報您這份大恩大德才好……我們……」
  「不用再道謝了,這些都是我該做的。我送你們回去吧。」
  為了防止感謝的瀑布再次襲來,伊黑趕緊說道。
  雖然順利保護了一般居民伊黑的確也很高興,不過一直這樣被感謝他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槙壽郎先生是怎麼習慣這種事情的呢?之後問問看他吧。
  「不不,怎能讓您做到這種地步。我們的家就在附近而已。況且現在的我們還有劍士大人所贈的香包呢。」
  的確,有了香包後,被襲擊的可能性應該會大幅降低。更何況方才已經殺了一隻鬼,也差不多要到天亮的時間了。
  「既然這樣,我就不送你們了。以後要多小心。」
  「好的!真的、真的非常感謝您!劍士大人也請多多注意安危。」
  夫婦再次彎下腰對伊黑敬禮,然而在起身時,女子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神采奕奕地抬起了頭。
  「對了,劍士大人,我們夫婦兩人在那一邊的街上經營著一家天婦羅屋。如果您有空的話,請務必賞光讓我們好好招待您。」
  女子笑容滿面地指向白天時熱鬧非凡的街區方向,伊黑便跟著轉頭過去看了看。
  「對喔,我差點都忘了!劍士大人,如果您來的話,不管多少碗我們都會免費招待您的!」
  「……有地瓜天婦羅嗎?」
  聽男子這麼說,伊黑忍不住想起了食量大得驚人的煉獄父子,於是問道。  
  「地瓜?有的、有的!是劍士大人喜歡的食物嗎?」
  「不,是夥伴喜歡的東西。」
  回想起每次吃地瓜時都會邊吃邊大喊「哇咻哇咻」的杏壽郎,伊黑笑著說。
  「總之多謝你們的好意,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會過去看看的。」
  下次有空的時候就和煉獄一家一起去吃看看吧。伊黑心想。
       這一年來雖然伊黑還是老樣子吃得不多,但他已經很習慣和煉獄一家一起吃飯了。不可思議的是,明明開始和他們一起吃飯到現在才短短一年,可是伊黑卻有種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一直都是這樣的錯覺。
  「我也該走了。」
  目送兩人離開後,因為還沒接到下個任務通知,所以伊黑正思索著要回煉獄家一趟看看,還是該前往最近的藤花家紋屋宅休息。就在這時,遠方飛來了一隻鎹鴉。
  「是杏壽郎的回信嗎?」
  為了專心準備最終選拔,伊黑在三個月前還是選擇了離開煉獄家,前往水之呼吸的培育手身邊進行更密集的修行。離開後,他和杏壽郎就像以前約好的那樣開始了通信聯絡。兩天前他才剛寄過信告訴杏壽郎自己的近況和任務的狀況,算算時間也確實差不多該收到回信了。
  「謝謝你。」
  伊黑舉起手讓送鴉停在自己的手腕上,接著熟悉地解開綁在牠腳上的信件,上面如他預料地寫著「伊黑小芭內收」。
  即使臉的下半部被繃帶包著,也能清楚地看出伊黑的神色變得柔和。他總是很期待收到杏壽郎的信,不只是因為煉獄家是給了他活下去新希望的恩人,更是因為對伊黑來說,杏壽郎、千壽郎、瑠火、槙壽郎都已經是等同於家人一樣的存在了。
  伊黑笑著打開了信紙,但讀完杏壽郎的來信後,他的神色倏然地變了。
  他匆匆地跑了起來,甚至沒時間在意信紙從手中飄落。
  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母親病危。如果可以的話請速回。煉獄杏壽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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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15 23:4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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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不祥的預感


  伊黑不顧自己的傷勢在夜晚的街道上不斷地奔跑著,當他終於抵達熟悉的煉獄家時,天已經完全亮了。
  「杏壽郎!」
  遠遠地伊黑便看見了穿著道服的煉獄杏壽郎沉著一張臉在門口掃地,他趕緊大聲地向對方喊道。
  「你來了啊,小芭內。」
  看到伊黑的身影,杏壽郎才終於像露出了一點笑容,但他的聲音卻一反常態地沒有精神。
  「當然要來!瑠火小姐的身體狀況怎麼樣了?還好嗎?」
  「…………」
  和伊黑的慌忙成對比,杏壽郎只是沉默地不發一語。
  「杏壽郎……你沒事嗎?」
  「……謝謝,我沒事!比起我,小芭內你這不是受了傷嗎!先進屋來吧,我替你包紮!」
  看到伊黑身上到處都有皮肉傷,杏壽郎趕緊放下了掃把拉著他往屋內走。
  「不,比起我的傷,瑠火小姐--」
  心急如焚的伊黑忍不住追問,但是杏壽郎還是沒有回答他。
  「進屋來慢慢坐著談吧,也不是能在門口談的話題。母親大人的話現在正在休息。」
  杏壽郎露出了伊黑從來沒有看過的苦笑,接著再次迂迴地將話題往後延。看到總是直來直往的杏壽郎如此反常,伊黑的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我知道了。」
  伊黑點點頭,接著和杏壽郎一起回到了家中。
  

  「好,這樣就沒問題了。小芭內你是剛出完任務嗎?」
  在他們曾經一起捏飯糰的和室,杏壽郎大致地替伊黑包紮了身上的皮肉傷。
  「嗯,是這樣沒錯……謝謝你,杏壽郎。」
  伊黑雖然很擔心瑠火的狀況,但現在眼前反常的杏壽郎也很讓他擔心,所以他還是乖乖地讓杏壽郎替自己包紮好了傷口。
  「這點小事不算什麼,我們是夥伴啊⋯⋯」
  杏壽郎試圖像平時那樣露出笑容,可是一想到母親的狀況,他的眼眶便又熱了起來,因此最後還是沒能笑出來。
  「正因為我們是夥伴,所以可以的話希望你不要勉強自己。如果真的說不出口的話,也可以先不說沒關係的,杏壽郎。」
  從前伊黑不願意說出口的過去,杏壽郎也從來沒有追問過,所以他也不想勉強杏壽郎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謝謝你,小芭內。你回來真是太好了。」
  聽到伊黑溫柔的話語,杏壽郎覺得這幾天背負的沉重心情稍微減輕了一點。
  「不過,該說的事還是得說。畢竟逃避也沒有意義。」
  但生性堅強的杏壽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還是緩緩地開口了。
  「母親大人……在我寫信給你的那天,忽然暈倒了。所以我趕緊叫了平時替她看病的醫生來。」
  那天的情景至今杏壽郎也還歷歷在目。雖然瑠火至今為止也經常因為天氣變化而病倒,但是從來沒有像那天那樣忽然之間失去意識、昏迷不醒過。槙壽郎也不在家,千壽郎又還小,萬幸的是當時家中還有白天來幫忙的幫傭淺田小姐,所以杏壽郎才能放心地離開家裡去找醫生。
  「醫生說……母親大人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
  杏壽郎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在說出來的同時,他似乎又體會到了一次當時被宣判的椎心刺痛。
  杏壽郎從小到大沒有受過太大的挫折。他的身邊有嚴厲又溫柔的母親、有開朗又強大的父親、有可愛又黏人的弟弟、有毒舌又善良的夥伴。
  他從來沒想過這些人會有誰消失,直到那一天。  
  「所剩、不多……?咦?可是、可是瑠火小姐明明之前都還那麼有精神的啊?在我離開前,她還一直在替我們上課的!」
  雖然已經預想到狀況或許會很糟,但實際聽見的瞬間,伊黑還是不可置信地張大了雙眼。他記憶中的瑠火總是那麼凜然,無論何時她都筆直地坐著,他甚至沒看過瑠火垂頭的模樣。即使有時候瑠火會感冒或身體不適,但通常也不會太久,很快地瑠火便又會恢復精神,細心地教導他和杏壽郎的作業。
  「我也向醫生這麼說了。母親大人明明最近狀況一直都很好,怎麼會忽然之間病倒……」
  這一年杏壽郎和伊黑一直共同學習、修行,他們眼裡看見的瑠火當然是很相近的。因此杏壽郎在聽見瑠火的病情時也像伊黑一樣用力地反駁了,彷彿這麼說就能從殘酷的現實逃開似的。
  「可是,醫生卻說母親大人從一年前狀況就很糟了,說他早就勸過母親大人好好休養的話或許還能多活兩三年……」
  然而迎面而來的卻是更加殘酷的現實。
  「咦?這是……什麼意思……?」
  伊黑無法理解杏壽郎所說的話。每個詞語他都能聽得懂,但是組合起來就變得十分陌生。
  一年前?狀況就很糟?
