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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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末日伏特加(連載中) [普](半架空/美食幻想/努力坑(X)更(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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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3-21 13: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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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天色是淡薄的淺灰藍,早晨的風帶著睡眼惺忪的氣味,月亮徒具輪廓的高掛,和稀微的日照一同灑落軍營大樓方正的牆沿上,映著整座營區彷彿隔了一層糖玻璃似的,朦朧而隱蔽。


  既不溫煦卻也不真正寒冷,青黃不接的天氣令貴飴有點難以適應,他揉著發癢的鼻子,看見將開未開的花樹下有個人被早霧圍繞,旋轉在浮塵花粉間的身姿讓他不禁愣住了。


  天光晦暗,迷彩服是常被士兵嫌棄沉重的深綠色,那人卻像吸走所有的明亮般,如長了妖精翅膀一樣起舞。袖子鼓了風的翻捲,衣襬如花飛揚,一頭金髮捲曲蕩漾,雕像般的容顏因為柔和的晨霧發亮,優美之上更添幾分神秘。


  不知是否為錯覺,當那雪白的指尖拈起枝頭,美麗而奇異的景象就在眼前發生了──不是因為天氣古怪所以遲遲不肯綻放嗎?然而才一眨眼,緊閉的花苞便一朵朵的舒展,在兩人周身降下梅花雨。


  雖然花季未到,眼前這腳尖沾上泥土的赤足男人卻比鮮花更令人暈眩,面對絲毫不帶脂粉堆積的豔色,貴飴呆立著,良久才回過神來。


  「長……官?」


  許是被他的輕喚驚擾,那個人停下舞步,側過一雙清澈若水的藍眼睛。


  「認、認錯人了……」凝望貴飴的不是預料中的蜜色眼瞳,相反的冷色調令他瞬間清醒。


  「認成誰了?」潤澤的紅唇開啟了,那人的嗓音清亮,好似樂器演奏般悅耳。


  「我的……上司?」貴飴甩甩頭,為自己無故上揚的語尾感到疑惑。


  「唔?他和我長得很像嗎?」那人倚著樹幹,搖頭晃腦的問。


  「乍看之下很像,仔細一看不像,長官還要更……呃……」


  那不是尼緒卡,儘管陽光好似都聚集在那人身上,襯得周遭黯然失色,尼緒卡的氣息卻是顯而易見的更加溫暖。


  肯定是陽光眩暈了視野,他倆的容貌才會在一瞬間重疊了。


  「啊──怎樣都好啦,你不就是沉浸於我的舞蹈才會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嗎?」


  「……呃、啥?」


  是有多麼自戀啊?不過這麼一來倒真有幾分像尼緒卡了……貴飴下意識想回嘴幾句,但不可否認的,他確實因為對方的身姿驚嘆不已。


  「來,跳舞吧。」


  那人漾開酒窩的同時,彷彿墜入現實中的夢境,梅花再次盛開了,漫天落花慵懶的飄舞,沁人的花香撲鼻而來,不太真實的芬芳竟讓人隱生醉意──被託付的書冊滿天揮灑,貴飴身不由己的隨他起舞,陷入香氣襲人的花之風暴。


  強烈的風颳在身上隱隱生疼,卻又飽含說不出的甜蜜芯子,不知從哪來的異國樂音與歌笑聲使貴飴酡紅了臉頰,期期艾艾的疑問幾乎迷失在狂亂的香風中。「跳、跳舞?可我不……我的書──」


  「是呀!跳舞!只有被選上的人才能踮起腳尖──所以跳吧!成為我的祭禮!」那人不顧貴飴的拒絕,大笑的拉著他轉了一圈又一圈。「放歌至斷腸,起舞至倒地吧!」


  ──祭禮?那是什麼意思?心底急響的警鈴令貴飴驀然清醒,昏昏沉沉的甜香從腦中驅散,他驚慌的揮開那人摟著他的雙臂,然而還沒掙脫開來,閃電般的厲喝便使兩人歪扭的舞步更加分崩離析。


  「連夏天都還沒到你就已經出軌了嗎?親愛的雅利洛!」


  撲面而來的是大白隼一樣的銀髮女子,如果說眼前的男人是陽光的眷屬,她就是碾碎了月華的狂風暴雪,隨著氣勢洶洶挾帶而起的氣流令人打噴嚏,也令貴飴不禁愕然大喊:


  「冰──冰雪?」


  貴飴驚喜得忘了掙扎,呼嘯的風聲也在此時靜止了,不只男人不再緊纏住他,就連那好似冷煙凝結的女子也硬是停了步伐,愣愣的望著他。


  月亮的影子已看不見絲毫,步入軌道的太陽照亮了不起眼的軍營角落,清麗的明黃連帶飛舞的花瓣也換了顏色,洋洋灑灑的如打翻的金色墨水。饒是這樣活力與慵懶並濟的豔麗,也粉飾不了她透亮雪白的肌膚,和發燙似火的雙頰。


  這是似冬非冬、春天遲遲未到的某個早晨。


  直至雲影飄忽、瑣碎的陽光明明暗暗了好半晌,貴飴才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長音。


  「我以為你們是自然精靈什麼的。」收拾滿地狼籍的書冊,他邊抬頭望望開了近半的梅花。「因為花……」


  「只是巧合罷了──你看這些花苞多飽滿啊?開不開只是時間的問題。」男人拉低含苞待放的枝頭,隨便貴飴翻看。「再說我還沒和瑪氏蓮妮察結合呢,談何冬去春來?」


  「結、結合?」貴飴聽得愈發摸不著頭腦,似懂非懂的紅了臉。


  女子橫了男人一眼,「我丈夫給你添麻煩了……真是的,你也快來道歉!」她扯過男人,深深的行禮。


  丈、丈夫?貴飴的臉更紅了,眼前的情侶檔看不出年紀,似乎不比他大多少,這麼年輕就成婚了嗎?還一起從軍?


  想仔細打量,卻發現軍服上的名條模糊難辨,貴飴揉揉眼睛,總覺得好像從剛才便看不太清。「那祭禮……是什麼意思?」儘管女子已經解釋了十來分鐘,他還是半信半疑,畢竟在這年代,自然精靈的惡作劇只是稀鬆平常的茶後閒聊。


  「祭、祭禮什麼的只是開玩笑──還不是妳一直哭,所以我乾脆跳過一些步驟,直接獻祭也許行得通……」男人慌張的否認,轉頭朝女子又是埋怨又是愛憐。


  「因為你們提到祭禮……妳生氣的模樣又特別像我認識的一個孩子……」銀子般的長髮、剔透的肌膚、彷彿浸滿天空的藍眼睛……見女子揚起雪色的眉不讓伴侶撒嬌,貴飴愣愣的說。「你們真的不是精靈嗎?」


  「不都說世界上會有三個和自己長得一樣的人嗎?所以人類都長得差不多啦。」男人笑咪咪的說,「你不也把我錯認成你的熟人?如此不就可以證明我和那人一樣是人類了?」


  「我丈夫就喜歡耍嘴皮子,若冒犯到你了實在很抱歉。」見貴飴被一番人類來人類去的言論搞糊塗了,女子為難的扶額。「說是丈夫,其實也……唉……」


  「不介意的話,要不要說出來?」見兩人愁眉苦臉,貴飴小心翼翼的建議。「多一點人參詳,也許困擾便解決了。」


  情侶倆互望一眼,藏不住眸中的猶疑。幾番視線來往之後,女子嘆了口氣,娓娓道來:


  「本來……這時間我們早該完婚了,但天不時地不利之下,婚約拖呀拖的,竟就拖到了現在。但其實就像我丈夫──未婚夫說的,我們並不在乎儀式。」女子垂下眼眉,「可我們的父母……尤其母親是個非常傳統的人,若不遵從禮俗,她是不會承認這段關係的。」


  她摀著臉,哀哀哭泣。


  「不過傳統的儀式實在是膩了,今年我們首度嘗試海外婚禮,所以選上這座小島……沒想到別說舉辦婚禮,這座島的居民連我們的禮俗都沒聽過!就算翻遍書本也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嗚嗚……」


  「別哭了……」男人心疼的安撫伴侶,「大不了我讓花兒都──」


  「沒有春天,夏天、秋天便不會到來──那麼就連冬天也將不復存在。」輕輕捂住男人的嘴,早先姿態強勢的女子此時也不過是個嗓音溫柔、有著紅潤臉頰的女孩。


  「好吧……」又是不屈又是無奈,須臾,男人悶悶的妥協。「全聽妳的。」


  這樣親暱纏綿又傷感的情人私語,讓貴飴的心緩緩沉了下來。幾幅鮮明的畫面幾乎從他腦中躍出:吹送青澀早花的風中,彼方的旅人忐忑的深呼吸,晚冬的大地濕潤而陌生,相互扶持的他倆對視一眼,為嚮往許久的嶄新未來漾起笑容……然而滿腔真摯換來的卻是懊惱失意,饒是言行有些怪異神秘,但那堪比神話深邃的眼眸裡何嘗不是發自內心的愛意與期盼──這該叫人怎生是好?如果不能結合便只能分離,可究竟有誰能如此狠心,拆散這對苦命鴛鴦?


  「蒙太古與凱普雷特……」不完全雷同,卻有些相仿,貴飴想起了好久好久以前便揚名世界的戲劇經典,眼眶竟有些紅了。「我、我可能有辦法幫你們!」


  「……真的?你願意幫我們的忙?」情侶倆瞪大雙眼,淺色的虹膜深處閃閃發亮。


  「我的上司好像打算辦場盛大的活動,詳細內容我不清楚,但也許能請他助你們一臂之力?」


  貴飴忍不住猜想,愛好浮華的那個人舉辦的活動會是怎樣的光景?肯定滿滿的都是美食吧?會是像豐收祭一樣的盛況嗎──他想要幫助這對愛侶,而他們究竟在苦惱什麼?場地?典禮?不管是哪項感覺都不是他能獨自完成的、都脫不了上司的幫忙。「不、不必擔心,我的長官最喜歡湊熱鬧了,我相信只要好好溝通,他肯定會幫忙!」


  交換了下眼神,來自異國的情人們笑了,微帶水光的眼角眉梢在日照的折射下,沒來由的使人恍惚。


  「那麼,我們便先謝謝你和你的上司了,我們也不過份要求,只要有了這個──」女子湊近貴飴,冷色調的唇在他耳邊絮語。


  「……咦、為什麼是這個?真的假的?」隨著音符般的字一個一個滑進耳中,貴飴不能理解的驚問:「我以為會是結婚蛋糕、喜餅、花圈拱門之類的……」


  「就要這個,這是唯二重要的事項。」女子直率的請求帶點天真爛漫的味道,令人難以推拖。「另外一項我們已經找到幫手了,一個禮拜後,這裡將會盈滿麵粉、酸奶和魚子醬的香氣──但只有這個我們束手無策,能放心的拜託你嗎?」


  「沒、沒問題!」還有什麼比有情人終成眷屬來得重要?貴飴點頭如搗蒜,握緊了兩人的手。「一定會讓你們美夢成真的!只是……我有點信心不足,可以請人一起幫忙嗎?還是說這件事……得保密?」


  拜末日所賜,少得可憐的親戚讓他吃過的喜酒屈指可數,沒想到今天竟然直接晉升為婚禮籌備人──貴飴搔著頭,興奮又靦腆的傻笑。


  「不必擔心!這是約定,不是秘密!」見了他的表情,男子也一改愁容,燦爛的笑靨像太陽曝曬過的露珠般,自他俊美的容顏上閃耀。「儘管公諸於世吧!誠如你所言,多一點人參詳,煩惱便煙消雲散,慶典當然是愈熱鬧愈好!就像醞釀老久的蜂蜜酒一樣,時間會讓一切變得美味!唱歌吧!跳舞吧!若你真需要一個名目,便請喚我們──」他扶起未婚妻,同她一起朝貴飴行禮。「雅利與瑪氏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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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小名啊XD!完全忘記外國人有小名了ww 2020-3-28 23:48
(而瑪氏蓮的全名後面會提到嘿嘿嘿///有點長所以我就決定簡稱一直線了>艸< 2020-3-26 21:51
雅利跟瑪氏蓮都算簡稱XDD就像尼緒卡其實父母都叫他尼西一樣,這邊稍稍玩了一下外國人都喜歡喊小名的習慣(( 2020-3-26 21:50
不知道算不算蟲?那名男子是雅利洛還是雅利呢OAO? 2020-3-26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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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3-28 23:5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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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畫什麼?」


  一句話的瞬間,大腦便猶疑著是否要驅使雙手遮住不堪入目的塗鴉──貴飴瞪向那好奇的糖漿色大眼,護住桌面的僵硬姿態活像被老師抓包作弊的小學生。


  「長、長官……」他不懂自己為何要結巴,或許當畫作被人撞見的時候,就算是舉世名家也會害羞吧?「您資料找得如何了?」


  本來只是想轉移話題,不料哪壺不開提哪壺,尼緒卡長長的啊了一聲,嫌棄的瞟向目前是空席的榮格座位。


  告別了那對惹人憐愛的異國情侶後,貴飴才想起自己抱著滿懷的書,連忙三步併兩步的奔回處室。沒想到剛打開辦公室的門,便瞧見不久前還志得意滿的尼緒卡鼓著頰,一聲不吭的工作。那灰溜溜的嘴臉、機器人般的蓋章手勢明顯是又被副官責備了,因此他暫緩詢問幫忙意願的動作,轉而進行另一項艱難的任務。


  但那枯槁死木一樣的身影沒安分多久,便撸著辦公室裡最舒適的滾輪皮椅,往他邊上湊了過來。


  「別遮別遮,讓我看看這都是個啥──掃把?拖把?嘿!我最擅長猜謎了,所以這肯定不會是個女人!」不顧下屬的抵抗,尼緒卡眼明手快的抽走圖紙。「這幼兒水平的塗鴉是你畫的?還是你媽生弟妹了?嘖嘖,明明是個文藝青年下筆卻這麼搞笑諧星……」


  「這就是個女人!」感覺到耳根快燒起來了,貴飴劈手搶回畫作,顧不得圖紙因為粗魯的爭奪而發皺。「每、每個人的專長都不同!難道您又是梵谷莫內、又很會畫畫嗎?」


  「我的確不是什麼排骨墨魚啦,但畫個女人還是沒問題的喔!畢竟大丈夫萌大奶嘛!」尼緒卡眨眨眼,見下屬對自己得意的雙關毫無反應,他垮下肩,伸出手。


  貴飴的臉一陣紅一陣青,僵持了半晌才囁嚅的將畫紙遞給尼緒卡。「這可是很重要的設計圖喔……」想想就算再尷尬都不該與上司大小聲,提點了些構圖的必要元素後,他的臉更紅了。「長官您……真的會畫畫嗎?」


  「還不簡單,這裡那裡、這樣那樣……」頗有大師風範的沉思後,尼緒卡大筆一揮,筆走龍蛇、一氣呵成,轉眼便將畫作送還給貴飴。「我覺得還不錯,好好感受一下吧?」將筆當作槍口,他沾沾自喜的吹走實際不存在的硝煙。


  捧著被塗抹得稀里糊塗的紙,貴飴忍不住顫抖。


  這是──


  雖說他那被評為掃帚的女子塗鴉難登大雅之堂,但這個新增的人物設計也太……嗯,該說是躍然紙上嗎?這若是貼在幼稚園的塗鴉牆上,怎麼看都會嚇哭小孩吧?


