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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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 [夜巡者│伊索夫] 吸血鬼故事集 [PG](故事集中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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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8-24 11:2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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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街故事七】
【Home Truth】
若要問伊索夫的人生這麼漫長,有沒有搞砸過什麼東西,那答案一定很明顯,他這一生,搞砸過的事情可多了,費莉的教育、羅馬尼亞那邊的事務,甚至和家人的關係。
就算不提家務事,只提他的好朋友(供品)們,老者也不是第一次碰到狀況,例如赫林的死、辛西婭的失蹤,以及被關進監獄的草藥師,可是像這次一樣,讓他如坐針氈,內疚難堪的,卻少之又少。
事情該從一個月前說起。
他有個跑船的水手朋友(供品),與妻子一向非常恩愛,雖然個性木訥,不善表達,膽子又有點小,那傢伙仍努力從世界各地,收羅各式各樣的禮物與故事,和妻子分享,兩人共組甜蜜又美滿的小家庭,甚至還有了兩個孩子。
如同其他供品一般,來老者這邊,購買藥物、檢查身體,已成為這人的常態。
上個月,男子跑船回來,卻發現家裡有另一個男人出沒的痕跡。
於是,他謊稱出門,偷偷觀察,發現跟蹤的對象比他妻子更小,相貌比他更俊俏,言行舉止又典雅的像個學者,讓粗獷的男子自慚形穢。
『所以說,你認為妻子和那個男人在一起,比和你在一起幸福?』
對方點頭。
『那麼就攤開來講,然後放手不就好了?』
結果男子卻表示,他希望船隻進港後,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
『那麼就攤開來講,然後接受你妻子的說詞不就好了?』
男子回答,他害怕可能的答案。
『那麼就攤開來講,然後表示你對妻子的愛意不就好了?』
對方表示,他做不到。
『那麼就藏在心底,然後當作沒這回事不就好了?』
可是男子卻又告訴伊索夫,有個疙瘩在那裡,不時蠢動,他怕自己從此無法與愛妻真心相愛。
『你啊,看起來很粗壯,卻意料之外的纖細呢!別搞錯,老朽這可不是在稱讚你,你要是遲遲猶豫不決,遲早會送葬這一段婚姻,這個拿去。』
老者拿出一個棕色的小玻璃瓶,交給那位水手。
『看在你過去帶了這麼多故事給老朽的份上,老夫就幫你一次,這個是古埃及人的配方,可以令人無法說謊,並滔滔不絕地說出真話,某種程度上是激發人的表演慾吧?你既然開不了口,也只用這個方法套出真意了。』
男子收下了他的好意,回家。
事後,伊索夫放不下心,請偵探伊菈私下調查,卻得到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水手的妻子在他航行的途中生了病,一度非常嚴重,沒辦法照顧孩子,也無法自理生活,只好請在附近讀大學的弟弟前來協助,對於學風嚴苛的公教大學來說,在親戚家留宿嚴重違反了學院住宿規範,可能會導致她弟遭到學術界放逐,迫使女子三緘其口。
老者很清楚,全力迴護親人時,人的意志力會有多麼堅強。
若是男子嘗試逼問,他的妻子又意圖說謊,那麼那罐埃及拷問劑,將會引發非常激烈的不良反應,女子大病初癒的身體,根本不可能撐得住。
換句話說,那罐藥用下去,鐵定會導致悲劇。
今天,是男子回來複診的日子。
伊索夫在安樂椅上坐立難安,擔心自己是否在情報不足,資訊量不佳的情況下一手促成了悲劇。
不過,他再怎麼逃避,該來的還是要來。

叩叩叩。
「請進。」
出乎意料之外,推門進來的水手紅光滿面。
而且還傻呼呼地笑著。
「嘿喲,老先生,晚上好啊。」
看來,老者擔憂的事情並未發生,可是,為什麼呢?
「所以,你最後並沒有使用那罐藥劑?」
「那麼好用的東西,怎麼可能不用呢?」
哎?
等等,如果用了,怎麼還有辦法笑得出來。
那一瞬間伊索夫擔心自己是否捲入了社會案件。
這傢伙到底做了什麼?
沒搞好說不定連他都得上鮑爾的文案桌。
好在,老人年紀夠大,也夠會演了,這些擔憂與不安,並沒有表現在他的神色上,因此,男子繼續滔滔不絕的說著。
「這個藥真的有效耶,老先生,我的婚姻得救了啦!」
「有效,婚姻得救?」
若他妻子嘗試庇護親弟弟,不良反應至少也該讓人丟掉大半條命,男子下藥的事情亦將因此曝光,怎麼看都與得救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你是怎麼用那個藥的,說來給老朽聽聽。」
「這不是老先生的意思嗎?」
男子抓了抓頭。
「因為啊,您那時候並未告訴我,這個藥該怎麼用,加到什麼東西裡,又或者該加多少才能生效,又不會被太太發現,所以我左思右想,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其實這無關真假,我太愛妻子了,就算是她說謊,我也是會信的,況且就算她服下了藥,我也沒有那個勇氣對自己的愛妻提出質疑,因此…」
說著說著,水手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笑容。
「我就鼓起勇氣,給自己喝下去了!這樣一來,我才有辦法不對妻子隱瞞,口若懸河地訴說我對她的愛,以及關於那件事情的觀感,然後,你知道嗎?老先生?」
「唔嗯?」
伊索夫早就已經被這個展開給震懾住,只能勉強的點點點頭。
「你不說,老朽是不會知道的喔,畢竟老朽知道的雖多,卻沒有千里眼哪!」
「我的妻子給了我一個史上最大的抱抱!」

【品血紀錄】
姓名:席格‧龐‧貝爾
年齡:32歲05個月07天(現年38歲)-
性別:男
產地:大城市‧攝政運河船塢
特徵: A型,棕色短髮,飽經風霜,左臂有個愛心與蛇的刺青(嚴格來說應該是禁果與蛇,不過刺得太爛)
氣味:飽和的酸味,略帶果香,陳年的橡木香,如同酸度較高的葡萄酒。
口感:由於水手在海上長時間飲酒,導致血液中充斥著降解後的乙酸,跑船時,食用南國水果使體內存在少量的含磷植物性色素,並散發著微香,就某種程度而言,香味會如此濃郁,是輕度維他命B中毒的症狀,此外,從水果中攝取的漆酚亦讓本款血液產生陳年的橡木香,令口感更為調和,吃水果配烈酒,吃到輕微中毒這種事情,對於身處在謎霧繚繞大城市的我們而言,簡直是種奢侈的困擾。
建議:老朽曾叫這傢伙少吃點,但他已經受夠船上的伙食了,所以沒啥辦法;飲用方面,則是建議和以葡萄為基底的白蘭地共兌,能引發出豐沛,帶有層次的口感,若是加入少許糖漿,更能讓人享受豐美的氣息,另外,由於這傢伙的血液屬於輕度中毒血,不建議長時間大量飲用,以免引發色素沉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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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8-25 18:2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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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貧院故事八】
【Fall into Decay】
「哎喲,海莉,離那隻死貓遠一點啦!小心會生病。」
「那隻貓才不是死掉呢!牠明明就充滿著生命。」
『可憐的孩子,一定是哪裡壞掉了。』
『果然,是那件事情的衝擊太大吧?』
大家都說,這個女孩,很不幸。
母親很早就過世,沒留下半點印象,她受過傷,差點失去一條腿,無法下床,父親死了,又伴屍許久,腳好不容易保住,卻又留下殘疾。
但是在她耳中,同情的話語,和過去那些,嘲笑她和爸爸長的不夠相像的惡言惡語一樣,只會令她感到不解。
這些東西很重要嗎?
些微跛行,腿上有個巨大傷疤的女孩只記得,也只相信一件事情。
那是爸爸還活著的時候,告訴她的:
『保持正向、抱持樂觀,一切都會慢慢變好。』
這句話在日後無數的光陰裡,成了她的信仰。
而在那個日以繼夜照顧她的爸爸死去之後,亦是如此。
她仍記得,那天早上親愛的父親倒下了、再也不會動了,趴倒在床邊,陪伴著腿纏繃帶難以動彈的她,從有生命的爸爸,化為一件『物品』。
女孩曾想過要求救,曾想過要移動。
但是腳上的傷太重,讓她無法離開那張床。
於是,她就躺在那裡,眼睜睜的看著。
看著父親腐爛,看著自己腐敗。
經過不知多少個晝夜,伴著屍體、瘦骨嶙峋,滿身惡臭的女孩釋懷了。
父親的皮膚慢慢變色、腫脹,曾經棕色的眼睛混濁、突出、掉落,滲出黃色的液體,頭髮看起來還在生長,然後又凋萎脫落,漸漸的,她和爸爸的不同之處都被時間消彌了。
再過不久,她也會加入這個行列,慢慢的死掉,慢慢的爛掉,看著各式樣的黴菌、蛆蟲逐漸的成長茁壯,成為新生命的溫床。
所謂人類,也不過是蒼蠅幼蟲的食糧罷了。
蛆蟲不只在爸爸的身體上成長,也在她的傷口上成長,逐漸肥大。
身體不再發燒,痛覺漸漸消失,一切都變得相當平靜。
女孩早已失去掙扎的力氣,只能躺在那邊,感受著自己活生生的,朽壞。
到最後,父女倆都會化為白骨吧?
但她並未如願以償。
房東太太發現他們太久沒繳房租,找來了警力,打算趕人。
結果那些警察,看到她的模樣,反而哭了出來。
總之,她被送進醫院,又因為孤苦無依,而被轉到濟貧院,原本可能保不住的腳,卻意外地保住了。
據說,那是蒼蠅的功勞呢!

而今,女孩拉起了門環。
匡、噹。
隨著這一聲響,她的命運就定了。
「請進!」
踏入爺爺空曠的殿堂,讓她有些不太自在,這個地方為岩石所造,兩側遍佈著巨大玻璃窗,窗沿的鑄鐵閃爍著月光,蠟燭燃燒著,散發薰香般的氣息,換而言之,這個巨大的廳堂內,沒有任何可以朽壞的東西。
這讓她深深的,感到不安,好想加緊腳步,好想快點走完。
於是,女孩拄著拐杖,在那條半好不壞的腿允許範圍下,努力加速。
最後,她總算來到老者的面前。
「爺爺!」
「孩子啊,那些小子們有告訴你規矩嗎?」
「有的,爺爺!」
「唔嗯,你怎麼好像被什麼東西追著?而且看到老朽似乎很開心?」
本來,伊索夫打算依照儀式,說出那句話,但女孩的反應卻讓老者感到好奇。
害怕或是震懾這種事情,老人見多了,可是,這又是怎麼回事?
「因為這裡讓我感覺不到生命!」
「老朽不正是活生生的嗎?」
抓了抓頭,伊索夫表示困擾。
「所以,看到可以爛掉的爺爺實在是太好了!」
「這句話,老朽姑且就當作是讚美吧。」
是個很特別的孩子呢。
「總之,請告訴我你的願望,然後獻出鮮血吧!」
「請爺爺把我的血抽乾!這樣海莉就可以爛掉了!」
「一心求死嗎?」
因為對她很好的父親不在了,所以想隨之而去,這種情緒,老人可以理解。
他原本想再說些什麼,可是,面對這個問題,女孩卻搖了搖頭。
「不,我渴望著生命!」
「如果你渴望生命的話,又為什麼會想要爛掉呢?」
「因為只有死掉才能孕育出更多的生命!就像尤彌爾、盤古、迪亞馬特還有爸爸一樣!」
聽到這裡,老者大概懂了。
這孩子神話故事還看真多呢!
「沒錯呢,不論是國王、皇帝或我們尊貴的陛下,爛掉之後都與庶民無誤,腐敗使人平等,所以這真的是個了不起的願望喔。」
老者走下台階,摸摸女孩的頭。
「不過,我也想問一下,你的願望從何而來?」
「這個嘛…」
海莉低下了頭,不知道是在不好意思,還是在難過。
「那個時候,我和爸爸在一起,不是活生生的爸爸,而是不會動的爸爸,成為生命溫床的爸爸,一起腐朽,一起爛掉,一起分解成更細微的構造,躺在一團腐敗中,緩緩的離世;那明明是一個神聖的,如同葬禮般的過程,卻被警察先生無禮的打斷了,所以,海莉想要回去,回去和爸爸在一起。」
「渴望…分解嗎?」
「是的,爺爺,這個世界太複雜了。」
「這樣啊,孩子,在你回去和爸爸在一起前,老朽得先詢問一下你的意願。」
伊索夫蹲下身軀,輕輕抱住了她。
「什麼意願?」
「你願不願意,成為腐敗的監護人,防止其他人打斷神聖的腐敗呢?」
「有這種東西?」
「是啊,老朽知道在一個地方,無數的腐朽正在進行,而且,非常害怕閒雜人等的干擾,只有對於腐敗深深著迷的你,才有辦法承擔這個工作…」
「真的嗎?」
他那一番話,說的女孩將信將疑。
老者和藹的點了點頭,告訴對方。
「放心,老朽不會騙你。」
「那海莉要試試看!」

於是,一位優秀又細心的釀酒師誕生了,任職於查爾-英格頓酒廠的她對每一個發酵的步驟都要求確實,也對於酒的屯積、堆放與保存頗有心得,是個嚴格但受到同事尊敬的對象,有人說,只要聽到她喀噔、喀噔夾雜著助行器的腳步聲接近,就算是酒廠裡的老鼠也得繃緊神經。
雖然和想像的不太一樣,不過能看到麥芽慢慢的爛掉,並產生金黃色的液體,實在是太好了!-海莉。

【品血紀錄】
姓名:海莉‧波蒙斯
年齡:11歲01個月21天(現年22歲)-
性別:女
產地:大城市‧濟貧院,後移居酒廠
特徵:跛足,撐著助行器,藍色眼睛,深金色頭髮,A型。
氣味:除了血腥之外,也有一種如同貴腐酒般的酸度與甜香。
口感:女性的血液通常較稀,海莉也不例外,這種特性讓她血液中的鹹度下降,凸顯了綿延不絕的甜香味,這股香味的來源到底是童年受傷的影響還是工作需與的發酵物共處所致,目前不得而知,儘管不良於行,酒廠的巡查工作需要長時間活動,使海莉的血液中酸度偏高,搭配甜香與醣蛋白所帶來的甜味相輔相成。
建議:海莉的血液建議採用體熱溫度飲用,若是太冷,就無法嗅出她獨特的甜香味,更會使醣蛋白凝聚,讓甜味降低,要是太熱,血液會變得過於奔騰,如此一來就會產生一種令人不快的腐甜味,雖然有不少人偏好此道,但對於入門者而言,卻會造成賞味障礙,若將此血液加入熟成時間較長,顏色呈橘紅色的Sauternes貴腐甜酒中,兩者的口感將會在瞬間合而為一,產生出一種令人終生難忘的奢華體驗,不過,那麼名貴的酒,還是直接喝比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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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8-26 19: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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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街故事八】
【Speed Demon】
叩叩叩。
「請進。」
「唉喲,老頭子,怎麼無精打采的,不歡迎我嗎?」
「因為老朽沒料到你還活著。」
伊索夫平靜的看著眼前黑髮、下身修長的高壯男子,那傢伙身穿棕色皮大衣,雙耳防寒帽,以及一副防風眼鏡,腳踏長靴。
「別說的我好像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一樣啊。」
「你,對速度的追求難道就不是嗎?」
那位青年的人生就等同於一段被濃縮的速度史,從會爬、會走、到會跑,伊索夫曾聽過這傢伙自我介紹,很自豪地告訴媒體,他出生之後三個月大就會站,不到十個月就會走,在同年紀的小孩子裡,也是跑最快的那個。
在唸高中時,腳踏車開始風行,青年也成為自行車社的一員,曾被視為腳踏車界的明日之星。
但,當男子發現汽車這玩意後,就果斷捨棄最高速度莫約35公里的自行車。
當時,曾有人問他,這樣不就浪費了一身段練出來的好肌肉?
男子只是回答,雖然自己再鍛鍊幾年,就可以奏至巔峰,甚至登峰造極,但是他想要的,並不是贏。
「啊啊,這個啊,應該算是無藥可救啦!」
「我聽說,十天前的比賽出了很嚴重的意外。」
「撞車的不是我,不過,確實是有個人的臉被汽車的鈑金劈成兩半,還有個倒楣鬼,飛出去摔了十幾圈,到最後連人的形狀都看不出來,慘喔!」
「他們應該是你的同行吧?」
對方詳盡過頭地描述讓伊索夫皺起眉頭。
老人不是沒見過血肉模糊的屍體,也不是沒看過各式各樣的死法,說實在的,作為一個活到兩百歲的吸血鬼,花式慘死的遺體,也見得夠多了。
只是啊,老者卻無法從青年的話中感受到情緒。
不是幸災樂禍,也非心懷不忍,而是…
無感。
「怎麼講起來完全沒有哀弔之意啊?難不成是因為競爭激烈關係?」
「他們享受刺激,與緊張為伍,蔑視一切坐在安樂椅中腐朽的東西,啊,別誤會,老頭子,我不是說你。」
男子對自己的失禮微微鞠躬。
「所以我不會替他們哀弔,再說,我與他們亦非同道中人。」
「還真狠哪,你們不是同場競技嗎?」
「因為,我與他們追求的,並不是同一個東西。」
說著,他脫下手套,捲起衣袖,給老者採血。
「老頭子,你曾經好奇,為什麼我和其他賽車手不同,體內壓力激素極低,卻有著非比尋常的腎上腺素含量,而代表快樂的腦內啡、血清素濃度亦高,是否有什麼保養之道?」
男子一邊看著老者用針筒從他手臂上抽取血液,一邊解釋。
「現在我就來告訴你吧!」
「願聞其詳。」
確實,伊索夫很好奇這件事情。
這傢伙到底如何在高壓力的賽場上進行心理調適,使得血液的氣息如此歡暢?
一直贏下去顯然不是答案,老者曾在馬術運動常勝冠軍的血液中,嚐到麻刺的反甜味,那正是壓力過大的證明。
而進行稍有疏忽,就有會送命的賽車,壓力應該更大才對。
「我追求的不是勝利,不是冠軍,不是獎盃,不是名譽,因此,這些對我而言都僅是浮雲,賽車,只是我實現目的之工具。」
對方的臉上浮現出近乎虔誠的笑容。
「為的就是達到時速錶的彼端,一百公里、兩百公里,快,還要更快,每次,當我覺得接近極限,人們就會發明出全新的工具,讓速度演化到下一個量級,我成為賽車選手,只不過是為了駕馭這些工具。」
「原來如此啊,這就是你當初告訴記者的,『想要的,並不是贏』嗎?」
「勝利固然好,但我無法享受那種滋味,只有加速,持續加速,整個人被壓進椅背中,四周的景物飛逝,視野兩側化為模糊的光影,那種感覺,才是我所追求的快樂。」
男子說得口沫橫飛,就連伊索夫也能感受到那份熱情。
「所以,在賽場上,我不會緊張,不會害怕,甚至不會嘗試去阻擋他人的車輛,只要能把油門踩到底,全力飛馳,那些東西都會如過往雲煙一般,被甩至遙遠的彼方。」
「不過,速度總會有個極限吧?」
「你說的對,老頭子。」
輕輕點頭,賽車手露出躍躍欲試的模樣。
「有些科學家曾說,音速就是人類能達到的極限,有個障礙在那邊等著我們,會將所有撞上去的東西壓成稀巴爛,像子彈那樣單純的小東西或許可以,但巨大的載人物體結構太過龐雜,地球上沒有足夠的金屬,可以達到那個強度,而不超越音速,我們就無法探索宇宙,此乃死亡循環。」
「這應該是件讓人沮喪的事情吧,為什麼你反而很開心。」
「嘿,老頭子,你有沒有想過,既然連科學家都這麼認為,那就代表超越音速之後會看到一個全新的世界,雖然我不懂材料,也不擅長結構,但是,我想在有生之年,我一定能突破那個屏障。」
男子說的熱血沸騰,甚至不自覺的握起拳頭。
老人則是平淡的詢問:
「所以,你超越了音速,然後呢?」
這個問題只怕連賽車手自己都沒想過。
他歪著頭,思索了數秒,並給出了一個充滿雄心壯志的答案。
「擊破音障之後,就嘗試追上光吧!」

