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料理大戰X夥伴X回家)
老舊的看不出具體建造年份的三層小樓內,時針慢悠悠指向了九點。
一樓公用的大廳,瑪琪和派克縮在沙發一角看著飛坦之前搶回來的奇怪動畫,不耐煩動用頭腦的窩金早早便出門『散步』去了,所有人都希望在離開這個據點前,他不要給旅團招來太麻煩的事情。無所事事的男性蜘蛛們聚在一起玩著紙牌遊戲,內容從慣常的吹牛再到接火車等等轉了好幾圈,現在是抽鬼牌的第五局。金髮娃娃臉的青年掀起貼了一臉的紙條,看了看手中的牌。「……我說,現在是不是到了吃晚飯的時間?」
飛坦一如既往地黑著張臉點了點頭,丟出一對K,拿走了富蘭克林手裏的一張牌。得到認同的俠客幹脆把牌往身旁地上一丟,全是些不成對的散牌,顯然是不打算繼續遊戲了。
「是吧,大家也都肚子空空了吧?而且吃到過那麼好吃的東西之後,乾巴巴的麵包完全沒法讓人滿足嘛!」
「俠客,我說你,小聲一點!」信長瞟了一眼似乎對這邊的對話有所察覺的二位女性團員,壓低了聲音:「你是忘記讓瑪奇他們下廚的慘劇了嗎,嗯?」
所有人都打了個哆嗦。片刻沈默之後,矮個子蜘蛛語氣不耐煩地開口:「那叫『她』起來做不就好了。」
「喂,喂,你可真敢說啊飛坦……那好歹是團長的寵物,之前他頂著一臉笑容(消音)(消音)的,就算是你也沒反應過來不是嗎!?」「是啊,飛坦,就算是團長,生氣起來也是很可怕的喔?」「『就算是團長』這可不算是誇獎人的話吧,俠客……」
眾人的議論戛然而止,原因在於話題中心的黑髮青年手裏捧著本書,正滿面微笑地站在樓梯上。「……好像聊得很開心啊,大家。在說什麼呢?」
底下的蜘蛛團員們瞬間鴉雀無聲,俠客搔著腦袋打破沈默。「啊…沒有,我們只是在想說...差不多也要到晚餐時間了呢,哈哈...哈哈哈....」
確實如此,但剛才他們討論的可不只是這些。目光挨個兒地點過神色僵硬的同伴,黑髮青年決定當做沒聽見那些關於他缺點的悄悄話,他一面合上封面寫著一堆古怪文字的書本,一面信步走下階梯。
「說的也是。而且這會兒……」庫洛洛看了看和建築同樣老舊的落地掛鐘,笑容更深。 「某只小貓也該睡醒起床了。」
八點四十六分。
女孩悠悠醒轉,第一眼看到牆上老舊的時鐘以為自己整整睡過了一天,因為窗外還是全黑的夜幕,然而桌上卻沒有任何早午晚餐的食物,除非蜘蛛頭子突然善心大發決定把自己丟棄以外,代表自己只不過睡了幾個小時。
看來自己的生命力比想像中還要頑強呢。
『咕嚕嚕——』
肚子好餓。用一種絕對不會壓疼兩處夾板的方式,全身痠痛的夏爾像隻蟲子一樣緩慢地蠕動到床邊,艱難地將受傷的腳放到地板上。
她決定要去尋找除了兩顆糖以外可以果腹的東西。
於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一隻睡得一邊臉頰有壓痕、有著雜亂長髮的生物穿著拖地的襯衫,從二樓的房間走了出來,雖然底下的蜘蛛日常已經成為日常光景,但是那個微笑著的青年總讓自己感覺不是很妙。 「…?」