  「……長官。」貴飴止不住嗓音裡的驚愕,和沉痛。「全世界……不,乃至於末日前的古人畫家都會因你而哭泣……」


  前一秒不還自信滿滿嗎?不,直到此時上司的確是趾高氣昂──但談何鬼斧神工?這都是鬼哭神號的境界了!


  道歉!為你那不尊重專業的發言和審美對全世界用肝創作的藝術家道歉!


  雖不敢將自己歸類為文青,但身為一個愛好奇幻文學、勉強跟藝術沾得上邊的書蟲,貴飴無法容忍如此的失禮發生。


  當然,他只敢在心底狠狠腹誹。


  「唔,這個稱讚我喜歡,多說一點。」沒聽出話中含意,尼緒卡愉悅的點頭。


  「這是要送給人當新婚禮物的吔……全被您毀了……」貴飴無力的哀號,連正式製作都還沒起步,這只是張設計草稿,卻已經被設計得看不到未來。「算了……我先去找材料……」


  畫筆、顏料、針線、碎布、麻繩落葉枯枝……事前準備龐大而繁瑣,他根本沒時間在這裡和尼緒卡鬥嘴。


  「什麼叫都被我毀了?你要求的長裙頭飾我可是一個不漏的畫上去了,還加碼送你的畫報女郎一對大胸!」加上華麗的花邊、加上豐碩的乳房,尼緒卡看著自己的傑作,腦海忽然靈光一閃。「就是這個!」


  「什、什麼?您要帶我去哪──」手腕被緊緊扣住,難以抗拒的怪力抓得貴飴無法掙扎,只能任由尼緒卡將他拖離辦公室,跑過整條走廊。


  不知爬了幾層樓梯,好不容易穿越走廊深處,尼緒卡這才捨得停下腳步,他在門墊上蹭了蹭靴子,一面推開門一面吆喝:「報告!」


  「你怎麼又來了?這裡可不是醫務室。」


  挺拔的身影背對門口,卻像是早已料到的出聲。許是光線反射造成的錯視吧?當那人轉身時,晨光在他背後舒展成無數雙金色之手,或者該說是波動著大氣紋路的翅膀?而那頭得宜的短髮也像沾了金粉的純銀,不長不短、柔順的服貼在額前──貴飴有點發懵,好一會才如夢初醒的敬禮:「齊長官好!」


  明明還站在門口,但那人遠遠的朝他勾起嘴角,周遭的空氣便暖了起來,好似冬天裡溫潤的太陽。「怎麼?」齊長官朝尼緒卡挑眉,「周陽那裡的零食吃膩了?」


  「那小王八蛋在楓葉饅頭裡下毒。」尼緒卡沉著臉,不再牽著貴飴。「就算討厭我一直搶他食物也沒必要這麼狠吧!」他大剌剌的坐進齊長官面前的椅子,自在的翹起二郎腿。


  「……看來你還有自覺被討厭啊?」


  齊長官用說的,貴飴用想的,大概是感應到不約而同的評語,兩人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


  貴飴靦腆的搔搔頭,眼角餘光偷偷打量上司的上司──明明只是將手背在腰後,無甚情緒的動作卻能讓人一眼便知他儀態良好,和身旁的尼緒卡一比,更加顯得風度翩翩。


  睇了眼貴飴,尼緒卡哼聲:「我才不在乎他對我的好感度,他又不是我的攻略對象。」


  「說吧,找我幹嘛?」對尼緒卡擅自入座的無禮不以為意,齊長官擺了擺手,意思貴飴也坐下。「如果是早上的那件事,我的答案還是一樣。」


  「我這不就來讓你改觀了嗎──鏘鏘!」尼緒卡攤出圖紙,自信滿滿的展現上頭的女人。「讓我辦活動的話,我就穿老家的傳統服飾給你看!」


  「……你怎麼會覺得我想看?」顯然被那幅塗鴉逗樂了,齊長官眼尾的魚兒活了起來,游出兩彎愉快的笑意。「看來你不當軍人,改行當道士啦?」打量完那幅怪畫,他轉向貴飴,「你也是辛苦了,吃顆糖吧?」


  貴飴應了一聲,乖巧的從齊長官遞來的鐵盒中撿了顆酸梅糖。


  雖然他應該要遵從宮原上校惡狠狠的眼神,但這間辦公室裡沒有比齊中將位階更高的人了。


  「拜託、拜偷、爸偷啦──」見上司和下屬和樂融融的點評起各式糖果餅乾,尼緒卡連珠炮的打斷他們。「成全我可憐的同鄉、成全可愛的我吧!不都說警消軍人皆是人民的保母嗎?」


  「不行。」替貴飴拆好餅乾包裝後,齊長官將雙手交疊在下巴。「軍營不是你的家家酒,別老想著玩樂。我若允了你,其他人就會像聞到蜜的蜂群,誰還能心無旁鶩的盡責?」


  「你也知道現在營裡你最大,不求你我還能求誰?誰叫人家只是個小小的上校!」從貴飴手中搶了幾顆糖果塞進嘴裡,尼緒卡企圖營造甜甜的氣氛。「齊將軍、齊潤冬,咱們認識了辣麼久,我不是你最得意的下屬嗎?你就幫幫我嘛──」他用力眨巴著大眼,膩聲央求。


  沒怎麼看過上司碰釘子的貴飴還真有點看好戲的心態,他含著糖果屏息,就想看看在尼緒卡不停的遊說下,眉毛愈挑愈高的齊長官究竟會如何回應。


  「的確是小小的,身體、腦袋都小小的。」瞧了眼圖紙,又瞧瞧狗腿的下屬,齊潤冬中將鬆開鐵灰色的眉,笑呵呵的揉起尼緒卡的頭。「看在你的身高讓我想起女兒,我就勉為其難的應許吧。」


  「……要不是我有求於你,這口氣我還真嚥不下去。」


  直到褲子兩邊的口袋塞滿了糖果,手裡抱著指名慰勞榮格的乖乖桶,兩人這才被請出辦公室──準確來說,被請得受寵若驚的只有貴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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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軍營只有他治得了尼緒卡XDDDD 2020-4-3 16:28
齊長官真不愧是長官,完全把尼緒卡剋的死死的呢w 2020-4-2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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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4-4 16:2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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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罵罵咧咧了幾句凌亂的俄語,尼緒卡從走廊地板跳起,拍拍褲子上的灰。