【品血紀錄】
姓名:桑特‧史匹德
年齡:20歲02個月17天(現年26歲)-
性別:男
產地:大城市
特徵:A型,黑髮,下身修長,體型高壯
氣味:略帶刺激,些微有機溶劑的味道,可能是吸入了揮發的汽油。
口感:雖然其氣味令人卻步,喝下去之後卻出乎意料的滑潤平順,就如同其對速度的追求一般,溫暖的血液先是沿著食道衝進胃裡,然後再以微弱的暖流往上回升,讓舌頭、喉頭與食道都能感受到暖意,此人的血液中,壓力激素濃度相當低,因此不會有麻、刺、辣、反甜味等過度刺激的氣息,取而代之的是強烈奔騰的各式激素,讓人精神為之一振,所謂熱血沸騰,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建議:由於氣味有點詭異,可能會影響其試飲性,熱飲對這款血液來說,又會使口感過度熱情,故推薦在飲用前先將其裝在品用的窄杯中,於血液上方倒入少許融化的奶油,並將其冷藏或放涼,等到奶油凝聚沉澱,就會將血液中的溶劑味帶離、驅逐,飲用時,只要避開沉澱物,就能體驗其充滿爆發力的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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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8-27 12: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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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事件二】
【Ghost Bar】
走進酒吧,收起傘,將濕透的大衣交給侍者。
呼,真是該死,居然逼得老朽在這種天氣出門。
老人會出門,是為了去探望一個身為骨雕師的朋友(供品),他因為長時間駝著背,坐著工作,弄出了一身風濕,幾週前,伊索夫還曾告誡過,叫他別整天與動物的骨頭為伍,要好好照顧自己的骨頭。
結果就烏鴉嘴了。
那傢伙在處理一件鯨骨標本的時候嚴重弄傷了腰,接下來幾個禮拜裡,都只能躺在床上,逼的老者親自出勤。
唉,仔細想想,以渡鴉作為家徽的伊索夫,講話一語成讖的機率還真不是普通的高呢!
「唔嗯,還真是活見鬼了…」
擰了擰濕透的領帶,老人咒罵著。
來自加勒比海的風暴一路刮到英國,讓本應飄著鵝毛大雪的倫敦陷入一片暴風雨中,當初,愛爾蘭人發來預警,還被當成是鄉巴佬的大驚小怪,沒想到風雨可以如此雄健。
在風雨侵襲下,老者被迫踏進這個平日過門不入的酒吧。
進來了,總該點些東西吧?
身為一位貴族,說自己是進來躲雨或發呆的,未免也太過窮酸。
也罷,就讓老朽給廚師出個題。
「龍蝦馬鈴薯白醬焗烤碗麵包,佐餐酒請給我薩爾河Riesling白酒,什麼?沒有Riesling?愛用國貨?那就算了,來點平價的Ginger beer總行吧?」
被迫放棄美酒配美食的矜持,老者決定來罐廉價的平民飲料,溫和的薑汁啤酒是不分貧富貴賤的共通語言。
侍酒師原想開口,推薦他些威士忌,但伊索夫卻搖了搖頭。
龍蝦和那些口味強烈的酒並不怎麼搭調,若對方足夠專業,應該會知道,白酒才是這玩意的最佳拍檔。
對方也識趣的回以微笑,告訴老者,他們之後會準備更多品項的酒類飲料,以服務像他這樣專業的客戶。
伊索夫則點了點頭,從對方手裡接過薑汁啤酒。
焗烤碗麵包是件費時費力的工作,在等待期間,由於缺乏談話的夥伴,老者自己一個人,以近乎喝悶酒的方式解決了三罐啤酒,接著…
「唔嗯,老朽這是怎麼了?難道喝Soft Drink也能醉嗎?」
確實,因為這裡的Bees Wine非常新鮮,薑汁、檸檬、奶油、甜味,微弱的酒精與氣泡都相當道地,讓他稍微失去了節制,可是,這沒道理啊!
「妮、妮絲?」
老者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
眼前的女性雖然面目模糊,卻千真萬確。
「是老朽,喝多了吧?」
「才不是呢,小渡鴉。」
女士溫柔的呼喊著兩人間的愛稱,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都說了些什麼喔!」
「哎?」
等等…
「沒錯,我是吸血鬼喔!像德古拉一樣偉大,像卡蜜拉一樣可怕!」
住手…
「什麼!沒聽過?現在還不流行那個?」
別、別說出來啊!
「太過分了!我好難過!」
「是啊,太過分了,老朽好難過。」
啊啊,這根本是在人來人往的酒吧裡公開處刑吧?
「妮絲!你真是壞透了。」
「往好處想,您這也算是領先業界一百年吧?」
「只怕不只一百年喔。」
老者伸手拂過自己花白的頭髮,又輕觸了妮絲滑潤的臉龐。
「看哪,妮絲,我外表又比你年長了。」
與妮絲共度的人生,是一段有些微妙的奇幻之旅,起先,伊索夫外貌十二歲,身為人類的妮絲則是九歲,結婚時,妮絲十八歲,他看起來則是十五歲,他的父母對這段婚姻一開始並無怨言,家族認為,這不過是玩玩而已,等妮絲垂垂老矣,伊索夫就會醒悟,換個門當戶對的對象。
可是,一場意外卻改變了他們的看法。
為了挽救受傷的妮絲,當時年輕的吸血鬼,與對方交換了血液。
沒料到的是,成為半吸血鬼的女子,反而遭受比身為人類時更多的白眼。
後來,生長女時,妮絲因為難產而搞壞了身子,失去生育能力,讓她在家族中的地位更加不堪。
女子的身體日漸虛弱,伊索夫卻被蒙在鼓裡。
甚至,在妮絲瀕死之際,還有人寄了一封信,要伊索夫去法蘭克福處理親戚的地產,使他沒得見著妻子最後一面。
更過分的是,親戚和地產均是子虛烏有。
也就是說,他遭到算計,沒能和愛妻道別,為此,伊索夫還憤怒了良久。
「死人不會變老,這是個優勢。」
對方微笑著回答他,甜美的笑容,宛若短刀,深深刺進老者的心裡。
「妮絲,拜託,我寧願你陪著我一起慢慢的變老,聽著荒誕的故事,一起去那個和你同名的湖裡,尋找聖柯倫巴的怪物。」
「抱歉,小渡鴉,我做不到。」
「妮絲…」
「不論如何,我,都一定會比你先一步變老,即便那場意外沒有奪去我身為人類的性命,那場熱病也未將我苟延殘喘的人生終結,我依舊會先你一步而去。」
「我很抱歉…」
「就是為了避免你抱歉,我才會寄了那封法蘭克福的信函給你。」
「妮絲!」
那封信是妳寄的!
「我為了那封信,怨懟父母,仇恨家族,花了整整七年的時間,才足以釋懷,結果,竟然是妳…」
「小渡鴉啊,小渡鴉,你難道沒發現,你恨的人裡沒有自己?」
「呃…」
「我知道你的個性,你和家族鬧不快,總有一天會緩解,但是,若你仇恨自己,那麼就至死方休,永無寧日,小渡鴉,我愛你,更甚於自己。」
「那還,真是抱歉啊,妮絲,在妳之後,基於家族義務,我又…」
對方伸出一隻手指,叫他別再說話。
「我知道你那些不太長久的婚姻,第二任,因為深愛著你,而選擇離去,第三任,因為你深愛著她,而選擇放手,這些,我都知道喔。」
女子輕輕的,用冰冷的,幽靈般的手臂環繞著他的脖子。
「所以,答應我,我偉大的吸血鬼爵爺,千千萬萬別埋怨自己,好嗎?」
「好的,妮絲,我答應妳。」
緩緩的,老者舉起手,撫著對方的面龐。
「可是,為什麼守候了這麼多個萬聖節,我都沒等到妳,卻在這莫名其妙的酒吧裡和妳相遇?」
「萬聖節是你與孩子們的節日啊,小渡鴉,若我當時就現身,不是太不解風情了?」
女子說著,輕輕吻了他的後頸,鬼魂的嘴唇是如此的冰冷,卻讓老者的心中充滿溫暖。
「說到這裡,我就有點不諒解囉,為什麼你要對他們避而不見?」
「誰?」
「我們的女兒,費莉西雅,還有她的孩子,萬聖節那天,他們和赫伯特、伊威特、米切爾、卡嘉、喬雅特地到大宅找你,結果撲了個空。」
「那天,老朽出去看診了,實在不好意思。」
「小渡鴉啊,小渡鴉,你對家族的恐懼,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妮絲,抱歉,我…」
「唉,算了,有一部分也是我的錯吧?看來,那封信把你嚇得很慘。」
他的第一任妻子以臉頰依偎著他,就像百年前,他們曾做過的一樣,只是,現在傳遞體熱的人,反而變成老吸血鬼了。
「小渡鴉,我來這裡,是要告訴你一個補償的辦法。」
「補償?我和孩子們的關係,都已經這樣了…」
「因為你孫子得了風寒,費莉她還滯留在倫敦的旅店裡,快點,打起精神,去探望他們吧!」
「我孫子病了?」
「只是感冒,不過你也知道,費莉那個性格,就算是花粉過敏,她也會緊張的跟什麼一樣。」
「你以為是誰害的啊?」
輕拍著病逝前妻的腦袋,伊索夫露出微笑。
「看來,又是老朽的專業派上用場的時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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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8-28 16: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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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鬼後】
【Worried Sick】
聽聞妮絲的請求,伊索夫冒著雨,趕往費莉投宿的旅店,他非常疼愛自己的長女,即便在對方出嫁之後亦是如此,萬聖節為了躲避家族來訪,避而不見已讓老者過意不去,現在更是令他心急如焚。
快步穿越降雨的街道,老人氣喘吁吁。
在所有的孩子中,就屬費莉西雅最讓人放心不下。
或許是因為當年,失去妮絲令老者大受打擊,使得他過度溺愛女兒了吧?
唉,放著不管,天知道那孩子會搞出什麼事情!
闖入旅店,詢問櫃檯,繞過一臉苦惱的侍從,直奔費莉的房間。
「咚咚咚!」
「不,不要進來,我沒有叫客房服務,讓我一個人沉浸在悲傷之中…」
「I’m your father!」
「Nooooooo!」
在經過如同電影場景般的對白之後,費莉總算是轉開了門鎖。
那個像是妮絲一般有著一頭棕髮的笨蛋用著哭腔嚷嚷著:
「爸爸!怎、怎麼辦,小丹特快死掉了!」
「我看的出來…」
望著像小山一樣的棉被,真令人懷疑下面有生物能夠存活。
「你是把整個旅館的被子都搬過來了嗎?先把它們拿開吧。」
「可、可是丹特都抱怨他沒辦法動了,萬一是脊髓灰質炎之類很嚴重的疾病,一開就會死掉該怎麼辦啊?」
「我看他沒辦法動,應該是被棉的關係吧?」
此時,被棉被捲成肉桂捲,臉色慘白的男孩虛弱的點了點頭。
而伊索夫也立刻展開挖掘行動。
費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把人拔了出來,老者也開始診療。
量過小丹特的體溫,並且確認身體狀態,伊索夫判斷,這次無須飲血,只要靠傳統的問診技法就可以解決。
最大的難題反而來自於…費莉。
「看起來像是普通的受寒,不過,保險起見,我還是問一下,最近丹特有作過什麼容易讓自己生病的事情嗎?」
有太多疾病的前兆像是感冒,而結果多半非常嚴重。
儘管伊索夫認為丹特沒有大礙,為了讓女兒能夠放心,老者還是深入調查。
可是啊,他心愛的費莉左思右想,給出的盡是些莫名其妙的答案。
「難道是因為糖果吃太多了?」
「那是蛀牙。」
「還是因為蘋果吃太多的緣故?」
「那叫腹瀉。」
「或是因為蛞蝓爬行的痕跡…」
「那是…那是啥啊?」
「爸爸不知道嗎?據說可以看到未來丈夫的模樣唷!」
「為什麼我孫子需要看到那種東西!」
我的女兒哪有這麼萌呆!
這一連串的對話,讓兩人同時陷入了困惑,伊索夫摸著鬍子,費莉也搔著頭,只留下好不容易重獲自由的小丹特在那邊打噴嚏。
「難道說…」
「難道說?」
「是因為萬聖夜扮成邱比特的關係嗎?」
「邱、邱什麼鬼?」
老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再說一次。」
「邱比特!」
沒錯了,不可能有任何誤會,萬聖夜那天,費莉絕對是把小丹特扮成長著翅膀,全身裸體的小愛神。
「太沒常識了,費莉!這是萬聖夜不是情人節啊!你身上來自柯布希耶家的審美觀到底藏哪裡去了!」
「隨便就能讓人陷入戀愛的能力,爸爸不覺得很恐怖嗎?完全契合萬聖夜的主題啊!」
「比較恐怖的是讓小男孩在十月底裸體這件事吧?你有讓丹特穿褲子嗎?」
「當然!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
「明明那時候說要穿褲子的就是我。」
男孩在一旁幽幽地補上一句,讓費莉尷尬到不行。
「呃,我是說,這點常識,小丹特還是有的。」
「好啦,我想這樣就再也沒什麼謎題了。」
伊索夫開始著手準備藥單,而一旁的小男孩則開心地喊著:
「謎底全部都解開了!」
「孩子,你要把這句話拿出來嚷,還早了一百…不,九十年吧。」
一邊笑著,一邊拍著小丹特的頭,老者將藥單交給他那個已經一百四十幾歲的長女。
「費莉啊,下次碰到這種問題,歡迎來找老朽,我的藥房,一直都在那裡,門也永遠為你們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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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8-29 19: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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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二】
【Boys and Girls】
聽費莉說,卡嘉變得很帥氣。
關於這件事情,伊索夫毫不意外。
二女兒比起悠哉自在的他,更接近生母-也就是那個一度在挪威貴族圈引發風波的梅柏女士。
為了肅清自己的家族,擅長化人的梅柏心狠手辣,囚禁、暗算、下毒,留下了對政敵毫不留情的名聲。
作為梅柏的繼承人,卡嘉繼承了化人能力,也和伊索夫學過劍術、政治學、藥劑學、話術,與脫離陰謀詭計就顯得笨拙的梅柏不同,他親愛的二女兒是個近乎政治完人的存在。
所以,老實說,伊索夫還挺期待的。
那個優秀的卡嘉,現在過得好不好?
自從將家族業務交給赫伯特之後,老者已經有好幾年的時間,沒有和子女連繫,也鮮少主動關心,畢竟,柯布希耶家族的換代傳統本是如此。
少見面,也省的心煩-過去的他是這樣想的。
但,經過了妮絲的鼓勵,有了費莉的經驗,老人已經不再害怕與子女見面。
現在,是時候了。
他依照地址,找到了旅店,根據可愛的大女兒所述,卡嘉在萬聖節沒找到人,索性留下來參加了篝火之夜和雪球季,放縱的大玩特玩,宣洩壓力。
嗯,連舒壓的方式都和梅柏很像,不過無害的多。
他二老婆壓力大的時候,會跑去彈鋼琴發洩,不過就伊索夫的記憶而言,那根本是和鋼琴打架,其聲音足以讓柯布希耶家族代代相傳的藝術細胞絕望,更可怕的是,梅柏還樂在其中。
唉,真該有人立個法,禁止全身的音樂細胞總數在十顆以下的人碰樂器。
收起對二老婆的記憶,伊索夫舉起手,輕敲房門。
叩叩叩。
隨之而來的,是尷尬的瞬間。
兩個俊俏、高佻、黑髮、藍眼睛的男性不約而同地打開門。
房間裡還有個小男孩,除此之外再無別人。
沒聽到水聲,廁所也沒有被使用的跡象。
所以,卡嘉上哪去了?
難道是費莉又搞錯啦?
早知道就不該信那個笨女兒的。
「抱歉,我走錯…」
經過了數秒的沉默,老者總算是打破寂靜開口。
沒想到對面,應該是雙胞胎的男子也同樣驚訝。
「爸?」
「你…誰?」
「I’m your daughter!」
「Nooooooo!」
誰來解釋一下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啊?
「我是卡嘉啊,你不認得我了?」
「就算是女大十八變,這也太過頭啦!」
怎麼可能認得啊!
這根本是另外一個人了啊!
還有,旁邊那個長得一模一樣的是怎麼回事?
「啊,我忘記介紹了,旁邊這位是我的雙胞胎兄弟,寇爾。」
「雙、雙胞胎?」
眼前的景象終於讓伊索夫放棄思考。
「啊,果然是老朽太久沒有關心女兒了呢!居然連女兒變成男的,還長出雙胞胎出來,這種天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哎呀,父親,看來我得從頭開始解釋才行。」
左邊的男子輕輕梳了一下頭髮,露出有點尷尬的笑容。
沒錯,這是卡嘉的招牌動作。
「那麼,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母親需要一個繼承人,所以,我就成為了她的繼承人。」
「成為繼承人,所以變成男的?」
老者不得不承認,自己被搞糊塗了。
這到底是什麼和什麼東西啦!
你們難道是隆頭魚嗎?
「嗯,寇爾是原本要被賣到俄羅斯去當作玩物的吸血鬼少年,母親打聽到了消息,而我則前往營救,從此之後,我就得到了一個化人的基準點,藉此成為了柯嘉‧維德蒂爾爵士,並且結婚生子。」
「也就是在後面玩的那個小男孩?」
「嗯。」
談到這裡,伊索夫反而有點難過。
他們實在是太久沒連繫了。
居然連卡嘉生了個孩子都不知道。
「我說你啊,懷孕了至少也通知一下老朽,讓老朽能幫你們抓抓藥,補補身子。」
「放心,爸爸,不需要喔。」
「不需要?」
「因為懷孕的是我妻子啊!」
「你…什麼、什麼、什麼?」
當天晚上,伊索夫受到了他有生以來最大的一次驚嚇。
對不起啊,妮絲…
人類果然是無法互相理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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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8-30 17:4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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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事件六】
【Influenza Pandemic】
在回程的火車上,伊索夫佯裝閉目養神,回憶著六松林懇親的結果-沒錯,他遵守與妮絲的約定,補償自己的子女,但是效果卻不盡理想,赫伯特還是老樣著,一見面就抓著他說村莊營運和領地財政的事情講個沒完,儘管休閒時間可以聊點西洋棋,但赫伯特對於伊索夫的嗜好興趣缺缺,令老者找不到共通的話題。
而伊威特更不用說了,老者實在受不了一個吸血鬼年齡八十多歲,人類年齡約二十歲的傢伙用閃閃發亮的眼睛述說崇拜,像是:
『儘管不如上帝和太陽,您仍燃燒自己,建立了濟貧院,替無數人帶來溫暖。』
『自謙是連門徒都難以達成的美德,父親啊,您就別再推拖了,您的崇高理想與道德,彷彿是使徒的聖蹟令人如沐春風。』
這根本是被魅惑了!
絕對是被魅惑了吧?
為什麼明明能力相同,伊威特還會被他魅惑到這種程度啊!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小米切爾看起來一切正常,他最年幼的兒子以吸血鬼的標準來說仍是個小男孩,不但相當黏人,還會拉著他想拍照呢!
當然,就能力來說,小米切爾是會被魅惑的類型,不過身心俱疲的老人早就懶得管了,反正再一下下,他就能回到溫暖的濟貧院旁溫暖的大宅。
真正的、舒適的、溫暖的家。
下了火車,直奔大宅,卻出乎意料的,迎向一片漆黑與靜默。
燈沒亮,屋內也沒有聲息。
他記得自己有發過電報給柯爾特,告訴執事他要回來啊!
就算戴著眼鏡皮膚蒼白的男子有事情要忙,沃爾夫也該晃著尾巴出來迎接他,再不然,法國佬也會沒事拿著飛刀到處亂走,製造聲響。
可是,這裡卻安靜的異常。
難不成…
老者彎下腰,檢查信箱,意外發現自己的電報和早上的信件一起躺在那。
機械般精準的執事,沒有上工。
從信件的數量來看,柯爾特應該有兩天沒收信了。
果然,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他舉著手杖護住胸前,緩步移動。
難不成是利爾的餘孽?
不,沒有打鬥的痕跡,大宅相當和平。
地上也沒有腳印,那些人上門找碴,總不會先脫鞋子再進門吧?
當然,若考慮到吸血鬼,還有漂浮飛行等手段,但是這些都瞞不住沃爾夫的鼻子,可以直接排除。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小心翼翼地前進,眼看四面、耳聽八方。
然後,他就聽到了。
拖沓的腳步聲。
踏、嚓、踏、嚓的響著。
「誰!」
在轉角,紅著臉的潔西卡穿著睡衣和睡帽,拖著左腳,用雙手扶著牆壁,一跛一拐地走著。
「爺、爺爺…不要…不要過來!」
不要過來?
這句話引起老者一陣狐疑。
難不成後面有敵人?
可是有敵人的話,潔西卡更不該出聲。
而且女孩不是會漂浮或隱形嗎?
他上下打量著對方,發現女孩並未受傷。
「其他人呢?」
「沃爾夫…不會動了,柯爾特倒下了,尚也…」
「是誰?做了什麼?」
「塔卡…」
「哎?」
「塔卡老師她…」
「怎麼…可能?」
那人畜無傷的塔卡?
那樂心助人的塔卡?
是化人能力嗎?
是被催眠了嗎?
還是被魅惑…
「是感、感冒啦!大家…都被傳染了!」
「呃?」
感冒?