「夏爾。」叫住那只睡眼惺忪的小動物,年輕蜘蛛頭子的聲音爽朗而禮貌,卻明顯目的不善。而隨著女孩停下了腳步,所有人的眼神也同時釘在了她身上,嘛,在蜘蛛的巢穴裏這樣完全不會使人感到受寵若驚就是了。
然後,不出所料的,黑髮青年修長的食指指向了廚房。
「晚飯,能幫大家準備嗎?」
「……」「……好。」
不答應會被殺掉,好像也只能用這樣的想法來說服自己了。
極為不情願地移動沈重如鐵的腳步下樓(最後還是滑了一腳被庫洛洛給接住了),夏爾在蜘蛛的注目禮之下踏入讓自己做了場惡夢的場所。路過並且無視那堆數量驚人、疊高的骯髒碗盤。
其實,在今天下午,他在碗櫥裡有翻到一個十人份的鐵鑄鍋。
這頓晚餐,她決定做個燉菜了事。
她吃力的把沈得要命的大鐵鍋搬出來,試圖放到檯面上。
幾乎比人還大的金屬廚具有著十足的分量,女孩兩手環抱著就已經很勉強,幸而,在她就要被鐵鍋給壓在地上不得翻身之前,藏藍色頭髮的蜘蛛從旁邊伸出了援手。他毫不費勁地把那口鍋單手托著丟在地上,剛直起身來,便對上一雙寫滿『怎麼會是你』的黑眼睛。
是某人對之前說他壞話的報復————矮個子蜘蛛當然不會這麼直接告訴黑髮女孩。他冷著臉抓過菜刀,重重剁在料理台上,刀刃陷進去足有三公分那麼深。
「要切什麼?」
啊,自己可以不用累的要死的切菜了!
相較於矮個子蜘蛛的不情不願,女孩則是興高采烈的脫離備料地獄。她一跛一跛地跑去冰箱,抱出了五根紅蘿蔔、三顆洋蔥、六顆馬鈴薯、花椰菜和新鮮的香菇。「紅蘿蔔跟馬鈴薯削皮後切塊、洋蔥切絲、花椰菜滾刀切!」女孩對他笑開了花。
去皮、切塊、切絲,到這部分飛坦還能明白,滾刀切又是個什麼東西?某種新型刑訊方式嗎???俯視著面前案板上成堆的蔬菜,藍髮的蜘蛛瞇起那雙細長的金色眼睛,刀光連閃,所有食材都按照女孩所說的方式處理完畢。
……除了花椰菜。它和從冰箱裏拿出來時一樣完整。
女孩其實沒有時間理會矮個子蜘蛛遇到的困難——更何況他閉口不言。要餵飽一群蜘蛛是個很艱鉅的任務,她決定偷懶一下,做一個有著香菇和花椰菜的日式馬鈴薯燉肉。當然,在蜘蛛窩裡是找不到味霖的,但是砂糖也可以代替。清酒倒是取得的很輕易,她翻到地下室的小酒甕,打開嗅了一下,嗯,這可是好貨啊。
在熱起來的鑄鐵鍋裡杓了一杓橄欖油,眼也不眨一下的對飛坦伸手。「洋蔥,啊,幫我把冰箱裡的肉切一下……你們想吃多少就拿多少吧。」
「嘁。」不爽度又加十分,飛坦勉強按捺下渾身的不自在,隨手拿過只還算幹凈的淺口碗,從案板上大概撥出切過的洋蔥丟進去,遞向身負主廚重擔的黑髮女孩。
接著就輪到堪稱矮個頭蜘蛛特長的切肉,某人說想吃多少就拿多少,可是在飛坦看來,占滿冰箱的那一些全部都加進去還不一定夠。算了,今天先這樣吧,飛坦擰著眉頭把大塊畜肉潦草地削成約一口大小的塊狀。完整一大顆的花椰菜仍靜靜地在案板上等待處理,忙碌不已的女孩根本沒時間看向這邊,飛坦又根本不可能問她『滾刀切』到底是什麼意思。