  「您和齊中將認識很久了嗎?感情真不錯呢!」


  「……你是眼睛瞎了才沒看到我屁股上的鞋印嗎?他剛把我踢出辦公室吔!」一臉吃了爛伙食的欲嘔表情,尼緒卡不可置信的瞪著兀自嚼著零嘴的下屬。


  「我覺得他人挺好的,明明不用理我,結果不但讓我坐下又給我零食……而且就算長官沒有行禮、還把腳跨到桌上他也沒生氣。」在最喜歡把人電到飛起來的軍營裡,這麼不擺架子、親和力十足的上司可不常見,況且上了年紀的齊長官待他有如兒孫輩──貴飴喜孜孜的拆開棒棒糖,橫衝直撞了一早上他實在是累了,不料還沒放進嘴裡,就被滿臉兇相的尼緒卡一把搶走。


  「你還太年輕了,見識不夠。」品菸似的舔起棒棒糖,尼緒卡不悅的瞪了他一眼。「幾顆糖果就能騙走你的靈魂?那老混蛋就是個披著羊皮的惡魔!」


  惡、惡魔……這個評論怎麼說都太主觀、甚至過於惡毒了,在軍中不時可以聽見齊中將的豐功偉業,不管怎麼看,他都是個儀表堂堂、能文能武又體恤下屬的完美上司──貴飴皺起眉,無奈他只是個文書兵,沒那個膽和位階去糾正上校。


  「你那什麼眼神?我可不會平白無故的罵他。」尼緒卡和他大眼瞪小眼,「要知道我被他虐得九條命都不知道剩幾條……負數吧?」


  尼緒卡數著指頭,憶及往事時打了個冷顫。


  「虐、虐?」見尼緒卡面色不善,貴飴也有些怕了。到底是什麼樣的任務可以讓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無賴露出這副表情?「您倆……發生過什麼事嗎?」


  「唔?也沒啥大不了的,就是澆澆花、除除草,偶爾趕趕小動物。不過為什麼每次上報完任務我就會失去意識,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醫護室呢?」尼緒卡聳聳肩,「放心,我不會那麼殘忍的對你,現在也不是需要出任務的時代了──所以與其佩服他,不如崇拜我吧?」擺了個超級巨星的姿勢,他眨眨眼。


  「……起碼人家絕對不會把工作扔給副官。」緊蹙的眉鬆開了,貴飴微微笑道。雖然只是玩笑話一樣的保證,但他的心臟頓時沒那麼緊了。


  「那是因為他只會直接把我扔去幹掉製造出工作的人。」尼緒卡沒好氣的說。「解決發現問題的人就沒有問題了,到底是哪來的慣老闆?」


  上司還在細數更上位長官的「惡行」,貴飴拚命忍俊,避免真的哈哈大笑出來。


  踩著磨砂觸感的地磚,通過漫長無趣的灰白廊道後,兩人彎進資料室,才沒幾天館藏又增加許多,可貴飴還沒時間細細拜讀,好奇心就被一聲嘆息給吸引走了。


  「唔……這個字該怎麼唸?小子,你看得懂俄文嗎?」


  尼緒卡咬著筆,捧著俄文字典愁眉苦臉。


  「……那是您的母語吧?」盯著那平常油頭滑腦的臉皺成包子,貴飴緩緩的應道。


  「是呀,我是個剛升上小學四年級的兒子呢。」尼緒卡扭了扭唇,用筆搔搔頸後。「唉──我的同鄉老是不在,想問他們也沒辦法。」


  「小學……四年級?您是指您的學歷只、只有……」突如其來的個人情報衝擊了貴飴,他張大嘴,有點說不出話來。「小四……」


  「不是有句話叫『可愛就是正義』嗎?人家絕對是軍營裡最可愛的喔,所以為什麼需要唸書?」尼緒卡漫無目的的翻著字典,慢條斯理的說:「沒什麼好羞恥的,歷史上不也很多名人學業普通嗎──雖然我沒讀過歷史就是了。」


  就算是歪理也不是這麼講的吧?貴飴本想這麼吐槽,但尼緒卡的神情是顯而易見的古怪,他也就閉上嘴,不多說什麼了。


  雖然不懂俄語,但字典的用法應該大同小異……等等,如果幫了長官,會不會導致副官的工作量增加?貴飴知道自己應該選擇不會讓榮格過勞死的方案,可眼見那淡金色的眉毛快打成死結,他便忍不住脫口而出:「我、我來幫您吧!」


  尼緒卡感興趣的挑眉,皮手套的指腹摩娑著書頁邊緣。「哦?你要怎麼幫我?」


  ──朝夕相處下來,貴飴並不覺得宮原上校是個「愚笨」的人。


  起碼,不像是個未接受完整教育、學歷低下的人。


  他的中文帶有腔調,但不難辨認,胡亂引用的錯字俗語也只像是博君一笑的鬧劇,夾雜三國語言的大嘴不管遇上營中的誰都能夠應付,如果談話的對象剛好也說日文,那更是對答如流,甚至連英語的日常對話,貴飴都覺得長官比自己好上一點。


  就算最討厭工作,宮原上校也從沒因此下錯決定而給副官添麻煩……不如說重要的事還是得由他定奪。


  工作之餘,偶爾還能瞧見尼緒卡怪腔怪調的模仿榮格的德語,這樣聰穎的學習能力,實在難以把他和低學歷聯想在一塊。


  瞥見貴飴探究的目光,尼緒卡微微一笑。「我有眼睛、有嘴巴、有手腳,不需要靠學校給的廢紙。不過讀寫的確困難,加上年紀的問題,唉……老了老了,記憶力衰退囉!」他闔上字典,將厚重的工具書高舉給貴飴。「倒是你,高材生,不是說要替我翻譯?」


  「我、我這就去找小幫手!」


  想到自己拍胸脯的掛保證,貴飴接過書,急急忙忙便奪門而出。


  直到飛奔過好幾條長廊,走離辦公大樓很遠很遠以後,他才如夢初醒:就算那抹笑容的成分有點複雜,他也沒必要為自己讀大學時沒選修俄文感到愧疚啊?


  「──你問我們,我們也不知道啊?」


  曾經的彈庫早已遷移,鐵血的煙硝味被鮮澀的草木氣息掩蓋,傾頹成了一片綠蔥蔥的廢墟。枝葉扶疏的綠絲絛如瀑垂落,半遮半露,得走進深處才能看清有人與否,因此這久未修整的庫房一向是秘密聚會的最佳場所。


  雅利和瑪氏蓮的五官與尼緒卡相仿,即便不是同國人,或許也地緣甚近──然而他倆捧著貴飴捎來的資料,似是不知該對小山般的書籍作何反應,交頭接耳的討論後,對於貴飴談起有關婚禮的注意事項,更是一問三不知。


  「事前準備那種事是底下人的責任!哪有上位者搶去做的道理?」雅利手插腰,儼然是副頤指氣使的神氣模樣。「當然,這可不是指你是我們的僕人!」見貴飴臉色微妙,他辯解道:「若是放在從前……你肯定能勝任祭司吧?這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喔!」