總之,爺爺不在的這段期間裡一場龐大的流感於大城市中爆發,這次的感冒對人類而言,並不致命,但對吸血鬼來說,卻凶險異常,一些混血的血子們率先病倒,接著是純血的柯爾特、沃爾夫、尚以及潔西卡。
柯爾特原本認為可以靠著再生能力硬撐過去,豈料情況卻越來越差,不但咳嗽連連,還發起高燒,結果不得不臥床靜養,反而是體格最差,舊傷未癒的小潔西卡早一步退燒下床。
平常受大家照顧女孩現在忙進忙出,照料大家,而伊索夫則連絡聖湯瑪士醫院,討了份檢查報告。
沒錯,協會那邊有專家,正在研發疫苗,但是,那邊的醫生也病倒了幾個,疫苗又要通過安全測試不知道要做到猴年馬月。
沃爾夫、柯爾特和尚都已經發燒好一陣子了,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搞壞身體,甚至造成不能逆傷害。
因此戴著防護面罩的伊索夫決定自行展開調查。
「爺爺啊,我找到把您的同族解剖的機會了!」
由於加班而長出黑眼圈,走路搖搖晃晃的魏斯特醫生炫耀似的告訴老人:
「裡面和人類啊,根本一模一樣喔!」
有些吸血鬼死掉就直接化成灰了,根本不會留下屍體,可以推知,魏斯特的解剖樣本,可能是來自特定族群,或是曾和人類混血。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好啦,老朽想聽的不是這個,報告呢?」
「這是驗屍報告,這是解剖報告,這是病理報告,這是流行病學評估,這個是死者的精神分析…等等,為什麼會有這個?」
面露疲態的男子抓了抓頭,顯然接二連三的急診就連外科也沒辦法置身事外,據他所說,光是今天,就開了七趟肺部引流的刀-替吸血鬼進行手術可是件非常麻煩的事情,若沒有用鍍銀的鐵鉗撐好,引流用的切口甚至會在眼前直接癒合、消失無蹤。
「到現在才知道,聖湯瑪士醫院裡面有不少爺爺的人呢!重建也是、感染科也有、還有個婦科醫生,甚至連精神科…最讓人驚訝的,大概是內科主任吧?」
「他啊,不是濟貧院出身的,不過小時候被老朽關照過。」
對於魏斯特的讚嘆,老者不置可否,只是收下了那一大疊的報告,開始閱讀。
【症狀】
人類:慢性咳嗽、輕微發燒、反胃、口腔以及上呼吸道黏膜感染。
混血:慢性咳嗽發展為急性、發燒程度加重、黏液型的嘔吐與反胃,病原體溶出物代謝性中毒,頭痛、暈眩、發熱,體感溫度驟降。
純血:漸進式急性咳嗽、肺部積水、輕肺炎、痰液大量分泌、高燒不退、黏液型嘔吐與反胃、病原體溶出物代謝中毒、脫水性偏頭痛、暈眩、血壓下降、昏厥甚至死亡。

【驗屍報告】
患者死於肺部積水以及再生能力磨耗,肺泡水腫情況嚴重。
由於肺部積水中,並未發現具有感染活性之病原體,故可推知,致命原因乃是病原體降解後的毒素而非直接感染,遺體中,可發現口腔、鼻腔、呼吸道黏膜產生糜爛性擴張,因痰液和鼻水、肺積水等造成的體液損失接近1L/Day,在持續反胃,水分難以補充情況下,導致體溫控制系統失調。
該病原體並未造成全身性症狀,而是透過黏膜反覆發炎、降解毒素以及高燒等副作用導致死亡,評估結果為『直接性致死能力低落、具備間接致命能力』。

【病理分析】
基礎症狀大致相同,但混血與純血進程較為猛烈。
病原體血清檢測結果顯示,不論人類、混血或純血,均可正常誘發免疫反應。
並未出現針對抗體特化之情形。
解剖分析指出,隨著深入體內,病原體濃度成等差級數緩慢遞減。
在血液中可檢出毒素但未發現具有活性之感染源。
症狀後期,皮膚表面可觀測到皮疹。
痰液中病原體殘片可誘發發炎反應與血管異常舒張。
X光檢測結果發現肺部有積水現象,但未觀測到穿孔或是結締組織異常。

感染源無法在體內保持感染性,影響範圍僅限於鼻腔、胸腔及黏膜表面,偶爾出現腸道性症狀均無法持久。
理論上,這應該是的致死性很低的病原啊!
為什麼能搞成這樣?
為什麼越強壯的血族影響越嚴重?
為什麼本該快速痊癒的吸血鬼,卻在反覆感染面前倒下?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人類和吸血鬼最大的差異,在主觀上可認定為飲血與否。
但血液中並未出現具有感染能力之病原體。
因此藉由飲血讓病狀惡化的可能性幾乎可以直接排除。
由於感染範圍很淺,強健的肌肉和魔法般的天賦似乎也不是影響因子。
況且,有些能力尚未覺醒的混血也跟著遭殃,只是病況稍輕。
顯然這與天賦無關。
血統上,不論法國、羅馬尼亞還是英國或荷蘭,似乎都一視同仁,該病原體並未具備偏好性與專一性,免疫檢測的結果亦是如此。
所以,難不成…
是那個嗎?
老者將沃爾夫身上取來的疫病檢體放在玻璃罩內,嘗試使用水霧和燻煙處理,最後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沒想到棺材街那個沒有受過正式醫學訓練的老嫗偶爾也會猜對。
就像那個巫婆般的老婆婆常說的一樣。
『煙可以治病。』
不過不是煤煙,是水煙。
這玩意的致病原理其實比聖湯瑪士醫院那堆醫生想像的還要簡單。
病原體在濕度極高,或缺氧的時候都難以生存,因此正常來說,不會進入血液造成全身性症狀,就算入侵肺部,在短暫與肺泡表面細胞反應後也會因為介質死去而無法繁衍,在人類患者身上,死去的細胞和黏膜會阻止感染繼續擴張。
但是,吸血鬼的再生能力極強,一受到入侵,立刻復原,反而提供了無窮無盡的食物給病原體食用,造成狀況一發不可收拾,病原體不斷增殖並死去,甚至產生生物毒性,讓人發起高燒,同時,由於再生能力被持續消耗,患者也會感到發冷,符合症狀描述。
這個連鎖反應會持續到再生能力幾乎被耗盡或是肺部積水狀況過重,使得病原體無法生存為止。
伊索夫當然不能放任這兩件事情發生。
但是他可以模擬這個狀態。
於是,老者臨時弄出了一個蒸氣室,並請小子們把沃爾夫他們搬進去,點起柴火,散發水氣。
然後,奇蹟似的,一天過去,柯爾特和小潔西卡率先恢復活力,法國佬的咳嗽也有所緩解,最後,第二天早上,沃爾夫的病也好了,只是巨大毛茸茸的狼,呆在那麼熱的地方,造成另一個麻煩。
這小子中暑啦!
唉,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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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8-31 19:4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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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貧院故事九】
【Hell of a Mess】
他覺得自己有點慘,不是因為身體因素,亦非家庭問題,和經濟不好更是扯不上關係。
濟貧院裡有些人因為受傷、疾病、營養不良等症狀,必須終日臥床,甚至還有幾個比較倒楣,缺胳膊斷腿的孩子;某些人的家庭破碎,父母離異,乃至發生家長相殘的慘劇;說到經濟問題,只怕會住進這裡的人都半斤八兩,負債、拋棄繼承、甚或被債主苦苦相逼。
所以男孩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他自己也不太確定。
感覺起來,他犯的錯誤,有權利抱怨的都是其他人呢!
把鬆餅烤成焦炭、走路踢到腳趾、跌倒砸破花瓶、踩到廚娘的鞋帶,還有一次不小心打翻了水,弄濕別人重要的信。
或許有一天,人類的聰明才智會達到盡頭,但是他的笨手笨腳卻永無止盡。
更悲慘的是,這種華麗的搞砸都發生在想把事情做好的時候!
還有什麼比認真的搞砸一件事情,更加可悲的?
實際上,他被送到濟貧院來,有一部分也和這糟糕的手眼協調有關。
男孩的家族是木工世家,雖然周轉不順,家裡仍有一堆危險的帶鋸、裁板機、手動刨、修邊機之類的東西,不是一個非常適合養小孩的地方,稍有一不注意就會血流如注,真難想像耶穌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
所以,當家族需要借款,整修工坊的時候,他就被扔過來了。
畢竟繼續住在那邊,難保哪一天男孩不會因為冒失而搞死自己-或更慘,持之以恆的搞死別人。
但,就算在安全的濟貧院,笨手笨腳依舊運轉。
他曾經好奇自己是否生病,有哪裡出了問題,還去找過醫生。
可是神經傳導和平衡感,乃至眼震檢定都一切正常。
也就是說,小男孩和所有的孩子一樣健康,只是一緊張起來就會手忙腳亂。
此結果,不得不說…令他相當沮喪。
這和宣佈無藥可救有什麼差別!
儘管大家都覺得很可愛,冒冒失失的模樣能替生活增添許多歡笑,就連那位被弄濕信件的朋友都原諒了男孩。
身為當事人的他卻越想越胃痛。
雖然並非長子,無須繼承家業。
光是想像自己未來長大了,回到家族工坊幫忙,會變成什麼樣的慘狀,就足以讓他心生不安。
像是毫無惡意的不小心把別人的衣袖捲到機器裡,或是一個不小心把旁人的手指鋸掉,這樣就不太可愛了,對吧?
走投無路的他最後找上了大哥哥們。
告訴他們自己有個願望,需要爺爺才能實現。
男孩心甘情願的接受了飲食管制,並進行健康檢查,每天乖乖的運動,努力鍛鍊身體,儘管依舊會打破水杯、砸掉盤子、踢到家具、扯下窗簾,甚至不小心把床單勾出洞來,但是他心中滿懷期待。
爺爺一定可以協助他擺脫這種人生。
畢竟,要是連大家的爺爺都無法實現他的願望,那還有誰救得了他呢?
可惜,他前往廳堂的旅程卻災難不斷。
先是把褲子穿反、扣錯衣服的扣子,不小心把兩隻腳的鞋帶綁在一起,摔了一跤不說,還踢到床腳;抱著腳趾頭滾了好幾圈,差點被推開門檢查狀況的大哥哥踩個正著。
好不容易離開房間,然後在下樓的時候踩空了一腳,一路從樓梯上往下滾。
想爬起身,又撞到扶手,彷彿是多年來累積的笨拙全在一瞬間爆發。
頭暈目眩的走向長廊,卻忘記大門開啟的方向,又推又撞,花了好一段時間才發現那個東西要向外開。
仔細想想,他或許太過緊張。
不過,有什麼辦法呢?
總之啊,男孩像是親歷了戰場,鼻青臉腫,傷痕累累的來到爺爺的門前。
結果犯了和塔卡一樣的錯誤,讓手指被門環夾了一下。
當老人說出:
「請進!」
他又太過喜出望外,直接把門甩開,反而讓自己失去支撐,跌個四仰八叉。
匡、噹!
隨著這一聲響,他的命運就定了。
不,或許打從出娘胎的那一刻開始就定了。
費盡千辛萬苦,男孩總算穿越廳堂,中間因為太暗,不小心被地毯絆到這種小意外不提,最後這段路他還挺成功的。
『哼哼,看著吧,該死的笨拙細胞,我就要一勞永逸的擺脫你們了!』
而在此時,爺爺也對他慘不忍睹的狀況發表評論。
「唉,孩子啊,你是在來找老朽的途中,和熊打了一架嗎?」
「沒有。」
「那是被誰欺負了嗎?」
「也沒有。」
「好,那我們就開始吧,孩子,小子們有告訴你規矩了嗎?」
「沒…」
意識到自己差點講錯話的男孩趕緊摀住了嘴。
「不是的,有!」
然後因為說的太急而咬到了舌頭。
「請告訴我你的願望,然後獻出鮮血吧!」
「血我已經流很多了。」
男孩指著自己的鼻子,還有舌頭。
老者也露出苦笑:
「老朽想要的並不是這種鮮血,總之,先說出你的願望吧!」
「我希望能擺脫冒失!」
他滿懷自信的說出了這句話,老人卻面有難色。
「孩子啊,老朽看過了醫生寄來的報告,老夫認為,你的冒失只怕不是身體的問題,而是出在緊張上呢。」
「所以,這樣治的好嗎?」
「有點困難,因為你越害怕出糗,或擔心傷到別人,就會越手足無措,腦海全塞滿各式各樣的想法,反而會讓自己在關鍵時刻分心。」
「那麼,我沒救了嗎?」
伊索夫的分析讓男孩快要哭了。
「不,你只是需要練習,學習怎麼習慣這份笨拙,並與其共處,只要不把它當作敵人,總有一天,就能夠將其納入掌握,甚至克服。」
「可是,我怕在練習的過程中,就會讓自己死翹翹、受重傷,甚至害死別人,或是因為笨手笨腳,而流落街頭呢!」
「這樣的話,老朽倒是能提供你一個既可安全練習,又可安身立命的方法。」
「真的嗎?」
 
於是,一位天賦異稟的喜劇演員就誕生了,在這樣的工作裡,非但不會有人對於時常搞砸的切爾口出怨言,甚至還會覺得他演技逼真,相當厲害呢!而切爾本人則在拍攝的過程中,努力練習,掌握自己的生活方式,漸漸不會搞出各式各樣的慘案,但他可從來不擔心自己的才華消失,畢竟啊,只要一想到要面對觀眾,曾經的男孩就會緊張得要命呢!