藍發蜘蛛猶豫了幾秒,放下菜刀,向它伸出了手。
啪嘰一聲,接著是不算悅耳的擠壓斷裂聲。剛在鍋子裡下了所有洋蔥的女孩轉向矮個子蜘蛛,瞠目的看著青年徒手捏爛一條完整的花椰菜,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的手裡流出切花椰菜不該存在的汁液來。敢請這個人的手還可以當成榨汁機用? 夏爾瞬間毛骨悚然起來,她可經不起這位大爺在她手臂上來上那麼一下,並決定閉嘴又多拿出一條奶油來,決定把那個不成形的花椰菜煮成濃湯。
廚房一片和諧的寧靜,只有食物的肉香。
不管那頭女孩的想法如何,飛坦若無其事地把那一小堆碎塊狀的蔬菜也盛在碗裏,擡手抹掉臉上濺到的蔬菜汁液,舔了一下指尖。「……好苦。」
這下該準備的就都準備完了,身旁女孩一聲不吭地忙碌著,將鍋裏的洋蔥炒成了好看的焦糖色。無事可做的某人不想出去面對黑髮青年,幹脆靠著料理台玩起了攜帶電話裏僅存的小遊戲,只等之後晚飯上桌的呼喚。
女孩吃力翻炒鍋裡大量的肉,肥肉因為媒納反應逐漸融解成脂肪發出誘人的焦香,接著她把除了花椰菜的蔬果都扔進去,盡力使他們都過一遍油,在接下來長時間的燉煮下才會維持形狀。至於花椰菜,女孩只是閉緊嘴唇把它和奶油塊融解在一起,並且加入少許麵粉迅速的攪拌成糊,填入胡椒和鹽。另起了一個爐灶,把中午他們吃的碎骨都扔進壓力鍋的滾水裏。
一個小時後,香氣四溢。
好香。被燉煮得軟爛易於入口的蔬菜散發誘人食欲的香味,細心調味的肉塊在湯汁裏上下翻騰,想必一定也美味得無可挑剔。再用力聞聞,還有種柔軟甜美,像是奶油一樣的味道,若有若無地撩撥著所有蜘蛛的胃。除了庫洛洛外每個人都坐立不安,卻又忌憚著會被其他人從後偷襲,不敢輕舉妄動,一時間,這座房子裏竟然安靜得沒有一絲人聲。
打破僵局的是某人肚子的咕咕叫,信長耷拉著眼皮從地上忽地站了起來,一語不發地走向廚房。然而,他只邁出了幾步就被後發先至的俠客和富蘭克林左右擋住,饑餓狀態下又遭到食物香味煎熬的他們已經不再是同伴,而是三匹蓄勢待發的狼。
「喂喂,幹什麼啊這是,我只是想去看看晚飯怎麼還沒好罷了。」
「真的嗎,信長?如果是要偷跑,那可是不行的哦?」
戰鬥一觸即發,沙發上坐得紋絲不動的黑髮青年忽然合上手中看了一半的書,眼底閃過精芒。「來了。」
擦擦額角的汗,夏爾感覺芒刺在背,最後盡責的把今天瑪奇他們買來的麵包在托盤裡堆成主食的小山。
她看了一眼旁邊安靜的有些不妙的矮個子蜘蛛,堆滿了討好的笑。「飛…唔,哥哥,你要不要先來替夏爾嚐一口味道呢?」
她打開了鑄鐵鍋的鍋蓋,蒸氣隨著香氣撲鼻而出,用長勺勺起一杓。
「那種惡心的稱呼就免了。」根本無視了黑髮女孩軟綿綿的討好語調,藍髮蜘蛛冷冰冰的手指從她手中拿過長勺,往不知何時擱在一旁的木碗裏傾倒進去。蒸騰的熱氣遮掩著他的表情,但聲音聽起來心情不壞。他裝滿了一碗燉菜放在料理台上,又拿起第二個碗,伸向女孩。
