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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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仙欸算算我們合不合(34)[PG](奇幻日常、互攻,4/18更新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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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森實 發表於 2021-3-8 02:3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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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小室!這裡!」東側校門口,一名留著棕色大波浪捲的高挑美女朝溫室開心地揮手。見弟弟身旁難得有他人的身影,從行走的距離看來還是挺要好的那種,正在猜是常跟弟弟往來中的哪個小子時,對方人未到聲先到的激動嗓音直接給了楊曉筑答案。

「楊姐!許久不見您依舊美麗動人!感謝上蒼──讓我在放學時還能有這麼美好的時光,所以您考不考慮我一下啊?看看我,身高一米八五,俊秀的外貌,年輕的體魄,溫柔體貼還獨立自主,錯過我都替您感到可惜!」某人自誇起來臉都不會紅的。

「確實挺可惜的,不然這樣好了,我弟還缺個有老媽子屬性的飲食起居打理人,我看你做得挺好的,要不要考慮下?薪水很優越哦!」她其實打這個主意打很久了,難得遇到個不介意弟弟安靜,還會常拉著弟弟吃遍各處美食,最重要的是弟弟還不怎麼反感,此時不拉攏更待何時。

「不不不,楊姐您這是什麼話,朋友間相互幫助,有困難兩肋插刀可是基本中的基本!像我才智外貌品格各項兼具的男人,哪能談錢這麼俗氣的東西?但要是有最近新開幕的享食吃到飽招待卷那我就先謝謝楊姐了!」

「臭小子!我看你就是衝著招待卷來的是吧!」楊曉筑不客氣地賞了狗仔一記拐子,同時也將一本厚厚的招待卷拍到狗仔胸前,「你這狗鼻子還真靈,我今天到公司才剛拿到分配的額度,下午你就知道了。裡面不只有享食,公司旗下子企業的都有,之後多拉著小室去吃,吃完再找姐姐拿,省得這小孩每次我不在家就只吃一些沒營養的食物。」

聞言,溫室默默地移開目光,不敢跟姊姊對視。

「謝楊姐!我汪丞勳賭上一世英名,定當不負所托!」誇張地朝坐上駕駛座的楊曉筑行了舉手禮,狗仔開心地朝溫室揮揮招待卷,「晚點我們再討論要先從哪間開始吃,不給阿燦那小子選的機會。」

溫室眨眨眼,點點頭,朝狗仔小幅度地揮手道別。

「也幫我跟阿燦打聲招呼,先走了。」

「楊姐慢走!」大略翻了翻招待卷內容,裡頭有好幾間是自己有興趣的,頓時樂得狗仔走路都帶著雀躍。



車內,楊曉筑控制溫室那邊的窗戶下降至一半,避免不習慣坐車的弟弟太快暈車,確定好導航的路線與廣播中的國道車況後,這才說道:「你這幾天是不是又熬夜了?那眼睛都快跟熊貓有得比了。」

溫室在手機上打了打,將文字轉聲器轉出的回答播給姊姊聽,『沒有,都兩點就睡了。』明明是電子合成的聲音,卻帶著清楚的少年感,只要在車上姊弟倆都是這麼溝通的,避免看字影響行車安全。

「這趟去就跟我之前說的一樣,只要簽完文件就可以走,其他部份我來處理就可以,但難免會遇到那家人,如果你真的受不了馬上使眼色給我看知道嗎?」一想到那群貪得無厭的傢伙們楊曉筑就反感。

不過就是簡單的歸屬權與使用權而已,前前後後硬是被那群人以各種緣由拖了整整三年才跑完法律程序,這中間有好幾次小室都必須兩地跑法庭面對那混帳的家屬,去年年末時小室甚至壓力大到必須依靠藥物才能入眠,要她怎麼能不火?

如今終於能了結此事,真是值得吃大餐好好慶祝一下。

『嗯,對不起……姊姊工作都那麼忙了,還要處理這些事。』

「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真要覺得對不起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開玩笑,誰敢占我弟便宜老娘絕對跟他槓到底。」老娘拿來疼都來不及的寶貝弟弟,哪能容許他吃虧!

『姊姊剛才有說什麼嗎?』邊吹風的關係他沒有聽得很清楚。

「沒什麼,處理完你想吃什麼?聽說那附近有很有名的桶仔雞,以及有間最近很紅的紅磚布丁店,要不要去看看?」

『好。』回完姊姊,手機正好跳出阿燦更新動態消息的通知,溫室好奇地滑開,內容只有一張拍著路邊攤招牌的照片,與短短幾句話:「沒想到這東西還挺好吃,就是名字奇怪了點,發貴?」

知道阿燦除了狗仔拉著,基本上不會吃路邊攤的食物,可如果是跟狗仔去吃的話照片內不可能沒有狗仔硬是要入鏡的臉,石頭今天有打工,那……阿燦是跟誰去的?

下面很快多了幾則回覆,頭香是常態在滑各種動態的狗仔。

『靠臉的狗仔:靠!吃好料都不揪的!還有碗粿的台語是挖貴啦!發貴你是要拜拜喔?』、『看起來挺好吃的。』、『那間老店了,碗粿通通是手工的有眼光啊燦總!』、『記得點魚羹,那間魚羹大推』、『燦總你台語真的不行……』滑掉幾個追蹤者的留言,溫室的目光停留在一則最新回覆。

『多多好:哈哈ㄏ哈哈哈哈、發貴哈哈哈哈哈』

看見多多好的回應,溫室猶豫半晌仍是點進對方的個人資料,裡頭有許多浪貓與美食的照片,自我介紹只有很多貓咪表符。

他知道這個帳號的持有者是誰,之前阿燦失聯時,唯一的線索便是駕駛著阿燦車的人,那人跟阿燦請自己調查的對象是同一人,也是阿燦最近跟他們提到過的阿佑。

看見阿燦標記狗仔回:『就是發給你看的。』以及標記了那名多多好回了:『小心笑太爽噎到。』溫室很難說明自己現在是什麼情緒,彷彿有種自己的位置開始搖搖欲墜的危機感。

難以名狀的不安與許許多多就連溫室也無法釐清的情感攪和在一塊,胸口恍若有股黑黑黏黏的東西在騷動著。

……又來了,又是這種好像要被什麼混濁的情緒吞噬一樣。

關閉手機螢幕,這幾天時不時會被這樣的情緒影響得睡不好覺,溫室只當是連日來做惡夢的後遺症,並沒有多想。他按下椅背把手,面朝窗側躺著,那模樣就跟孩童感到不安捲縮在床一樣。

正好將目光投到弟弟身上的楊曉筑面露心疼,決定處理完事情要買一大堆弟弟喜歡的食物回去。

播著輕音樂的車內十分輕鬆舒適,與車外來去的車流形成對比。一縷常人無法瞧見的黑氣緩緩自溫室身上浮出,又於額心的位置一點一點地沉入。

本文最後由 森實 於 2022-4-7 17: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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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森實 發表於 2021-3-15 01:2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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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時間總是向前而行。

人的軀體隨著年復一年的季節遞嬗而成長,從孩童到少年,又逐步來到青壯年,再慢慢步向老年。

然而溫室的內心時間,彷彿被凝固在七歲那年不曾變過。

那年,他歷經童年中許多難忘的時光,有溫暖得像是躺在棉花團內的,開心得睡不著覺在床上打滾的,也有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的。

本來已經隨著年月逐步褪色的畫面,在這段時不時需要與繼父家屬見面的過程中,又慢慢地拼湊出一個個零散又鮮明的片段,並在夢境中組成一段又一段完整的回憶。

倒在他身上的雙親、嗡嗡作響的耳畔,與每下都像用盡全力般在呼救的心跳,卻怎麼也跳不出這場夢魘獲得救贖。

穿在身上的白色睡衣如同沾染紅墨的宣紙,一點一點地綻開詭譎又黏膩的圖樣。

以及……在眼前一次又一次,以慢動作回放的光景。

每一次都如同初見般痛徹心扉,疊加起來的次數就跟玩遊戲時被累計的減益效果,他只能看著血條慢慢歸零卻無計可施。

很多時候溫室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否還在夢裡不斷上演亟欲忘懷的過往,又或已經回到開始想要珍惜的現在。

可每當出現想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的念頭時,腦中都會浮現姊姊擔心自己的目光。

姊姊是唯一一名在那件事後還願意接納自己的人。

一開始從育幼院被接走時,他並不曉得對方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姊姊,只覺得這個人的眼睛跟媽媽有點像,所以在對方問自己話時,身體本能地會以點頭或搖頭回應,那是小時候跟媽媽相處時養成的習慣。

姊姊工作很忙,一周在家碰面的時間單手就數得出來,但跟小時候與媽媽同住的時日相比,這樣的相處時間已經算多,所以他也不覺得有哪裡不習慣。

隨著相處的時日增加,他發現姊姊跟媽媽有許多地方不一樣。

她會很早起來幫自己準備好一整天的便當,教自己用微波爐加熱;身上也不會有很重的香水味,只有跟自己一樣的柔軟精味道;若回來的時間正好是自己要就寢時會唸故事書給他聽;也會常常跟自己說話。

每當看著姊姊為了自己忙前忙後,因為不擅長煮飯時常弄得自己手上是傷,以及當他不好好吃飯,用姊姊給的零用錢偷偷拿去買杯麵被發現並狠狠念一頓時,他才慢慢開始覺得,自己似乎是能待在這裡的,而不是暫時借住而已。

如果當時沒有遇到姊姊,可能到現在他都還是一個人,也還是會覺得自己沒有歸屬。

因為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溫暖、感受到在乎、感受到令他鼻酸的許多情感,他才能好好地活著,即便還是不曉得自己活著的意義在哪,但至少,已經不會輕易地想離開。

況且,離開了,媽媽真的會開心嗎?當初媽媽不惜用那種方式帶繼父離去,那自己再追過去,是不是只會再造成媽媽的麻煩?他不希望那樣,所以就算活著的每天都跟漂蕩的浮萍一樣,他也會乖乖吃飯、盡可能地睡覺,拖延自己進到跟媽媽同個世界的時間。

至於這段時間能得到姊姊的在乎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他想好好地珍惜那些認真對待他的人,雖然很害怕自己會不會再次成為破壞這些美好的元兇,但只要自己不表現出來,放在內心偷偷地想,應該就沒關係吧?

只要將這些情感小心翼翼地藏好不被發現,就不會被奪走了。

……自己明明不可以貪心的。

他明明已經擁有很多了,為什麼還是會想要更多?

他的世界從迎來媽媽與繼父,到同時失去他們,又迎來姊姊,然後是阿燦、狗仔跟石頭,愈感受到這些人的接納與關懷,他就愈無法克制那種想要獨佔的感受。

他很害怕。

害怕這些好不容易聚集到他身旁的、在乎的對象又會接連離他而去,可他不能將這些顯露出來,必須得藏好才行。

他絕不能再跟以前一樣把想要的想法說出口,就是因為自己太貪心,想要什麼都表達出來,所以最後才會變成那樣,才會害得媽媽做出那種行為。

偏偏,只要一想到阿燦最近新增的動態都有那名阿佑的影子,以及狗仔開玩笑的話語:「看看!看看!這就是養了小狼狗不要舊朋友!喜新厭舊啊!」他就無法控制湧上胸口的慌亂。

明知阿燦不是那樣的人,也知道狗仔只是嚷嚷,卻還是常常浮現有什麼要被吞噬的恐懼。

「喂!新來的學弟!叫你呢!」忽然在耳旁放大的嗓音驚得溫室按下一長串重複的英文字母,他驚恐地抬頭,對上的是滿臉不耐的臉。

「我叫了你老半天你起碼也給個回應吧?真是……這一行不可以這樣寫,一般情況下你這樣寫可以,但這裡的邏輯是……」為了指出溫室不恰當的部分,出聲的趙學長整個人幾乎快貼到溫室身後,加上自右肩上方橫越過來的手都令溫室難以忍受。

明知自己應該要冷靜,腦中的想法卻失速地往最負面的方向暴走。

明明不想逃,明明不想那樣看待自己重視的人,為什麼就是控制不了?

──真討厭。

真厭惡這麼不堪的自己。

他果然……不能擁有這些溫暖的情感。

如此糟糕的自己,又憑什麼能待在姊姊跟阿燦他們身邊?

他本就不值得擁有這些。

「欸!我話還沒說完你去哪啊!喂!」看著猶如見鬼般奔出研究室的灰髮學弟,趙學長滿面錯愕。

一旁的女研究生語帶調侃地道:「唉唷,好可怕喔,把人家嚇走了。」

另一名綁著沖天炮的男研究生搖頭嘆道:「人長太醜是種罪呢,學長。」

「係咧靠喔!還有誰他媽是你學長!我才不想要你這種學弟咧!」不客氣地回嗆在那邊說風涼話的兩人,趙學長認真地摸著蓄鬍的下巴,心想:我剛才真有這麼可怕?那學弟臉都白了。

黎教授明明有提醒過這學弟比較寡言慢熟,他還以為就是內向了點,沒想到是走纖細流的,看來他得好好想想以後該怎麼面對這學弟,不然真把人嚇跑了他拿什麼跟教授交代?


本文最後由 森實 於 2022-4-7 17: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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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森實 發表於 2021-3-22 19:3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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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週五下午,一進選修教室汪丞勳目光來回掃了半天,就是沒掃到要找的灰髮,反倒先瞧見已經替他們佔好位置的顏璟燦。

快步上前入座,狗仔疑惑地問:「奇怪?溫室怎麼不在?那小子有跟你說不來嗎?」

「我以為他是跟你一起來的。」所以他才佔了三個位置,沒想到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正常出現。

顏璟燦拿出手機撥了溫室的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看向狗仔,對方也搖搖頭,他的連環訊息連個已讀都沒有,正在猜這傢伙是不是睡過頭的時候,教室後門傳來的詢問嗓音引起他們的注意。

「同學,你們這堂課是不是有一名叫溫室的男同學?」詢問的男生戴著無框眼鏡,穿著乾淨整齊,手上還抱著幾疊資料,看起來像是辦事途中經過順便來問的。

聽見關鍵字,汪丞勳像隻聞到肉味的狗,立刻揚起頭顱望向聲音來源處。

「溫室?我們班有這個人嗎?」

「不知道耶……你呢?你認識嗎?」

「不認識,你要不要說看看那個人的長相?不然一個班那麼大,哪能認識全部的人?搞不好還是常翹課的那種,認識的機會就更低了。」

在幾個同學你問我我問你的同時,狗仔人已經默默來到後門旁,但他沒打算這麼快接話,誰知道這突然找來班上的傢伙對溫室抱的是敵意還善意,先看看情況再說。

可惜其他同學沒跟狗仔有心電感應,一秒就把他給捅到前面。

「狗仔!你不是認識挺多人的?要不你替這個人找看看?

