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傳說│冰漾] 千面樂音 [G] 終章、追隨

第一章、紫色蒼穹

　　輕輕推開玻璃門，門上的陶瓷風鈴響起清脆聲音，一股幽暗魅惑的甜膩氣息流瀉而出，來人神色淡漠地走入。

　　訓練有素的侍者上前服務，瞥見來人手中的黑卡，便畢恭畢敬地退下，回到吧檯區向調酒師示意，對方心領神會地從深櫃中翻找出頗有年份的酒水調製，好奇地看向那名銀髮客人，可惜只留了個背影，像是對周遭紛擾人群無動於衷。

　　彼時夜色初臨，慣於流連聲色魅惑的夜貓子尚未出外游獵，此刻多半屬於三兩好友相聚，一同消磨週末悠閒的時間，因此空間背景音樂也極有格調地走著輕靈水晶音樂，將那些濃墨重彩的聲色享受留給深夜。

　　冰炎揀了張最角落的單人沙發落坐，閉目養神，指腹摩娑著掌中的卡片，腦海中無端浮現某人的愉悅微笑，冰炎姑且對自己此時身處此地的行為，勉強安下一個解釋──能讓夏碎分出不少心思來關注的人事物，的確是值得過來一看。

　　「您好，這是少主款待的調酒，請您慢用。」

　　冰炎抬眼打量侍者，微笑弧度與彎身角度都標準得沒有分毫突兀，彷彿貼上藥師寺家的標籤，就保證所有流暢與專業。

　　點頭接過高腳杯，視線隨即落在杯中物，漸層藍彩中盪出一弧鮮豔赤紅。冰炎微勾唇角淺嚐一口，入喉清甜微酸，隨後一股幽香從喉底慢悠悠地飄升而上，他閉上眼，意外不排斥這樣的雙重享受。

　　隨著周遭曖昧的微弱燈光漸暗，細碎的交談聲緩緩地靜下來，連方才的水晶音樂也一併消失，夜店陷入一片寂黑。

　　漣漪般，輕麗柔軟的音自角落盪開，小心翼翼又帶點頑皮地巡走了整個空間，在一個拔高卻不刺耳的尖音後是輕快歡樂的曲調，穩重的鼓音伴隨著輕音前行，不時帶動聽眾的心跳聲，令之逐漸加快。

　　就在歌聲節奏愈轉愈急、愈轉愈快後突然收音，緊接著是一連串華麗的爵士鼓獨秀，躍動的音符也震起聽眾的澎湃。然後歌聲一點一點、輕巧地像是最初的音自鼓間節奏飛出，續起前一段無拘無束如行雲流水般的快板曲風，最後四拍以輕靈節奏收尾。

　　歌聲消失後店裡一度陷入沉默，像是自千變萬化的嗓音中回神，掌聲熱烈響起，一束聚光燈打在小型舞台上，精準落在一名日式穿搭、面掛半罩面具的男孩身上，一身過長的白衫外攏著黑色絲巾，極有個性地纏繞出一股慵懶，底下黑色短褲與鮮紅短襪相形綴出一抹可愛。

　　男孩輕彎唇角，俏皮地食指抵唇，掌聲漸歇。

　　彷彿愛人呢喃的柔軟單音悄然流洩，輕拂過耳畔，錯覺一絲細軟鵝毛搔癢著，一撓一撓地彷彿透過急速竄過的血液，深入胸膛、搔過心口，於是心跳微微悸動著，同步軟語輕呢下的厚實鼓音，協奏出一曲溫存的細水長流。

　　直到掌聲起落，四周又回復人群的三言兩語，冰炎垂眸，指尖輕敲高腳杯底部，一下一下地，像是一道隱形的節奏應和著猶存耳畔的歌聲，敲在玻璃、響在心底。

　　「如何呢？」

　　冰炎回房的腳步一頓，轉頭看向倚在門邊的夏碎，對方一雙眼笑得彎起來，像是與同伴分享祕密寶藏的小孩，樂得眼神晶亮。

　　冰炎勾著唇角，故意拐著彎回答：「調酒不錯。」

　　夏碎看著對方的雙眼，想著這似乎是頭一次在課業與報告外，在冰炎那總是定準目標、心無旁鶩的眼神中，看到久違的滿意與罕有的興致。

　　「回頭我再轉告讚美，每週末都恭迎蒞臨紫色蒼穹。」

　　※

　　大一的最後一天就在蟬鳴與鐘聲中畫下句點，冰炎與夏碎各有暑期規劃，於是提著行李互相道別，兩個月過去，大二的身份為他們添上新家眷──字面上的意思。

　　「認親大會去嗎？」

　　桌上擺著兩杯調酒，夏碎坐在他對面，身後侍者穿梭來去，人群熙攘，紫色蒼穹依舊醉情酒夜，只是分針早已繞過半圓，空間盡頭的舞台卻是不動聲色。

　　「不了，太麻煩。」冰炎傾身拿過調酒，今晚不見藍彩，只有艷紅漸層與黑莓點綴，入口酸澀，冰炎擰起眉心，「人呢？」

　　夏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悠悠地拿出手機滑開螢幕，在冰炎隱約不耐的視線下依然紋風不動，穩當地輸入訊息後，將螢幕畫面亮給對面的人，「喏，傳說中的那道門開了。」

　　冰炎盯著最近流行的開學惡搞圖幾秒，心裡琢磨著到底是友人暑假操勞過度腦袋短路，還是自己跟著師父鍛鍊出的邏輯思考一時失能。

　　他抬眼看向後方黑暗，瞥見夏碎的笑容，一絲可能性竄過心底。

　　「他是大一。」

　　「怎麼不猜是高中？」

　　「你不會讓未成年出現在夜店。」

　　「嗯，藥師寺家經營，不違善良風俗，絕對合法。」

　　看著夏碎難得自得其樂地調侃，冰炎嗤了聲作結。

　　關於男孩的話題他們都極有默契地停住，各自品嘗調酒的兩人安靜了一會兒，夏碎重提舊話，「去一下吧，至少人多熱鬧，不怕場面尷尬。」

　　冰炎懶散地往後一坐，敷衍地回想那張寫著直屬名字的籤紙被自己扔到哪個角落，「你直屬呢？」

　　「我的？他很可愛呢。」

　　「親眼看過？別是網路修很大的吧。」

　　夏碎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自己。

　　「上禮拜新生報到就見過了啊，是你自己沒到吧冰炎？」

　　「……」

第二章、認親

　　估計是剛開學，假期的懶洋洋還跟著暑氣尚未散去，整個校園悶熱無風，有空調的圖書館便成了避暑勝地，空堂時新生們趨之若鶩。
　　冰炎站在一樓櫃台，將暑期出借的書籍還清，等著工讀生掃描條碼期間，瞥見身旁站了一個抱滿書的男生，冰炎禮貌性地將自己的書往旁邊挪去，騰出空間，示意對方可以放上櫃台，接收到男生的感激眼神，他淡淡地點頭作為回應。
　　放上櫃台的熟悉書封吸引住他的視線，冰炎一挑眉，忍不住微微轉頭看向對方，似乎是同系的。
　　這時工讀生終於掃描完一大疊書，朝他笑了笑，「同學好了，書都還清了喔。」
　　「謝謝，這是要借的。」冰炎遞出手中的書和學生證，工讀生接過繼續忙活。
　　突然一聲通訊軟體的線上通話鈴奏響，身旁男生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機，手摀著嘴、壓低聲音講話。
　　因為四周極為安靜，冰炎儘管沒有偷聽的意思，斷斷續續的字詞仍是兀自飄進耳中。
　　教室位置、迎新活動，冰炎沒什麼困難地知道對方是大一新鮮人，不過剛開學就來借書，倒是挺認真的，冰炎以眼角餘光打量著比自己略矮的人。
　　不知道是誰的直屬？
　　「同學好了，歸還日期是一個月後，謝謝！」
　　冰炎點頭道謝，伸手接過自己的書，轉身正要離去時，身後傳來一句話讓他腳步一停。
　　「──千冬歲的直屬是哥哥真好，我感覺就會被放生吧哈哈！聽說直屬冰炎是邊緣人。」
　　冰炎抱著書站在原地，低頭盯著手，花了三秒嚴正考慮要現在用拳頭認對方還是認親大會上用拳頭認對方。
　　工讀生猛地感受到前方騰然一陣殺氣驚起，心驚膽跳地回想自己剛才有沒有漏掉程序，視線左慌右忙地掃視櫃台，猛然一見對方的學生證遺落在桌上，連忙顫抖著喉嚨出聲：「同、同學，你的學生證。」
　　銀髮同學轉身動作快得讓工讀生渾身一僵，工讀生硬扛著銳利的兇殺視線，抖著雙手遞上學生證。
　　「謝謝。」
　　「不、不客氣，冰炎同學。」
　　聽到身旁男生猛地倒抽一口氣，冰炎冷笑著斜睨對方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

　　熙來攘往的人群進出學生活動中心，建築物內人聲鼎沸，牆邊擺放一長桌餐點，許多「婆婆媽媽」牽著自己的「乖兒子小閨女」，興奮地到處串門子。
　　冰炎環著雙臂倚在牆邊，看著眼前摩肩擦踵的人群，一點擠進去尋找直屬的欲望都沒有。
　　想起幾天前在圖書館遇到的學弟，對方當時一臉不如歸去的神情，讓冰炎相當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放生行為。
　　「學弟！」肩膀被人一拍，冰炎轉頭，見阿斯利安端著一盤點心，朝自己一笑，「喏！給你的，吃點東西吧，學弟假期過得還好嗎？」
　　「還過得去，大多跟著師父學習，」冰炎道了聲謝，接過紙盤和叉子，「耳聞席雷兄弟征戰四方，在研討會上大放異彩，希望有機會切磋。」
　　阿斯利安爽朗一笑，站在餐桌前動作迅速地夾滿新一盤點心，「戴洛很厲害，大多是他跟教授們答辯的，學弟也不簡單啊，老闆整天想著挖牆角，讓我壓力不小呢。」
　　冰炎微笑以對，挑著吃自己喜歡的清淡點心，「阿斯利安大三有什麼規劃？」
　　「會繼續跟著老闆做專題，」端著又一盤點心走過來，阿斯利安揀了片手工餅乾丟到嘴裡，想起要跟學弟說的事情，內心愉悅地連餅乾都格外爽脆香甜，「戴洛申請到我們學校的助理教授了，我會搬過去一起住，兩位學弟都是很棒的室友，這一年感謝照顧！」
　　「不會，需要幫忙搬家再說一聲。」
　　「新居整理好再邀請你們過來坐坐。」阿斯利安伸手拍了拍冰炎的肩，順手撈過旁邊桌上的飲料，眨了眨眼，「我去跟朋友打聲招呼，不打擾你找直屬了，下次見！」
　　目送大三學長步履輕快地沒入人群，冰炎依舊沒有半點跟著找直屬的意思，他慢條斯理地繼續吃著點心，盤算剩下來的兩間空房要怎麼利用。
　　認親活動也進行了一段時間，在最初尋找與被尋找的人潮混亂後，現在大多三五成群地圍圈聊天，不時有人穿梭其中，端著兩大盤點心或乾脆拎著一大罐飲料，四處串門子大聲笑鬧。
　　於是在各自成圈的人群間，若是形單影隻就顯得格外鮮明，在搜尋人影的目光雷達中，只消一掃而過就能精準定位。
　　褚冥漾就這樣隔著人群站得遠遠的，看著餐桌旁的冰炎，在原地躊躇著不敢上前搭話，他瞄了眼手上的點心，原本想假借端食物給學長來化解尷尬，但就在剛才被人捷足先登了，褚冥漾無比糾結。
　　之前在圖書館不小心說溜嘴，第一印象一定超差的吧，褚冥漾只想把當時的自己一拳打進洞裡，可是學長這麼邊緣居然還願意來認親大會，是好心來認他的嗎？還是單純陪朋友來之類的啊啊啊──
　　內心糾結猛地頓住，褚冥漾看到一個高瘦男生向學長走過去，兩個人靠得很近在說話，隨後他看見學長點頭，手中紙盤轉手丟進垃圾桶，接著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往門口走去。
　　果然只是陪朋友來的啊……
　　「漾──！」
　　褚冥漾還沒來得及轉頭就被人一手勒住脖子，踉蹌著往後撞在一個人身上，會用這種假打招呼之名行蓄意謀殺之實的人，絕對只有那隻神經病五色雞！
　　呼吸困難的褚冥漾用力拍著環在脖子上的凶器，深度懷疑自己哪天會死在這隻雞手上。
　　「漾，你幹嘛一個人站著，本大爺的小弟怎麼可以是壁花！來這種場合就是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閃亮亮登場了啊！」
　　就在褚冥漾憋著氣快要看見久違的阿嬤時，脖子上的手終於大發慈悲鬆開，新鮮空氣猛地灌進來，褚冥漾一臉痛苦地嗆咳，半晌說不了話。
　　去你的全世界都知道閃亮亮登場！要不要乾脆穿一身金光閃閃龍袍來認親大會，然後他在門口三跪九叩喊個全體肅靜皇上駕到！
　　……五色雞好像還真幹得出這種事。
　　褚冥漾很有自知之明地將滾到舌尖的吐槽硬吞下去。
　　「我直屬走了，西瑞你直屬呢？有認到嗎？」
　　西瑞一臉鄙夷地哼了聲，活像剛才聽到一個蠢到不能再蠢的問題，「本大爺行走江湖一把刀，奉行實力至上主義！不需要婆婆媽媽的攀親帶故，裙帶關係乃無恥至極！」
　　褚冥漾三條黑線地敷衍著點頭，四處轉著視線尋找友人，「你有看到千冬歲嗎？活動一開始就被人潮沖散了，不曉得有沒有認到直屬。」
　　西瑞喔了一聲，伸手比了比餐桌的方向，「剛剛還有看到四眼田雞跟一個長很像的男生在講話，那男的看起來很厲害，就沒去找他幹架了。」
　　你做什麼要一直跟人家打架！和平理性非暴力不好嗎！
　　「長得很像的人？」
　　褚冥漾朝餐桌那邊看幾眼，西瑞見狀擺了擺手，「不用看了，那個男生走了，四眼田雞不知道滾哪玩去了，最好不要被本大爺撞見，否則──」
　　「否則你就會被我打得連你媽都認不出來。」
　　話題人物千冬歲推著眼鏡出現在身旁，鏡片下的眼神無限挑釁與鄙夷。
　　五色雞瞬間炸毛撸袖進入戰鬥狀態，「要打架就來！包準打得你哀爸叫母！」
　　「漾漾，不是跟你說不要跟不良少年走在一起嗎！」完全沒理會一隻雞在旁邊咕咕叫囂，千冬歲皺眉看著褚冥漾，伸手把自家同學拉向自己，完美示範了遠離流氓愛護生命的安全距離。
　　「你說誰不良少年！死四眼田雞！」
　　「就是在說你！每天在宿舍半夜看芭樂連續劇還唱歌吵死人的爛室友！」
　　「不准你侮辱我的黃金八點檔！我鄭重要求你向我的真愛下跪道歉！」
　　「神經病！每天看沒營養的垃圾節目讓你的水母腦徹底退化成原裝未拆封光滑豆腐！」
　　「大爺看你根本找打──」
　　「不要吵架！」褚冥漾兩眼一閉衝進兩人中間，勘勘掃過臉頰和頸側的拳風讓褚冥漾嚴正考慮去買個意外險，哪天在五色雞挑起的幹架中壯烈犧牲，至少還能留點什麼給老媽她們。
　　提心吊膽地睜開雙眼，只見西瑞一臉無趣地收回手，千冬歲撇頭哼了聲，褚冥漾摸了摸鼻子退回來。
　　「漾，下次不要衝進來，會死喔！」
　　死你個死人骨頭！一天不要挑釁別人會死嗎！
　　「唉好無聊，本大爺要去找事業第二春了，漾──我們江湖再見！四眼田雞不要給大爺遇到！見一次打一雙！」
　　千冬歲翻了個白眼，很有巴不得對方一走了之不要再回頭的嫌棄，褚冥漾看著五色雞放山似地衝進人群，選擇性忽略對方背後大咧咧秀著「幹」字的花襯衫。
　　有這麼一個室友，褚冥漾實在擔心自己哪天會精神衰弱去療養院報到，或需要把氣到腦溢血中風的千冬歲緊急送醫。
　　大學才剛開始就如此前途堪憂，褚冥漾仰頭四十五度角表示憂鬱。
　　「不要理那個腦袋短路的神經病了，漾漾，我跟我們的學長約在一間咖啡廳碰面，這裡太吵了，不適合聊天，一起走吧。」
　　褚冥漾還在恍惚修復著五色雞爆擊的精神傷害，接收這段資訊的大腦一時轉不過來，「……我們學長？」
　　千冬歲嗯了聲，「我直屬是我大哥，他跟冰炎學長很熟，怕漾漾跟冰炎學長會尷尬，乾脆我們就一起見面聊天吧。」
　　褚冥漾愣愣地看著千冬歲推了推眼鏡，資訊量過載的大腦徹底短路。

　　※

　　冰炎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中，與外頭熱浪地獄相比，有舒適空調的咖啡廳簡直人間天堂。店內幾乎坐滿了避暑人潮，清一色年輕大學生族群，整個空間洋溢著青春愉悅的氣息，連咖啡香都濃郁了幾分。
　　千冬歲很快帶著褚冥漾來到咖啡廳落座。
　　撇開上次在圖書館的巧遇，冰炎一直沒有仔細看過自家直屬，對方穿著簡單T恤短褲，加上後背包就是標準大學生打扮，樣貌平凡得路上隨處可見。此時窗外陽光落在對方的臉上，或許是遮陽窗簾濾掉刺眼光線的緣故，倒像打上一層柔光濾鏡，無端為那副平凡面容增添一股溫潤清和。
　　如果那雙眼睛不要這麼侷促不安的話。
　　冰炎收回打量的目光，一揚手打了聲招呼，「冰炎，系上邊緣人，請多指教，褚。」
　　褚冥漾尷尬地打哈哈笑著蒙混過去，想著對方果然還是在心裡記上一筆，這是他無數次強烈想回溯過去想把自己一拳打進洞裡了，「兩位學長好，我是褚冥漾。」
　　夏碎內心微楞，看著冰炎相當少見的調侃行為，對象還是不太熟悉的直屬學弟，怎麼想都覺得奇怪，夏碎暗自數算最近自家室友的睡眠時數，或許是睡眠不足？
　　夏碎微笑著安撫對面坐立難安的小學弟，「褚，冰炎有時候睡不飽，脾氣比較差，別放在心上。」
　　冰炎瞪了搭檔一眼。
　　簡單寒暄一會兒，飲品很快送上來，話題轉向了每一個異鄉學子都要面臨的一大難題。
　　正所謂好的室友帶你上天堂，壞的室友讓你下地獄。
　　「哥，我想問這附近的租房價大約多少起跳？」顯然不良少年將千冬歲打落十八層地獄。
　　夏碎沉吟了一會兒，「今年學校某些住宿大樓翻修，住宿名額少很多，就我所知，原本住校的人都住外面了，如果現在才要去租套房，租到的可能性不大，再說這裡鄰近市中心，租價也不便宜。」
　　身為寢室室友的褚冥漾愣愣地發問，「千冬歲，你不一起住宿舍嗎？費用比較便宜，而且可以多認識其他人。」
　　只見千冬歲面色難看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無比憤恨地咬牙切齒，「如果要跟羅耶伊亞那種人住一年，我一定會瘋掉。」
　　同為受難者的褚冥漾瞬間表示懂了。
　　冰炎雖然沒做什麼回答，但表情很顯然是他也懂了。
　　而夏碎嘴角抽了抽，突然想起那位在學校造成各種轟動的客座教授──九瀾‧羅耶伊亞，至於轟動事蹟，夏碎他也不想去回想了，再想下去他怕他午餐就吃不下了。
　　前一陣子聽說羅耶伊亞教授的弟弟也要入學，夏碎抱著觀賞奇珍異獸的好奇心在新生報到時看了那人。
　　……他早該知道作為九瀾教授的家人根本不可能正常。
　　恐怖回憶結束，夏碎將注意力拉回眼前，先是轉頭詢問了下褚冥漾，「那褚，你還是要住校嗎？」
　　褚冥漾搔搔頭，「如果能找到跟住校費差不多的房子……」不然每晚都被迫收看黃金芭樂狗血劇，還要配合五色雞嚎叫劇情，他哪天一定會神經崩潰。
　　冰炎與夏碎對視一眼，默契地想到阿利學長搬出後的空房問題。
　　夏碎眼神含蓄：學弟們搬進來，你這潔癖，沒關係吧？
　　冰炎翻了白眼：誰潔癖，別吵就好。
　　「不如這樣吧，我跟冰炎在外頭有合租家庭式套房，原先住的學長搬出去了，現在空著，你們想搬過來嗎？」
　　簡單敲定搬家事宜後，四人又閒話了下，冰炎見桌上手機震動，便朝他們示意去接電話，逕自走到遠處。
　　夏碎朝學弟們歉意一笑，「冰炎經常這樣，一有空就在處理工作，別介意。」
　　褚冥漾連忙擺手，「我沒關係的，學長感覺很忙。」
　　千冬歲右手一推眼鏡，清咳一聲，「冰炎學長，全校首位能跟學術享譽國際的傘教授做專題，課餘接案件數與完成品質直逼全職專業人士，已經收到許多研究單位或工作邀請了，是一支投資報酬率極高的績優股。」
　　褚冥漾瞪大眼睛，一扭頭看向學長，對方正巧側過身，揚起的嘴角像是寫滿了意氣風發，整個人頓時從孤僻系邊竄升為高富帥人生勝利組，背景板閃閃發亮的那種。
　　都說人不可貌相，但老天爺偏心的皮相底下也真材實料得幾乎爆棚，簡直讓人走在旁邊都相形貶成碎渣。
　　褚冥漾認真覺得老天爺在製造冰炎時，一定不小心碰翻了一鍋不是人的「神」。
　　「冰炎很厲害，跟著他能學到很多，褚運氣很好。」夏碎笑了笑，對旁人聽聞冰炎事蹟的反應早已司空見慣。
　　冰炎掛上電話，轉身回來收拾包包，「我有事要先走，夏我晚上不回去吃了。」
　　「那麼，今天就到這裡吧，希望你們的大學生活愉快！」
　　第一次的直屬聚就這樣平安順利落幕。

第三章、同居

　　懶洋洋地斜倚在牆邊，冰炎看著褚冥漾抱著一疊書搖搖晃晃地走過他面前，估計都被書擋住了視線，根本沒發現自己就要撞上桌角，冰炎抱持著一種「救救老殘窮兼腦障」的想法順手拉了對方一把。
　　「學長？有事嗎？」發覺自己被拉住，褚冥漾艱難地半轉過頭。
　　「注意桌子，還有別一次拿這麼多書，如果你想撞牆我倒是沒意見。」冰炎站直身子朝夏碎房裡走去。
　　冰炎意思意思地敲幾聲門就逕自開了門進去，夏碎戴著一副細黑框端正坐在書桌前，專注地看著手中文件。
　　反手關上門，冰炎拉過一張軟墊坐下，姿態隨意放鬆，眼眸深處卻難掩一股極富侵略的銳利，像是潛伏於草叢的獅王，雙眼狠戾定準無知獵物，攻勢一觸即發。
　　「什麼時候回來？」
　　若是有旁人在場，肯定對上下文充滿問號，但他們倆都心照不宣。
　　夏碎仍是背對著，也不急著回答，只是瀏覽報告的速度又緩了一些，連枯燥的落筆簽章都增添一股趣味，空間靜得只剩下紙張翻閱和筆尖摩擦的聲音。
　　夏碎一邊想著這似乎是他第一次見到冰炎這副模樣。對方向來直截了當，極度厭惡拐彎抹角，這是無庸置疑的高效能，卻毫無半點人情溫度。
　　夏碎審完文件，轉過椅子看向冰炎，感到有趣地微笑，「只是一個駐唱，居然能引起你的興趣，為什麼呢？冰炎，你有想過嗎？」
　　「囉嗦，員工曠職一個月，你這經理也挺寬宏大量的。」
　　「唔，才華容貌兼具的人，值得更多耐心對待。」
　　好一記雙關。
　　夏碎輕笑，「畢竟也還是學生，我給他很大的空間，唱歌前跟我知會一聲就好。」
　　意識到自己的被動處境，冰炎環起雙臂，不滿地嘖了聲。
　　「通知來了，再跟你說一聲吧。」
　　冰炎點頭，起身就要回房，被晾在一旁的夏碎手撐著下頷，看著打趣地說：「哎哎，利用完妾身就打入冷宮了？殿下您可真狠得下心吶。」
　　「誰跟你打入冷宮──！」
　　反手大力甩上房門，冰炎扶額。

　　路過褚冥漾房間時他的房門半掩，出於對室友兼直屬的關心，冰炎走上前敲個兩聲門，裏頭艱難地應了聲，冰炎開門卻愣住。
　　地板找不到一處落腳簡直寸步難行，半開的行李箱躺在角落，也不曉得是從行李箱爆開還是怎樣，周圍落了一堆衣服。旁邊的床上更散了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房間主人褚冥漾正趴在地上，姿勢不甚雅觀地朝床底下探頭探腦，不時伸手往裡掏幾下。
　　「褚──」
　　冰炎才剛發出一個單音，褚冥漾迅速直起身子，卻順勢撞倒了後面一疊書，然後骨牌效應砰砰砰地撞倒了所有東西，還是冰炎自己閃得快才沒被砸中。
　　褚冥漾自己則是直接滅頂。

　　經過一番掙扎求生，褚冥漾這才勉強將地板收拾出原貌，學長已經幫他將書歸位了，那個分類精確、顏色深淺、高低分明，標準美得簡直可以當文青牆拍照打卡。
　　「學、學長，謝謝你幫忙整理書，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好。」
　　「嗯，有事叫我。」
　　「謝、謝謝！」
　　看著侷促鞠躬的學弟，冰炎出於一種安撫小奶狗的心態拍拍對方的頭，轉身回到自己房裡，

　　冰炎躺在床上，沉默地盯著天花板，視線緩慢失焦，整片白色恍然錯覺成一道強烈聚光燈，徘徊於午夜夢迴的記憶自動浮現那道身影，每個衣裝細節甚至面具紋路都清楚描繪，最後一筆勾勒出唇邊微笑的弧度。
　　緊栓的閘門鬆懈一分，極為少見的思念悄然流洩而出，牽引著他回溯時空，彷彿回到幽深黑暗的空間，唯有盡頭的光亮奪人目光，那一曲柔軟清麗流進心底，沖淡一切煩亂不堪的情緒，回歸清澈透明，悠遠寧靜。
　　冰炎想著，已經一個月了。
　　儘管理性清楚地告知他，那些只是五感聲色的吸引，換一副嗓音或一套服裝，理論上只要對上他的頻率，照樣也能引起他的興趣，但同樣的元素集合在同一個人身上，他甚至對那個人的瞭解趨近於零，這份吸引卻足以維持數月之久，每每午夜夢迴仍縈繞心頭，徘徊不散。
　　過往至今，向來只有追求新知能讓他投注如此心力，但被一個陌生人的才華吸引著，想要更多地瞭解舞台之後的模樣？
　　冰炎都對這樣的自己感到陌生。
　　他垂眸，雙手交疊於膝上，拇指緩慢摩娑著，細細琢磨此時的情緒。

　　※

　　一直到晚餐時間千冬歲才回來，褚冥漾對於友人早上只花了一小時就全部整理完的迅速感到震驚與不解，明明他的書就比自己還多上不只一倍啊。
　　四個人坐在廚房兼飯廳的餐桌上，非常和諧地吃著夏碎親自下廚的家常菜，對此褚冥漾又是震驚，為什麼只差了一歲，夏碎先生、不，現在是夏碎學長，會做菜會唸書會投資理財經營管理，人緣又好運動也不錯啊啊──
　　飯後冰炎出門一趟，說去找師父討論事情。
　　夏碎收拾著餐桌，他跟千冬歲自動自發地洗起碗來，「千冬歲，你今天去哪了啊？回來還拎著一大箱。」
　　因為雙手沾滿了泡沫，千冬歲側頭用臂膀扶一下滑落的眼鏡，這才轉頭盯著他，「我沒跟漾漾說過嗎？我有美妝師證照，平常利用週末上工，今天匆忙出門就是要幫幾位代言雪野品牌的模特兒上妝，雖然公司有請其他人，但如果一個沒弄好損了公司形象……哼哼，還是讓我監工吧。」
　　「美妝師？！證照？！」自動地忽略後半句疑似威脅話語，褚冥漾瞪大了眼，實在忍不住而上下打量友人，「千冬歲看起來不太……」
　　「不太像美妝師對吧，」千冬歲哼笑一聲，那自信一笑不知為何讓褚冥漾頸後寒毛直立，「漾漾不知道的事可還多著呢。」
　　褚冥漾愣愣地哦了一聲，接過碗盤沖洗乾淨。
　　「嗯？原來千冬歲已經考到美妝師了？」夏碎拎著抹布來到他們旁邊，眼裡有著一絲意料之中和一點驚艷。
　　俐落收拾著碗盤放入烘碗機，千冬歲點點頭，依舊是那自信笑容看著眼前的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哥，你是不是有問題想問我？」
　　「嗯……是這樣的，」洗淨抹布後擰乾晾在檯邊，夏碎倚著洗手台，思索了下才開口，「不如我們到客廳說吧，冰炎估計九點左右才會回來，不用擔心他聽到。」
　　「哦？不想讓冰炎學長知道的事？」
　　褚冥漾驚恐地看著千冬歲樸實黑框下的雙眼，閃著名為「情報」的精光。

　　「褚，你還記得你之前提過，你想在服飾中加入美妝，這樣造型才能更有張力的這件事嗎？」
　　褚冥漾右手擊左手掌心地啊了一聲，「記得，不過夏碎學長你問這個是要……咦，難不成──」褚冥漾愣愣地轉頭看向千冬歲，又看向夏碎。
　　「夜店？」
　　夏碎將紫色蒼穹以及褚冥漾每週末在那唱歌的事解釋清楚。
　　「這樣啊，聽起來也挺有挑戰性的，畢竟還要搭配曲風以及服裝等等，」千冬歲低頭思考了下，迅速分析完利弊後抬頭，「這單友情生意，我接了，不過很意外漾漾會在夜店裡唱歌呢。」
　　褚冥漾摸摸後腦杓，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幾聲，「我喜歡唱歌，而夏碎學長讓我有這個機會在人前以另一個方式展現。」
　　「褚唱歌很有潛力，還能設計服裝呢。」看到褚冥漾立刻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也沒有很好，夏碎伸手拍了拍對方的頭，露出鼓勵性微笑。
　　「對了，哥，我能問一個問題嗎？」看到了對邊的人點點頭，這會兒換千冬歲前傾身子一臉濃厚興趣地開口問：「為什麼你不想讓冰炎學長知道？」。
　　「這個嘛──」刻意拉長了音，夏碎笑得一臉愉悅，「嗯……看『冰炎殿下』難得喜獲目標，我非常期待他的圍獵行動，就請你們保密囉，關於褚就是漾藍這件事。」
　　喜獲目標？圍獵行動？
　　看著夏碎學長的微笑和千冬歲的鏡面精光，褚冥漾驀地感到頸邊一陣磨刀霍霍。

第四章、漾藍

　　再度推開夜店的玻璃門，冰炎習慣性地走到角落邊的沙發坐下，隨便點了杯調酒就坐著等待時針走到八點。
　　難得是夏碎端著他的調酒過來，冰炎接過高腳杯，懶洋洋地眼神示意著：有事？
　　「今天有特別節目，期待一下吧，我也該去準備了。」
　　冰炎揮手示意跪安。

　　八點一到，所有燈光都暗了下來，冰炎放下手中調酒，坐直身子凝神細聽。
　　這是……三味線？
　　清脆俐落的節奏挾帶不容忽視的氣勢闖入眾人耳中，愈急愈快的弦音震撼著空氣，鼓動所有人的耳膜，在一串極有氣勢的節奏後戛然而止，三秒鐘的寂靜卻是餘音繞樑。
　　還未等眾人自三味線的急驟磅礡回神，一段俏皮卻不失速度感的饒舌接續著三味線而出，歡脫地在空間中奔馳而過，富有節奏卻不失華麗的三味線亦伴隨在側，時而奔時而行時而走，最後兩者彷彿攜手在音符之間遊走，帶給眾人青春熱血卻不迷失方向與自我的激揚。
　　聚光燈在舞台中央落下，一名身著日本傳統和服、頭戴面具的男孩坐在高腳椅上，手裡扶著三味線，未被面具遮掩的唇角正勾著一抹自信弧度，面具後的雙眼依稀能看到輕鬆愉快的笑意。
　　另一名同樣身著和服、戴面具的男孩則站在旁邊，愉快地朝台下眾人揮揮手後，將麥克風湊到嘴邊，語帶調皮地說：「嘿各位，三味線夥伴加入紫色蒼穹囉！我是漾藍，他是千雪，希望各位今晚玩得愉快。」
　　「為了表達我們紫色蒼穹的歡迎，」換了一身紫色和服的夏碎站上舞台，朝兩位男孩微笑點頭後看向台下，「在此，今天要進行一個小小節目，希望千雪和漾藍能與大家多些互動。」
　　漾藍？雖然不是真名，但好歹知道了名字，冰炎彎起嘴角，舉起高腳杯朝台上的人敬酒。
　　與此同時，漾藍與千雪朝自己看了過來，然後交頭接耳一番，對此冰炎挑眉看向男孩身邊的夏碎，見那傢伙這笑容，肯定有問題。
　　「好的，那麼首先先進行……」
　　活動一邊進行著，冰炎只將注意力放在台上的男生。坐在高腳椅上的他一會兒搔搔下巴，一會兒玩著耳邊的短髮，一會兒像想起了什麼趣事而興奮地拉著身旁的人講話，自己一個人也能忙得不亦樂乎。
　　冰炎看著倒也覺得有趣，小動作很多不說，就算戴著面具，冰炎也能想像面具下的表情一定豐富多變。說起來，這算是他第一次見到表演狀態之外的漾藍。
　　感覺，挺可愛的。冰炎發現他並不討厭。
　　正當他入神時，他突然發覺到夜店裡所有人都朝自己看過來，包括台上那三人。
　　然後是夏碎明顯隱忍著笑意的聲音傳來，「那邊那位先生，恭喜您今晚點了「冰刃之血」，剛才漾藍指定了點這酒的人，必須上台來一同接受台下觀眾點歌合唱。」
　　哦？合唱？
　　唇邊浮起一抹感興趣的笑，冰炎在眾人目光之下走到台前，單手一撐俐落躍上舞台，一步步走到已經站起身的漾藍面前。
　　忍著把對方面具摘下的衝動，冰炎只是執起對方的手，輕輕在手背落下一吻，直勾勾地看著對方，他彎起淺笑，「久仰，漾藍，我是冰炎。」
　　「你、你好，冰炎。」
　　相當滿意地聽到了漾藍開口叫了自己的名，冰炎愉快地接過夏碎遞來的麥克風。
　　台下人點的歌，正巧是冰炎第一次聽到漾藍歌聲的那首，爵士鼓部分由夏碎代打，與漾藍合音時，他一直側眼看著專注於歌聲中的漾藍。
　　這個人唱歌時，總不自覺流露出相當吸引人的魅力，讓人想忽略都難。再一次地，他確認了自己對漾藍極度濃厚的興趣。
　　一曲終了，冰炎再度執起對方手背落下一吻，「記住，我的名，是冰炎。」

