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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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末日伏特加(連載中) [普](半架空/美食幻想/努力坑(X)更(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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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10-23 22:5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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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的嗓音清冷、然而稚嫩。


  湛藍的螢光不知何時充填了角落,幾名大漢癱在藍髮孩子的腳邊哀號,卻沒人知道他們為何倒地。


  貴飴張大嘴,茫然之後氣急敗壞的扯過那孩子。「那些人很危險,快點過來!」


  「再危險也比不上明知有難還硬往是非之地闖的傻瓜吧?」彷彿貴飴和錫丹是兩尾聽不懂人話的傻魚,那孩子即便身量嬌小,仍是垂下眼皮睨著他倆。「我說到這邊來。」似是不想再複述一次,他不悅的皺眉。


  「貴飴,你認識他?」不明所以的望著兩人打啞謎,錫丹插嘴問道。


  「說不上認識,只是在龍宮城見過一面……」或許該說兩面。想起那晚的海灘偶遇,貴飴的心便異樣的怦然起來。


  這孩子,總覺得有點面熟啊……


  「龍宮城?」錫丹愣了一愣,「是了,他也算是常客嘛!大概每隔三五日便會來店裡,通常是點個涼拌海蜇、烤蛤蜊、炒魚腸之類的小菜,當兵後我好一陣子沒見過他,猛一看竟認不出來了!」他一改可憐兮兮的神情,朝那孩子招呼:「呃、阿水沒錯吧?我是錫丹喔!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咦?」這下倒換貴飴嚇了一跳,畢竟這孩子的氣質實在特殊,幾乎都要以為他是精靈了。


  難道相似的面容只是錯覺?但……精靈應該不會三天兩頭就往人類的店家跑吧?


  面對錫丹的熱情和貴飴的困惑,被稱作「阿水」的藍髮孩子只是哼了一聲,扭過頭自顧自的帶路。


  明明身旁便是戰場,卻始終無人加以阻攔,不一會兒,三人已脫離貨櫃區,回到只有潮汐更迭的寧靜海灘。


  「到了。」阿水微微挑眉,似是對自己的行動很滿意。不料一轉頭,他便瞧見貴飴偷偷摸摸的準備溜回貨櫃區。


  「我、我回去幫長官的忙……」明明只是個孩子,在那森冷的目光下貴飴卻不得不辯解。「錫丹,你能顧好這孩子嗎?別讓他往危險的地方去。」


  「哈?」聽見貴飴的叮囑和錫丹拍胸脯的掛保證,阿水的表情更加難看。「給我在這裡躲好,兩個呆子。」


  又是傻瓜,又是呆子……生死關頭被個孩子不輕不重的訓了,貴飴不禁愣在原地。


  見他又僵住了,阿水豎起雙眉,嘴裡一邊碎唸一邊推著兩名大人躲藏。


  就在錫丹不知該聽從同梯哥哥的指令還是任由腰後的小手推擠時,煙硝味的風呼嘯過耳邊,最後在身後炸裂。


  吃痛的悶哼引得他轉頭,錫丹望了望仰倒在地的貴飴,又回首眼前高舉的槍口。


  「誰都別想離開這片海灘!」領班嘶吼得口沫橫飛,手中的槍隨著激動的情緒起伏不定。「不准你們破壞我的好事!」


  「貴飴!」錫丹拋下阿水,連滾帶爬的奔到貴飴身前。「該死……我沒帶醫藥箱,你先壓住傷口!」


  貴飴按緊額角,溫熱的鮮血不多不少的淌下,他的腦門還因為子彈飛梭而暈眩,只能將身體交由錫丹的醫護兵專業。


  「連警察都奈何不了我們,就憑你們這群走狗也想得逞?」領班步步進逼,見獵物多了一個,他獰笑道:「這小鬼是誰?也是你們的同夥嗎?」


  海風吹得湛藍的秀髮彷彿夜霧凝成的浪濤,在大氣中拍打翻飛。和不停辦換姿態的髮絲相比,纖細的孩子卻八風吹不動,生了根似的像座沉甸甸的沙堆。


  面對致命的點名,阿水仍是波瀾不驚的眉眼讓貴飴想起了一個人。


  去年的這時間,他也正在颳滿風霜的甜點沙龍裡,和幻化成孩童的冰雪對峙。


  因此,就算傷得一隻眼睛睜不開,貴飴仍要護住素眛平生的孩子。


  「不要緊。」他扯過那冰涼的身軀,抱個滿懷。「別怕,我會保護你。」


  「死到臨頭還不忘煽情的戲碼呀?」領班嗤笑著,將槍口對準兩人。「一併解決吧。」


  此刻月光正好揮灑到領班正後方,放大無數倍的陰影籠罩在貴飴身上,這就是死亡逼近的恐懼嗎?儘管止不住全身顫抖,此時貴飴的腦中卻只恨自己的高大仍舊不夠,無法護那孩子和錫丹周全。