「對啊對啊!班上要比認識人的多寡大概沒幾個比得過你吧?」

沒料到自己會這樣被拱出來,狗仔一臉寫著哪裡哪裡真不好意思,一邊接話:「哎呀,過獎過獎,我也沒認識多少人啦……扣掉幾個從開學至今基本沒露過幾次面的那幾位以外,其他我大概都能把名字跟人對上號,不算多不算多。」

「靠!自謙有你這樣自謙的?」

聽見有人居然能把百來人的班混到快全熟,眼鏡男瞬間感到驚訝萬分。要是連這樣的同學都不認識教授要找的學生,那他也沒辦法了。

「我要找的男同學叫溫室,資工系二年級的,他已經連續兩天沒來我們研究室了,打電話跟傳訊息都沒有回應,你認識的話幫忙轉告一下請他回個電或是回個訊息,不能來研究室也請個假。」看了看手錶,距離上課時間剩不到五分,他還有一個地方需要跑,丟下一句麻煩了就快步離開。

見狗仔一副若有所思地走回來,顏璟燦張口問:「怎麼樣?」

狗仔拿出手機滑了滑,像是在找什麼東西,難得地以問句反問回去:「你這兩天有跟溫室聯絡嗎?」

顏璟燦想了想,這兩天除了上下課他幾乎都忙著在買來福的生活用品,並沒有跟溫室聯繫,「上次聯絡……或者該說,上次見到溫室就是週二選修那天,之後就沒有聯絡了。」基本上除了要一起吃飯,或是有特定事情,又或是群組有提到什麼話題外,他不太會主動跟溫室聯絡。

……大概就是類似給小動物自我打滾空間的那種感覺?

「我這也是,不僅是今天的訊息,這中間我傳的訊息他也沒有已讀,剛才來問的人說溫室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去研究室了。」

如果是阿燦不讀不回他還不會這麼緊張,但那可是溫室!幾乎是重度網癮症的溫室!一天恨不得都能抱著筆電或手機的3C溫室兒童!以前進入各種作業地獄時溫室多少也會回個貼圖,就算是被自己的連環訊息刷得煩了也會回個懶得理他之類的動圖,但這次,兩天了,什麼都沒有,連個已讀都沒有。

「研究室?是溫室很尊敬的那位教授的研究室嗎?」

「能讓宅如座敷童子的溫室自願當無薪勞工,不是黎教授的怎可能請得動?那小子上週一才填好資料,按照我們學校的行政流程這週會是開始的第一週,但這小子第一週就直接無故缺席兩天,你說說,這可能嗎?」

這小子當初會報考這所學校衝得就是黎教授有在這開課,面對黎教授的課更是堂堂都不曾缺席,那可是早八!不到中午絕不會醒的溫室都能為了黎教授的早八全勤,又怎會缺席研究室的幫忙?

總覺得不太對勁,這些都不是溫室平常會有的行為。

加上這一兩個禮拜來溫室的臉色確實不怎麼好,他擔心這小子會不會倒在家沒人發現還來不及求救。

起初還覺得狗仔過度擔憂,聽到現在多少也覺得對方的擔心不是沒道理。畢竟最常纏在溫室身旁的是狗仔,對於溫室的動向狗仔肯定比自己還要清楚,「楊姐呢?」

「上週開始到國外出差了,十一月底才回來。」他是後來才知道原來楊姐這次出差那麼久,難怪當時會要自己多拉著溫室出去吃飯。

顏璟燦看了看時間,在腦中順了一下現在的狀況,一對上狗仔的眼神彼此就讀出對方想幹嘛。

狗仔一臉躍躍欲試,「猜拳決定?」

顏璟燦一副隨便都可以,「贏的還輸的?」

「贏的!」

三秒後,狗仔一臉崩潰地抱著腦袋,「記得幫我點名!」怎麼平常想贏都猜不贏,想輸的時候卻偏偏贏了?老天這是擺明跟他作對啊!

「知道。」目送狗仔抓著背包快速從後門溜走,顏璟燦心想這傢伙應該不會這麼倒楣正好遇上過來的老師,就聽見走廊傳來清楚的對話。

「好啊你汪丞勳,翹我的課翹得這麼光明正大的?」

在學校人面太廣的另一個副作用就是……許多老師都能叫出狗仔的本名或綽號,因此翹課起來也是一翹就露餡的那種,更不用說這種在眼皮子底下翹的。

「老師我肚子痛!快憋不住了老師再見!」

「最好我等等上課還能再見到你回來,不然期末你就知道!」現在的小孩真是!

教室內的顏璟燦替狗仔的期末成績默哀了兩秒。

反正掛一科選修也不至於被當,狗仔肯定沒問題的。

本文最後由 森實 於 2022-4-7 17: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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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原作者| 森實 發表於 2021-4-7 00:3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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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本以為自己很可能也要找理由早退,沒想到當課堂結束都沒等來狗仔的聯繫,且溫室也沒有出現。

值得慶幸的是接下來他都沒課,可以專心跟狗仔一起找人。正打算拿出手機打給狗仔,藍芽耳機內就傳來熟悉的來電鈴聲。

一接通就是狗仔急促的一串話:「阿燦!溫室那傢伙在家!你快過來,他的狀態非常──啊!石頭你抓好他不要讓他接近窗邊!靠你用點力啊那不叫抓叫摸!隔著棉被,不要徒手摸他!啊、不是!我是說抓!」

聽狗仔還可以哇啦啦地嚷著,而不是簡明扼要地點出重點,就表示事態還在掌控之中,只是稍微棘手了些,顏璟燦這才稍稍放了心,「怎麼回事?」

「我跟石頭一進屋就看見這小子想跳樓!媽的這小子可是住十一樓啊下去直接見閻王好嗎!偏偏我怎麼喊他都沒有回應,一碰他又會瘋狂掙扎,現在石頭是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攔在溫室面前避免他繼續跳窗。總之你快過來!順便看能不能在路上找間廟拿個什麼護身符之類的,我覺得這小子可能是被什麼怪東西附身了!力氣大得不像話!」

論武力他要壓制溫室可以說是綽綽有餘,但方才溫室掙扎的力道算上自己再加個石頭都難以控制,要知道石頭可是可以單手扛起自己的傢伙!這力氣根本不是常人能有的,太異常了!

不就還好他為了預防萬一還喊了石頭過來搭把手,要真只有他一個還真撐不到現在!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切斷通話,顏璟燦立刻跑向最近的樓梯,這時候就恨不得自己的腳能再長點,或是教室能建在低一點的樓層,位於四樓的教室要跑到一樓想快也快不了多少。

邊想著今天帶在身上的東西足不足以應付狗仔方才在電話中說的情況,保險起見,顏璟燦傳了訊息給安佑多。

在狗隻事件後,為了避免發生事情只能被動應對,他這段時間只要一有空便會抓著阿佑拓展相關知識,也在對方的指導下弄了一些簡單的小道具。

確定目前帶在身上的道具能派上用場後,顏璟燦迅速回了個:『謝謝。』便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停車處牽車,以至於他並沒有看到安佑多接下來補述的內容。

『要幫忙的話說聲,林北隨時都能趕過去,那東西遇到太強的鎮不住反倒會壞事,災某?』



另一邊,溫室家。

石頭手裡抓著從臥房拉出來的棉被,裹住不停掙扎的溫室。力道太大怕弄傷對方,太小又無法制住對方,整個人非常進退兩難。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去找個皮帶或繩子捆住他,等阿燦來再想想該怎辦。」汪丞勳擦擦額際的汗水,確定石頭整人手腳並用地架住溫室後,這才起身去尋找可以當作繩索的替代物。可走沒幾步,他就聽見煤灰如臨大敵般對著走道深處吱吱大叫。

「怎麼回事?煤灰你怎麼了……啊欸!別亂跑啊煤灰!煤灰!石頭你壓好溫室別讓他亂動,我去看看煤灰!」

灰色的小身影非常靈活,煤灰一路跑到最裡頭的門邊,細小的爪子不停抓著門,一邊朝追過來的狗仔吱吱叫又一邊朝門吱吱叫。

就好像裡面有東西讓他感到威脅那般,叫聲非常急促。

「你這是要我看看裡面?」汪丞勳蹲下身子朝煤灰伸出掌心,然而煤灰只是繞過他的手,對著門吱吱叫後又快速跑回客廳找石頭。

那速度甚至比來的時候還要快。

他這應該不是被煤灰嫌棄吧?不是吧?到底怎麼回事?煤灰為什麼特地把自己帶到這?那小傢伙可是最討厭徒爪接觸地面了,可剛剛卻突然飛奔過來,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讓牠這麼著急?

確定房內沒有傳來什麼奇怪的氣味,汪丞勳謹慎地轉開門把。一開門,擠壓出的空氣夾帶著難以解釋的低溫撲面而來,讓他不禁抖了抖。

總覺得這房間給他的感覺非常不好啊……又冷又陰。他來溫室家這麼多次,都不知道還有這樣的房間。

房內沒有任何對外窗,沉悶的空氣讓汪丞勳的胸有些堵。按了幾下牆邊的開關,日光燈完全沒反應,藉由門口照射進來的光,可以隱約瞧見房內擺著一些雜物,看起來像是儲物間。

掏出手機當照明,稍微往內照可以看見幾個箱子東倒西歪地散落在一旁,像是被人撞開一條路般,有些雜亂。邊走,汪丞勳內心的不安也愈發強烈。

他的膽量不算小,但在這踏出的每一步,猶如孤身踩在高空繩索不知何時下落。

他很不喜歡這種感受。

跨過幾個箱子來到最內側,這條被撞出來的小路盡頭是一個嵌在牆內的小型壁櫥,看起來很像是拿來收厚棉被用的,拉門的高度大概只到他的腰,但若深度夠的話裝進一個成年人不是問題。

擰著眉,無法解釋的低溫讓他的手有些僵,稍微使勁扣住凹槽拉開拉門,隨著門縫敞開,本來靠在內部的東西也因失去支撐而倒向自己。

──那是失去意識的溫室。

汪丞勳一愣,倒在他身上的傢伙體溫低得可怕,他當機立斷脫下身上的外套裹住溫室,腦袋飛速運轉。

他跟石頭一進門看見的便是想跳窗的溫室,他們也不疑有他地拚命阻止對方,但……假如現在在他懷內的才是真正的溫室,那他跟石頭在外邊折騰半天的傢伙又是……?

哪邊是真?哪邊是假?

沒由來地,汪丞勳想起來之前阿燦在訊息中提醒他的話。

『到溫室家後盡量找一些封閉性的空間,像是衣櫃、櫥櫃或是任何可以容納他的小空間,若是他自己主動要躲,這些地方會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內心一凜,汪丞勳立刻朝外頭的石頭喊道:「──石頭!放開那邊的鬼東西!那不是溫室!」

話音剛落,本來有些喧鬧的客廳驟然一靜,與之而來的還有煤灰激動無比的叫聲。

壓下衝上心頭的擔憂,狗仔抿緊唇,上臂使力打算將溫室拉出來再去看看石頭的情況。這一拉,換來溫室有些顫抖的反應。

「溫室!溫室!醒醒!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還在顧慮是不是自己的接觸導致對方不舒服,狗仔便看見溫室緩緩睜眼。因缺水而有些龜裂的唇瓣抖了抖,緩緩發出低沉的中年男性嗓音:「……你都送上門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一道黑色影子自溫室身上緩緩浮出,正當狗仔遲疑著該先喊東方神明還是西方耶穌又或是直接祭出三字經時,下一秒黑影宛若瘋狗浪拍向岸般撲向狗仔。

狗仔失去意識前,最後留在腦中的想法是:靠!老子帥氣的臉會不會被這鬼東西給拍醜了?

本文最後由 森實 於 2022-4-7 17: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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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原作者| 森實 發表於 2021-4-24 16: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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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已經抵達溫室家門口的顏璟燦,從隨身包內拿出繫著紅色棉線的小銅鈴道具,並打給狗仔要對方幫自己開門。

然而,狗仔的手機直接進語音信箱,改撥給石頭也無人接聽。

雖覺得有些奇怪,但顏璟燦只當是兩人忙著制住溫室沒人有空接聽,嘗試性地下壓門把,果然沒有上鎖。

推開門,一串急促的動物叫聲從右手邊的方向傳來,只見石頭倒在客廳中央,而煤灰正站在石頭後頸上方不停叫著。

本以為兩人沒接電話僅是騰不出手,沒想到會看見這種情況,顏璟燦快步來到石頭身旁,蹲下身子輕拍石頭的上臂,試圖喚醒對方:「石頭!……石頭!聽得到我的聲音嗎?石頭!」

見石頭呻吟了幾聲,眼皮隱隱有顫動的跡象,顏璟燦這才鬆了口氣,「還好嗎?發生什麼事了?狗仔跟溫室呢?」

聽見關鍵字,石頭努力保持清醒勉強地擠出記得的畫面:「……裡、面……他們……在、裡面……」說完便重新闔上眼,再也沒有反應。

顏璟燦按下急切的心,確認石頭的呼吸與脈搏都是平穩的,身體各部位也沒有出血性的外傷,頂多是後腦有些腫脹,看起來很像是受到大力鈍擊造成的。

環顧客廳周圍,幾乎能移動的桌椅與家具都被挪到客廳兩側,不遠處還散落著一團棉被,這些與狗仔在電話中敘述的情況一致,然而現在倒在客廳的只有石頭,石頭又說狗仔跟溫室在裡面……狗仔會不會是追著溫室到裡面的房間了?

總之,先叫救護車再說,有醫護人員在有什麼情況也比較好處理。

「吱吱!吱!」本來還在石頭後頸的煤灰不知何時爬到自己的手背上,正扭動著小身軀試圖擠進自己的虎口。

顏璟燦一愣,眼底有些驚訝。平常除了石頭煤灰並不喜歡讓別人摸,難得會主動湊到自己手中,是巧合還是有其他原因?

試探性地攤開掌心,煤灰立刻爬到他掌中,先是嗅嗅他的手再嗅嗅空氣,像是在辨別什麼。

沒多久,煤灰像是確認了什麼,整頭鼠轉了個一百八十度,吱了兩聲,那方向正好是遠離大門,往內部起居室的位置,也符合石頭所說的「裡面」。

見狀,為了證實自己的臆測是否正確,顏璟燦轉動身軀將掌心朝不同方向平移,確定煤灰只對某個特定的方向叫以後,便將對方當成鼠體羅盤,只要煤灰叫他就往叫的方向走,一旦不叫他就停,沒多久便來到位於走道盡頭的房間。

他來過溫室家幾次,大致的配置也都還記得,這間房不是平常溫室跟楊姐會使用的,印象中好像是拿來當置物間的地方。

評估了下,顏璟燦先將煤灰送回石頭帶來的外出箱內,這才握好鈴鐺再次來到門邊。

謹慎地推開半敞的門,按了下電燈開關,確定開關已壞並無實際用處後,這才拿出手機當作照明。

顏璟燦沿著箱子中央能落腳的地方往內走,抵達盡頭的時候腳底傳來像是踩到什麼東西的觸感,燈光一移,下方有一個內嵌的壁櫥,地板上躺著一件棕色皮衣外套,自己踩到的正是外套的袖子。

撿起外套,內側刷毛的位置還殘留著些許溫度,應該不久前還穿著。他記得狗仔當初跑了很多間店才買到這件外套,平常就連吃東西都會避免食物殘渣掉到上頭,而現在,外套卻被遺落在地上。

是忘了拿,還是來不及拿,又或是沒有辦法拿?