「你的份。」見她還是呆呆的,飛坦有些不耐煩,把碗又向那邊推了推:「不快一點,等會他們可是連湯都不會給你留下。還是說,你不打算吃晚飯了?」
這不是你不讓我叫你名字嗎!還沒能不滿完於矮個子蜘蛛的健忘和善變,就被他感動得難以自己。
女孩立刻快手快腳的在托盤上搶了兩個硬麵包塞進嘴裡,雙手感激的捧過飛坦給的木碗。「謝謝飛坦葛格/謝謝飛坦哥哥!」女孩的語調因為嘴巴塞滿食物而有些不清,接著就往後一縮,明顯沒打算把食物端出去的重責大任攬在自己身上。
飛坦在旅團裏確實是年紀較長的那幾人之一,但『飛坦哥哥』這個稱呼仍然使人頭皮發麻。她就不能平常地用敬語稱呼自己嗎?藍髮蜘蛛臭著臉瞥了一眼時間,十點過一刻,外間的其他人已經餓的虎視眈眈,帶著食物踏出這扇門的瞬間,恐怕戰鬥就會爆發。經歷過今天中午那場鬧劇,飛坦已經不打算再次參戰,半警告半叮囑意味地向女孩指了指案上自己的晚飯。
「你就在這裏,別出去。」
對方毫不猶豫用力點頭,嘴裏塞滿食物的樣子竟然有那麼一點順眼,飛坦揉揉太陽穴驅散這莫名其妙的遐想,把裝著燉菜的大鍋連著面包盤子一左一右端了起來。
他走向『戰場』,沒有回一次頭。
…看著青年不回頭的背影,夏爾幾乎湧起了致軍禮的衝動。
聽著那扇木門打開,女孩有意識地後退好幾步,嘴裡努力嚼食著屬於自己的食物,背後保護著屬於兩人份的夥食——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場戰爭很快就結束了。
這絕不僅是因為向來不愛爭搶食物的蜘蛛頭子此次親自下了場,或者某個黑髮青年和僅有的兩位女性團員達成了絕密協議,總之,在一系列怒吼和慘叫和謎之聲響的大合奏之後,大廳裏終於安靜了下來。女孩眼見著留給飛坦的那份晚餐熱氣快要消失,連接著『戰場』和『安全地帶』的門終於被一只手緩緩打開……進來的,卻不是飛坦。
庫洛洛的頭髮有些亂,但也僅此而已。他完好無損神清氣爽地站在廚房裏,微笑得很和氣。
「我來拿幾個盤子,夏爾。還有完好的盤子嗎?喔,叉子也請幫我拿一些。」
「啊…是!」進來的人不是那個矮個子蜘蛛。夏爾下意識的掩住背後剩下的那碗燉肉,站直的幾乎像個士兵。她悄悄地把那碗燉肉推到安全的位置,接著才盡量快手快腳的給蜘蛛頭子拿了他要的盤子和叉子。
當然,女孩再次無視水槽那些搖搖欲墜的髒盤子。
「給您。」
黑髮蜘蛛若有所思。他看著自己的戰利品自以為足夠隱蔽地行動,眼神在那份明顯是提前分出來的菜肴上定了一秒,彎腰接過沾著些灰塵的餐具。順口說了句謝謝,他頂著黑髮女孩期待的目光走到門口,卻又忽的停下,意有所指地開口。
「如果你要給飛坦『保管點什麼東西』的話————在這裏乖乖等著,不要出去比較好哦?」
團員和寵物小貓之間,好像建立起了不錯的關系呢。
夏爾不禁一凜,雖然也沒能想瞞過面前這尊大神什麼,不過看起來還真的是什麼也瞞不過呢。「是...」她諾諾的回答,眼神看向旁邊,往後退了幾步。
失策啊,她到底該怎麼在這樣的人物底下逃出去呢?