  摀住未婚夫的嘴好讓他別再得罪人,瑪氏蓮抱歉的苦笑:「你就把我們當成豪門貴族的世家子弟吧……對不起,我們真的不擅長勞動。」


  人家女孩子都低頭了,你還能發脾氣嗎?看在兩人乖巧的研究起俄文資料,貴飴也就聳聳肩,獨自在隨身攜帶的小筆記本上擬訂計畫。


  他已經制定了許多方案,但不管是準備還是執行,都缺了臨門不只一腳。


  「你們不是有什麼小蝴蝶小瓢蟲嗎?」不過十幾分鐘,看膩了書的雅利躺上草皮,翻了個身從未婚妻腳邊滾到他身旁。「材料其實都很簡單,那兒就能淘到囉!」


  「小、小蝴蝶?」貴飴還咬著筆,徬徨於婚禮計畫的瓶頸中,愣是沒醒悟過來。「你是說小蜜蜂嗎?」


  「是小蜜蜂,但也可能是小蜻蜓?」瑪氏蓮側臥在落葉間,懶洋洋的望著兩個男人。「我們託付給你的不是什麼大事,相信小蜜蜂能給你滿意的答案喔──」


  不知為何,異國情侶檔的咬文嚼字雖有耳熟的腔調,語氣卻總是莫名生疏……難道是因為入營不久?畢竟之前從沒見過這兩張面孔──然而逐漸的相知相識是種令人犯迷糊的魔法,貴飴沒再多加思考,只不以為然的提醒:「要記熟蜜蜂姐姐的攤子啊,不然榮格中尉會嘮叨的……」


  彷彿對他的叮嚀恍若未聞,未婚夫妻笑而不語,指尖輕輕劃過空中,比往操練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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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快要揭曉了嘿嘿嘿///// 2020-4-11 15:39
雅利跟瑪氏蓮的真實身分感覺耐人尋味啊w 2020-4-7 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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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4-11 15:4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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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餐時間才剛過不久,沒道理小貨車前會大排長龍,但事實擺在眼前,懷著興奮與期待排隊的阿兵哥多不勝數,放眼望去全是一顆顆小太陽般的平頭。


  參差的男子身高遮得貴飴看不見隊伍最前方的盛況,繞了好幾圈才在人龍中找到高舉「請由此排隊」牌子的阿溫。


  「阿貴?你怎麼在這?」被那無頭蒼蠅似的蹤影吸引了目光,阿溫出聲招呼。「我以為你在前頭幫忙呢?」


  「幫忙?幫什麼忙?」貴飴茫然的回問,順著阿溫的視線,他仗著已經很修長的身材踮高腳,遙遙眺望小蜜蜂的攤位。


  先在平底鍋刷上奶油,再將加了糖與鹽的麵糊倒至烤盤,不一會兒漆黑的盤底便被流動的麵糊染白,等到銀月般的圓被細火慢煎至金黃,便迅速的翻面,好讓另一面也同樣擁有太陽光暈的誘人色澤──尼緒卡俐落的將餡料灑上奶香濃郁的餅皮,捲好後交由滿玉遞給阿兵哥們,望著上司一氣呵成的嫻熟動作,貴飴的嘴還真有點闔不起來。


  小貨車的生意熱火朝天,好不容易輪到他的時候,貴飴還得花點力氣才能擠到櫃檯前。「……您在做什麼?您為什麼會在蜜蜂姐姐的車裡?」


  平常這時間不是在隔間偷懶著睡午覺,就是又瞞著副官溜出營外浪蕩,可此時尼緒卡卻將袖子捲得高高的,幹勁十足的揮舞鍋鏟。


  「嗯,因為我想要緬懷故鄉的傳統?」朝貴飴眨眨眼,尼緒卡俏皮的吐舌。「討厭──都是高成害的、都是你害的,人家又想吃鬆餅了啦!」


  「您、您不是前陣子才吃了跟山一樣多的鬆餅嗎?」


  「你怎麼還是不懂少女心呢?甜點是裝在另一個胃!」尼緒卡滿不在乎的甩著打蛋器,上頭的殘沫不小心濺了點到貴飴的制服上。「而且我還有點餓?」


  某部流傳許久的經典港劇浮上腦海,瞪著那明顯是浪費糧食的嬌小身板,貴飴忍著不要如同劇中人般敲打上司的腦子。「……這是鬆餅嗎?看起來不太像啊?」嘆了口氣,他轉移話題。


  「這是布林餅,你可以理解成俄式煎餅、可樂餅。」尼緒卡往鍋裡倒入新的麵糊,頓時焦香四溢。「客人要什麼口味?甜的有蜂蜜、巧克力、果醬;鹹的是起司、肉餡、魚子醬──這魚子醬罐頭雖然是便宜貨,但也費了我好一番功夫才拿到!不嚐嚐看嗎?」


  「不、不了。」魚子醬?是和十元壽司上的蝦卵一樣的東西嗎?貴飴搖搖頭,不敢恭維的倒退兩步。「這到底是什麼活動……大胃王比賽嗎?」


  「是烤薄餅週!為期一禮拜的美食狂歡!」不滿下屬的回應,尼緒卡張牙舞爪道:「你這小子真無情,我可是練習了好久才能煎出這麼漂亮的圓──看!人家第一次煎的布林餅正在展示中喔!」


  一旁的滿玉端起一盤皺巴巴的事物,笑咪咪的展現給貴飴和排隊的阿兵哥們看。


  「……看起來像團泥巴。」


  「這當然!畢竟俄羅斯有句諺語叫做──」嘰哩咕嚕了一串外文,尼緒卡得意的昂首:「第一張布林餅必定成一團爛泥,嗯嗯,真是寓意十足!」


  捲起一份巧克力味的布林餅,他嘿了一聲。「沒辦法,誰叫我最喜歡過節、能過節的時候又還沒長大?只記得老媽煎的餅很好吃,現在想重現那味道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


  尼緒卡閉上嘴,默默的煎了幾份餅後才又開口:「你不吃的話就回辦公室吧,順便帶一份給榮格,免得他因為吃不到愛玉小妹碰過的餅而大哭呢!」


  「好啦。」貴飴癟著嘴,一臉「最糟不過就是食物中毒」的覺悟表情。「我吃就是了。」


  「……你終於答應了我是很開心啦,但也感覺更不爽了。」


  左一划、右一折、再快狠準的一壓,鏟子在尼緒卡手上有種兵器似的兇猛,不一會兒餅皮便飽滿的鼓起,完完整整的包容豐富的餡料。


  「春神來了怎知道、梅花黃鶯報到──」


  貴飴一邊觀賞鍋鏟飛舞,一邊聽著尼緒卡哼唱,輕快滑順的歌聲很有力道,甜美的小調也隱隱有了金戈鐵馬的肅殺。


  如果他不是他的上司,也許他會在電視上看見他。


  貴飴甩甩頭,不懂如此突兀的想法為什麼會掠過心頭。「這份留給副官。」接過包裝好的小吃後,他指指那張煎壞的餅。「長官,我吃那個就好。」


  「……為什麼?那東西都冷掉了,而且長得又醜!」尼緒卡愣了愣,不解的揚眉。


  「哪有人這樣形容自己煮出來的料理?」貴飴被逗笑了,「冷了也沒關係,可以的話,能請您再幫我做兩份嗎?」


  盯了他好一會兒,尼緒卡的嘴角慢慢勾起。「嘿嘿,吃吧吃吧!將太陽的能量吃進肚子裡!」他轉著鍋鏟的雙手倒還真有幾分職人的架勢,「要知道末日裡的快樂只出現在過節的時候!而一個人如果吃薄餅吃得不開心,往後一年都會遭霉運喔!」


  又刷了一遍奶油的餅皮裹滿燻魚和馬鈴薯泥,咬碎鮮味的同時在嘴裡擠出香濃的美乃滋,儘管二次加熱的布林餅稍嫌失了口感,貴飴仍陶醉的瞇起眼,將副官的那一份送回辦公室後,他等不及要把懷裡還散著熱氣的點心給新朋友嚐嚐。