　　※

　　隔天一早，頂著鳥窩頭走出房間的褚冥漾，碰見剛運動回來的冰炎，視線忍不住在對方嘴唇飄移。
　　原來冷冰冰的學長，嘴唇也很軟啊……
　　「你在看什麼？」
　　褚冥漾一個回神，對上冰炎的銳利眼神，連忙擺手搖頭倒退至廚房，「我在想早餐要吃什麼，學、學長吃了嗎？」
　　「還沒。」
　　「我幫你準備吧！」
　　已經走進房裡的冰炎應了聲謝，「不用，謝謝。」
　　看著學長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一股奇異的失落冒出頭。
　　學長的態度，跟昨天晚上差好多喔……

第五章、學長

　　褚冥漾一臉陰鬱地從系館走出來。
　　如果現在有漫畫具象化功能，他背後一定是陰暗線條壟罩，三五個孟克吶喊扭曲版陰魂不散地飄在旁邊。
　　無緣無故被安地爾教授盯上了，現在還多一個九瀾教授是怎樣！
　　褚冥漾想起那位藍髮教授一秒悲淚，他第一次遇到那位教授時實在是因為趕時間，所以婉拒了教授的咖啡邀約，然後……就這樣被記上了！
　　雖然他起初把教授誤認為女性是他的錯，但也不必就這樣釘死他吧！
　　而且那位教授的課還是學分超重的必修，一但被死當就換他死定了，所以他不得不拚死拚活達成那位教授稀奇古怪的要求，最近還在為一份超高困難的作業搞得焦頭爛額。
　　這就算了，但他剛剛不過就去系辦找安因教授，沒看到那位和藹可親的教授，倒是被一個黑仙人掌似的男人嚇到，然後就不小心反射將手裡的書砸在他臉上。
　　等他回過神來發覺自己幹了什麼好事後，那位瀏海長得幾乎看不見臉的教授發出一種讓褚冥漾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詭異笑聲，「嗯？拿書砸我？咯咯咯，新生膽子不小嘛。」
　　「不、呃不不不不是，那個教授、我，呃我－－」
　　還沒等褚冥漾湊出一個完整字句，那個黑仙人掌突然彎下身，整個人幾乎零距離地貼在褚冥漾臉上。
　　褚冥漾瞪大雙眼看著突然放大的黑仙人掌，嚇得一刻大氣也不敢喘，雖然那一瞬間他真的有種尖叫著大喊媽啊有鬼的衝動。
　　「眼睛保養得不錯，皮膚膠原蛋白也不少啊咯咯咯──」就在教授說完這串意味不明的話之後，褚冥漾毛骨悚然地感覺到有一隻手快速撫過他的背脊，那一秒他真真全身寒毛直豎、雞皮疙瘩狂冒如濕疹。
　　「內臟情況良好，不過肝有點小毛病，值得關注收藏咯咯咯。」然後黑仙人掌繼續發出詭異笑聲，緩緩直起身子遠離褚冥漾，可褚冥漾還是驚恐到渾身抖得亂七八糟。
　　就在黑仙人掌以一種審視獵物的滿足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後，辦公室另一頭有人喊了一聲九瀾教授，那個仙人掌沒被瀏海蓋住的嘴角勾起一抹令褚冥漾再次驚悚指數破表的詭笑，然後繼續發出詭異笑聲揚長而去。
　　褚冥漾依舊站在原地抖個沒完。
　　內臟情況良好是什麼鬼？你剛剛摸那一下就知道內臟情況嗎？還是你的手有內建核磁共振然後成像在你腦海？你個死仙人掌該不會從哪個大學的法醫系偷溜出來啊？！還有那個關注收藏是怎樣！
　　等褚冥漾內心半崩潰地對著黑仙人掌狂轟亂炸後，那個仙人掌已經不見了。
　　就在他天真地以為自己逃過一劫，不用因為大腦抽風的白痴情形又被一個詭異教授記上之後，他大錯特錯。
　　因為兩天後，也就是今天早上，本來有一門通識是提爾教授兼課，聽說教授被暫時調去別的單位，所以換了一個客座教授代課。
　　早上進教室時，看到台上的人他想死的心都有了，特別是點名時，那位黑仙人掌教授還特別停頓了下，然後發出不明笑聲，「咯咯咯，原來你叫褚冥漾啊，候選收藏品。」
　　褚冥漾整個課堂都如坐針氈，精神壓力來自於講台上不斷發出詭異笑聲的九瀾教授。
　　下課鐘一響，他立刻在心中cos飛毛腿想飛奔出教室時，那個仙人掌果然開口叫住他了，然後……然後教授居然說什麼很欣賞他這樣很有骨氣的新生，決定多派任務磨練磨練他，以砥礪心志成長茁壯巴拉巴拉，最後丟了一份報告題目給自己，接著繼續對別的學生發出詭異笑聲揚長而去。
　　這就是他鬱卒到不行的原因。
　　他不就個走位錯誤的鄉民才會遇上這兩個從頭到腳充滿問號的教授，他連前面都沒站，為何被推出去坦怪坦得如此自然……
　　陰鬱過後他還是得面對現實，所以褚冥漾很認命地來到圖書館查文獻寫報告，因為安地爾教授的課在這星期五，他很有必要先把那份報告寫完。
　　但當他在系統上搜尋相關文獻時，頁面卻不停跳出已借閱或尚未開放下載。
　　……不帶這樣玩人的啊啊啊啊！

　　※

　　回出租房推開大門，卻看到一個應該正在上課，現在卻在家裡閒晃的人。
　　「學長？你怎麼在家？」順手帶上門，褚冥漾小心翼翼地發問之後才突然想起來，學長是出了名的資優翹課生啊。
　　手上拎著水瓶正要走回房間，冰炎瞥了過來，「下午的課太無聊，沒興趣。」
　　褚冥漾乾笑一聲。
　　「倒是你，這麼早回來？」出乎褚冥漾意料之外，學長居然主動問話了。
　　「今天下午沒什麼課就回來了，再說我還要寫安地爾教授的報告。」褚冥漾一想到那份莫名其妙的報告，又想到在圖書館的已借閱，他氣若游絲，「可是圖書館的相關文獻都被借走了，電子報告也不能看，我真的完了……」
　　褚冥漾更悲傷地發現學長冷笑一聲，「被安地爾那傢伙盯上，你是繼我之後第二個。」
　　「咦？學長也誤認安地爾教授成女的？」
　　冰冷眼刀劈了過來，「誰跟你一樣智障。」
　　褚冥漾很有自知之明地閉嘴。
　　「安地爾給你什麼題目？」
　　褚冥漾忍著扭頭看窗外有沒有下紅雨的衝動。
　　第二句！學長居然主動問話了！而且是正常問話不是損人！
　　「我問你話就問你話，少在那邊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剛剛什麼都沒說吧？他也沒有真的跑到窗邊去看下紅雨了沒啊！
　　紅眼拋來一個極度不屑的鄙視眼神，「那副蠢表情，一看就知道你在想什麼白癡念頭。」
　　褚冥漾再一次識大體地轉移焦點，「呃，題目是『辨析中西法律思想史中，刑事相關之法律觀念演進』。」
　　冰炎雙手環胸嘖了一聲，「安地爾那傢伙也太超過了，思想史是大二課程，刑事相關概念也得先把大一的刑法總則融會貫通才能理解，憑你現在程度根本寫不出來。」
　　「欸欸欸欸欸？那我不就死定了？」褚冥漾很想抱頭哀號。
　　冰炎瞥了他一眼，轉身走回房間，「把筆電搬來我房間。」
　　褚冥漾愣了，學長叫他去他房間？學長不是潔癖到根本強迫症的地步嗎？怎麼會主動讓他進去啊？
　　……難道是他今天開門的方式不對？
　　然後房門半掩的房間傳來學長涼涼的語氣。
　　「褚，限你三秒鐘，再不滾進來就不用想我幫你了。」
　　「欸欸欸欸學長等我，我馬上滾、馬上滾！拜託救我！」

　　褚冥漾捧著筆電，戰戰兢兢地走進冰炎房間。房間一如其人乾淨整齊，但說穿了其實根本貧瘠，除了書還是書書書書。
　　「學長，我要坐哪？」床上堆了三四本攤開的磚塊書，學長坐在電腦前似乎正在查資料，褚冥漾偷瞄一眼冰炎的電腦螢幕，整個桌面都被文件檔塞滿了，密密麻麻全是字。
　　冰炎眼皮都沒抬，「自己回房間拖椅子過來，你要坐地上我也沒意見，不怕被我不小心踩到就行。」
　　褚冥漾默默將筆電放在冰炎旁邊的超大書桌上，然後默默回房間拉椅子。
　　『不小心』這三個字加重得讓他有點害怕。
　　等他整個坐定之後，冰炎已經把他的東西告一段落。
　　「我先寄以前整理的刑法總則給你，你大概了解刑事觀念後，我再跟你簡略講解中西思想史，最後再討論你的報告。」
　　簡略講解？思想史不是大二課程嗎？學長你不是才剛上大二嗎？
　　褚冥漾愣愣地把自己信箱報出去，點開新郵件下載附件，一點開文件檔看到左下角的字數他嘴角抽了抽，差點沒兩眼一翻直接裝死。
　　學長冷哼一聲，「多少人想看我的筆記還看不到，你最好給我珍惜一點。」
　　褚冥漾含淚開始看文件。

　　等到他全部讀完後已經晚上八點多了，期間夏碎跟千冬歲不約而同來電說今晚在外面吃，然後學長在六點時出去買晚餐回來，兩個人在客廳迅速解決後又回到房間，一個繼續認命讀筆記，一個又點開新的文件檔寫報告。
　　其實學長的筆記沒有枯燥得全部是字，倒是有不少觀念圖輔佐，還舉證不少實例幫助理解，整體來說褚冥漾讀得很順暢。
　　偷偷瞄了一眼旁邊正專心敲字的學長，褚冥漾小心翼翼地開口：「學長，我讀完了。」
　　冰炎應了一聲，把正在寫的文件存檔後又另外點開一個文件，然後把電腦螢幕整個轉向褚冥漾，整個人也順勢側過身來，「這是我最近抽空整理的思想史，讓你自己看八成會睡得不醒人事，我先講解一遍，你兩個東西都吸收完後明天再來討論跟寫報告。」
　　被一語戳中，褚冥漾也只是撓頭傻笑著，然後隨著冰炎的講解聲專注於文件上，這次幾乎沒有什麼文字，全都是簡易明瞭的樹狀圖，清楚標明了思想史的因果關係。
　　等到冰炎講解完畢後已經半夜兩點了，期間褚冥漾打了兩三個哈欠，結果被冰炎狠狠巴頭，褚冥漾這才知道看起來冷冰冰的學長也是會揍人的。
　　「學長，耽擱你這麼久的時間，謝謝。」褚冥漾收拾完東西站起身，瞄到時鐘指著半夜兩點，他頓時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學長沒有義務幫自己，完全是他打擾了人家的時間。
　　冰炎轉著電腦椅面向自己，唇角上揚一個好看的弧度：「要是讓人知道我直屬被當了，這樣身為學長的我會很丟臉，還有安地爾太強人所難了，讓一個大一菜鳥去寫這種大三等級的報告。」
　　褚冥漾深深覺得他的幼小心靈受創了。

　　隔天下午一下課，褚冥漾立刻跑百米似地衝回出租房，捧著筆電敲了下冰炎的房門，拉開門果然又看到對方專注地坐在電腦前，連他開門了也沒回頭，只是說了句：「等我把這東西處理完。」
　　褚冥漾非常自動地回房間拖椅子過來，開了筆電準備先複習一下進度。
　　等他大概將筆記看完一次後，冰炎也差不多結束他的東西，轉了身子看過來，湊近褚冥漾的筆電瞄了一下，然後彎起唇角，「嗯？不錯嘛，還有自己先整理要討論的部分。」
　　讀得很專心的褚冥漾被這突然挨近的肩膀嚇到，手一抖差點把滑鼠摔出去，「我只是上早八前，又自己拉出來整理一下，比不上學長的筆記啦。」
　　冰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怕什麼？這麼容易被嚇到？」
　　褚冥漾只是一個勁乾笑著沒有回答，視線牢牢釘在筆電上，連頭都不敢轉過去看冰炎。
　　他昨晚回房後才意識兩個人靠得有多近──就像現在這樣──那個強到不是人的資優學長，昨天居然教自己思想史教到半夜，還把以前整理的精華筆記寄給他看，這要他怎麼平靜下來！
　　冰炎看褚冥漾手抖得連鼠標都亂飄，瞥了眼對方故作鎮定的神情，只是移回身子開啟文件檔，將電腦螢幕轉個角度後，語氣涼涼地開口：「限你三秒鐘回神。」
　　「我回神了！我在我在！」
　　冰炎有些好笑地看著一瞬間轉頭看自己，滿臉驚恐的褚冥漾。
　　「好，那你先說整個辨析的架構……」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在討論過程中，褚冥漾暫時放下自己對冰炎的崇拜和敬畏，非常認真在表達自己的想法，碰到自己與冰炎意見不合的地方也不會畏縮，反倒另外開文件指出自己依憑的理論為何。
　　雖然大部分都被冰炎指出矛盾打回原形。

　　等到整份報告完成，時針已經走了一圈來到凌晨三點。
　　褚冥漾闔上筆電伸了伸懶腰，全身骨頭頓時發出劈啦啪啦的恐怖聲音抗議自己坐太久，冰炎瞥了他一眼，他放下雙手乾笑著。
　　「學長，真的、真的非常謝謝你的大力相助！我最後確認完就立刻閃人，不打擾你休息了。」然後一頭栽入報告，專注地檢查。
　　冰炎應了一聲，拎起水瓶走到廚房裝水，等他再回房時發現褚冥漾已經累趴在桌上睡沉了，冰炎挑眉走近，搖了搖對方肩膀沒反應。
　　他有些無言地把筆電從對方臂下抽走，迅速塞上一個小抱枕，又從衣櫥底櫃抽出一件涼被蓋在對方身上，冰炎這才熄燈。

　　隔幾天，褚冥漾成功交上報告時，安地爾教授還接過來翻看一下，然後朝他露出一個謎樣微笑，褚冥漾驚悚地一點頭，轉身立刻逃難而去。
　　說起來，真的要好好感謝學長。
　　褚冥漾路上買了杯飲料，回家送學長以示感謝之意，喜獲自家學長的驚訝表情與道謝。
　　幸好他有宇宙級學霸直屬可以抱大腿啊哈哈哈！

第六章、迎新序幕

　　系學會籌備一暑假的迎新宿營很快到來。
　　褚冥漾與其他新生來到這次宿營地點，雖然一路上他深度懷疑學校是不是有錢到燒手，居然有經費提供系學會讓宿營辦在五星級渡假村，而且還是……
　　「千冬歲，原來你家也有跟渡假村合作嗎？」褚冥漾一看到入口處招牌大大地寫著「雪野」二字，他立刻詭異地轉頭看著旁邊悠哉悠哉的自家同學。
　　千冬歲點了點頭，「剛好我是這次與系學會接洽的雪野負責人，費用與折扣方面是我在處理的，最近才這麼忙，果然當初併購是對的決策，舊東家那群廢材居然把這樣的渡假村搞到快破產，他們到底有沒有修過專業課程……」
　　看著千冬歲一臉鄙棄模樣，褚冥漾默默轉回頭，決定不再猜想自家友人到底還跨足什麼領域，再想下去他會開始鄙棄自己的無能。
　　一進入渡假村大門，筆直的道路兩旁站著學長姐活力四射地呼喊歡迎口號，等到所有人都來到一處大廣場後，褚冥漾看到夏碎站到了舞台中央，開始介紹各隊小隊輔以及說明相關事項。
　　「好的，現在請隊輔們帶隊員去小木屋放行李，半小時後在各自闖關地點就位，時間一到就開始闖關，各位新生們，歡迎開始你們的迎新宿營！」
　　而褚冥漾一看到台上那個銀髮一撮紅的人就愣住了。
　　學長居然會當隊輔？隊輔不都要自嗨技能點滿還要會炒熱氣氛就算隊員都不鳥他嗎？學長當隊輔真的不怕他隊員被凍死嗎？
　　褚冥漾腦補冰炎帶著那一副別人欠他好幾百萬的臭臉，帶領新生朝夕陽奔馳的熱血青春畫面，然後被自己驚悚到全身雞皮疙瘩掉滿地。
　　隨即第三小隊就被一位褐色長髮的氣質學姊招呼走了，褚冥漾拎起包包準備跟上隊伍，肩膀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下，褚冥漾一回頭就看到一堆銀毛在右上方飄過，然後一句冰塊砸了下來。
　　「請多指教啊，褚。」
　　等等，他學長……好像是第三小隊隊輔來著？

　　「第三小隊隊員們，我是隊輔之一，庚，接下來兩天請多指教。」領著放完行李的隊員們先行集合，庚學姊的優雅畫風無違和地襯出渡假村的高貴感，「聽說藥師寺學弟設計的闖關懲罰很精彩，希望我們能一起加油。」
　　一些比較嗨的隊員們已經十足熱情地回應美麗學姊。
　　「冰炎，臨時隊輔，有事找別人、沒事找我就死定了。」神情淡定地恐嚇完一票新生，冰炎隨便舉了舉臨時牌子當作介紹完畢。
　　學長你到底為什麼能毫無愧疚感地撇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褚冥漾想到剛才路上，冰炎說自己只是被臨時抓過來的淡定神情，他深深為第三小隊未來這兩天感到憂慮。
　　以夏碎學長的個性，他真的不難想像闖關積分最後一名的隊伍會有怎樣的懲罰。
　　會死人，真的。
　　「那麼各位，在闖關之前，我們先想一下第三小隊的隊呼吧，」揮了揮手吸引大家注意，庚學姊歪頭一笑，「我覺得最後面可以加個啾咪。」
　　學姊妳的畫風怎麼突然變Q版了！
　　「飯糰……」
　　「愛、勇氣、希望，我們是拯救正義的超級美少女三小戰隊。」站在他旁邊，一個雙捲馬尾的金髮女生活力四射地歡呼。
　　可愛是可愛啦，不過同學妳也拜託先看一下隊員好不好，有公的有公的，而且美少女戰隊這不是他小學時代的童年回憶嗎！時差不帶這十年的，還有愛勇氣希望是小X帽恰恰吧，妳也錯棚太嚴重了。
　　「飯糰……」
　　「冬雪漫舞，夏日灼炎，四方鬼神且聽我令，急急如律令，第三小隊勢如破竹得第一。」
　　千冬歲你不要說你家也有跟道士合作！
　　褚冥漾一臉黑線地看著其他隊員居然一副恍然大悟和讚不絕口的神情，他真的很憂心第三小隊的未來，尤其他看到冰炎居然心不在焉地四處亂瞄，一副完全不干他事的模樣，老大拜託你也記得一下你是隊輔好嗎！
　　不過他剛剛一直聽到有人在喊飯糰來著？
　　「飯糰……」
　　突然一隻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褚冥漾嚇得全身一緊繃，這種熟悉的阿飄感讓他起雞皮疙瘩地慢慢回頭。
　　「飯糰……」
　　我靠！哪來的流浪漢混進迎新宿營！警衛在哪裡！
　　那個人像是不知道自己正把手搭在一個陌生人身上似地，長長的瀏海幾乎要蓋住半張臉，身上衣服活像抹布似地皺得亂七八糟，嘴裡像唸咒一樣不斷重複著飯糰兩個字。
　　阿嬤！妳孫子被精神病院逃出來還不斷唸著飯糰飯糰的的流浪漢騷擾了！
　　「啊，萊恩，你怎麼現在才來？」一旁正在據理力爭隊呼的千冬歲終於發現褚冥漾抖得像篩子，轉過身來，上下打量這流浪漢，然後笑了。
　　「千冬歲，你們認識？」
　　「萊恩‧史凱爾，工作搭檔。」
　　一手扒下那個流浪……萊恩的手，千冬歲拿了個小髮圈熟練地將萊恩亂糟糟的頭髮打理好，一瞬間流浪漢變成了殺氣騰騰的冷酷型男。
　　你們考不考慮去上電視節目，頹廢宅男一秒變型男的那種改造節目？
　　一定賺的我說。
　　「萊恩，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褚冥漾，你們多聊天一下熟悉彼此。」
　　然後千冬歲就直接給他轉過身繼續抗爭他的隊呼了！一般介紹朋友不都要開個話題寒暄一下順便身家調查嗎！哪有人像你這樣隨便介紹名字就閃人的！
　　「隊呼，我想要有飯糰，飯糰很好吃……」
　　褚冥漾默默地看著他老大就這樣飄過人群，來到庚學姊身邊伸手拍了對方肩膀一下，看到學姊被嚇到得倒退一步，褚冥漾莫名感覺到心理平衡了。
　　所以說不是只有他會被嚇到嘛。
　　不對，千冬歲不是才剛幫你把頭髮綁起來嗎，為什麼你又瞬間變回流浪漢了！
　　褚冥漾四處望了一下，發現學姊那裡圍了一圈人牆在激烈討論隊呼，只有兩三個落在外面開始自成一圈聊起天來，學長依舊站在外圈一副這裡沒有他事的模樣，褚冥漾默默祈禱前面那排激烈人牆能夠為接下來的闖關帶來希望。
　　「好了，闖關時間也快到了，我們來匯集各家思想完成我們的隊呼吧！」庚學姊踏上了旁邊的小平台，示意全隊人員看向她，接著她雙手一拍，用著優雅的語氣講出絕對不襯的隊呼：
　　「愛、勇氣與希望，四方飯糰且聽君令，冬雪夏炎第三小隊耶耶耶，啾咪！」
　　真是夠了！

　　※

　　褚冥漾呈現半放棄狀態走在隊伍之中，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一轉頭發現是那個很可愛的金髮女生。
　　「同學你好，我叫米可蕥，大家都叫我喵喵，你叫什麼名字？」
　　果然連講話方式都很可愛，中文也好得聽不出外國口音，至少他不用拿他破爛英文來丟人現眼。
　　「我叫褚冥漾，至於綽號……」糟糕，他好像沒什麼搬得上檯面的綽號。
　　喵喵歪了歪頭，然後燦爛一笑，「可以叫你漾漾嗎？」
　　「可、可以啊。」
　　漾漾這個暱稱只有家人才會喊，這是第一次有別人這樣喊他，而且還是個很可愛的女生，褚冥漾有點驚訝也有點開心。
　　「喵喵？漾漾？」原本走在前面正在跟萊恩聊天的千冬歲轉頭，看到了他們倆個的互動發出疑問。
　　喵喵的眼睛瞬間迸出熱烈火花，「千冬歲跟萊恩也在第三小隊呀？好巧好巧喔，我們聯手一定能拿下闖關冠軍。」
　　「漾漾不用問了，喵喵是雪野品牌的彩妝模特兒。」
　　……千冬歲你的事業到底是做多大啦！
　　聊天之中，他們來到第一處關卡，旁邊也來了一個小隊，似乎是要競爭的。
　　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歡迎，第三小隊、第五小隊。」
　　褚冥漾愣愣地探頭看去，人群中央的夏碎學長掛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右肩懸了一條繪有關主二字的帶子。
　　「先來聽聽各小隊的隊呼吧。」
　　要死！
　　「好的，可愛的第三小隊，我來倒數囉。」
　　不會吧真的要喊？
　　左右看了隊員，居然都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興奮模樣，褚冥漾有點崩潰，這種隊呼你們居然真的想喊出來嗎？！不怕被別隊恥笑我們只有三歲嗎？！
　　「一、二、三──」
　　啊算了要丟臉就一起丟。
　　「愛、勇氣與希望，四方飯糰且聽君令，冬雪夏炎第三小隊耶耶耶，啾咪！」
　　一世英名盡毀……
　　夏碎學長你不要偷笑！
　　學長你不要退開三步遠！
　　他已經接收到第五小隊的詭異夾雜同情的視線了……
　　第五小隊隊輔很爽朗地笑了，「很有創意不過沒關係，第五小隊，我們的隊呼！」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大爺第五隊參上！」
　　真是、病了。
　　褚冥漾嘴角抽搐著看到第五小隊蹦出來一個頭毛五彩繽紛的台客……等等，同學，哪有人穿海灘褲夾腳拖跑來迎新宿營啊！你的襯衫後面寫個幹綠島好熱是怎麼回事！你確定你不是上錯遊覽車嗎？！
　　旁邊的千冬歲極度鄙夷地嗤了一聲，「羅耶伊亞那個白癡，果然只有這種富二代土豪才想得出這種土匪隊呼。」
　　褚冥漾突然很慶幸他當初跟著千冬歲一起逃離不良室友，來到外面跟夏碎學長他們合住。
　　為什麼那個五色雞的裝扮又更上一層樓了！一開始看到他還沒有那種幹綠島好熱的七彩襯衫啊！
　　果然，人，都是，會進化的，就算是一隻突變五色雞也不例外。
　　「非常不錯，兩隊隊呼都非常有趣，那麼歡迎來到支援前線，我是關主夏碎。」
　　支援前線？有點可愛的回憶。
　　雖然他以前跟國中同學玩時，經常有蛇、蜥蜴、蜘蛛或蟑螂竄出，希望這裡不會有啦哈哈哈……
　　「我前方有兩個圈圈，在我喊出需要物品後，請兩小隊以最快速度將此物拿到圈內，贏的人加分，累計到最後看哪一隊先贏，輸的小隊會有小懲罰喔。」然後他看到了夏碎學長笑得更和藹可親，背後隱隱冒出黑氣，「隊輔們請注意，你們在懲罰範圍內喔，所以請加油吧。」
　　腹黑氣場完現！
　　「那麼就開始吧，前線需要……一位捲髮蘿莉。」
　　什麼鬼！
　　「喵喵去！」
　　還沒來得及轉頭，喵喵已經歡脫地跑出去站在圈內，第五小隊則是幾秒後才衝出一個留著捲髮的女生。
　　「看來第一局是第三小隊拿下囉，那麼下一個……夾腳拖。」
　　等等迎新宿營除了那隻五色雞真的會有人穿夾腳拖來嗎！
　　愣愣地看著五色雞活像放出籠似地，撒歡站到圈圈內，還對著我們第三小隊做出疑似鄙視手勢，褚冥漾又愣愣地看著夏碎學長點點頭，旁邊有位學姊紀錄得分。
　　「印有國罵的彩色襯衫。」
　　「內裝一張千元大鈔的黑色牛皮皮夾。」
　　「穿牛仔服飾的短髮正太。」
　　「兩隻手機機殼分別是隻XX熊和小X兵。」
　　「身穿民族風服飾的長髮氣質美女。」
　　「龐克風御姊。」
　　「……」
　　這個遊戲真的沒問題嗎？
　　他真的很懷疑啊啊啊啊！
　　「第三小隊加油，目前比數有落差喔！」庚學姊優雅地站在樹蔭下加油打氣。
　　「好了，接下來是搶分題，請兩位小隊加把勁。」玩了十幾題後，夏碎學長這才稍稍停了下來。
　　褚冥漾看著對方的笑容突然覺得不妙，抬頭瞄了眼學長，正巧發現兩位學長正眼神交流中，一人零下冷凍視線、一人明媚如陽暗藏腹黑眼神。
　　「那麼來囉，搶分題是……融合東西方美麗特點的長髮美人，限定男性。」
　　不用一秒，全隊唰唰地將熱切視線釘在一臉黑的學長身上。
　　「學長快快快！咱隊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冰炎學長！」
　　「冰炎殿下！」
　　「閉嘴吵死了！！！」
　　看著學長怒氣沖沖地站到了圈內，褚冥漾有種大笑的衝動，不過他知道他一但笑出來的下場絕對很……的，只好憋笑憋到差點內傷。
　　難得看到高高在上的冰炎殿下吃鱉。
　　「漾漾，」千冬歲突然拍了拍自己肩膀，「冰炎學長在看你了。」
　　一抬頭果然迅速感受到成千上萬冰冷眼刀砍過來，慢著，他沒有笑吧對吧對吧？
　　「漾漾你肩膀抖得太明顯了。」喵喵妳的語氣不要這麼歡樂！妳明明也在笑！
　　「好的，」及時出聲的夏碎拯救了褚冥漾被凍死的困境，「看來第五小隊慢拍，而且不太符合規定哦。」
　　站在第五小隊圈圈的一位褐髮學長倒也不尷尬，笑得很颯爽，「太可惜了，冰炎學弟這麼一站，其他人大概也不敢站出來了吧，我只好充個數囉。」
　　冰炎冷凍氣場瞬間擴張方圓一公尺。
　　「好的那麼請兩位不要走，最後一題加分題……」
　　夏碎學長笑得很好看，可是褚冥漾看得很心驚膽跳。
　　「請兩位隊輔去自己小隊公主抱一位隊員來吧，男女不限哦，牽手也可以，不過公主抱同性別的隊員可以加雙倍分。」
　　褚冥漾有種想尖叫轉身光速逃跑的衝動，因為學長一反往常冷臉，迅速朝自己的方向走過來，俊美的臉上掛著非常燦爛的笑容。
　　眨眼間冰炎已經站在他面前，「褚，笑得很開心嘛？想加分就給我走吧。」
　　「慢著慢著學長，不是吧啊啊啊──」
　　身子突然一陣懸空，一秒功夫他就被學長輕輕鬆鬆橫抱起來，上半身整個貼在學長的胸膛上，從來沒有過的近距離接觸讓褚冥漾緊張到整個身子都繃得死緊。
　　媽媽啊你兒子被一個很漂亮的學長公主抱了！
　　移動之間冰炎已經抱著他來到圈內，冰炎突然低頭看了自己一眼，鄙視意味十足地嗤了一聲，「臉也太紅了。」
　　老大也不想想你那顏值多犯規！
　　「學、學長不要低頭啦！太近了會死人的！」
　　「嗯？誰會死？」
　　「我啦！！！」拜託你不要再低頭笑了！
　　「夏碎關主！兩個人對望十秒鐘可不可以再加分？」
　　那個誰拜託不要來搗亂！還有那個聲音興奮成這樣是怎樣！
　　「來囉計時十秒鐘。」
　　夏碎學長你一個關主不要這麼輕易就接受別人加分提議！
　　接下來十秒鐘褚冥漾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是他第一次跟冰炎靠這麼近，連之前在冰炎房裡學習時也沒這麼近，媽媽啊他心臟病都快發作了！
　　「哼，臉紅成這樣是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
　　「學長拜託你不要講話！」
　　「膽子很大嘛，敢用對你直屬用命令句？」
　　「大爺我都對你說拜託了！」
　　身子突然懸空了一下，嚇得他趕快伸手整個熊抱住冰炎肩膀，距離變得近到兩人對望的距離失焦，只剩下冰炎那雙很漂亮的紅色眼睛佔據了整個視野。
　　耳邊撲來冰炎哼笑氣息，褚冥漾頓時覺得整個血液都直直往臉上衝。
　　放空放空，想像前面是一片紅紅的就好，抱著自己的不是冰炎，是某個自體發熱的抱枕，耳邊的吐息和呼吸聲只是蚊子在叫──
　　時間到了沒啊！！！
　　「時間到了，第三小隊堅持了十秒鐘而且有互動，第五小隊只有六秒鐘，加分的結果是……第三小隊獲勝！」
　　放他下來！！！
　　「冰炎學長、漾漾，好棒喔！」
　　嗚噢喵喵妳不要趁學長在旁邊就藉機撲過來！
　　第三小隊默默替褚冥漾的偉大犧牲哀悼。
　　被勒到差點斷氣的褚冥漾嚴重懷疑自己不是被闖關的懲罰玩死就是被自己隊的人玩死。
　　庚學姊揮了揮數字版，大大的三字很快樂地領著小雞前行。
　　他家學長走在他前面幾步後回過身，嘴邊又上揚著那個看了會死人的弧度，褚冥漾一想到剛才那個十秒鐘公主抱，才剛退下去的臉紅又立刻竄了上來。
　　「臉皮真薄。」
　　誰跟你一樣臉皮厚！
　　然後他家學長哼笑一聲就這樣轉身走掉了！
　　喵喵在前面不遠處傳來的喊聲打斷褚冥漾的自我混亂，「漾漾、漾漾，走了噢，夏碎學長的懲罰最好不要留下來看唷，會……的。」
　　喵喵妳那個詭異的頓點是什麼意思！
　　「漾漾──」
　　「來了啦。」