  「也就是說……是那時候嗎?是要不要讓我留下來那時候嗎?」
  腦袋中清晰地浮現了當時的記憶。
       那時候,槙壽郎因為擔心瑠火的身體狀況,所以為了減輕瑠火的負擔,希望伊黑可以到水之呼吸的培育手底下修練。
  對於剛習慣煉獄家的伊黑來說,離開這裡到全新的環境是一件無比恐怖的事情,所以當瑠火告訴他「可以留下」時,伊黑雖然有過猶豫,但最後還是選擇了留下。
  「……是我的錯嗎?」
  伊黑輕聲地說出了他最害怕的猜測。
  伊黑忽然想起來了很久沒有出現在他耳邊的詛咒的聲音。
  「你會遭報應的。」
  那時候她們是不是有這樣說?
  「不!和小芭內你沒有關係!」
  杏壽郎毫無一絲動搖地否定了伊黑的想法。雖然他也對母親隱瞞病情一事感到非常驚訝,不過,伊黑並不知道這整件事情,所以不管旁人怎麼看,杏壽郎都不認為都伊黑有任何錯處。
  「可是如果我沒有留下來的話……說不定……這是……報應……」
  伊黑抱著頭,異色的雙眼沒辦法正確對焦,不知何時他的身上開始冒起了冷汗。
  「報應?不是的,小芭內,你冷靜一點!」
  看著久違陷入焦慮狀態的伊黑,杏壽郎也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就在他拚命在腦袋中搜尋著有沒有什麼解決方法時,他想起了母親的話語。
  「小芭內,你還記得母親說過的嗎?世界上沒有說不定也沒有如果!」
  是什麼時候來著?母親曾經對著說著「如果」的我和小芭內這麼斥責過。
  「咦⋯⋯?」
  「你還記得對吧?因為小芭內你的腦袋比我還好,你一定記得的!」
  我回想起來了。那是母親教導我和小芭內下圍棋時的事情。因為我們怎麼樣也贏不了母親,所以不由得說起了「如果當時沒有那樣下,說不定就不會滿盤皆輸」這樣不服輸的話。那時候母親這樣說了--
  「『世界上沒有說不定也沒有如果,所以別想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母親那時不是這樣和我們說了嗎,小芭內!」
  被母親訓斥的我們更加努力地研究戰術和策略,最後雖然還是沒能戰勝母親,但是那份經驗對他們來說毫無疑問是有幫助的。
  是啊,其實就和母親說的一樣。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挽回,我們能做的從來都只有改變現在。
  「的確……瑠火小姐曾經那麼說過……但是那時只是棋局……」
  而這次卻是生命。
  伊黑沒能說出後半句的話語,只是苦澀地垂下了頭。
  「不,不管是棋局還是現實都是一樣的,小芭內,你其實也知道的吧。」
  因為瑠火的事情而消沉,但也因為瑠火的話語而振作,不知不覺中,杏壽郎已經不再像剛剛那樣沉著一張臉了。
  「母親的病無法治療是事實,母親隱瞞病情也是事實,而母親的壽命……已經不久也是事實。我們能做的,只有面對這些事實,並且試著在有限的時間做最有意義的事情。」
  杏壽郎直直地望向伊黑說道。雖然他的聲音還是帶著深切的悲傷,但火紅色的雙眼已經取回了光澤。
  伊黑看著那樣的杏壽郎,即使還是無法馬上拋開懊悔的情緒,但是卻回想起了瑠火曾經告訴過他們的種種教導。毫無道理的詛咒之聲便漸漸地遠去,伊黑也慢慢取回了冷靜。正當他打算對杏壽郎道謝時,身後卻傳來了一個粗曠的聲音。
  「你剛剛說什麼,杏壽郎?」
  伊黑和杏壽郎同時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才發現不知何時煉獄槙壽郎早已站在了門邊。應該是剛從任務中回來吧,他身上還披著煉獄家代代相傳的火焰羽織。
  「父親!您回來了嗎!」
  因為一點腳步聲都沒有,所以杏壽郎完全沒發現父親已經回來了。
  「杏壽郎……你剛剛說了什麼,你再說一遍?」
  槙壽郎絲毫沒有理會兒子的驚訝的意思,只是像壞掉的機械般重複著和剛才一樣的話語。
  「父親……就像我在信上寫的一樣,母親她……似乎已經時日不多了。」
  不知道槙壽郎究竟聽到了多少,杏壽郎再次說出自己努力要接受的現實。可是說出口的當下他才發現,即使已經打算認清事實,但似乎還是無法減輕一丁點心中的疼痛。
  「時日不多?不,哈哈哈,不可能,瑠火怎麼可能會死。」
  槙壽郎從剛剛開始就面無表情得令人害怕,現在更是忽然笑了起來,讓伊黑和杏壽郎都忍不住寒毛直立。
  「父親,根據醫生所說--」
  雖然很痛苦,但杏壽郎還是嘗試要好好和父親解釋,然而面對拚命承受這樣沉痛現實的兒子,槙壽郎卻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算了,我直接找瑠火談,你們待在這裡。」
  「父親!」「槙壽郎先生!」
  槙壽郎掉頭走向瑠火和他兩人的寢室。因為他的樣子實在太過異常,所以伊黑和杏壽郎不約而同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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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16 23:4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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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交錯的思念


  「瑠火!」
  槙壽郎拉開房門便大聲怒吼道,但是病床上的瑠火卻沒有一絲表情變化,只是一如往常筆直地坐著。
  「哎呀,你回來了嗎,槙壽郎。杏壽郎,記得告訴淺田小姐今天得多煮一些飯。」
  無視槙壽郎的怒火,瑠火若無其事地交代杏壽郎轉告幫傭這種無謂的小事,讓槙壽郎忍不住更憤怒了。 
  「現在是說那種話的時候嗎!」
  槙壽郎完全沒有餘力顧及兩個孩子在不在場這點事情,激動地朝瑠火大吼。因為兩人平時的感情一直很好,所以第一次看到他們這樣吵架畫面的杏壽郎和小芭內茫然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小芭內也回來了啊,第一次任務怎麼樣?還好嗎?」
  有意迴避槙壽郎的瑠火撇過頭不看自己的丈夫,而是望向了站在門邊的伊黑。她盡可能心平氣和地向伊黑問,但畢竟是這種狀況,即使她能假裝平靜,伊黑也沒辦法。