【品血紀錄】
姓名:切爾‧卡特伍德
年齡:10歲08個月06天(現年20歲)-
性別:男
產地:原濟貧院,現大城娛樂
特徵:O型,瘦小,笨拙,紅色棕色頭髮,藍眼睛
氣味:不知名,恬淡的藥草香,估計來自穿透皮膚,滲進血管的瘀傷貼布,還有少量的煙味,切爾會抽菸,不過常常點到手指。
口感:男性的血液通常較濃,切爾卻是例外,他的血液濃淡適中,不會太黏也不會太鹹-老朽拒絕猜測這是否和他三天兩頭跌倒受傷有關-整體來說他的血液適飲性極佳,有如番茄汁般,略帶微酸與鹹味,滑順的口感與血糖調和正佳形成如同番茄加上蜂蜜般的氣質,幾乎可以達到獨特級的標準,但,些許的反甜味和來自醛固酮的躁動感,一如其慣常性的搞砸,拖累了品嘗體驗。
建議:別在拍攝後三天內取樣,其壓力激素濃度會過高,破壞口感,切爾的血液適合與微苦的酒類搭配飲用,以降低其躁動的不安,並遮蔽反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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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9-1 15:2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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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街故事九】
【Omertà】
咚咚咚!
一陣氣急敗壞的敲門聲傳來。
伊索夫沒有預約朋友(供品),熟識他的人,更不會如此失禮的敲門,難不成,是急診嗎?
「請進。」
「就算你不請,我也會進來!」
說話粗啞的青年捂著左手硬是撞門進來,鮮血滴落,在他背後留下明顯軌跡,風雪使他黑色的眉毛和頭髮結了一層白霜,傷口也被凍住,結冰的血液變成暗紅色的痂,若非如此,他可能早就因為失血而死在半路上。
「很嚴重的傷呢,聖湯瑪士醫院就在附近,要替你叫救護車嗎?」
「廢話,臭老頭!立刻給我治療,不准麻醉,否則…」
那傢伙說著掏出手槍,但卻因為失溫和疼痛而不住的顫抖著。
老者的目光從槍管上別開,平靜的告訴他。
「年輕人,別激動,別驚慌。」
「呃?」
青年牙關打顫,拖著受傷的手緩步向前,手槍仍指著伊索夫。
但,老人毫不驚慌。
「如你所見,老朽是個醫者,須遵守希波克拉底誓詞:『無論何適何遇,逢男或女,民人奴隸,余之唯一目的,為病家謀福,並檢點吾身,不為種種墮落害人之敗行。』,因此,請勿擔心。」
輕輕的,老者手心向下,做出『施予者』的手勢,緩緩放向桌面。
「把受傷的那隻手交給老朽,把你的心交給上帝,這裡無需使用槍械,冷靜下來,平靜下來,老朽不會傷害你。」
「好吧,臭老頭,你最好…別給我…說謊。」
對方掙扎著,將手槍擱在桌上,並勉強抬起鮮血淋漓的左手,讓伊索夫得以檢查其傷勢。
毫不意外的,是槍傷。
而且是.577/450 Martini–Henry彈;大口徑,黑火藥軍用子彈。
粗大的彈頭直接貫穿了肱二頭肌,撕裂了肱三角肌,扯出一個怵目驚心的創口,整隻手臂像是被人拿湯匙挖掉一塊,還被撒上鹽一樣慘不忍睹,莫約有一英吋的肌肉整個消失,留下血淋淋的大洞。
「果然,該死的…很嚴重吧,血誓盟的…混帳。」
「很嚴重呢,年輕人。」
「我會死嗎?或是…更慘?失去…這隻手臂?」
「如果是戰場的話,只怕就得截肢了。」
在老者說出那兩個字的同時,年輕人的瞳孔跟著放大。
他很清楚,這種幫派份子,是寧願死,也不願成為殘廢的。
而且,伊索夫也有能力,可以挽救這隻手臂。
「不過,這裡不是死傷枕藉的野戰醫院,而是老朽的藥房,但是,為了讓你能從獲新生,老朽必須得寸進尺。」
「你想做…什麼?臭老頭。」
「手術是無法在你清醒的情況下進行的,所以,你之前的要求,也就是『不麻醉』這件事,老朽只怕必須違背了。」
那個男子揚起眉毛,略顯不滿。
「你是在,質疑我的…勇氣嗎?」
「不,正是因為你的勇氣驚人,耐力頗佳,老朽才會說出這種話。」
伊索夫伸出手指,順著對方被鮮血覆蓋的左手往下滑。
「人類的身體,有一種迴避傷害的本能,也有抵抗切割的意志,不論你的心智狀態如何,那些肌肉、骨骼,都無時無刻的想要求生,所以,拜託你了,信任老朽一次,讓老夫切開你的身體,修補你的創傷。」
「不要,不要奪去我的手。」
男子陷入了有些驚慌失措的狀態,卻被老人一句話壓了下來。
「不會的,你會活蹦亂跳,而且像以前一樣健康。」
「不准,騙人…」
「安心的睡吧,年輕人,老朽不會騙你。」
即便伊索夫從武器、傷勢和對方的言語中,已經推知男子是敵對幫派的打手,而且是在與法國佬的交手中受傷-頭髮後梳的法國人偏好口徑超大,能一擊與以嚴重傷害的武器,打殘對手,再用小刀凌遲-老者仍舊展開治療。
切斷受損的肌肉,交叉編織,縫補傷口,修復韌帶,然後,使用他身為吸血鬼的種族優勢-具有止血效果的唾液,強制收口。
這些處置的效果相當卓越。
尤其是伊索夫的舔舐,對於沒有感染的開放性傷口,效果堪比靈丹妙藥。
當年輕人醒了之後,則以震驚的表情看著那隻纏滿繃帶,卻恢復知覺的手臂,久久說不出話來。
「老、老頭…你、你…你是神仙嗎?」
「此時此刻,老朽只是個醫者,不多也不少,當然,你的狀況,是神仙也難救沒錯。」
這種話平時會引發暴怒,但從伊索夫口中說出來,卻僅是讓男子冒出冷汗。
「神仙難救?難道是鉛彈?」
「還算有點常識嘛,年輕人,不過,子彈沒有留在體內,就不會中毒,因此並不是這個答案,老朽想問的只有,你幹這行多久了?」
「七年,不,十年了吧?」
「十年?你幾歲?」
老人祥和的看著青年稚嫩的面龐,對推測年紀加上一歲,進行猜測。
伊索夫認為,像這樣自尊心過剩的年輕人,應該會喜歡被估的老一點。
「十九,還是二十呢?」
「其實…」
那傢伙的目光向是做錯事情的孩子一般,移向地面。
「我…十七歲。」
「十七歲,也不小了,至少以工廠法來說,是成年人啦。」
老者說著,輕輕伸出手,拍了拍男子的頭。
「當初你加入他們,是為了混口飯吃、尋求刺激,還是懵懂無知呢?」
「我…只怕是以上皆是呢。」
那個年輕人露出虛弱的微笑。
「他們會利用孩子運送毒品,反正,就算被警察逮到,毆打致殘,還可以在街頭巷尾丟著,搏同情,當乞丐,說起來,我也有好幾次差點變成那樣。」
「你的運氣很好哪。」
輕撫著對方的頭髮,伊索夫溫柔的告訴他。
「在這種滿佈風險的環境中能長到這麼大,真的不容易。」
光是這句話,就幾乎讓對方崩潰。
「辛苦了。」
手臂被子彈打穿都沒哭的男子卻被話語打穿了心,淚珠在他的眼眶中打轉。
伊索夫伸手抱住了黑髮青年,告訴他。
「運氣總有一天會耗盡,刀頭舔血的生活卻沒有盡頭,你想要的,他們已經無法給你了,年輕人,逃走吧。」
「不行啊,老爺爺…我得…我…我至少得…回去一趟才行。」
「是這樣嗎?年輕人,那麼,就祝你能獲得更多的好運。」
就這樣,血誓盟大頭目放走了敵對幫派的打手。

在藥草店的二樓,伊索夫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吹了吹口哨,叫來沃爾夫。
「笨狗,和法國佬一起,跟著那孩子,直到他旅程的盡頭。」
「啊嗚!」
蠢狼很開心,但法國佬則否。
「什麼?我?」
「要不是你押貨惹出麻煩,讓對方有可趁之機,會搞出這堆爛事?本來就該由你來處理不是嗎?」
「嘿,幫他治療的是你吧?要是我的話就直接抹脖子囉!現在還要我幫你處理慈善事業的後續,也太過囂張囉。」
「我說你啊,就不能長點腦袋嗎?」
「呃?」
「你忘記『緘默法則』啦?」
又一次的,法國佬在伊索夫的開導下恍然大悟。
不過,這比上一次好一點,這傢伙只花了三分鐘就想出答案。
「老闆啊,下次直接了當些行不行?」
「不行,那是藝術。」
老者果決的回應,並揚起眉毛:
「所以,想了這麼久,你是做還是不做?」
頑劣的笑意爬上臉龐,尚‧保羅‧卡特萊恩滿意的點點頭,對著老者以軍禮鞠躬,並應道:
「是!」
頭髮後梳的外國人在離去前,以扭曲的笑容說了一句。
「哼,老闆還真會找樂子啊!」

【反省報告】
顯然,不是每一個幫會,都像血誓盟這麼好說話,當那個年輕人向他的幫派表達脫離的意願時,那些人雖然不動聲色,卻在暗地裡組織獵殺,跟蹤著他,直到住處,不但打算出手殺人,還想要把男子的同居人一網打盡,這個違背幫派靜默【Omertà】的越矩行為給了法國佬一個好好發洩的機會,當然,為了道義起見,老朽讓他們開了第一槍,不過,在掃射開始前,沃爾夫就已經投入戰局,讓該幫會的打手近乎全滅,於數年內再起不能,也讓碼頭區南岸,順理成章地落入血誓盟的控制之中。
唉,要是當初法國佬別捅這簍子,老朽就不用為了維持幫派平衡而頭痛了,在血誓盟的地盤販賣毒品確實罪無可赦,不過,或許該用比較不會驚動協會的方式處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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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9-2 22:4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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緘默法則被視為幫會的最高指導原則,這個字源自於拉丁文的男子氣概。
其核心在於:不論如何,都必須拒絕與警方當局合作或爆料。
在此指導原則之下,亦有許多幫派內規,俗稱黑街律法。
這個東西在大城市的黑街中產生演化,融入了許多本土、在地,帶有騎士精神的色彩。

裡面包含一些簡單的內規:
01. 除滲透之外,絕對禁止與當局進行任何種類的合作。
02. 身為幫派成員或受益人,禁止和其他幫派進行利益交換。
03. 絕對不許與他人提及可能危害幫派之事務,包括行動時間與大佬秘密基地等敏感情資。
04. 不得背叛組織,退出後,亦必須對過往保持沉默。
05. 當情資走漏時,需進行收買、滅口或封口程序,程序失敗時,應主動通報組織並自請處分。

還有部分條款,是為了防止過分報復:
06. 對退會者,當答應退會後,若對方未出現違反緘默之行為,不得進行追殺。
07. 報復行為僅止於身,若涉及當事人之親屬,即成為血仇。
08. 對於有血仇者,除了通報當局之外,允許受害人,以任何手段進行報復。
09. 關於線人之報復不在此限。
10. 若幫會破壞緘默法則,其他幫派應盡督導削滅之責任,以防法則崩潰。

剩下則是海盜似的健康保險:
11. 幫會營收中,將捐十分之一作為成員之醫療基金。
12. 當受到傷害時,應優先選擇黑街密醫,非不得已不可送醫。
13. 對於密醫必須保持尊重,即便是敵對幫會,亦不得殺害密醫,但可囚禁、俘虜、驅逐。
14. 於幫派活動與火拼中殘缺者,應由幫派定期發放撫卹金。
15. 幫派成員死亡後,其弟兄有義務照顧其妻小。

第十五條以後,則是財務與行動原則等規範,各大幫會略有不同,這個區域涉及私密行情,一般來說不會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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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9-3 19: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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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貧院故事十】
【Bet Your Life】
依照仁慈的陛下寬厚的法律,像她這樣好手好腳,腦袋正常的女子在濟貧院裡待超過兩個月,就要被扔出去的。
不過每次被扔出去,她就會在隔天重新出現。
沒錯,大城市很大,不過也沒地方可以去了。
因為啊,逢賭必贏讓她某種程度上成為所有賭場的公敵,聚賭界的通緝犯,所以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樂趣可言。
不管是公開還是地下賭場,反正門口的保鑣一看到她的臉就會把人攆出去。
更糟糕的是,這些人就只是收錢辦事,不打算拼命,也不打算殺她,老實說啦,要是真的打場硬仗,或是打輸被痛扁,對於女子來說都足夠刺激,可惜那些賭場老闆似乎早就知道她的名聲狼藉,對此預先防範。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直到女子聽到了一個關於老人的有趣傳言。
那個傳說中的爺爺,似乎只存在於孩子們的夢想中。
濟貧院裡,那些高壯的青年,對此都隻字不提。
她想要偷聽,但每次都會被巡邏於濟貧院中,外貌像狼的巨犬給逮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女子自己也搞不清楚。
被所有人聯手拒絕,再也沒辦法賭博的她,得到了一個全新的目標。
乾脆,就拿自己的生命,和這間濟貧院賭賭看吧!
平淡、以正常人的生活度過一輩子。
甚至嫁作人婦。
沒有身分、沒有地位,甚至名聲狼籍的女子成家立業?
哼,先找個不會怕的男人再說吧!
這種事情根本想都不敢想。
因此,她決定豁出去了。
先假裝和藹可親,賄賂那些沒有戒心的孩童,然後再用打聽到的情報,加上一點點的性別優勢,和濟貧院裡打雜的小夥子們混熟,接著,又利用協助作菜的機會,從艾蓮爾廚娘那邊,抓到幾個關鍵字。
拼拼湊湊的,找到些線索。
然後,學著那些孩子,走向那條長廊。
盡頭有著什麼?
門後面,會是什麼在等著她?
好問題。
可惜答案八成不如預期的,能令人心驚膽顫。
所有跨過那扇門的孩子,除了一位之外,都有回來。
每個回來的孩子,只會變的更加開朗,更常笑,更加幸福。
這樣說來,傳說中的爺爺,根本是另一種形式的聖誕老人嘛!
所以無須擔心受怕,心跳加速。
搞不好連滿懷期待的必要性都沒有。
帶著一抹苦笑,女子拉起門環。
匡、噹!
隨著這一聲響,她的命運就定了。
只是她自己毫不知情,還自認為是走像牌桌的賭客。
殊不知,一切早成定局。
「請進!」
寬敞而高聳的廳堂,讓女子重拾期待,此處對她而言,就像是個華麗又寬大的賭場,說不定還能把這一切贏過來!
想到這裡,她就不自覺的加快腳步,忽視柔和的月光與蠟燭的芬芳,最後在寶座前停下。
「年輕人喔,老朽猜,你應該不知道規矩吧?」
蒼老的聲音並未責罵,卻像是強而有力的喝斥穿越胸膛,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但廳堂另一頭的門已關閉,女子再無退路。
「規矩,是贏家定的。」
「是嗎?想贏,為何要來老朽的廳堂,玩這穩輸的局?」
伊索夫緩緩地站起身,高大的體型在月光下拉出駭人的剪影。
「要許願望?得了吧!你這個人沒那種信仰。」
老者踏出步伐。
「要接受老朽栽培?省省吧!你早就有一技之長。」
緩緩走下寶座。
「要洗心革面?醒醒吧!你想洗手不幹,出路可多了!」
老人幾乎站到女子的面前,露出,淺淺的微笑。
「雖然老朽不排斥年長的供品,但佔據小孩子機會這種事情有點狡猾喔!」
此處退無可退。
她跌坐在地,心臟狂跳。
身為賭徒,她從來就不知道一個老人的微笑可以如此危險,又如此迷人。
女人的直覺在尖叫,恐懼感告訴她,若不開口,就會被殺掉。
於是女子吞吞口水告訴老人:
「我來找你賭一把。」
「賭?說的真好聽,你的籌碼在哪裡,本錢在哪裡,講穿了不就是想打老朽的主意,作無本生意?」
「賭、賭我這條爛命!」
「喔?」
「我贏了,你放我走,我輸了,認你宰割。」
「恕老朽提醒,打從反覆出入濟貧院那一刻開始,你就自願任老朽宰割了。」
「你難道要我在這裡拚個魚死網破?」
「你沒有這個選項,不過,老朽到想看看,你想玩什麼把戲,來吧。」
伊索夫後退半步,給女子讓出空間。
對方則掏出一個便士,扔向半空,並在落地的一瞬間,用骰盅蓋住。
「那麼,老人家,來猜猜這是正面,還是反面。」
這把戲,她玩過無數次,每次,都能如己所願。
但,這次不一樣。
她以為老者會遲疑。
她以為老者會猶豫。
她以為老者會上鉤。
她錯了。
「你一定弄出選哪邊都能贏的答案,所以,老朽猜,中間。」
她緩緩移開骰盅,硬幣真的如伊索夫所言,直挺挺地站立著。
被看穿了。
沒有恐懼,沒有害怕,反而有一種鬆了口氣的解脫感。
那麼,她的一生就這樣了吧?
她可是苦練多年投硬幣的技巧,能讓那玩意立著,在對方開口,挪開骰盅時,往對她有利的方向傾倒。
沒錯,這個手法還有空間,可以耍賴,可以掙扎。
但是,身為一個賭徒,此等作為乃她所不齒。
看著她,老者緩緩點頭。
「其實,你所期待的,就是這個,對吧?」
「沒…沒錯。」
豁然開朗,徹底釋懷。
「是啊,沒錯!輸的這麼慘,我的人生會變成什麼樣子呢?被賣去當奴隸嗎?被摘掉器官嗎?被做成藝術品嗎?被拿去當洩慾工具嗎?」
問完這一串問題,跌坐在地的女子哈哈大笑。
「你不提,我還不知道,我的本心為何,沒錯,您說的對,我、好、想、賭、賭、看、啊!」
「老朽很清楚你在各大賭場的名聲。」
「提那個做什麼呢?都是過去式啦!」
一抹苦笑爬上她的臉龐:
「確實,我享受跟各種老千,尤其是與賭場暗樁交手的感覺,但,從被列為禁止往來戶的那一刻起,這些刺激,都不復存在,而且,我現在輸掉這局,已是您的所有物了,所以,廢話少說!把我的生命、把我的靈魂、把我賭慾通通都破滅掉吧!」
「唉呀,只怕你得再輸一局囉!」
「哎…?」
「因為,老朽想告訴你的是…」