　　遠遠地就聽到一群人的興奮尖叫和水潑到地上的聲音。
　　等到走近之後，庚學姊的聲音在前面傳來：「大家來，這關關主很喜歡誇獎，等一下我們喊完隊呼，要加一句『關主宇宙無敵霹靂究極大帥哥，噢耶噢耶我愛你』，可以嗎？」
　　這關主一定有病。
　　不對，庚學姊妳不要講出這麼破壞氣質的台詞！
　　完全拋棄面子後的褚冥漾淡定地跟著第三小隊大喊隊呼和關主招呼語，不意外接受到另一小隊的詭異視線，而站在兩隊中央的關主笑得很燦爛。
　　「很好，非常好，第三小隊加分。」
　　慢著關主你就這樣加分是對的嗎！
　　「好啦廢話不多說，這關很簡單，兩隊各派出一位選手，隊輔或隊員都可以，分別坐在兩張椅子上，你們可以看到旁邊有水桶和雨傘，剪刀石頭布兩局，贏的潑水輸的拿傘，以衣服濕掉程度作為評分標準，最後有魔王對戰唷，」褚冥漾看到關主臉上掛著和夏碎學長如出一轍的腹黑笑容，他全身雞皮疙瘩都站起來了，
　　那麼遊戲開始吧，加油。」
　　「好喔，第三小隊誰要當先鋒！」
　　喵喵立刻歡樂舉手，開開心心地坐到椅子上，對面也派出個女生。
　　「第一局開始。」
　　「剪刀、石頭、布！」
　　一見自己贏，喵喵毫無憐香惜玉地爽快將水桶潑到對面女生身上，對方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潑了個全身濕。
　　「來囉第二局。」
　　「剪刀、石頭、布！」
　　褚冥漾不得不讚嘆喵喵的反射神經，舉傘動作快得對面女生潑的水完全被傘擋住，第三小隊歡呼。
　　關主一臉讚賞地看向喵喵，「可愛的小學妹，動作不錯噢，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社──」
　　啪的一聲，站在旁邊計分的學姊狠狠巴了關主後腦杓。
　　同類！
　　突然褚冥漾對那個關主抱以無限同情，好感度直線飆升。
　　「你也想被我巴嗎。」旁邊飄來一句涼涼的話。
　　「呃不用勞煩您學長大人了……」
　　這回換千冬歲上去，兩局都贏得很輕鬆而且成功將對方潑得全身溼答答，第三小隊再次發出歡呼。
　　「千冬歲好厲害噢！為什麼都知道要從哪種角度潑過去啊，喵喵看都沒看直接潑欸。」
　　……小姐妳看都沒看就把人家潑個正著。
　　「這只是簡單心理攻防戰和一點預知，還有那傢伙反應太慢了。」
　　那個心理攻防戰和預知是什麼鬼！
　　「第三個，有誰要上！」
　　「萊恩，看你的，還有不要綁頭髮。」千冬歲拍了拍萊恩肩膀，順手將對方剛綁上的髮圈拉下來。
　　立刻變回流浪漢的萊恩冒著問號。
　　喵喵笑得很狡猾，「萊恩你上就是了，加油噢！」
　　「第一局開始。」
　　「剪刀、石頭、布！」
　　全場一瞬間詭異靜默。
　　水越過空中嘩啦啦地潑到地上。
　　關主愣愣地發話：「這……水潑了，第三小隊的選手人呢？」
　　「萊恩，飯糰！」
　　「在哪裡……」
　　全場繼續詭異靜默。
　　萊恩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四處張望著。
　　……等等所以萊恩你剛剛是消失了嗎？！
　　關主愣愣地發出同樣疑問，「同學，你剛剛去哪了……」
　　雖然看不到萊恩眼睛，但頭很明顯是轉向關主的方向，「我一直都在啊。」
　　「好……好吧，第二局。」
　　「剪刀、石頭、布！」
　　對面的女生尖叫了。
　　萊恩一臉無辜地拿著空了的水桶，水都潑到了毫無防備的女生身上。
　　等等，剛剛完全沒看到你把水桶拿起來啊！為什麼一秒鐘就潑完水了！
　　關主無言了。
　　「呃……這個……請下一個選手出來。」
　　萊恩鬼魂似地飄了回來，一看到千冬歲拿出飯糰立刻雙眼放光，整個人存在感直線飆升。
　　喵喵歡樂地拍了拍萊恩的肩：「萊恩，隱形技能一如往常地好用啊！」
　　「我沒有消失啊……」
　　「漾漾別見怪，萊恩常常這樣，習慣就好，想找他的話拿飯糰最快。」
　　褚冥漾深深地感覺到千冬歲在飯糰二字上的咬牙切齒，感覺得出之前受了不少困擾，如果身邊有一個常常自動隱形的搭檔，褚冥漾大概也會咬牙切齒……
　　「漾漾，這次換你了。」
　　千冬歲你不要隨便把別人推上戰場！
　　被猛地推出去的褚冥漾踉蹌了一下，有點挫的坐到了椅子上，因為對面坐著個彪形大漢，不過這樣想，人家體積也大多了，不管怎麼潑都一定會沾到水。
　　當然前提是他要猜贏才行。
　　「第一局開始。」
　　「剪刀、石頭、布！」
　　嘩啦一聲，褚冥漾半濕了。
　　慢著對面那個有沒有開外掛啊你速度這麼快是想潑死誰！
　　背上突然一凜，褚冥漾眼角餘光瞄到了自家學長擺出極度不屑的笑，手還在脖子附近比劃著。
　　……這意思是他一但全濕了就準備被抹脖子嗎？
　　「第二局開始。」
　　「剪刀、石頭、布！」
　　這次勉勉強強舉起傘擋住，上衣卻還是全濕了，褚冥漾乾笑著起身回到隊伍中。
　　還沒等他開口，千冬歲推了推眼鏡，率先精神發話：「漾漾沒關係，目前還是遙遙領先的。」
　　「對啊對啊，漾漾不用太沮喪，運動神經還可以再訓練的！」喵喵笑得很燦爛。
　　褚冥漾傻笑著道謝，一團東西卻突然直直朝他的臉砸了過來，正中紅心。
　　「蠢死了，反應這麼慢。」
　　學長真是謝謝你給我毛巾但可不可以別用砸的啊！
　　褚冥漾努力把那團蝴蝶結毛巾打開……
　　見鬼了最好能打成死結啦！
　　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他身邊的學長嗤了一聲，輕輕鬆鬆把毛巾抽走再隨便一拉，軟軟地散開。
　　連個毛巾也跟他較勁！褚冥漾淚。
　　「其實你可以考慮砍掉重練。」
　　好冷，不過……
　　「學長也知道砍掉重練？」這不是線上遊戲專用語嗎？看不出學長也會玩欸。
　　左上方那雙紅眼充滿鄙夷。
　　「啊哈哈學長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等到前方最後一個人也玩完之後，關主哼嗤哼嗤地笑了，「最終魔王對戰，分數雙倍，請隊輔們上來吧哈哈哈哈──」
　　啪的一聲，旁邊計分的學姊頭也不抬地伸手巴了下去。
　　褚冥漾嘴角抽了抽，轉頭發現學長額角青筋一跳一跳的，大概他不知道隊輔也會每次都被拖下水玩吧？
　　「魔王戰魔王戰來啦，冰炎殿下一出手便知有沒──」
　　啪的一聲，計分學姊淡定地開口：「第一局，開始。」
　　「剪刀、石頭、布！」
　　所有人驚呼。
　　這人猜輸了立刻撐起雨傘擋掉，還往前一頂將水花頂回去，攻擊方卻落了個半濕。
　　「這……」
　　學長冷冷地瞥了關主一眼，褚冥漾離了十步遠都深深感覺到那萬古寒冰氣勢。
　　「有拿了傘就不算犯規，當然沒有犯規！第二局開始。」
　　「剪刀、石頭、布！」
　　所有人再度驚呼。
　　學長反抓起了傘頂擋在前面，對方潑過來的水全落進了傘內，學長順勢往前一推，那些水盡數回到對面學長身上。
　　對面全濕的學長拿著空了的水桶，目瞪口呆。
　　這次不用學長瞥他一眼，關主立刻打哈哈：「非常非常精妙絕倫的防禦！所謂攻擊就是最好的防禦，第三小隊加雙倍分！」
　　在隊員們的呼聲中，學長表情沒什麼起伏地走了回來，但褚冥漾看得出他分明在偷笑，這會兒眼睛都有溫度了。
　　學長走到旁邊，附贈不冷不熱問句：「看你笑得，跟白癡一樣。」
　　學長大人您就少一句損人是會死嗎……
　　「沒有啊，看大家高興就跟著笑了，學長剛剛也超強啊！」
　　學長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上揚唇角，還伸手在他頭上亂揉一通，不等褚冥漾反應過來就轉身走了。
　　……揉頭髮是怎樣啊？！還揉完就走了，他又不是狗！
　　「最後一個離開的人要處罰唷。」
　　慢著學長你不是被掉包了吧！為什麼發出詭異的語助詞！

　　「咦漾漾，你怎麼有毛巾？」
　　前往下一關的路上，喵喵突然問了這一句，褚冥漾剛想轉頭解釋就看到自家友人閃閃發亮的表情。
　　喵喵你八卦味不要這麼濃好不好！
　　「剛剛學長給我的。」
　　「學長？是那個冰炎學長？好好噢──其他隊員濕了也沒有毛巾，學長對你真好。」
　　「咦？會嗎？大概因為學長是我的──」
　　「喵喵要去探探冰炎學長口風！」
　　「──直屬啊。」
　　聽人把話講完！
　　見鬼了喵喵穿了小洋裝還穿了有跟涼鞋怎麼還跑那麼快！
　　才剛追著活力旺盛的喵喵跑到隊伍前頭，就聽到庚學姊的聲音傳來：「找學弟？他剛剛被工作人員帶走了，估計晚上才會歸隊，好像有特別活動。」
　　「晚上有特別活動！是什麼呀？喵喵可以先知道嗎？」
　　幸好喵喵的興趣被轉移了，褚冥漾鬆了口氣，慢慢走回隊伍後半段跟千冬歲和默默飄移的萊恩會合。
　　「漾漾，晚上特別活動好好期待啊。」
　　慢著千冬歲為什麼你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
　　「因為我是負責人啊，漾漾忘了？不用問我為什麼知道你在想什麼，漾漾的表情太好猜了。」
　　褚冥漾只好乾笑，「為什麼你的回答跟學長一樣。」
　　「因為漾漾的心事真的都寫在臉上……」
　　……為什麼連萊恩也這樣講！
　　褚冥漾有種淚奔的衝動。

第七章、歌姬？愛妃？

　　午餐地點是在一片大草原上，前方搭建一處設計簡單大方的表演平台，每小隊都圍坐在一張大毯子上，中間放著飯糰一類簡單吃食，各隊隊輔到處或串門子或講笑話或互爆料，無形之間消除了不少距離，隊員們彼此也放開了，正笑鬧得不亦樂乎。
　　靠近舞台前方的人群突然炸開，熱烈討論聲一瞬間席捲了所有人。
　　一身帥氣服裝的夏碎學長站到了舞台中央。
　　「再次歡迎各位新生，一上午的闖關可還玩得盡興？接下來的時間就交給隊輔們囉，」在下台之前，笑容愉快的夏碎學長又補上了這麼一句，「學長姐的魅力很大我知道，但也請不要暈倒了。」
　　……感覺夏碎學長才是從頭到尾都在放電的那個人。
　　褚冥漾嘴角抽了抽，旁邊女隊員都兩眼飄愛心了。
　　隔壁隊輔率先樂顛顛地衝了上去，「阿利學長！來玩那個吧！」
　　第一個關卡遇到的那個褐髮學長笑著上台了，鄰家大哥哥的陽光形象讓不少女生小聲驚呼，然後兩個台上的人玩起了相聲，台下笑聲掌聲不斷。
　　鞠躬一畢，隊輔用一個怪裡怪氣的巫婆沙啞嗓音，陰惻惻地開口：「各位青春可口的小弟弟小妹妹，午餐蘋果……吃了嗎？」
　　白雪公主裡的巫婆上身嗎！
　　褚冥漾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地毯中央豔紅可口的蘋果，再看了看正啃得歡的喵喵和慢條斯理削皮去籽還切塊的千冬歲，褚冥漾決定等等再吃。
　　「你們不吃……白雪公主可是吃了唷……美得豔光四射呢咯咯咯咯──」
　　啪的一聲，白雪公主怒氣沖沖地從後方布景衝了出來一掌巴上學姊後腦，及時打斷了隊輔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阿利學長依舊那副陽光笑容，不過隱約有些黑氣在身後冒出：「白雪小妹妹，我的台詞還沒完呢妳就衝出來了……」
　　長髮版的白雪公主似乎不領情地冷哼一聲，轉過頭雙手橫抱在胸前，完全一臉不耐煩。
　　這冷哼和這種沒耐性的動作跟某人真像。
　　接著七個小矮人出現了，公主被歡樂歌唱的矮人們環繞著仍舊一臉冰氣，然後公主冷不防地伸出一腳，一個矮人被絆倒了，接著骨牌效應碰碰碰地連環倒七個。
　　只剩下公主一個人站在中央，露出惡作劇成功的冷笑。
　　好冷……這公主到底跟誰學的冷氣功……
　　不過就在公主轉身要走下台時，一個矮人抓住她的腳踝哭喊：「公主，留下來，或者我跟妳走。」
　　這什麼芭樂劇爛台詞！要不要再來個海邊你追我跑啊哈哈哈之類的啊？
　　公主的反應更絕了，毫不留情地直接抬腳狠狠踩下去，矮人瞬間驚恐收手。
　　「王子！王子怎麼還不趕快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褚冥漾突然有點同情那些小矮人，伺候著這麼個冰塊公主還得隨時防備自己被冷氣功所傷。
　　下一秒就真的有個王子裝扮的人從布景後衝出來，火急火燎地披風一甩，直接跪在公主面前，「聖上開恩！」
　　這鬼劇本誰寫的！錯棚錯得太嚴重了吧！王子要不要嗑頭算了！
　　公主冷笑一聲，踩著十公分玻璃高跟鞋轉身霸氣側漏地走了。
　　褚冥漾無言。
　　「咦千冬歲，白雪公主的故事是這樣嗎？穿玻璃高跟鞋的，喵喵記得不是灰姑娘嗎？」
　　不是絕對不是喵喵妳不要看這些人在唬爛──！
　　「別急，白雪公主等一下還會回來。」
　　還回來！編劇還要怎樣破壞可愛美好的童年故事！
　　褚冥漾真的有種淚奔的衝動。
　　台上突然安靜下來，矮人和王子排成兩列感覺很虔誠地跪著，讓出中間一條鋪著紅地毯的走道，一聲清亮乾淨的歌聲緩緩從後台傳出來，很好聽，不像女聲的柔軟也不像男聲的剛硬，就是剛中有柔柔中有剛的那種中性嗓音，旋律很簡單很純粹，卻傳達出一種古老悠揚的樂音。
　　褚冥漾喉嚨癢癢的，左右看看發現沒人在注意自己後，小小聲地偷偷和起聲來。
　　隨著聲音一起走出來的是換了裝的白雪公主……呃不，現在該稱皇上？
　　身穿明黃龍袍的人姿態沉穩，雙手略略朝上揚起，歌聲隱隱轉了個彎，與氣勢強悍的配樂一起上揚著逐漸磅礡有力，震撼著所有人的感官、澎湃著所有人的內心，最後一聲驚豔的高音後迅速收攏，全場頓時寂靜，只留下台上那一人的美音餘韻迴盪。
　　褚冥漾的心跳很快，這是他第一次跟人和聲和得這麼盡興，有種想要一直唱下去的感覺，很興奮。
　　皇上右手往旁一甩，收攏袖子到背後，左手也緩緩收到身後，儼然就是莊嚴肅穆的龍姿，他開口了，褚冥漾心裡有點小激動。
　　「眾卿，平身。」
　　「謝皇上。」
　　「眾卿，今日可知朕、意欲為何？」皇上一步步穩重地走到台前，高傲地微抬著頭，以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睥睨台下所有人。
　　依舊西方王子打扮的人起身作揖：「回皇上，今日大吉之日，您……是要秀女選秀？」
　　「不錯，但也只猜對一半。」皇上略轉身朝王子微揚唇角，像是表達讚許之意，褚冥漾看到王子臉唰地紅了，不過這皇上真是妖孽好看，撤下裝扮肯定是星探瘋狂追求的明日之星。
　　「朕的要求很簡單，一名歌姬，外貌隨意性別隨意，朕只要聲音。」皇上右手極有力地一揚，不知何時出現在舞台邊緣的侍衛們大喊一聲是，接著皇上就走回舞台中央坐上了貨真價實的龍椅，一派優閒地看著下面，旁邊還有王子矮人幫著搧風遞水只差沒有剝葡萄。
　　這是怎樣一個中西合璧的零違和畫面……
　　侍衛面色嚴肅手持長戟，看起來頗有樣子，不過下一秒就露餡了：「來唷來唷，各個小隊給你們五分鐘時間，推派一個人出來給皇上獻聲，當然你們要獻身也可以啦，限時五分鐘，計時開始！」
　　然後侍衛打扮的隊輔們就朝各自小隊火燒屁股似地衝過去，唯一穿著華美侍女服的庚學姊朝他們優雅揮手，「可愛三小隊員們，這關很重要喔！請大家派出歌姬吧！」
　　什麼三小！庚學姊不要再破壞形象了！
　　隊員們都趕緊唱了一回，庚學姊還是不太滿意，她又點了幾個人再唱一次，最後語帶懇切一臉誠懇：「大家別隱藏實力喔，這關加分很重，藥師寺學弟的懲罰，我相信你們不會想體驗的。」
　　所有人面色驚恐地想到第一關時，第五小隊接受的懲罰，雖然沒看到但好歹也聽到了慘叫聲。
　　褚冥漾有點糾結，他很想放開唱，因為他真的很喜歡唱歌，也想用唱歌來結交朋友，現在看起來是個很好展現的機會，說不定還能搭訕一下皇上求個合聲對唱什麼的，他真心喜歡皇上的歌聲啊。
　　不管了，隨便了啦！
　　褚冥漾微微閉上眼，想像自己回到了紫色蒼穹的舞台上。
　　那是漾藍的世界，只有在那裡，他才能一心一意地將自己交給歌聲，在那裡，沒有平凡無奇的衰人褚冥漾，只有獨一無二的漾藍。
　　唱完，褚冥漾緩緩睜開眼，卻看到全隊人除了千冬歲都用一種被鬼打到的眼神盯著自己。
　　是怎樣！當他死了嗎！為什麼用這種驚嚇破表的眼神看他！
　　庚學姊率先回神，拍拍自己的肩上，「學弟，就決定是你了。」
　　這次是神奇X貝的小智嗎！
　　台上的王子吹了聲口哨，「五分鐘時間到，請秀女秀男上台獻聲。」
　　還秀女秀男咧玩這麼真！褚冥漾跟著庚學姊走上台，學姊還掏出一方手帕貌似悲傷的擦了擦眼角，「閨女終於要嫁了。」
　　……他已經無力吐槽了。
　　被推上台之後，他發現其他隊清一色女生，台上只有他一個男的，坐在中央龍椅上的皇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盯著他。
　　咦等等，褚冥漾瞪大了眼，這麼近距離一看才發現那個妖孽皇上……根本是他家學長啊！救人！現在逃還來不來得及！
　　前面幾個女生唱完很快就輪到他了，褚冥漾雙腳都在抖，夏碎學長說過不要讓學長知道他是漾藍，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保密，但現在非常難保密啊。
　　見褚冥漾還沒走到皇上面前，王子跑過來催促了，「四號褚冥漾，快點過來，皇上是你能怠慢的嗎！」
　　皇上他不敢怠慢，他怕的是學長啊！
　　他有種感覺，一但讓學長知道他是漾藍，以後日子就不平靜了。
　　雖然說讓學長注意到他很開心，但就是有種莫名的糾結，大概因為他希望學長注意到「褚冥漾」這個人，而不是只注意到「漾藍」吧？

　　褚冥漾接過王子遞來的麥克風，小步小步地挪到了皇上左前方一點點，那個無良皇上勾起邪惡笑容，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語氣說話：「褚，還是你想晚上再唱給我聽？」
　　皇上你這樣當眾調戲是對的嗎！
　　啊算了算了，到時候學長起疑再見招拆招！
　　他深呼吸一口氣，再次想像自己回到了紫色蒼穹，四周都是昏暗光線，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樣貌，只會聽到自己全心全意的歌聲。
　　柔軟輕巧的音自褚冥漾唇間流瀉而出，左流右轉像是清澈溪水般流過所有人耳畔，一點一點俏皮的音開始浮現，這會兒又像林間清風，撫過頰畔竄隙髮間落吻額上，彷彿一個頑皮小男孩在面前玩耍，風漸漸徐緩下來，厚實的音符穩重地走過所有人耳間，溫暖可靠是音符傳達的意念，而後漸漸地、漸漸地隱去。
　　褚冥漾睜開眼就發現那個皇上已經站到他面前，右手還放在他臉上不知道要幹嘛，一雙紅眼深深地看著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啊現在是要怎──
　　台下猛地爆出一片掌聲，褚冥漾嚇到全身跳起來，不偏不倚撞進學長懷裡，他又被自己舉動嚇到想掙脫，背後突然落了一股力量讓他掙脫不開，他越掙扎還有圈得越緊的趨勢。
　　現在到底是怎樣啦！救人命啦強抱喔！！！
　　「歌姬已選畢，褚冥漾，賜號貴妃，為朕一人的歌姬。」
　　台下一片侍衛連聲道賀。
　　啊所以現在要怎樣？褚冥漾愣愣地看著終於把他放開的學長大人，肩膀忽然一緊，他被攬著肩走向那張寬得誇張的龍椅上，肩上的手又使力讓他坐在學長旁邊，然後就這樣攬著，絲毫沒有收手的跡象。
　　慌亂的意識萬馬奔馳之後終於回到身上，褚冥漾這才發現他幾乎靠在學長懷裡，，距離近得連對方呼吸都像吐在耳邊，褚冥漾立刻臉紅了。
　　媽媽妳兒子跟一個皇帝學長坐在一起了啦！！！
　　無良學長嗤笑，「這麼快就臉紅了？我的愛妃？」
　　轟的一聲，褚冥漾覺得他臉一定紅到爆。

　　接下來的台上輪番上演幾個惡搞改編的童話故事，褚冥漾跟著冰炎坐在角落看著，美其名給皇上獻戲，實則根本不是！聽聽這種工作人員無節操對話！
　　「哎哎冰炎殿下扮皇帝好帥啊，不過他該下來了。」
　　「不如就改一下流程，就說接下來的演戲當作給皇上紓壓解悶？冰炎就可以繼續留在台上扮皇帝了呀。」
　　「哎好啊好啊，這樣我可以繼續偷拍皇帝與愛妃了嘻嘻嘻嘻嘻嘻──」
　　喂喂喂工作人員你們的節操都掉一地了快撿起來！
　　「褚，在想什麼？」
　　「嗚噢噢噢學長你可不可以別講話？」氣息都撲到臉上了，超癢！還有為什麼他又在重複這句話了。
　　「放肆，朕要如何，你一介嬪妃膽敢妄加指摘？！」
　　「好好好，皇帝大人您講、您講，小人無眼……」
　　然後是不是要掌嘴一下？戲裡都這樣演的，欸不對，他幹嘛自殘。
　　褚冥漾很驚悚地感覺到肩上的手一路從他脖子往上滑到他的臉頰，冰涼冰涼的觸感讓褚冥漾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放輕鬆，大庭廣眾之下我又不會吃了你，摸著好玩罷了。」
　　可不可以請你不要玩啊……
　　還有如果不是大庭廣眾你就會真的吃人嗎……
　　褚冥漾悲淚。
　　「褚，你的歌聲，我之前好像在哪裡聽過……」
　　臉頰上的手開始捏起來了，褚冥漾又一陣驚悚。
　　「我想想……紫色蒼穹？」
　　死了。
　　礙於學長真的離自己太近，導致褚冥漾腦迴路有點卡卡的，「呃、那個學長──」
　　「不用現在解釋，畢竟這是你的隱私。」出乎意料，冰炎放手拉開距離，褚冥漾莫名覺得什麼空掉了。
　　「不過我會等你。」
　　不對啊學長這上下文不對題！抗議！
　　然後他老大就這樣轉身去看表演了！
　　就這樣轉身去看表演了！
　　褚冥漾真的不知道現在自己該做何表態了，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不過有件事很重要，他一定要現在問。
　　「學長，如果以後有機會，我們可以……對唱嗎？」
　　紅眼轉過來瞄他一下，然後笑彎了起來，眼神整個溫度攀升脫離寒冬，褚冥漾張著嘴看呆了。
　　「樂意之至，我很期待。」

　　※

　　褚冥漾一直放空，直到啪的一聲，後腦爆出劇痛。
　　褚冥漾痛到飆淚，立刻將視線轉向剛收手的兇手，學長涼涼地開口：「叫你好幾次都沒反應，魂飛了拍一下本體就回來了。」
　　屁啦人家不是說恍神的時候不要拍別人會把魂拍掉嗎！
　　褚冥漾四處望了一下，才發現隊輔們都撤下侍衛裝扮，後台的學長姐也都不見了，估計是去闖關地點準備了吧。
　　褚冥漾起身走了幾步之後發現後方沒有動靜，一轉身差點沒笑出來。
　　他家皇上的龍袍脫不下來，不上不下卡在肩膀那邊，原本腰部纏了一條鍊子現在整個纏得死死的，往上脫也不是、往下扯也不是。
　　掙扎了幾下還是脫不下來的學長瞬間狂暴化，「褚，你敢笑出來我就扁你。」
　　褚冥漾憋笑憋到臉都快抽筋了。
　　一起纏鬥之後終於把龍袍脫掉，看學長一臉嫌惡只差沒把金光閃閃的龍袍丟地上踩三下了，「晚上我跟你還有戲碼，到時候你配合我就好。」
　　褚冥漾深深希望他暫時耳聰了，「……還有戲碼？」
　　不是吧諸位學長姊不要這樣玩弄他一介小小路人啊啊啊啊！
　　經過身邊順手扯過陷入驚嚇狀態的自己，學長拉著他走下台，「皇帝愛妃的劇本還好，沒太出格，還有皇帝丞相跟皇帝暗衛的18禁版本，還是……」學長突然停下來，轉過頭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自己，褚冥漾看得毛骨悚然，「你比較想要隱藏版？」
　　「不不不小人只要皇帝愛妃版本就好。」那個隱藏版是什麼鬼東西！還有十八禁是怎樣啊，多少顧一下新生還有人可能還沒成年欸！
　　等等，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他聽到學長噗哧一聲，褚冥漾整個愣了。
　　原來學長也會發出這種笑聲啊……
　　「兩位學弟跟上喔，下一關就有請夫妻倆開頭打先鋒囉。」
　　已經離他們有段距離的庚學姊朝他們揮揮手。
　　學姊妳不要發出這種讓人誤解的話好不好！
　　肩上突然落下一股力道把他整個往冰炎的方向靠，褚冥漾愣愣地抬頭，學長帥到天怒人怨的臉就這樣放大在他眼前，again。
　　不用一秒，褚冥漾就感覺到他的臉迅速燒了起來。
　　「走囉，愛妃。」伸手攬住他肩膀的學長露出惡作劇成功的笑容，朝著前方邁進。
　　學長拜託你不要跟著頭殼壞去！
　　然後他們來到第五個闖關地點。
　　在兩隊中央站著一位造型走亡靈女皇風的學姊。
　　「歡迎，水球，身體。」
　　連說話都簡潔有力到根本理解不能。
　　「隊呼，安靜，隊輔，抽籤，自己玩，掰。」
　　掰什麼？
　　然後她就這樣轉身走了！她就這樣走去旁邊喝水納涼了！
　　就在隊輔們見怪不怪，而旁邊一票隊員目瞪口呆的情況下，隔壁隊輔笑著出來打圓場了，「想必大家從咱們智慧關主言簡意賅的提示下，知道這關就是運水球，每隊各兩人出來抽籤，以抽到部位來運送水球，看哪一隊先送完就贏了。」
　　褚冥漾嘴角抽了抽。
　　真的非常……言簡意賅。
　　「那就讓冰炎皇帝跟漾愛妃先上場吧！」喵喵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大喊，褚冥漾窘迫地感受到各種視線投射在自己身上，非常有種鑽地洞的衝動。
　　「褚，限你三秒鐘給我滾過來。」
　　他家學長還站在前面，背景板黑氣程度直逼夏碎學長。
　　不用一秒褚冥漾立刻乖乖滾過去。
　　旁邊有位工作人員拿了個籤桶過來，學長跟自己都抽了一支，互看一眼後，褚冥漾有種抱頭尖叫的衝動。
　　他的臉要靠在學長胸膛上運水球啊啊啊啊啊！
　　這樣最好能運啦！！！
　　站在水球終點處的工作人員開始大喊：「倒數五秒鐘開始，五。」
　　慢著慢著慢著──
　　「四。」
　　啪的一聲，看得出學長已經耐性見底了，褚冥漾一抖一抖地一手摀著後腦、一手拿著一顆水球，站在學長面前萬分糾結猶豫。
　　「三。」
　　「快、點、貼上來，不要逼我扁你。」
　　「二。」
　　啊啊啊啊算了反正公主抱都抱過了，這不算什麼啦啊啊！
　　「一。」
　　褚冥漾拋棄羞恥心地將水球靠在學長胸前，隨即側著臉貼上去，學長身上特有的自然香氣迎面撲了過來，褚冥漾再度心跳狂跳。
　　會死會死會死會死──
　　「開始！」
　　才走出幾步褚冥漾就發現不對了。
　　「學長你的頭髮擋到我的視線了啦！」而且掃在臉上超癢！
　　他聽到學長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忍著要不要扁他，「繼續走！」
　　擋在眼前的銀色髮絲被學長撩到另一邊，褚冥漾幾乎被學長帶著跑到終點。
　　臉一離開、水球掉下去水桶的瞬間，褚冥漾覺得快被自己憋死了，剛剛一路跑來呼吸都不敢太大力，就怕水球中途掉下去自己會被扁死。
　　旁邊的學長哼笑一聲，不多做評論，只是又伸手亂揉他的頭後走回隊伍了。
　　揉頭到底是怎樣啦！
　　然後正前方劈來一句高頻率尖叫：「漾漾閃開啊！」
　　喵喵和一位女隊員以一種高難度姿勢衝過來，褚冥漾正站在她們衝刺的直線上，嗯，百分之百會被撞的那種。
　　要命快閃啊啊啊啊──
　　最後根本來不及閃開的褚冥漾再加上剎車不及的兩個女生，就這樣迎面撞了上來，充當人肉墊的褚冥漾一瞬間彷彿看到阿嬤。
　　他就知道自己不是死在關主手上就是死在自家小隊手上！
　　狼狽地歸隊時又一隊人馬火速衝出去，是千冬歲和綁了頭髮殺氣騰騰的萊恩。
　　「萊恩‧史凱爾，你敢爆衝或消失我就不讓你吃特製飯糰！」
　　「歲──」
　　其實自家小隊的戰鬥值還挺高的，另一隊都慢慢走，咱隊一喬好位置就直接殺出去。
　　這是褚冥漾觀戰完的唯一心得。
　　等到兩隊都運完水球，而且分出明顯勝利後，關主從角落飄了出來，「贏，時間，回，火。」
　　最好有誰知道妳在講什麼啦！
　　庚學姊微笑著拍拍手，「今天闖關就到這裡，準備回去生火煮晚餐囉。」
　　為什麼學姊妳有辦法解讀！
　　不過話說回來，晚餐要自己生火煮飯？
　　褚冥漾一秒回想到國中時期的烤肉悲劇，每一組都是同款同質同量木炭，他那一組的木炭就硬是能自己爆出火花然後炸開，火星掉到旁邊草叢上，一秒整個竄燒起來，烤肉事件變野火事件，班導非常鎮定地一邊滅火一邊現場教學。
　　希望千冬歲他們家的烤爐夠堅強……