黑框眼鏡後的眸帶著深究,顏璟燦拉開壁櫥拉門,裡頭的空氣寒得他呼吸一滯,與之而來的還有難以忍受的扭曲氣息。

這是……?氣息裡頭似乎還蘊含許多複雜的情感。

就在顏璟燦想仔細感受時,握在掌中的鈴鐺突然發出響亮的叮噹聲,這一聲彷彿帶著一定程度的淨化能力,將壁櫥內滯留的一切給震散。

鬆開掌心,棉線跟鈴噹連接的位置已經斷開。

將失效的鈴鐺放入口袋,虎爺義子仔細觀察著壁櫥內部。裡頭什麼也沒有,灰塵的痕跡卻令他十分在意。

照理來講,久未使用的壁櫥應該會平均積滿一層灰,可他看到的卻是深淺不一的,就好像不久前還有人待在裡面那般,有被來回摩擦過的痕跡。

注意到光線晃動中微微反射的物體,幾根髮絲夾在壁櫥頂端未被磨平的細小木屑間,因他動作間帶起的風上下飄動著。

那位置靠近壁櫥底部,由於只有一個拉門能動,另一側的拉門被許多箱子堵死,搬開不曉得要花上多久的時間,他必須彎腰爬進去,才能取下那幾根髮絲。

爬進去後,顏璟燦這才發現壁櫥內部似乎還畫著什麼圖案。看起來像是兒童用的蠟筆,因歲月的關係痕跡已經淡化許多,仍能看出大致的輪廓。

那是一張全家福,背景像是在遊樂園的地方,爸爸跟媽媽牽著一名小孩,臉上都是笑著的。

再往下照,下面用黑色蠟筆寫了一句對不起,筆跡很新,似乎是這幾天才寫上去的。

取下那幾根髮絲,關上拉門,儘管內心已有部分決斷,可仍是不想就此下定論,直到離開房間,在日光燈下確定那幾根頭髮確實與溫室的髮色相同後,顏璟燦的心情如墜冰窖,冰冷又沉重。

忍著糟糕透頂的情緒,朝最近的浴室走去,儘管內心有個聲音告訴自己溫室跟狗仔很可能已經不在屋內,但他仍無法停下尋找他們的腳步。

浴室沒有,主臥沒有,溫室的房內也沒有,所有能躲、能藏人的地方他都看了一遍,什麼都沒有。

本該在屋內的兩人,齊齊失去蹤影。

倘若是狗仔主動帶著溫室離開,一來不可能丟下受傷且昏迷的石頭,二來不會連半點訊息都沒留下,尤其他還知道自己在趕來的路上。

怎樣的情況才可能令觀察力與反應力都極佳的狗仔應對不及,甚至連聯繫他都做不到?

這個情況必須發生得很突然,且無法以常理解釋,在那個壁櫥內一定發生了什麼跟靈有關的狀況,不然不會殘留強烈到需要道具清除的執念。

顏璟燦抓著外套的手慢慢地收緊。

倘若他可以更加認真看待狗仔對於溫室異狀的判斷,再更加謹慎些應對,又或是能在前些日子多關心溫室臉色差的原因,事情是否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變成虎態以來這還是第一次遇到身邊的人被捲入跟靈有關的事件,饒是經歷還算豐富的虎爺義子都難以平靜以對。

……停下這些沒用的想法,顏璟燦,現在再後悔都無濟於事,先想想現在能做什麼比較重要。

恰好,手機在這時跳出楊姐傳來的訊息。

『我看見狗仔的訊息寫說小室已經幾天沒去學校且手機都無人接聽,方才用定位看了下發現小室的位置居然是在烏里的住家……他不可能自己到那個地方去,能請你幫我跑一趟看看小室的情況嗎?我現在無法立刻趕回去,狗仔的手機也沒人接,不論能不能都請你回個訊息給我,謝謝你!』

努力穩住因激動有些顫抖的手,顏璟燦快速回了句:『好的,請把地址發給我,確定溫室的情況後我再跟您聯絡。』

『好!真的很謝謝你!也幫我謝謝狗仔!我弟弟就麻煩你們了!』

記下楊姐傳來的詳細住址與住屋鑰匙放置處,從這裡開車到烏里,走國道且不塞車的話大概要一個半小時,已經顧不上去思考為何溫室的定位會出現在烏里,至少知道可以往哪找人就是好的開端。

顏璟燦閉眼,深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

等安置好石頭跟煤灰,就出發吧。

他絕不會讓那些該死的東西繼續傷害他的好友們,就算……必須冒著可能失去雙份友情的風險。

在那之前,他得先做好萬全準備,而不是愚蠢地增加失蹤人數。

要論如何避開靈體不產生變化他還算擅長,可真正要與靈對峙並救人就不是他的專長了,這種時候,比起當隻無頭蒼蠅到處亂竄,還是詢問有相關經驗的人才能增加勝率。

本文最後由 森實 於 2022-4-7 17: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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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森實 發表於 2022-2-15 17:00:20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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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另一邊,安佑多不斷地在屋內踱步,時不時還會看看門口的方向,確保自己不會錯過任何進門的傢伙,可張來望去,門連個被風吹開的縫隙都沒有,內心的躁動倒是跟來回走動的步伐一同敲得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刻都靜不下來。

阿燦這傢伙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已讀啊?啊道具是有沒有效?現在狀況是怎樣?這傢伙平常明明回訊息很快的啊,怎麼這次看都沒看?會不會遇到很難處理的傢伙啊?

在安佑多第三次從後門走向平常的工作區時,門口傳來木牌相互碰撞的清脆聲響。

某人頓時像極了興奮的狗狗,豎著耳朵快速走到門邊,一開門,看見的便是滿面笑容的年輕小姐。

「先生您好,這是我們手工製作的饅頭,每顆都是精心搓揉,保證純手工製作絕無其他添加物,請買一袋支持一下我們,購買饅頭的錢全都會捐給愛貓基金會,之後也會將捐款證明寄到您府上。」

……幹。

本想請對方吃閉門羹的安佑多,一捕捉到關鍵字,想也沒想便反射性地回問:「乾烏歐騰欸(註1)?」

「有的!我們不只有黑糖,還有全麥、五穀雜糧、跟起司口味,現在還有買三送一的優惠,先生您要不要多帶一些?那些貓貓會很感激您的愛心的!」

沒多久,在年輕小姐口口聲聲的謝謝先生您的愛心下,安佑多拎著兩包黑糖饅頭、兩包起司饅頭,突然有一種林北是誰,林北督啊低銃啥毀(註2),為蝦米回過神手裡就多了四包饅頭的問號感。

趕到安佑多家的顏璟燦,一推開店門就看見對方捧著四袋饅頭在思考人生。

換做平常,顏璟燦多少會調侃一下阿佑怎麼轉性啃起饅頭了,現下卻只想盡快問出需要的資訊。耽擱得愈久,事情就可能出現更多的變化,他無法保證這些變化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雖然有些對不起阿佑……但他不想再將更多人牽扯進來。

「阿佑,我有事想請教你。」

「啊?啥事?……欸對!你為啥後面都不看林北的訊息啊?所以到底處理得怎樣?啊你朋友咧?甘烏安抓?……喔我是說有沒有怎樣?」

「這就是我要跟你商量的事。」

虎爺義子花了些時間解釋自己遇到的狀況以及接下來的打算,見阿佑露出思考的模樣,這才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開水潤潤有些乾澀的喉嚨,同時也是想藉此緩解過於焦躁的心。

大致整理完阿燦敘述的內容,安佑多有些不確信地問:「所以……你目前的打算是殺到烏里,去找你那兩個不曉得是被抓到哪的朋友?」

顏璟燦點頭。

「然後因為沒啥這方面的經驗,所以才到我這問說有沒有啥辦法,問完後就要出發了?」

顏璟燦還是點頭。

確定顏璟燦沒有其他要補充的內容後,安佑多的目光直直地烙在對方臉上,就像在看智障。

「……我問了什麼不該問的問題嗎?」怎麼阿佑看他的表情這麼奇怪?

年輕仙欸盯著虎爺義子足足有兩秒,很難說明自己現在是什麼情緒。

「你問的都是眼前需要解決的,但有一個最大的問題你沒看到。」說著,安佑多將一袋饅頭放在顏璟燦眼前,問:「你覺得,你一口氣能吃下多少?」

面對這莫名其妙的提問,顏璟燦壓著一點點竄上心頭的煩躁,盡量讓自己的口吻聽起來跟平常沒兩樣,「阿佑……我現在沒有心思跟你開玩笑。」

「林北現在也沒在跟你開玩笑。」再次提了提那袋饅頭,安佑多的表情很嚴肅,口吻也十分認真,「回答我的問題,這是我評估要不要回你剛才請教內容的條件。」

在內心無奈地嘆口氣,顏璟燦想了想自己對澱粉類的喜好與目前的飢餓度,這才回道:「如果是餓到別無選擇的情況下可以吃四顆,能選的時候,我不碰這種食物。」

「那你一口能塞下四顆嗎?」

顏璟燦蹙了蹙眉,「不能。」除非想噎死。

看來阿燦腦子還在啊?那剛才又怎麼會說出這麼北爛的東西?係陶咖派企逆(註3)?

「你說你要去救你朋友,只知道朋友可能的所在地點,你連抓走你朋友的傢伙是怎樣程度的都不清楚,林北就問問你,你去了能幹啥?一起被抓是吧?還有,變成吼牙後你要怎麼解釋?還是說你朋友都知道你會變成吼牙?」

「再來,變成吼牙後咧?你能對付那傢伙?要怎麼對付?我的道具是給人用不是給虎用的,你赤手空拳的跟白白去送死有啥兩樣?這樣你好意思跟林北說要去?你這是擺明讓我看著朋友去送死還見死不救是吧?」

被安佑多說得啞口無言,顏璟燦抿了唇,垂下眼簾。平常聽到這些話分明都能好好思考,為什麼現在只覺得格外刺耳?

沉默半晌,顏璟燦只回了句:「……我沒有這個意思。」

沒想到等了半天等到的只是阿燦沒啥營養的辯解,連個帶上自己的詢問都沒有,安佑多的火也開始蹭蹭地漲,「你敢說你沒有單幹的意思?你這次來問我就是抱著能問多少是多少,最後還是想自己解決吧?如果一開始就有把我算在內,你就不會用那種表情面對我。」

那種只剩自己一個人,為了不要再將更多人拉下水,只要自己一個就夠了的眼神,他太他媽熟悉了。

沒想到會被阿佑完全說中內心的想法,顏璟燦很想反駁,卻又覺得在這種時候嘴上逞能豈不是更顯得自己是那樣打算的,那不如什麼都別說要來得明智。

從得知溫室跟狗仔不見後,一直被顏璟燦按捺住的情緒在這一刻開始鬆動,彷彿有什麼很混濁又雜亂的情緒以驚人的速度在顏璟燦體內蔓延開,誘使他的想法全數朝那些情緒中央聚攏。

兩人談話間,一縷淡淡的黑氣在顏璟燦的後心浮動著,虎爺義子只覺得煩躁莫名,一邊想壓著這樣的情緒,同時又想將這些東西全數釋放出來。

「為了不要讓更多人受傷,這是最好的辦法,你可以不贊同我的做法,但我也沒必要照你的意思行動。若你無法提供我需要的幫助,我就先離開了,現在的時間對我而言非常寶貴。」說著,顏璟燦就想起身,見狀安佑多直接抄起一旁的掃把棍橫在顏璟燦面前。

這大概是第一次,安佑多將自己的怒氣指向顏璟燦。

「離開?對你來說我就是問完就丟的搜尋引擎是吧?好啊,按規矩來,剛才的問事收費十萬,那係某極力丟嗄林北賊喔齁誰(註4),哪都別想去。」多年在龍蛇混雜的環境中摸滾打爬出來的安佑多,此時散發出來的氣勢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讓人不禁想迴避。

而這種氣勢到了顏璟燦面前,間接地勾起虎態那面的危機本能。

看著緩慢貼近自己前胸的掃把棍,顏璟燦不悅地瞇起眼,這下連看安佑多都沒看,僅是注視著掃把棍,口吻冷硬地警告:「若讓我的衣服沾到這上面的灰塵,我也會按照規矩向你索取清潔維護費。」

這句話不偏不倚地點燃安佑多的火藥桶。

賀啊(註5)!死有錢人要來幹架是吧!竟然還嫌棄林北掃把棍髒!他倒要看看是他的掃把髒,還是葛到辣撒咪訝(註6)的阿燦更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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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乾烏歐騰欸:有黑糖的嗎
(註2)督啊低銃啥毀:剛剛在做什麼
(註3)係陶咖派企逆:是頭殼壞掉逆
(註4)那係某極力丟嗄林北賊喔齁誰:要是沒錢就給林北坐好
(註5)賀啊:好啊
(註6)葛到辣撒咪訝:沾到髒東西

本文最後由 森實 於 2022-4-7 17:1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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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森實 發表於 2022-4-7 16:5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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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黑框眼鏡後的眸緊盯著掃把棍,就像在警惕著刀鋒何時會朝自己撲面而來。

安佑多抓準顏璟燦換氣的瞬間,一手下壓掃把棍吸引顏璟燦的目光,另一手則往桌面一撐,整個人就跟翻牆一樣翻到顏璟燦面前,徹底封去顏璟燦所有退路,同時握著掃把棍的手也收至身側,避免在狹小的空間反遭箝制。

兩人當前的狀態像極了身經百戰的狩獵民族對上被惹怒的深山猛虎,就在氣氛即將一觸即發時,一抹黑色的東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後方廚房的方向飛到兩人中間,輕巧地落在屏風上。

安佑多跟顏璟燦同時盯著那隻黑色生物,一個是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後退,退到整個人幾乎要貼到牆邊的那種;另一個則是先無聲地罵了句「哇幹!那欸屋嗄抓(註1)!」然後輕手輕腳地將掃把棍靠在屏風上,接著火速脫下夾腳拖直朝那隻夭壽咪訝巴過去。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隻頑強生物早一步洞悉安佑多的動作,在拖鞋快要逼近時抓振翅疾飛,又快速地找到下個停靠點──顏璟燦的肩上。

「好膽力賣造(註2)!」

見安佑多哇啦啦地衝過來那隻生物又想往其他方向逃,憋了一肚子火的年輕仙欸一個箭步加上氣勢洶洶的夾腳拖,啪地一聲,順利完成撲殺行動,而拖鞋跟底下的殘骸距離顏璟燦的臉只有不到十公分,兩人瞬間形成另類的壁咚姿勢。

安佑多一手抓著夾拖,因為激動的關係呼吸非常急促,顏璟燦則是背靠牆面沒有絲毫動靜,只是黑框鏡片後的眼神十分生無可戀。

年輕仙欸發現顏璟燦一動也不動,這才開口道:「欸、幫林北拿一下拖鞋,林北抽個衛生紙。」

虎爺義子一臉就是你怎麼會讓我做這種事情,眼神難得地寫著強烈的反彈。

啊怎麼這個臉?喔、阿燦好像會在一些地方很在乎整潔還啥的,「啊不然你幫林北拿衛生紙過來?」

顏璟燦點了頭,才剛要挪動步伐,腳卻因為方才過度驚嚇不聽使喚,整個人直接往安佑多身上倒。

「細力(註3)!」安佑多左手一撈,下盤一穩輕鬆地撐住顏璟燦。這一接觸,安佑多意外地發現顏璟燦身上的溫度比平常還要低,額際也沁出許多冷汗,「啊力係安抓?欸驚嗄抓逆?……你是會怕小強逆?」

「……我只是不擅長面對它而已。」這口吻就跟小孩在逞強自己都不怕鬼一樣,一點信服力都沒有。

說著,虎爺義子幾乎是要脫力地將頭靠在安佑多的肩上,方才的插曲嚇得虎爺義子腦袋一空,什麼煩躁跟奇怪的情緒全數消失得一乾二淨,滿腦子只剩下他的肩上居然停過那種可怕生物,這件衣服之後不能要了。

而原本在顏璟燦後心浮動的黑氣在兩人肢體產生接觸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安佑多聽著耳旁的呼吸聲由短而急慢慢地恢復成長而緩的狀態,靠在身上的身軀也跟著放鬆下來,這才開口嗆道:「啊剛才不是嫌林北髒?」

顏璟燦的眼神很明顯地移至一旁,明知接下來的辯解沒有什麼說服力,還是忍不住為自己開脫,「……我又不是說你髒,髒得是那根棍子。」

好啊都這種時候還在那邊嘴硬,啊一根掃把棍是可以乾淨到哪去?是要擦到會發亮逆?