  「那個……」
  如果沒有接到瑠火病重的消息,如果沒有看見槙壽郎的憤怒,伊黑其實是很想告訴她自己成功拯救了一個小生命這件事的,可是很可惜的,現在怎麼看都不適合提這些。
  「瑠火!別岔開話題,看著我!」
  槙壽郎用力拉住了瑠火的手讓對方轉向他,盛怒的他沒有注意到妻子白皙纖瘦的手腕已經被自己捏紅,只是用盡全力地訴說著他那如同烈焰般的怒氣。
  「……怎麼了嗎,槙壽郎?」
  被槙壽郎這麼一拉,避無可避的瑠火對上了丈夫火紅色的雙眼。那雙眼睛中的火焰實在是太過灼人,那一瞬間,她努力佯裝平靜的假面差點就掉了下來。
  「妳還問怎麼了!杏壽郎說妳的時間所剩不多是真的嗎?到底是什麼時候演變成這種地步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槙壽郎的嗓門本來就大,怒極的他更是像一頭嘶吼的獅子一樣,令站在一旁的伊黑和杏壽郎不由得顫抖了起來。
  「……杏壽郎,小芭內,你們先出去吧。等等千壽郎起來的話,你們就先和他吃早飯吧。」
  瑠火細心地注意到了孩子們的狀況,趕緊趁丈夫更加失控之前將兩人遣了出去。
  「啊、是……」
  目睹平日那麼要好的瑠火和槙壽郎吵架的場景對兩人來說本就不好受,所以聽到瑠火這麼說,他們便如獲大赦地離開了。
  槙壽郎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被嚇壞的兩個孩子,只是直直地凝視著瑠火。
  「妳回答我啊!我拜託妳了……拜託妳告訴我那不是真的!」
  槙壽郎憤怒的語氣底下藏著卑微的期望。
  他真的希望妻子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希望妻子能告訴他是杏壽郎誤會了,是醫生誤診了,是惡質的整人作戰。但是比誰都了解瑠火的槙壽郎知道,妻子只要刻意避而不答什麼事情,就代表她有所隱瞞。
  「槙壽郎……」
  看見最愛的丈夫眼底的那一絲懇求,瑠火頓時也失去了話語。因為自小就體弱多病,所以瑠火一直都知道人的時間是有限的。因此無論何時她總是當機立斷地做自己想做的事,畢竟隔天有可能就是她生命的最後。
  她一路都是這麼走下來的,所以被宣告餘命不久時,她也沒有猶豫地做出了取捨。但是算無遺漏的瑠火什麼都想到了,卻唯獨錯估了槙壽郎對她的愛。
  「…………」
  可是已經做下的決定無可挽回,瑠火閉上雙眼又睜開,還是選擇告訴他實話。
  「……杏壽郎說的是真的,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槙壽郎像是被澆熄的火焰似的,整個人都失去了光彩。
  「…………」
  生命的倒數計時對瑠火來說並不可怕,也不悲傷。因為以她的身體,能活到現在還生了兩個孩子本來就已經是僥倖了。
  對瑠火來說,這樣失去生氣的槙壽郎才是她最害怕的。
  「只找一個醫生還不準吧?我們再多找幾個醫生,沒關係的,一定能治好的。至今為止那些醫生還不是老說妳活不過二十歲,結果妳還不是和我結婚生了兩個小孩,這次一定也沒問題的。對吧?」
  槙壽郎像是想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般地緊緊抓住瑠火的肩膀,然而手中傳來的觸感卻比以往還要瘦弱。
  「……不,我自己感覺得到,我大概是活不了多久了。」
  她並不想傷害槙壽郎,但是事實就是事實,即使逃避也沒有意義。
  「……什麼時候?」
  「嗯?」
  「妳從什麼時候開始向我隱瞞病情?」
  「……從一年半前開始的。」
  那時候因為天氣比往年都還冷,所以瑠火多次病倒,當時醫生也曾經說過瑠火的狀況十分危險。
  「是因為我擅自向主公大人請假去八丈島,妳才決定隱瞞我的嗎?」
  正是因為那次嚴重的惡化,才導致了槙壽郎下定決心前往八丈島尋找靈藥。
  「……也有那件事的原因。但主要還是因為我不希望你顧慮我而有所改變。」
  但同時,也是因為槙壽郎這樣的行動,才讓瑠火察覺到自己的身體會拖累丈夫的腳步,最後於是選擇了徹底向槙壽郎隱瞞病情。
  「顧慮?……妳有想過我是妳的丈夫嗎?如果妳能早點告訴我的話,我就不會帶那些無依無靠的孩子回來讓妳照顧……我就早早辭掉鬼殺隊不讓妳那麼操勞了!」
  無處可發洩的槙壽郎只能對著過去的自己怒吼。一想到自己在這一年半都沒能發現妻子的變化,他就覺得這一年半的每件事情都變得那麼愚蠢。
  如果當時瑠火要伊黑留下時,他有注意到她真正的身體狀況的話……
  如果當時他沒有把無依無靠的伊黑擅自帶回家裡的話……
  如果當時去八丈島後他有發現妻子的心境變化的話……
  如果當時他沒有選擇去八丈島的話……
  「這樣一來,妳是不是就還能多活幾年……」
  無數個如果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但是不管再怎麼排列組合,「如果」都是沒有意義的。
  「槙壽郎,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如果的。」
  槙壽郎在任務遇到挫折或難以越過難關時,瑠火平時總是會替他找到方向。然而今天的瑠火能指給槙壽郎的,只有認清殘酷的現實這一條路。
  「況且……我不認為那樣的苟活有意義。」
  瑠火接著說。雖然槙壽郎的悲傷讓她痛苦得不得了,可是,她還是不想後悔自己的選擇。
  她還是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意義?」
  「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辭去鬼殺隊或不再幫助人。槙壽郎,我真的不希望因為我的緣故,而讓那個充滿正義感、喜歡照顧人、溫柔、熱情、直率,有時候卻又有點笨拙的你有所改變。」
  「我的病本來就治不好,活不了多久也是小時候就聽慣了的話,所以我想在有限的時間做好你的妻子,協助所有你想做的事情。即使因此壽命會減少,我也無所謂。這就是我的選擇。」
  這就是瑠火的選擇。這就是她愛槙壽郎的方式。
  「哈,妳的選擇?那妳有想過我的心情嗎!」
  然而槙壽郎與瑠火的愛情卻有著致命性地不同。
  「槙壽郎,我--」
  「我只希望妳能活著!多一天也好多一秒也好,不管怎麼樣我都希望妳能活著!為此要我做什麼都可以,要我捨棄什麼都可以!」