第八章、營火晚會

　　晚餐地點是一處大廣場，隊輔們忙著指揮，「每隊都有兩口鍋，看你們要蒸焗燉煮煎涮炒炸還是燴都隨便，晚餐把五臟廟祭一祭就行了，因為晚上活動就要祭你們了哇哈哈哈！」
　　褚冥漾抽了抽嘴角，覺得系上學長姐貌似壓力都很大啊……
　　旁邊冰炎拍了拍手，開始指揮隊員們去生火和處理食材。
　　灶爐旁邊就連著一個乾淨平台，上面附著砧板、菜刀、湯勺和調味料，外面每隔幾公尺就有一座洗手台，整體來說很方便。
　　自動去生火組的千冬歲蹲在地上，念念有詞：「木炭這樣堆才能製造出最大空間，同時又能保證火燒得起來，估計一分鐘就好了……」
　　有誰一分鐘火就能燒起來了啊！人家烤肉不都狂搧風搧個十幾分鐘才有點小火花嗎！千冬歲你還疊個花式木炭！
　　然後轟地一聲。
　　「啊，歲，火太大了……」
　　「嗚噢噢喵喵去拿水！」
　　「嘖，果然這樣堆還是有點小瑕疵。」
　　你們這些變態多少顧慮一下別組還在疊木炭啊！
　　等到褚冥漾洗完菜歸隊時，另一個爐灶已經在千冬歲神手下燒得非常旺盛，上面的大鍋甚至已經丟下大骨開始熬湯頭了。
　　好，很好，迎新宿營的煮菜活動還有大骨湯可以喝，真的非常好。
　　當褚冥漾看到隔壁隊輔邊發出奇怪語助詞邊模仿中華X番的小當家切菜，那菜還真的飛起來自己落到盤子裡時，他已經很淡定了，真的。
　　至於學長已經站在爐灶前，非常勇猛地翻動大鍋炒菜，紅紅的眼睛轉過來瞪了自己一眼：「再站在那邊學木頭我就把你丟進爐灶當木炭，過來幫忙！」
　　「啊是！」
　　接下來褚冥漾就聽著學長的口令向準備食材的同學拿食材，非常近距離驚悚地看著學長完全大廚上身，有時候炒著炒著還會加東西翻出火焰，轟的一聲讓站在旁邊的褚冥漾嚴重覺得生命有危險。
　　一道道根本五星級飯店的高級餐點被完成，一旁待命隊員們在學長完成一道菜後會自動將鍋子合力抬去洗乾淨，再合力抬回學長面前──由此可見，能一隻手舉起鍋子的學長有多變態──完完全全折服於學長的強大，各個表情崇拜到不行。
　　站在旁邊待命的時候，褚冥漾都克制不住自己偷瞄專心煮菜的學長，人家都說會做菜的男人最帥，這樣一看也真的沒有說錯。
　　然後，他跟一雙紅眼對上視線。
　　褚冥漾傻笑。
　　學長冷笑。
　　啪的一聲，褚冥漾摀著後腦，學長伸手把他拽到爐灶前，湯勺塞到他手中，語氣中的恐嚇訊息非常明顯：「持續順時鐘慢慢攪拌，拌三圈把炒菜鍋舉起來兩秒遠離火源，有人找我，我回來最好不要讓我看到醬料燒焦了。」
　　然後他老大就這樣走了！
　　不遠處的夏碎學長還朝褚冥漾點頭笑了下，褚冥漾只好認命低頭看著鍋中白白的醬料，專心遵照學長指示。
　　鍋子舉起來那兩秒褚冥漾覺得他手快斷了。
　　媽呀鍋子重成這樣為什麼學長還能舉得這麼輕鬆！還有這醬料該不會是他想的那個吧？
　　旁邊喵喵突然興奮地衝了回來，手上還捧著一大盤東西：「來了來了！義大利麵好了唷！就等學長的醬料完成就好了！」
　　你們還真的在弄奶油義大利麵！這不是迎新宿營的煮菜活動嗎！一般人不都隨便弄兩三道菜還炒得有點焦就完成了嗎！為什麼你們又熬湯頭又煮義大利麵！旁邊那個誰誰誰還在捏飯糰！
　　在庚學姊點頭之後終於完成奶油醬，淋上麵條完成奶油義大利麵端上桌，褚冥漾淡定地看著那一大桌堪稱五星級的菜餚，他只得出這個結論。
　　果然咱這組都不是正常人……

　　學長是在他們吃飯吃到一半時回來的。
　　「褚，走了。」
　　走？走去哪？
　　褚冥漾正端盤吃著奶油義大利麵，抬頭滿臉疑惑，只見學長一臉嫌棄，手指了指自己嘴邊，「嘴巴擦一擦，都幾歲了還吃得滿嘴都是。」
　　褚冥漾迅速抽過衛生紙收拾顏面，學長相當邪惡地笑了，「親愛的褚貴妃，你莫不是忘了朕今日翻了你的牌？」
　　他絕對是故意的！
　　不用一秒，褚冥漾立刻覺得全身上下被周圍的人以各種眼神釘上。
　　「喔喔喔恭送漾貴妃！」
　　喵喵不要帶頭亂喊！
　　「漾漾，」千冬歲一臉沉重，「早點洗白白了躺上龍榻啊。」
　　一定是學長煮的東西有問題，讓你們一個個腦洞無限！現在送醫來不來得及洗胃啊！
　　啪的一聲，學長狠狠巴上自己後腦。
　　「還走不走！我沒有那個美國時間等你十八相送！」
　　冤枉啊大人……
　　褚冥漾摀著頭，覺得自己十分無辜。

　　※

　　跟著學長來到另一座大廣場，地板是水泥地，廣場中央已經搭好一座營火用的木頭，整個堆疊方式設計得很華麗，褚冥漾懷疑這也是千冬歲提前設計的。
　　有人眼尖看到學長立刻氣勢洶洶地拖著一大箱箱子衝了過來，後面也氣勢洶洶地跟了六七個人狂奔過來，場面就像中年歐巴桑在看到周年慶大拍賣的搶衣服壯觀氣勢。
　　「冰炎殿下不要再偷溜了！」
　　「殿下這是營火晚會的皇帝服，衣服快點脫了！」
　　「那邊那個受快點給老娘過來整裝！」
　　褚冥漾驚恐地倒退一步、再倒退一步，正當他要退第三步立馬轉身逃亡的瞬間，一隻手猛地扯住他的衣角，那一秒褚冥漾真心有種墳墓裡的骷髏從土竄出的驚悚感。
　　「嘿嘿嘿褚漾漾，脫衣服啦，姊姊不會對你怎樣的。」
　　學姊為什麼妳會有這種十足十怪叔叔調戲小女孩的猥褻語氣！
　　驚恐的瞬間，褚冥漾已經被目露飢渴的學姊們團團包圍。
　　三秒鐘後──
　　「不要脫我的襯衫！我自己脫、我自己脫！」
　　「靠不要拉我褲子！」
　　「住手啊啊啊──」
　　褚冥漾強烈掙扎了幾分鐘堅持找更衣室換衣服，才在一群色狼學姊美其名陪同實則偷窺下，往角落更衣室逃難去。
　　一分鐘後褚冥漾照了照鏡子，其實服裝滿好看的，長袍以純白為基底，翻開的衣領處綴著淡藍色花紋，胸前略開襟，也還在能接受的尺度，寬袖前端蜿蜒著赤紅圖騰，腰身則縫著一條藍底金紋的腰帶，鞋子有種古代書生的感覺。
　　不過服裝超詭異的合身……有種被人摸透身高三圍的毛骨悚然。
　　褚冥漾再三確定自己出去不會裸奔，一腳踏出去的瞬間，根本貼在門板上的學姊們立刻團團簇擁上來，左拉右扯地還不忘偷摸幾把搞定他的服裝。
　　「嘖嘖比例真好。」
　　「纖腰翹臀什麼的，小受真美好。」
　　「皮膚也挺好的欸，果然小受。」
　　……他聽不到他聽不到，他什麼都聽不到。
　　褚冥漾深深覺得他快崩潰了。
　　就在褚冥漾哀悼這世界的節操都沒了的同時，他突然跟一雙冷漠的金色眼睛對上視線，有種冷到發毛的感覺迅速竄遍全身。
　　「……妳們，營火組缺人。」
　　一聲男生的中低音在一片女性高音中響起，非常突兀，那瞬間所有學姊都僵住，齊齊閉上了嘴，下一秒迅速落荒而逃。
　　前方立刻空出來，站在褚冥漾面前的是一個很……怪異的人。
　　火焰般的紅髮直直紮在腦後垂至腰際，他的臉感覺有點邪氣，不過屬於很酷的那種不笑類型，身上是一整套的純黑皮裝和零散金屬配件，給人一種很冷的感覺。
　　金色雙眼依舊沒什麼情緒波動地盯著褚冥漾，他卻莫名覺得眼前的人很可怕、非常可怕，這個人渾身散發一種強烈氣勢，有種讓人窒息的感覺。
　　「冰炎被纏住，他擔心你，叫我過來，如果好了就跟我走。」出乎褚冥漾意料，男生先開口打破詭異沉默，雖然低沉的語調沒什麼起伏。
　　不等褚冥漾反應過來，男生就轉頭走了。褚冥漾趕緊跟了上去。

　　回到廣場中央時，學長已經換上華麗版龍袍，一臉冰氣地監督工作人員確認營火木頭。褚冥漾左右看了下，發現剛剛那群學姊不見了，不知道逃去哪。
　　學長轉頭過來瞥了前面的男生一眼，「萊斯利亞，營火是你負責的，你過來做最後確認。」
　　男生微微點頭，走向營火開始跟工作人員溝通起來。
　　見他離開，褚冥漾立刻鬆了口氣。
　　那個人真的氣勢太強了，一路上他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不過他看起來也是宿營的工作人員？所以他也是學長？看起來不太像學生啊。
　　學長慢悠悠走到褚冥漾旁邊，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所以解釋了下：「萊斯利亞也是大二，本來沒打算當工人，不過聽到有營火晚會就參與這部分籌備。」
　　還真的是學長，居然只比自己大一歲。
　　褚冥漾再次暗歎世界無奇不有，他有點難想像萊斯利亞學長穿著律師袍正經八百辯論的模樣，不，不對，說不定人家光用眼神和氣勢就可以把對手嚇得完全講不出話來，然後順利勝訴之類的。
　　咳，想遠了……
　　「褚，你會基本和聲吧？」學長冷不防問了句。
　　「會一點，不過跟人第一次和聲需要練習。」雖然沒受過正規訓練，但他多少會一點。
　　「嗯，那等營火晚會輪到我們時，你站在我旁邊和聲就好。」
　　褚冥漾一秒愣住，然後內心爆炸。
　　咦咦咦跟學長和聲？！
　　「怎麼這副表情？不願意？」
　　「我百分之百非常願意！」褚冥漾激動得只差沒舉右手發誓。
　　可以跟學長合唱欸……
　　頭上突然落了一個力道，學長又那副犯規表情伸手亂揉他的頭，「你現在這個表情真的很像小狗看到主人猛搖尾巴。」
　　……誰你小狗！
　　「兩位，準備工作都完成了，」一身紫底金紋長袍的夏碎學長出現在他們面前，手上還拿著一張字跡工整的紙，感覺剛去確認完程序，「待會燈光全暗後，你們就待在營火後面，隊員們是繞營火成ㄇ字型定位，應該不會看到你們，等暗號出來，你們就邊走邊唱，慢慢從兩側出來，了解？」
　　褚冥漾點點頭。
　　一想到待會能在這麼多人面前唱歌，又是跟學長一起，他也有點期待了。

　　接下來褚冥漾就跟著冰炎暫時待在營火堆後的布景，夏碎學長跟阿利學長──一分鐘前他才知道那褐髮學長的全名是席雷‧阿斯利安，而且還是他大三直屬──站在營火堆前面主持。
　　兩位學長的主持功力超好，阿利學長非常熱情外向，而且超會炒熱氣氛，再加上夏碎學長的搞笑吐槽和熱力四射的背景音樂，基本上隊員們已經嗨到一個不行，波浪舞一隊跳得比一隊高。
　　他跟學長就在等待中閒聊，直到外面的燈光暗了下來。
　　該準備上場了。
　　褚冥漾小心翼翼地跟著學長從布景走出，來到營火堆後面準備，從縫隙中剛好可以看到前面的情況。
　　就在他想著什麼時候要出去時，旁邊突然有個人快速經過，那個人速度很快，只看到一頭紅髮在眼前飄過，然後在營火堆前落定。

※萊斯利亞跳營火舞配樂食用

　　在一片寂靜之中，猛地一聲定音鼓落下，以上低音號為底聲節奏之中，先是豎笛而後長笛，降調音符瀰漫著低沉詭譎氛圍，萊斯利亞緩緩上揚雙手，一絲絲火焰彷彿絕對聽從指令般，從他的掌心往上竄出，而後隨著清脆鐵琴與醇厚木琴聲款款搖曳，樂聲輕靈宛如火焰女神的溫柔呢喃。
　　鈸聲低調響起，低音銅管與低音豎笛緩緩融入靜謐氣氛，悠揚豎笛與低音長號一同奏起，而後承接旋律的小號與定音鼓一起、為木管的悲沉希望交織鋪陳，掌中的火焰彷彿帶來女神耳語，一分分明亮恍如被賦予新生。
　　逐漸高揚的氣勢之後是鈸聲敲響了戰爭序曲，木管疊音節奏之下，先是定音鼓小鼓而後低音號法國號與長號複沓著極有氣勢的前奏，最後由小號與木管一起將高昂氣勢推到最高點，火焰在那一剎那爆出了火花，點點星火落到萊斯利亞身後的木頭底端燃起。
　　在定音鼓與太空鼓的緊湊節奏後，緊接而來的是銅管的激昂樂聲，一連串激烈樂聲彷彿火焰女神的正式宣戰。
　　萊斯利亞開始有了動作。
　　竄及半人高的火焰隨著萊斯利亞的獻神舞蹈旋繞在側，燦亮火光輝映著他的邪魅臉龐，那雙融煉了神秘高傲與唯我獨尊的金色眼眸隨意掃過之處，皆勾起了所有人內心的黑暗與瘋狂，僅僅只是剎那一瞥便徹底淪陷在這祭神之舞中。
　　動作的速度與力量、火焰的強勢與狂傲，萊斯利亞微微閉上了眼，彷彿虔心將舞蹈與心靈奉獻與至高無上的火焰女神，從此只願與之共生死，赴湯蹈火亦在所不惜。
　　動人心魄的樂音與舞蹈就停在那一瞬間，華麗的肢體美感美得令人屏息，燄紅長髮隨著動作靜止而落下，萊斯利亞身後猛地竄出高達數尺的巨大火焰，震懾人心宛如火焰女神的降臨。
　　寂靜了數秒，所有人都沉浸在那幾近狂亂的獻神火舞中，一聲低沉的醇厚嗓音緩緩融入被翻攪起黑暗的瘋狂內心，彷彿帶著憐憫與溫柔，撫去蠢蠢欲動的不安與悄悄成癮的狂暴。
　　萊斯利亞緩慢而謹慎地揚起雙手，循著軌跡於空中畫出奇異優美的圖騰，然後火焰一絲一絲攀上雙臂，最後順著虛無軌跡停駐在那古老圖騰之中，妖異的火光瞬間變得治癒而溫暖，太過狂熱的躁動逐漸平息。
　　在一聲聲安撫人心的悠遠長音中，行雲流水般的純淨之音流瀉而出，祥和地淨化那深埋在黑暗中的恐懼憤怒與不安，萊斯利亞順著寧靜之聲緩緩舞動，不再似先前祭舞的末日悲壯，而是舞出了圓滑與優雅的肢體之美，金色雙瞳歛去睥睨凡人的高傲後是全然的靜謐。
　　在一片寧靜之中，柔潤清亮的聲音宛如暮春和煦微風，溫柔地親吻過所有人的臉龐，在柔軟樂音之後，安穩沉音彷彿午後徐徐暖陽，流映於身、安撫於心、恩賜光明。

　　站在營火前的褚冥漾緩緩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與冰炎牽著，站在所有人面前，萊斯利亞則沉澱了先前的強勢氣場，悄無聲息地站在他們與營火之間。
　　夏碎學長與阿利學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伴隨著所有人的熱烈掌聲。
　　「感謝焰火神使的美麗舞蹈，以及我們九五至尊與其心愛之人的淨麗獻聲。」

　　「來來來，讓我們現場採訪一下火焰女神的使者，這機會非常難得，請大家把握！」語氣轉了個彎，原先的場內氣氛被阿利學長簡單一句俏皮話就變得輕鬆愉快，「請問賣火柴的小女孩是你妹妹嗎？」
　　……好冷。
　　褚冥漾看到那雙金色雙眼又恢復成毫無情感的冷漠，完全沒有想回答阿利學長的意思，萊斯利亞微微偏頭看向學長，「我可以走了？」
　　學長點點頭，他老大就直接走掉了。
　　這種感覺在某方面跟學長滿像的欸，只要不是自己負責的就興趣缺缺，更狠一點直接走人。
　　而且感覺萊斯利亞跟學長有某種程度上的熟稔。
　　好想知道，又不太想知道。
　　「好吧，」夏碎學長的聲音把褚冥漾的注意力拉回來，「既然神使這麼冷豔高貴，我們只好採訪一下咱們皇上與愛妃了。」
　　……現在走人來不來得及？
　　「請問皇上，您對這名歌姬的滿意度如何？」夏碎學長微笑著把麥克風湊到學長唇邊。
　　滿意度是怎樣！還要分好評普評跟差評嗎！
　　學長環著手冷笑：「差強人意。」
　　不好意思噢沒有「差強人意」這個選項欸。
　　「欸皇上，你家小歌姬好像有點對於這個答案有點不滿欸。」
　　嗚噢噢阿利學長你不要學某人唯恐天下不亂地發出這種讓人誤會的話！
　　褚冥漾瞪著伸到眼前的麥克風，再偷偷瞥了眼旁邊的學長，正巧撞上對方似笑非笑的視線，他非常不爭氣地腦袋一瞬間空白，「呃那個、就是這個……皇上、皇上很好！」
　　四周傳來的笑聲讓褚冥漾有種鑽地洞的衝動。
　　「歌姬很好，不過……」學長突然低頭湊近自己，褚冥漾被嚇到只能呆呆看著那雙紅眼緩緩勾起捉弄的笑意，「你，似乎還沒盡到身為朕的愛妃責任吶？褚貴妃？」
　　愛妃責任……？
　　前些日子看的古裝劇劇情立刻浮上腦海中。
　　轟的一聲，褚冥漾一秒低下頭根本沒膽跟學長對上視線，整張臉紅到不能再紅。
　　他還聽到學長哼笑一聲。
　　笑屁笑啊！學長你也不看看你這種禍水容顏到底多犯規！
　　他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老百姓做什麼老是這樣刺激他！
　　「哎呀看來採訪必須終止了。」
　　「來人喔，恭送皇帝愛妃入龍房！」
　　慢著兩位學長不要跟著亂啊啊啊啊──
　　「嗚噢──」
　　腰上一緊，身子突然一陣懸空，嚇得他趕緊抱住距離最近的東西保持平衡，學長的臉瞬間在眼前放大，還掛著非常犯規的表情看著他。
　　……學長做什麼又公主抱快放他下來！！！
　　耳邊立刻響起人群各種意義不明的鼓譟聲，褚冥漾只想貫徹剛才的衝動立刻鑽個地洞立刻跳下去，可惜正輕輕鬆鬆抱著他的人完全沒有鬆手跡象。
　　學長你到底去哪裡練的肌肉為什麼抱一個正常男生抱得這麼輕鬆啊啊──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學長，放我下來啦！」
　　「誰是你學長，」那雙紅眼非常鄙夷，「叫我皇上。」
　　沒想到他老大還真的演戲演上癮了……
　　不過學長還是非常大發慈悲地腳步一轉，抱著他離開了。
　　「恭送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恭送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真是夠了！

　　後來他們卸下服裝，學長因為還有表演就留在後台，自己則溜回觀眾席看表演，整場晚會熱鬧地結束，來到宵夜時間。當褚冥漾看見高級英式下午茶時已經非常淡定了，不知道吃完會不會因為太豪華而半夜肚子痛之類的？
　　喵喵發出歡呼，「喵喵要搶走所有可愛的蛋糕！」
　　同學拜託不要這麼狠！
　　萊恩飄向了疑似飯糰的三角形糕點。
　　庚學姊端著兩盤餅乾回來，分給眾隊員：「剛才開場舞好看嗎？」
　　喵喵開始崇拜地愛心滿天飄：「好看！冰炎學長超帥呀！」
　　「可惜冰炎學長堅決抵抗跳男女反串舞。」千冬歲按慣例拿出了小筆記本如是說。
　　「咦？為什麼反對？學長不是本來就很像女的嗎？」切蛋糕切到一半，褚冥漾抬頭眨了眨眼，對面的人一臉見鬼神情，隨即啪的一聲，褚冥漾後腦遭到重擊，學長惡聲惡氣，「你說誰像女的！」
　　「沒有沒有，大爺您最有男人味，是男人中的男人，鐵錚錚男子漢！」褚冥漾連忙跳起來點頭哈腰狂拍馬屁。
　　紅眼瞇了起來，然後指關節折得劈哩啪啦響。
　　「學長最美最帥最有才華，是人中龍鳳萬中挑一！」
　　沒想到學長冷哼一聲：「掐頭去尾還差不多。」
　　學長你只接受「才華」這一詞就早說嘛。
　　「學長，明天活動是什麼啊？」到了晚上還是很有活力的喵喵乖乖舉手。
　　學長一臉我是臨時隊輔怎麼會知道後，非常理所當然地將視線投往身旁的阿利學長，阿利學長食指抵唇噓了聲，故作神秘狀，「明天就知道囉！不過直屬很重要啊，希望大家明天都玩得愉快！」
　　直屬……
　　肩上突然落了一隻冷到不行的手，學長冷笑，褚冥漾整個人都恍惚了。
　　「明天請多指教啊，學、弟。」
　　明天會不會因為他太白癡導致學長巴他後腦巴到送醫啊？雪野醫院就在附近。
　　不知道跟千冬歲打個招呼可不可以住院打折之類的？
　　「沒、沒沒問題。」老大你那個涼中帶冰的眼神還是很有殺氣的。
　　等到宵夜時間結束，隊輔們領著一眾隊員回到小木屋，宣布明天集合時間就讓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準備迎接第二天宿營。

第九章、直屬play　　

　　一早，他們集合在昨天午餐時的大草原，台上幾個學長姊在演一齣小短劇，男女反串反得超歡，庚學姊也有上去玩，學長悠哉地跟著他們坐在台下，偶爾恥笑在台上演女主角的夏碎學長。
　　劇終，夏碎學長一身飄逸裙裝站在台上，毫無違和感，「可愛的小隊員們，相信笑完你們隊輔也清醒不少，現在是身體活動時間，請各位直屬學長姊去認領你們的學弟妹吧。」
　　褚冥漾呆呆地看著自家學長朝他伸出手，笑得很黑暗，「腦子呆就算了，希望你不要也肢體障礙，這樣我很難帶舞。」
　　學長您就少一天損人會死嗎會死嗎會死嗎？
　　褚冥漾看著對方與惡劣內心完全不相襯的美麗臉龐，心中感到無限淒涼。
　　起身站在一起後，兩人學著台上領舞的人牽起手來。
　　阿利學長的聲音從台上傳來，「大二的學長姊們，請你們擔任好領舞工作，音樂來囉。」
　　X零年代的舞池狂歡嗨歌在耳邊爆起，褚冥漾瞬間腦袋空白。
　　腰上倏地一緊，學長一個用力就把他拉向自己，牽著的手定格在右上方，然後猛地一個轉圈，學長拖著他跳起了傳說中的探戈。
　　……為什麼你們的早操是跳探戈為什麼迎新宿營的早操會出現這種完全問號的雙人舞啊啊啊啊啊──！
　　褚冥漾被學長左拉右拋還轉個三圈，他看到四周的學長姊都用一種不是人的速度和力道在帶著跟他一樣驚嚇到表情空白的學弟妹。
　　拜託你們就算讀法律讀到起笑也不要連他們的美好直屬幻想也一併破壞好不好啊啊啊啊啊啊！
　　這群人，真是，都病了。
　　這是褚冥漾被拋來甩去跳完整支舞，虛脫在地上的唯一心得。
　　「好玩嗎？」幾乎拖著一個人跳完舞的學長，此刻蹲在自己面前，一手撐著臉頰，明明是很好看的臉卻露出很邪惡的笑，「接下來……」
　　接下來？！還有什麼接下來？！你們還想怎樣玩死新生啊！
　　負責講解的隊輔適時開講規則，「等等兩人一組，跟舉右手的人猜拳，猜輸了繼續找別人猜，猜贏了帶領著那一隊繼續猜，每一大組上限是三小組，所以一但別組過來猜贏了變領隊，最後面多出來的那組要自己逃亡，逃亡期間會被攻擊貼上貼紙，時間到了看哪小隊的貼紙數最多要懲罰。」
　　褚冥漾有點恍惚地聽著解說，確認了讀法律的人都壓力很大，所以想折磨新生紓壓。
　　「請各位可愛的獵物們趕緊組隊團結吧，狩獵，開始！」
　　探戈完之後是追殺遊戲嗎？
　　褚冥漾被冰炎拖著跑，恍惚地看著不知何時換上獵人裝的學長姊們目露兇光，拿著貼紙跟大型道具四處追殺落單新生。
　　火速猜贏別組成為領隊的學長嘖了聲，「策略錯誤，應該去把第三小隊的人都組起來。」
　　褚冥漾驚悚地看著那雙美麗紅眼斜睨後方陌生人，無限殺氣迸露。
　　不是吧？你們真的這麼認真嗎？為什麼學長姊們都露出跟你一樣的殺氣？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眼前一幕驚悚畫面讓褚冥漾徹底閉上嘴，無比聽話地跟著學長逃命。
　　夏碎學長換上特別華麗顯眼的獵人裝，笑著拿玩具大槌往落單新生輕輕敲下去，紅色顏料立刻被印了上去，夏碎學長看著那驚嚇的新生，愉悅地解釋：「哎呀，被做記號了呢，等等懲罰會隨機抽到你唷，我可愛的小、獵、物。」
　　新生尖叫一聲，逃了。
　　……到底為什麼一個美好可愛的迎新宿營大地遊戲可以玩成這樣啦！
　　你們是被教授荼毒太久了嗎！有沒有心靈這麼扭曲！
　　一直在找人的學長突然回頭瞪自己。
　　老大你殺氣太大了他會害怕……
　　「很痛耶，不要牽那麼緊。」學長瞪了一眼兩人十指交扣的手，又轉回來瞪自己，褚冥漾立刻傻笑著放鬆力道。
　　這時候一個學姊急匆匆跑過來猜拳，學長猜輸了，隊伍額度滿了所以他們被放生了，學長嘖了一聲，「快找第三小隊的人。」
　　就在他們左閃右躲逃過瘋狂獵人時，庚學姊出現了，一副溫柔和藹的神情，左右手各拿著一張牌，「迷茫的旅人們，請問你們選擇命運、抑或是機會？」
　　褚冥漾瞪著以狂草大咧咧寫著命運跟機會的紙牌，他瞬間無語。
　　追殺遊戲中還來個大富翁是吧？你們真的壓力太大了是吧？
　　「命運。」顯然學長很不耐煩了。
　　庚學姊翻開命運牌，「請說出一個願望。」
　　現在換神燈精靈了是吧？是說三個願望一次滿足怎麼縮水成一個了？連這邊也物價飛漲了嗎？要不要抗議一下阿拉丁？
　　……褚冥漾突然對自己的吐槽感到悲哀。
　　「把第三小隊所有人都給我找來，擴充最大上限。」學長環著手冷笑。
　　「不好意思，這是兩個願望。」學姊居然在狡辯。
　　學長又嘖了一聲，「那給我擴充最大上限。」
　　「好的，」庚學姊從包包拿出一個寫著「MAX」的頭套，愉悅地把色彩鮮艷的頭套套在一臉黑的學長頭上，「祝福您旅途愉快。」
　　學長閉了閉眼，像是在忍耐著要不要事後蓋製作組布袋扁人。
　　是說這麼鮮豔的一個頭套真的很像標靶欸，不過戴在學長頭上有種莫名喜感。
　　褚冥漾很明智地沒有說出來，明哲保身這點他還是懂的。
　　「走了，雖然大多數人不敢攻擊我，但保險起見快找人。」最後選擇無視頭套的學長心平氣和地下指令。
　　對欸，這一路走來幾乎沒什麼獵人敢靠近學長，有幾個想過來，但全被學長殺氣滿點的銳利紅眼瞪了回去，褚冥漾無比慶幸自己跟了個食物鏈頂端的。
　　又走了一會兒，這次換阿利學長一臉和藹地出現在他們面前，穿得跟庚學姊一樣，「迷茫的旅人們，請問你──」
　　「機會。」學長毫不留情直接打斷阿利學長，對方愣了一下，然後才翻開了牌，阿利學長瞄了眼惋惜地開口：「不好意思，這裡沒有機會牌，只有雞腿排。」
　　學長周身立刻出現方圓一公尺的凍人氣場。
　　好冷……為什麼大富翁會有雞腿排？你們真的壓力太大了嗎？
　　阿利學長同樣從包包拿出一條類似值星帶的東西，不過上面貼了張雞腿排的圖片，他微笑著把帶子掛在一臉冰冷的學長身上，最後拍了拍肩，相當鄭重地叮囑：「冰炎學弟，下次要聽別人講完話喔，雞腿排會吸引大獵人過來，自己小心。」
　　大獵人？
　　褚冥漾愣愣地看著阿利學長輕鬆愉快地離去，又轉回頭看看已經不想多說什麼的學長，他看到了遠方逼近中的熟悉人影，突然有種想抱頭尖叫的衝動。
　　大、大大大獵人是夏碎學長啊啊啊啊──！
　　會死會死會死會死──
　　學長掃了一眼，大約也是發現了對方正朝這裡靠近，相牽的手一緊，學長立刻爆發出驚人速度拖著他火速離開命案現場，後方不遠處也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
　　褚冥漾在高速移動中勉強回過頭，正好對上了夏碎學長的微笑。
　　媽啊為什麼他會有種被鬼追的錯覺！遊戲設計者到底是誰設計得這麼變態！
　　不對！變態的是這些演得超級逼真活像他們平常就在追殺人的學長姊們！
　　「滾！」學長一臉怒氣地揮開想上前阻攔的獵人，頗有魔擋殺魔神阻弒神的可怕氣勢。
　　「冰炎，別跑這麼快，吃雞腿排就要配珍奶美人喔。」
　　真是充滿問號的回答。
　　「褚，找萊恩！」
　　「啊是！」
　　跟著學長在人群之中左閃右逃，還要四處尋找萊恩他們，褚冥漾突然有種我命休矣的疲累感，身體跟心靈都是，到底為什麼你們要在飯前安排這麼激烈的活動啊？不是說飯前不能劇烈運動嗎！
　　就在褚冥漾閃過旁邊砸過來的道具後，一抹熟悉人影進到他的視線中，「學長學長！那邊！大樹旁邊！」
　　學長轉頭瞄了一眼，嘖了聲，高速衝往一根柱子然後借力使力轉了個大彎，褚冥漾差點也被甩出去，不過似乎甩掉夏碎學長了。
　　就在他小小慶幸的那一瞬間，有個東西高速撞上褚冥漾跟冰炎的相牽的手上，留下了鮮藍的顏料印子，褚冥漾徹底驚悚了。
　　學長瞪了那個小一號的玩具槌子一眼，抬頭，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夏碎學長的腹黑笑容。
　　「學、學學學長，被夏碎學長做記號了欸。」
　　學長冷哼一聲，只是彎腰撿起那個槌子，眼神冰冷到褚冥漾懷疑小槌子下一秒會凍結，「被夏碎擺一道。」
　　……原來老大你只糾結夏碎學長這個點啊？
　　然後學長突然看了他一眼，就轉回去跟萊恩他們說話了。
　　褚冥漾有點茫然地摸了摸自己臉頰，為什麼要看他？他臉上有東西？
　　悠哉悠哉靠在樹幹上的千冬歲先說話了，「冰炎學長，讓萊恩當領隊吧。」
　　學長瞥了眼流浪漢模式的萊恩，點點頭，把「MAX」頭套戴在萊恩頭上。
　　咦？為什麼是萊恩當領隊？
　　他以為一直是學長當領頭人物之類的，沒辦法，氣場太強了。
　　旁邊喵喵拍了拍自己肩膀，回過頭看到對方笑得很燦爛，「萊恩的隱形技能依舊好用啊！這麼多人走過來走過去，都沒人看到舉著右手的萊恩耶。」
　　……好，他懂了。
　　萊恩默默反抗自己的存在感：「我一直都在，他們沒看到而已……」
　　這時候有一組落單的學姊學妹跑過來想猜拳，左看右看感覺找不到舉右手的人，路人學姊皺眉：「喂學弟學妹，你們沒人舉右手還躲在這邊？」
　　千冬歲站直身的姿態非常慵懶優雅，嘴裡吐出的話卻犀利地讓那個學姊臉色大變：「自己眼殘看不到隊長還指責別人？我建議你去雪野醫院掛眼科，看在你是我學姊分上，我可以算你便宜一點。」
　　一旁的學長環著手瞥了對方一眼，「妳後面。」
　　有個獵人凶狠地衝了過來，路人學姊尖叫一聲，拖著學妹逃了。
　　萊恩默默盯著那學姊逃亡，褚冥漾感覺到隱形之強大。
　　「好了，第三小隊報告傷亡。」拍了拍手吸引大家注意，學長一本正經地說著很合乎現況卻又有點詭異的話。
　　「喵喵看過大家了！沒人被貼上貼紙！」喵喵蹦蹦跳跳地舉手報告。
　　學長點點頭，轉過身剛好看到遠方舞台上出現了一抹身影。
　　「時間終了。」
　　夏碎學長被麥克風擴大後的聲音迴盪在大草原上，那一瞬間所有追殺與被追殺的人都碰地一聲躺在地上，全都大聲笑了出來。
　　褚冥漾跟著笑了，雖然過程驚悚到破表，但真的很好玩。
　　站在旁邊的學長低頭看了自己一眼，也笑了。
　　之後阿利學長接過麥克風，指揮著所有人回到原來隊形集合。
　　換下服裝的庚學姊迤迤然歸隊，「三小朋友們，有人被貼貼紙還是被做標記了嗎？」
　　坐在他旁邊的學長懶洋洋地牽著自己的手抬起來，鮮藍的印子還留在上面，「其他人都沒事，只有我跟褚。」
　　庚學姊愣了下，褚冥漾也愣了下，居然連庚學姊都會意外，準沒好事！
　　庚學姊神情複雜地在他們兩人面前蹲下，「居然開到終極道具，學弟太幸運了，比你期末平均成績沒拿到九十以上還難喔。」
　　……這到底是褒是貶啊庚學姊，說清楚講明白喔！
　　阿利學長的聲音適時從台上傳來，「好了，各隊統計完捕獲獵物數後，去找我旁邊的大獵人報告。」一旁的夏碎學長笑得人畜無害。
　　幾分鐘後夏碎學長拿著一張紙回到台上：「看來我們的小獵物都夠靈敏，每隊傷亡人數不相上下，當然也是有零傷亡的隊伍，那麼『獵人追追追』的最終懲罰隊伍是──第五小隊！」
　　剛好就在他們旁邊的第五小隊發出哀號，站在台上的阿利學長倒爽朗地笑了聲，「哎呀真是，有些監督不周呢，第五小隊們，乖乖上來五連拍吧。」
　　五連拍？這次夏碎學長的懲罰異常輕耶。
　　褚冥漾看著第五小隊的人垂頭喪氣走了上去，只有其中一隻五色雞還挺興奮的，不知道在興奮什麼。
　　「阿利學長，隊輔也在懲罰範圍唷，請帶領隊員們連拍吧。」
　　兩位學長互看著微笑，感覺他們又要怎樣惡搞自家隊員了，「來吧可愛隊員們，跟大哥哥我這樣做喔。」
　　阿利學長走到舞台中央的前方，接著做了一個動作。
　　全場發出高分貝驚呼尖叫和鼓譟聲，其中女性尖叫占了大多數。
　　他身後的隊員都目瞪口呆。
　　阿利學長非常嫵媚地來了個起立蹲下還拋媚眼，然後泰然自若地催促著自家隊員跟著他做起立蹲下。
　　那隻五色雞在跳腳叫囂：「幹！本大爺才不做這種娘們動作！換一個！」
　　然後被夏碎學長的腹黑笑容硬生生逼著做個不倫不類的起立蹲下。
　　……這世界到底怎麼了？
　　褚冥漾恍惚地看著阿利學長繼續破壞陽光男孩形象，哇賽居然連M字腿都出現了，這世界到底怎麼了……
　　不對，應該說Atlantis的學長姊們都怎麼了……
　　糟糕，他讀了之後會不會也變成這樣啊？
　　第五小隊的人哀悼自己形象一臉哭喪地下台，後面跟著笑容燦爛毫不介意別人詭異目光的阿利學長，台上只剩下夏碎學長和一兩個工作人員，不知道為什麼，褚冥漾開始眼皮狂跳，按照衰了十幾年的經驗，接下來一定沒好事。
　　「好的，大家下次逃亡時要快一點呢，不然會被攻擊或者……」夏碎學長全場看了一圈，笑容越發愉悅起來，「就會被我做記號囉，可愛的小獵物，請各隊獵人把被標記的人送到我面前吧。」
　　他就知道！
　　身旁隊輔立即裝出嚴肅貌，「大獵人有命，獵物即刻送返。」
　　旁邊的學長一臉不爽地拉著他到台上。
　　所以這個藍色標記到底會怎樣啦，看學長表情臭成那樣。
　　跟他們一起上來的還有八個人，有男有女，全都一臉驚恐，大概夏碎學長在這兩天活動中已經威名遠播了吧哈哈哈哈──
　　在內心乾笑的褚冥漾為自己的適應力深深掬一把悲催淚。
　　「好囉被做紅色標記的獵物，我的要求很簡單，來個大告白吧，」夏碎學長非常溫和地拉過一位女生，把麥克風湊到一臉錯愕的人面前，「不用害羞，辛苦的獵人也需要一點福利。」
　　大概以為自己會被夏碎學長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已經一副完全赴命沙場的認命姿態，被抓上來的人都愣了好大一會兒，褚冥漾也愣了。
　　告白……他能跟誰告白？
　　跟夏碎學長？但他本人就在旁邊欸，這樣告白下去應該很恐怖。
　　跟自家學長了？
　　褚冥漾偷偷瞄了旁邊的學長一眼，正巧被撞見，褚冥漾立即傻笑著轉開眼神。
　　「不用想了，夏碎說告白是紅標記的事，就不知道藍色會怎樣了，」學長環著手冷哼一聲，「煩死了，又是告白。」
　　「那、那個，」那個女生看著這邊、不，正確來說是看著學長，一張臉紅到快滴出血了，「冰炎殿下，我喜歡你！」
　　下面一片鼓譟聲，學長面無表情地點頭。
　　然後那個女生摀著臉害羞地跑下台了，途中還踉蹌一下。
　　褚冥漾嘴角抽了抽。
　　為什麼大家只看到學長的外表，根本看不出來他內心根本一個暴力紅眼殺人兔？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肩上突然落了一隻冰涼的手，學長涼涼地在他耳邊警告：「褚，你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褚冥漾驚悚地狂搖頭。
　　接下來女生清一色跟學長告白，男生有的向學姊告白，也有向學長表達無限憧憬和仰慕的，學長全程面無表情，感覺他很不喜歡被人這樣注目。
　　站在舞台中央的夏碎學長朝角落的他們招招手，「看來冰炎殿下依舊魅力不減呢，那麼請全場唯一被藍色標記的你們過來吧。」
　　褚冥漾突然覺得雙腳千斤重，他深深覺得眼前笑著的夏碎活像個劊子手站在刑場中央，然後要被砍的人是他和學長。
　　猶豫之間他被人猛地拖走，企圖把他勒死的兇手表示：「早死早超生。」
　　褚冥漾被拖得一個踉蹌，差點沒真的被勒斷氣。學長大人就算您心情不好也別拿人出氣啊。
　　「好的，兩位請放輕鬆，不用太緊張。」
　　夏碎學長你講成這樣會讓人更緊張好不好！
　　旁邊的學長哼了一聲。
　　「現實世界是殘酷的，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關於兩位的處置就請勝出隊伍裁決吧，第三小隊，請指定兩人的處置。」
　　全場呆愣一秒後，第三小隊立馬起鬨，「接吻！」、「公主抱！」、「單膝跪地求婚！」
　　褚冥漾心裡喀噔一聲，有種他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裡的臨死感。
　　就在褚冥漾內心爆炸整個人都不好時，冰炎瞇起眼看著全場騷亂，不悅地搶過夏碎手裡的麥克風，冷冰冰地說了句：「獵物就該獻給獵人。」
　　接著就把麥克風扔到一臉呆滯的褚冥漾手裡，上前一步一把拉過錯愕的夏碎學長，偏頭吻了上去。
　　全場瞬間沸騰！
　　夏碎被放開後愣了幾秒，立即反應回來主持：「捕到這麼擅自作主的獵物，我認了。」
　　略過下面各種鼓譟聲，夏碎開始指揮各隊前往餐廳用早餐。
　　等人群都背對舞台，夏碎一把攬住冰炎的肩，半抱怨半戲謔地低語：「冰炎，捨身幫褚擋下其他人羨慕忌妒恨的箭，還被你強吻，我能有什麼回報？」
　　冰炎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又沒真的親，回去幫你檢查三份報告。」
　　「三份太少了，只親在你拇指上也一樣，五份。」夏碎在討價還價。
　　「不行，就三份，」冰炎皺眉，「必修。」
　　夏碎滿意地點頭，朝褚冥漾笑了下，「我們走吧，去吃早餐。」
　　褚冥漾呆呆地應了聲，同手同腳地跟在兩位學長身後，腦子有點亂亂的，方才的接吻影像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進餐廳後，學長領著他找到第三小隊的桌子，其他人都不在，只有慢條斯理喝粥的千冬歲抬頭看了眼，「早餐是自助式，有中餐西餐，都在後面吧檯。」
　　褚冥漾看學長直接坐下來，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學長，我去幫你拿早餐吧？」
　　學長只是瞇著眼瞄了他，「不用太多，隨便就好，謝謝。」然後閉上眼睛補眠去了。
　　褚冥漾應了聲，走進人群中穿梭著看菜色時，又遇上夏碎學長，對方幾乎心有靈犀：「幫冰炎拿的話，挑健康點的食物就好，基本上他不挑食。」
　　褚冥漾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還是有點悶悶的。
　　只挑了些雜糧麵包跟鮮奶，轉身又見夏碎學長站在吧檯出口等他，對方空出來的那隻手朝自己招了招。
　　褚冥漾快速走了過去，夏碎學長拉著他避開人潮，來到比較安靜的柱子後，「褚，剛剛有些事，我來說比較好。」
　　褚冥漾愣了，說什麼？
　　「剛剛冰炎借位吻，只是為了把注意力轉到我身上，免得你之後被關注得太辛苦，能了解嗎？」
　　驀地，褚冥漾為自己方才的混亂感到心虛，完全沒想到學長背後還有這層考慮。
　　夏碎學長摸了摸自己頭，「冰炎是個很好的人，有時候不懂得表達而已，我先走囉，早餐慢用。」
　　唔……感覺，心裡舒坦多了？
　　……不對，他是怎麼了？喔喔喔他知道了！一定是因為這兩天被學長姐各種驚悚，所以自己才有這麼奇怪的反應！一定是這樣的！吐槽技能快回來啊啊啊！
　　褚冥漾深呼吸幾次，把一切怪異感都壓了下來，端著早餐走回原桌。