只有臉能讓人想起是年輕版本,心思多得和石榴有一拼的蜘蛛頭子說完那番話就離開了。分針指向七和八之間的時候,門再一次被打開,這一次,終於是對的人。面色恍惚的飛坦拖著腳步走進來,渙散的金色雙瞳盯著黑髮女孩,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發出『咚』的一聲仰面倒在了地板上。
「…?!?!?!?!!?!」
夏爾驚嚇地看著一聲不吭倒下的青年,外面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有嵌合蟻...不,外星人攻打旅團嗎?這個人怎麼就倒在地上了?她現在是不是應該立刻逃走?小心翼翼地看了好幾眼門和地板上的矮個子蜘蛛。
夏爾過了好久才有勇氣蹭過去,用細軟的手指拉拉飛坦的衣角。「...飛坦,哥哥?」
「都說了……別拿那麼惡心的方式叫我……」
藍髮的蜘蛛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單詞,擡起一只手驅趕小狗似的揮了揮。要說悲慘,外面還真沒發生什麼了不得的事態,只是由於拿著食物而被全體團員作為目標追趕,之後又陷入庫洛洛和瑪奇聯手設下的陷阱,飛坦現在幾乎沒有體力動彈了而已。
夏爾鬆了口氣,總之人是活著的。
女孩站了起來,墊起腳,仔細地在水槽裡洗了下少年的餐叉和湯匙,同時把他的那份重新加熱,猶豫了一下。
又給還在挺屍裝死的飛坦簡單地把剩下的馬鈴薯切成條狀,煎了一大盤薯條,灑滿粗鹽和胡椒。
最後甚至切了一顆剃成兔子的蘋果給他裝盤。「給你。」拿給他的時候,夏爾猶豫了一下。「...飛坦。」她最後還是這樣叫他,女孩的聲音依舊是軟嚅的,卻好好地喊了他的名字。
滋的一聲,是薯條下鍋的聲音。
總是躺著也開始有些無趣了,飛坦從地上慢吞吞地坐起來,準備享用遲來的晚餐。雖然對女孩無視長幼順序的稱呼還有那麼點意見,但其實旅團的眾人之間也都是稱呼名字,藏藍髮色的蜘蛛勉強決定容忍下來。再度熱過的燉菜仍然美味,飛坦悶頭用湯勺切開浸透湯汁的肉塊送往口中,兩人都沈默著,好像這房間以外的世界已與他們完全無關。所有菜肴幾分鐘內就被清掃一空,矮個頭蜘蛛盯著盤子裏特意切出兔子模樣的蘋果片刻,拿走了一半。
「你討好我並不會有什麼好處。」飛坦的聲音很漠然,但並不像初見時那麼冰冷,用一邊臼齒咬碎水果的模樣更削弱了他的戾氣,「……不過這個燉菜,還不壞。」
「嗯。」女孩點頭,夏爾並不覺得切顆蘋果就能改變什麼,她把托盤收了起來。「但是你幫我了啊。」實事求是的說,她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夾板,就這樣抱著腿坐在他旁邊。 對另一半的蘋果轉著黑眼睛。
「你不吃了?」
拍拍手上沾到的果汁,矮個子蜘蛛頭也沒回。「我夠了。那些你自己解決。」
在廚房已經沒有什麼事可做,但回去房間打已經通關過多次的電玩也很無趣,飛坦瞥了一眼外面已經黑如墨水的天色,決定再多逗留一會兒。
幾口就把兔子蘋果給吃掉了,看來夏爾在蜘蛛窩最先養出來的,就是這股吃飯的拼命勁。
「唔…」她起身,把碗盤放到到已經不能再疊高的水槽,甜甜的果肉還留在嘴角,一邊像意猶未盡的貓兒那樣舔掉。
她自然的牽起了飛坦的衣擺,腳底柔軟的疤痕,讓她癢的動動腳趾。
「我們走吧。」
雖然說起來有點誇張,但被抓著衣擺的瞬間飛坦整個人像炸了毛的貓一樣繃緊了神經。一無所知地踏進他安全距離的女孩還滿臉無辜的看著這邊,他咬緊了齒關,幹巴巴地問。 「走去做什麼?」
「出廚房啊。」夏爾明顯有點莫名其妙的,他們在這裡避難的還不夠久嗎?似乎沒有感受到矮個子蜘蛛的緊繃,她反而握的更緊了。
「我不要一個人出去。」她理所當然的說。