  槙壽郎的話語是那麼的卑微懇切,讓人聯想不到平時那個意氣風發的炎柱。在瑠火的面前他只是一個深愛妻子的丈夫,只是一個希望妻子能活下來的一般人。
  「槙壽郎,就像你曾經救了我和我的家人一樣,你的雙手是用來拯救別人的性命的,不是用來捨棄任何東西的!」
  瑠火冰冷的雙手緊緊握住了那雙曾經帶給她許多溫暖的大手,希望槙壽郎能夠理解她深深相信他的心情。
  「救得了別人卻救不了妳那又有什麼意義!」
  然而她的思念、她的想法卻沒能傳達到槙壽郎的心中,他只是毫不留情地揮開了瑠火。
  「…………」
  「…………」
  雙方各執己見,倆人的對話注定得不出什麼結果。
  就在凝重的沉默蔓延開來時,槙壽郎的鎹鴉從遠方飛來,尖銳地打破了僵局。
  「傳令!傳令!西方的城鎮有十二鬼月出沒的情報!炎柱煉獄槙壽郎和甲級隊員佐藤立即前……」
  「吵死了!現在不是說那種事情的時候!」
  鎹鴉送來的是槙壽郎和夥伴佐藤追查已久的十二鬼月的情報。沒想到偏偏會在這種時候等到新線索,他不由得暴躁地大吼。
  「嘎啊啊!這是主公命令!主公命令!」
  聽到是主公命令,槙壽郎的臉色稍微變了一下,可是看見身旁虛弱得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會消失的妻子,他還是沒辦法就這樣離開。
  「難道你要等到十二鬼月不見蹤影嗎?快去和佐藤先生匯合吧。」
  因為剛剛吵架吵得那麼兇,瑠火其實也有些不好開口,但她知道丈夫這陣子都不斷在追查十二鬼月,她也知道這些情報在鬼殺隊之中有多重要,所以她沒辦法坐視不管。
  「我不去。」
  槙壽郎卻像是鬧脾氣的小孩似的,將臉撇向了一邊,不看鎹鴉也不看瑠火。
  「煉獄槙壽郎!」
  「我說不去就是不去!你擅自做出了選擇隱瞞病情,那我也有權利替自己做選擇吧!憑什麼妳說去我就得去」
  「如果你還記得自己作為煉獄家炎柱的義務的話,就趕緊站起來!」
  「我就是不去!」
  聽到瑠火拿家族出來壓他,槙壽郎憤而將家中代代相傳的火紅色羽織脫下丟到一旁。
  「你--咳咳咳!咳咳咳咳!」
  方才的吵架加上現在的爭執,讓本來身體狀況就很差的瑠火氣急攻心地咳了起來,但明明咳得這麼劇烈,她的臉龐卻一點也不見脹紅,只是慘白得像雪花一樣。
  「瑠火!你沒事吧?藥呢,平時吃的藥在哪裡?」
  看到妻子如此難受,槙壽郎頓時顧不得什麼吵不吵架,趕緊替她倒了杯茶,但是卻找不到她平日服用的藥放在哪裡。
  「我不吃藥。」
  瑠火強忍著不適堅定地說。
  「你、你在說什麼啊!」
  「如果你不去出任務的話,那我就不吃藥了。」 
  黑色的瞳孔直直地望著槙壽郎,他看得出她是認真的。
  「瑠火!你一定要這樣逼我嗎!我真的……不想失去妳。」
  槙壽郎當然不只是因為單純鬧脾氣而不願意出任務。他是害怕任務回來後就再也見不到瑠火。再加上這次的任務又不是簡單的小目標,而是十二鬼月,他沒辦法衡量會花費多少時間,所以他真的很害怕此去就與妻子天人永隔。
  「這份心情、咳咳,所有命懸一線的人、咳咳,都是一樣的。而槙壽郎,你能拯救那些原本或許會因鬼而死的人,就像你當年救了我一樣。」
  「我當然也想過希望你只是我一個人的英雄,不過那樣是不對的,你能夠拯救很多人的性命,消除很多人的絕望。」
  瑠火比一般人還要早就直面了死亡,她比任何人都還清楚死的恐懼,也比任何人都還清楚生的可貴。因此,她也比任何人都還了解從鬼手中救下無數人命的丈夫有多厲害。他這份天賜的力量,不能因為她而埋沒。
  「你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嗎?我們一家在路途中遇見鬼襲擊,當時我還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裡了,但就在那時,你出現了。」
  「……那只是任務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那絕不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啊,那時候看到你的身影,還以為是太陽的使者下凡來幫助我們呢。」
  「妳太誇張了……」
  「不,我絕不是誇張。槙壽郎,你在我眼中就是那麼地閃閃發亮。」
  「你是能夠劃破黑夜的火焰。所以,快去吧。」
  「……妳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還能不去嗎。」
  槙壽郎最終還是如同至今為止所有的吵架一樣,被瑠火所說服了。
  「快吃藥吧,我會盡快解決回來的。在那之前妳可要等著我。」
  槙壽郎重新披上象徵炎柱的火焰羽織,前一刻還像個耍脾氣的小孩的他頓時變得十分帥氣。瑠火最喜歡槙壽郎穿著這身羽織的模樣。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也披著這身羽織,那時候的槙壽郎就如同流轉的火焰一樣救下了她,讓從小就以冷靜沉著聞名的瑠火忍不住對那灼熱的烈焰一見鍾情。
  「嗯,我等你。槙壽郎,祝你一路順風。」
  瑠火忍住眼眶中的淚水,努力試著露出了最好看的微笑。
  「嗯,我走了,瑠火。」
  槙壽郎吻了吻瑠火的額頭,接著便跟隨鎹鴉離開了。眼看那抹橘紅色變得越來越遠,瑠火還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她在心裡祈求著槙壽郎不要發現、不要回頭,但雙眼還是無法從他的背影移開。
  直到看不見槙壽郎的身影時,瑠火的淚水才不受控制地滿溢而出。
  「……最後也騙了你,真的很抱歉。」
  在只剩下她一人的房間,瑠火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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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17 23:4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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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留下的火焰


  槙壽郎在出發前往任務前,終於回想起了剛剛一直被他無視的孩子們,於是特意走向了平時大家一起吃飯的和室。