第十章、天亮請睜眼

　　等所有人都用餐完畢，小隊一隊隊被帶了出去，來到昨晚營火晚會的大廣場，又繼續看了學長姐們演出短劇，算是把這兩天的短劇都串在一起做了個收尾，還讓演員們一組組花式謝幕。
　　直到眾人鼓掌漸散，依舊擔綱主持的夏碎學長麥克風發話了：「隊員們，經過早上的獵人追殺遊戲之後，我們──來繼續殺、人、吧。」
　　褚冥漾嘴角抽了抽，真心希望自己沒有從那個溫文儒雅的夏碎學長口中聽到教唆殺人犯之類的話。
　　為什麼你們一天到晚到在殺！嫌自己課堂接觸的刑事案件不夠多就對了啦！
　　「請各小隊隊員脫掉鞋襪後成一列隊形躺下。」
　　脫掉鞋襪？
　　褚冥漾左右看了看，狐疑地跟著大家一起脫掉鞋襪整齊擺在角落，然後乖乖排一條線躺下，身下的水泥地還有點冰涼冰涼，滿舒服的。
　　「黑夜降臨，請閉上眼睛，殺手即將出動。」
　　夏碎學長故意壓低聲音，聽起來還真有那麼點驚悚懸疑片味道。
　　褚冥漾閉上了眼睛，整座廣場突然安靜下來，只剩工作人員赤腳走過水泥地的悶響，還有一些奇怪的悶重聲音，像是箱子和袋子拖過地板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皮又再狂跳了……
　　「白晝降臨，開、殺、囉！」
　　啪的一聲，褚冥漾還沒睜開眼就被某個東西砸到臉上爆開，水噴了滿身。
　　什麼鬼！
　　褚冥漾迅速睜眼跳起身，看到所有工作人員一臉瘋狂地拿著水球到處砸人，還有人接了水管直接無差別攻擊灑水！原本乖乖躺在地上閉眼睛的新生立刻跳了起來，尖叫的有、拿水球砸的有、到處亂跑亂竄的人也有。
　　整個場面一片混亂，隊輔們一副積怨甚深地瘋狂尖笑著攻擊隊員們。
　　你們有病嗎！玩水球就算了麻煩不要入戲成這樣！快去照鏡子看看你們臉上根本標準病態殺人魔的臉！
　　褚冥漾狼狽閃過朝自己砸來的水球，四處看了看，感覺隊輔們都陷入爆走狀態根本聽不進人話，他左閃右躲在一片混亂中努力搜尋那個銀髮一撮紅的顯眼目標，學長應該不至於跟著瘋吧？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衝啊！
　　「敢暗殺本大爺！你們活得不耐、唔──」
　　逃亡途中，褚冥漾轉頭剛好看到那隻五色雞在叫囂，一秒後一顆特大水球準確無誤地砸到他臉上，成功讓他閉嘴。
　　然後那隻雞徹底爆走了，「哈哈哈盡量砸盡量砸！大爺我行走江湖一把刀！水球算三、唔噗──」還沒等他喊完就三顆水球同時砸到他身上，再度成功讓他閉嘴。
　　褚冥漾在那隻雞周圍掃視一圈，正好對上了一臉不耐煩的千冬歲和一臉嫌惡的喵喵，還有砸完默默隱形的萊恩，他們看到自己立刻衝了過來。
　　「漾漾，武器拿好，自己保重。」千冬歲一臉凝重地往自己手上塞兩顆水球，他身上也濕了一點點，不過看得出來是被波及，不是被直接砸的。
　　「漾漾，加油！跟喵喵一起征服全部的水球吧！」
　　等等，這個挑戰難度，應該會全濕吧！
　　萊恩默默拍了拍肩，又塞一顆水球給自己。
　　「嘿嘿嘿可愛的小傢伙們，躲在這裡討論作戰策略啊？」狂笑的隊輔竄到他們面前，褚冥漾內心警鈴大作，果然下一秒學姊直接把藏在後面的水桶潑出來，水一個不漏地潑到褚冥漾身上，喵喵千冬歲跟萊恩有先見之明，早就退開一步轉身溜了。
　　「哈哈哈哈潑到了潑到了潑到了──」
　　全濕的褚冥漾嘴角抽了抽，看著隊輔一路瘋狂奸笑著然後被其他工作人員砸水球。
　　全濕了好像也沒必要閃閃躲躲了？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嘛嘿嘿嘿嘿──
　　褚冥漾小小邪惡一番，把手中水球砸出去，左右看了看，一顆水球剛好滾到腳邊，他賊笑著撿了起來就隨便砸出去了，啊算了算了，要濕就一起濕！
　　跟良心達成協議後褚冥漾也徹底玩瘋了，看到水球就撿起來丟，偶爾被人砸了也照樣開心砸回去，管他什麼皇帝大老爺還是西王母娘娘，見人砸人見鬼砸鬼！

　　場邊，夏碎跟冰炎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非常悠哉地負責裝水球。
　　「雖然昨晚已經裝一堆了，看來還是不夠大家玩啊。」夏碎學長看著快空了的箱子，有點無奈地嘆氣，轉回視線看著場內的人幾乎全濕，他搖頭笑了。
　　「你這模樣可以去當疼孫的老阿公了。」
　　「不過冰炎……」
　　專心裝水打結的冰炎聽著對方沒了下文，抬頭瞄了眼，見對方微笑得狐狸尾巴露出來，「夏，你別想搞什麼鬼，我不想把自己搞成落湯雞。」
　　「沒有啊，我沒有要搞鬼，」夏碎繼續裝水球，「不過……你真以為站在場外就沒事了嗎？冰炎？」
　　「什──」
　　嘩啦一聲，一個水桶被人拿著從冰炎背後狠狠潑下去，冰炎立刻殺氣騰騰地轉頭，一顆特大號水球順勢快狠準地砸了過去。
　　阿斯利安大笑著閃過，撈過地上武器又衝進場內砸人。
　　「哎冰炎，難得一起玩就不要太拘泥了嘛。」
　　「囉嗦！」
　　嘩啦──
　　後背又被潑了一記的冰炎活像厲鬼索命似地緩緩轉身，惡狠狠瞪著對面手上拿著空水桶的人，夏碎呵呵，「哎呀，手滑了。」
　　難得他也露出玩心一面，一手抄過地上的水桶又朝自家搭檔潑了過去，然後腳底抹油迅速溜進場內閃人。
　　「藥師寺夏碎！！！」

　　瘋狂砸水球活動是在隊輔吶喊聲中結束的：「彈盡援絕、重複、彈盡援絕，請各位死人自行就地掩埋！」
　　場內所有人不管有濕沒濕都一屁股癱在地上，累得笑開了。
　　意外居然也玩得半濕的夏碎學長指揮著大家回復一小隊一小隊的小圈坐下，褚冥漾看著幾乎全掛彩的朋友們，止不住傻笑。
　　自家也玩得半濕的學長在身旁坐了下來，褚冥漾驚奇了，「學長你居然也濕了！」居然有人潑得到你！
　　學長嘖了聲，「場外支援被偷襲，後來衝進去追殺夏碎又被阿利學長砸了。」
　　原來萬能學長也會被砸耶。
　　褚冥漾偷偷打量著半濕的學長，對方一頭漂亮銀髮被解了下來，因為沾了水而貼在身上，在陽光照耀下閃亮閃亮的好像很好摸……
　　「褚，你想死嗎？」紅眼刀光砍了過來。
　　魔障似地褚冥漾懵了居然伸手捏起對方的長髮，然後他傻笑著放開，又啪的一聲後腦被砸。
　　全身上下完好無損的庚學姊回來了，手上一疊乾淨毛巾分給全隊人，充當完美後勤。
　　肩膀上也掛著一條毛巾的夏碎學長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好囉各位，被殺完之後請向天使們拿毛巾重生吧。」
　　夏碎學長拜託你不要跟著腦抽……你是最後一塊淨土……
　　褚冥漾內心悲傷地看著一臉溫和笑容的夏碎學長。
　　「很高興兩天一夜的宿營在這邊就要告一段落，」就在夏碎學長開始講正經話時，所有隊輔跟工作人員都站了起來，旁邊學長也不例外，坐了一地的新生抬頭看著四周。
　　「謝謝各位隊員們的配合及體諒，若沒有你們，今天的迎新宿營就沒有靈魂人物，那麼，我們花了心思與時間盡力準備的宿營，也就不會成功了，謝謝你們，也謝謝所有宿營夥伴們！」
　　語畢，所有站著的人都大大鞠躬，現場安靜了一秒，接著隊員們都爆出熱烈掌聲。
　　夏碎學長主導著最後的節目，「最後的最後，就是我們的頒獎時間囉！」
　　「總和了昨天的闖關積分、晚上的營火晚會表現，以及早上的獵人追追追後，第一名隊伍是──第三小隊！請掌聲鼓勵鼓勵！」
　　喵喵第一個開心地跳起來歡呼，不知道是誰起了頭，他們興奮地大聲喊了一次隊呼，褚冥漾也笑著喊了很大聲。
　　接著又替工作人員頒了不少有趣的獎項，所有人都樂呵呵地鼓掌歡呼加尖叫。
　　頒獎到了尾聲，所有人一開始都提心吊膽的處罰，在夏碎學長一聲輕笑中化解，「當然沒有處罰，嚇著你們的，呵呵。」
　　這兩天被懲罰過的人，忍不住在那一聲呵呵中抖了抖。

　　一切都結束之後大家有志一同地留下來大合照，從正經合照到各種莫名其妙的搞怪照都有，但唯一不變的是大家都掛著大大笑臉。
　　終於到最後大合照也拍完了，眾人收拾好場地，回到小木屋背起行李，聽見誰非常有活力地喊了聲：「走囉！」
　　嗯，走囉！
　　雖然兩天一夜迎新宿營結束了，但大學生活才正要開始。
　　哈哈哈，燦爛大學生活，他來啦！

第十一章、安地爾

　　褚冥漾是被踹門聲驚醒的。
　　「褚！再不起床我就把你從五樓扔下去！」
　　褚冥漾被吼得瞬間從床上跳起來，驚恐地看著學長。「學、學長？」
　　老大拜託你不要一大早就一副殺人模樣來踹門，他會害怕。
　　學長閉了閉眼，像是在忍著要不要扁人，「掛我電話就算了，你自己看看現在幾點了。」
　　褚冥漾立刻往桌上時鐘看了過去，然後發出慘叫。
　　「叫什麼叫！還不快去盥洗！」學長繞到他身後狠狠把他踹向門外。
　　五分鐘後整理完畢的褚冥漾被狗追似地衝向大門，然後被倚在門邊的學長一句「我載你」驚嚇到定住，機械般轉過頭瞪大了眼，學長似乎被看得很不爽，因為他老大危險地瞇起眼，下一秒安全帽砸了過來。
　　「還不快點！早八安地爾的課你敢遲到就自己挖墳跳進去埋了！」
　　「啊是是是！學長大人謝謝你──！」
　　火速搭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後，褚冥漾跟著學長停在一輛重機前，褚冥漾艱難地嚥了口口水，「學長，你騎重機？」
　　戴安全帽開鎖跨上機車轉動引擎調轉車身，動作非常流暢很明顯就是重機車主的學長瞪了他一眼，「不然你騎嗎！快滾上來！」
　　不用一秒立刻扣上安全帽爬上高度及腰的重機，褚冥漾再度嚥了口口水，長久訓練下來的危險警鈴再度大響，下一秒學長油門一催，褚冥漾立刻鬼叫著撲抱學長的腰，「學長大大拜託不要飆車我還想活著到學校！」
　　「睡過頭還掛我電話的人給我閉嘴！」
　　只花了平常一半不到的時間就飆到學校，褚冥漾下車的時候整個腳都是軟的。
　　「你還有五分鐘。」
　　褚冥漾一個驚悚轉身拔腿跑沒幾步，學長又涼涼地喊了句：「你戴安全帽進教室，不要跟別人說我是你學長。」
　　火速解了安全帽遞給笑得無良的學長，褚冥漾羞紅了臉轉身用畢生最高速衝進大樓。
　　靠！丟臉丟死了！

　　進教室馬上找到了千冬歲他們坐下，正埋首磚塊書的千冬歲抬頭看了他一眼，鏡片閃了下陰森森的光，「漾漾，你居然沒接我電話。」
　　褚冥漾乾笑，「不小心睡過頭了，抱歉抱歉。」。
　　「漾漾，等一下一起去學生餐廳吃午餐！不可以落跑喔！」一旁的喵喵愉快地拍了拍自己的肩。
　　褚冥漾點點頭，然後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吃早餐，等等連三節安地爾教授的課，不知道這大樓附近有沒有賣吃的，十分鐘下課還勉強可以衝出去買一下再衝回來。
　　就在上課鈴響一秒後，手拿著咖啡的安地爾教授走進來了。
　　早八還抓得這麼緊，如果不是必修，褚冥漾相信絕對沒人想選他的課，就算他其實教書品質好得挑不出毛病，只是人格可以挑出很大毛病而已。
　　摸摸鼻子，褚冥漾非常安分守己地專心上課。

　　下課鈴響一畢，教授痛快走人了。不能遲到，但也能準時下課，這是大家唯一感到欣慰的一點。
　　褚冥漾急匆匆拎著錢包，才剛衝出教室門口就被人一把抓住。
　　學長一手提著早餐，一手沒好氣地往他後腦一呼，「那什麼表情，我順路而已，免得某人餓到昏在安地爾的課上，被塞報告又來找我求救。」
　　褚冥漾一手摀著頭一手接早餐，「謝謝學長。」
　　身旁突然冒出安地爾教授的聲音，褚冥漾一秒驚悚，不過他沒看漏對面的學長瞬間露出看到XX的嫌惡表情。
　　「冰炎，帶學弟花了不少心思吧，真是辛苦你了。」
　　還沒等褚冥漾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學長已經臭著臉伸手把他拉了過去。
　　安地爾教授非常自在地倚著牆，在門口進出的學生都一臉如臨大敵，快步閃過。
　　「教授的指定報告有點難度，所以我指引褚完成，再說學長學弟間，並沒有什麼辛苦的地方，多謝教授關心。」
　　雖然用字遣詞都很有禮貌，但褚冥漾還是感覺到學長非常非常的不爽，就連敬詞聽起來都濃濃一股諷刺意味。
　　「褚冥漾，」安地爾教授的聲音把褚冥漾的注意拉回來，「中午到我研究室一趟。」
　　等等這什麼禍水東引的徵兆！他毫無疑問只是一個被學長援助糧食的無辜難民！
　　褚冥漾小心翼翼地詢問：「請問教授有事嗎？」
　　教授笑得很想讓人往他臉上呼巴掌，「沒什麼，很久沒遇到你這麼有趣的人，想多聊一下而已。」
　　不好意思他不是專門取悅人的！就是衰到被教授記上還被稱讚很有趣啦！
　　學長的不爽程度又更上一階，「褚，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走。」
　　誰跟陌生人走！是教授找他的耶干他屁事！
　　「冰炎，這麼保護小學弟，你如果不放心也可以跟過來，我非常樂意。」
　　安地爾教授要嘛看不到學長的敵意，要嘛看到裝作沒看見還樂顛顛地挑戰學長暴怒底線，褚冥漾相信絕對是後者。
　　學長跟教授一來一往的對答，表面聽起來極度和平有禮，但褚冥漾聽著聽著冷汗直直流，說不定學長本身資質夠優後台又夠硬，才敢在走廊上跟一個頂尖大學的特聘教授互嗆，重點是教授還真的跟他嗆起來了！
　　只不過嗆的技巧非常高超，許多路人經過還會以為學長又受安地爾教授賞識什麼的。
　　聽到最後褚冥漾都很想抱頭逃了。
　　這兩個人絕對有病！
　　謝天謝地謝佛謝媽祖謝上帝，終於有人結束這場學生與教授的互嗆。
　　來人是那天負責營火點火儀式的萊斯利亞學長，他冷冷瞥了眼他們就轉身向安地爾教授點頭，行為恭敬但感覺沒什麼敬意地遞出手上的文件，褚冥漾瞄到了牛皮紙袋角落以漂亮行書簽著殊那律恩四字。
　　「教授要我轉交給您，還有通知一聲中午需要臨時開會，請阿希斯教授務必到場。」。
　　安地爾教授接過文件隨便點了點頭，盯著萊斯利亞三秒後又緩緩移到學長身上三秒，最後定格在褚冥漾身上，嘴角慢慢勾起一個非常危險的笑容。
　　褚冥漾內心警鈴再次大作，教授每次笑成這樣不是塞給他報告就是指定他做些亂七八糟難度S級的任務！要死了不知道這次又要做什麼！
　　安地爾教授接著對學長丟去一個極度挑釁的眼神，然後看著萊斯利亞學長，「萊斯利亞，你之後就跟褚冥漾一起來我研究室吧。」
　　等等慢著為什麼變成這樣！他剛剛根本沒開口吧！為什麼萊斯利亞學長一來就變這樣了！還有為什麼學長沒有！
　　褚冥漾背後寒毛突然豎起來，學長好像生氣了，根據慘痛經驗，學長氣場越冷就代表他心情越火爆，這種冷度應該是氣到爆炸了。
　　萊斯利亞學長微微皺眉，「我的指導教授是殊那律恩教授。」
　　似乎早料到會被這樣拒絕，安地爾教授搖了搖手上紙袋，笑得非常有自信，「沒關係，殊那律恩說過我可以把你借出來，聽說你分析整理的能力相當優秀，正好我這邊有些案子可以讓你學以致用，如何？」
　　萊斯利亞學長還是皺著眉，但似乎聽到自家教授的名字，他的表情有些鬆動了。
　　就在褚冥漾想著要怎麼拒絕時，身後一句冷到不行的冰塊砸過來，「教授的好意我替褚謝過了，但褚還只是一年級，在沒有受到肯定的情況下進入您的研究室，對您或對他都是負面影響，請教授三思。」
　　安地爾教授還是那副欠扁笑容，「這點你就不用擔心了，在這所學校除了三位董事外，沒有人能動我，再說，如果沒有機會表現磨練，又何來受到肯定一說？」教授再度盯過來，那雙藍金眼瞳突然變得認真而銳利，褚冥漾艱難地嚥了口口水，「褚冥漾，你、怎麼說？」
　　為什麼這個語氣聽起來像是要他簽賣身契一樣……
　　不過褚冥漾內心有點動搖了。
　　安地爾教授人品雖然有點惡劣，但他的專業能力絕對沒人敢質疑，人脈方面也廣得嚇人，幾乎每個知名教授或律師都能跟他連上關係，如果能接受他指導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但前提是他要熬得過來。
　　其實他之前就在想，學長這麼強這麼厲害，將來絕對是一名頂尖人士，如果自己不做點什麼，就注定只能站在學長後面，遠遠地看著對方不斷前進。
　　並非學長冷漠不伸出援手，因為這是自己的事，自己不先努力那就什麼也不必談了，再多幫助都毫無用武之地。
　　他，想試試。
　　褚冥漾微微側頭看著旁邊的學長，對方雖然表情冷得嚇人，但看著自己的眼神又傳達著擔心與詢問，褚冥漾露出一個微笑，「學長，雖然有點難度，但是我想試試看，畢竟也不能每次遇到困難都要求助你吧。」
　　學長雖然還是皺著眉，但盯著他好一會兒還是輕輕點頭，褚冥漾笑了。
　　看在眼裡的安地爾教授也相當愉快，「冰炎，如果你擔心褚冥漾的情況，我相當歡迎你也過來幫忙，」不意外接收到學長一瞪，安地爾教授看向仍在考慮的萊斯利亞，「你呢？萊斯利亞？殊那律恩接下來有好幾個月會到外地研習，你確定不趁機跳槽？」
　　萊斯利亞學長遲疑了一下，最後也點頭了，「但我的指導教授仍是殊那律恩教授。」像是捍衛自己並沒有跳槽一樣，他說完這句話向安地爾教授點頭就轉身走了。
　　褚冥漾默默看著人設冰冷黑暗強大氣場的萊斯利亞，一瞬間忠犬尾巴跑出來。
　　「褚，在那邊自己小心一點，有事立刻打給我。」
　　學長朝安地爾教授沒什麼敬意地欠身後就走了，估計也要去上課吧。
　　剛好鐘聲也響了，只剩褚冥漾跟安地爾教授面對面，他趕忙朝對方點頭就走進教室，三秒一口迅速解決手上早餐。
　　不知道是剛好還是怎樣，學長居然買到他最喜歡吃的早餐。
　　鈴響一畢，教授又走了進來，開始上課。

第十二章、肯定

　　中午時間，他跟千冬歲他們一起在學生餐廳用餐。
　　「漾漾，你第一節下課在跟安地爾教授講什麼啊？還有萊斯利亞學長怎麼也來了？因為一開始冰炎學長的出現，所以整節下課全班都在偷看欸。」
　　剛捧著一盤義大利麵急匆匆回來的喵喵，一放好餐盤立刻連珠炮似地發問。
　　喝飲料的褚冥漾被嗆到了，難怪他一進教室就覺得全身上下被各種視線釘上。
　　萊恩默默拍著他的背。
　　「也沒有啦，一開始教授在跟學長、呃，聊天，」雖然聊天氣氛和內容讓他害怕到很想假裝沒聽到，「後來萊斯利亞學長拿東西給教授，教授就問我跟萊斯利亞學長要不要去他研究室幫忙，我答應了。」
　　喵喵跟萊恩突然用一種被鬼打到的表情看著他。
　　褚冥漾一秒驚悚，是怎樣！教授名聲差是差，但人家好歹也是學校邀請的特聘教授啊！不要用這種表情嚇人好不好！
　　等等，他為什麼要幫安地爾教授辯駁！
　　依然驚嚇表情不做任何解釋的兩個人對望一眼，然後慢吞吞轉回來，喵喵相當遲疑地開口，「那個、漾漾，因為安地爾教授任教Atlantis大學的這幾年來，從來沒有收過任何學生，很多優秀學長姊都被他拒於門外，所以……」
　　褚冥漾一臉「我剛剛好像又答應了什麼危險的事了誰快來呼我一巴掌」的空白。
　　肩上搭上一隻手，褚冥漾機械似地轉過去，呆呆看著萊恩。
　　「漾漾，萊斯利亞學長也是很……很不得了的人物，整間學校能與冰炎學長齊名的就是萊斯利亞學長，不過兩人專攻的領域也不大同，所以無法比較。」
　　回過神的瞬間褚冥漾只有一個想法。
　　難道火星人都自帶冷氣嗎？學長冷、萊斯利亞學長也冷。
　　「你們在聊什麼？」
　　端著日式茶泡飯和味噌湯的千冬歲回來了。
　　喵喵又複述一遍，然後擔心地看著褚冥漾，「漾漾這樣去教授的研究室，喵喵有點擔心……」
　　千冬歲和喵喵對視，顯然都想到同樣的方向，千冬歲咳了聲，「漾漾，雖然Atlantis是揚名國際的頂尖大學，但人群中一定會有無聊的人在製造謠言擾動人心，」他推了推眼鏡，十指交疊的正經姿勢讓褚冥漾莫名緊張起來，「惡意攻擊、酸言酸語、毫無邏輯，我希望漾漾不要被這些無謂的言論影響，你只要做你覺得對的事就好，旁人無法也不能影響你，了解我的意思嗎？」
　　褚冥漾愣愣地點頭，有點懂又有點不懂。
　　從剛剛的話來看，感覺他總是遇到些很厲害的人，或許有人眼紅了就會惡意中傷自己，然後輿論影響下迫使他放棄他應得的權利，千冬歲是不想見到這樣，才會說出這些話吧？
　　驀地，褚冥漾感覺到心底暖暖的。
　　有人關心的感覺，真的很好，比起以前的孤單生活，真的、好太多了。
　　唔……鼻子有點酸酸的。
　　喵喵傾身握住自己的手，滿眼鼓勵，「對啊漾漾，那些無聊的人總是做這些無聊的事，難怪比不上漾漾！他們活該啦！喵喵也要跟漾漾一起努力加油！」
　　「沒有啦喵喵，我只是個路人甲而已……」
　　萊恩再度拍了拍他的肩，「漾漾其實很厲害，自己沒發現而已。」
　　褚冥漾看著三位友人一致點頭，他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雖然他感覺不出來自己有什麼特別，但聽到朋友們這樣肯定自己，他也是很開心的。
　　喵喵舉起了飲料，開開心心地大喊：「為我們的未來，乾杯！」
　　褚冥漾也跟著舉杯，笑得很開心。