  「喂,眼鏡仔。」有道沙啞的嗓音中止了死神行進,用挑釁的戲謔語氣促聲東擊西。「看吶,深海女巫來奪走你的腳了。」


  領班扭過脖子,可一望無際的海平面哪有什麼變卦?剎時,紅色的流星朝他用力一撞,領班騰空飛起,拋物線的被拋到海裡。


  「你你你、你騎慢一點!」


  「哇哈哈哈!吃我一記瘋狂大車輪啦!」


  讓貴飴重新睜開眼的是滾滾引擎聲、是飛車上阿溫和梁梁一個驚慌一個得意的叫喊,和從一片赤紅的視野裡,意外清晰的白色身影。


  「……長官。」逃過一劫,貴飴癱坐在地,怔怔的呼喊來人。


  「包紮得很好。」查看貴飴的傷勢後,尼緒卡誇讚錫丹,接著湊到貴飴耳邊:「又逞英雄了?」


  上司似笑非笑的神情令貴飴焦急的結巴:「軍人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我認為既然眼前有弱者──」


  「停,我可還沒罵你。」尼緒卡探出指頭堵住下屬的嘴,許是叫喊久了,他的嗓子壓得更低。攙扶貴飴站起後,尼緒卡昂起下巴指了指潮汐翻湧的水岸。「好戲即將登場,快到搖滾區準備應援吧?」


  就算一身白衣狼狽的染成粉紅,上司仍舊可以信口捻來俏皮話,貴飴還丈二摸不著頭腦,眼前的海域已然揚起萬丈波濤。


  異變開始了。


  明明風雲沒有變色,浪濤卻像著了魔似的翻騰,拍打上岩石的浪花比悶雷還驚心動魄,而當領班浮出水面時,鼻樑上的眼鏡已不翼而飛,他惡狠狠的叫罵,奈何洋流推得他愈來愈遠,岸上誰都還沒聽清到底罵了哪些難聽話,海潮已高高捲起,宛若一張大口般追逐他。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領班死命划水,卻也敵不過水流的力量,不一會兒他便消失在茫茫海潮之中。


  伴隨領班的消失,躁動不安的海域隨即平息下來,浪花規律的一起一落,只在擊打上礁岩時發出滿足的喟嘆。


  「──報警吧。」眼看孩子們因眼前的變故失了神,貴飴更是晃了兩晃,猶疑的腳尖踢起的是滿鞋頭的沙。見狀,尼緒卡嘆了口氣,拍拍臉頰發號施令:「知道你要說什麼了,高材生──正當的法律途徑沒錯吧?」


  「不,長官。」然而出乎尼緒卡意料的,貴飴搖了搖頭。「還沒結束。」


  不約而同的,貴飴和藍髮孩子一齊指向海面。


  彷彿衝破網羅的巨獸,波瀾不驚的海洋再次掀起波濤,適才的屏氣凝神彷彿只是休止符,隨著滾滾引擎聲壓過海流,破浪而出的遊艇重燃了大海的狂怒。


  趁著眾人不及動作之際,幾名彪形大漢將領班一起撈起,扯進遊艇便要逃之夭夭。


  「他們要逃了!長官!」


  雖不願動用私刑,更不想縱虎歸山,這次貴飴的動作不再和藍髮孩子同步,他踢掉鞋子,急急的就想往海裡衝去。


  本以為尼緒卡會比他更率先發難,不料上司卻只是攔住了他,隨後雙手抱胸,冷眼旁觀道:「看著吧,她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遠遠的,遊艇上探出一顆頭來,自昏迷中甦醒的領班得意洋洋的高笑,吆喝著部下揚長而去──但他的跋扈並沒有持續太久,浪濤的軌跡像是甩不掉的鬼手,無盡的追在遊艇之後,成形的大浪幾乎鋪蓋月光,無盡的黑暗令眾人剎時瞎了眼,直到光明再現,遊艇上也少了一個人。