  「我們幫你寫完書啦!感謝我們吧?」


  時值午後,尖尖小小的花苞被逐漸轉橙的光染成一枚枚燈泡,躺在梅樹下打睏的雅利一見到貴飴,便邀功的湊到他跟前,奉上寫滿文字的資料。


  密密麻麻的俄文遍布書籍的空白處,看得出下備註的人確實花了不少心力。望著雅利和瑪氏蓮疲憊的雙眸,貴飴又是道謝又是道歉:「哇啊、謝謝!真是不好意思!太麻煩你們了!」


  「我們自己都不太懂白話文了,要翻譯得比書籍更平易近人可真是天大的難事!」雅利揉著眼睛發牢騷,「敢讓至高無上的我們幫忙做筆記,你也算是人類中數一數二膽大的了。」


  他還欲多說,隨即便因接收到瑪氏蓮的眼刀而閉嘴。


  「拿人手短還這麼長舌?」瞪了眼未婚夫,瑪氏蓮悄聲斥道。等雅利乖巧的摀住嘴,她才轉向貴飴:「雖然不太完整,畢竟我們記得的也有限……但把這些筆記給你的上司看,我想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好的!真的感激不盡!」貴飴再三道謝,忙忙的送上兩份烤餅。「我、我的上司正在舉辨美食活動,雖然稱不上是多好的慰勞品,不嫌棄的話請你們嚐嚐看吧!」


  比亞洲人更加白皙的手掌盛住發燙的點心,堪比雕塑的鼻尖輕輕嗅了稀薄的白煙,端正如人偶的雙唇含上餅皮邊緣,不知是對貴飴還是手底的點心,淺嚐一口布林餅後的情侶交換了目光,意味深長的笑了。


  「──可以了。」瑪氏蓮滿意的合掌,將布林餅如珍稀寶物似的捧在胸口。「我看見了,我看得到了。」


  「看、看見什麼?」理解不了北國女郎的言行舉止,貴飴愕然的問。


  「傻呀,當然是煎餅的香氣、酸奶的甜蜜和美酒的醇郁!還有因為氣氛而聚集的人群,他們會在美好的七天內盡情享樂,不管是表演者的民謠、追求者的遊戲、亦或是膜拜者與被景仰者的舞蹈!」雅利歡呼著,長長的笑聲中有掩不住的眷戀思念。「所以──接下來就靠你了。」


  如花如雪,兩人的吐息是如此薄透,在貴飴的耳邊悄聲綻放。


  「可別讓我們失望喔?」


  有浮冰叮咚、鳥鳴啁啾,無法意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貴飴只覺得沁人心脾的芬芳撲鼻而來,讓人情不自禁喜笑開懷,往後數日不論是蒐集來的材料包羅萬有、實驗製作的過程左右逢源,一切有如被幸運額外眷顧般,樣樣皆得心應手,精神抖擻、進度特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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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國夫妻的身分我個人十分喜歡!!!這次為了他們爬了好多資料((躺至於貴飴,他其實就像小狗狗一樣,會繞著在意的人打轉嘿嘿... 2020-4-18 15:50
貴貽是不是在無意識的撩尼緒卡啊wwww,還有感覺瑪氏蓮跟雅利的身分呼之欲出呢XD 2020-4-14 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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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4-18 15:5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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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中瀰漫牛奶與雞蛋的甘甜,麵糊在煎鍋上滋滋作響,燒烤的煙朵冉冉而上,勾引著人們如循蜜而來的蜂群──而小蜜蜂的餐車上確實堆滿了布林餅,環繞在餅皮周圍的除了傳統必備的酸奶,還有蜂蜜、煙肉燻魚和政戰主任砸重金淘來的魚子醬,當有阿兵哥吃不習慣,問起有沒有清新點的口味時,餐車後的小蜜蜂便會笑吟吟的遞上甜點──更多的果醬配更多的布林餅。


  望著佇立在活動中央的自己的傑作,貴飴愣是出了神。


  操練場上人山人海,風中連飄了整整七天的麵餅味,烤薄餅週已經進入尾聲,貴飴還是無法相信齊將軍真的應許了宮原上校,甚至讓自己能夠趁機在場中央立起那龐然大物而不引人注目。


  「謝謝你──你真的如約完成了。」滑潤的嗓音讓貴飴回過神,雅利的鼻音突然有點重,導致貴飴聽不清黏在一起的話語。


  「這、這是多麼傑出的藝術品啊!」瑪氏蓮摀住嘴,背光的巨大陰影籠罩住女郎全身,也遮蔽不了她眸中的欣喜。「瞧,它是不是很美?」


  「是呀,它是多麼維妙維肖、如同妳親臨一般──而妳是更加的迷人。」比起沉溺在結婚禮物的瑪氏蓮,雅利專注的凝視未婚妻,將她擁入懷中。「我的雪球花、我的極光、我的瑪氏蓮妮察。」


  「噢……雅利洛,摯愛的潔白衣裳、飽滿花穗、令我神魂顛倒的駿馬少年──」


  情侶親熱的甜言蜜語令貴飴耳根發燒,尷尬的想拔腿就走,但又想聽到更多關於作品的讚美,左思右想之下,貴飴只好將調情當作耳邊風,抬頭專心的端詳稻草人。


  碎布拼湊出頭頂的披巾和身上的花衣,其中範圍最廣的是軍綠色的迷彩,由麻袋紮緊的填充大臉顏料甫乾,勉強看得出準新娘的輪廓,枯枝穩固的撐起雙腿,牢牢插進操練場的一道地縫中。從布鞋攀至圍裙,一路纏繞成頭冠的乾花枯葉隨風擺盪,遠看就像一條色彩斑斕的毛茸茸皮草──傲然鼎立在操練場中、足足快三人高的稻草人從頭到腳皆由一人打造,饒是身為作者的貴飴也不太相信這個事實。


  就算他有無中生有的耐性毅力,也沒有足夠的美術天分,這點從設計圖上便能體現出來。難道這就是勤能補拙的威力?還是路過的繆思女神看不下去,暗地裡為他掬了把同情淚?


  架好稻草人的瞬間,貴飴的腦海模糊的翻湧,但還沒抓住微弱的波動,念頭又如漣漪一聲不吭的消失了。


  他還在絞盡腦汁思索適才的矛盾感究竟是什麼,周遭的氣氛已然嗨到最高點,對美食的驚嘆、娛樂的讚揚,儀隊忘情的吹奏,相識或不相識的士兵軍官們因為活動聚首,不分位階的手舞足蹈,且謳歌著當下。


  從舞群中飛躍而出的,是一襲體面的紅色薩拉凡。隨著裙襬如花盛開,刺繡腰帶上的圖案像活了過來,彎彎曲曲的聽從主人的舞姿律動。宛如大雞冠的扇狀頭飾鑲了無數小花和玻璃珠串,不時摩娑出清脆的聲響,浸潤著太陽色澤的銅片閃閃發光,連帶白蓬袖子上的貓眼袖扣耀眼奪目、輝煌四射。


  尼緒卡翩然落地,與裙子同色的鞋跟在地上一轉,朝雅利和瑪氏蓮敲擊出水晶似的清鳴。


  「讓我為你們獻上一支舞吧。」


  踢踢踏踏,不時凌駕空中的腳尖、腳跟、或腳掌擊地時,響亮的跺步便會伴隨輕盈的口哨聲,在眾人耳裡留下熱情與歡快。尼緒卡矯健的身姿活絡了場面,愈來愈多人加入舞蹈的行列,貴飴也不例外,轉眼便被上司扯進舞池中心。