血誓盟的賭場,有了一個優秀的莊家,據傳她不靠作弊,不靠暗樁,就能把來自世界各地的賭客宰到脫褲,這個消息一傳出,非但沒讓那些老千卻步,反而為了挑戰極限、砥礪技巧接踵而來,讓血誓盟的合法賭場盛極一時,至於這名女子...據說她也樂在其中呢!

【品血紀錄】
姓名:庫妮‧貝忒摩爾
年齡:20歲09個月30天(現年24歲)-
性別:女
產地:大城市,繁華街賭場。
特徵:AB型,紅褐色頭髮,藍眼睛,略高(177 cm)
氣味:稍淡,但細心品嘗即可感受到甜蜜醇厚,如同脂粉般的香味。
口感:女性的血液通常較淡,不過庫妮的血風格卻相當強烈,腎上腺素些微的反甜味蠢蠢欲動,少量皮質醇微弱的辣味與血糖、肝糖旺盛的甜味,加上甲硫胺酸提供的鮮味與弱酸味整體風格相當完備,本款血液的賞味重點在於甘胺酸,作為一個長坐牌桌的賭客,血液中的乳酸含量其實相當稀薄,在品嘗時,感受到的酸味,其實是神經刺激物質,甘胺酸的味道,如此味道調和,風格顯著,又如同興奮劑般能讓人精神一振的血液,可以說是非常罕見的珍品。
建議:由於庫妮的血液氣味與風味相比稍嫌淡薄,飲用前先喝少許薄荷水,清除味蕾上的殘餘,以清新的口氣品嘗這款血液,屏除一切干擾,才能達到最佳賞味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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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9-4 20:3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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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街故事十】
【Clock-Watcher】
滴答、滴答、滴答。
老者望著手中的懷表。
並非出於無聊,也非對方誤點,而是興致蓬勃的等待著。
答!
叩叩叩!
「請進。」
一隻滿布皺紋的手推開藥房的門,年事已高、頭髮花白、身形矮小、滿布皺紋、瘦骨嶙峋、形骸蕭索,舉凡能用以形容『老』的事物似乎都可以套在眼前的人影身上,那個男子略微駝背,有著環繞嘴巴與下顎的白鬍子和一雙炯炯有神的藍眼睛。
「慢了,慢了三秒。」
伊索夫闔上懷錶。
對方則用皺巴巴的臉龐給了他一個微笑。
「我慢了,還是錶慢了?」
「錶,怎麼調也調不準,看來是該送修囉!」
這是雙方小小的幽默,因為伊索夫知道面前那位蒼老的男子,代表的就是全倫敦的標準時間。
「今天也是一如以往的抽血檢查嗎?」
「可能還得麻煩你幫我開個強壯筋骨的藥,老囉。」
對方用拳頭輕敲後腰,無奈的說著:
「爬那個334階的樓梯實在是要人命啊!」
「你啊,就沒考慮過放個假嗎?」
替對方抽血,準備檢查,並在腦海中開好藥方,老者詢問著同樣年老的男子,不過他很清楚,這只怕是個無解的難題。
「這可不行!」
眼前的老人倔強的嘟起嘴唇,像是個鬧脾氣的孩子般,對他宣稱:
「大笨鐘偷懶了,我可以叫他起床,但是,我偷懶的話,全世界就沒有人可以叫我起床了!所以,千千萬萬,絕對不行!」
這個老人家是大笨鐘的維護人員,出於不知明原因,大笨鐘和格林威治的時鐘每年都會出現微妙的慢分,一秒鐘、兩秒鐘,或是突然快個半秒,在『四秒』機械延遲之外的不穩定因素,讓各種天文觀測以及全球精確時間陷入大亂,延遲得透過月亮測量才有辦法修正,問題是天文台的工作已經夠繁重了,很難每隔一、兩年就做一次這種耗時費神的工作。
直到神奇的男子出現為止,潛藏在檯面下的問題都一直困擾著大英帝國的鐵道業者,以及標準時間委員會。
要是全世界的人突然發現,格林威治標準時間根本就不標準,那麼誰還願意採用大英帝國的時間呢?
這可是損及國家顏面,甚至可能動搖國本的事情。
他們已經在度量衡上面一敗塗地了,要是連這個基本的尊嚴都被剝奪,那麼只怕會形成比克里米亞戰爭還要悲慘的大挫敗。
然後,他們發現了,有一個人的體感時間與生理時鐘,遠比格林威治的鐘還要精確,三十二歲時,這個原本任職於鐵工廠的工人在猜時間競的賭局勝出,引起了艾里爵士的注意。
經過動員全英國十二個天文台進行月亮測定與子午儀校準,發現此人的生理時鐘與天體時鐘誤差不超過四毫秒,雖礙於神經傳導速度,無法達到絕對精確,但也比那陰晴不定的時鐘或是每隔數年進行一次大校準來得經濟實惠,從而確立了這人的獨特地位。
從那時起,男子開始擔任大笨鐘的調時專員,校正全英國人的時間。
「還是一樣,沒有誤差。」
結束檢驗的伊索夫從簾幕後出來,拍著手。
「不過啊,你體內的膠質似乎已經消耗殆盡了,這樣下去,很快就會出現關節炎之類的問題囉。」
「你是醫生,你想辦法。」
那個老人固執地將雙手在胸前交叉,他可身負重責大任,要逼他休假?
想都別想!
或許是感受到對方的堅持,伊索夫也不再強求,轉而替老人調配營養劑。
「老朽會幫你,但是,不管怎麼樣,補充都無法跟上消耗,每天爬334階樓梯兩次,再怎麼說對關節和韌帶都是一大折騰。」
「我能怎麼樣?三十幾年過去了,那些科學家還是沒辦法把格林威治的『那個』鐘修好,我也只能老驥伏櫪啦!」
因為知道不標準,所以堅持稱為那個鐘,而不是標準時鐘。
「那玩意啊,聽說Master clock的技術正在改進,說不定十幾年內,就可以普及囉!」
「十幾年啊,哈哈哈。」
對方雙手插腰,得意的大笑:
「看來我還沒辦法太早退休呢。」
「是啊,大英帝國還得再麻煩你好一陣子呢!老朋友。」
「雖然掌握了全世界的時間,卻無法掌握自己的時間,也算是一種諷刺吧!」
那位老先生拍了拍手,接過藥袋,轉身離去。
「好啦,我還得工作呢!否則啊,大笨鐘的報時又要亂套啦!」

【品血紀錄】
姓名:克萊‧瑞弗勒
年齡:55歲07個月07天(現年66歲)-
性別:男
產地:大笨鐘,鐘樓職員室
特徵: A型,佝僂,皺巴巴的老人,頭髮鬍子全白,不過眼睛很有精神
氣味:微弱的礦物油,石蠟與松香的味道,這是來自於長年替大笨鐘校準,吸入潤滑油中揮發性成分所致,老人的身體長年與此類化合物共存,形成一種不刺鼻亦不油膩平淡芬芳。
口感:褪黑激素及其前驅物,如S-腺苷甲硫氨酸、N-乙酰血清素等化合物在血液中達成完美的平衡,產生一種甘甜的清香,由於年事已高,克萊的血氣稍衰,一般普遍存在於男性中,血液過度濃稠的問題並不嚴重,不過由於長年的爬樓梯和運動,使其血液稍微偏酸,並帶有一種較『硬』的質感,此現象最主要源自膠原蛋白的缺乏和骨鈣流失,所幸並未影響整體風味,總而言之,其血液酸甜勻稱且略帶香氣,會讓人想起熟透的柳橙,且有著歲月沉穩的風味。
建議:出於不知明原因,克萊的血液有調整睡眠和控制時差的功效,建議在搭船或火車,長途旅行之後,立刻服用少許,讓他幫你好好調整生理時鐘,對於某些出於工作需要,而被需長途旅行的我族來說,可是至寶,或許,這份血液在脫離身體後,仍頑強的執行日常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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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9-5 21: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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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活動二】
【Snow Battle】
「是的,正是如此!把所有的不滿、壓力、困惑、不安,全部朝老朽身上發洩出來,此乃一年中,唯一有辦法合法進行這種事情的時節!」
伊索夫大喊著,挑釁他近乎完美的執事,他知道對方沒有那麼容易動搖,但是戰前叫陣是濟貧院雪仗大會多年來,優良的傳統之一。
「這就是您的命令嗎?老爺。」
「沒錯,柯爾特,全力以赴的朝老朽攻過來吧!除了埋石頭和把雪球壓成冰球之外的手段,通通都給老夫用上!這樣,才有趣!」
「謹遵…」
執事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但卻緩緩的摘掉他那裝飾用的眼鏡。
「…汝命!」
將眼鏡放入口袋的那一瞬間,柯爾特進入作戰模式。
面對早已在懷中準備了三顆雪球的老者,男子並未彎腰撿拾雪團,而是短暫隱形,朝著場邊直奔而去,閃避伊索夫發出的攻擊,接著,一腳踢向濟貧院童堆積的雪人。
「請您別再逃避!至少維持正常的社交活動!」
碰!
雪人的腦袋像是砲彈一樣朝著老者直奔而來,逼得伊索夫翻身閃避。
「那麼!也請你別再插手老朽私人事務,你是執事,不是奶媽!」
躲過雪人砲彈的老人掏起懷中的雪球,朝著柯爾特的膝蓋發起進攻,防止那傢伙繼續發射雪人剩餘的部分。
「至少!」
執事側身避開雪彈,伸手從雪人中抓起一團凝雪,拋向伊索夫的方向。
「實驗給我小心點!」
老人低頭避開飛散的雪片,側身將雪球扔向執事,不過,他的目標是對方的『彈藥』,也就是雪人的中段。
「老朽就討厭這點!你把老夫當成萊德了嗎?」
碰!
雪人中段被飛擲而來的雪球擊潰,柯爾特被迫彎腰,利用雪人的下半身做掩蔽,尋找雪團來源。
「那麼,你應該知道!」
兩人以雪人的殘骸為中心轉圈,並不停地從地上撈雪,搓成更多的彈丸。
「有很多事情,你可以直接扔給下屬做!」
由於剩餘的雪人高度只夠掩蔽半身,面對可能跳投的老人,執事率先衝出掩蔽拋出雪彈,砸向伊索夫的身體中線。
「老朽把這稱為,不負責任!」
老人後仰,避開攻擊,並順著起身的力道,靠著腰力,將雪球猛力投出。
「那你就給我顧好身體!」
柯爾特勉強避開那團時速將近兩百公里的雪球,拋射他的彈藥。
「哪有人一頭熱的從半夜工作到清早!」
「我們的生活作息,本來就是從半夜到清早吧!」
經過連番交鋒,伊索夫已經完成鎖定。
他的第一發,朝著執事的左後方,也就是迴避路線扔出。
「您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話語遭到曲解,讓柯爾特有些不滿,正是這個些微的衝動讓他露出破綻。
男子向前一步,躲開伊索夫的攻擊,卻沒料到老人捨棄懷中的彈藥,張開雙臂,左右開弓,迎面來個二連發。
就算是吸血鬼,在這樣的夾攻下,也無處可逃。
明白自己無法倖免,執事朝著老者扔出了最後的彈藥。
「請您…好好…照顧…自己!」
面對柯爾特語重心長的話語,伊索夫面不改色,展開閃避。
碰!
啪!
咚!
不只是執事被雪球糊個滿臉,老人好像也撞到了什麼東西。
「痛、痛、痛、痛…」
他從羅馬尼亞接來的遠親,小潔西卡被伊索夫撞的人仰馬翻。
女孩穿著支架的左腳歪向一旁,綁著護木的左手張大著。
她的左眼被撞個正著,而右眼又戴著眼罩,所以小潔西卡根本看不到啦!
「爺爺,你在做什麼啦?」
「這就是你的不對囉,潔西卡,你不是該和兒童組玩的嗎?」
老者一邊說著,一邊將女孩拉起,摸摸對方的頭,替她檢查眼睛。
還好,沒有大礙。
「下次小心點喔。」
「因、因為,兒童組那邊沒得玩了!」
「沒得玩?是出了什麼事嗎?」
「都、都是沃爾夫啦!」
那孩子結結巴巴的告著狀。
「他、他、他把雪球都吃掉了!」
要講這麼長的英語,對於以羅馬尼亞文為母語的小女孩而言,可以說是相當痛苦。
「吃掉?」
伊索夫將語言模式切為祖國方言。
「怎麼個吃法?」
「就是…就是他攔截我們扔出去的雪球,兩邊一視同仁。」
換回母語之後,女孩顯得自在的多,也較能講出稍微長的句子。
「我們製造雪球的速度,比不上他吃雪球的速度,所以就沒辦法玩了。」
「他去年不是才因為吃太多雪,頭痛到在雪地裡打滾,不但嚇到孩子們,還差點把自己凍死嗎?」
嘆了口氣,這狼怎麼這麼沒長進?
「好啦,老朽帶他出去跑跑。」