　　午餐結束後離下一堂課還有些時間，其餘三人因為下午課不同就先解散了，他突然意識到大學真的跟高中很不一樣，有了很多自由。
　　褚冥漾就在原地休息，打算上課十分鐘前再動身前往教室，沒有住宿舍就是這點不方便，不能回去放東西或休息什麼的，但要當那隻雞的室友……他還是住外面吧，頂多書包有點重而已。
　　放空時，他還是能聽到旁邊人的一些聲音。
　　可能早上那場聊天真的挺轟動的，他坐在位置上都感覺到有些人經過時的視線，可能嫉妒可能羨慕，但就像千冬歲剛才說的，不用去理會它。
　　面前突然放了杯飲料和小點心，學長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他感覺到周圍的聲音又更大了。
　　對面的人拋過來一個疑惑眼神，「在想什麼？」
　　褚冥漾狐疑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臉頰，他剛剛沒做任何表情吧？
　　學長勾起笑，慵懶地一手支著臉頰看著他，「笑不一定要微笑，哭不一定要掉淚，人的心情可以體現在任何地方，肢體動作最坦露人心，像你剛才摸了脖子和鎖骨，這兩邊有很多淋巴管，撫摸這兩處可以安撫不安。」
　　褚冥漾無言地回看對方，「學長你到底還修了多少課……」這一聽就是心理學的課。
　　沒想到學長嘖了聲，「心理學有些課程我自修，課衝堂了。」
　　褚冥漾抽了抽嘴角，學長那一副含恨模樣真是……咳。
　　「所以，你剛才在想什麼？」
　　學長的語氣變得有點認真，褚冥漾愣愣地看著那雙漂亮紅眼，他不由自主將剛才的想法和千冬歲的話都一股腦說了出來。
　　學長聽完之後也沒多大反應，只是伸手揉著眉心，感覺對這種事很厭倦的模樣，「褚，別在乎那些目光裡頭有多少含意，不用特意去理解它，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有競爭和私心，有智慧與自我的生物就是如此。」
　　「我剛進這所學校時，也被學長姊以類似目光看待，」學長朝四周人群冷冷瞥過眼，周圍的聲音又變小甚至沒有了，他老大冷哼一聲，「但現在沒人敢說話，因為我證明了我的確有這樣的資格罷了。」
　　「因為學長本來就強得像鬼……」
　　啪的一聲，褚冥漾側腦遭到重擊。
　　「敢再說這種話信不信我把你扁到智障，」學長收回手瞪了自己一眼，換上認真的神情，「每個人都有擅長與不擅長，你只是還沒將擅長的部份挖掘出來並且善加訓練而已，相信你自己的能力，珍惜你擁有的特質，不要妄自菲薄。」
　　褚冥漾揉著側腦，直直看著那雙很認真的眼睛，他點了點頭。
　　不管是千冬歲他們還是學長的話，都對自己相當肯定，果然被以前生活害得自己很是自卑，該是時候相信自己了，畢竟還有安地爾教授那邊的大挑戰呢！
　　嗯，褚冥漾！加油加油加油！
　　學長輕笑一聲，伸手亂揉自己頭髮，褚冥漾立刻笑著左閃右躲，「哇學長住手啦！我等一下還要上課欸！」
　　「鳥窩頭挺不錯的，給教授一個印象深刻。」
　　褚冥漾正想開口反駁時，他被學長的一個愉快笑容給愣住了，不是平常的冷笑邪笑，是那種眉眼都笑彎了的真正笑容。
　　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其實學長應該多笑的。
　　剛好就在這時候上課前預備鈴響了，兩人收拾了下桌面就朝外面走去。
　　學長陪著他走過校區來到上課教室，期間兩人一直東聊西聊，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歷史文學，褚冥漾對自家學長的淵博知識見怪不怪，但學長送自己到教室門口時，他很認真地看著自己，一雙紅眼揉雜了期許欣賞與其他說不清的情緒。
　　「褚，其實你的見解相當獨特，記住，不要妄自菲薄，唯有你肯定自己、這個世界才會肯定你。」
　　褚冥漾呆呆地看著自家學長，感覺心裡又浮出了那些異樣感覺，很溫暖、很開心，心臟鼓動得非常雀躍。
　　「那就這樣，我走了，下課我再來接你。」
　　褚冥漾應了聲，轉身走進教室選了個比較前面的位置坐下，拿出學長剛才給的飲料，一張折了四折的紙就這樣順勢掉出來，褚冥漾疑惑撿起來攤開，一張安排整齊的課表註記得很細心，像是哪些時間學長在哪間教室上課、或在指導教授的研究室、或在圖書館自修、或在家寫報告，底下還寫了些必修科目的小提醒。
　　褚冥漾感覺到有股悸動正在心裡跳動著。
　　一下一下，像是要將對於學長的所有情感一起、躍了上來。

第十三章、爭執與溫柔

　　最後一節下課鈴響，褚冥漾收拾完東西就在門口旁邊等著學長，無聊滑手機才看到對方下午時留了一條訊息，說是他要緊急處理事情會晚點回去，褚冥漾又翻了下他們四個人的共同聊天室，確定了千冬歲跟夏碎學長要在外面吃後，褚冥漾決定先回家準備他跟學長的晚餐。
　　搭公車也就十來分鐘的車程，回到套房後，他俐落地煮了兩菜一湯。
　　想說等著學長再開飯，褚冥漾就這樣等等等，電視轉台轉轉轉、手機滑滑滑，翻了翻今天課堂內容後又去洗了個澡還順便刷浴室。
　　指針緩緩來到十的位置，另外兩人留訊息說要待在雪野公司的辦公室過夜，褚冥漾抽了抽嘴角，有種紫色蒼穹要併入雪野產業的預感。
　　就在褚冥漾躺在沙發上意識矇矓著快要睡著時，大門喀啦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他瞬間清醒從沙發上跳起來看了過去，學長進門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
　　安靜了一秒，學長關上門，走了幾步發現旁邊餐桌還擺著沒了熱氣的晚餐和孤零零的兩副碗筷，他有一瞬間訝異地看過來。
　　褚冥漾皺眉，走過去接過對方手中的資料袋和包包，重得嚇死人，「學長，你吃過了沒？」
　　「沒時間吃。」
　　聽著學長用這種習以為常的語氣回答自己，褚冥漾莫名其妙地怒了，「你都不會照顧自己嗎？老是這樣有一餐沒一餐，哪天血糖低到昏倒在路上！」
　　學長明顯又愣了，隨即從他手中抽回東西又快步走回房間，褚冥漾跟了上去，站在門邊用力瞪著對方瞪了一分鐘，才讓學長停下手上還想繼續研究資料的動作，擰眉看了過來，「褚，這件事很重要，先讓我處理完。」
　　看到對方這樣不愛惜身體，褚冥漾沒來由地一陣心悶，「不行！我去熱飯菜，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過來吃飯！」
　　褚冥漾重重踏著腳步去廚房邊上把飯菜熱一熱，等微波爐運轉時他又重重踏步過去，用力敲了敲學長半開的房門然後猛地推開，惡狠狠瞪著還在寫東西的學長，發出最後通牒，「不然我沒收喔！」
　　學長無奈地朝他看來，沒了平常的冷冰冰威脅氣勢，然後隨便收了收文件就從房裡走出來，順手拍了拍自己的頭，「知道了，第一次看你炸毛成這樣……」
　　褚冥漾趕緊跑過去張羅，邊把飯菜端上桌邊絮絮叨叨著：「下次不行這樣，就算再忙也要吃點東西墊墊胃，不然遲早胃潰瘍我跟你講……」
　　學長乖乖坐在餐桌旁，一手撐著臉頰看著他忙來忙去，一臉無奈又頻頻點頭稱是。
　　全都弄完後，兩個人就安安靜靜地吃著晚餐，期間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聲響。
　　褚冥漾這才恢復冷靜，然後對自己剛剛不要命的態度狂冒冷汗，他偷看對面沒什麼表情、正微微瞇著眼安靜吃飯的學長。
　　糟糕……該不會、生氣了吧？被人這樣沒頭沒腦地狂唸，就算是朋友也會煩吧？
　　況且學長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又不是出去玩得很瘋很晚忘記吃飯的那種屁孩，嗚怎麼辦啦之後會不會被學長記恨啊？
　　褚冥漾一想到剛才超沒禮貌又幾近無理取鬧的行為，不用學長動手他就很想把自己種到地心去啊啊啊啊──
　　「褚？」
　　「什麼什麼有哪裡還是冷的嗎要不要重新熱一下？」
　　「你冷靜，我沒生氣。」
　　伴隨著學長的和緩語氣，一隻手落在自己頭上輕輕拍了拍，褚冥漾原本慌得只敢一個勁盯著飯菜，這才敢抬起來頭來，剛好望進了學長有點擔心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的紅色雙眼裡，內心慌亂情緒像是被安撫一樣，緩緩平靜下來。
　　「學長，對不起，你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可是我還這樣沒頭沒腦唸你……」褚冥漾轉開視線小小聲說著，頭又低到不能再低了。
　　學長又更難得地放軟了語氣，「好、我知道，沒關係，以後盡量一起吃飯。」
　　褚冥漾感覺到血液不斷往臉上衝、熱到不行，他慌慌張張地狂點頭。
　　他哪裡還敢這樣跟學長講話啊！不要命了嗎？
　　感覺到頭上那隻手收了回去，一股複雜失落感悄悄浮了上來。
　　褚冥漾悶著頭安靜把晚餐吃完。
　　飯後褚冥漾又要趕著對方去洗澡，沒想到學長接過了他手上的碗盤，放到流理台就自己洗了起來，學長含笑瞥了他一眼，「你煮飯、我洗碗，有什麼不對？」
　　「呃沒有，欸不對不對，學長你不是要去忙事情嗎？洗碗我來就好了啦！」
　　褚冥漾先是下意識回答問題，發現講錯的瞬間超想自己給自己呼巴掌，他慌慌張張地擠過去想搶過碗盤，卻被學長一個側身擋住，他跑過另一邊又被擋住，褚冥漾忿忿槌了下前面這人的背，換來學長一聲輕笑。
　　「笑什麼笑！不是很忙嗎！快點回去弄啦！」
　　「哦？」動作俐落已經在沖洗的學長發出一聲危險的語助詞，然後紅眼慢慢轉了過來，他緩緩勾起一個邪惡的笑容，「如果我不去弄……你是想沒收我嗎？」
　　轟的一聲，褚冥漾覺得臉上燒到不行。
　　學長絕對是故意的！他剛剛腦子糊了才衝出這麼一句沒經過大腦的話不行嗎！
　　嗚噢噢他今天到底哪根腦筋抽了才敢對學長這樣啊？
　　就在褚冥漾又陷入了自我糾結的情緒時，他沒注意到自家學長已經收拾好碗盤瀝過水就放到烘碗機裡，環著手靠在流理台邊上，一臉有趣地看著自己的變臉秀。
　　等褚冥漾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又耽擱了對方時間，立刻語無倫次地趕著對方回房間處理事情，洗澡這件事他已經不敢再管了。
　　丟臉丟死了啦！
　　「褚，過來。」
　　學長沒進房間，反而倚在房門，朝自己招招手，褚冥漾沒有多想立刻跑了過去，一臉緊張地看著對方不知道要講什麼，該不會是要揍人吧……
　　結果學長一個彎身，一手用力捏著他臉頰、一手倏地掐上他的腰，那雙漂亮紅眼危險地瞇了起來，「敢這樣命令你學長，膽子很大嘛，下次還敢不敢這樣吼我？」
　　由於臉頰被人捏著、腰上還扣了隻手，褚冥漾狂搖頭。
　　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再這樣跟學長對著幹！
　　不然絕對會被火星人王學長揍到再也沒有膽！
　　「腦子還給我亂想什麼亂七八糟？」
　　腰上的手一用力，褚冥漾整個人更貼近學長，眼前俊美的臉又近了幾公分，說話與呼吸的熱氣全撲在臉上，不用一秒褚冥漾打賭他的臉又紅了。
　　「你該對我說什麼？」
　　「不敢了學長我再也不敢唸你吼你了啦……」
　　學長彎起了唇角，開恩鬆手放過了他的臉，不過腰上那隻手還沒有收回去的跡象，放開臉的那隻手甚至還環上了背，褚冥漾欲哭無淚地看著對方，自己雙手尷尬地懸在半空，推在學長胸口不是、反抱住學長也不是，整個無措地不知往哪擺。
　　學長是宿營的皇帝愛妃戲碼還沒玩夠嗎！他一介路人草民經不起這種聖恩浩蕩啊……
　　然後學長的頭朝他低下來，越來越近的呼息和熱度成功地讓褚冥漾的腦袋當機，什麼吐槽都蹦不出來。
　　因為過近的距離而失焦，他模糊地看著對方，心裡閃過一瞬間錯覺。
　　──學長要親他？
　　然後是熱氣撲進了耳廓，「想賠罪，就去給我整理文件，按日期重排，我去洗澡。」
　　身體被放開、距離被拉遠，褚冥漾呆愣地看著學長拿過衣物就朝外走去。
　　他腳一動便整個軟倒在地。
　　心臟劇烈跳動得像是失控。
　　剛才……是怎樣？

　　也許因為一整天滿堂都是精神極度緊繃的必修，又經過剛才大起大落的複雜情緒，褚冥漾勉強撐著精神幫學長整理完文件後就累趴在桌上，看學長回來後還有哪裡他可以幫上忙的，不過實在止不住眼皮打架，最後褚冥漾還是瞇著雙眼、睡了過去。
　　洗完澡的冰炎擦著頭髮，打開房門看到睡在桌上的人就愣住，他蹙眉先一步關掉了書桌上方的讀書用燈，整個空間頓時暗了不少，只剩房間大燈灑落鵝黃色的溫暖光線。似乎睡得不安穩的褚冥漾將頭轉了個方向，夢囈著模糊話語又安靜下來。
　　冰炎將毛巾掛在椅背上，查看了下擺在桌上的文件，非常整齊，褚冥漾還用了小標籤細心註記，比他想像得好很多。
　　看著學弟柔軟純真的睡顏，冰炎的心底一陣鼓譟。
　　才華洋溢的神祕駐唱歌手，居然就是自己的直屬學弟，曾經遙遠的台上與台下距離，如今近得只需彎身就能碰觸──這樣一個強烈反差，讓冰炎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撥弄著褚冥漾額角的頭髮，把瀏海撥過來又撥過去，柔軟的發絲不停摩擦著指腹。
　　冰炎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個動作讓所有困倦和疲勞都奇異地消失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拇指已經順著褚冥漾的額角慢慢摩挲到了臉頰和嘴角邊，在那淺紅色的唇際不斷流連。
　　像是心心念念的獵物終於落網，此刻毫無防備地睡在他面前。
　　冰炎靜靜地凝視褚冥漾，聽見心裡的喧囂。
　　最後，他並沒有將人抱回房間，而是抱到自己床上，調整好枕頭棉被好讓對方睡得安穩，冰炎才將房間大燈關掉，自己開了小夜燈就專心研讀起資料來。
　　身後不時傳來翻身和衣服摩娑聲，聽著綿長的緩慢呼吸聲，閱讀棘手文件的煩悶感就這樣被安撫下來，變得心平氣和。
　　直到半夜冰炎才放下資料，悄無聲息地起身走到床前，彎身查看了終於進入深層睡眠不再翻身的褚冥漾，他微微勾起笑容。
　　無論這人是神祕駐唱，還是直屬學弟，他、都勢在必得。

第十四章、改變與習慣

　　嗶嗶嗶嗶──
　　褚冥漾被吵得微微皺起眉，習慣性翻身往右一拍，本該是鬧鐘的位置卻落了個空，褚冥漾想著可能自己又頭上腳下隨便亂轉亂睡，所以他又翻身往左一拍，還是落了空，在這期間惱人鬧鐘依舊盡責響著。
　　最後他索性把被子蒙住頭假裝聽不到，可這新買的鬧鐘電量充足所以響得非常持久響亮，龜縮在棉被的褚冥漾終不敵鬧鐘，翻開被子坐起身來，順手拍掉不知為何跑到床頭櫃上的鬧鐘，他微微瞇著眼睛四處飄了幾眼，突然發現自己房間好像變得不太一樣……
　　慢著──
　　褚冥漾猛然瞪大了眼，發覺這裡似乎是自家學長的房間。
　　不對啊，昨晚他睡著也是睡在書桌上，怎麼轉移到床上……
　　意識到是被學長抱上床，褚冥漾可恥地紅了臉。
　　之前也跟學長討論報告到三更半夜後昏睡，不過他早上醒來可還是趴在桌上啊，學長可沒有把他抱上床。
　　難道一場宿營就可以這樣加溫直屬關係嗎？難怪喵喵說不去宿營就會被邊緣，可是學長那個魔王等級的火星人怎麼可能也跟著加溫啊哈哈哈哈，一定是叫不醒他又嫌他太重，再加上要讀資料，所以趁他睡得不省人事，把他整個人往床上一扔了事吧啊哈哈哈哈。
　　褚冥漾一邊壓下心中翻騰的怪異情緒，一邊自我吐槽著走向浴室轉開門──
　　正在穿衣服的學長猛地扭過頭來。
　　褚冥漾愣住。
　　那個皮膚白皙、那個肌肉線條、那個──
　　「還看！給我關門！」
　　啪的一聲，一塊香皂快狠準地砸到自己頭上，痛到飆淚的褚冥漾立刻甩上門往後倒退三大步，有種下一秒學長就圍著浴巾出來追殺自己的恐怖感。
　　那什麼加溫的，一定是錯覺！
　　然後門就開了！門就開了啊啊啊啊──！
　　褚冥漾反射動作抬手摀住頭，這種時候就不用管面子了先道歉最重要，「學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開你門的而且我也沒看到什麼好看的──」
　　「喔？沒看到什麼好看的？是真的沒看到？還是沒什麼好看的？」
　　學長你不要一大早就在這邊玩文字獄！
　　還沒等褚冥漾為自己辯白，學長突然轉了個話題：「褚，早餐會做嗎？」
　　褚冥漾放下手，滿臉問號地回答：「簡單的早餐會啊，三明治還是吐司什麼的，夾些生菜火腿荷包蛋就好。」
　　「……那以後我晨跑回來叫你起床，你做早餐。」
　　學長說這句話時微微偏過臉，眼睛飄在別的地方就是沒有看著自己，白皙的耳垂小小地紅了。
　　褚冥漾驀地感到眼前畫風一變。
　　現場答辯氣勢強大到可以把教授辯得啞口無言的學長，居然因為一句話而自己紅了耳朵。
　　他突然感覺到對方其實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彆扭、而且極度不擅表達這種事的人。
　　真是、反差萌啊。
　　大概因為剛剛的美人出浴畫面燒壞腦子，又或者是因為他發現了自家學長不為人知的小秘密，他竊笑著伸手環上學長的肩，以一種惡意幾近哄小孩的方式回答：「哎學長你要吃早餐就說嘛，幹嘛害羞──」
　　「靠！」
　　然後他就被學長一個暴力過肩摔回房間床上。
　　就說嘛……那個什麼加溫的、什麼要吻他的……一定是錯覺……

　　※

　　宿營之後，大學生活似乎就整個安定下來。
　　每天早上他被晨跑回來的學長叫醒──相當莫名其妙地，平常三個鬧鐘叫不醒的他，居然學長一聲「褚」就醒了──只是偶爾賴床還是會被學長一腳踹醒。
　　輪流盥洗後，褚冥漾準備早餐，自從第一天看到學長露出淺淺笑容後，他每天努力變著花樣只為搏君一笑。
　　學長有空就會載他上下課，傍晚會一起去超市買菜，晚上就是他煮飯、學長洗碗，千冬歲跟夏碎學長經常忙到不見人影，聽學長說是兩個人對雪野企業有相當遠大的目標。
　　飯後兩人會看一會兒新聞，辯論各台新聞立場與事實真相，向學長偷師不少答辯技巧和思維模式。
　　晚上則各自讀書，自己的報告寫了兩三天還是無法順利解決後才會求助學長，雖然學長教他的時候經常沒耐性地往他後腦呼巴掌，但一次次下來，褚冥漾真的進步有感。
　　有時候安地爾教授的指定報告難到爆炸時，他們會花好幾天討論到三更半夜，完全各種爆肝各種腦力激盪各種極限。不過最奇妙的是，褚冥漾那幾天的早上都會在學長的床上被叫醒，重點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他根本沒印象啊啊啊──
　　更恐怖的是，他居然慢慢習慣這種奇妙事了，只能說、習慣很可怕。
　　咳，拉回正題。
　　平常空堂而學長又在忙的話，他就會自動去安地爾教授的研究室報到。
　　有時候會看到萊斯利亞學長也在裡頭，不過他們都各自完成教授交代的事，沒什麼交談，只有幾次是一起討論和分析案子，他也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到自信表達意見，雖然這期間他好幾次被這位學長的冷漠眼神嚇到快心臟病發了。
　　萊斯利亞學長的話少得可憐，開了金口也都是一針見血地直指重點，用字遣詞精準得讓人佩服。
　　週末晚上也會去紫色蒼穹唱歌，不過學長一反之前的安靜聆聽，他每次載他到酒吧後就每分每秒不離身，就連他在休息室換裝時學長也趕都趕不走，每次想趕人就會被對方盯得硬生生將舌尖上的話嚥了下去。
　　幾次之後他就看開了，反正都是男生，再說他身材也沒什麼好看的。
　　真的、沒有學長好看，咳。
　　出於一股說不清的感覺，褚冥漾不討厭這樣的生活模式，甚至希望更多、更多。
　　學長很多親暱動作只限於在紫色蒼穹時，回到學校又是那個脾氣火爆經常巴人沒耐性的學長。這種兩面相處模式，讓褚冥漾萌生一種微妙的竊喜，像是小孩偷藏著珍寶，只有他知道學長不為人知的、與人親暱的一面。

第十五章、慶祝

　　日子一旦規律後就過得飛快，一轉眼就到期中考了。
　　或許是安地爾教授的地獄報告訓練起了作用，還有自家變態學長的額外指導，他考試寫得相當得心應手，遇到難題也能多少湊個合理答案寫上去。
　　考完最後一科走出教室，在流動人群之中，他一眼就看到學長倚在走廊邊。
　　褚冥漾還發現自己多了一項能力──能在人群之中，輕易地找到學長，像是雙眼早已習慣了捕捉那道身影一樣。
　　「中午阿斯利安約了要聚餐慶祝，走吧。」
　　褚冥漾跟學長並肩走著，互聊這次考試內容和出題教授的用意，話題內容又飛快轉到各種層次的討論。
　　行走之間經常碰到對方的肩膀或手臂，無形之中增添幾分親暱。
　　來到機車棚，他動作熟練地戴上安全帽跨上機車，褚冥漾一臉淡定地伸手抱住對方的腰，不意外又接收到一聲輕笑，褚冥漾在內心翻了個白眼，已經完全不想理這個每次都飆到最高限速的人了。
　　在幾次被嚇到魂都去了一半後，他很認分地每次被載都抱著對方了，生命安全最重要。

　　大約十來分鐘的車程，他們來到一間裝飾風格冷硬獨調的餐廳，門邊侍者很快就帶他們到預定包廂，好久不見的阿利學長已經等在門邊，「哈囉兩位學弟，大家都到了。」
　　推門而入，坐滿了快樂的宿營夥伴們。
　　阿斯利安拍拍手，吸引大家注意，「好，人都到齊了，為了慶祝一年級學弟妹們撐過第一次期中考、也預祝二年級學弟妹們的未來計畫一帆風順，還有庚的工作申請順利，今天我買單吧，大家隨便點！」
　　喵喵發出歡呼，「謝謝阿利學長！」
　　褚冥漾接過MENU和學長共看一份，不過一看到旁邊價位表他整個心臟都停了。
　　這種五星級大飯店的華麗餐點和貴得脫人一層皮的價錢是怎麼回事！頂級套餐的餐點示意圖居然還真的撒了金粉！餐廳跟價位完全對不上啊！
　　他知道了，一定是餐廳的陰謀！看起來裝飾簡單低調好騙大家進來消費，結果根本皇家級奢華擺設還餐點貴得要死，絕對是這樣！心機好重！
　　左右看了看完全對價錢沒反應的大家，他默默覺得自己這種吃路邊攤的平民老百姓還是不該踏入火星人的世界……
　　吃了回去會不會因為太高級而拉肚子之類的？
　　「你又是在腦殘個什麼勁。」
　　後腦呼來一個不輕不重的拳頭，褚冥漾含淚著瞥向一臉不耐煩的學長，壓低聲音避免對面興致盎然的阿利學長聽到：「學長，這裡太貴了吧？會不會讓阿利學長困擾啊？」
　　學長涼涼瞥了他一眼，「你哪隻眼睛看到阿斯利安困擾了？」
　　呃看起來是沒有，感覺還看得挺開心的，不時轉頭跟左鄰右舍愉快討論餐點。
　　「阿斯利安來這間消費基本上不用擔心帳單，因為幕後老闆絕對不會跟他拿半毛錢，說不定還巴不得他一直過來。」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學長嘴角悄悄上揚一個弧度。
　　可、可惡……居然好羨慕……
　　褚冥漾只好強迫自己不要去看會讓人心臟病發的價錢。
　　在等餐期間，大夥就聊開了，內容不外乎是大學生活、社團動態、校園八卦、教授八卦、畢業校友八卦。
　　只能說喵喵跟庚學姊在聊八卦上非常合拍，阿利學長不時爆料教授們不為人知的糗事，夏碎學長也會跟著微笑爆料系學會各種搞笑幕後，聊著聊著大家就開始互相爆料了，其中又以自家學長被爆得最嚴重，看那臉黑的，瞪夏碎學長瞪得只差沒出手扁人了。
　　整體氣氛非常和樂融融、笑聲不斷。
　　這樣的聚餐經驗對褚冥漾來說還挺新奇的，因為以前運氣太差的緣故，出去吃個飯會被各種突發意外傷到送醫，有時候也會牽連到無辜同學，久而久之大家就沒再找他出來玩了，他基本上也不會主動參加，畢竟也不想連帶傷了同學。
　　總覺得上大學之後，一切都變得很不一樣啊。
　　沒有以前那麼常受傷了，也交到一群真誠相待的朋友，還有一個人變成了他的生活重心，每天每天都繞著他運轉。
　　不管怎樣，新生活真好。

　　※

　　餐後不知道是誰提出要去KTV唱歌續攤，一夥人又這樣殺去附近錢櫃了。
　　阿利學長爽快地開了最大間的頂級包廂，褚冥漾跟在一群火星人後面抖著腳前進，然後被自家學長不耐煩地抓著衣領一路拖行到包廂。
　　「你是又在腦殘什麼，唱歌而已。」
　　「不是啊學長，你們為什麼一定要來頂級國際飯店附設的錢櫃唱啊？普通KTV不好嗎？學生還有夜唱優惠，真的不考慮一下老百姓的娛樂地點嗎？」
　　「囉嗦！誰跟你夜唱，走了。」
　　最後是褚冥漾縮在沙發角落，努力催眠自己這裡只是間普通KTV。
　　「庚庚妳看，外面Buffet有下午茶時間欸，等一下我們去拿回來吃！」
　　「真的呢！居然還有頂級松露巧克力……」
　　「妳看還有這個……」
　　旁邊兩位女性開始愛心滿天飛地研究下午茶了。
　　「歲，你看紫色蒼穹要不要也添個這種設備？」
　　「嗯……其實雪野產業也有跨足到這方面，我們回去再討論一下成本問題。」
　　不遠處兩位生意做很大的人開始打錢櫃主意。
　　阿斯利安興致高昂地坐在點歌機前面選歌。萊恩默默坐在他旁邊繼續融入背景狀態，一旁的學長環著手靠在沙發上閉眼休息，褚冥漾繼續龜縮在沙發角落努力進行催眠大業。
　　不用多久包廂就響起了時下流行嗨歌音樂，阿斯利安拿著麥克風相當愉快地站上螢幕旁的小舞台，「那麼，就由我來開場吧。」
　　所有人都鼓掌歡呼。
　　聲如其人，阿利學長的歌聲很陽光開朗，在歌詞尾音都能聽到細微的笑意上揚，而需要爆發力的字句樂律也同樣狂熱震撼，褚冥漾聽著聽著都會不自覺跟隨節奏擺動，整個心情都飛揚起來。
　　一連三首快歌下來，基本上氣氛已經被炒得相當熱鬧了，喵喵跟庚學姊陷入一種瘋狂點歌的境界，也不管他們會不會唱，歌一來就把麥克風塞到他們其中一個人手中，然後用閃亮亮的星星眼拼命瞅著被塞麥的人，就連學長也被迫唱了首慢調情歌。
　　學長的歌聲……該怎麼說呢。
　　因為宿營時聽到的歌聲主要塑造出一個皇帝形象，莊重與尊貴在撼動人心的歌聲中無聲張揚，不過份侵略也不過份嚴肅，唯我獨尊的氣勢完美呈現。
　　現在因為是慢調情歌，平時的冰冷銳利此刻都被背景音樂柔化般，學長也沒看字幕就這樣閉著雙眼，唇角微微上揚一個弧度，緩緩唱出蘊含在歌詞音律中的寧靜與溫柔，如美麗海洋無聲接納著所有。
　　低沉醇厚的安穩、圓滑柔和的親暱，此刻溫柔流過耳畔的旋律、像是對待情人般地小心翼翼與無限寵溺。
　　一曲唱畢，還閉著雙眼沉浸在歌聲裡的褚冥漾，自然沒有注意到冰炎放下麥克風時，朝自己看來的那一眼。
　　無盡溫柔。

　　一首首歌的時間流逝著，期間兩位女生還相當興奮地跑出去，庚學姊領著幾位侍者進包廂，幾乎將整個下午茶挪移過來，跟在後面的喵喵體貼地端著一壺潤喉茶飲。
　　褚冥漾一看到精緻蛋糕就雙眼放光地湊上去，萊恩則飄著愛心將一大盤飯糰端走。
　　背景音樂繼續播放著，每個人都拿著點心在邊聊邊吃邊唱，阿利學長還去拎了超級高級的紅酒回來，三分鐘後所有人都被塞了杯紅酒八分滿的高腳杯。
　　褚冥漾遲疑地看著手中的紅酒，香是香沒錯，色澤也很漂亮，但他活十八年來還沒碰過酒精，酒量一定很差不用講，他就擔心自己喝醉之後會不會發酒瘋之類的。
　　「繼續上一攤慶祝，在這裡預祝大家一切順利！」阿利學長很滿意地環顧所有人一眼，確定大家手上都有紅酒後，他在學長旁邊坐了下來，舉杯伸到大家面前，「乾杯！」
　　「乾杯！」
　　玻璃的清脆碰撞聲後，褚冥漾左看右看，雖然喊了聲乾杯，但大家還是相當優雅地一口一口輕啜著高級紅酒，搭配著桌上點心享用。
　　一旁的學長邊搖著高腳杯邊觀察紅酒，輕嗅香氣後才淺嚐一口，整個就是品酒專家架式。
　　看著所有人的品酒動作，他突然想到一件很嚴重的事。
　　「對了學長，所有人都喝酒的話，等等要怎麼回去啊？」現在酒駕罰很重耶。
　　聽到自己的問號，阿利學長探出身子朝自己笑了笑，「我們今天可以住在這邊。」
　　住在這邊？
　　喂喂慢著慢著住在哪邊說清楚啊！不要跟他說今天他們要睡在錢櫃！就算阿利學長你很有錢可是被這樣加錢加到死也是會脫三層皮的好不好！
　　啪的一聲，褚冥漾後腦被砸了，旁邊飄來學長語氣涼涼的話：「腦子想什麼鬼東西，不是睡在這邊，是睡在飯店。」
　　褚冥漾一秒驚悚了。
　　「學長沒錢啦！」
　　又啪的一聲，痛到飆淚的褚冥漾一手摀著後腦勺，極度無辜地瞅著兇手。
　　啊就沒錢嘛不然要他怎樣？頂級國際飯店不是他這種小老百姓住得起的，洗碗還債還不一定還得完欸。
　　「學弟，住這間飯店報上我的名字就好，不會花你太多錢的，反正那位家大業大，偶爾愛心樂捐一下也沒關係。」阿利學長的笑容一瞬間變得有點扭曲。
　　褚冥漾微微瞪大了眼睛，難得看到阿利學長也有這種表情欸……
　　夏碎學長微笑婉拒：「謝謝，但我跟千冬歲還有事情要討論，等等會有專人來接送的，就不用麻煩了。」
　　阿利學長笑著點點頭，「這樣啊，雖然有點可惜不過沒關係。」
　　萊恩端著空了的高腳杯飄過來，「等等我有事情也會先回去，我酒量很好的，不用擔心。」
　　阿利學長又點了點頭，雖然還是掛著那副陽光笑容，可褚冥漾就是莫名覺得那笑容有些古怪，像是可惜著不能給某人添麻煩一樣。
　　學長用一種閒話家常的語氣問著阿利學長：「怎麼？又跟休狄吵架了？」
　　休狄？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阿利學長的笑容又加深了些，「不管怎麼講都講不聽，暫時離開讓他冷靜一下也好，我相信王子殿下不會把這點小錢放在眼裡的。」
　　王子殿下？
　　原來阿利學長還認識一個王子啊哈哈哈這世界真是迷你可愛──
　　個鬼！
　　他不是在東方國家嗎？哪國王子閒到可以來這種小國家啊！還是說其實他所在的純樸可愛小國家已經不知不覺被征服了，所以到處都是王子公主皇儲什麼的？
　　阿利學長離開又去拿紅酒之後，褚冥漾眼巴巴地看著一臉悠閒品酒的學長，「學長，剛剛……阿利學長說到王子殿下？」超好奇是哪國王子的。
　　悠哉悠哉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講別人八卦的學長，以一種很風涼的語氣回答：「休狄‧辛德森，阿斯利安的情人，最近小倆口鬧彆扭了，至於是哪國王子的話你可以自己去查。」
　　褚冥漾摸了摸鼻子轉頭回去喝酒，默默感覺到自己正在接觸什麼國家機密一樣，阿利學長的情人居然真的是一國王子耶……
　　其實紅酒挺好喝的，褚冥漾也不知道酒精濃度多少，喝起來感覺挺淡的，沒有那種濃烈的嗆人酒精味，應該度數不高吧？
　　就在阿利學長又拎著兩瓶紅酒回來，給所有人又添上一杯後，今天第一個醉鬼出現了。
　　「嗝呃──今天喵喵、要唱到……不醉、不……歸！」
　　兩三杯紅酒之後，喵喵的臉已經紅得跟什麼一樣了，現在正佔據前方小舞台，站得搖搖晃晃地拿著麥克風跟著旋律唱歌，雖然音調準度跟旋律速度實在……咳。
　　萊恩一個人坐在沙發邊一口一口啜著紅酒，跟台上醉鬼完全兩個世界。
　　另一邊的夏碎學長跟千冬歲兩個人坐得很近，近到身體幾乎都貼在一起，夏碎學長一手環著千冬歲的肩，低著頭狀似親暱地不知道在講什麼，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千冬歲的臉也完完全全紅了。
　　阿利學長端著高腳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學長聊天，感覺兩位學長都還挺清醒的。
　　褚冥漾因為配著點心，不自覺紅酒一杯接一杯，不多時便頭昏腦熱地衝上台跟著喵喵一起亂吼亂唱。
　　阿斯利安見狀，含笑瞥了冰炎學弟一眼，「眼睜睜看著自己直屬喝醉，學弟，我可以說你居心不良嗎？」
　　將有趣視線從自家學弟身上收回，冰炎露出惡質的笑容，「這種時候就不用說出來了，阿斯利安，基本上你也醉了吧？」
　　俏皮地伸出食指搖了搖，臉上也浮出一抹淡淡紅色的阿斯利安笑得很開懷，然後整個人往後一倒，躺在沙發上斷斷續續地哼著他們一族的歌謠。
　　前面兩個醉鬼還在唱著沒有人聽得懂的歌，冰炎秉持著不想被閃到瞎的自衛精神自動忽略那對兄弟，想著時間差不多，冰炎打電話叫人來處理，等了一會兒，包廂門口傳來一陣騷動然後被人大力推開，一個銀髮男子氣急敗壞地闖了進來，看到睡倒在沙發上的阿斯利安後又怒火更盛，快步走來直接將人橫抱起來，什麼都沒說就這樣轉身離開了，留下一干愣在原地的保鑣和服務人員。
　　冰炎朝保鑣隊長招了招手，那人識得自己的身分所以畢恭畢敬地走了過來，「冰炎殿下，請問有何吩咐？」
　　冰炎指了指倒得歪七扭八的兩個女生，「派人把她們安全送到一間房間，以我的名義去開。」
　　「是。」
　　另一邊，夏碎扶著醉得站不穩的千冬歲，朝自己露出別具意義的笑容，「冰炎，那我也先帶歲走了。」
　　冰炎只是不耐煩地朝對方擺了擺手，大有要對方快滾的意思。
　　明顯還是清醒狀態的萊恩朝自己點了點頭，就往門口飄走了。
　　冰炎將醉得不省人事的褚冥漾抱了起來，制止保鑣隊長的幫忙，簡單交代了下事情就離開包廂了。