  如瑠火方才吩咐的一樣,杏壽郎和千壽郎和伊黑三人正坐在箱膳前吃著早飯。千壽郎似乎還沒有睡醒,整個人還有點迷迷糊糊的,但杏壽郎和伊黑在看見槙壽郎的瞬間都回想起了剛才的爭執,臉色不由得一青。
  「……父親,你要出任務嗎?」
  杏壽郎很想問父親和母親怎麼樣了,可是一想到剛剛兩人爭吵的場面,他不由得有些害怕,猶豫了一陣子後,他才注意到槙壽郎肩上停著鎹鴉,於是問道。
  「是啊,剛好有十二鬼月出現的情報,我不得不去。但我會很快解決回來的,你們不用擔心。」
  因為時間一分一秒都很寶貴,所以槙壽郎盡量簡短精要地說明。
  「那個……您和瑠火小姐,還好嗎?」
  伊黑戰戰兢兢地問。而他的問題也正是杏壽郎心中的疑問。
  他們都期望著能得到槙壽郎一如往常爽快的回答,但是槙壽郎卻只是深深地看了伊黑一眼後,接著扯出了一個不自然的笑容。
  「沒什麼,你別在意。」
  槙壽郎嘴裡雖然說著沒事,但火紅色雙眼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
  伊黑從來沒有看過槙壽郎露出這種表情。記憶中的槙壽郎的笑容總是既溫暖又坦率,光是看著就能令人感到安心,可是現在的他卻讓伊黑莫名地回想起了自己族人虛偽的笑容。
  「總之杏壽郎,小芭內,家裡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正當伊黑猶豫著是不是該再試探看看情況時,槙壽郎便留下了這句話轉身而去。
  「總覺得……父親哪裡怪怪的。希望他的任務一切順利就好……」
  看著槙壽郎的背影,杏壽郎也同樣感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是啊……」
  伊黑點點頭。
  兩個孩子縱使很擔心,但畢竟他們都還年幼,能做的事情很有限,所以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著槙壽郎的平安無事。
  「總之,收拾完早飯後我們就去看看母親的狀況吧,小芭內。千壽郎也一起去吧。」
  杏壽郎一邊把千壽郎面前的箱膳拿起來準備收拾,一邊對伊黑說道。
  「嗯!我和小芭內哥哥和哥哥一起。」
  因為搬不動箱膳,所以千壽郎手腳俐落地幫忙伊黑和杏壽郎收拾簡單的碗筷,並像隻小雞似的跟著兩人走到廚房。
  「千壽郎真是個好孩子。」
  看到這麼天真無邪的千壽郎,伊黑心中的不安稍稍被緩解了一些。他露出淺淺的笑容,並自然地摸了摸千壽郎的頭。
  「嘿嘿~」

  收拾告一段落後,伊黑和煉獄兄弟一起前往了瑠火的房間。
  「母親,我是杏壽郎。千壽郎和小芭內也在一起,我們可以進去嗎?」
  其實平時的杏壽郎大概在說完這句話就已經打開門了,可是或許是剛剛目擊兩人激烈吵架的影響吧,他有些害怕門後的母親會不會也像父親一樣不對勁。
  「進來吧。」
  門中傳來的聲音平靜又嚴肅,和平時的母親一模一樣,令杏壽郎都不由得稍稍鬆了一口氣。
  「剛剛吵吵鬧鬧的你們都嚇到了吧?快過來坐下吧。」
  瑠火筆直地挺著背脊坐在床鋪上,漂亮的黑色雙眼和平時一樣嚴厲又不失溫柔。看見瑠火仍一如往常,杏壽郎和伊黑都終於放下了剛剛提起的心。
  「母親……您和父親還好嗎?父親他……好像有點怪怪的。」
  杏壽郎小心翼翼地挑選著言詞說。
  「你父親他……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吧,不過,母親相信他,之後他一定會變回你們熟悉的那個模樣的,不要擔心。」
  瑠火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堅定,消除了杏壽郎和伊黑心中最後一絲的不安。
  「父親和母親怎麼了嗎?」
  一進到房間就趴在瑠火的棉被上的千壽郎歪了歪頭,不解地問。
  「千壽郎……」
  被年幼的弟弟這麼一問,杏壽郎頓時失去了言語。不管是母親餘命不長還是父親與母親的爭執,都太難告訴這樣單純地笑著的千壽郎了。
  「父親和母親沒事喔,千壽郎。只是剛剛吵了一架而已,但已經和好了。」
  瑠火愛憐地摸了摸千壽郎的柔軟的頭髮,並誠實地告訴了他簡單的狀況。即使是面對還沒辦法理解這些事態的孩子,瑠火也盡量不想敷衍或是說謊。
  「沒事嗎?沒事就好!母親,千壽郎想要和母親一起做香香!」
  聽到關鍵字的沒事,千壽郎立刻笑了起來。他抓著母親的手,可愛地央求。
  「做香香」就是製作伊黑之前在任務中曾經交給那對夫婦的藤花香包。因為工程簡單,不只杏壽郎和伊黑偶爾會和她一起製作,千壽郎最近有時候也會進行一些簡單的幫忙。
  「母親也想和千壽郎一起做香包。不過現在母親有點事,你先和哥哥一起做,好嗎?」
  瑠火握住了千壽郎軟軟的小手,但爾後還是放開了。
  「母親?」
  「杏壽郎,你先帶千壽郎去做香包吧。我有話要和小芭內說。」
  瑠火將視線轉向杏壽郎說道。
  「我知道了。走吧,千壽郎。」
  杏壽郎點點頭,沒有多想地便牽起弟弟的手準備離開房間。
  「那等等一定要來喔,母親~小芭內哥哥也要來喔!」
  走出房間前,千壽郎皺著小臉認真地向房內的瑠火和伊黑說。
  「嗯,要聽哥哥的話喔,千壽郎。」
  「我等等就過去,千壽郎。」
  「好~」
  一聽到瑠火和伊黑的答應,千壽郎便笑開了懷,接著蹦蹦跳跳地跟著杏壽郎離開了房間。
  「…………」
  年幼的千壽郎雖然緩解了一些沉重的氣氛,但一想到這樣無憂無慮的千壽郎再過不久可能就會失去最喜歡的母親,伊黑又忍不住垂下了頭。
  「小芭內已經從杏壽郎那裡聽說了嗎?我的壽命已經不長了。」
  看到這樣的伊黑,瑠火大概能猜到他心中在想什麼,但她還是直截了當地這麼說了。
  「啊,是的……」
  再次聽見這殘忍的事實,伊黑無力地點了點頭。
  「這樣啊,我隱瞞病情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嗎?」
  瑠火接著問。
  「是的……瑠火小姐,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聽杏壽郎說,醫生說如果好好休養的話您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要是當初沒有讓我繼續留下來的話……」
  伊黑越講越懊悔,聲音也越來越小。他真的很後悔自己當初選擇留下來,如果他能注意到瑠火的病情狀況的話,如果他當時再堅強一點選擇去修行的話,說不定瑠火就能再活久一點了。