  「哈哈哈哈哈!追不上了吧?一群白癡!」岸上的追兵遙遠得僅存豆般大小,領班猖狂的朝沙灘譏笑,直到他抬了抬掛滿水珠的眼鏡,才驚覺周身的變化。「……咦?」


  水花簇擁著氣泡,然而當氣泡不再咕嘟湧出時,海面上便只餘靜靜綻放的漣漪。


  「他去哪了?」身旁的護衛憑空消失,領班不得不收起張狂,可忙著逃離犯罪現場的駕駛沒空理他,只疑惑的搖頭,好讓眼尾餘光掃到船尾的異樣。


  「老、老大……」想來是極大的震驚才能讓人在逃命時刻鬆開方向盤,魁梧的男人此時顫抖如弱雛,渾身肌肉彷彿失了威風,三魂徒留一魄的駕駛望著海潮的方向顫抖。「那是……他的鞋子嗎?」


  「啥?」領班挑起眉,這才發現濕漉漉的船邊倒有一團物事。「這是──」


  海上並無照明,因此當他拾起那東西後,花了幾瞬才看清那濕黏玩意的真面目,又愣了幾秒才甩開那血肉模糊的肉塊。


  「哇啊啊啊啊啊!」被彈到腳邊的斷掌嚇得失聲尖叫,駕駛的恐懼使得遊艇的行進路線歪了一下,而像是應和他的驚駭似的,船身開始不停打轉,淒厲的求救聲也撕裂了黑夜,傳進狼狽為奸的兩人耳中。


  「老大!救我、救我!」


  不知何時落海的部下如今攀在船外,驚慌失措的求救,伴隨詭異的歌聲大作,儼然是首漆黑汪洋上的安魂曲──「你、你做什麼?」部下不理會扔到身盤的繩索,只一個勁的抓扯眼前的褲管──狂亂而詭異的行徑連領班也怕了,他想甩開那奇大的抓力,卻發現在他挺直的西裝上留下血痕的是雙十指俱毀的骷髏手,其中一隻手甚至連手掌都沒了。


  「老大!咕嚕、咕嚕嚕──救救我──」海裡的大漢每嘶吼一聲,雪白的泡沫便隨之湧出嘴角,將求救硬生生扭曲成即將休克的呼吸聲。然而就算垂死之際,他仍彷彿得到神秘的外來力量,亦或是接受指使的一吋一吋將上司扯進海中。


  「別抓我!放開我的褲子!」


  ──明明兩手都廢了為什麼力氣還這麼大?


  領班死撐在船沿,他深知稍不小心便會被反拖進海底,到時別說救人,可能連自己也將葬生魚腹。


  「想都別想!我怎麼可能讓那些賤婊子得逞?就憑妳們也想吃我?」眼角瞥見水裡幾道快速游過的陰影,領班便氣不打一處來,使足了勁死命狂踹部下早已滿是血漬的頭部。「別碰我!放開老子!」


  「不、老大!救……咕、救我……」查覺到上司見死不救,大漢求饒之際也暴起反抗,但下身離不開海的他只能瘋狂揮舞雙手,抓下了西裝上的胸針卻沒能使人陪葬。


  「不、要、碰、我!」每一字話音落下,領班便看著部下的頭顱逐漸變形,好不容易,那雙鮮血淋漓的手終於不再執著於他。「為了成就我們的霸業,你就好心一點犧牲吧。」抽回殘破不堪的褲管,領班滿意的補上最後一腳。「──下去吧!」


  咕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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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12-5 21:4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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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沉的夜海一下便吞沒大漢的軀體,甚至沒留下太多水花給他。鬆了一口氣的領班跌坐在船板上,連聲吆喝駕駛加快速度逃離現場,然而待心跳平息後,久久沒得到答話的他轉頭一瞧,隨即發現船首空無一人。


  漂呀漂、蕩呀蕩,遊艇像片漣漪中心的破敗落葉,孤零零的漂泊在海面。


  「……還來啊?」領班有氣無力的起身,一手握緊方向盤,另一手抄起船裡的槍。「賤貨!有種衝著我來!」


  像是應和他的叫囂,因吞噬罪人而饜足的海平面重新捲起漩渦,伴隨詭異的歌聲大作,月下的身影也不再躲藏,乘著浪頭泅泳著包圍遊艇。


  在那雪白的腹部一躍而起時,領班快狠準的扣下扳機,中彈的人魚在空中僵直如石雕,隨後直挺挺的跌入海中。解決掉最欺近自己的一隻後,領班掏出褲管裡的刀,抬手便往人魚的鰓邊劃去,鮮血剎時淋了他一頭一臉。