　　※

　　一路把人抱到樓上酒店客房，冰炎將人放到沙發，自己就先去洗澡，估計吹完頭髮，人也該醒了。
　　然而等他穿著浴袍出來，學弟依然呈爛泥狀原位不動，冰炎蹲在對方面前，不客氣地伸手捏起了臉頰。
　　嗯，很軟，觸感不錯。
　　褚冥漾唔嗯一聲，抗議似地一手拍掉。
　　喔？敢反抗？
　　看著學弟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冰炎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湊到褚冥漾耳邊吹熱氣：「褚，你要自己來，還是我幫你？」
　　一聲意義不明的呼嚕聲打發他，接著一個翻身無意識撩起衣襬，白皙腹部若隱若現。
　　惡作劇的玩鬧立即被某種異樣的衝動鋪天蓋地漫過。
　　這個笨蛋學弟經常不設防地睡死在他床上，天曉得他已經忍多久了。
　　現在，送到嘴邊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可是冰炎又想著，他要的，不只是身體。
　　他要褚冥漾意識清楚、心甘情願，整個人、連身帶心。
　　於是冰炎搖了搖對方，又往臉頰輕搧兩下，褚冥漾終於模模糊糊地醒來。
　　「學、學長？這裡是哪？」
　　「飯店，你喝得一身酒味，去洗澡。」
　　酒精正在腦袋裡作亂，連帶吐槽能力都降速歸零，褚冥漾一時反應不過來，只好聽從指令，搖搖晃晃地坐起身，才剛站起來又瞬間軟倒，早有準備的冰炎毫無懸念地接住了投懷送抱的學弟。
　　這是自己跌的，不抱白不抱，呵呵。
　　冰炎攬著對方的腰，把人拖進浴室，「衣服脫了。」
　　褚冥漾低頭，連第一顆扣子都解不開，然後哭喪著臉看向冰炎求助。
　　「要我來？」
　　意識昏沉中，褚冥漾聽到不遠不近的地方飄來一聲低沉嗓音，蠱惑人心般，緩緩滑入耳中，他不又自主地點頭，伸手想抓住眼前晃動的白色，卻扯開了什麼，然後手臂碰觸到一片舒服的冰涼，褚冥漾發出一聲喟嘆，整個人貼了上去。
　　被扯開衣襟，整片胸膛相貼，像是燙著了冰炎。
　　方才的心理建設又有熔掉的危機。
　　他嘶了聲，「褚，不要蹭我！」
　　聲音一時沙啞得陌生。
　　冰炎清晰地感覺到，有什麼正劇烈地在血管內衝撞。
　　「不、不要，好冰……好舒服……」
　　酒精麻醉所有理性，褚冥漾貪心地想索求更多，於是雙手環上對方脖頸，頭一偏便整張臉埋入冰涼頸間。
　　灼熱的呼息噴灑在敏感的頸側。冰炎呼吸急促起來，有什麼因為滾燙的碰觸而燃燒起來。
　　明明理智呼籲著把人推開，雙手卻停在對方腰間，進退兩難，於是狡猾地將選擇權交給酒醉的學弟。
　　「褚，放開，不然你會後悔。」
　　「不會……學長，人、人最好了！」
　　冰炎盯著那張靠在他胸口的臉，雙眼迷茫地像是蓄滿水氣，明明雙頰已經因為酒醉而通紅著，那雙唇卻相形顯得更加艷紅。
　　簡直像是惡魔在誘惑著他，拋開所有理智與一直謹守的界線。
　　冰炎想著，明明不久前的宿營，他們也是這樣玩鬧似地靠近過、胸膛相貼過，現在，一樣的人、一樣的動作，卻像是要將他燒成一把火。
　　「學長……我最喜、喜歡了！」
　　所有建設就熔毀在這一聲心動裡。
　　這是你說的。
　　冰炎終於忍不住低下頭，準確地親吻上渴望已久的唇，柔軟地令人萌生更多慾望，像是攻城掠地般，舌尖不客氣地竄進，糾纏上對方，像是要毫無保留地掏空一切，他抬手將滾燙的學弟整個攬進懷裡，一手環著肩、一手著迷地深入髮際，相貼得毫無縫隙。
　　想要更多、還想要更多。
　　被慾望燒盡理智的冰炎，忍不住伸手探入對方衣擺，才剛貼上柔軟的腹部，然後感受到一隻手搭在他探入的手臂，像在推拒。
　　他一睜眼，就看見學弟難受的臉，登時像被冷水一頭灌下，慾望被潑熄後理智重生，他立刻收手放開對方，唇舌分開的兩人不住地粗喘氣。
　　眼見失去支撐的學弟一個搖晃，腦袋就要往流理台撞去，他又上前將人穩住，理智地保持一個臂長的距離。
　　他剛才……都幹了些什麼？
　　「學、學長……要不能、呼吸了……頭、頭好暈……」
　　冰炎看著學弟皺著臉，像是被欺負一樣，雙眼更加無辜，被蹂躪的唇也更加紅艷，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有多招人。
　　所以剛才的推拒單純是錯覺吧？
　　他無奈半晌。
　　……攤上這麼個學弟，他認了。
　　冰炎深呼吸幾次平復欲望後，一口氣憋著將人推開，迅速褪去對方衣物只留底褲，取過毛巾隨便擦拭了下便扯過另一件浴袍將人攏了個嚴實，這才恢復了呼吸。
　　冰炎覺得自己正人君子得不可思議。
　　然後洩憤似地將罪魁禍首往肩上一扛，不曉得自己保住貞操的學弟還不老實地騰空揮鬧，冰炎將人摔在床上，伸手狠狠一拍對方屁股，「讓你再鬧騰！讓你再撩人！」
　　冰炎扯過枕頭一下拍住抗議的嘴，褚冥漾終於倒床陣亡。
　　喘了口氣，冰炎決定再去沖個冷水澡。
　　終於結束一番折騰，冰炎往床上一倒，連日考試與工作的疲憊洶湧而上，他也昏沉沉睡去。

　　隔天早上，某人醒來之後記憶全失，發出崩潰慘叫，又被睡眠不足的某人失手打掛在床上，開啟暴力日常。
　　浴室的親吻、碰觸和慾望，就這樣一起、被留在那一夜。

弟十六章、吃醋

　　今年冬天來得早，前陣子還是秋高氣爽的舒適天氣，一波強烈冷氣團突然打了下來，之後一波波冷氣團跟隨在後，猝不及防地提早進入寒冷冬季。
　　褚冥漾攏緊了身上的羽絨大衣，一邊將雙手放回口袋內努力取暖，一邊加快腳步朝教學大樓邁進。
　　早上六點半被安地爾教授一通電話叫醒，褚冥漾怨氣滿點地從溫暖被窩中掙扎著爬起來，整理完自己順便做完早餐，還要堅定立場地拒絕那個剛沖完澡、頭髮還是濕的學長載他到學校。
　　有時候他會覺得學長真的很有病，頂著一頭濕髮在十度低溫下飆車，不管是誰都百分之百隔天掛病號吧！就算那個火星人依舊在寒風中天天晨跑也一樣！
　　進入教學大樓，褚冥漾熟門熟路地來到位於四樓的教授研究室，站在門前他正想從包包拿出鑰匙要開門，大門突然喀啦一聲就自動打開了。
　　右手僵在半空中，瞬間褚冥漾有種陰風陣陣的厲鬼降臨之感。
　　還沒等他走進去，一流豔紅與墨黑倏地出現在眼前，然後是一雙極度冷漠的邪金瞳眸跟他四目相望──正確來說是由上往下氣場強大的俯視──褚冥漾硬是把滾到舌尖上的尖叫憋著吞回去，朝對方僵硬地點點頭後走了進去，順手帶上門。
　　每次來研究室，每次都會被萊斯利亞嚇到，褚冥漾不知道是自己幼小玻璃心太脆弱了還是對方實在太飄忽鬼魅了。
　　簡單討論了下安地爾教授留在桌上的資料，褚冥漾跟萊斯利亞各自佔據研究室一角，一頭栽入了分析研究最新案件中。
　　時間就在滑鼠點擊聲與書卷翻閱聲中流逝，中午時褚冥漾相當自覺地出去覓食，順便幫萊斯利亞買份簡餐。
　　自從他認知到了火星等級的變態都能專注到廢寢忘食後，用餐時間一到他就非常自動地出去買飯了，有一次跟萊斯利亞分析案子分析得太專注，少吃兩餐的下場就是被學長發現後狠刮了一頓。
　　各自充分了解案子後是雙向討論，這是他們一貫的合作模式，這件案子直到晚上九點才終於解決。
　　褚冥漾坐在電腦前，將資料整理起來準備寄到安地爾教授的信箱時，原本在旁邊收拾書籍的萊斯利亞學長突然點了下他的肩膀，褚冥漾被嚇得差點把手裡滑鼠摔出去，要知道萊斯利亞學長平常惜字如金到一個令人髮指的地步，會主動肢體接觸的機率根本零，所以他被嚇到完全不能怪他！
　　「萊斯利亞學長？怎麼了？」將桌面文件存檔後，褚冥漾轉著電腦椅面向對方，萊斯利亞依舊保持惜字如金的最高原則，抬手朝桌上亮屏的手機指了指。
　　一看到來電畫面顯示著自家學長帥死人不償命的自拍──前一陣子手機被學長拿去後就自動變成了這張──褚冥漾立刻火燒屁股似地蹦起來朝桌邊狂奔，一把抄起手機滑過螢幕，戰戰兢兢地將手機貼到耳邊。
　　「……喂？」
　　『你有帶雨具嗎？現在外面下大雨，你要怎麼回來？』
　　「咦咦咦咦外面下大雨？」
　　褚冥漾錯愕地跑到窗邊一把拉開窗戶，外邊正無情地下著傾盆大雨，是淋個三秒鐘就會全濕的那種，這種寒天還被雨淋濕的話就真的隔天掛病號了。
　　『你給我待在那裡，敢走就死定了。』
　　學長咬牙切齒地說完就掛掉了，褚冥漾呆呆地看著結束通話的畫面，所以他是要待在這邊幹嘛？待到濕氣過多然後發霉等別人來清除嗎？
　　褚冥漾摸摸鼻子，將手機音效設回正常後抬眼看向對面那個還在看書的人，感覺萊斯利亞學長也是那種不會帶雨具的人耶？那他要怎麼走啊？難不成要夜宿這裡嗎？
　　「萊斯利亞學長，外面雨下成這樣，你等下要怎麼回去？」
　　豔金雙眼冷冷淡淡地看了過來，然後沉默。
　　被對方冷漠盯著的褚冥漾有種被毒蛇盯上的恐怖錯覺，就算在一起合作了快三個月，他還是完全無法習慣對方極有壓力的強大氣場。
　　「名字。」
　　褚冥漾微微瞪大了眼，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對方，不曉得萊斯利亞學長提這個要做什麼，他剛剛應該是問說對方要怎麼回去吧？難道火星人的思考迴路跟一般人不一樣，直接跳了兩三個層次再彎彎繞繞最後回答出另一個答案嗎？
　　萊斯利亞學長放下了手中的書，眉頭微微皺起，「直接喊名字，你的學長不是我。」
　　褚冥漾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果然火星人的思維完全無法理解，他一介普通到招牌掉下來可以砸死一大堆的地球草民，還是不要妄加理解外星人變態好了。
　　「呃……萊斯利亞？」一喊完對方的名字，褚冥漾又立刻閉上了嘴，微微歪著頭、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不加學長兩個字超奇怪的，可是又覺得這樣才是對的，畢竟每次喊出學長時，他腦海中都會迅速掠過那個銀髮身影。
　　……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條件反射啊？
　　「我開車。」
　　褚冥漾用極為複雜的眼神看著對方，一種名為高富帥的有錢人氛圍立刻湧現出來，硬是把他跟萊斯利亞之間堵上一層厚實的高牆。
　　褚冥漾深深覺得他已經無力吐槽萊斯利亞了。
　　「呃好吧，那……萊、萊斯利亞，你要先走嗎？我還要在這邊待著。」
　　萊斯利亞沒有動作，只是盯著他好一會兒，手一伸又拿起桌上的書翻閱起來，作為一種無聲回答。
　　不過那瞬間褚冥漾還真有種把書搶過來然後砸下去的衝動，是多說幾句話會死嗎會死嗎會死嗎！老是這樣以行動代替言語作為回答，猜了快三個月也是會崩潰的好不好！
　　瞪著對方一副天塌下來也與他無關的冷淡模樣，褚冥漾焦躁地耙了耙頭髮，最後一屁股坐回電腦前繼續整理資料。
　　將資料寄給教授後已經十來分鐘過去，手機也在這時響了，褚冥漾急匆匆拿過手機接起來，「喂？學長？」
　　『下來，我到了。』
　　褚冥漾錯愕了一秒，「學長你來幹嘛？下大雨耶。」
　　『來領一個沒帶傘的五歲智障回家。』手機傳過來的聲音冷到不行。
　　「……喔，好，等我一下。」
　　『嗯。』
　　褚冥漾摸摸鼻子把電腦關機，東西收一收後就跟著剛好也要離開的萊斯利亞走了下去。
　　站在一樓大廳門口的學長看到他們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陰著一張臉走過來，褚冥漾硬是把退後一步的衝動忍了下來，今天學長氣場太恐怖了，是因為早上他當著學長的面摔上大門逃跑嗎？還是因為早上準備早餐太匆促所以歐姆蛋色相不太好？
　　「萊斯利亞。」
　　旁邊的萊斯利亞點頭權充打招呼，直接離開。
　　褚冥漾愣在原地，看著萊斯利亞直接走進大雨中，連傘都沒撐。
　　果然火星人的思維還是不要妄加理解好了，對自己比較好，真的。
　　「看什麼看，走了。」
　　學長不耐煩地扯著他離開大樓，被拖著走的褚冥漾一個踉蹌差點沒把前面的學長撞倒。
　　一推開大門，刺骨寒風伴隨著濃濃雨味朝臉上撲了過來，褚冥漾冷得一個瑟縮，學長一手按開雨傘，一手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強勢作態用力攬過他，默不作聲地走進雨中。
　　雨中、傘下。
　　怎麼看怎麼都像是狗血灑得極細緻的青春偶像劇場景，可惜走在身旁的學長一直沉默著，只有雨點打在傘面和地上的沙沙聲響，褚冥漾抬頭瞄了下雨傘，突然發現雨傘大半都往他這個方向傾斜，學長的左上方空了大半，雨不斷落了下來。
　　「欸欸學長，傘不要一直往我這邊靠啦！」褚冥漾轉過頭，學長幾乎全濕的左肩映入眼中，讓他心裡冒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覺，況且對方還穿著秋天的薄外套，深色水痕顯眼得很，「還有學長，你怎麼沒穿厚外套？很冷耶！」
　　學長悶著不說話。
　　見對方完全沒有要將雨傘平均面積的意思，褚冥漾直接伸手將傘桿往左推過去，然後換他的右肩被豆大雨點攻擊，幸好這件羽絨外套防水，所以雨水只是沿著外套落了下去。
　　「學長，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啊？」
　　「搭公車。」
　　褚冥漾摸了摸鼻子繼續走著，不知道為什麼，學長感覺有點不高興。
　　走出校園來到人行道上，路上都是一把把雨傘，傘下的行人都步履匆忙。
　　走著走著，褚冥漾覺得有一股陰鬱無聲無息地纏了上來，這種天氣真的讓人超煩悶的，原本沒怎樣的心情現在也變得超壓抑而且不舒服了。
　　終於走到了公車站牌，這站沒有遮雨亭和椅子，所以褚冥漾跟學長還是站在雨中，跟著一群人一起等著公車。
　　學長悶悶的聲音在磅礡大雨聲中不甚清楚地傳進耳中，但褚冥漾還是聽到了，那一瞬間褚冥漾很懷疑自己耳朵抽筋了。
　　「你一整天都跟萊斯利亞在安地爾的研究室？」紅紅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又迅速轉開。
　　「呃對啊，安地爾教授要我們分析一件案子，今天要完成。」
　　身旁的人又安靜下來，只是環在他腰上的手用力了幾分，褚冥漾幾乎整個人都靠在學長身上了。
　　有點悶悶的、壓抑的感覺，褚冥漾偷覷著對方的側臉，面無表情中透著些微冷淡和不悅，褚冥漾收回視線抿起唇，還是不知道對方在不高興什麼。
　　公車來了，一群人拼命著要搶先擠上車，學長攬著他退後一步避開推擠人群，等前面的人都上去差不多了才收傘上車。
　　這班車很多人，褚冥漾跟著學長一起擠在站位區中間，因為吊環被抓滿，也碰不到立桿，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抓著學長的衣袖、努力不要扯到對方，結果司機突然一個剎車，所有站著的人止不住慣性往前倒，褚冥漾抓著學長才勉強沒往前面那人的背一頭撞上。
　　學長嘖了聲，趁著公車停下來時換了個站姿，然後左手攬上褚冥漾的背，略低下頭在他耳邊低語，「抱我，我不想看到一個白癡被甩出去。」
　　這次聲音參雜著不耐煩的情緒，褚冥漾悶悶地應了聲，略微撥開學長被雨水打濕的頭髮，然後伸手環上對方，肩膀剛好靠在學長的心臟上方，穩健有力的心跳透過碰觸傳了過來，褚冥漾重重在心裡嘆一口氣。
　　啊啊好煩喔現在到底是怎樣啦！學長是在不爽他早上摔門跟壞了相的早餐嗎？還是在不爽下雨天還要來接他？還是不爽現在被迫跟人擠公車？
　　褚冥漾默默瞥了眼依舊人擠人的空間，嗯……的確很讓人不耐煩。
　　幸好十來分鐘馬上過了，學長護著他下車順手付車費。
　　再次踏入雨中，褚冥漾抿著唇將那把又往他靠過來的雨傘推回去，學長面無表情地低頭瞥了他一眼，沒有再將傘面傾斜，只是環在腰上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兩個人就一直這樣沉默著回家。

　　直到褚冥漾回房前，學長才叫住他。
　　「以後假日還要去安地爾那邊？」
　　「今天是教授臨時通知，以後不知道，如果有的話也會過去。」
　　「你非得要去？」學長皺起眉，些微上揚的尾音透露出一股不滿。
　　褚冥漾聽著也皺起眉，搞不太清楚今天學長怎麼了，渾身上下就是一股怪勁，以前他去安地爾教授那邊都沒怎樣，誰知道今天就這麼反感。
　　「對啊，好歹我現在是接受安地爾教授的指導，教授需要學生幫忙的話，學生過去是應該的吧？」講著講著，褚冥漾不自覺地將心底那股煩悶顯露出來，話語間多了些負面情緒，「學長以前不是支持我接受指導嗎？怎麼今天就反對了？」
　　學長瞇著雙眼又盯了他半晌，最後嘖了聲，將頭轉開，有些煩躁地伸手順著垂落在身側的銀髮，「我不是在反對，你不要誤會。」
　　這一聽褚冥漾心底的煩悶消散了些，但同時又更困惑了，「那不然學長你是在氣什麼？我今天都有按時吃飯啊，早上匆忙出門忘記帶雨傘而已，」頓了頓，褚冥漾抿起唇，移開視線轉而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其實學長，你嫌麻煩的話可以不用來接我的……我可以問問看開車的萊斯利亞能不能載我回──」
　　「我沒有嫌麻煩！」學長出聲打斷他，感覺多了些怒氣，褚冥漾錯愕地抬頭看向對方，瞬間兩人四目相對。
　　一時之間看不清那雙紅眼中的複雜情緒，褚冥漾有些自暴自棄地了，「那不然學長你剛剛是在氣什麼啦！彎彎繞繞地表達不滿就是不講清楚，這樣很不像學長你平常的──」
　　「對！我就是不爽看到你跟別人走在一起！萊斯利亞也一樣！」
　　褚冥漾愣住了，他想過很多種原因導致了學長今天異常，但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這種原因，這樣感覺也說得通了？電話中的學長還好，跟平常一樣暴躁不耐煩，但看到他跟萊斯利亞一起出現時，學長臉上的表情才不像平常的學長。
　　……所以……這是？
　　愣愣地看著怒吼打斷他之後別過臉的學長，褚冥漾下意識將內心蹦出來的問號問了出來，「學長，你在吃醋？」
　　講完的瞬間褚冥漾有種咬舌自盡的衝動，他怎麼會問出這種智障問題！學長一定覺得他很有病！不不不說不定還會覺得這學弟未免也太自戀了然後從此劃清關係之類的？
　　褚冥漾慌了一把，整個辯解得語無倫次，「呃不、不不是啦學長，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那個──」
　　「對，我是在吃醋，你有意見？」
　　被第三度打斷的褚冥漾再度愣住，學長盯著他，直勾勾地像是要將他盯穿一樣。
　　褚冥漾一時之間招架不了這種陌生又侵略的眼神，於是慌亂地轉開頭，沒種地逃了。
　　逃進自己房間用力摔上門，褚冥漾雙腳一軟直接靠著門板滑坐在地，心跳速度無法自己地快速飆升，褚冥漾呻吟一聲將臉埋入雙膝中，不斷蹭著膝蓋妄圖將臉上熱度蹭掉。
　　學長吃醋？學長在吃醋？學長今天真的正常嗎？還是剛剛被雨淋到腦袋當機燒壞了？學長這種天之驕子怎麼可能會對他這種平凡到不行的渺小地球草民吃醋？
　　褚冥漾停下了蹭膝蓋的動作，腦海中快速掠過他們之間的相處畫面，之前一直覺得很平常的純友情互動，現在一想起來就覺得充滿了粉紅色氣息。
　　先不提宿營之後的互動變化，就單看之前慶祝唱歌還喝醉後，雖然他本人完全對酒醉記憶一片空白，但那之後學長對他摟摟抱抱的頻率上升了，在廚房準備晚餐的時候、在學長房裡討論報告的時候、就連在校園中暫時分別的時候也一樣。
　　心跳快到一個不行，褚冥漾現在腦子亂成一團，腦海中所有畫面都定格在學長身上，暴怒揍人的學長、露出微笑的學長、彆扭表達的學長、認真看著自己的學長，全部全部都是學長。
　　褚冥漾閉上了雙眼又呻吟一聲，左手緊緊按在胸口，清晰地感覺到心臟正瘋狂跳動。
　　「要死了……」

第十七章、感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寒風吹冷雨打，再加上晚上翻來覆去數羊數到第三千隻還睡不著的失眠關係下，褚冥漾隔天感冒了。
　　癱在床上累得連動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褚冥漾吸吸鼻子，勉強掀起眼皮看向那個一大早發現他生病後暴怒搬進他房間的學長，對方把椅子搬到褚冥漾床邊，交疊的腿上放著筆電，微微瞇起眼睛正專注地看文件。
　　「學長……水……」超級嘶啞幾乎稱得上氣音的可怕聲音從喉間虛弱飄出，褚冥漾難受地閉上雙眼，喉嚨痛到不行，像是有把火在燒一樣。
　　在黑暗之中，他聽到學長嘖了聲，然後幾個輕巧的腳步聲離開房間，一會兒腳步聲漸近後停在床側，然後床邊坐上一個重量微微下沉，褚冥漾被輕柔地扶起上半身後靠在學長懷裡，唇邊抵上一個冰涼的觸感，褚冥漾順從地小口小口飲著玻璃杯內的溫水。
　　喝完了褚冥漾又被輕柔地放回床上，感覺到學長略低溫的冰涼掌心撫上額頭，褚冥漾舒服地微微蹭了蹭，然後是學長略顯無奈的嘆息傳入耳中。
　　「真不去看醫生？」
　　「唔……又沒發燒……不喜歡醫院。」
　　「禮拜天還有其他小診所有開。」
　　「外面冷……」
　　「嘖，如果發燒，我就把你綁去醫院。」
　　虛弱地應了聲，褚冥漾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中午時候被學長輕輕搖醒，褚冥漾勉強睜開雙眼，然後被學長扶起來吃粥，一匙一匙都是學長先停在嘴邊吹涼了才送到他嘴裡，褚冥漾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的關係，眼前的學長根本溫柔得像對待情人一樣，連平時冰冷銳利的雙眼都柔化了。
　　腦海中浮現了昨天晚上的對話，再感受著眼前學長少有的溫柔，褚冥漾又無法自己地心跳加速，臉上更紅了。
　　「褚？」
　　似乎發現自己的異狀，學長皺眉放下手中的粥，抬手撫上了褚冥漾有些熱燙的額，「嘖，溫度有點高。」
　　「唔……不是發燒啦……」
　　「算了，我等一下帶你去醫院。」
　　「不、不要……我不喜歡醫院……」
　　就算從小到大因為衰運受傷，幾乎大半時間住在醫院，但他還是不喜歡醫院那股消毒水味和步履匆忙的醫護人員，他也討厭壟罩著白色建築、揮之不去的死亡陰影。
　　學長瞇起雙眼盯了自己半晌，褚冥漾依舊立場堅定地回望過去，僵持了一會兒，最後學長哼了聲，又拿過手邊的粥，繼續一湯匙一湯匙地餵著自己。
　　勉強吃完半碗粥，學長扶著自己靠在牆上，低聲吩咐休息一會再躺下去睡覺，然後收拾了下東西就走出去了，還不忘順手關上電燈、帶上房門。
　　房間頓時變得昏暗，褚冥漾默默看著房間的門，等著它被再度推開。
　　好像有人說過，生病的人特別脆弱、特別想依賴人，他現在倒也不是脆弱得像易碎玻璃，只是、只是有那麼一點點地想要依賴學長而已。
　　只是想要、看著學長待在身邊而已。
　　不知道等了多久，睡意不斷湧了上來，就在褚冥漾瞇著眼睛快要睡過去時，房門被人輕輕推開，連帶著房外的光線流瀉進來，然後被迅速擋在外面。
　　「……學長？」
　　「嗯。」
　　聽著耳邊熟悉的聲音，褚冥漾頓時覺得內心安定了不少，然後被人小心翼翼地扶著躺回床上，就在那雙手要離開之際，褚冥漾連忙伸手抓住了對方的衣角，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地要求著學長：「不要走……」
　　雖然這台詞聽起來有點狗血，但褚冥漾現在就是很希望這個人能待在身邊，有種說不清的強烈安全感，還有那麼一點依賴眷戀。
　　一片安靜之中，褚冥漾感覺到床側微微陷了下去，然後是學長略低溫的身軀貼了上來，微冷清香撲進鼻間，褚冥漾滿足地勾著嘴角往那人懷中蹭了蹭。
　　感受到輕拍在背上的手，接著一股濃濃睡意襲了上來，褚冥漾閉上雙眼、睡了過去。
　　冰炎看著懷中人的滿足睡顏，心情相當愉悅地彎起一抹微笑。
　　昨晚不過聽他說了句吃醋，這人馬上狼狽地逃回自己房間，今天生病倒卸下所有防備了，一點也不見昨晚的逃避模樣。
　　明明是有點喜歡自己的吧？不然怎麼會一再接受他們之間的親密？
　　唇邊笑容加深，冰炎調整了下姿勢讓懷中的人能睡得更安穩，然後自己也閉上雙眼稍作休憩，不久也沉沉睡去。

　　※

　　因為著急連絡不到褚冥漾跟冰炎所以早早回到家的千冬歲和夏碎，一打開褚冥漾房門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
　　藉由流進房內的微弱光線，他們看到床上相依偎的兩人睡得安穩，褚冥漾整個人蜷曲著縮在冰炎懷中，一頭細軟黑髮碎在冰炎的銀白髮絲中，黑白對比之下顯得更加吸引視線，平時冷銳的冰炎也因為唇角揚著愉悅弧度而柔和不少，包容的姿態添了份足以依靠的強烈安全感。
　　溫馨寧靜的畫面，美得令人屏息。
　　夏碎悄悄將房門關上，俏皮地朝千冬歲眨眨眼，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接著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客廳坐下，夏碎悠閒地打開電視，一邊關注財經新聞，一邊沖著熱茶，頓時客廳滿溢著綠茶的淡淡清香。
　　「哥？今天不去紫色蒼穹？」接過逸散茶香的古樸茶杯，千冬歲瞄了眼牆上時鐘發出疑問。
　　夏碎搖搖頭，唇邊掛上溫和微笑，「紫色蒼穹還有其他人顧著，今天褚不舒服就算了吧。」
　　「漾漾不舒服？」千冬歲微微瞪大眼，急忙放下茶杯要拿出手機叫人，「需要叫雪野的醫生來嗎？」
　　唇邊弧度揚得更愉悅，夏碎拍了拍千冬歲肩膀，要對方冷靜下來，「不用了，如果嚴重的話冰炎早就把人綁去醫院了，估計睡一覺起來就能痊癒。」
　　千冬歲應了聲，一想到還有那位學長就完全放下心來，轉而跟一旁的夏碎討論起國際財經局勢來。

　　此時在褚冥漾的房內，早在夏碎推開門時冰炎就醒了。
　　瞥了眼緊閉的房門，冰炎冷笑著暗道自家搭檔挺識相的，隨後看向依舊沉睡的褚冥漾，冰炎抬手撫上對方的額頭，對於掌下正常的溫度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收手繼續擁著褚冥漾睡覺。

　　這場病來得快也去得快，褚冥漾隔天就恢復得差不多了，之所以會被冰炎勒令再躺床一天是有原因的，請看VCR。
　　『嗚哇喔喔喔喔學長為什麼你又睡在我旁邊！』
　　『靠！還不是你叫我不要走！』
　　『那學長你還真浪費半天時間留下來陪我睡懶覺嗎？』
　　『不然你現在是想翻臉不認帳嗎？跟我睡一晚幾十萬上下，刷卡付現？』
　　『……學長，你也生病了嗎？』
　　『靠！』
　　然後他被暴怒的學長失手打掛在床上，又因為他醒來第一眼看到對方距離自己不到幾公分的超大俊臉所以臉紅不止，學長以為自己還在生病後愧疚一秒鐘，然後下令他再躺一天。
　　所以褚冥漾又躺到隔天才下床，這兩天他對自家學長的認知刷新不知道多少遍了，有種發現新世界之感。
　　不過，學長陪在身邊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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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營部分太好笑，在宿舍看害我不能笑得太大聲
憋笑憋得我好苦WW

醉酒部分認真以為冰炎殿下會趁機下手
居然只是收點小利息阿，真期待之後到底會怎樣

第十八章、聖誕節

　　年底大事不外乎是東洋人也來湊一腳大肆慶祝的聖誕節，和各種極限地獄的苦逼期末，但通常期末都會被一干大學生呵呵笑著擺在最末尾。
　　銀色歡樂氣息充盈在Atlantis大學的每個角落，一連五天都有學生會舉辦的系列聖誕節活動，雖然期末考逐步逼近，但懂得玩樂與放鬆的大學生們還是快樂地沉浸在有趣活動中，每天每天都玩得異常瘋狂與開心。
　　像是第一天的聖誕傳情，冰炎本人在毫不知情──有大半原因也是因為他懶得關注這類訊息──的情況下，一到學校就被學生會送來的傳情信件淹沒，他硬是撐到下午傘教授的課結束後才離開，咳，雖然他本人堅持這是合理回家準備報告，但褚冥漾橫看豎看都覺得自家學長是被逼得逃難回家。
　　畢竟冰炎也不想破壞聖誕節氣氛，也拒絕不了負責送信的阿利學長燦爛笑容，只好照單全收。
　　第二天，冰炎學乖了不去學校，本以為安然無恙，但第三天到學校才被臨時抓去今天下午的歌唱大賽，據傳冰炎當場踹翻一直燦笑的夏碎學長的桌子。
　　本來冰炎不打算去的，理由是他根本沒親自報名，但褚冥漾在中午去跟被惡整的自家學長吃飯之前，被「剛好路過」學生餐廳的夏碎學長攔下來。於是乎，褚冥漾在吃飯時膽戰心驚地提了下歌唱比賽他會去聽，左一個明示右一個暗示，終於在冰炎抓狂前成功將人帶到比賽現場。
　　想當然爾，幾乎塞爆Atlantis演藝廳的冰炎殿下粉絲群紛紛表示她們一生無憾了，當天晚上冰炎唱歌的影片被火速上傳，冰炎殿下粉絲專頁追蹤人數又光榮突破一個位數。
　　本來接下來兩天冰炎打死都不去學校了，但一通電話接起來後，冰炎不得不去學校找他的指導教授討論事情，這一去又被自家搭檔惡整了一番，第四天的舞蹈大賽冠軍由黑著臉的冰炎殿下領走、第五天的「銀色佳人」選美選帥比賽也同樣由冰氣滿點的冰炎殿下獲得，相關相片影片上傳到網路後，冰炎殿下粉絲專頁以勇猛氣勢再度突破指標性大關。
　　第六天自由參加的聖誕舞會，全身籠罩強烈低氣壓且神色陰狠異常的冰炎終於沒再被人惡搞去舞會，禮拜六一整天，冰炎相當心安理得地指使著自家學弟和惡劣搭檔做事，讓自己清閒一番。
　　看了看躺在客廳沙發明顯擺著「大爺我不爽做家事」的冰炎，再看看笑容異常燦爛的夏碎學長，褚冥漾摸摸鼻子扛起所有事情，讓夏碎學長得空去找難得空閒些的千冬歲。
　　一邊伺候冰炎大爺一邊練習表演歌曲，禮拜六晚上還跟冰炎抽空到紫色蒼穹看了看雪野室內設計小組的工作進度，週末時光很快就來到聖誕節當天晚上。