  可是不管再怎麼思考,時間都無法倒流,瑠火的病情也已成定局。一想到這裡,伊黑就覺得胸口像是被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無法呼吸。
  「小芭內,你的初次任務怎麼樣?」
  然而瑠火卻沒有回答伊黑的問題,只是唐突地問起了他的初次任務。
  「咦?」
  伊黑沒想到對方會忽然問起這件事,傻傻地回應道。
  「你是剛結束初次任務回來的吧?怎麼樣,還好嗎?」
  瑠火又重新問了一次,美麗的五官看起來無比認真。
  「還好,很順利地結束了……幸好並不是很強的鬼,如您所見我也沒受什麼嚴重的傷。」
  雖然不是很理解瑠火為什麼忽然問起任務,不過伊黑還是老實地回答了。
  「在任務中還有發生什麼事情嗎?詳細跟我說說吧。」
  瑠火接著繼續問,於是伊黑便詳細地將當時救下的兩人的反應和狀況告訴了瑠火。這時候他才回想起來,當時知道自己成功救下一位孕婦時,伊黑確實很想第一時間告訴煉獄一家。只是瑠火的病情實在太過衝擊,所以他差點都忘了。
  「這樣啊,你救了一對夫婦,而且那位婦人還已經有了身孕……小芭內,你真了不起。」
  聽伊黑講完任務的狀況後,瑠火顯得很高興,總是不苟言笑的嘴角微微地上揚,看著伊黑的黑色雙瞳十分溫柔,簡直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
  「謝謝您。我也……很高興。」
  瑠火的肯定讓伊黑的胸中滿溢著溫暖的情感。他曾經因為太過陌生所以害怕的這份感情,多虧這一年來在煉獄家的生活,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也懂得如何去表達了。
  「從前就算知道族中的嬰孩被殺害,我也什麼都做不到,但現在我終於能夠用自己的手保護一些東西了……我真的很開心,也很感謝您們。多虧了煉獄家的各位,我才能走到這一步。」
  如果逃出那座牢籠時,救了他的不是槙壽郎的話,如果他沒有遇見煉獄一家的話,伊黑知道自己一定沒辦法脫胎換骨般地成為現在的自己。
  正是因為待在如同太陽般溫暖閃耀的煉獄家,他才能走出那片黑暗,發現更加廣闊的世界。
  「不,我們只是從旁幫助你而已。選擇接受這份幫助,並且努力成長的是你自己,小芭內。你明明個子和力氣都比一般人還不足,卻還是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戰鬥方法,我真的很替你感到驕傲。」
  即使沒有實際參與修行,瑠火也知道伊黑為了克服自己的不足之處是多麼拚命。其實她當初甚至沒想到伊黑能夠超前杏壽郎成為正式隊士。因為以客觀的角度來看,伊黑作為劍士的練習量、肌肉量都比杏壽郎少。但他卻做到了。明明一年前的他是個瘦弱得令人心疼的少年,但是一年後的他卻已經能夠穩穩地握住日輪刀斬殺惡鬼。
  「瑠火小姐……」
  瑠火的話讓伊黑眼眶一紅。
  瑠火總是十分嚴厲,在這一年中,伊黑和杏壽郎沒少在她的課程上受挫折。可是無論失敗還是成功,瑠火從來不會看漏他們的一點行動,她比任何人都還認真關注孩子們,並往往會在最確切的時機給予他們最需要的話語。
  「所以,這就是我的答案。」
  「答案……是指隱瞞病情的原因嗎?」
  聽瑠火這麼說,伊黑才想起了最開始他們的對話內容。
  「是的。」
  瑠火點點頭,接著繼續說。
  「小芭內,我從小因為早產所以身體一直很虛弱,其實從生下來時就被說過活不了多久。」
  「咦……是這樣的嗎?」
  看著坐得挺直的瑠火,伊黑不由得有些驚訝。在這一年間他多少理解了瑠火的身體狀況並不算太好,但他沒想到原來是這麼嚴重的狀況。
  「是啊。雖然我的父母親一直希望我能好好養病,但我沒辦法忍受那樣的生活。明知道閉上眼有可能就是最後,卻只是躺在床上等待不知道會不會到來的希望,實在是太痛苦了。」
  小時候的瑠火也曾經聽從父母的吩咐乖乖躺在床上吃藥、看診,不斷重複著這樣的生活,並相信自己有朝一日或許會痊癒。可是有一天她照鏡子時發現,自己的雙眼一點光彩都沒有,簡直不像活著的人。
  那時候她才下定決心,就算不能痊癒,她也要找到自己能做的事,她想活得像一個「人」。
  「的確……我或許可以理解那樣的心情。」
  伊黑回憶起了從前被關在地下牢時的事情。當時他也是因為不願意坐以待斃,所以才鼓起勇氣決定逃跑。
  「所以自懂事以來,我就決定要在有限的生命盡情做自己能做、想做的事情。我相信即使是病弱的我,也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或許是因為早早看開的緣故吧,我反而活得比想像中還久。」
  在知道鬼的存在之前,瑠火用盡所能地學習各種事物、了解世界,而在知道鬼的存在之後,她其實一度想過要加入鬼殺隊或隱協助滅鬼的行動,可是一方面因為她的身體無法支撐太過度的勞動,一方面則是因為被槙壽郎求婚,所以最後她便選擇了成為煉獄家妻子的路。
  在選擇了這條路之後,她便做好了用盡自己的生命支援槙壽郎的覺悟。
  「所以,一年前聽到醫生說我餘命不長時,我也還是選擇了照常生活。因為對當時的我來說,照顧你們和支持槙壽郎鬼殺隊的工作就是我最想做的事,也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如果當時我答應槙壽郎讓你離開的提議的話,或許我真的能活得比較久吧。但那只是『或許』而已,沒有人能保證真的會發生。可是,當時的我很確信,要是讓你就那樣離開的話,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瑠火現在也不對自己的選擇感到後悔。
  當年的伊黑看起來是那麼的搖搖欲墜,彷彿連些微的幸福都無法順利支撐住。在明知自己擁有能力幫助他的狀況下,她實在沒辦法放任伊黑離開。
  即使這樣會縮短她的壽命,她也不在乎。
  「瑠火小姐……」
  從瑠火平日的教導和相處就能感受得出她心中強韌的信念,但實際聽到她這麼說,伊黑還是感到十分衝擊。
  「您都……不害怕死嗎?」
  即使只是「或許」,那也完全有可能延長自己的壽命,但瑠火竟然無視了這樣的可能性貫徹了自己的信念。對人生的目標曾經只有「活下去」的伊黑來說,實在很難以想像瑠火即使犧牲性命也想達成目標的思考。
  在那樣不幸的環境中生存的伊黑都會想著「不想死」了,像瑠火這樣身邊圍繞著家人的、幸褔的人難道不會更害怕死亡嗎?