  從流暢的動作來看,可以知道這外表文質彬彬的男人十分熟悉人魚的要害。


  砰砰的連環槍響,人魚的尖厲叫聲此起彼落,若說適才的樂曲尚存一絲動聽,眼下縈繞在眾人耳畔的便是如同指甲撓抓黑板的恐怖呻吟。


  「……為什麼不魅惑他?再這樣下去她們會死的!」無法插足海上的生死戰局,貴飴等人在岸上惶惶,焦急得直打轉。


  「賣人肉叉燒包的老闆肯定不會吃自己家的產品吧?」尼緒卡雙手抱胸,只能隔岸觀火的處境讓他蹙起眉,低聲咒罵了幾句後才解釋:「與食物相關的詛咒只會從胃裡蔓延。」


  船身的傾斜證實人魚們把船底鑿出了洞,人與精靈廝殺得你死我活,子彈尚未用罄,擊沉一尾人魚後,領班更以匕首挾持看似只有孩童年紀的小人魚,一方祈禱能爭取沉船前的一點時間、一方只為盡快將其拖入地獄深淵。


  「妳們想找死就來!我的子彈還有很多!」領班笑得猙獰,槍管在小人魚的太陽穴邊轉呀轉,「就我所知,未成年的人魚在客人間評價可是相當不錯……對,就是像妳這種的!哈哈哈哈哈!」


  領班接近癲狂的笑聲,就連狂亂的海潮也掩蓋不住。


  「快救救她!那只是個孩子啊!」


  要不是不擅泅水,貴飴早就跳下海加入戰局──或者說,在大腦尚未警告不自量力的身體時,他的四肢便搶先行動了。


  「喂喂喂、給我等一下。」尼緒卡伸出了腳絆倒他,「你又不會游泳,別幫倒忙。」


  「我們一起去!」錫丹勾住貴飴的手,就要拉他起身。


  錫丹鼓足了勁,然而一連串的生死關頭令他難以專注使力。


  「住手。」制住錫丹的行動,尼緒卡沉聲道:「你是想違背上級的命令擅自行動嗎?」


  「不、我只是……」迫於降臨的威壓,錫丹只得顫顫的鬆手。「只是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如此對待大海?」然而他仍不放棄,深切的吶喊希望能打動冷鐵一般的心。「這可是孕育所有生命的大海!」


  靜靜的睨了錫丹一會,尼緒卡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


  尼緒卡蹲下身,撿起沙灘上的小枝條戳了戳貴飴的額頭。「你呢?是嫌自己的傷還不夠嚴重?」


  ……你才是讓我二度掛彩的人吧?硬生生摔在猶帶餘溫的熱沙上,所幸海沙柔軟,只讓貴飴吃疼的揉鼻子。「總得有人站出來吧?長官,您不是答應過會幫她們嗎?」他狼狽的仰躺在地,一雙在夜裡仍炯炯有神的黑眸直瞪尼緒卡。「就在你救我的時候?」


  「我是答應了沒錯,但她們終究會贏吧?」比起他的直球發問,尼緒卡的語氣格外輕描淡寫。「我的意思是說,你哪次看過自然被人類打得落花流水?不都是我們跪地求饒嗎──噢,除了全球暖化、環境污染之類的慢性折磨……然後人類就自食惡果了,真棒!」他歡呼著拍了拍手,站起身來。「而且老實說我確實把『人』帶到她們面前啦?當然,他們明顯更適合被稱為畜生或是禽獸……但我想就連海洋垃圾也不會想和他們沾上關係,是不是呀?水君大人?」


  語畢,他望向阿水。


  「……水君大人?」錫丹迷惘的複述上司的話,不可置信的轉向阿水。「大海的……君主?」


  他看著阿水,阿水也看著他。


  「不論活了多久、就算身懷古老的力量──」一直保持超齡沉默的阿水突然開口,「我們仍舊不敵人類的玩具。」


  海裡的復仇持續進行中,仍未劃下休止符,年幼的孩子卻選擇在此刻羊入虎口?阿水──或說水君走進海中,在他抬起手的同時,海上的攻防戰同時起了變化。


  「嗚啊!」浪潮一層一層高過遊艇,撞擊著船身,似是決心不再嚇阻,而是為了進一步粉碎罪人,領班因更加蜂擁的狂浪而站不住腳,光是不被甩出遊艇便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無暇顧及懷中的人質。