不過,伊索夫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作為狼的沃爾夫,肩高九十公分,體重八十公斤。
他的身高一百八十公分,體重七十公斤。
也就是說,以質量密度而言,被遛的絕對不是沃爾夫。
「死、死、死笨狗!」
老者的慘叫聲在森林裡迴盪,像是風箏般被大灰狼拖著滿天飛舞。
最後,沃爾夫終於跑累了,在林間停步,嗅了嗅老橡樹下的雪堆…
唉,果然是該聽執事的話,量力而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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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9-6 19:3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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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貧院故事十一】
【Way of The Dinosaur】
與家人漸行漸遠,在濟貧院中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經歷過,但是像她這樣子僅留下一個木箱就無聲無息消失的,只怕是屈指可數吧?
箱子裡,塞滿破舊的換洗衣物,連名條都沒有,銀版攝影也模糊不清,唯一可供辨識的,僅剩一本五成新的恐龍圖畫書。
沒有人知道她從哪裡來,也沒人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就像恐龍一樣!
至少書上是這麼寫的。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逐漸學會讀寫的孩子沉浸在書本中,彷彿那就是她的家長,那就是她的父母,只要有那本書在,她就不會寂寞,就不會害怕。
畢竟那上面可是有許許多多的恐龍啊!
駝著背,長得像大爬蟲,肚子裡面足以讓人開茶會的恐龍。
雞一般小小的腦袋,背上長著聳立的薄板,尾巴上長刺的恐龍。
長長的脖子,大大的肚皮,在海裡面優游,像是鯨魚和蛇混合體的恐龍。
手短短的、嘴巴很大、牙齒尖銳,大腿粗壯,有著厚實尾巴的恐龍。
身穿龜甲、有如犰狳、腦袋扁扁,尾巴自帶釘頭槌的恐龍。
頭上長著三隻角,有著盾牌般的腦袋,嘴巴卻像鸚鵡一樣,奇形怪狀的恐龍。
有這麼多的朋友,她怎麼會孤單呢?
手指滑著,翻過書頁,看著各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恐龍。
女孩在心中產生了一個小小的願望。
她要去找爺爺!
然後請爺爺帶她去找恐龍!
因為其他的孩子都說,爺爺很古老,搞不好從濟貧院出現開始就存在了。
所以爺爺一定也認識恐龍,對吧?
書上的插圖裡,穿著奇裝異服的人類被恐龍追殺,帶著羽冠的人騎著恐龍,甚至還有恐龍出現在水晶宮的圖像呢!
既然這麼多人都看過恐龍了,那她也一定能看到!
只要去找爺爺,就能如願以償。
這是塔卡告訴她的!
女孩也深信如此!
於是,她去找大哥哥報了名,接受為期數個月的飲食管制。
在濟貧院長大的她雖然有些營養不良,不過各方面都堪稱健康。
因此,十歲生日過後沒多久,女孩就收到了邀約。
興沖沖的她還跟擅長裁縫的小佩克訂了一件恐龍裝!
沒錯,要去找恐龍的話,不盛裝打扮怎麼可以!
可惜小佩克搞錯了顏色。
書上明明寫說霸王龍是紅色的,男孩卻把它弄成像是鱷魚一樣的綠色。
如果她想要跟恐龍約會,這樣鐵定會失敗的嘛!
不過也沒有時間把恐龍裝染成紅色了。
雖然難過的小佩克有想過以自己的鮮血來完成這樣壯舉,順便對女孩謝罪,不過那太可怕了,她可敬謝不敏。
花了許多時間打扮,穿著恐龍裝的女孩搖搖擺擺地拖著巨大的尾巴走向大門,用小小的手努力地拎起門環,笨拙放下它,然後犯了和卡塔一樣的錯-夾到自己。
沮喪的女孩只好再來一次。
匡、噹!
隨著這一聲響,她的命運就定了。
「請進!」
蒼老的聲音響起,大門隨之打開。
女孩卻在心中狐疑:不知道暴龍的手這麼短,要怎麼擦屁屁?
她想了幾秒,決定去問什麼都知道的爺爺。
邁開步伐,踏進廳堂。
爺爺大堂好空曠。
巨大而高聳的空間由許許多的柱子支撐,燭光搖曳著,照亮道路,外頭沒有月光,卻有些星星閃閃亮。
好、好大!
幾乎可以塞進一隻蛇頸龍了!
女孩心裡想著,邁開步伐,卻越走越害怕。
好暗、好黑、好孤單!
於是,她又多了一個問題要問爺爺:不知道恐龍會不會怕黑?
儘管她想加快步伐,恐龍裝巨大的尾巴卻拖慢了速度,早知道就別自作主張,請佩克塞那麼多棉花!
費盡千辛萬苦,終於來到爺爺跟前,寶座上,老者面帶微笑,看著被黑暗嚇著的她,開口說道:
「小恐龍啊,別害怕,老朽不會吃了你。」
「我是暴龍!只有我會吃人,沒有人能吃我!」
面對老者的發言,女孩高聲的宣稱,虛張聲勢,搞的伊索夫哭笑不得。
「好吧,小小的暴龍啊,小子們有告訴你規矩了嗎?」
「有的,爺爺!」
「那麼,請告訴我你的願望,然後獻出鮮血吧。」
「我想成為恐龍!」
「有難度。」
「那我想騎恐龍!」
「做不到。」
為什麼?
難不成是保育類嗎?
「好吧,那我想要看恐龍!」
「沒辦法。」
哎哎哎?
一連串的打擊讓原本自信滿滿的女孩淚眼汪汪。
為什麼只有她的願望無法達成?
是因為她衣服的顏色搞錯了嗎?
是因為她敲門的方式不對嗎?
是因為她上課時不專心,偷看恐龍書嗎?
是因為她沒有遵照飲食表,偷吃了一些餅乾嗎?
還是因為她是個沒名字的孩子呢?
許許多的問號塞滿小小的心膛。
「為什麼?爺爺你明明都會答應其他人的!」
「因為恐龍已經滅絕了。」
「騙、騙人!」
小小的孩子大受打擊,雙手拉住恐龍裝的上顎,遮住臉,不想面對現實。
於是爺爺看著她,恐龍裝也看著爺爺,僵持不下。
唉,看起來像是僵局,其實,女孩是在偷偷的哭呢!
恐龍滅絕了,就像她的家人,再也見不到了。
各式各樣巨大的,古怪的蜥蜴,全部都是來自遙遠彼方的幻象。
宛如那再也無法成像的銀版照片。
孤單與寂寞席捲而來。
也令她想起一件事情。
她怕黑。
黑暗,無情的將人孤立。
找不到出口,令人感到徬徨。
到最後,對於黑暗的恐懼稍微戰勝了想看恐龍的堅持,女孩鬆開了手。
「滅絕了,是指…不在了,看不到了嗎?」
「是的,很不幸的,恐龍已經不存在了。」
「難道,是被爺爺那一代的人給…」
「不,即便在老朽生活的年代,恐龍也不存在了。」
「那為什麼會有那些圖片呢?是幻想嗎?是騙人的嗎?」
「那些東西是被挖出來的,是根據骨骸的樣式重建的,雖然老朽不清楚研究人員是基於什麼樣的方式建構那些骨架,但想必是有所依據吧!」
「所以,恐龍,曾經是…存在的。」
就像她不知所終的家人一樣,曾經存在著。
只是現在看不到了,以後也見不著。
穿著恐龍裝的女孩啜泣了起來。
伊索夫則走下寶座,抱抱她,拍拍她,直到女孩哭累了,癱在他的懷裡。
「孩子啊,對不起,沒辦法實現你的願望。」
「爺爺,沒關係,我、我有想法了。」
「喔?老朽到想聽聽看,小小的恐龍有什麼看法?」
「既然恐龍已經不在了,那我就把它們找出來!」
小女孩的眼裡再度燃起了鬥志。
「爺爺你說過,恐龍是可以挖的吧?」
「沒錯,老朽記得,有段日子裡,每隔幾個月,就有恐龍出土的新聞,說不定,挖掘競賽,到現在還持續著。」
「那我要去挖恐龍!」

於是,女孩定下了職志,成為一位女性化石獵人,追隨著瑪麗•安寧的腳步,尋找各式各樣被掩埋的恐龍,並將他們挖掘出來,不論工作多麼艱苦,她的行李箱中,總是會塞著一本破舊的書,還有爛爛的恐龍裝,那是因為,在她的心中仍抱持著一個有點幼稚的夢想:總有一天,她會找到一隻被活埋的,還活著的恐龍,然後,拍去他背上的塵埃,把他叫起來,並且和他一起跳踢踏(Jig)!

【品血紀錄】
姓名:蔻寧‧席利
年齡:10歲02個月11天(現年20歲)-
性別:女
產地:濟貧院
特徵: AB型,橘色短髮,中等身高,偏瘦,臉上有雀斑
氣味:淡雅微澀,猶如日曬後葡萄般果香。
口感:女性的血液通常較淡,但是身為古生物學家,自然得在太陽下勞動,這使蔻寧的血液變得濃密滑順,有著過剩的日光維生素D,加上其飲食中,蔬果比例偏高,讓她散發著誘人的芬芳,對我族而言,一杯蔻寧的血,足以補充數週晝伏夜出,躲在地窖的維生素損失,如同前面所提到的,這份血液的味道偏澀,畢竟身在外地,無法控制飲用水水質,使得鈣、鎂、鐵等離子容易累積,稍微影響了口感。
建議:若能將蔻寧的血液加入有甜味的水果酒中飲用,那會是至寶的極品,由於血液中已經具備如同葡萄酒般的風味,最適合調和的酒,反而是薔薇酒或蘋果酒這類帶著甜香的非葡萄酒類,不論如何,只要能兌酒活化,那麼偏澀的口感就會瞬間消失,調和的最適比例為1:3,即一分血對三分酒,飲用溫度則以常溫(約二十度)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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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9-7 21:4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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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街故事十一】
【Break The News】
「年輕人啊,充滿苦澀、鬱悶、揮之不去的陰沉思緒,雖然老朽知道,你們這個年紀的人,或多或少都會這樣,畢竟老朽也曾年輕過。」
安撫著沮喪的,如同落水狗般的青年,伊索夫如此說道:
「但是啊,低潮這種東西,應是來的快,去得也快,你卻持續了數個月之久,再繼續下去,老夫只怕得把你的血液降級囉!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吧!」
「在、在這個時候斷我財路根本是逼我上吊啊,老先生!」
那個年輕人可憐兮兮地告訴他:
「雖然我是記者,但我可不急著上新聞啊!」
「唔嗯,說的沒錯,但血液無法騙人,老朽不能裝作沒看見,把劣化的血賣給不知情的人,你說是吧?」
老者一邊擦著玻璃杯,一邊打量著對方,心裡盤算: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眼前的年輕小夥子,也該把煩惱從實招來了吧?
「請、請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寫出精采的報導,讓編輯另眼相看!」
「嗯,有難度。」
面對連續淚眼汪汪的求情攻勢,老者無奈的托著下巴,他最不擅長的,就是處理死纏爛打,好在,與此同時一個答案漸漸在他的腦海中成形。
「說到精彩的報導,老朽有多久沒在報紙上看到你的文章了?」
「三、三個月。」
男子不安的扭著他脫下來的毛帽,把它捲成歪七扭八的形狀,又鬆開。
「幾乎和你的低潮期差不多長啊,碰上了什麼事嗎?」
「新、新聞,和我想的不一樣!」
「這不是你入行時就該知道的事情嗎?」
輕撫著對方的脊梁,老者溫和的關懷。
或許,伊索夫對於一個不稱職的朋友(供品),不該如此費心,但是這傢伙的工作可是報業,若搞出什麼三長兩短,可是會把自己送上鮑爾的評論桌的-唉,早知道就不該一時心軟,讓那個新聞科的窮學生簽下保密協議,成為供血者。
「察覺事實,揭露真相…」
「加以扭曲,變造改裝。」
這些,都是早在那傢伙投入行業時,老人說過的話。
「可是,我找到的東西,卻連被扭曲,被刊登的價值都沒有。」
「老朽說喔,年輕人啊,你給自己找了什麼麻煩?」
那種說詞令老人感到不安,使他深入追查,害怕碰上什麼麻煩的事物。
唉,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不懂得瞻前顧後呢?
「我啊,調查了一些關於土地戰爭(Land War)中,解放佃農的消息。」
「這還真是不妙啊。」
愛爾蘭的土地戰爭,就是這陣子在黑街演得如火如荼的事情,那些愛爾蘭佬,似乎對於近期的法案仍有所不滿,想用一場轟轟烈烈的爆炸來進行抗議,這些東西,伊索夫知道,但不能透漏情報來源。
沒想到,那位年輕人卻接著說了下去。
「我發現,那些佃農…」
「那些佃農…」
點點頭,老者意示對方繼續說下去。
「他們的生活沒有更好,也沒有更糟。」
逮到機會,男子將自己的論點一口氣說了出來:
「這表示,就算難纏的地主消失了,他們的日子和過往仍相去不遠,缺乏娛樂、銷路平平、受到穀物商人宰制,省去租金換來的收入,還是用在種子的購買,大量的馬鈴薯依然是其主食,馬鈴薯病也未從群眾中根除,顯然的,從農莊中移除土地爭議,並沒有立刻改善佃農的生活,我花了兩個多月,收集了五十幾份報告,但是…」
「但是,沒人要聽,對吧?」
「老先生,您也聽說這件事了?」
這句話讓那個男子頻頻點頭。
「還真是消息靈通…」
「不,老朽沒那麼神通廣大,或許你已經習慣真相遭受變造,畢竟那至少還能發的出去,卻沒有發現,有些報導,缺乏被發布的價值。」
「這我也知道啊!但就是想不通!」
對方扯著頭髮,呻吟著,彷彿伊索夫剛剛說的是極端惡毒的詛咒。
「為什麼?這明明是促進農民福利的重要關鍵,若沒辦法讓他們獲得有效的銷售管道與自己的房子,那麼土地戰爭的各種努力都將在數十年後…」
「因為,這份報導中,沒有優劣,沒有輸贏!」
老者輕敲著桌面上,早前被人砸進來的報紙,告訴對方:
「改革派沒辦法用這個事實,宣稱自己獲得勝利,反對派也沒辦法利用這件事情,指責改革失敗,你現在知道原因了吧?你費盡心血做的調查,對於那些人來說,根本是張廢紙!」
「怎麼…會這樣?」
「新聞除了話題性、有效性、新穎性之外,最重要的,還是為了政治,為了在報社後面出資的人服務,有人會追求真相,有人會拋頭顱灑熱血,只為寫出一篇完美的報導,但是,若缺乏政治誘因,這些東西何德何能,可以佔據本來就已經擁擠的晚報版面?」
那些是在新聞科的課程上沒教的。
如果一篇新聞無法起到娛樂大眾、教化社會、攻訐對手、責罵敵人、轉移焦點、自我滿足、催眠群眾、鼓動熱情、激發對立,或是具備政治用途,那麼,報導他還有什麼意義?
「你那篇中肯過頭的論述是個他媽的學術文章!」
對於新聞記者來說,大概是沒有比這更糟糕的貶義辭了。
男子抱著頭,縮成一團。
「那麼,我該怎麼辦才好。」
「小子,老朽只問你一件事。」
「呃?」
「你愛著那些被你訪談的農民嗎?你喜歡自己所做的一切工作嗎?」
「是的,我喜歡這些事情,喜歡調查真相。」
「那麼,請聽老朽一言,這筆錢,你拿去,然後,辭職吧!」
「辭…辭職?」
「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新聞記者,才有資格述說真相,有些東西對於報社來說沒有價值,在其他人眼中卻是至寶,儘管老朽平時不會對非濟貧院出身的人如此客氣,但是,看在你努力的份上,就指點你一條路吧。」
於是,一個鄉土作家誕生了。

在報紙上謳歌真相的年代,或許早已過去,但卻有一群人默默的,以自己的筆耕耘鄉土,和那些莊稼漢並肩,如同揮舞鋤頭般,以他們的筆鋒種下許多秧苗,並期待會在他日成長茁壯,太過真實的事情,或許不受報社歡迎,但是經過巧妙包裝,帶有精彩故事的真相,卻能引起讀者共鳴,靠著新聞業的觀察力以及文筆培訓,男子很快的成為鄉土寫作的明日之星。

【品血紀錄】
姓名:馬科‧戴伯斯特
年齡:24歲06個月04天(現年27歲)-
性別:男
產地:大城市與愛爾蘭兩邊跑
特徵:B型,瘦弱、棕黑色頭髮、看起來有點緊張,藍色眼睛
氣味:蓬散的帶著少許酒精與土壤香的氣味,就像是威士忌中微微的泥煤香,即便這個氣息常常被用於形容蘇格蘭的酒,但是,用在如今充滿鄉土氣息的馬科身上,亦是出乎意料的適合。
口感:雖然濃厚,卻不會過度稠密,微弱的乳酸味伴著鹹味,長期應酬而有點酒香,由於喝的是濃烈的馬鈴薯蒸餾酒,因此不帶多餘的味道,反而將馬科身上那微弱的土壤味給激發出來,形成協和的伴奏曲,本款血液喝了會令人全身舒暢,就像是在月亮下,和老鄉聊著天,原本苦澀與鬱悶的氣息在辭職後已經煙消雲散,只留下少許的反甜味(皮質醇),作為那段歲月見證。
建議:由於本身含有少量酒精,不建議給容易喝醉的人飲用,本款血液具備舒張效果,可能會影響運動時的體能表現,稍微抑制肌肉爆發,若需要在用餐後一小時內進行激烈運動,則不宜使用,反之,非常適合在閱讀書籍和文獻之前,加點伏特加,給自己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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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9-8 21: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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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貧院故事十二】
【Relativism】
『不要哭,不要怕,看看你周遭的人,看看那個在街上爬行的乞丐,看看那個清洗煙囪的童工,你已經很幸福了!』
沒錯,如同媽媽說的一樣,他很幸福。
即便母親於數年後死於熱病。
即便家裡的造紙廠失火燒毀。
即便父親因沮喪而一病不起。
即便親戚把財產都瓜分殆盡。
即便被當作累贅扔到濟貧院。
比他還要悲慘的人,比比皆是。
至少,他能讀能寫。
至少,他手腳健全、行動自如。
至少,他從未遭受親人虐打。
至少,他有著和父母的回憶。
至少,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是的,如同媽媽說的一樣,他很幸福。
因為有苦澀,所以才有甘甜。
因為有寒冷,所以才有溫暖。
因為有黑暗,所以才有光明。
因為有許多不幸的事物,所以他才能倍感幸福。
濟貧院是個寶庫,這裡收留的孩子,通常經歷殘酷的過去,擁有充裕的不幸,提供良好的環境,讓他能夠去觀察、去接觸、去聆聽,聆聽那些悲慘的聲音。
更進一步,協助那些不幸的人們,來確保幸福。
如此一來,就能告訴自己,他是施予者,不是被授予者。
並未被可憐,並未被憐憫,有餘力,有餘裕,可以幫助他人。