  「不,我害怕。我想看到你們的成長,也想繼續教導你們。」
  「那您為什麼--」
  「因為比起死,我更害怕活著只是等死,就像小時候的我……和剛來到這裡的你一樣。」
  她還記得伊黑剛來到這個家時,他那雙異色的瞳孔是多麼地虛無,簡直--就像自己從前在鏡子中看到的那雙毫無光彩的眼睛一樣。
  所以那時候瑠火就決定了,她一定要幫助這個孩子。
  「!我……您……知道的嗎?」
  伊黑難掩驚訝地說。
  伊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但是他從得救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希望能死在殺鬼的任務中。
  當年成功逃脫的伊黑找不到生存下去的目標,犧牲五十個人換來的自由的空氣像是甜美的毒藥一樣,讓他難以呼吸。和待在牢籠裡渴望活下去時相反,他每天都覺得很想死。所以他沒過多久他就下定決心了,他要成為鬼殺隊隊士,並為殺鬼而死。這麼一來,他骯髒的性命應該也能得到一些意義吧。
  即使在槙壽郎和杏壽郎的鼓勵之下找到新的目標、體驗到許多未知的第一次,即使蛻皮斬斷與親族的緣分,伊黑內心也從來沒有改變過這個想法。
  應該說--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想法作為後盾,他才能夠那麼勇敢地踏出步伐。
  「也不是確切地知道,只是有這樣的感覺而已。不過,聽到你這麼說,我更慶幸自己當年有將你留下來了。因為你現在的眼神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看著雙眼寄宿著點點星星之火的伊黑,瑠火不由得欣慰地笑了。
  「我……」
  伊黑頓時無話可說。
  他這才發現自己最近確實越來越少回想起這個目標。
  雖然還是隱約存在於心中,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像從前那樣總是一心想死了。取而代之地,他變得越來越常想之後要做什麼、未來想做什麼。
  這一年在煉獄家的生活中,平和和幸福就是那麼無聲無息地溶入了伊黑的日常,所以他才連自己的變化都沒能察覺到。
  但注意到這點後,瑠火可能死去這件事情讓現在的他更加痛苦。
  「瑠火小姐……真的……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伊黑的聲音不自覺帶上了哭腔,秀氣的臉龐也因悲傷而皺起了眉頭。  
  「小芭內,只要是人,就都免不了一死。這雖然很寂寞,但這也是生命為何珍貴的理由。」
  「在我有限的人生中,能看到成長得這麼出色的你,我非常欣慰。所以,不要露出那種表情了。」
  瑠火伸出手,像伊黑斷髮的那一天那樣將他輕輕的抱在了懷裡
  「我……不希望您死掉。我昨天幫助的那對夫婦還說他們在街上經營著天婦羅屋,我還想著要和您們一起去……」
  在瑠火溫暖的懷抱中,伊黑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難過地說。
  「……對不起,小芭內。」
  瑠火只是溫柔地拍了拍他的頭。
  「…………」
  一想到這份令人依戀的溫暖和溫柔都將在不久後消散而去,伊黑內心的疼痛便久久不能回復。
  「小芭內,能教導你這樣善良又堅強的孩子,我很幸福。你要記住,你絕對是比自己想像得還要優秀溫柔的人,今後你一定可以幫助很多人的。過去的事情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必要背負,所以往後不要再那麼責備、厭惡自己了。」
  瑠火放開懷中的伊黑,雙手握著他的肩膀認真地看著他說道。
  「謝謝、您……」
  聽到這番彷彿遺言般的交代,伊黑用盡全力說出了「謝謝」。
  以前被別人稱讚時,自卑的伊黑總是會先說出否定的話語,也是在瑠火的教導下他才學會了用「謝謝」回應他人。
  「要說謝謝的是我。杏壽郎、千壽郎能和你這麼好的孩子相遇,我真的很高興。今後你要是能繼續和他們好好相處的話,我會很開心的。尤其是千壽郎……那孩子還小,可能不會記得我吧……所以拜託你多多照顧他了。」
  瑠火的確不是那麼害怕死亡,但她還是十分牽掛自己的家人們,尤其是千壽郎。瑠火相信槙壽郎能夠振作,她也相信自己已經用盡全力教導杏壽郎和伊黑了,可是只有千壽郎因為年紀還小,她幾乎沒能為這個小兒子做什麼,讓她很懊悔。
  「我知道了……我會作為夥伴和杏壽郎共同戰鬥,也會努力像您那樣教導千壽郎……」
  伊黑深深地向瑠火鞠躬,那雙因為眼淚而濕潤的瞳孔非常認真,所以瑠火在感到心疼的同時,也感到十分安心。
  「之後就拜託你們了。」
  瑠火相信如果是他們的話,一定能將火焰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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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貍子 發表於 2020-2-18 23:4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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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消逝


  那之後過了一個星期,煉獄槙壽郎和夥伴佐藤終於抓住了隱身在人類世界的下弦之一和下弦之二的馬腳,並順利解決了這次的任務。
  其實光是兩名下弦對槙壽郎和佐藤來說根本不是對手,只是因為這次遇上的兩隻鬼用他們的特殊能力迷惑了整個村子的人,因此為了不傷害一般市民,兩人只能小心地打耐久戰,所以才會在這次的任務花了較長的時間。
  「終於結束了。以強度來說雖然不算什麼,但以難纏度來說還真是非同小可。」
  確認完兩隻下弦確實消散後,佐藤收起了日輪刀,疲憊地說。  
  「不過這次又沒能發現上弦的鬼的行蹤……」
  槙壽郎遺憾地喃喃說道。
  其實佐藤和槙壽郎本來在追查的不是區區兩隻下弦,而是可能是上弦的鬼。他們在長期追查著一個叫做「萬世極樂教」的可疑教團,但由於這個宗教組織內部十分團結,所以槙壽郎他們一直難以進行詳細的調查。
  他們之所以會來到這座西方小鎮,也是因為「萬世極樂教」的人曾經前來傳教。可惜在他們抵達時,教團已經沒了蹤影。雖然他們也試著追蹤、打聽過了,但是隱藏在這個教團背後的鬼比想像中還聰明縝密,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別在意,這次清除了兩名下弦也算是有所收穫了。」
  佐藤拍了拍槙壽郎的肩膀試著替夥伴打氣,並接著繼續說。
  「比起那個,你快回去吧。瑠火小姐還在等著你吧?」
  在為了任務碰頭時,槙壽郎就已經將瑠火的狀況一五一十告訴了夥伴。見目前的任務已經幾乎結束,佐藤於是說道。
  「也是……接下來就等隱部隊來善後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就先走了。」