  那迴旋的衣袖似曾相識,被拉著轉圈時,貴飴忍不住一問。「您的衣服……和設計圖上的好像?」仗著身高,他可以發覺貼滿錫箔和玻璃紙的頭冠好似有什麼內情。


  貴飴好奇的伸手一捏,果然是由厚紙板塗裝。


  「喔?眼力不錯嘛!」尼緒卡得意極了,「別看它像個雞腦袋,我可是熬夜做了好久!就算你想要我也不會給的喔?」


  「我沒有想要啊……」


  「嗯哼,不過人家是個大方的好上司,所以這頂科科什尼克借給你也沒關係!」尼緒卡抬抬下巴,意思下屬彎腰。


  「……女裝嗎?」任由上司將帽飾戴至頭上的貴飴嘆氣道。


  「嗯!女裝唷!」


  樂隊又吹奏了幾曲,加入跳舞行列的樂手邊彈邊跳,導致節奏飄忽多變,但仍不減場面的熱烈活力。


  就在人人忘情的歡歌勁舞之下,尼緒卡也咧出燦爛的白牙,笑容愈拉愈大。


  「讓我們吃餅吃到飽、喝酒喝到醉、唱歌唱到啞、跳舞跳到殘!」他放聲大笑,從圍裙掏出打火機,將其拋向頂天立地的草人姑娘。


  流星狀的火花轉眼即可燎原,紅焰順著草梗紋路爬成一條條火蛇,舞池頓時煙霧瀰漫,眾人停下玩樂,驚聲尖叫著想釐清現況。


  「您、您為什麼要燒了它!」眨眼便付之一炬的草人不只是心血,更是對雅利和瑪氏蓮的祝福,貴飴推開上司,憤怒與不可置信同時盈滿眉頭。


  「──狂歡的最高潮是焚燒代表寒冬女王的稻草人。」無視貴飴的怒氣,尼緒卡的目光轉向另一個方向。「張大你的眼睛,好戲要上場了。」


  紛鬧的操練場只有火光明滅,靜得彷彿連根針落地都能令人驚醒,午後的斜陽不再漫無目的的照耀一切,聚光燈般的金粉灑落兩人身上,刺繡精美的衣帶飄飛,不知何時瑪氏蓮身著的軍服竟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襲烏羽色的異國長袍。


  若說豔紅的薩拉凡是火鳥的羽翼,如今登場的就是在月亮上奔馳、貨真價實的銀夜天馬──


  瑪氏蓮側過半臉,顧盼流眄間是因盛裝更加脫穎而出的絕色,她吐出一口白煙,就著火焰的氣流起舞。


  細長的手腳如蛇般凌厲,又比蝴蝶翩然,貴飴從沒看過這等豔麗又脫俗得讓人心神一震的舞蹈。


  裙襬上的鈴鐺唱出碎冰的歌聲,比雪花還要搖擺的瑪氏蓮雙頰暈紅,將掌心遞向雅利。


  白袍加身、頭戴花冠的赤腳少年一步一步,領著未婚妻轉了一圈又一圈。雅利的眼底彷彿鑲入了金星,瑪氏蓮的笑容如月下結晶,對立的服裝使兩人形同陌路,和諧的姿態卻又打破一切,恰似冰與火融為一體的矛盾。


  那是宛若天人的風姿。


  舞曲結束了,樂音停歇在燃燒殆盡的草人和一個深情的吻。


  「──謝謝你啊。」雅利向貴飴瞇起笑眼,隨後架起胳膊,好讓妻子能依偎在他的臂窩。「沒有人讚頌我們,我們便什麼也辦不到。」


  模模糊糊的,兩人腳下的細雪落花沒了形狀,緩緩的散成彩霞,流瀉得異國來的人兒逐漸隱去身影……


  「等、等一下!」


  制止鶼鰈離去的是貴飴的驚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望著與認識以來微妙不同的兩張臉,他的腦中驀然閃過古老文獻的片段。「難道──」


  雅利和瑪氏蓮相視一笑,本就十分精緻的容顏此刻閃爍著異於常人的光芒,那如春陽綠野與冬夜藏冰般深邃的眼,看起來竟是令人神往的悠遠滄桑。


  「希望你們別討厭我倆喔。」


  「今天不只是節慶的最後一天,同時也是寬恕日,所以可以的話……原諒我們吧?」


  瑪氏蓮的嗓音像飄在雲端,既近且遠。「我們是因為有你相助,所以比過往歲月都更幸福的雅利和瑪氏蓮。」


  雅利摘下花環,給貴飴頭頂的科科什尼克添上更多顏色。「親愛的伴郎,你只要記住這個就好了──」


  圓轉自如的音符重新甦醒,錚琮之間,兀自冒煙的稻草灰中升起巨大的陰影,曼妙的曲線乍看好像人類的軀體,貴飴再定睛一瞧,朦朧飄渺的是一張淡金色的女子面孔,那風情萬種的濃眉大眼他從沒見過,胸口卻油然升起熟悉與親暱。貴飴不知所措的尋求上司釋疑,然而身旁的尼緒卡也是滿臉掩不住的驚愕與懷念。


  雅利和瑪氏蓮手牽手,朝早已發不出聲的群眾俯身行禮。兩人的妝飾再度發生變異,瑪氏蓮的長裙已盡數沾滿丈夫頭冠上的花瓣,跟隨女子的腳步時散了一路雪白,雅利披上和妻子交換來的熊皮披風時,捲著香氣的大風從虛空中呼嘯而出,伴隨他奔放爽朗的笑聲,豐饒的花雨從天而降,粉色的風暴遮蔽眾人的視線,不過眨眼間,三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天際之後。


  「再會啦,同鄉。」


  還沒從震撼中回神,貴飴又被那輕鬆的道別驚得跳了起來。


  「那、那兩人是……您說的同鄉該不會就是……」手指頭在上司和天空間連連來回,貴飴仍沒說出個所以然。


  「畢竟不誠心誠意的送走冬季,春天是不會來的。」尼緒卡拈起鼻尖的花瓣,「就算兩情相悅,無人祝福、無人信仰便無法將雪變成花。」


  「所以您、您早就知道他們不是人?」貴飴滿臉受騙的倒退,張大嘴啊啊的呻吟。「也是啦,營裡才沒有那麼像精靈的人……」


  「一,營裡若有這麼帥氣可愛的孩子,我沒道理不狩獵他們。」顯然對他的結論不滿,尼緒卡鼓起頰。「二,你錯了!我們可是有營區妖精的!」


  「誰啊?」難道是蜜蜂姐姐?貴飴瞥了眼遠處做生意的滿玉,那甜美的姿容的確稱得上仙子──


  「我啊。」尼緒卡雙手插腰,收下巴挺胸膛,得意洋洋的從鼻孔噴氣。


  「呃……」愛惡作劇、胡作非為的方面的確挺像呢──但貴飴知道自己不能附和也不能否認,因為不管哪個選項,最後遭殃的都會是自己。「這、這是謝肉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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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欸F 發表於 2020-4-20 23:3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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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春之祭再重看了一遍才終於把整件事情的順序整理清楚XD,人老了真的健忘(#
而且再看一次後會發現有些形容詞選得很有深意~至少我在看第二次時才發現某些詞原來有哪些意思
然後尼緒卡看不懂的俄文書是有關於節慶的資料書嗎?還是其實是一個伏筆呢w?還是我選擇性跳字跳過了某些劇情(
不知道接下來齊長官的戲份重不重呢>w<,覺得對他氣質跟外表的形容都很值得思考呢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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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長官在故事裡也有一定的地位,未來預定會有屬於他的篇章,還請期待一下~~ 2020-4-25 18:14
尼緒卡看不懂的書其中的確有節慶資料,至於是不是伏筆,也許可以說他故意增加貴飴接觸到自然的機率XDDD 2020-4-25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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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4-25 18: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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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只是想轉移話題,沒想到絞盡腦汁下竟讓他豁然開朗。「或稱為送冬節,是俄羅斯重要的傳統節日之一!慶典的主要內容是送走冬之女神瑪氏蓮妮察,並迎接春神雅利洛,而焚燒稻草人除了意味春天開始,也代表燒掉過去的晦氣與邪惡,祈求來年的幸福和好運──」