「說林北棍子髒,你身上比林北的棍子還要更辣撒幾百倍好嗎?啊你就不覺得心情莫名美送?……我是說不爽,還有腦袋就跟被打到一樣,通通都是自己平常不會有的念頭,然後看啥啥都不順眼,覺得所有入耳的話都在針對自己。」

顏璟燦想了想方才的情況,還真的全中,他驚訝地抬起臉不解地問:「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虎態沒辦法淨化嗎?」

看著顏璟燦突然湊過來的臉,距離近得只要安佑多稍微前傾,嘴唇就可以碰觸到顏璟燦的唇。換做以往年輕仙欸肯定會順勢開玩笑地拍拍對方的臉,開口說些挫挫對方銳氣的話,可現在望著顏璟燦無比認真的面容,安佑多只覺得莫名侷促,還有些緊張,語速都比平常快了些。

「快、快去幫林北拿衛生紙啦!手很痠欸!」邊說,安佑多邊把頭轉到另一邊。

感覺顏璟燦還是沒動作,安佑多又把臉轉了回來。這傢伙……露出這種表情時就是不聽到答案不會死心欸。

年輕仙欸翻了個白眼,張口道:「災啦災啦(註4)!林北擦完再跟你解釋行了吧?」

顏璟燦鏡片後的眸瞬間露出閃亮亮的光芒,那模樣就跟虎態時瞧見有興趣的東西一樣。

虎爺義子快速越過安佑多抽起桌上的衛生紙。

本以為顏璟燦會抽個兩張就遞過來,結果安佑多就這樣看著對方繼續抽了第三張、第四張、第五張,眼看根本沒有停的勢頭,年輕仙欸立刻阻止道:「啊你是要抽幾張!林北包浪浪的賽也沒你抽得多!兩張就夠了啦!」

聞言,顏璟燦只好不甘不願地遞了三張衛生紙給安佑多。

安佑多一臉受不了地接過衛生紙,邊處理殘骸邊向顏璟燦解釋,「你沒變成虎態大概是那些髒東西沒進入體內,只聚集在體外,有些拍咪訝後只要夠髒,不用附身啦、或跟著啦,只要身上那些不好的氣就足以影響人了,我外公之前幫人處理時也常遇到這款的。」

「啊這種的很簡單啦,不用收驚也不用特別幹啥,一般去廟裏面走一圈就會好,啊我家有老爺子鎮著你待夠久也可以發揮一樣的效果……顏璟燦!你要是再抽林北那麼多衛生紙林北就要你包一串!」

「我包。」他還嫌只有衛生紙不夠清除肩上的髒污,都考慮要不要去買酒精消毒或是直接去便利超商買素色襯衫替換。

安佑多青筋一跳,這浪費錢的有錢少爺!

「你放下林北的衛生紙,上去自己拿衣服換!」

「……」可是他跟阿佑的品味落差太大了。

幾乎是顏璟燦一個眼神安佑多就能猜到這傢伙在想啥。年輕仙欸抬腳不客氣地將人往樓梯的方向踹,「啊你是忘了之前有在我這放換洗衣物逆?」

顏璟燦立刻露出:「對啊還有這件事」的表情,看著手中一疊的衛生紙,小心地將它們對折好再放到安佑多手中,上樓換衣服的腳步都透著輕快。

安佑多一臉無言地抓著那疊衛生紙,低聲罵道:「係咧靠……林北欸撒乾烏價逆拍跨?……啊卡欸價逆修(註5)?」

接待客人用的大廳內,安佑多半蹲在一旁,撫著後頸的手都掩蓋不住底下張陽的紅與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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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那欸屋嗄抓:怎麼會有小強
(註2)好膽力賣造:有種你別跑
(註3)細力:小心
(註4)災啦:知道啦
(註5)整句的意思是:「是在哭……林北的衣服有這麼難看?啊怎麼那麼熱?」
本文最後由 森實 於 2022-4-7 17:1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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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森實 發表於 2022-5-12 17:4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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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本就對這些相當遲鈍的安佑多,只把這奇怪的感覺與身上的熱度當成是氣溫高,趁著顏璟燦上去換衣服時,先到門口將木牌轉為休息中,拿出手機播了通電話。

他自己有多少斤兩自己清楚,雖然從小在外公身旁學了很多,也知道許多應對方式,可他畢竟不是專業的,真要他去驅邪鎮煞他還真扛不住。

人啊,該抱大腿的時候還是要乖乖抱。

「喂?子憑!你等等有沒有空?這件很急啦!我朋友那有人被牽走,現在啥情況一問三不知……啥?安啦,他有錢少爺不會吝嗇包紅的啦!好好,那等等我們過去?啊?順便幫你買飲料?啊罵咧當林北跑腿小弟喔?拎蝦毀啦(註1)?奶烏半糖去冰加珍珠喔?好啦好啦!人到就好後?災辣!為架逆賊(註2)!先安捏(註3)!」

於是,顏璟燦換好衣服下樓後,就看見安佑多拿著眼熟的安全帽遞給他,要他到門口等。

捧著安全帽,顏璟燦異常聽話地跟在安佑多身後,看著對方關燈上鎖嚕車,動作一氣呵成,沒兩三分鐘就在小綠上等他入座。

虎爺義子戴好安全帽,扣帶還是適合他頭型的鬆緊度,跨上機車後忍不住前傾身子,問:「我們要去哪裡?」

安佑多側頭,給了顏璟燦一個:這種時候怎麼還會問這種北七問題的眼神,「當然是去找人替你處理啊!林北又不是正港道士,這種時候不找內行的就是在害人啦!」



路上,安佑多先騎到一間連鎖飲料店買了三杯飲料,還順便問顏璟燦要不要。

顏璟燦搖搖頭,他喝手搖都只喝固定的幾間,這間沒看過也沒興趣嘗試。

將飲料掛在掛鉤上,安佑多從人來人往的地方騎到一個較為安靜的住宅巷弄,不遠處有一座很小的公園,看得出來是新建的,各種設施還很新。

與之相較的右側住宅都是老房子居多,沒老到看上去斑駁的程度,也沒有新建的那種氣魄華麗。有些家門口風乾著一些乾貨、蒜頭,不曉得是用來做生意還是自用兼送親戚的,在放緩的機車車速下,有時還可以聽見一些家庭的談笑聲。

「到啦!」

安佑多熟門熟路地將車停在其中一戶人家門口。這戶人家看上去跟周圍的沒什麼不同,外牆都是以米色磚塊為主色搭建的,要不是有阿佑帶路,除了以門牌號碼辨識,不然他根本不知道哪戶人家是哪戶。

他本來以為阿佑會帶自己到類似宮廟的地方,卻沒想到會將自己領到一個看上去跟民宅沒兩樣的位置。要不是現在理智在線,也對阿佑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不然他很可能會想轉身離開。

稍稍吸口氣,顏璟燦不動聲色地穩定著自己開始有些浮動的情緒。

沒事的,相信阿佑,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就衝去現場,並不會對事情有任何幫助。

而年輕仙欸像極了跑來串門子的狐朋狗友,門鈴也不按,就在門口宛如郵差喊掛號那樣大喊:「砸被齁利欸因廖告啊!瓜緊摟來!某丟攏係挖欸!」(註4)

不就還好現在才接近晚飯時間,不然安佑多這麼一喊,很可能會換來旁邊幾戶人家的幹譙聲。

沒多久,二樓的燈亮了,窗戶喀拉拉地被推到一旁,探出一顆鳥窩頭似的腦袋。那人看上去很年輕,最多不超過二十五,相貌普通,黑眼圈有點深,一看就是前一天熬到很晚才睡,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謝謝喔外送先生,幫我放在信箱上就可以了。」

「幹放你大頭信箱,林北有正事啦!」

「那你還有心情跟我練肖為?自己進來。後面那個你朋友?記得叫他打聲招呼再進門,不然撞頭我可不負責。」邊說,穆子憑打了一個大哈欠,人就不見了。

顏璟燦看了一眼安佑多,安佑多立刻意會,解釋著:「就是要你說完你好再進去啦,你是虎爺義子,身上有吼牙的氣息,啊子憑家有個脾氣不太好的祖宗,沒打招呼就進去一律都會被下馬威或是猴出去……就是趕出去的意思。」

顏璟燦點點頭,輕聲說了句你好、打擾了,跟著安佑多進門。進門時,後背傳來一股微微的麻感,很快又消失,那種感覺就像穿過了一層辨識用的薄膜,只要踏進這棟建築,就不會再有更多的感覺。

玄關旁鞋子左一隻右一隻地散落著,這裡看起來就跟一般住家差不多,一進門是客廳,左手邊深褐色的沙發上,背包跟外套胡亂地丟著,顏璟燦跟著安佑多走到後方的樓梯,一路前往三樓。

整棟房子給顏璟燦的感覺就是……什麼都沒有。

明明生活用品還是家具什麼的都有,可平常踏進人家家裡或店內,會感覺到的各種說不清的東西,這裡一個都沒有。

那種沒有,更像是這裡的一切都以某種方式保護得很好,以至於他不會產生特別的感覺。

彷彿入眼的僅是一棟跟自己無關的展示屋,不會在腦中留下多深的印象。

一到三樓,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各種奇形怪狀的物品。有甕、有麻繩,還有一些用紙紮出來的不知道什麼東西,桌上、地上與兩旁的書櫃中都隨意擺著顏璟燦看不懂也說不出用途的物品與工具。

有些形似植物,有些亂糟糟的就只是個雜亂的一坨東西,而有些櫃子與木盒精美得如同收藏品,卻一點都不會讓人有想上前查看的感覺。

走動時,安佑多很熟練地繞來閃去,看得出來很熟悉這邊的各種障礙物,顏璟燦也有樣學樣地前進。

這裡亂是亂了點,卻不髒,不會一走動灰塵就滿天飛,光這點就令顏璟燦多少有些佩服,都不曉得這些東西散落成這樣,是如何打掃得這麼乾淨,還不會有縫隙堆積髒污。

「你說有人被牽走?被牽多久了?」穆子憑湊到安佑多身旁,自動自發地找起自己的奶烏。他身上穿著印有不曉得是哪部動漫女角的白色上衣,下半身隨便套著一件皺巴巴的褲子,一看就是有人要來隨手一抓套上去的,腳上穿著狗狗圖案的室內拖,怎麼看都不像是工作狀態,更像是在家廢到一半朋友突然殺過來一樣。

「啊你不是會通還需要問林北?」安佑多搖著自己那杯多多綠,完全把這裡當自己家,一屁股坐到長型沙發的右側,然後拍拍自己的身邊,示意顏璟燦別杵在那擋路快坐過來。

顏璟燦一邊觀察著穆子憑,一邊落坐,並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沉默並不是想試探阿佑的朋友,只是想多觀察後再行動。

他信任阿佑,卻並不表示同樣信任眼前這名青年。

「拜託,通也要有體力才能通,我快中午才睡,下午兩點又被該死的推銷電話吵醒,你一通電話我沒吃沒喝就接見你了,還要我自己查喔?」戳下吸管,穆子憑吸了一大口奶烏,露出終於進食的幸福模樣。

他捧著飲料走到貓咪圖案的軟骨頭沙發旁,面朝下地趴上去,過程中飲料一滴都沒灑,手十分地穩。

喝爽後,穆子憑將飲料放到旁邊的折疊桌上,手裡晃著一條打著結的細繩,另一手像是在打發時間那樣繞著繩頭,纏緊、再鬆開,並重複著這樣的動作,臉上的表情就像拿到新玩具的小孩,眼睛閃亮閃亮的。

「哇、你朋友很有趣耶,身上虎爺氣息重到我閉上眼都要覺得他是頭虎了,哪認識的?餵浪浪勾來的?」

「他沒把林北浪浪都嚇走我就謝天謝地了,還勾個毛。啊被牽走的安全嗎?」

「目前看起來挺安全的,不過銀髮小子的體力大概撐不過今晚,臉色真夠差,我這幾天沒日沒夜地拓荒都比他有血色,看來不是被牽而已,還被跟段時間了。另一個茶色頭髮的……哦?這東西還可以察覺我的探視,不錯喔。」話說到一半,穆子憑手中的繩子就像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扯動著,不停上下抖動,引起他極大興趣。

穆子憑纏繞繩結的那隻手朝上提了下,另一手抓著線頭往反方向拉,將繩子扯到最緊繃的程度,發出輕微的「嗡」聲。

同時,顏璟燦覺得腦袋一緊,忍不住瞇了瞇眼,疑惑地望著穆子憑。

這人拉得明明是繩子……為什麼自己卻有被扯動的感覺?