  佐藤和槙壽郎都沒有受很重的傷,只是因為城鎮有許多被破壞的地方,還有為了向鎮民蒙混鬼的事情,所以他們正在等待隱的到來。
  「喔!你快走吧!不然等等我不就不能和佳代兩人獨處了嘛!」
  佐藤笑嘻嘻地說。他口中的佳代正是槙壽郎以前曾向伊黑提過的佐藤一見鍾情的隱的女性。
  「就算佳代會來也不可能只有你們兩人吧,真是的。」
  看著一如往常吊兒啷噹的夥伴,槙壽郎不由得吐槽。
  「總之下次我們一定要除掉那個教團背後的鬼,然後向佳代求婚!幫我轉達瑠火小姐,到時候一定要來參加我的結婚式!我會辦個華麗的洋式酒宴的!」
  像是為了緩解槙壽郎的緊張情緒似的,佐藤歡快地說。如果是平時的話,槙壽郎或許也會接續他的玩笑說幾句話,但是想到瑠火的病情,這次他便有些笑不出來。
  「……總之我先走了,之後就交給你了!」
  「再見啦!」
  佐藤向著匆匆離去的夥伴大力揮手,直到看不見槙壽郎的身影後,他才靠著牆壁坐下,等待著隱的到來。
  接著沒過多久,四名隱便抵達了這座小鎮,其中也包含佐藤期待的佳代。
  「佳代!我等你好久了!」
  「佐藤先生,我們是來工作的,麻煩您先和我們說明一下狀況,然後請不要妨礙我們。」
  佳代是個公私分明的女孩。雖然她和佐藤已經是戀人關係,但她從來不在工作上做任何逾矩的行為。不過說是這麼說,她看到戀人沒事,還是悄悄地在心中鬆了一口氣。
  「好的,佳代大人!」
  正當佐藤打算向他們解釋這座小鎮的特殊狀況時,忽然有個異常悠哉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了過來。 
  「哎呀~我聽說這個小鎮好像很有趣,結果她們已經被殺掉啦?」
  眼前的男人有一頭白橡色的頭髮,頭上彷彿被潑了鮮血般有著奇特的花紋。他的雙眼如同彩虹般閃閃發亮,手中拿著刺眼的金色扇子,臉上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慄。
  「你們退下。」
  佐藤立即拔出了日輪刀並進入備戰狀態。這個男人身上的味道、散發出來的殺氣都和剛才的下弦,不,跟他曾經遇過的任何鬼都沒有可比性。
  他仔細觀察對方的眼睛後,果不其然發現了上面寫著「貳」字。這一刻佐藤感到了一絲後悔--他不該讓槙壽郎先回去的,僅憑他一個人,要一邊保護隱和鎮上的居民一邊和上弦戰鬥實在太困難了。
  「嗯?是你殺掉他們的嗎?我好久沒遇到鬼殺隊了,真開心啊。而且後面還有個可愛的女孩呢,真不錯,我肚子開始餓了。」
  相比皺著眉頭的佐藤,男人絲毫沒有一點緊張感,只是優遊自得地笑著。
  他像在搧風似的輕輕揮舞了手中的扇子,冰冷的氣息隨之流出,接著一場遠遠超越方才激烈程度的戰鬥就此開始。

  
  因為出任務的地方比較遠,槙壽郎花了好一段時間才終於回到了煉獄家。
  他急急忙忙地打開大門走進家中,但是卻在玄關就聽見了孩童的哭聲。
  槙壽郎知道那是千壽郎的哭聲。
  即使能回家照顧孩子的日子很少,可是槙壽郎也知道千壽郎是個很少像這樣放聲大哭、吵鬧的孩子。然而現在千壽郎卻哭得連玄關都聽得到。
  槙壽郎的腦中浮現了不好的想像,他像是要揮開這一切地大步走向瑠火的房間,但實際到了木門前時,他卻忽然畏縮了。
  打開這扇門後,等著他的會是什麼?
  槙壽郎唐突地回想起了剛和瑠火結婚時的事情。那時候他也常常像這樣佇足在房門前。但那時是因為還不習慣打開門後就能看見喜歡的女子,所以難為情得不敢打開門。當時往往是瑠火先從裡頭打開門。她會板著一張臉認真地問他:「你要站在門口多久?」,接著拉著他的手帶他向前走。
  「嗚哇啊啊啊~哥哥,為什麼母親都不醒來!我們明明說好今天要一起畫畫的!」
  「千壽郎……別哭了……哥哥會陪在你身邊……」
  房間中傳出了千壽郎和杏壽郎的聲音,槙壽郎已經能想像到門後等待著他的是什麼了。
  「…………」
  槙壽郎知道自己該伸出手打開門,因為他的妻子不會再替他打開門了,可是他卻無法動彈,彷彿靈魂被抽走了似的,他失神地站在原地。
  就在他恍神的時候,門卻忽然從裡面被打開了。
  槙壽郎一瞬間毫無意義地期待了一下,但是替他打開門的當然不是他期望中的那個人。
  「槙壽郎先生?」
  注意到門後的身影打開木門的是伊黑。他的眼角殘留著哭紅了的痕跡,本來就瘦小的身姿現在看起來更是憔悴。
  「父親……」
  杏壽郎和千壽郎則坐在那樣的伊黑對面。杏壽郎雖然出聲喊了父親,但對方的雙眼根本看不見他。
  「瑠、火……?」
  望著彷彿睡著般靜靜躺著的妻子,槙壽郎只是輕輕地呼喊她的名字。
  但是她沒有醒。
  「瑠火……妳說過……妳會等我的……」
  槙壽郎腳步踉蹌地走到了瑠火的身旁,接著無力地跪倒在她身旁。
  「妳睜開眼睛啊……我拜託妳了……!」
  明明知道這麼做沒有意義,但槙壽郎還是忍不住試圖搖醒緊閉著雙眼的妻子。然而他的指尖碰觸到的,只是虛無的冰冷。
  「父親……母親已經……」
  「父親……母親為什麼不醒來,父親也叫不醒母親嗎……」
  「槙壽郎先生,瑠火小姐她……」
  槙壽郎好像聽見有人在說什麼,但他什麼也聽不清楚,什麼也看不清楚。
  「瑠火……瑠火……」
  高大的槙壽郎龜縮在瑠火的身旁泣不成聲,聽著他的哭聲,本來好不容易止住淚水的孩子們也跟著再次哭了起來。
  瑠火的死讓整個煉獄家有如烏雲密布般充滿絕望和悲戚,然後上天彷彿不願意就這樣放過他們似的,就在這時,房門外飛來了一隻漆黑的烏鴉。
  「嘎啊啊!甲級成員佐藤正一郎於西方小鎮遭遇上弦之二,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烏鴉尖銳的聲音毫不留情地撕裂了這個空間的哭聲,就連年幼的千壽郎也被周遭三人的震驚所感染停下了哭泣。
  「上……弦?不會吧,佐藤他們--」
  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悲痛到極點的槙壽郎聽到這則驚人的消息倏地站起身,難以置信地望著來報信的烏鴉。
  「在哪裡?什麼時候?就在剛才嗎?」
  槙壽郎趕緊詢問狀況。
  他已經失去瑠火了,他不希望連同期的夥伴都命喪黃泉。
  「同樣的西方小鎮,同樣的!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我知道了,我馬上趕過去!」
  面對上弦之貳,佐藤一人究竟能夠支撐多久,槙壽郎實在無法太樂觀地想像,所以他趕緊跟隨鎹鴉衝了出去。況且要是隱部隊已經抵達那裡的話,佐藤就是以保護著非戰鬥人員和一般市民的方式在和上弦對戰,簡直是最糟的狀況。 
  「父親!母親最後說了,他說父親是能拯救大家的希望之火!她說您今後也一定會幫助很多人,千萬不要因為她的死而挫折!」
  杏壽郎對著離去的父親的背影大聲嘶吼。
  「!」
  聽見瑠火所留下的話語,槙壽郎又忍不住流下了淚水。他加快了奔跑的速度,並在內心發誓,絕對要成為瑠火所期望、所相信的自己。
  「謝謝你,杏壽郎!父親去去就回!」
  瑠火的話語帶給了槙壽郎力量,他的聲音再次恢復了平日的熱情和溫暖,原本了無生氣的雙眼也重新燃起了火焰。

  這時候的槙壽郎還不知道,在目的地等待著他的,是多麼慘烈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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