　　※

　　當晚的紫色蒼穹異常熱鬧，有別以往的低調奢華，今日十分應景地設計成聖誕風格。門口站著兩位俏皮風的聖誕老人，一邊大聲歡唱聖誕歌一邊熱情招呼著裝扮客人入場，質料高級的鮮豔紅毯從門口一路鋪著到中央的舞台，舞台周圍以圓弧狀錯落有致地擺設沙發高腳椅等等，牆邊吧檯以豔紅鮮綠的色調裝飾，帥氣酒保戴上麋鹿角炫技調酒，吸引不少女性客人前去聊天搭訕。四個角落則分別擺置貨真價實的大型耶誕樹，上頭掛滿色彩繽紛、造型獨特的耶誕飾品，翠綠青嫩的榭寄生從門口一路垂掛連綿至四個耶誕樹間，最後旋繞於中央舞台的上方，營造著濃濃的聖誕節氣氛。
　　一身亮紅小禮服的喵喵挽著庚的手，蹦蹦跳跳進了門，「哇庚庚妳看！好棒的聖誕趴喔！喵喵喜歡那個裝飾！活動結束後，我們找漾漾和千冬歲一起合照！」
　　身穿紅色旗袍不便跟著少女跳來蹦去，庚看著撒歡了到處少女跳躍的喵喵，朝身旁的阿斯利安微笑致歉：「學弟，謝謝你願意陪我們來，畢竟是女孩子，多一個人照看會安心點。」
　　阿斯利安笑著撐住玻璃門，彎身示意女士優先，一身純白燕尾服化身為古典紳士，「能在佳節陪伴兩位美女，是我的榮幸。」
　　庚溫柔一笑，搭上阿斯利安的胳膊，尋到一處圓環沙發落座。
　　「對了，不曉得奇歐一族是否也同樣慶祝聖誕節呢？」
　　看著學弟將試圖強摘酒保頭上麋鹿角的喵喵半拱半送回來，庚拐著彎示意：你今天陪我們出來，那位王子不會氣得跳腳嗎？
　　「沒事，研討會摘要截稿在即，有人還在閉關趕稿呢。」阿斯利安表示心理毫無負擔，「再說，王子脾氣實在令人不敢恭維，該一個人好好反省才是。」
　　喵喵想起了前幾日去給兄長送薑餅人卻被罵回來的莉莉亞，氣噗噗地插腰猛點頭，「庚庚，妳難得出來玩，不要提壞人了！」
　　庚看著學弟妹，溫柔一嘆，伸手摸摸兩人的頭以平怨氣。
　　就在三人落座後，門口又迎來一組客人。
　　正確來說，是一對互相瞪視著走進來的奇怪客人。
　　「本大爺今天就是要幹翻四眼田雞！你一路跟屁跟！想當本大爺的小弟不要這麼委屈！直接來定孤支啦！」
　　「歲說今天很忙，叫我來看場堵你，不要搗亂。」
　　「好啊就知道你們早就聯手埋伏要暗算大爺我，今天不打不歸！」
　　「來啊誰怕你！」
　　喵喵從沙發上探頭出來，「啊！萊恩！這裡這裡，有飯糰和調酒喔！」
　　一聲意義不明的滿足飄了出來，西瑞卯足勁卻一掌落空，一個踉蹌，左瞪右瞪，不見殺氣騰騰的對手，只好悻悻然踢著夾腳拖往裡走去。
　　「這位客人，本店今日的dress code是紅白綠，請問您……」
　　西瑞騰地將一頭五色毛頂到侍者面前，「本大爺有紅的白的綠的藍的金的！要什麼有什麼！別擋路啊！」
　　叮鈴鈴──
　　「希望裏頭有咖啡呢，你說是不是，萊斯利亞？」

　　※

　　休息室中，已經換好衣服的褚冥漾端正坐在沙發上，讓已經整裝完畢的千冬歲上妝。
　　「漾漾，眼睛往上看。」
　　「喔好。」
　　視線飄到雪白天花板上，褚冥漾有些恍神地想到同樣有著銀白長髮的學長，今天學長臨時去指導教授那邊討論事情，不知道等一下的表演趕不趕得來？不過學長最近怎麼這麼忙啊，呃、撇除這禮拜被夏碎學長一眾學生會惡搞的話。
　　幸好昨天晚上還有跟學長去小小慶祝一下平安夜，順便買了今天跟喵喵他們約好要交換的禮物。
　　因為街上聖誕節氣氛不錯，他們隨便找一家餐廳吃飯應應景，結果一進餐廳就吸引不少視線，當時他還以為又是因為自家學長的出色外表所以沒多加理會，但後知後覺的褚冥漾直到要結帳了，才發現這家是情侶餐廳。
　　情、侶、餐、廳。
　　兩個男生跑到情侶餐廳用餐就算了，重點是他們從座位走出來的時候，學長哼笑說了句入境隨俗，就這樣直接牽他的手一路牽到櫃台結帳然後再牽出門！
　　褚冥漾當時各種驚恐慌到整個人都要爆炸了。
　　「漾漾？你臉很紅喔？」
　　千冬歲充滿笑意的聲音讓褚冥漾立刻回過神。
　　「啊沒有啦，就想到昨天居然跟學長在情侶餐廳用餐，然後就……」褚冥漾各種糾結也說不出那個屬於情侶間的動作。
　　「有什麼好奇怪的嗎？漾漾閉眼。」
　　千冬歲那根本習以為常的語氣讓褚冥漾噎住了，「千冬歲，你不覺得兩個男生去情侶餐廳用餐，很奇怪嗎？」
　　在眼皮上刷眼影的動作微微慢了下來，千冬歲沉吟一會兒，似乎在琢磨用字遣詞，開口時也多了點不確定與小心翼翼，「嗯……漾漾，你對於同性戀人的看法如何？」
　　依舊閉著眼的褚冥漾有點愣了，「同性戀人？不也一樣是愛情嗎？我覺得相愛的兩個人在一起，那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啊，性別沒關係吧。」
　　眼影刷放下的聲音響起，然後是另一種筆刷觸感在眼皮上蔓延開來，千冬歲的聲音多些瞭然，「這樣啊，因為漾漾剛才關注的重點似乎是放在兩個男生去情侶餐廳上，我才想問一下漾漾。」
　　褚冥漾有點苦惱地思索著自己的想法，他很確定他並不排斥同性戀，只是在意的點不一樣而已，「與其說是在意這個，不如說我很在意學長吧，呃也不是說在意學長，就是指我跟學長兩個人的感覺。」
　　「你跟冰炎學長，怎麼了嗎？」
　　眉筆開始在眉毛上描畫著，褚冥漾忍著不要因為困惑而皺眉，「我跟學長……不就學長學弟嗎？走進情侶餐廳很奇怪欸。」
　　「所以漾漾，你在糾結情侶兩個字？」
　　眉筆收了回去，另一種化妝刷開始在眉頭與鼻樑刷著，「嗯算是吧，因為我跟學長真的沒什麼啊，就普通學長學弟嘛。」
　　「這樣啊……嗯好了漾漾，可以睜開眼了。」
　　沒有察覺到千冬歲語氣中的另一種意思，褚冥漾順從地睜開雙眼，仔細端詳鏡中的自己，落於其上的視線卻被鏡中門邊的人影吸引，褚冥漾愣住了。
　　「……學長？你不是今天有事嗎？」
　　褚冥漾倉促起身，正好看著學長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表情淡淡的，感覺心情不是很好？
　　看著對方站定在自己面前，褚冥漾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要講些什麼，方才與千冬歲談論的話題倏地竄過腦海，連帶憶起昨晚的牽手畫面，褚冥漾的視線開始四處飄移。
　　「漾漾，我先去找夏碎哥確認事情囉。」
　　「嗯哦千冬歲慢走──」
　　直到關門聲傳來，安靜下來的空間才讓褚冥漾發覺這裡只剩他跟學長兩個人，飄忽的視線就是不看向面前的人。
　　「褚，你在想什麼？」
　　「嗯啊？沒有啊學長怎麼突然這樣問？」
　　「是你怎麼這樣吧？」
　　「什麼怎麼這樣？」
　　「看著我。」
　　褚冥漾這才慢吞吞地看向對方，對上視線的瞬間，學長突然走近一步，褚冥漾被這拉近的距離給驚得跌坐在沙發上，學長順勢彎下腰來，雙手搭在後方椅背上，褚冥漾頓時被困在雙臂之間。
　　……這椅咚、這鼻息，簡直不能太犯規啊學長！
　　「學、學長起來啦！」
　　「不要。」
　　「學長！」
　　學長一動也不動，盯著自己的雙眼流露出複雜眼神，「你討厭我？」
　　「沒有啊，學長怎麼這樣問？」
　　「不討厭，那就是喜歡？」
　　褚冥漾哭笑不得，同時伸出右手抵住學長越來越靠近的肩膀，「學長，沒有人這樣問的吧，快起來啦。」
　　學長又盯著自己看了半晌，就在褚冥漾心跳快蹦到一百八之前學長終於起身，環起雙手、涼涼地哼了一聲，「遲鈍的傢伙。」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了！
　　褚冥漾呆坐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對方很像是小孩子在賭氣的背影離去，一想到方才莫名其妙的互動，褚冥漾真是哭笑不得。
　　門又被人推開，千冬歲從門後探頭進來，「漾漾，走囉。」
　　「喔好！」


　　此刻的前方，冰炎與夏碎坐在視野最好的沙發上，手中一杯調酒，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怎麼了？從休息室臭著臉出來。」
　　「褚那傢伙，真是遲鈍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聽到自家搭檔的怨夫語氣，夏碎輕笑著瞄了對方一眼，「你有主動表示過什麼嗎？」
　　冰炎的臉更臭了，「手都牽過了，抱也抱過了，是他自己沒往那方面想吧！」
　　夏碎搖著手指，嘖嘖兩聲，「我也跟你牽過手擁抱過，你就覺得我會往那裡想嗎？」
　　冰炎瞥了夏碎一眼，顯然對搭檔這突破天際的腦洞表示不屑。
　　夏碎一臉恨鐵不成鋼，「那就告白啊冰炎，有點表示好嗎？心意不講出來，別人怎麼會知道？」
　　冰炎撇頭盯著舞台，一副我都做到這地步了，是對方太遲鈍了絕對不是自己的問題。
　　夏碎很想掩面扶額，這兩人的情商根本低到可怕，真是……不來點刺激的不行了。
　　趁著燈光都暗下來，預示著表演即將開始時，夏碎傾身朝冰炎悄聲提示：「榭寄生下的傳統習俗，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知道了，吵死人。」

　　※

　　在黑暗寂靜之中，先是一聲悠揚輕音自黑暗深處飄揚而出，如輕如淺，徐徐吹拂過所有人耳畔，像是一聲序曲響起，微光自兩邊緩緩移向舞台中央，第二聲清脆彷彿水晶相碰的聲音宛如優雅指令，白如雪的柳絮自上方打落著美麗的旋而下，就在柳絮飛舞交織的白幕之中，一襲白衣身影踏著優雅的步伐自角落踽踽前行，寬大的衣袖在如舞的行走之間翻飛出美麗圓弧，來人妝容精緻漂亮、微垂的羽睫下眸光流轉，魅惑中牽有一絲純真地投向目光交會之處，空靈輕音伴隨著一步一履轉響在這如雪塵境。
　　落在舞台中央的微光漸亮，白衣青年舞著古老優雅的步伐拾階而上，悅耳輕音中緩緩流洩出另一聲溫柔似水的敦厚沉音，在滿是柳雪的白色之中，有一襲奪目豔紅緩步而來，沒有白色的圓滑柔軟、沒有寬衣的圓弧飛揚，那踏著奇異步伐的絳色身影卻舞出另一種美麗，柔光落在步上舞台的青年臉龐，那溫柔笑意宛如蘸飽墨的上等鵝毛筆，在平凡面容上勾畫出柔和美麗。
　　白色的水晶輕音、紅色的溫雅沉音，音律流轉間白與紅攜手共舞，一回旋、一抬手，舞中的美麗姿態恍如優雅張翼的千羽鶴，在一聲聲和諧共鳴中舞出絕世美麗。
　　舞姿停落的剎那，掌聲響起。

　　紅衣青年接過台下工作人員遞來的麥克風，湊到嘴邊一笑，「大家好，歡迎來到紫色蒼穹的聖誕夜，我是千雪、他是漾藍，歡迎大家。」
　　白衣青年也接過一支麥克風，繞走著舞台邊緣向所有人微笑點頭，「現在大家坐位旁都有一張撲克牌，我們先來進行第一個遊戲吧。」
　　台下的冰炎懶懶地瞥了身旁的夏碎一眼，「國王遊戲？」
　　抽過沙發縫隙的撲克牌，夏碎看了眼牌，露出非常愉悅的笑容，「好梗，不用嗎？」
　　冰炎同樣抽過牌，自然看到了身旁夏碎的牌，嗤了聲，「公器私用。」
　　「老闆最大，聖誕夜不就圖個快樂嗎？」
　　冰炎哼了聲，不予置評。
　　台上千冬歲的聲音吸引大家注意，「請抽到鬼牌的人上台來吧，國王們，請手下留情了。」
　　話語末梢帶上一絲笑意，千冬歲握著麥克風偏頭與褚冥漾小聲交談，兩人面上笑容不難看出他們的好心情。
　　夏碎慵懶地站起身，兩手指間夾著撲克牌朝冰炎轉了轉，唇邊笑容依舊不減，「那麼，我走囉，紅、心、Q。」
　　低頭一看自己的牌面，冰炎額角青筋一跳，這老千……
　　與夏碎一同走上台的人卻出乎意料之外，褚冥漾跟千冬歲看到那人都一致愣了，完全沒料到那個人會出現在夜店中，而站在台上的夏碎微微皺起眉，感覺對方一副不安好心，台下的冰炎原先懶懶地靠在沙發背上，待看清另一位國王後卻是緊繃地坐直身，緊緊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嗯？怎麼不繼續主持了？千雪？漾藍？」
　　安地爾一身酒紅色休閒裝，藍金雙眼因為唇邊揚著似笑非笑的弧度而微微瞇起，看著褚冥漾的眼神明顯多了一絲有趣。
　　先反應過來的是千冬歲，他定了定心神，露出淺笑的同時將麥克風遞到安地爾面前，「這位國王，請問怎麼稱呼？」
　　「叫我老安就行。」
　　褚冥漾暗自抖落一身雞皮疙瘩，變態上司居然喜歡老安這鄉氣十足的大叔稱號！
　　他連忙將麥克風轉向夏碎，試圖轉移注意：「那這位大老闆，請問今天怎麼稱呼？」
　　「嗯，今天就沒有什麼老闆員工之分了，大家一起同樂吧，我是夏碎。」
　　台下的冰炎聽到夏碎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句話時冷笑，非常鄙視自家搭檔，明明就濫用職權讓自己拿到鬼牌。
　　「好的，謝謝老安和夏碎擔當國王，那麼接下來有請──」
　　「稍等一下，我有個提議。」出聲打斷千冬歲的主持，安地爾優雅伸手，朝褚冥漾作邀請狀，「能否邀請美麗的漾藍一同玩樂呢？平時總是在台上無法碰觸，今日一同玩樂才有趣。」
　　美麗？碰觸？有趣？褚冥漾被驚悚到一整個寒毛直豎。
　　難道大叔之愛從日本海逆著黑潮席捲到變態上司腦海裡嗎！那他跟萊斯利亞不就──呸呸呸！烏鴉嘴、烏鴉嘴，快閉腦！
　　「謝謝這位國王一上台就如此賞識，但漾藍今天和我一同主持，沒辦法下海、咳，下去一同玩樂，還請老安見諒。」
　　剛剛是不是說了下海！不要裝咳嗽蒙混過去喔他都聽到了喔！雖然是夜店但他賣藝不賣身喔喔喔！！！
　　褚冥漾抬頭朝安地爾一笑表示不好意思，卻看見對方一臉無法玩弄的殘念。
　　這種可惜玩不到的遺憾是怎樣！話說一個特聘教授晚上跑來夜店是職業正確的思想嗎！就不怕被有心人士舉報送去思想改造嗎！
　　褚冥漾發覺自己腦袋快不行了，今天這聖誕夜還沒開始就這麼刺激，他還能活著主持得到活動結束嗎……
　　身旁工作人員已經手腳麻利地將兩個抽籤筒搬上舞台圓桌，「好的，那麼首先，有請兩位國王剪刀石頭布，贏的人可以選擇要抽動作還是抽牌號。」
　　夏碎彬彬有禮地欠身，捲起袖子卻架式十足，安地爾虛空做了個脫帽狀回禮。
　　「剪刀、石頭、布！」
　　安地爾優雅地朝觀眾席揮手致意，「是我贏了，那麼我選動作吧。」兩位國王隨即在籤筒後站定，一搖出籤。
　　千冬歲上前查看，「看來第一籤就相當不錯喔！請四色的七與三，分別對花色喝交杯酒！」
　　眾人頓時一陣鼓譟，將身旁好友拱了出來，後檯的燈光師立即將站起來的幾人打亮。
　　「喵喵！喵喵是梅花三！梅花七在哪在哪！」
　　庚看著一躍而起的少女興奮得不成貓樣，起身拍了拍對方的肩，「不好意思啊喵喵，只能跟我喝交杯酒了。」
　　「哇咿是庚庚！庚庚也很好啊！」喵喵笑嘻嘻地接過侍者遞來的調酒，「為我們的姊妹情誼乾杯！」
　　四周也有陌生男女對喝，幾乎都爽快地完成了國王要求，氣氛順利炒熱起來。
　　安地爾雖然一上台一臉蠢蠢欲動，但擋下了他對褚冥漾的要求後，接下來的程序就不折騰主持和活動，讓千冬歲和褚冥漾鬆了一口氣。
　　「第二籤、第二籤，各位觀眾，」褚冥漾嘿嘿一笑，「有請A與5，公主抱轉三圈後深情對視十秒！」
　　褚冥漾陰險一笑，絕對不承認這是當初宿營的心臟炸裂陰影。
　　阿斯利安看著手中的牌，笑笑起身朝友人們揮手，身後傳來喵喵的加油聲，「我是方塊A，請問方塊五在哪呢？」
　　「本大爺就是方塊五！你個狩人，乖乖躺平讓我抱吧！」
　　一身閃亮亮花襯衫的西瑞踩著夾腳拖，在鎂光燈中華麗登場，燈光師一秒切成七彩霓虹燈。
　　四周瞬間靜默後，交頭接耳頓起，「受人？獸人？是哪個？」、「這個身材這個身高差，怎麼看都是被抱吧？」、「哪來的五色毛台客？今天不是聖誕夜嗎？說好的dress code呢？」
　　「閉嘴閉嘴閉嘴！大爺我江湖一把殺千刀，怎麼可能淪為被公主抱！別笑掉大牙了！如此折辱男兒身的──喔靠靠靠靠靠誰準你碰我的放我下來！！！」
　　阿斯利安燦笑著迅速一把抄起西瑞膝彎，一邊高速抱著五色雞轉圈，一邊問主持：「那邊那位主持，我一停他就會跳下來，能不能直接轉到十秒結束？」
　　褚冥漾一看五色雞被轉到話都說不出來，連忙點頭拱手表示繼續轉、繼續轉，轉到暈雞也沒關係！
　　千冬歲無良地心想：不良少年活該對上阿利學長，看你還怎麼鬧場，「當然可以，有請攝影師拍下今天感人肺腑的畫面！」
　　十秒結束，五色雞倒地陣亡，「我操……你大爺……」隨後被侍者拖到角落沙發安息。
　　接下來又順利玩了幾輪，不相熟的客人也打打鬧鬧得全場都很嗨，隨著籤支越來越少，冰炎摩娑著手中的紅心Q，盤算著如果被叫到顏面盡失的動作，成功開溜的可能性。
　　他看向台上友人愉悅地搖籤，總覺得夏碎不會讓自己好到哪去。
　　「喔喔喔！大籤大籤！刺激了喔！！！」褚冥漾故作神秘地先請出了花色：「有請Q和K！」
　　冰炎嘖了聲，不甘不願地站起身，卻瞧見夏碎看好戲地朝自己望過來。
　　「──隔著道具接吻！」
　　靠！

　　褚冥漾一抬眼，就看見自家學長對面站著萊斯利亞，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剛剛說什麼來著？
　　……接吻？
　　……喔靠啊讓學長讓學長讓那個紅眼殺人兔兼品學兼優兼到實務界學術界都炙手可熱搶著要的未來明星冰炎殿下跟跟跟跟跟萊斯利亞間接接吻？
　　褚冥漾面如死灰地看著他跟千冬歲特製的愛心保鮮膜，被放到學長和萊斯利亞之間，千冬歲嘆了口氣，朝他拍了拍肩，「漾漾，保重。」
　　……保重？保重什麼？
　　等等……就這樣？就這樣嗎？這不是他們三個一起想的動作嗎？不是嗎不是嗎不是嗎？為什麼感覺只有他一個人會被學長清算啊啊啊！
　　褚冥漾驚恐地看向夏碎，見這兄弟倆一模一樣的一路走好神情，讓褚冥漾內心定格成了孟克吶喊扭曲一千倍版。

　　冰炎扭曲著臉，看著萊斯利亞一臉淡漠地接過道具。
　　「你怎麼會在這裡？」
　　「安地爾。」
　　「那死變態叫你來就來嗎？這幾天不是殊那律恩教授要回國了嗎？」
　　「那位陪著回國。」
　　「……你也閃得太自覺了。」
　　「嗯。」
　　還嗯！冰炎無奈稱額，看著四周瘋狂打call的人們，深覺疲憊。
　　「算了，至少是你。」
　　說罷便抬手穩住道具，向前一步，閉上眼睛朝萊斯利亞吻了上去。
　　一秒靜寂。
　　一觸即分。
　　人潮瞬間炸開。

　　千冬歲看到褚冥漾一瞬間失了神，連忙主持場面讓瘋狂安可的群眾冷靜下來，「好的，非常謝謝各位一同玩樂，雪野攝影將於日後製作聖誕夜寫真集，屆時還請各位多多捧場！」
　　夏碎走下台時，不動聲色地朝褚冥漾拍拍肩，舞台邊緣傳來安地爾的打趣聲：「說起來，亞那的孩子還得感謝我帶萊斯利亞來呢，你瞧，凡斯的後人那副模樣，太有趣了。」
　　夏碎微笑著打太極應了回去：「太過溫吞或遲鈍，有時也得需要刺激警醒呢。」
　　「我覺得咖啡因很好，不是嗎？」
　　「這就要看當事人需要哪種刺激了。」
　　兩人相視一笑，轉頭朝兩邊而去。

第十九章、榭寄生下的親吻

　　換下服裝，褚冥漾跟千冬歲來到友人那桌，桌上已擺滿各自的交換禮物。
　　雖然燈光打得昏暗，褚冥漾偷覷著面無表情的學長，想到方才接吻一幕，胸口不自覺悶起來。
　　「漾漾！來坐來坐！喵喵剛剛和庚庚喝交杯酒喔！好好玩！」
　　哪壺不開提哪壺！
　　才在猶豫不要坐學長旁邊的褚冥漾猛地被對方拽著坐下，學長一手攬住他的肩，陰惻惻地在他耳邊低語：「很大膽嘛褚，敢玩我？」
　　褚冥漾彆扭地摀著耳朵，挪動身子試圖離遠一點，「什、什麼嘛，國王遊戲本來就這樣，而且我看學長和萊斯利亞也很高興啊！」
　　「高興？」
　　冰炎鼻子哼出一氣，放開褚冥漾，老大不高興地環起雙臂坐了回去。
　　……學長您這是哪齣演哪齣啊？別來個強拐良家婦女後隨手甩的負心漢爛梗好嗎！
　　不對，他是良家男子！
　　夏碎已經招呼侍者給大家添上新調酒，率先舉起酒杯站起來，「今天謝謝大家來捧場，希望大家還喜歡紫色蒼穹的聖誕夜，身為經營者，先向大家乾杯！」
　　「乾杯！」
　　喵喵接力般站了起來，興奮地振臂一呼，「那麼，接下來就是我們第一屆紫色蒼穹聖誕夜國王遊戲暨交換禮物大典！大家的禮物都放到桌子上，剛剛喵喵已經做好線了，但還是要先玩個遊戲才能抽禮物喔！有請阿利學長！」
　　又要玩遊戲！你們剛剛還沒玩夠嗎！
　　阿斯利安朝大家拱手致意，「謝謝可愛的學妹找我負責遊戲，平常大家都很忙碌，沒什麼時間放鬆和交流感情，所以我今天準備的遊戲是──真心話大冒險！」
　　如此老少咸宜的遊戲真令人涕淚縱橫……不對！那個大冒險有沒有上限！現在這裡就算是夜店，也還沒到深夜時間喔你們這群人！
　　「喔喔喔說到冒險怎麼可以少了大爺本人我呢！我可是目標放眼世界征服宇宙的天下第一男子漢啊！」
　　眾人轉頭一看滿血復活的台客雞踩著三七步登場，又一秒轉回來。
　　「那就用空酒瓶來轉吧，以瓶口為準。」
　　「讓剛剛沒玩到遊戲的萊恩先轉吧。」
　　「……我有上去玩。」
　　「咦？哪一場？剛剛少一個人還讓漾漾臨時替補玩性感三連拍欸。」
　　「啊啊啊別說了！」
　　「漾漾來不及了喔，寫真集下禮拜就會出來了。」
　　被忽視的西瑞炸毛，才剛要一腳踩上圓桌以顯霸氣，雙肩被人一拍。
　　「學弟，動粗是不好的行為喔。」庚笑得很美麗。
　　「如果你妨礙遊戲，我不介意讓拉可奧載著轉你十分鐘喔。」阿斯利安笑得很燦爛。
　　鳥爪瞬間縮回來，西瑞摸摸鼻子，鑽個空位坐下來。
　　萊恩一邊微弱地抗議他也有三連拍，一邊轉著瓶子，最後瓶口指向阿斯利安。
　　「哎呀不好意思，讓我搶到頭香，那我就選大冒險吧。」
　　「喔喔喔阿利學長大冒險！喵喵提議打電話！」
　　千冬歲推了推眼鏡，「那就打給休狄王子吧。」
　　「不如祝王子一個人聖誕快樂吧！」庚溫柔一拍手，笑得很無害。
　　褚冥漾看到了大家身後立起幸災樂禍的背景板。
　　阿斯利安很快撥通電話，還擴了音。
　　『為什麼背景那麼吵，你在哪裡，最好別讓我知道你又紆尊降貴地和那些下賤的平民廝混！』
　　「沒什麼，和朋友在夜店慶祝聖誕節，祝王子殿下趕稿愉快！」
　　『你──』
　　嘟嘟嘟……
　　「好了！那就由我繼續轉瓶子吧！」毫不留情掛斷電話還調靜音，不理會螢幕又亮起通訊的阿斯利安傾身轉了瓶子。
　　「哈哈哈本大爺當然要選大冒險！」
　　五色雞你不要那麼興奮！一直炸毛會掉光的！
　　「西瑞，你上次不是想跟萊斯利亞幹架嗎？你去搶他一個耳環回來吧。」
　　冰炎一句話就簡單打發了蠢蠢欲動的好鬥分子，夏碎示意幾位侍者前去關注情況，免得某人被打飛撞倒了周圍貴重器材，順帶接著主持：「西瑞學弟估計短時間回不來，那就由我代轉吧。」
　　不是吧！你們就心安理得讓不良少年去找碴嗎！等一下出人命怎麼辦！褚冥漾緊張地看著不遠處的五色雞和萊斯利亞。
　　「別看了，萊斯利亞沒那麼弱。」學長不客氣地一手把他的頭轉回來。
　　「學長真了解萊斯利亞啊……」
　　「什麼？」
　　碎碎念不小心被聽到，褚冥漾連忙搖搖頭，將注意力抓回來，「啊，這次是喵喵了。」
　　「前兩個都是大冒險，那喵喵要真心話！」
　　「那喵喵最喜歡誰呢？」
　　不愧是庚學姊！一秒就上來最火爆的話題！
　　「喵喵最喜歡庚庚！最崇拜冰炎學長、夏碎學長和阿利學長！最想和漾漾、千冬歲和萊恩玩！」
　　小姐不是，「最xx」只有一個啊！不要這樣技術性逃避問題！
　　「我也很喜歡喵喵喔！」
　　瓶子就在兩位美女的歡樂擁抱中轉向下一個人。
　　「是庚庚！」
　　「那我來大冒險吧，我可以毛遂自薦，讓紫色蒼穹開出今年最高的酒費嗎？」
　　夏碎彬彬有禮地示意請大展身手。
　　只見一身旗袍的庚學姊遊走在人群中，不多時便一群男人圍堵酒保開出一排酒，始作俑者迤迤然走了回來，優雅落座。
　　千冬歲小算盤打得啪啪響，「看來今日營收還能再多成長百分之十點八，可以考慮增加燈光設備預算，剛才活動有些死角，下次裝修再改進。」
　　「好，都聽你的。」夏碎摸了摸千冬歲的頭，千冬歲臉上驀地一熱。
　　庚傾身一轉瓶子，恰好轉到了千冬歲，千冬歲咳了聲，「基於真心話有百分之九十機率會洩漏機密，我選擇大冒險。」
　　「請向在場隨機一位單膝下跪，深情告白！」
　　庚學姊妳確定這是大冒險不是真心話嗎！
　　「告白告白！喵喵喜歡！」
　　不要跟著起鬨啊！
　　只見千冬歲哼哼一聲站起身，黑框下的「我早就料到了」眼神跩出了新高度，「漾漾！」
　　警告你不要拖路人下水喔！你這兄控不是該向你哥告白嗎！剛才你臉紅了我都看到了喔！
　　「要玩就好好玩，不要鬧彆扭。」身旁學長不客氣地一手把他拍起來。
　　不要偷打他屁股！就算是直屬學弟也禁止拍打！
　　褚冥漾戰戰兢兢地看著千冬歲走到自己面前，頭一次被自家友人投以精打細算之外的眼神。
　　就在此時，燈光驀地全暗下來，周遭客人發出陣陣驚呼，褚冥漾還沒來得及反應，突然被人一把攬住強行拖走，「誰啊，學──」
　　「別叫，我就是你學長。」
　　剛才不是你說要好好玩遊戲嗎！哪有人玩到一半把人劫走！
　　滿腦問號的褚冥漾聽到夏碎透過麥克風傳來的含笑，「現在時間是二十一點十三分──愛你一生時間將維持到二十一點二十分，請各位愛人把握良宵。」
　　他怎麼不知道聖誕夜活動還有這一環節？愛你一生是什麼鬼啦！讓那些單身狗怎麼辦！
　　……所以要關燈嘛，太閃了。
　　褚冥漾可恥地吐槽自己。
　　不對，重點是……「學長，你要帶我去哪！」
　　「囉嗦，到了。」
　　一路踉蹌的腳步終於停下來，因為失去視力，其他感官此刻被無限放大，褚冥漾驀地感覺到那雙手臂攬住的後腰和背脊一片滾燙，學長似乎低下頭，因為一股熱氣瞬間衝進耳廓，讓褚冥漾渾身一抖，隨之垂落下來的細軟髮絲搔在鎖骨之間，一絲酥癢竄過皮下。
　　「……學、學長？」
　　褚冥漾幾乎認不得自己岔高了的尾音。
　　「你居然認為我跟萊斯利亞很高興？」
　　這什麼上下文！
　　「就這麼想看我跟別人接吻？」
　　畫面一閃，胸口又悶起來。
　　「學長要跟誰接吻，又不關我的事！而且那是抽籤，才沒有耍老千！」
　　「……褚，你真的很遲鈍。」
　　「什麼啦！學長自己都不講清楚！」
　　他推了推對方的肩膀，卻被抱得更緊，胸腹之間貼得毫無縫隙。
　　大面積的碰觸讓褚冥漾緊張得呼吸又淺又快，心跳劇烈得彷彿會透過皮膚穿過衣衫，撞在學長胸口。
　　腦海瞬間閃過一個畫面，在昏暗的浴室間、被扯開的衣襟間，他們好像也曾這樣相貼？
　　褚冥漾想不起來，但又覺得現在的感覺熟悉得令人心慌。
　　「你這白癡，說什麼只是學長學弟關係，真讓人不爽。」
　　「難、難道不是嗎！」
　　褚冥漾聽到學長忍不住地嘆息。
　　「真是受不了你這死木頭。」
　　「學、嗯──」
　　耳垂驀地一熱後一痛，像是被嘴唇含住後懲罰似地牙尖輕咬，褚冥漾無意識蜷曲起手指，接著感覺到了同樣柔軟的嘴唇覆上自己的，然後有什麼突破太過震驚而沒有合攏的唇瓣，更加熾熱地竄進口腔、交纏舌尖，褚冥漾整個腿一軟，被有力的雙手撐住，腰身幾乎向後彎折，學長的氣息前傾而來，鋪天蓋地席捲全部。
　　「褚，我喜歡你。」
　　褚冥漾的大腦轟地一聲，正式當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