當然,有人比他不幸,就有人比他幸福。
打個比方來說吧,小塔卡。
那孩子曾被『壞爸爸』打斷手臂,又被不堪負債的親人拋棄,受寄生蟲感染,營養不良、嬌小異常,但卻笑口常開,樂於助人,這種發自內心的快樂就是他無法企及的幸福。
每次,那個嬌小的女孩告訴他:
「你總是那麼擅長觀察別人,能第一時間找出問題,知道他們難過的原因,並提供幫助,讓塔卡很羨慕呢!」
他都會想要回答:
『我才羨慕你呢!』
沒錯,可以出手助人時他並不會猶豫。
不會像塔卡一樣,思考那麼多。
不用思考對方真正需要什麼?會不會傷到對方的自尊心?會不會反而讓情況惡化?這些都不在考量範圍。
畢竟那些善意,僅是自我滿足而已。
因此,一旦遇上『幸福』的塔卡,就感到自己相形見絀。
避開對方變成額外的工作。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藉由來來往往的人們,察覺到許許多多的不幸,亦發現到自已擁有各式各樣的『幸福』,沒有在家人死亡後伴屍數日、沒有笨手笨腳的搞砸每件事、沒有厭惡自己的天賦、沒被家暴折磨到憤世嫉俗,這些,都成為了幸福的要素。
直到有一天,塔卡興沖沖的跑過來,對他宣布。
「塔卡明天就要去找爺爺,對他許下願望!」
「喔,很好啊,你被選上啦?是什麼樣的願望呢?」
「塔卡想讓所有人都幸福!」
那一瞬間,他愣住了。
隔了良久,才驅使自己動起身子抱住嬌小的女孩,拍拍對方的背。
因為有他存在,『讓所有人都幸福』,變成矛盾的命題。
如果沒有人陷入不幸,他就無法幸福。
如果他能感受幸福,那鐵定有人不幸。
即便是那個神奇的,魔法般的爺爺,也無法跨越這道鴻溝。
但是,若老先生真的神通廣大,找到了令所有人都幸福的辦法,那麼…
那麼他會怎麼樣呢?
在那一瞬間,他產生了傷害塔卡的衝動。
必須把這孩子囚禁,必須把這孩子抹消,讓碰面無法發生,令不幸繼續存在,這樣他才可以持續的,永久的獲得幸福。
當然,這些想法太可怕。
他用力的甩甩頭,擺脫那個思緒。
想法可以消滅,罪惡感卻不會消失。
塔卡的魔法沒有那麼快生效。
但,在那天之後,無數個日子裡,他都為內疚與害怕所困。
為了確保幸福,可以產生如此可怕的念頭。
那麼,在大家的幸福到來的那一天,為了獲得幸福,他會做出什麼事呢?
這是連想都不敢想的命題。
於是,幾經思索,他最後決定去找大哥哥,自願成為爺爺的供品。
飲食管制、定期運動、身體檢查,然後…得到呼喚。
走向廳堂、舉起門環,放下。
匡、噹!
隨著這一聲響,他的命運就定了。
「請進!」
巨大、漆黑而高聳的廳堂印入眼簾,外頭濃霧吸收了都市的光,僅有燭火緩緩搖曳,照在玻璃上,有若灰色的鏡面,印出他焦躁、不安的臉龐。
蜂蠟蠟燭的熏香味,強迫他邁開步伐。
殿堂的氣息,令人窒息。
既不苦澀,也不甘甜。
既不寒冷,也不溫暖。
既不黑暗,也不光明。
最後,他終於來到老者的寶座前。
一個蒼老而溫潤的聲音響起,帶來關懷:
「孩子啊,為何你看起來如此忐忑,小子們有告訴你規矩了嗎?」
「有的,爺爺,我的不安並非源自於對規矩的害怕。」
「那麼,想必是願望了…請告訴我你的願望,然後獻出鮮血吧!」
「請把我破壞掉吧,這就是我的願望。」
「這可不行,你是我重要的朋友(供品)。」
「那就破壞我對幸福的定義吧!爺爺!」
他走上前,懇求著說道:
「我害怕自己為了幸福,會去傷害別人啊!」
接著,他就什麼都說了。
媽媽的教誨。
自身的現況。
虛假的善意。
以及…塔卡告訴他,將許願給所有人幸福時,內心裡,陰暗的衝動。
越說,越不安。
越講,越徬徨。
他很害怕。
害怕需要幫助的自己,害怕認知歪斜的自己,害怕…並不幸福的自己。
不知何時,視線開始模糊,淚水沿著臉頰流下。
話語早已解體,漸漸拼湊不成字句。
老者則從寶座上起身,走向前,拍拍他。
「孩子啊,光是能忍下來,不傷害他人,就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囉。」
爺爺一邊誇獎著,一邊告訴他:
「要改變一個根深蒂固的事物,並沒那麼容易,要捨棄來自母親的話語,那難度更是極高,但,老朽知道有個工作,就算依你現在的心態也能獲得幸福。」
「真、真的嗎?」
「若怕找不到不幸,就讓它自己來找你吧!」

濟貧院新的心理輔導員就這樣形成了,在那裡,他能夠遇到形形色色、五花八門的慘劇,接觸林林總總的不幸,不堪入目的過往,慘不忍睹的回憶和百千萬種的恐懼,即便是那種第一眼無法看穿的悲傷,也會在商談時毫不遮掩,源源不絕地湧出。
然後,就可以開導他們,就可以協助他們,就可以理解他們,就可以確立自己長長久久的幸福。
唯一令他感到困擾的,大概就是當塔卡同事吧?身材嬌小,如同女孩的老師,對他而言實在太過耀眼,散發出的甜美與幸福,更是讓人難以承受,甚至,另他漸漸懷疑起自己的信條。
人,真的只能透過比較來確立幸福嗎?
啊啊,爺爺,您是故意的吧?

【品血紀錄】
姓名:塔熙‧史卓森
年齡:11歲08個月27天(現年22歲)-
性別:男
產地:濟貧院
特徵:AB型,灰白而略顯陰沉,棕色短髮,褐色眼睛,平均身高
氣味:平靜,略嫌過淡的血腥味,夾雜著微弱茶香味。
口感:為了調和塔熙本身陰鬱且缺乏氣味的口感,試著在飲食中加入許多的紅茶,最後得到了非比尋常的結果(詳見飲用建議),整體來說這份血液是偏甜,因為這傢伙非常滿意現在的工作,心理治療師這個通常壓力滿點的職業,卻讓他體內洋溢著幸福感,散發血清素,產生腦內啡,愉悅和欣快成了此人的主旋律,雖然營養價值平平,但,卻具備令人激賞的力量。
建議:與略帶苦味的物質共飲,像是可可和咖啡,當你這麼做的時候,塔熙的血液中,會產生一種回甘的甜味,在喉嚨間久久不散,這應該是血液中兒茶酚和苦味交互作用的結果,但其他同樣具有茶激素的朋友(供品)們,卻沒有如此明顯的反應,或許,與本人能從他人痛苦中獲得相對幸福的特性有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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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9-9 21: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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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街故事十二】
【Retirement】
咚咚咚。
平緩、穩健、有節奏的敲門聲傳來,伊索夫知道,這個時間點是誰前來報到,因此,他也用一如以往,平靜的聲音告訴對方:
「請進!」
一個莫約四十多歲,皮膚白皙,頂著一頭蠟像般淺金色頭髮的男子踏門而入,對方身穿正式的格紋西裝外衣,頭戴禮帽,還綁了條深藍色的領帶,全身散發著資產階級慵懶的氣息。
「爺爺啊,今天,我是來解除契約的。」
「喔?也到這個時候啦?」
老者曾經聽過對方的人生規劃,那是一個美好而充滿夢想的故事,趁著年輕好好努力、儲蓄資本、進行投資,並計算年老後,每一年度的花費,規劃股票的買賣與資本分配,最終目標,則是在四十五歲左右,孩子都成年自立後,立刻退休,帶著老婆逍遙遊。
這樣算算,時間好像兜不攏啊。
「似乎是老朽記憶衰退啦!」
伊索夫輕輕地抓抓頭,以表困惑:
「怎麼記得你今年才43歲,沒到自己規定的退休年齡呢?」
「老先生,您不知道嗎?」
對方像是個體育冠軍般張開雙手,露出有些孩子氣的笑容:
「這一切都是上帝保佑,陛下恩典啊!」
「怎麼說?」
這誇張的台詞讓老者略為困惑。
「該不會是中彩票吧?雖然幾年前的博弈法案禁止『不存在任何技術性,只碰運氣』的賭博就是了。」
至於血誓盟的賭場…
既然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算牌這種技術,那麼就不能被歸類在博弈法案之內啦!
「放心啦,我的目標可是要成為紳士喔,為了確保社會地位和未來的安寧,必須當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才行!」
「所以你是挖到金礦啦?」
面對賣關子的中年人,老者好奇的調侃著。
「雖然那和陛下的恩典扯不上關係就是。」
「不,不,是法案啊,法案。」
「法案?」
由於巴斯勛爵去世,伊索夫有一陣子沒有和上議院的同僚討論事情了,對於法案這種東西,他一向抱持著『陛下想聽老朽意見的時候,就會聽,國會想找老朽發言的時候,就會找。』沒有主動關心,但也不會刻意疏遠。
「國會一年那麼多法案在跑,老朽倒是沒聽過天上會掉錢下來,能讓人少奮鬥兩年的法案啊。」
「那是因為還沒通過啦!」
男子告訴老者:
「幾年內,國會將通過一個敬老法案,替年紀超過七十歲者發送年金,數字約在每週十五到三十五便士之間,即便是最低那個,也可以讓我七十歲以後需要預備的養老金減半。」
「老朽的朋友喔,想要解約、想離開大城市、想建立農莊、想成為紳士或者是想做任何事情,老朽都不會阻止,不過啊,你就不擔心,自己能否活到那個年歲,或是額外醫療支出嗎?」
「醫療的部分我已經有保險,至於其他的部分,爺爺啊,這您就不懂了。」
那個壯年人拉出椅子坐下:
「雖然您很有智慧,但卻不夠灑脫,想想吧!就算賺再多錢,蒙主寵召的時候也帶不走,不是嗎?所以說,不到七十歲就死掉,領不到那筆錢,對我而言根本不是問題,該擔心的反而是太早死去,存下來的錢沒地方花,該怎辦才好呢!」
「啊啊,這樣說也對。」
這番話把伊索夫逗得哈哈大笑。
「老朽沒想清楚、沒搞明白,死掉了,自然不用擔心領不到錢的問題,反而該擔憂孩子們要怎麼分財產呢!」
「是啊,爺爺,所以啊,為了讓我的人生規劃可以順利執行,你可得好好關照我喔!」
「關照?」
關鍵字讓老者揚起眉毛。
「要怎麼關照?」
「雖說我和您解除了每個月定期獻血的合約,但是啊,為了長遠的身體健康早想,每隔半年,我還是會找您進行身體檢查的,到時候還得麻煩您呢!」
「其實,你說那麼多,是怕老朽太想你吧?」
伊索夫半開玩笑似的回應。
「講穿了也不過是採血的頻率改變嘛!沒問題,這很可以、這很可以。」
說著,他拍了拍手,翻找抽屜,在一整疊泛黃的紙張中,拿出了男子當初的合約,上頭還寫著初次的品血紀錄以及分級。
「都是三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啊。」
當初,眼前的壯年人還是個孩子,期盼著清閒與受到敬重的生活,甚至說出想要變成爺爺這樣令人苦惱的願望。
不過,現在,他已經是個達成願望,心願以了的紳士。
時間,對人類來說,還真是過的飛快啊。
「是時候該和這款獨特級的血液說再見啦。」
他慎重的,將紙捲好,塞進皮套中,交到男子的手裡。
伸出手,強而有力的拍拍對方的肩膀。
「孩子,恭喜你,從老朽這裡…畢業了。」

【反省報告】
來自皮特‧約米尼的血液在穩定供給三十一年後正式停產,其含有琥珀酸,如同琉璃般剔透的血液也成為絕響,那種溫、純、沉、穩、雄厚,自重身分又強而有力,略帶杏桃香味的血液,如今只能不定期限量供應,或許當初該給這孩子找個更長遠的目標吧?
為了確保品質而縮短產期的策略使其生產時間比預計的少了兩年數個月,但是,老朽也是那種時間到立刻就退休的類型,所以,沒什麼資格強求他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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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9-11 12: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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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通事件四】
【Lost in the Snow】
【伊索夫】
呼,呼呼~暴風迎面而來,氣象預報難得的失準。
風雪遮蔽視線,能見度不到五十公尺,在這種情況下,伊索夫很清楚,大喊非但沒用,反而還可能觸發雪崩,氣餒和憤怒在老者心中蔓延,他們一家和樂融融的第二次雪仗大戰被該死的暴風雪中斷,小潔西卡與沃爾夫還不見蹤影、不知所終。
「老爺,搞不好他們先回去了。」
「若是這樣,就好囉!」
老者清楚即便要進行搜尋,他身上也缺乏必要裝備,至少得換成長途跋涉用的滑雪板、遮光眼鏡並帶上提燈才行-在瓦拉幾亞獨立戰爭期間,伊索夫曾經學習過單杆滑雪的絕技,對他而言在雪中前進輕而易舉。
不過,裝備不在這裡。
於是,老者和他那近乎完美的執事短暫放棄搜尋,前往旅館,進行準備,並滿懷期待,希望能在那裡看到凍得瑟瑟發抖的小潔西卡與沃爾夫。

【潔西卡】
風雪追趕著他們,冰片從後方飄來,黏在頭髮上,就連衣服都起了一層白霜,小女孩卡依偎著沃爾夫,舉步維艱的向前行,小小的潔西卡本來就不太擅長體育活動,跋涉已經讓她氣喘吁吁,更別說她的左腳還穿著支架,不良於行;右眼還掛著眼罩,視野受限了。
或許是因為腳的關係吧?
女孩覺得這條路無限漫長。
明明這是在下坡啊!
旅館有這麼遠嗎?
巨狼在前幾天因為感冒而鼻子失靈實在太不巧了,不然她就能讓沃爾夫追尋爺爺的味道。
雖然在鵝毛大雪中,氣味也是一下就被蓋掉了吧?
說下雪很好玩的人,絕對沒有被三公分大的雪花砸過頭!
那就像是有一堆小矮人,拼命對你丟雪球一樣,更糟糕的是,這些雪球的側面還會刺人!
嗯,說是被超迷你的雪忍者扔手裡劍攻擊可能比較好理解吧!
就在快要失溫時,微弱的光芒映入眼簾。
太好了!
是旅館!
她和沃爾夫沒有迷路!
女孩三步併作兩步的跑向光源,中間還不小心跌倒,弄出了個人形的雪印,要不是她現在冷得要命,搞不好還會索性躺在那裡做雪天使呢!
衝進旅館,溫暖的空氣迎面而來,雖然燈光昏暗了些,牆上的雄鹿標本也不知在何時偷偷變成了骨頭,大廳裡還擠滿了神祕的,穿著黑紅雙色衣服的人群,但是,能回到旅館就好!
繞過竊竊私語的人群,潔西卡奔向一旁、撲向沙發。
碰!
痛、痛、痛、痛!
原本的沙發有這麼硬嗎?
女孩揉著撞傷的下巴,望著雄鹿標本思考著。
大概是因為旅館太溫暖的關係吧?
鹿一轉眼就爛光光了,沙發也被烤的像石頭麵包一樣。
對,一定是這樣的!
略帶自欺欺人的,女孩安慰著自己,並抬頭搜尋爺爺。
很不幸的,沒找著。
哎哎?
怎麼會呢?
爺爺不在這裡?
難道,還在風雪中找著她嗎?

【伊索夫】
「老爺,壞消息,潔西卡沒有回來。」
「果然,碰上『那個』了嗎?」
「如果是碰到雪怪反倒還好,被『那個』帶走的話,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柯爾特,你的猜測和老朽一樣呢!」
「畢竟,我可是您的執事啊。」
光是想到潔西卡和沃爾夫,可能會再也回不了家,再也喝不到他精藏的私血,再也無法過無憂無慮的生活,就讓老者心急如焚。
「那麼,得在一切都太遲之前,快點找到她才行哪。」
戴上雙耳防寒帽以及雪鏡,兩人出發了。

【潔西卡】
爺爺一直都沒有回來,沃爾夫也縮在牆角,不停的發抖。
難道是因為冷的關係嗎?
果然是之前不小心幫他順掉太多毛了吧?
可是,明明這個旅店是如此的溫暖呢!
小潔西卡走上前,抱住巨狼,此時,一個留著銀灰色短髮,身材削瘦,看不出性別的大人走到她的身邊,彎下腰,輕拍她的肩膀。
「怎麼啦,孩子。」
「爺爺,爺爺不見了!」
潔西卡本來就不擅社交,對方的溫柔反而加深了女孩的不安。
「是走丟了嗎?還是迷路了呢?」
「爺爺走丟了。」
既然她能找到旅館,那麼迷路的一定是爺爺嘛!
「那麼,要不要加入我們呢?」
女孩看了看眼前的黑衣人,又望著大廳中,低喃著的人群,不知怎麼的她覺得這些人影既親切又朦朧,像在哪裡看過,又好像沒有,整個人暖烘烘的,毫無真實感,就連沃爾夫的不安,都化作夢幻泡影,令本來怕生的她想要一口答應,卻又感到猶豫。
此時,一個有著灰色亂翹長髮的男子突然對那位黑衣人開口:
「萊利斯,這孩子時候未到,你會嚇壞她的。」
「哎呀、哎呀,別生氣啊,老大,吾輩只是講話不夠明確罷了。」
在遭到提點之後,對方正色,再度對潔西卡開口。
「吾輩想說的是,你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去找爺爺?」
「當然!」