「眼鏡帥哥,你現在要是覺得有東西拉著你的話別硬扯、別反抗,順著就好。你體內帶著東西,就算去找你朋友也只會一起被端,要先幫你把不屬於你的東西給弄出來,不會太久。」

顏璟燦點點頭,感覺到腦中有東西被一下又一下地拖動著,每動一下他的太陽穴就會跳一下,不會痛,卻也不是太舒服的體驗。

幾個呼吸間,顏璟燦就覺得身體輕鬆許多,拉扯感也開始降低,直至完全消失。

而穆子憑手中的繩結也被他揉成一顆球狀,丟到旁邊的垃圾桶。

在一般人看不見的視野中,那些繩結纏著一個小小黑黑的塊狀物,正在做最後的掙扎,沒多久便融進那些細繩中,成為一般家庭垃圾。

「好啦!我看看……你發現你朋友們不見大約是什麼時候?以及你身上現在有沒有你朋友的東西,或是照片?」穆子憑走到一張官帽椅旁,拿起掛在上頭的某魔法學院經典綠色巫師袍,反手披上。

披上巫師袍的穆子憑,整個人雖然有些慵懶,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堪比那些電影當中真正的巫師,隨意、自信而強大。

一旁的安佑多已經很習慣穆子憑這種耍帥到有些傻的地方。

子憑這小子是他認識的人當中,在鎮邪驅鬼方面最有料的,可同時也是……最中二的。

好好的道袍不穿偏偏要穿巫師袍,要不是他師父威脅他膽敢弄把魔杖,就要將他逐出師門,子憑這小子老早就把原廠買過來的魔杖做成可以用的道具了。

這小子從小就喜歡魔法啦、法術啦、妖魔鬼怪精靈神話類的東西,還東西方通吃,偏偏,子憑還從小就看得到那些東西,更加堅定他踏上這條路的心。

顏璟燦翻著手機的通話紀錄,邊回想著到溫室家的情況,「下午四點左右我還跟朋友在通話,通話結束時間是四點二十分。我到朋友家發現他們已經不在的時間大概是四點五十分至五點。照片的話……手機內的可以嗎?」

「可以。」邊說,還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巫師袍,然後吸了口奶烏咀嚼著珍珠。

顏璟燦選了一張只有狗仔與溫室的合照,將手機遞給穆子憑,「銀色頭髮的是溫室,另一名是汪丞勳。」

吞下珍珠,透過相片取得需要資料的穆子憑將手機還給顏璟燦,「嗯、這樣就差不多了。……啊、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請說。」這句請說,已經表露出顏璟燦對穆子憑專業的尊重。

經過方才的觀察,穆子憑確實有能力可以處理這些事,儘管都是他看不懂的手法,但他不覺得對方是在裝神弄鬼,自然而然也認真地聽取對方的意見。

穆子憑用吸管攪著珍珠,勾起一抹笑,「你吃不吃雞?」

「……?」

穆子憑那句你吃不吃雞,跟狗仔拉著自己想湊人數組隊打團戰的臉,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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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拎蝦毀:喝什麼
(2)為架逆賊:話這麼多
(3)先安捏:先這樣
(4)「砸被齁利欸因廖告啊!瓜緊摟來!某丟攏係挖欸!」:十八號你的飲料到了!快下來!不然就都是我的!

本文最後由 森實 於 2022-5-12 17:5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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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原作者| 森實 發表於 2022-6-26 16:2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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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穆子憑口中的雞,還真的是雞。

他走到樓下端了一大盤雞肉上來,一臉得救了,「你們盡量吃,吃多點,能幫我打包帶走更好,我這盤吃了快兩天都要吃到吐了。」

「那你買這麼多幹嘛?」安佑多接過那盤雞以及穆子憑手中的塑膠袋,很不客氣地裝了大半的肉,三兩下便打包完畢,過程中還順手抓了一塊雞胸口解解饞。

「就我姑姑啊,前幾天來看我,說什麼我都沒好好吃飯就擅自買了這麼多,說什麼是有名的排隊名店,吃不完可以冷藏。拜託,名店又不一定好吃,不過這間還算不錯啦,就是份量太多。」說著,穆子憑從一旁的抽屜內翻來翻去,像是在找什麼,「這東西你們帶著,人順利接回來後再還我。」

顏璟燦接過一個看上去跟最近買給來福的漏食球沒兩樣的東西,中空的內部似乎裝著什麼,輕輕搖晃就能感覺到有東西在滾動。

仔細一看,這顆色彩鮮艷的漏食球……球狀物體,跟他小時候父親買給他的益智玩具長得十分相似。

只要拼對組件,就可以把不同顏色的外殼組成一顆空心的球體。

「那個叫溫室的,過去似乎有發生過什麼重大狀況,這次的事情就跟這個有關。」

穆子憑從抽屜內拿出三個小徽章,一白一金一黑,金的代表自己,白的是在世的人類,黑的是已故的人,也就是鬼魂、亡靈一類。

「一般遇到這種的,就是問死去的有什麼想說,讓活著的可以明白,我在中間當個話筒就沒事了。可現在牽走你朋友的,可不是說個話就結束的節奏,否則一年當中牽來牽去的例子那麼多,每一例都這麼沒規矩,平衡早亂了。」

「人活在這世上總有些不成文的規矩要遵守,那些鬼也有,纏著你朋友的傢伙既然敢用違規的方式,也別怪我們來點硬的。」穆子憑指著那顆看上去跟益智球沒兩樣的東西,繼續說著:「那顆球有保護與穩定人心神的功用,搖晃後產生的聲音可以對鬼造成一定程度的壓制,記住,任何道具都有承受上限,當那顆球承受不住毀壞時,就喊現在在你身後的大傢伙吧。」

顏璟燦疑惑地回頭,便看見黑虎將軍現出身影,巨大的黑虎正伏在自己身側。

「大傢伙,上次欠你的我可還了,之後再有這種事我可不當你擋箭牌,你身上的氣息讓我家的老祖宗一直在躁動,祂可是很難哄的。」這麼說著的穆子憑,巨大的黑影在他上方一閃而逝,似乎藉著穆子憑的話趁機表達不爽,卻又不屑直接顯露身形。

黑虎將軍搖了搖腦袋,點點巨大的頭驢。祂親暱地用腦袋半蹭半撞地拱了顏璟燦的臉一下,又將身影散去。

「前往尋找你朋友的路上,你們會走得很順,溫室的家人已經請人將鑰匙放在門口的信箱內,沒問題你們就上路吧。」

「上你個大頭,就沒有別的形容了逆?」安佑多勾住穆子憑的脖子前後搖晃,那是對自己朋友驕傲的表現,也是一種感謝。

顏璟燦將那顆球謹慎地收好,問:「費用的部分,可以事後轉帳給你嗎?」

聽見最想聽的部分,穆子憑咧嘴一笑,「可以可以,晚點我叫阿佑把帳號傳給你。」

脖子終於被鬆開後,穆子憑左右動了動,覺得自己這些天來僵硬的肩頸似乎鬆了些。

在兩人離開前,穆子憑補了句:「對了,那頭大傢伙走之前要我轉告你:『別什麼事都只想著自己來,這件事本就不該獨自面對,無需擔心,依循判斷行動即可。』。那,一路好走。」

安佑多白了穆子憑一眼,顏璟燦則是點頭表達感謝,兩人沒多久便離開穆子憑的家。

『那頭小貓明明就沒說那些,你幹嘛多事?』

穆子憑身後探出一棵巨大的蛇首,口吻十分不滿。

「阿佑多少年沒帶人來我這了,一帶就是這麼有趣的人,還十分在意人家,身為好兄弟,我多說個幾句也不會影響什麼。」伸手,順著他家老祖宗額心柔軟的鱗片,穆子憑突然話鋒一轉,得意洋洋地問:「怎麼樣?我剛剛的架式有沒有很帥?有沒有讓人覺得高深莫測?有沒有讓人覺得我很有那什麼……大師風範?」

老祖宗臉上的四顆眼睛白了穆子憑一眼,毫不留情地轉頭,選擇將身影再度融回黑暗中。

「欸、欸!你多少也給點評語再睡啊!」

他覺得他剛才的表現又帥出一個新高度!沒有那些大師的裝逼感,又可以讓聽的人感受到他的實力高深,要做到像他這種程度,也是需要花心思的好嗎?

可惜回應穆子憑的,只有老祖宗來自黑暗,相當不予置評的冷哼。

本文最後由 森實 於 2022-9-15 21:0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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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原作者| 森實 發表於 2022-9-19 13:4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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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抵達舊宅

前往烏里的路上,確實如穆子憑所說,非常順利。

原先預估車程至少要一小時,若中途不幸遇到塞車可能還要更久,如今不到四十分便已下國道。

沿著導航來到設定的目的地,顏璟燦將車停在附近的停車格內,跟安佑多來到一棟透天厝前。它左側相鄰一間五金行,右側是一棟民宅,相較於周圍新建的商用店面,這裡連著的幾棟透天厝都有些年代。

來的路上顏璟燦也確認過手機內的訊息,楊姐已經請代管的房仲將鑰匙放在信箱內,方便他們進去確認。

這一切真如穆子憑所說,十分不可思議。

剛啟動鐵門沒多久,一旁的五金行老闆恰好慢悠悠地提著水桶出來澆花。見這棟乏人問津的房子今天居然有兩名年輕人過來,看上去還跟他孫子差不多年紀,老闆躊躇了半晌,開口問:「小夥子,你們是打算租這嗎?」

顏璟燦還在思忖著該如何回覆才不會顯得突兀,安佑多便自然地接過老闆的話頭,熱情地回:「是啊是啊!我們挑了幾個地方在選,想說先來看看再決定。大哥您看上去在這住挺久,方便問下這裡經過的人多嗎?有沒有過路客或觀光客?附近居民會不會排斥賣吃的啊?」

顏璟燦沒料到安佑多可以這麼自來熟地編出這些話,眼裡的驚訝難得沒有藏住。

該說阿佑不愧是在社會打滾摸爬多年,這種探聽方式他還真學不來。

見安佑多這麼熱情,還謙虛地詢問這裡的居民是否會介意賣吃的進駐,老闆的戒心這才放緩了些,勸道:「我看你也是認真打拼的小夥,勸你一句,這房子租不得,你們還是換個地方好。」

「您這話難不成是指……?」見老闆面上有些猶豫,安佑多很識相地透露自己這邊的資訊,「大哥您看上去也不像是會擋人財路的,會這麼說肯定有緣由,我跟朋友這資金省吃儉用了三年才湊成,不求賺大錢,就是希望可以努力打拼後穩定下來,您若有啥能指教的儘管說,我們也不會到處嚼舌根,您大可放心。」

聽見安佑多這話,老闆這才鬆了口,壓低音量娓娓道來:「這房子擱置了好些年,前幾年才翻修出租,可那些來租的沒一個能長久,你想想,若真沒問題,為何人一批又一批地換,當中沒點什麼實在說不過去。」

「原來如此……謝謝大哥!這些事房仲還真沒向我們提過,只說路段好,格局正,要不是上一位承租人因為生意做大要往北部發展,不然這麼好條件的房子早就被搶光了,所以我們才打算過來看看,沒想到還有這些事,真是多虧您提醒,不然我們還真被蒙在鼓裡。」

聽見安佑多的話,老闆擺擺手表示這不算什麼,本來打算嚥回去的話又重新提回來。

「這房子論格局確實不差,可有些晦氣的事,也抵不過那些檯面上的好條件,年輕人認真打拼固然好,可挑房子這件事,還是得多看多比較才不會吃虧。」

聽見屋內老婆喊他,老闆拎起空水桶,轉身進屋。見狀安佑多趕緊道謝,「老闆謝謝啊!」

一旁的顏璟燦跟著欠身表示感謝,腦中不停運轉著。

能多掌握情況理當是開心的,可他反倒覺得事情似乎比他想像中的複雜。

後背突然被拍了兩下,力道大到顏璟燦整個人往前踉蹌幾步,紛亂的思緒也被強迫中斷。

「安啦!要是情況不是我們可以處理的,子憑不會讓我們傻傻過來,既然來了,就專心找人,做自己能做的!這可是林北寶貴的經驗談!」

安佑多的話就像一個提醒,提醒他現在不需要獨自面對這些光怪陸離的景象,自己做不到的,想不到的,身邊還有另一名信任的對象能與自己共同面對。

這種感覺要怎麼形容才好?

拿狗仔的話來說就是:單挑王挑不動那就組隊輾過去。

說也奇怪,一覺得自己不用扛著這些後,心情反而輕鬆許多,儘管還有擔憂,可內心卻變得更為踏實,也更加堅定。

在顏璟燦心境產生轉變的同時,身上也跟著出現變化。原先只是覆蓋在顏璟燦身周的虎爺氣息,正緩緩地與之相融,並在顏璟燦的脖子與雙頰逐步匯聚成獨特的令紋。

「那安大師,開路就交給你了。」

「行!走!」

「鑰匙在我這,大師您打算走去哪?」

「……幹!還不快幫大師開門!」

按下遙控,鐵門一節一節地往上捲,屋子的全貌也逐步展現在兩人眼中。

透天厝一樓如同一般出租店面,空蕩蕩的,只有一副掃帚畚箕被擱在角落。灰塵沒有想像中多,看起來似乎前陣子有打掃過。

兩人的腳步聲落在屋內帶起陣陣回音,明明有開燈,整個空間卻不怎麼明亮,感覺很像日光燈的瓦數不足,無法好好照亮屋內每個角落。

越過隔牆再往內走,階梯下方設有一扇門,打開裡頭是廁所。一樓格局非常簡單,除了那道牆外並沒有其他隔間,他們只是大略地走一圈便看得差不多。

繼上次狗隻事件的教訓,為了避免某個傢伙遇到危險就衝第一,安佑多一個箭步搶在顏璟燦之前踏上通往二樓的階梯,顏璟燦見狀只是無奈地笑了笑,隨即跟上。

一上樓,有一條小小的走廊直通底部的客廳。樓梯左側有兩間臥房,再往下則是浴室跟陽台。

查看下來,別說是人,連根毛都沒看見。

安佑多甚至連床板下都看過,除了灰塵,還有一些不曉得是哪種蟲類的細碎屍體。

兩人交換了眼神,安佑多指了指樓下,「要不我們再下去看看?說不定有什麼壁櫥還是地下室沒注意到……」媽的這話講來他都覺得尷尬,一路走上來一樓比二樓還要空,哪裡還有東西能漏看。

剛踏下階梯,顏璟燦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正想提醒前方的阿佑小心點,對方卻杵在樓梯的轉角雙眼發直。

他轉頭,一臉我他媽到底看到殺小的表情,側過身子要顏璟燦上前。

原先空無一物的一樓,如今卻像切換時空般,映入眼簾的是設備完善的廚房,流理臺上頭甚至還有切到一半的菜葉。

安佑多滾動了喉嚨,聲音有些乾,「……剛剛上來這裡應該啥都沒有吧?」

顏璟燦深吸口氣,盡量平緩急促起來的心跳。

是緊張,也是開始轉變的徵兆。

「現在,什麼都有了。」

本文最後由 森實 於 2022-9-19 13: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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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原作者| 森實 發表於 2022-12-9 01:2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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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眼見不為憑

(本章有靈異氛圍描述,對這類型不太行的請斟酌觀看)

上下樓後,本來還是空屋的地方瞬間跟變魔術一樣轉換成普通住家,饒是見多識廣的安佑多也忍不住傻眼。而幾乎沒多少機會撞上這種乾坤大挪移景象的顏璟燦,內心驚詫的同時,也感到有些不妙。