「……」這小鬼是賴上他了吧。絕對是覺得可以把他當做庇護傘,就賴著不放手了吧。咬緊的臼齒上下摩擦咯咯作響,飛坦很想指著外面對女孩大吼你的真主人在那邊,但幾秒鐘的對視後,他只是放棄了似的抓住黑髮女孩的手腕,快步走向木門。
事實上青年想的一點錯都沒有。女孩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才抓著危險程度不亞於其他團員的他不放的。在蜘蛛的窩裡,女孩並不想孤身一人。
不過被抓住手腕還是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啊...」隨著男人向前跛步向前,木門猝不及防的打開,她下意識的摀住眼睛,原本以為會看到怎樣慘不忍睹、需要打馬賽克的畫面,結果卻看到蜘蛛們一片祥和的吃著飯。
夏爾震驚的停下了腳步。
那口大鍋就擱在桌子正中,卻沒有再像中午時那樣的爭搶,所有人都安靜地吃著自己面前盤子裏分配好的食物。這如果放在某個幼兒園的食堂,會是相當平常的一幕,可實際上,在這裏的是幻影旅團,嶄露頭角的盜賊團夥。不用回頭看,飛坦對黑髮女孩臉上的表情是怎樣震驚一清二楚。他隱含嫌棄地看著坐在長桌盡頭,正慢條斯理撕開面包的黑髮青年,甩開夏爾細瘦的手腕,雙手揣在褲袋裏上樓去了。
「我說,小妹妹……你,是叫夏爾,還是什麼來的?」
聽到他們踏出廚房的動靜,頭上頂著和漫畫誇張手法一模一樣大包的信長沖黑發女孩揮揮手:「這個煮的肉,很好吃啊。謝了。」
中午受的那些苦難難道都是幻影麼?「啊…嗯。」顧不上被甩開的手,夏爾努力維持著乖寶寶的樣子,只是笑容不斷在嘴角抽搐。眼角一瞄,就連窩金那個半獸人也老老實實的坐在位子上吃飯。夏爾沒有死裡逃生的喜悅,反而有種真的惹上了絕對不該惹的傢夥的災難感。
而那個傢夥,正垂著和自己相似的黑眼睛,優雅地低頭吃著飯。「...謝,謝謝。」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夏爾神色一整,往罪魁禍首的座位走去。「庫洛洛...哥哥。」她怯生生的扭捏著裙擺。「我想要回家。」
盡情搶奪喜歡的東西固然很好,像這樣平和地一起吃飯也不壞,黑髮青年偶爾也會有這樣的想法。況且,正如他對戰利品兼寵物的告誡一樣,總是寵著蜘蛛們,只會讓他們得意忘形。跑來向他提出想要回家的她……是否也有些得意忘形了呢?但這同時也是揭開女孩秘密的絕妙機會,能被對方主動提出來,實在是省去了他一番功夫。
用湯勺將掰成適合入口大小的面包壓在燉菜的湯汁裏,輕輕攪拌著。庫洛洛回答得簡單而平靜,黑眼睛沒有絲毫波瀾。
「可以啊。」
女孩像是完全放下心防,對青年露出的笑容宛如花朵燦放。如果可以蹦跳起來,想必女孩抓著裙襬轉一個圈。「謝謝庫洛洛哥哥!」她任由青年隨意摸著順從低下去的頭,垂下去的黑眼珠如許晶亮。
她不是不清楚面前的蜘蛛頭子想要探自己的底細,但實際上,自己並沒有這具叫做夏爾・道森身體的記憶,所有關於這具身體的資訊,都是她在這個世界清醒過來,由在醫院的他人親口告知的。
對於這具身體的資訊所知甚少的她只能佯裝失憶,所幸自己歷經車禍,醫生們也沒有對這點質疑,她一直默默等待回家那天,直到那日社工過早的帶她「回家」......
呃,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早就木已成舟,不管怎麼樣,她還是必須回到那個家碰碰運氣、搜集資訊。
記得,她似乎還有一個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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