  趁亂,小人魚躍回海中,驚魂未定的躲至同伴身後。


  「混帳東西!」領班氣得怒罵,他能感覺到手中的籌碼沒了,取而代之的只有野獸們更上一層樓的怒火。


  「想打歪主意?我勸妳們是別亂來喔!」他驚惶的移動槍口,想嚇阻虎視眈眈的人魚。「我可不只會用槍!」


  摸到船底的魚叉,領班笑了出來。「看到沒有?妳們以為天要亡我,但事實上即將滅絕的是妳們!」


  他高舉魚叉,準備朝護著族人的人魚首領擲出。


  「──錯了,是你才對。」


  抬起的纖白手臂輕輕扭轉,接著握緊拳頭,水君的髮絲被怒濤挾帶的風暴而翻騰,遮住了他的表情,卻沒能掩蔽他降下責罰的動作。


  「我的喉、咳、我的……」


  本應刺在人魚胸前的魚叉,竟像終於尋覓到歸處似的,服服貼貼的深埋進領班的喉頭。不明就裡的緊捏住傷處,領班不懂自己何時在晃蕩不休的船板上跌倒了,不就只是一陣忽然的強浪嗎──不論如何,血泡開始阻塞他的呼吸,他亦阻擋不住如泉湧的鮮血,只能眼睜睜望著人魚們咧開青牙閃爍的笑容,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撲向自己那早先被已逝傀儡抓傷的腿,使其更加綻放血花。


  遊艇彷彿懷有負罪感的翻覆了,將罪人交還予天地處置。就在領班半身沉進刺骨的深藍時,魔幻的歌聲再度響起,只是這次不似先前引人驚懼,而是滿懷燦爛的狂喜。


  「放、放開我!噁心的生物!」瞧著自己逐漸被吞吃殆盡的腳,被生吞活剝的疼痛與恐懼甚至使領班能從失血過多的咽喉發出嚎哭:「我錯了!求求妳們不要殺我……不、不!要怪就怪妳們不是人類吧!」


  ──或許領班那一連串的嘶啞喘息是想如此表達吧?但恐怕就連他自己都清楚這不過是敗犬的垂死遠吠。


  在他身後迎接的,是分開的海潮下那復甦鳴動的板塊,配上不絕於耳的歌謠,儼然是首由地獄刑罰組成的、使人永世不得超生的安魂曲饗宴。


  岸上的人沒能聽清夾雜著嗆咳和氣泡聲的損壞嘶吼,遠遠的,他們只能瞧見無數尾鰭翻騰,人魚們將獵物拖進北海岸的一大景點──曾經末日造成的地裂中。


  「──看來被奪去雙腿的,不是惹人憐愛的美人魚呢?」尼緒卡勾起嘴角,莞爾的看著一點一滴蠶食殆盡的獵食秀,瞥見身旁的視線,他抬起手,壓住貴飴的頭。「年輕人血氣方剛的,還是少看點限制級吧?」


  不需上司開口,貴飴也會想辦法轉移注意力,近在眼前的生吞活剝就算是先前的歷練也望塵莫及,錫丹等人早已別過臉,所以他死盯著那百褶褲管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像極了盛開的人魚尾鰭。


  人魚。貴飴閉上眼又用力睜開,掙開上司的掌心再昂首。


  他是該學會見證什麼了。


  「水會保留記憶,是最完美的見證者,所以就算不勉強自己也沒關係。」


  水君目不轉睛的盯著海,嬌嫩的語調不知是說與誰聽。


  貴飴瞥了尼緒卡一眼,搖搖頭。


  「我說過了吧?」尼緒卡頓了頓,點起從懷裡掏出的菸。絲縷白煙呼出口後,他喃喃道:「不會讓妳孤單上路的……」


  「若是為了生存而被人類捕食也無所謂,但只為了滿足虛榮和慾望的狩獵娛樂,我們無法接受。」水君站在海潮中,闔上眼睛側耳傾聽人魚嘻笑。「就算是家畜也不該遭受殘暴的虐殺。」


  人魚的齊聲謳歌使海面重歸平靜,光滑如鏡得沒有一絲漣漪,而貴飴等人也與凝滯的海潮同樣靜默,怔怔的望著薄煙飄向早已無人應答的海面……


  而後深淵闔上。


  

本文最後由 總理 於 2020-12-5 21:5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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