那是種很難形容的感覺,恍若手無寸鐵踏進他人的地盤,全身上下的神經都在跳著警示,不停警告著大腦這裡很危險,要盡快離開。

顏璟燦硬生生壓下想逃離的危機感,握緊口袋內的道具球。說也奇怪,當手指撫過球面凹凸的痕跡時,原本壟罩住自己的威脅感就像被球體迅速攝入那般,漸漸消逝。

『──啪、啪!』

響亮的拍臉聲讓聽的人都懷疑會不會直接把臉打腫。顏璟燦看著安佑多紅通通的雙頰,以及上頭明顯到讓人難以忽視的手印,本來準備將球掏出來的手又默默收回去。

察覺顏璟燦隱含錯愕的神情,深怕對方誤會的安佑多積極解釋著:「林北先說!這是在提振清神不是在打自己!有的鬼可以影響人的感知,啊這種時候讓皮肉辣個幾下,卡穩災……就是比較穩妥,也更能夠專心!」

顏璟燦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內心則相當感謝子憑:還好有這顆道具球,臉才不用遭殃。

「你說靈可以影響人的感知,意思是指我們現在看見的、聽見的、聞見的,都可能是帶走溫室的靈刻意呈現的?」他都不知道原來靈還可以做到這些事,幾乎等同強力催眠或是洗腦效果了。

「對,但也不完全是。能夠影響感知的不只有那些鬼,像是設陣法啦,運用屋內的擺設啦,甚至是氣味與聲響都可以做到。」

「林北就看過子憑只是吹了聲口哨,本來還對著空氣大叫,哭著說周圍有蟲的小鬼,瞬間就安靜下來,接著就說蟲變成滿天飛的糖果,笑得可開心了,夭壽咧那些變魔術的都沒他厲害。」

停下查探的步伐,安佑多一臉奇怪地回頭,「啊你都沒遇過這種情況?被跟啦、做惡夢啦、行為舉止突然變成另一個人之類的?」

顏璟燦想了想,除了遇到靈變成虎態,危險的情況大多都是為了隱瞞自己的秘密,像現在這種因為靈而出事,又或是被迫害的情況,幾乎不曾出現。

看表情就知道阿燦這傢伙根本沒遇過類似的事,年輕仙欸已經震驚到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可轉念一想,也許就跟他家老爺子護著自己一樣,阿燦大概也被吼牙護得很好才沒遇過這些。

「看來你有位很罩的乾爹啊!」年輕仙欸滿臉感慨。

「什麼意思?」沒頭沒尾的,阿佑指的是什麼?

「通常有體質的,或是看得到的,要嘛被跟、要嘛被影響情緒,還有些會被纏上導致身體或精神耗弱,雖然也不是所有鬼都會害人啦,但多少會被影響日常生活,有些影響不大,有些影響到家人都沒辦法照顧,因為這些不堪其擾還挺多的。」他外公幫人處理時,半數都跟這些有關。

「這些是有辦法改變的嗎?」

「你覺得咧?自己的身體跟器官有可能說變就變嗎?又不是生病要移植,可一堆人以為隨便給人家搖個鈴或被香打個幾下就能關掉或改變,每次遇到這種的吼,都很想嗆他們與其做那些,不如好好了解自己到底是被啥動搖還好防。」

這樣聽下來,顏璟燦挺慶幸自己不用遭遇這些,光是虎態就夠忙了,要是同時還被糾纏迫害,光想都覺得焦頭爛額。

兩人邊說邊朝大門走,原本門戶大開的位置變成普通的客廳。這裡陳設很簡單,一組沙發、帶著夾層的深色桌子,與固定在牆上的電視櫃,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顏璟燦多少還在震驚眼前所見的景象,竟是跟幻覺差不多的東西。隨著走動,他的手從沙發椅背移至略低的桌面,皮面的材質與略為冰涼的桌面,觸感變化無比真實,實在很難辨別真假。

在安佑多經過電視櫃時,黑色的大電視箱突然啪地開啟,嚇得安佑多噴出經典狀聲詞:「幹!」

一回頭,就看見顏璟燦手裡拿著遙控器,一臉無辜。

「……抱歉,我只是想看看電視能不能開。」

年輕仙欸像極了炸毛的狗,對某頭大貓哇哇叫:「靠夭咧啊不是要找你朋友!還在開他媽什麼電視!」

差點嚇死林北!

沒有訊號的電視不停發出惱人的沙沙聲,接受到安佑多殺人視線顏璟燦立刻乖乖關閉電源。按了幾下,電視就跟收訊不良一樣,半點反應都沒有。

「這種時候吼……丟愛安捏(註1)!」

對準四十五度角給他敲下去啦!

這一敲不得了,非但沒把畫面敲暗,反倒把電視敲好了。

安佑多瞠圓了眼,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的無敵手,「幹!林北怕厝來欸電係攏某價逆準(註2)!」

畫面中播著去卡拉OK唱歌時會有的自動伴唱帶,一個大大的『家』字佔據螢幕正中央,伴隨陌生的前奏,一開始安佑多還不知道這是啥歌,直到導唱唱出第一句,立刻勾起安佑多的回憶。

『我家門前有小河 後面有山坡』

他小學音樂課老師教過這首!當時他還覺得這人家裡還真有錢,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不是大地主就是暴發戶。當時他超討厭這首歌,偏偏愈討厭就記得愈清楚。

而本該放著一大堆無關緊要風景照的伴唱,播出的卻是一張張照片。最開始是一名男童抱著一團棉被獨自躺在床上睡覺的模樣,接下來是男童獨自坐在漆黑客廳盯著電視的模樣,然後是一隻屬於男性的手撫摸著男童腦袋瓜的模樣。

而歌聲也從導唱的標準音,變成屬於小男孩軟軟嫩嫩的嗓音。

『山坡上面野花多 野花紅似──』

唱到紅似火的時候,火字幾乎要聽不見,猶如現在正在唱這首歌的男童,瞧見什麼極為震驚的畫面,最後一個字含在嘴裡根本不敢發出來。而畫面中的照片從人物照變成命案現場的蒐證照,畫面中全是駭人的血跡,與倘在血泊中的一雙男女。

電視播到這裡就自動切斷電源,與此同時,二樓傳來激動又崩潰的哭叫。

顏璟燦與安佑多對看一眼,虎爺義子拔得先機,大長腿一跨立刻衝向二樓。

落後的年輕仙欸上樓前順手抄走靠在牆邊的掃把,緊跟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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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丟愛安捏:就要這樣。
(註2)怕厝來欸電係攏某價逆準:打家裡的電視都沒這麼準。

本文最後由 森實 於 2022-12-31 00:0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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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原作者| 森實 發表於 2022-12-31 00: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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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墜落邊緣

若提到家的味道,你第一個想到的會是什麼?

每個人答案或許百百種,在這當中,也有那麼一些人會回答,家的味道就是家裡才吃得到的飯菜味。

相同的菜色,到不同的家庭中會有各式各樣的調味變化,唯一不變的是專屬於自己的『家的味道』。

對溫室而言,屬於他的『家的味道』,是各種有浮誇封膜廣告的杯麵味。

他永遠記得,媽媽第一次替他泡杯麵時,色彩繽紛的指甲隨著彈包裝紙的動作跳動著,指尖一如翩翩飛舞的蝴蝶,吸引著小小的他所有目光。

在許多人眼中,杯麵這種手頭緊或是懶得出門才會買來圖個方便的糧食,或許稱不上美味佳餚,但對當時的溫室而言,那卻是構成他童年回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從經典的海鮮味到肉骨茶味,每一種杯麵都代表著一段光陰。

那是一段,他跟媽媽兩人相依為命時,少數與媽媽相處到的珍貴時光。

他的媽媽,留在他腦中的畫面有絕大多數是躺在床上的。

並不是因為身體有疾病,而是出於忙碌的工作。

他早上起來去托兒所前,看見的是熟睡的媽媽;下午到家時,看見的是正在補眠的媽媽;在他睡覺時,隱隱約約聽見的是門鎖轉動的聲響。

一個人在家時,他喜歡抱著他的小毯子看電視,每當看見卡通裡的企鵝媽媽抱著小企鵝親吻,並說著有多愛小企鵝時,他都非常羨慕。

他的媽媽,一次都沒有像電視裡面的企鵝媽媽那樣抱著自己。更小的時候或許有,但至少在他有記憶以來,他不曾嘗過那種感受。

儘管當時的他還小,但他隱約感覺得到,媽媽是不喜歡自己的。

年幼的他不明白媽媽為何不喜歡自己,但托兒所的老師說過,爸爸媽媽都喜歡乖孩子,只要自己乖乖的,媽媽肯定會喜歡自己。

記得有一次,他趁著媽媽睡著時,偷偷跑到她床上,隔著棉被從媽媽背後輕輕把身體靠上去,當作自己被媽媽抱著。

隔著棉被傳過來的體溫讓他感到非常安心,輕輕吸口氣,鼻間充斥的是屬於媽媽的味道,也是和自己一樣的,香香的肥皂味,而不是媽媽上班時讓他感到過分刺鼻的香水味。

為了避免吵醒媽媽,他不敢靠太久,只靠了一下下就輕手輕腳地爬下床,回到自己的房間。他還記得當時開心的感覺讓他在棉被裡滾了好久才有睡意。

雀躍的心情持續好一陣都沒消散,直到有天其他的小朋友問他,為什麼你們家只有媽媽沒有爸爸?你爸爸是不是不要你們了?他才第一次有了疑問。

為什麼自己從來沒有看過爸爸?他的爸爸在哪呢?

有好幾次回想起來他都覺得,要是當時自己沒有問媽媽這個問題就好了。

那是第一次,他看見媽媽哭了。她沒有歇斯底里地對自己打罵,或者該說,她連看都沒有看自己,僅是坐在餐桌前不停掉淚,就連眼淚落進杯麵中也不擦。

媽媽就只是低著頭,無聲地哭泣著。

看著落淚的媽媽,年幼的他的嘴一扁,也跟著哭了。

他不知道媽媽在哭什麼,卻很明白自己為何而哭。

是他害媽媽哭的,是自己讓媽媽難過的,他根本就不是一名乖孩子。

所以媽媽才不喜歡他。

他本來以為,他跟媽媽的關係會像這樣,偶爾必要的問話,以及自己唯唯諾諾的點頭與搖頭,直到媽媽帶著一名長相斯文的男人進到他們家。

一切都不同了。

在繼父身旁的媽媽就像換了一個人,她臉上的笑容變多了,也不再把自己當成空氣,就連偶爾望著自己的目光都變得柔和許多,儘管還是無法給自己擁抱,但繼父會代替媽媽抱抱自己,一直以來自己無法在媽媽身上得到的,繼父都給他了。

繼父的到來改變了他跟媽媽之間的關係,讓家裡開始有笑聲,他就像企鵝爸爸一樣,溫柔、可靠,讓他可以安心地向他耍賴,不用再害怕自己是不是會被討厭,是不是又會不小心問出讓媽媽傷心的問題。

他的家庭,曾是如此幸福。



迷迷糊糊間,溫室感覺到一隻手摸著他的面頰,彷彿對待珍寶般,處處透著小心翼翼,卻又因為激動而顫抖著。

記憶中,也有隻手像這樣摸著他,帶著無盡的寵溺與疼愛。

只是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隻手撫摸的地方不再是他的臉頰,而是像現在一樣,慢慢地從側頸婆娑至鎖骨,再滑進他的胸口。

曾幾何時,他從渴望他人的懷抱與溫暖,到懼怕不屬於自己的溫度。就連現在掌心貼在他肌膚上的熱度都令他害怕得想顫抖。

他彷彿又想起那天,媽媽看著自己的眼神。

是如此憎恨,又是如此痛苦。

他明明是想讓媽媽開心的,明明是想當乖孩子的,可是不論他多努力,他總是只會讓媽媽傷心。

「唔……起……」囈語般的嗓音模糊得無法捕捉字眼,淚水自溫室的眼角滑落,又在落到盡頭前被另一隻手拭去。

「怎麼哭了?做惡夢了嗎?」

熟悉的嗓音與似曾相似的說話方式,讓溫室疑惑地撐開沉重的眼皮,逐漸在視野中清晰的是友人的面容。

剛開機的腦袋不明白為何狗仔會突然出現在自己家,眼角餘光瞥見周圍的擺設,怎麼看都不像他現在的臥室,反倒更像是夢中那間,屬於幼時自己的臥房。

自己……還在作夢嗎?

但……為什麼出現在自己夢裡的不是繼父而是狗仔?

……自己又為什麼不是小時候的模樣而是長大成人的模樣?

過於混亂的情況讓平常總是塞滿數字的腦袋有些處理不過來,溫室略顯呆滯的表情讓汪丞勳不禁勾起一抹笑,他就像在安慰受驚嚇的孩子,柔聲哄著。

「別怕……陽洋,有我在,其他居心叵測的傢伙,不會再有機會接近你了。」

說著,擱在溫室胸口的手沿著肋骨的方向探至側腰,對方陌生又熟悉的呼喚方式嚇得溫室連呼吸都慢了下來,眼底更是浮現強烈的驚懼。

為、為什麼狗仔會知道這個稱呼?

陽洋,是繼父給他取的小名,意思是自己是他的小太陽,溫暖又耀眼。

可自從十三年前的事過後,這個小名就不再被提起,他姊姊恨透這個小名背後代表的人,根本不可能在他人面前提及,狗仔又是如何得知這名字的?