【伊索夫】
「所以,八成是那樣吧?」
「絕對是。」
背著風雪,遠離休息的旅店,伊索夫隱約猜測到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者撐著上頭掛有提燈的長蒿,像是在雪中撐船一樣快速的蹬雪前進,每推一下就往前划出數公尺,即便是拿著雙滑雪杖的柯爾特,也望塵莫及,反而讓他必須走走停停,等待對方。
「老爺,你這也太趕了吧?」
「不快點不行啊,誰知道『那個』會對可愛的小潔西卡做出什麼事情呢?」
森林中,朦朧的光點蠢動。
彷彿許許多多黑色的人影。
蠟燭、油燈的氣味在雪中飄盪,甚至還有數個燃燒的火把。
「出現了嗎?」
「咆嗚!」
就在他喃喃自語時,一陣像是狗吠般的聲音響起,彷彿是在抗議:
『你把我們當成兒童拐賣集團了嗎?』
「這叫聲,難不成…」
伊索夫橫擺長杖,用樹枝轉向,停住身軀,將末梢的銀提燈指向音源。
只見火光印出一個優雅而蓬鬆的影子。
「是你啊?森林怪貓(Skogkatt)!立刻現身,否則,老朽就不客氣了!」
樹枝上的貓影在火光照射下化為人形。
有著白金色頭髮,黃色貓眼的年輕人笑盈盈地看著他。
「老先生,你也太激動了吧?」
「廢話少說,把潔西卡還來!」
「好,好,反正吾輩裡外不是人,被誤會也是常有的事情,不過,是那孩子自己闖進我們的旅店,你這樣責怪人也太冤枉囉!」

【潔西卡】
費盡千辛萬苦,女孩和狼終於找到了爺爺!
他們開心的撲到伊索夫的懷中,又笑又鬧,又蹭又抱的,花了好一段時間。
「爺爺,下次答應我,別再走丟了好不好?」
「老朽不是想罵你,不過,潔西卡啊。」
「怎麼了?」
「你難道沒察覺,風雪的方向怪怪的嗎?」
「哎?哎、哎、哎、哎、哎!」
這句話令女孩恍然大悟。
糟糕!
難道是那樣嗎?
因為風雪太強了,她不敢面對風。
所以一直背著風雪往前走,繞到了山的另外一頭!
若不是那邊剛好有個旅店,她和沃爾夫現在大概要凍成冰棒了。
臉丟透了啦!
那些黑衣人回去之後一定會笑死!
甚至連巨狼,都在一旁發出喘氣般,哈哈哈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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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9-12 23: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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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貧院故事十三】
【Fly Out】
夜黑風高,濟貧院的樓頂,穿著粉紅色洋裝的女孩以及她的助手打開了閣樓的窗,踏出戶外,站立於陡峭的屋頂上,褐色頭髮的她撐開陽傘,綁上床單做成的腰帶,並宣稱:
「我將要抵達星星的高度,與日月並肩!」
接著,帶著微笑,跨出步伐,面對凜冽寒風與被薄霧籠罩,散發著幽暗火光的城市,轉頭,笑著朝著助手揮了揮手。
「不要太想念我喔!」
隨後…
一躍而下。
月光下,黑與白的剪影轉眼消失,只留下助手追之不及的吶喊:
「不要啊啊啊!」
嬌小的女孩被雲霧吞沒,如同自由落體般直墜。
即便是助手也不知道那孩子真正的用意。
只見床單做成的繩索繃緊,然後斷裂…
 
匡、噹!
隨著這一聲響,她的命運就定了。
醫生和護士來了又走。
然後是警察,然後是記者。
眾多的人影在床邊走來走去,查看她傷勢,詢問她問題。
但是,她不想回答。
從醫院,到濟貧院,在長達數週的時間裡,那女孩一句話也不說。
直到白髮蒼蒼的老者走到她的床邊,拉張椅子,坐下來,望著她,眼神充滿憐憫,又溫柔異常。
「孩子啊,你為什麼…要想不開呢?」
女孩轉動眼珠,盯著老者。
對方只是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面頰,不帶惡意,但也不期待答案。
那是一種自責。
那是一種關切。
『是濟貧院哪裡沒做好,或是老朽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嗎?』
但是,那份沉痛、那份沉重、那份關懷、那份溫暖,都在告訴她,添了這麼多麻煩之後,她有義務回應這個問題。
「爺爺…」
太久沒有開口,有點不太習慣自己聲音的女孩說道:
「我沒有想不開。」
「沒想不開?」
爺爺的質疑其來有自,她也很清楚,這句話實在沒什麼說服力。
沒想不開怎麼會從四層樓高的地方跳下去,把大家嚇了一跳,摔得遍體鱗傷,在醫院裡住了那麼多的禮拜呢?
所以,女孩尷尬的笑了笑。
「嗯,我沒有想不開,只是著陸有點失敗!」
「著陸…失敗?」
「是啊,我原本打算飛起來的!可是沒有成功!」
「飛?」
老者一頭霧水。
「你打算飛?」
「沒錯,等著我的原本應該是勝利大遊行和記者會的!一開始啊,我可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
「所以你才不回答記者的問題嗎?」
「那太羞羞臉了嘛!」
說著,她別開了視線。
「沒有飛成功,反而摔個稀巴爛什麼的…」
這副可愛的模樣,讓老者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老人原本想說些甚麼,最後卻輕輕嘆了口氣:
「你怎麼會認為這樣能飛起來?」
「我有算過喔!」
那孩子天真地笑著,告訴老人:
「大陽傘直徑一公尺半,理論上可以把下墜的速度減低三分之一,而且讓我飄行很遠很遠喔!如果風夠大,搞不好能飛起來呢!那天,就是這種狀況!」
「那麼,你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嗯,這個問題在醫院裡,她已經思索了好幾個禮拜。
為什麼呢?
「可能是飛行時的風阻太大,所以傘骨折了,我也骨折了!」
失控下墜的感覺,有點可怕。
墜地之後的結果,有點慘烈。
光是回想那個過程,就讓她的眼角泛起淚光。
老者拿出手帕,在眼淚滑下面頰之前將其拭去。
「孩子啊,下次小心點。」
「放心啦,爺爺,短時間之內不會有下次了。」
女孩不會放棄飛行。
但是她也沒說謊。
反正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下床嘛!
「好的,孩子,老朽相信你。」
老者再度輕拍她的面龐,轉身離去,留下女孩和自己腦中的問題奮戰。
輕飄飄的,能抵達雲朵高度的夢想,不該以摔在地上,傷痕累累的慘狀作收。
她特地選晚上,沒有太陽的時候起飛,就是因為不想當伊卡洛斯啊!
可是該怎麼做呢?
那個大陽傘,已經是她能找到最輕、最堅固的材料了!
所以,果然是她太重了吧?
該怎麼做呢?
從體重下手顯然是條死路。
畢竟就算像現在這樣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做,她也會慢慢的長高、長大,體重只會比現在更重,不會更輕。
好在養傷的這段期間裡她有很多時間可以思考,有很多時間可以檢討。
該怎麼做,要怎麼樣才會更好。
直到有一天,萊德帶著他的新玩具來找她。
那個是裡面裝有水電解氣的橡膠球體,輕飄飄的懸浮著、搖搖晃晃,看得女孩目瞪口呆。
「這、這個是…」
「這是氣球喔!我好不容易才做出來的!」
男孩開心的炫耀著,還詢問女孩:
「綁在床頭可以嗎?讓它在那邊飄飄晃晃,這樣你的視野中就不會只有天花板了!比較不會無聊!」
「等、等一下!」
「怎麼了?」
「我知道了!」
她需要的東西並沒有那麼麻煩!
「我只要很多很多的氣球!」
沒錯,既然裝著水電解氣的氣球會飄著,那麼,只要有很多很多的氣球,她應該就能飛起來了吧!
於是,還沒辦法動彈的孩子透過萊德,找來爺爺,悄悄的,在老者耳邊說出她的願望。

所謂的空艇工程師,就是將那些無法控制方向,飛行時間有限的熱氣球,轉化成能夠長期滯空,具有操作性的飛行器的人,而好不容易康復之後的女孩也成為其中的一員,相較於那些高高在上的男性工程師,橡膠、布料、裁縫、骨架這些近乎家政的,需要手工藝的東西,女孩根本是駕輕就熟,畢竟啊,這些工序和技法,在她躺著養傷,腳還不能動的那段歲月裡,可是努力的反覆練習了無數次呢!

【品血紀錄】
姓名:埃菈‧特密琪
年齡:9歲05個月11天(現年18歲)-
性別:女
產地:濟貧院,後陸軍氣球學校
特徵: O型,矮小,褐色長髮,水藍色眼睛,手腳有著手術疤痕
氣味:羽毛般甜甜香香、軟綿綿的氣息,稍微帶點澀澀接骨木香味。
口感:由於童年受過重傷,埃菈的血液比一般女性的血還要稀薄,可以嘗到精氨酸的鮮味和少許含氮的鳥胺酸,這些創傷修復物質的濃度較常人略高,符合文獻紀錄與經驗法則,但是她的日常工作又相當繁重,常常需要加班趕工,服用巧克力和糖果充飢,使得血液中的糖分稍微偏高,因此有著甜香的口感,為了調劑身心,服用的接骨木茶在相對稀薄的血液中被凸顯出來,使得微弱的苦澀和血腥與甜味調和在一起,共譜璀璨的感官體驗。
建議:可以把這份血液加熱至微溫(40度),並加入少許的蜂蜜或是Manna ash,甜味會讓軟綿綿的滑潤口感更加流暢,也能與威士忌共兌,形成愉悅醉人的夢幻體驗,要注意,這份血液喝多了似乎會作怪夢,像是夢到自己在飛行或是飄在雲端等等,可能和埃菈在工作中吸入的有機成分有關,不建議過量飲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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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原作者| 狹縫觀測 發表於 2019-9-13 21:5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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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街故事十三】
【Hummer Down】
咚咚咚!咚!咚咚咚!
如同打鐵般強而有力的敲門聲傳來,他很熟悉這個力道,以及這個節奏,也知道這傢伙的性格,為了木門的安全,老者扯開嗓子,喝止對方:
「夠啦!老朽的朋友(供品)啊!你是把老朽這藥房的門當成鐵砧在敲嗎?」
「抱歉啊,老爺爺。」
矮壯、微胖,右臂特別粗壯的黑髮男子摸著鬍子,走進屋內,臉上帶著真誠,毫不做作的笑容:
「我啊,稍微有點太興奮了。」
「興奮?」
這位鐵匠現居倫敦碼頭區,打造些農具、手工具、零件和廚具一類的東西,十多年前因為工作過度,差點瞎掉,還是伊索夫替他訂定規則,並設計遮光面具替男子保住視力。
老者還記得,這傢伙上次興奮到差點拆掉藥局的門,是在困擾已久的光斑消失之後。
「又有什麼喜事啦?」
「不是喜事啦!」
男子在桌子前面坐下,伸出他青筋浮凸的右臂,讓伊索夫採血。
「是因為我啊,想通啦!」
「唔嗯,是那件事情啊。」
伊索夫還記得,對方在苦惱什麼。
那是個非常古老的傳承問題。
這家鐵匠鋪,來自於Bearwood男爵的御用鐵匠,打從玫瑰戰爭開始就持之以恆的製造刀劍、弓弩與火器,甚至還曾參與過火炮改良,而男爵領地被回收後,則搬到倫敦,替陛下的海軍服務,繼續打鐵。
如今,軍刀從陸戰隊裝備中退役,各種刀械需求也持續下降,鐵匠舖也轉為和平用途。
困擾他的,只剩下一個問題。
過去,不論多少個世代,鐵匠舖裡的師傅,都會手把手的帶著學徒,製作一件兵器,作為繼承的象徵。
如今他的男學徒已經成年,準備繼承鐵匠鋪的女兒也把技術學了八、九成,按傳統,是該打把兵刃啦!
可是,男子卻為此猶豫。
他並非不承認他們的技術。
也不是忌妒學徒與女兒間的感情。
而是因為…
這個年代不再仰賴兵刃,這個國家如此祥和。
隨著巡迴法庭的發展,司法決鬥將成過去式。
貴族間的私鬥亦由於公權力擴張而邁入歷史。
騎警的武裝則從亮晃晃的馬刀換為漆黑警棍。
盜匪絕跡,王權伸張,民眾無需以短劍自保。
如此一來,打造除了殺人別無所長的寶刀利劍,又有什麼意義呢?
那些東西,甚至無法像槍械、長矛可以用於打獵求生,能派上用場的地方唯有對人殺戮。
數個月前,鐵匠曾拿這個難題詢問老者。
當時,伊索夫告訴對方:
『刀械式微,國土祥和,這些事情,早在你師傅的世代,就有所端倪,當年,他有機會選擇,是否要將這門手藝傳承給你,對吧?』
『所以師傅當年,是選擇將殺人術留下嗎?』
壯年的鐵匠,有些困惑的抓了抓頭。
『可是,老爺爺啊,我那個一臉祥和,啤酒肚的師傅,怎麼看都不是會期待戰爭的類型啊!』
『不期待戰爭,不就更代表這門技術有殺戮以外的意義嗎?』
『唉…那為什麼師傅當初不講明呢?』
原本不解的男子,變成更加困惑。
這個問題太過複雜,對一輩子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幾乎全守在火爐邊的鐵匠根本難以理解。
老者只好拍拍對方的肩膀,告訴他:
『也許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事情吧。』
『嗯…』
男子托著下巴,歪著嘴,短暫的沉思數秒,然後宣告放棄:
『嗚,太複雜啦,感覺有好幾對鐵鎚和鐵砧在腦內起鬨啊!我啊,得回去想想,下次再說吧。』
不過,自從那次會面後,好幾個月過去了,鐵匠仍沒告訴伊索夫,他選擇了哪一條道路。
會讓他在今天,如此迫不及待敲門的,也只能是這件事了。
「老朽的朋友啊,怎麼突然想通啦?」
「老爺爺還記得前些日子,街上發生的議員襲擊事件嗎?」
「前些日子…」
大概是一個多月前吧?
愛爾蘭土地戰爭的事情越演越烈,有個地主派系的議員,在下議院發表演講,說什麼:『真正充滿冒險性格,進取的愛爾蘭人早就在大饑荒的時候,前往北美討生活了,現在吵的那些,都是之後移入的外來者。』
結果在回去的路上就被抓狂的蓋爾人堵到,硬生生拖下馬車用農用的鐮刀砍個七零八落,要不是騎警及時趕到,驅散暴民,那傢伙大概除了瞎一顆眼睛、少幾根手指之外,還得額外賠上一條命呢!
「你是說農民暴動的那個嗎?」
「是啊,流血暴力的街頭事件,讓我找到了答案。」
就算在這個和平的年代,抓狂的人還是可以做出糟糕的事。
當溝通失效後,武力解決方案,就會變成唯一選擇。
即便動武對現況於事無補,絕望的人們也會揭竿而起,因此,暴力永遠不會退流行。
農民拿起草叉、鐮刀、棍棒造成一個議員殘廢,數十人輕重傷,兩個騎警住院調養,還弄斷路燈的管線,引發一場小火災。
武力的擴散,終究會導致悲劇。
或許這就是答案吧?
當老者這樣想的時候,男子卻將隨身攜帶的麻布長型束口袋放到桌上。
那東西已經很舊了,上頭有著打鐵時,被飛濺的火星燙出的焦痕,原本的色澤經過多年,反覆的柔洗,也消失殆盡。
匡咚。
沉甸甸的聲響,遠超過行囊該有的重量。
「這是…」
「劍,鐵匠鋪的心血結晶,不輸大馬士革鋼的高碳鋼製刺劍(Rapier),連馬車的鑲板,都能一擊貫穿喔!」
「等等,發生那種暴力流血事件,不該讓人疏遠武力嗎?怎麼會打出這個?」
現在,一頭霧水的,換成伊索夫了。
看著老者困惑的臉龐,男子露出豪邁的笑容:
「因為啊,我發現,人只要想的話,就算拿起菜刀,還是有辦法殺人,寶刀利劍這種東西,說穿了不過是個工具罷了,兵刃到底會成為凶器、裝飾品或保家衛國的軍械,最終的選擇權還是在使用者啊!」
面對鐵匠的答案,伊索夫點點頭。
確實,那些拿著草叉和棍棒的農民,還不是差點把議員給斃了?
「所以你教授這門技術,已經不會感到不安囉?」
「我很信任那些孩子啊,況且不教的話,他們就連煩惱的機會都沒有囉!」
男子豎起大拇指誇獎著學徒,爽朗的模樣,令老者若有所悟。
「啊,或許這就是你師傅當初想傳達的話語吧。」
「是呀,為了自己的選擇,而剝奪孩子們的選擇,我啊可不想做這種選擇呢!」
「哈哈哈,說的沒錯!」
伊索夫笑著,替他拍拍手,然後,想到另一個問題。
「那麼…你選擇怎麼處理這把劍啊?」
「我想…送給你囉!就當作治療眼睛的謝禮。」
這次,換成鐵匠輕拍他的肩膀:
「拿去吧!我啊,相信你謹慎使用的,老爺爺。」

【品血紀錄】
姓名:漢門‧利斯多
年齡:32歲04個月02天(現年47歲)-
性別:男
產地:倫敦港、水兵碼頭、鐵匠鋪
特徵: B型,略矮(165 cm)、健壯,滿身肌肉,黑髮、黑鬍子,右手特別粗
氣味:肥美飽滿、帶有油脂味、松香味以及少許煤煙的氣息。
口感:濃郁的脂肪與澎湃的血腥,若說朗格的血液是老饕級肋眼,那麼漢門的血液就是焦脆、結實、油花均勻的碳烤牛小排了,飽滿的油脂香味和微弱的炭香是漢門血液的特徵,作為一個鐵匠,豐沛的運動,強健的體質,和規律的作息,合成不可多得的飽滿美味,健朗卻又不會過度霸道,唯一的小遺憾是乳酸的含量較低,使得口味稍嫌黏膩,但只要稍作加熱,激發烘烤般的炭香,這個缺陷,就能視而不見。
建議:漢門的血液適飲溫度為燙口(50度左右),在這個時候,血液中,長年在打鐵爐邊勞動累積的熾熱與奔放會一次釋放出來,由黏稠微膩,變成令人食指大動的焦香,不過要注意此人肝醣與白蛋白都相當豐沛,血脂含量偏高,喝太多,可是會變胖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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