努力撐起僵硬的上半身,盡量讓自己遠離陌生的友人,可手肘才剛撐起挪動沒多遠,便被汪丞勳粗魯地壓回床上,按在手腕上的力道疼得溫室倒吸口氣。

以往總是讓人感到親近的臉龐,如今卻露出前所未見的陰冷。

「不行哦,反抗你就不是乖孩子,是壞孩子了。乖孩子才不會被父母拋棄,才會被父母喜歡……你不想被我跟媽媽討厭對不對?乖……我的陽洋……我最寶貝的陽洋……讓爸爸好好看看你。」

明明聲音完全不同,但眼前的面容,卻漸漸與昔日那張斯文的臉龐重疊交錯,令溫室分不清現在伏在他身上的究竟是誰。

見溫室停下抵抗,汪丞勳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他知道在這種狀態下,他的陽洋絕不會忤逆。

也不需要再有制止的動作。

停在腰際的手開始肆無忌憚起來。他的指腹畫著圓,一路下探到大腿。溫室身上還穿著居家衣褲,棉質的布料下包裹著不屬於他的手部形狀,壓在他身上的傢伙十分享受對方明顯不同於孩童的成熟軀體。

俯身,側耳貼在溫室胸前,聽著對方胸腔內傳來的快速跳動聲,他的口吻欣慰而迷戀,「你長大了呢……陽洋。當初在我懷裡還那麼小一個,現在已經長這麼大了……」

就算長大了,還是他最寶貝、最疼愛的陽洋。

他想用這副軀體好好感受陽洋,卻又無法忍受不是自己的身軀在他的寶貝上恣意撫觸。

他的陽洋,只有他可以碰,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你是我的啊……怎麼可以離開我呢?又怎麼可以讓其他人碰你呢?」

「就是這雙帶有溫度、有實體的手……他用這雙手摸了你對吧?我都看到了陽洋,你怎麼能夠讓他隨便摸你的頭呢?」

「看清楚了陽洋,好好記住現在這一刻,這是對你的懲罰。」說著,狗仔的右手開始發出可怕的喀喀聲,幾個眨眼間便以極其不自然的角度垂下。

「嗚、……呼、噫……」過於駭人的畫面令溫室的腦袋一片空白,他的呼吸短而急。此時的刺激徹底壓垮溫室內心最後的防線,精神也跟著潰堤。

已經完全組織不出語言的溫室只能歇斯底里地哭叫著,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聲嘶力竭地喊叫,沒多久僅剩下嘶啞的氣音與嗚咽。

被附身的狗仔輕柔地順著溫室的灰髮,神情瘋狂而扭曲,「噓……噓……小小聲,這樣喉嚨會受傷,陽洋乖、乖……沒事的。」

「到我這裡來,這樣我們一家就能團聚了。」說著的同時,狗仔身上浮出一大片黑影,那抹黑影氣勢洶洶地灌進溫室體內,與這些年來潛藏在溫室內心最不安的一塊裡應外合。

被用完就丟的狗仔,就跟失去提線的木偶般無力地倒在一旁。

溫室的眼裡正慢慢失去焦距,他的目光正好落在昏迷的狗仔身上,腦海裡有個微弱的聲音,正苦苦掙扎著。

那是想要試著去珍惜的微弱信念。

那抹信念很小,小到幾乎快看不見,但在此時它卻及時地扯住了溫室的意識,使其不要下墜至深不見底的地方。

溫室覺得自己就像回到小時候,身處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也不曉得自己該往何處走。

他縮起身子,不敢動彈。一邊希望著有人可以帶自己離開,同時又覺得自己就該待在這。

一片漆黑的地方,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竄動。

他害怕地抱緊膝蓋,緊張地左顧右盼。沒有絲毫光源的地方,根本無法辨別出任何物體。

竄動的物體正逐漸朝他靠近。

聲音愈來愈近,也愈來愈大,他害怕地將臉埋進膝蓋間,緊閉雙眼。

然而那個聲音卻在自己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不再有動作。

聽著自己的呼吸聲,原先恐懼的情緒在此時有了緩衝,也讓他開始能夠思考恐懼以外的事物。

……為什麼沒有繼續靠近了?

那個聲音……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我會從房間到這個奇怪的地方?

這種……一眼望不見底的黑,就跟以前玩過的遊戲一樣。

印象中,遊戲的主角因為任務關係跟同伴分散,在尋找同伴的過程中不小心掉進一個神奇的空間,裡頭也是漆黑一片,還有許多可怕的聲響,一開始主角也嚇個半死,可是後來……

後來主角想起長老跟他說過的一段話。

邊回憶著具體內容,周圍的景象因為溫室的想法開始產生改變,在沒有任何電子用品與紙筆的地方,為了讓混亂的腦袋可以更加清晰,溫室的嘴唇微微動著。

從一開始的無聲,到細碎的氣音,最後發出本人也並未察覺的零散字詞。

「……黑暗、……帶給人們恐懼……」

「是因、為……人們、內心……先抱有恐懼……」

「當、……面對、黑暗……內心……持有的、……是平靜……」

……下一句是什麼?

為什麼怎麼都想不起來?那時候主角是怎麼做的?主角是……想著他覺得最能讓他內心平靜的畫面、但……可以讓我感到平靜的畫面是什麼?

我、我……我不知道。

我不是遊戲中的主角,怎麼可能會跟他有一樣的平靜?或是做到跟他一樣的事?

可是……

『──可是我更討厭,只能在這裡哭泣懼怕的自己。』

……真的很討厭。

很討厭自己。

也討厭活著。

但,只要看見姊姊,看見有事沒事跑來找我的狗仔,還有會帶著煤灰出來玩的石頭,內心深處就會有一種很柔軟、很溫暖的感覺。

……這也可以是我的平靜嗎?

當這個想法出現時,內心深處傳來微微的溫度。那個溫度就像脈動一樣,一下脹、一下縮,宛若在向自己展現存在般,規律地起伏著。

……好溫暖。

緩緩吸口氣,再慢慢吐出,紛亂的腦袋平靜下來後,終於回憶起剛才怎樣都想不起來的語句。

當面對黑暗,內心持有的是平靜以後……

「……便能透過黑暗……得到平靜。」

在這一刻,停在溫室幾步遠的物體動了。

那是一頭大概只有成貓大小的黑色老虎。他慢慢靠近溫室,用頭拱了拱他的手,望著他。

看著這頭小黑虎,溫室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他有些遲疑地抬起手,見小黑虎沒有任何反抗,才慢慢、慢慢地抱住對方。

……這種感覺是什麼?

好溫暖、好開心、也好……安心。

這種無比放心的感覺,讓他想要獨佔,想要小心翼翼藏起來,並好好抱在懷中磨蹭。

他本來以為這種感覺只會在阿燦身邊感受到,但這頭突然出現的小老虎,也可以給他這樣的感覺,這是不是表示……自己能夠透過其他方式,獲得這麼美好的安定感?

如果是的話,那他就不用這麼焦慮了。

也不用害怕自己的安心來源會被搶走。

……沒事的。

我會沒事的。

黑暗……現在已經可以帶給我平靜了。

緩緩閉上眼,這次不是出於懼怕,而是歷經漫長跋涉,總算來到一個可以安心放鬆的地方,呼吸也變得緩慢而平穩。他就像心滿意足願意闔上眼的孩童,恬靜地投入夢鄉。

溫室曲起的腳邊,散落著幾個斷裂的塑膠拼片。

小黑虎扭著屁股,後腿朝前緩緩推動,從溫室的懷中脫出。圓滾的虎腦袋湊到溫室面前,確定對方是真的睡過去以後,這才人性化地嘆了口氣,尾巴尖也有一下沒一下地甩動著。

從鬼屋探險變成黑暗大逃脫,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本文最後由 森實 於 2023-2-3 17:0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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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森實 發表於 2023-5-10 01:0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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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虛驚一場

那頭小黑虎不是溫室想像出來的,而是才剛踏上二樓,正準備回頭提醒安佑多抓個防身工具,整個人就毫無預警地來個自由落體的顏璟燦。

突然就被強迫進行高危險運動,虎爺義子嚇得心臟都快提到喉嚨,急遽上升的腎上腺素正好成為促進虎態轉化的加速劑。

身體下墜的速度很快,在他還來不及擔心要怎麼降落時,便已經安全地四爪落地,原本屬於自己的衣物也像中了漂浮術一樣緩慢地落到自己身上。

已經不曉得要怎麼形容自己遇到的情況,顏璟燦只剩急促的呼吸顯示他的驚恐。

好不容易緩和下來後,一陣細碎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他的虎耳朵彈了彈,莫名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卻又無法跟記憶中的對象接上線。

直覺告訴他,這個聲音很可能跟自己要找的對象有關。虎燦邊判斷聲音來源,邊在黑暗中前進。在過程中還已經把自己的衣服收進隨身包內,繫在身上。

儘管多少開始適應這裡的狀況,可依舊沒得到太多資訊。只能透過行進間判斷出周圍十分空曠,並沒有任何障礙物。

愈靠近聲音來源,顏璟燦就覺得自己的心跳愈快。

本來放在口袋內的道具球,在他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以後自動變成項圈掛在他頸部,裡頭的鈴鐺正不停滾動,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虎燦停下步伐,隔著一段距離觀察不遠處發出聲音的物體。

直到那個物體開始發出零碎的自言自語,他才足以確定對方的身分。

──是溫室。

但怎麼看上去是小孩的模樣?

而且身上散發的感覺令他十分不舒服。

那種不舒服就像喉嚨被什麼噁心的東西給黏住一樣。皺皺鼻子,忍不住從喉嚨深處發出微微的低鳴,想舒緩這種不適。

這陣低鳴與道具球內的鈴鐺產生特殊的共鳴,也在顏璟燦無法察覺的地方,與不遠處的溫室內心相互共振著。

那抹振動,緩緩驅散這些年潛藏在溫室內心深處的不安與匱乏感,取而代之的是溫暖而牢靠的穩定。也在一定程度上壓制溫室體內想擴張地盤的外來者。

某頭虎爺義子就這樣誤打誤撞地解除溫室體內的潛在危機。或者該說,穆子憑將道具交給對方時,本就設定成可以因應當下的情況而有不同效用。



注意到地上的塑膠片,虎燦默默地用爪子這裡撈那裡撈,將所有殘骸收集起來。不知為何,就是不想讓這些幫助過自己的工具,散亂在這。

費了點功夫才將那些塑膠片一起放進隨身包,虎耳朵動了動,本能地抬起腦袋望向聲音來源。

不遠處,一輛配色花俏的碰碰車正朝他們行駛而來。炫炮的紅色跑車造型,與五光十色的LED燈,若是再加個混音版的台語歌,就足以媲美阿佑喜歡看的電子花車了。

那台碰碰車的速度很快,快到一點都不像是碰碰車該有的速度。幾個眨眼間,就從他們身旁呼嘯而過。

沒多久又倒車回來,瀟灑地朝他們鳴兩聲喇叭。

那模樣就跟在路邊隨機攬觀光客的司機大哥一樣,邀請意味十足。

這是要他們上去的意思嗎?

但安全嗎?

還有這裡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一輛只會在遊樂場所才會有的碰碰車?明明沒有人駕駛,車子又是怎麼驅動的?還快得不可思議。

虎燦警惕地盯著那輛碰碰車。原先暗著的車燈啪地亮起,催促性地閃爍幾下,似乎挺不想在這空等,要他們盡快做決定。

一旁的溫室睡得很沉,自己現在這個狀態要帶著他移動確實不容易,考慮再三,最後還是決定先上車再隨機應變。

費了一番功夫才把溫室拖進車內,虎燦氣喘吁吁地將腦袋擱在車門上,深刻體會到人類有四肢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叭叭!」

碰碰跑車的喇叭聲就像一個訊號,周圍的景象在聲音結束後一如電影轉場,直接從空無一物的地方換成熱鬧無比的遊樂園。

後座的椅墊彈起,他跟溫室兩人被拋出一個完美的弧線,將他們從遊樂園入口處送進園內,還精準又安全地落在造型長椅上,整個過程刺激得跟坐雲霄飛車有得比。

而顏璟燦在落到長椅上時,也恢復成人類的模樣。

……嗯?他的腳什麼時候這麼短了?連原本的二分之一都不到。

再瞧瞧自己縮水許多的手臂,怎麼看都不像是成人的模樣,反倒更像是孩童的體型。

雖然不曉得為什麼是小孩的樣子,但至少沒讓他光著身體,真是萬幸。

而剛從長椅上醒過來的小溫室,揉揉眼,有些疑惑地呆了半晌,這才茫然地望向顏璟燦。

「溫室!你醒了?太好了……狀態還好嗎?」

「咦……?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又為什麼可以正常說話了?

之前那種……只要開口就會堵在心口的悶悶感不見了。

「我是阿燦。雖然不曉得為什麼是小孩的模樣。」

「阿燦……?」

眼前這名有著虎耳朵的小孩……是阿燦?

忍不住伸手,捏住其中一隻虎耳。突然被捏住耳朵的顏璟燦驚得尾巴的毛都炸了起來,差點就要拍掉溫室的手。

……等等、這個觸感……該不會……?

顏璟燦僵著臉,有些緊張地盯著溫室。

「阿、阿燦……你、有老虎耳朵?」那眼神,就跟看見角色扮演的人差不多,有新奇也有困惑。

這種時候顏璟燦就很慶幸自己足夠了解溫室。從這反應看來溫室大概只把自己現在的模樣當成一種裝扮。

還好,還圓得過去。

甩了甩尾巴,顏璟燦盡量讓自己的口吻聽起來輕鬆些,「耳朵算什麼?我還有老虎尾巴呢。」

虎爺義子邊打趣自己,邊在內心數落剛才那輛不負責任的碰碰車。

要把人變回來也變得徹底點好嗎?

害他險些以為要穿幫。
本文最後由 森實 於 2023-5-11 15: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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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紅花 感謝投餵海草!! 2023-12-19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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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森實 發表於 2024-4-15 22:0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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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溫室驚訝地望著顏璟燦,下意識就想拿出手機打字給對方看,可他身上穿的是小時候的白色睡衣,一件式的睡袍設計只有前方有兩個大口袋。小時候他常會在口袋內偷偷藏各種零食或糖果,如今空蕩蕩的口袋內沒有糖果,更不會有智慧型手機。

顏璟燦自然知道溫室的反應代表什麼,他笑了笑,確定溫室沒有對自己伸手的動作感到懼怕後,才緩緩地摸了摸對方的頭。知道溫室無法接受太久的碰觸,顏璟燦很快便收手,指指自己的耳朵,「你可以慢慢說,我在聽。」

這句話令溫室的眼眶微紅,內心也有些激動。他遲疑地摸摸自己的喉嚨,試探性地發出幾個音節,在顏璟燦帶著鼓勵的目光下,緩緩地用屬於孩子的聲線說道:「……尾巴,是黑的……耳朵、也是……」

「那是這些耳朵跟尾巴黑,還是我的膚色黑?」

眨眼,認真地比對後溫室才回:「虎的顏色……看起來比較黑。」

兩名外表看似小孩內心卻是成人的傢伙,交換了眼神,不曉得是誰先開始發出悶悶的笑,其中一人的笑聲感染了另一個,讓許久沒有發出聲音的另一人胸口也騷動起來。

微微揚起唇角,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露出笑容的溫室,望著顏璟燦的目光有著自己也無法說明的情感。

為什麼只要看著阿燦,自己就覺得好像可以穩住搖搖欲墜的身軀,慢慢地找回平衡?簡直就像取得限定加成的遊戲角色一樣,不管到哪裡都不用害怕,就算遇到問題也可以找到應對的辦法。

就好像只要待在阿燦身邊,他也可以漸漸開始接受現在的自己。

這麼說來,阿燦為什麼會在這裡?狗仔呢?狗仔還好嗎?自己為什麼又會跟阿燦以小孩的模樣處在遊樂園?他是在作夢嗎?

冷靜過後的腦袋終於可以開始正常運轉,但沒有平常熟悉的溝通工具,一時間溫室也不曉得要從哪裡開始問起,整個人呈現半當機狀態定格在原地。

「沒事的,到現在我們身邊還沒有出現需要立刻逃命的情況,你先深呼吸,把想到的、想問的慢慢說出來。」

溫室點點頭,吸氣再吐氣,到現在他還是不習慣開口就可以順利說話的感覺,儘管說得有些卡頓,也足以傳達出完整的意思,「為什麼、……你會在這裡?我在、夢裡嗎……?」

「這個問題非常好,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我會在『這個地方』。但我是跟朋友來到你位於烏里的老家,按正常地理環境的話,這裡應該要是你老家的住宅才對。」大略向溫室解釋掉到這裡之前的情況,包含狗仔發現溫室在家情況不對勁,自己向楊姐詢問後才得知定位在烏里,由於似乎牽扯到一些神秘的現象,還緊急跑去問這方面的專家,並拉著一位幫手一路開車殺過來。

至於在屋內遇到的靈異場景轉換,顏璟燦沒有特別提,只是說明自己聽見樓上傳來溫室的聲音,衝上來想一探究竟卻兩腳踩空,回過神人就掉到這了,都不曉得為什麼沒摔死。

「……原來、是這樣……那狗仔、會那樣,也是因為、靈異現象……?」

「狗仔怎麼了嗎?」

溫室張口,想說點什麼又不曉得該從何說起,身體還記得對方的手在自己身上遊走的感受,以及那一句句彷彿烙在夢魘中的台詞,令溫室下意識地環抱住自己,聲音也因為過度顫抖而忽大忽小著,「對、不起……狗仔的手、受傷了……我、我沒辦法……好好說明……對不起……」

知道在這種時候安慰溫室只會得到反效果,顏璟燦身後的虎尾巴擺得很張揚,笑容燦爛地道:「沒事,狗仔受傷是他自己不小心,反正都治得好,到時候搞不好還會反過來跟你凹探病禮呢。」

這話實在太符合狗仔的個性,溫室腦中都能清楚描繪出狗仔耍賴的表情,原先高漲起來的不安,也被這個畫面沖淡不少。

「走吧,來看看這裡究竟是哪,以及有沒有辦法能出去。」



在顏璟燦的提議下,兩人開始在遊樂園內走動。

北中南的大型遊樂園在大學期間他都跟狗仔玩過一輪了,並沒有看過類似的地方。各家遊樂園都有主打特色,有些依山傍水,有些以表演為賣點,有些則是以設施為亮點,不論主打是什麼,肯定會有讓人一眼就辨別得出的招牌。

這裡的風格是以黃色蜜蜂作為主軸,到處都可以看見黃澄澄的造型,遊樂設施的設計也更偏向小孩會喜歡的動物卡通感。他小時候沒有來過類似的地方,在海外時也沒看過類似的設計,大概是國內產業另外設計的。

「你以前有來過這嗎?」

溫室點點頭,本來還不是很確定,可沿路走下來,每個設施都能跟他記憶中的畫面對上,「這裡……應該是小蜜蜂幸福村,我小時候……有跟家人一起來過一次,只是……它已經結束營業很久了,好像是因為大地震的關係……經營不起來,後面就閉園了。」

哇──聽起來有夠不妙的。

假如這裡不是什麼幻想場景,而是真正的荒廢遊樂園的話,那阿佑真的有辦法找到他們嗎?再說到底為什麼可以從民宅一腳踩空就直接空間轉移的?鬼的認知干擾還可以讓他們從清醒狀態直接進到催眠狀態,再徒步走到遊樂園內嗎?

怎麼想都難以置信。

又或者,這裡只是重現溫室記憶中的地方,他現在跟溫室看到的全都是幻象?

過於複雜又脫離現實的情況,讓顏璟燦覺得自己這幾年累積下來的經驗似乎派不上什麼用場,常理也很難在這種地方奏效,這種時候還是照阿佑說的,先做自己能做的,其他等遇到再想辦法。

……這還真是不符合他的個性。

「你還有印象出口是在哪個方向嗎?」雖然可以找園內的位置圖,但不知為何,比起這裡看見的東西,他更想從溫室的記憶中去拼湊答案。

畢竟誰也無法保證,這裡的場景是否真的有還原當時的建物,萬一被動過手腳呢?

面對未知的事物,最好時刻抱著猜疑與探究,邊觀察邊收集資訊,都比直接相信眼前所見得要好。

眼見本就不為憑。

溫室嗯了聲,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恰好是他記憶鮮明的地方,身後的遊樂設施是蜜蜂造型的蜜蜂艇,邊旋轉還會上下移動,他當時從那個上面下來腳都站不穩,還好沒吐。

記得入口的方向應該是在左邊……要經過一個很像熱氣球的設施……

看著看著,溫室的眼突然瞠大,一道熟悉的身影深深地烙進溫室眼中,他想也沒想,立刻拔腿追上。

「溫室?溫室!等等、你要去哪?」

跑在前方的溫室就像沒聽見顏璟燦的呼喊,他滿腦子只有怎麼會?怎麼可能?恨不得立刻飛到那道人影面前,確認對方是否是他作夢也不敢直視的人。

顏璟燦一路追,本以為憑自己的腳程就算追不上也不至於落後太多,卻沒想到小溫室腳程超級快,他必須要用賽跑的氣勢努力追才不會追丟。

這到底是什麼令人厭惡的地方,為什麼會連他小時候的爛體力都一起還原?

隨著溫室拔腿跑出一段距離後,顏璟燦發現周圍的遊樂設施開始染上詭異的色彩。只要是蜜蜂造型的吉祥物或擺設,身上都會有像是利刃劃傷的痕跡,裸露在外的金屬內部還會緩緩流出紅色液體。

近似蠟筆般帶著汙濁感的色調,令人感到滿滿的不適與惡意。

確定溫室跑進某個建築物內後,顏璟燦總算鬆了一口氣。至少進建築物就不怕追丟了。

可當他慢了幾步來到建築物的門前,看清楚上方掛著的設施名稱時,突然又覺得溫室還是在外面跑給他追都比這好。

『妙妙魔鏡屋』,擺滿一堆鏡面的屋內在這個時間點出現是最糟糕的。

看來他得客串那種不帶腦去救同伴的恐怖片主角了。


本文最後由 森實 於 2024-4-15 23: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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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原作者| 森實 發表於 2024-4-18 22:3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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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本章有詭異氣氛描寫,抗性低請斟酌觀看。

鏡面,是靈體惡作劇或是躲藏的媒介,平常常聽見的鬼故事情節,十有八九都會拿鏡子作為場景或道具,這不僅是戲劇安排,在現實生活中,確實能夠透過光在鏡面中的反射,看見一些平常無法窺見的事物。

這件事顏璟燦很小就知道了,並不是從誰身上學來的,而是曾經經歷過。

用自己的虎態與騷亂換來的。

也因為如此,生活中他都會注意去的地方有沒有以鏡面作為裝飾的地點。一個是為了避免看見什麼不該看的徒增變化風險,另一個是,在那樣的地方,遇到特定的時刻,都會令他本能地覺得該迴避。

他很難說明那種感覺,就像有不一樣的生物拿著鏡面作為通行道路,你不會想要衝到人家的行駛道路上,成為碰瓷的無賴。

而他也很慶幸,在家中使用鏡子時並不會發生他擔心的情況。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發生,在自己家也比在外面要好處理。

而現在,他必須踏進自己處心積慮規避的地方,尋找他的好友。

做足心理準備後,顏璟燦掀開入口厚重的奶黃色門簾,入口的燈光因為他的到來啪地亮起。

在溫室小時候,感應式燈光已經這麼普及了嗎?

帶著這樣的困惑,順著設施的道路繼續向前。他前進的地方燈會亮起,離開的地方燈會熄滅。走道並不寬敞,大約能讓兩名成年人並肩而行,目光所及的牆面都畫著一些圖案,有小蜜蜂,有花草,有雲朵太陽等。

經過一個轉角後,目光的終點有一面牆,牆上以橘色蠟筆畫著巨大的問號。問號內的填色,時而左右時而上下地交錯著。問號下方以同樣的蠟筆寫著幾個字,字還大到不用擔心視力不佳會看不清。

『我是誰?』

當顏璟燦的腦袋理解完這句話後,牆面上突然出現數種大小不一的鏡子。有設在路面轉角處的廣角鏡、更衣店內會有的全身鏡、他們學校廁所內充滿年代感的鏡面、女性來拿補妝用的小圓鏡,還有許多造型與用途都不同的鏡子。

而每個鏡子上都映著不同的人。有臉部特寫,也有正在行進中的人,還有騎在摩托車上的騎士,看上去很像將鏡子在那個當下映照出的畫面,原原本本地搬過來,每個被照出來的人都沒有看著鏡頭,而是專注在當下的行為。

這些畫面大部分的人他都不認識,可也有他熟悉的人。學校廁所的圓鏡內,是溫室喜歡的黎教授正在洗手的畫面;女性補妝的小圓鏡照出來的是楊姐;更衣店內的全身鏡則是擺出好笑姿勢在試穿新外套的狗仔;而路面轉角的廣角鏡,映出的是他騎車的身影。

在這當中,有一面小小的方鏡,裡頭沒有映出任何畫面。顏璟燦湊近想觀察,他無法從鏡面中瞧見自己的臉,反倒聽見裡頭傳來屬於孩子的腳步聲,接著鏡片便啪地出現裂痕。

……還好鏡子沒碎,不然他的臉就要遭殃了。

抱著等等要觀察也要護好自己臉蛋的心,在燈熄滅又於不遠處亮起後,顏璟燦邁步往下。

這次迎接他的是具有古典感的歐式全身鏡,上半部的位置以橘色蠟筆寫著:『我最難忘的是什麼?』

這次,顏璟燦看見自己身上套著一件白色睡袍。睡袍的款式與不久前溫室身上穿的一致,
低頭看,自己身上穿的還是原本的衣服,可鏡面中的他,睡袍上卻開始綻放紅色的花朵。

第一朵開在肚子,第二朵開在左胸,第三朵則開在他身後,接著他看見鏡中的自己變成溫室的模樣。

自己明明沒有任何動作,鏡面內的溫室卻開始抓緊自己的衣服,渾身難以控制地顫抖著。

看到這,顏璟燦的頭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他甚至可以聽見極度壓抑的抽泣聲。

這詭異的地方沒有給顏璟燦深究的時間,魔鏡屋就像有生命般,在恰當的時機點熄滅光源,又在更內部的位置亮起光芒。

彷彿在邀請他,繼續往下走。

「……」

揉著自己的額際試圖減輕疼痛,本想回頭確認前面的鏡子是不是有其他變化,卻發現身後已經沒有路,擋在他面前的是一道水泥牆。牆面上可以看見一些細細的裂痕,以及令人不安的噴濺式血跡,從暗紅的色澤上來看,似乎已經凝固有段時間。

盡可能不要碰到血跡的位置,顏璟燦伸手敲了敲牆面,略沉的聲音與回饋感,是實心的。

……意思是只准前進不許後退嗎?

快步來到唯一的光源下,這次掛在牆上的是一張全家福。全家福中有一位長相斯文帶著無框眼鏡的男性,男性懷中抱著笑得燦爛的女性,以及被男性圈在懷中笑得十分開心的男孩,任誰看都會覺得這是一張溫馨的全家福──如果沒有下方的蠟筆字的話。

『我的家庭,曾經很幸福。』

看著這段話時,顏璟燦幾乎可以聽見溫室用他稚嫩的聲線說出同樣的話。想找出聲音來源,腦袋在高速運轉後給他的答案卻十分令他錯愕。

聲音是從相片內部傳出來的。

這次顏璟燦學乖了,與全家福保持一定的距離,儘管看起來有些可笑,他卻像真的在朝全家福對話那般,詢問著:「溫室……你在裡面嗎?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溫室?」

虎爺義子看著照片內的男孩嘴唇動了動,臉上的笑也變得有些僵硬,細細碎碎的聲音從照片內傳出來:「……阿、燦……快、……」

話尚未說完,燈又啪地熄滅。

顏璟燦難掩內心的驚訝,沒料到自己一時興起的嘗試會得到回應。

剛剛朝他說話的是真的溫室嗎?還是這個地方設下的陷阱?

在這裡,他究竟該相信什麼?

燈尚未亮起前,顏璟燦加快腳步往下。

這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是直徑約成人手臂長的圓形鏡面,裡頭映出男孩坐在男人腿上讀故事書的畫面。

不知為何,顏璟燦在看到這個畫面時,呼吸忍不住放慢許多。那是當人在瞧見什麼可怕畫面,或是過度震撼時會有的反應。

明明是很正常的畫面,可這面鏡子卻是目前為止給他壓迫感最大的,他甚至沒辦法盯著鏡面太久,本能地會想移開視線,避免自己與什麼恐怖的東西對到眼。

他的直覺告訴他,如果就這樣離開,他很可能會錯過什麼重要的東西,緊握著口袋內的塑膠碎片,顏璟燦調整完自己的呼吸,再次將目光聚焦在畫面上。

有那麼一瞬間,他看見裡頭的人物動了。

鏡面中男性的手從男孩的腰移到了腿側,而男孩望著故事書的目光,緩緩上抬,與畫面外的顏璟燦對視。

僅僅一眼,顏璟燦便足以確認。

那是溫室沒錯!

不是自己的錯覺,也不是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他知道裡面的男孩就是溫室!

頭在這個時候又開始刺痛起來,不曉得是不是過度緊繃的關係,他覺得他的脖子與臉頰都有些發燙,雙腳也因為突如其來的滾燙感有些脫力。

在這時,鏡子下方緩緩出現一段話。

如同現場寫出來那般,一筆一劃逐漸清晰在他眼前。

『我很愛繼父,只要是繼父說的我都會聽,也想一直跟繼父在一起。』

黑色的蠟筆字,每一筆都寫得很重,且明明是同樣的筆跡,口吻卻隱約變了調。

就好像在利用這些文字試圖在說服什麼,企圖讓什麼成真。

他看著畫面中的溫室放下故事書,僵硬地轉過身軀,跨坐在男性身上。那名男性很明顯地「看」了畫面外的顏璟燦一眼,就像在宣示所有權那般,摟住溫室的腰,接著,緩緩地垂下自己的頭,在溫室的額頭印下一吻,接著是臉頰,然後是側頸。

顏璟燦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這麼想使用暴力,更是本能地想咬死眼前的戀童癖。

再憤怒,他也無法對鏡內的傢伙產生任何威脅,思及此,一股悶在心底已久的不甘如同即將沸騰的水,不停冒著泡泡,衝擊著顏璟燦的心靈。

為什麼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發生在他眼前,什麼都做不了?

他就跟阿佑說的一樣,真遇到這些情況也只是白白送上門任鬼宰割,並沒有與這些傢伙抗衡的能力。

這麼多年下來的經驗與知識都派不上用場,就算在這種時候變成虎態也無法扭轉現況。

……為什麼他的義父要給他這樣的體質?

為什麼遇到靈體他都只能轉身逃跑?

──為什麼不是給他足以面對這些情況的技術與實力?

他已經……不想再逃了!

顏璟燦想法的改變,成為掙脫他體內枷鎖的關鍵。他的眼睛開始轉為獸類的豎瞳,雙頰與脖頸開始出現特殊的黑色令紋,喉嚨深處也傳來難以忍受的搔癢感。

顏璟燦清著喉嚨,想緩解喉嚨的搔癢感。

總覺得不太對?這樣又更不舒服了。

甩甩頭,虎爺義子現在的動作像極了老虎在甩腦袋的模樣,他盯著畫面中的男性,很自然地,順著心中想咬死對方的念頭,張嘴,開吼。

「──吼喔!」

這次,發出來的不是人聲,也不是小黑虎的奶吼,而是貨真價值的,來自黑虎將軍的虎嘯。
本文最後由 森實 於 2024-4-18 22:3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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