  尼緒卡挑起眉,好似發現新大陸般的打量他。「你挺了解的嘛?」


  「明明您給我的資料都看了不下三遍了,我居然沒發現,還想著哪天能去俄羅斯旅遊該有多好啊……」貴飴有點扭捏的說,「不過托您的福,我現在親身體會到了。」


  尼緒卡點點頭,「是呀,在末日前的俄羅斯,謝肉節可是一大盛事呢!」他撩了把因熱舞汗濕的瀏海,低低的笑了起來。「雖然我小時候主要住在日本,但我老媽還是硬在宮原家弄了個小慶典,要知道我老爸那兒的親戚可是超傳統的老古板,個個一身濃濃的榮格味……」


  「聽起來您家是大家庭呢?」撇除那拐彎抹角損副官的言論,身為獨子的貴飴不禁有點嚮往,羨慕起眼前的人體會過親戚滿堂的熱鬧。


  「畢竟宮原家是嚴謹的茶道世家,無法容忍我媽在庭院燒稻草人,也無法連吃七天的布林餅。」尼緒卡聳聳肩,「雖然親戚們很生氣,但老媽開心老爸就跟著開心,我和我的小狗也很開心──」


  怎麼他是愈聽愈憧憬了?貴飴的大腦完全可以描繪出那日式木宅裡的家庭,異國婚姻的夫婦坐在廊下,他們的愛情結晶繞著燃燒中的鮮豔稻草人,和飽受疼愛的寵物相互追逐……


  大概是他的欣羨太明顯,尼緒卡失笑的掏出手機。「雖然不是末日前的那一隻了,但這是現在的黑炫風。」


  漆黑光亮的毛皮、水汪汪的豆子眼,相片裡的寵物就像他床上的黑狗玩偶,貴飴細細欣賞著照片,小狗活潑的姿態不難看出主人的用心照料,想必即使不是同一隻寵物,尼緒卡對其的疼愛從無間斷過。


  「長官,您為什麼不說呢?」


  似是不懂問題含意,尼緒卡皺起眉。「……唔?」


  「營裡的俄國人雖然不多,但只要說了總是會幫忙吧?伊萬、娜絲晶卡、果戈里……」貴飴扳起指頭,數了幾個認識的俄羅斯人名,「不管是布林餅、舞會,甚至是燒稻草人的時候……您明明可以先知會一聲的。」


  明明應該大家一起籌備的節日,為什麼不邀請、拜託他人同心協力?明明是眾人歡慶的場合,為什麼隻身一人站在灰燼前呢?


  琥珀色的眼瞳瞧了他許久,久得貴飴心下忐忑。


  半晌,尼緒卡才漾起一抹微笑,一點一點的將手機從貴飴手裡抽回來。「的確只要開口了榮格就會幫忙,但不靠別自己就不好玩了,而我也不指望齊老頭或其他人。」


  「──我啊!您可以期待我啊!」


  宏亮的話語出了口,傳回自己耳中後,貴飴才驚覺自己太激動了。


  「還是說……」他垂下頭,覺得全身頓時沒了力氣。「果然我太沒用了,不足以成為長官的助力?」


  劈哩啪啦的是有人點起了煙火,小小的星光爆裂噴發,雷電一樣的擴散在空中,不是多巧思的花樣仍讓軍人們目不轉睛,仰望著天空歡呼喝采。


  就連貴飴也不禁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煙花引燃的破空聲下,火樹銀花在尼緒卡身後流動成緩慢的軌道,四溢的光照得他臉上忽明忽暗,連帶嘴角的弧度都染上不真實的璀璨。


  不知為何,只有他倆之間的時間慢得彷彿倒轉,以至於貴飴覺得那抹笑意裡不只心願達成的欣喜,還有如同春風吹過的水面般,淺淡得令人難以察覺的漣漪。


  不管是纏著將軍軟磨硬求、查詢艱澀的古書、經營薄餅生意、篝火舞蹈到眼下的煙火大會……這個人,追尋的到底是什麼?


  好像能理解他的吵鬧任性了。


  興許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玩樂,只是一絲懷念的慰藉。


  小黑狗的照片浮上腦海,貴飴撇過頭,不是當事人的他不敢擅自揣摩,只得加入觀賞煙火的行列,好不讓人發現他的表情。


  「真漂亮呢……」貴飴喃喃道,明明煙火是炸在天上,他的雙頰卻跟著泛起不該存在的高溫。


  「雖然不是出名的花火師,但品質堅持挺穩紮穩打。」尼緒卡拿來一疊布林餅,分享給貴飴。「辛苦了一星期,餓了吧?」


  圓圓的俄式薄餅不管形狀、色澤都如同太陽,相傳古斯拉夫人深信,吃下布林餅可以得到太陽的能量,如此一來便能驅趕寒冬,迎接春天的到來──捧著熱騰騰的點心,貴飴這才想起那找不到時機開口的問題。「長官,最後出現的……是誰?」


  或者該說,她是什麼?


  雅利洛代表春天和豐饒,手持麥穗的他同時也掌管愛情;頭披月光的瑪氏蓮妮察象徵寒冬與黑夜,乃至永不復甦的死亡。當雅利洛在收穫季後對妻子不忠,瑪氏蓮妮察會結束他的生命,並在沒有春天的年底去世,直到隔年初她與雅利洛一齊重生後,神話又將重新開始。


  而自稻草人的遺骸中現身,又消逝在風中的那名女子呢?


  在甜美又現實的遠古幻想中,有著金色肌膚、委地秀髮的她究竟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天曉得。」尼緒卡啃著布林餅,一邊聳肩。「大概是哪個大眾臉精靈吧?」


  「但我們在哪見過面……不對,我沒道理會忘記那麼奇特的長相,所以肯定不認識……」由於腦子開始搜索二十年來累積的面孔,過於龐大的資訊量導致貴飴的思緒陷入混亂。「但不認識的話怎麼會有親切感?不科學啊呃呃……」


  「有時間胡思亂想不如趕快填飽肚子。」見他捧著腦袋哀號,尼緒卡翻了個白眼。「冷了可就難入口了,吃吧!」


  對於煙中女子的來歷,儘管上司的表情同樣迷惑而空白,但在頻頻催促下貴飴也不好多問,只得乖乖咬下布林餅。


  這是他首次正式吃到熱騰騰的現煎薄餅,彷彿咬碎了太陽,火熱在嘴裡蔓延,金黃的碎片擠出濃厚的餡料,鮮味在舌間清晰的迸開,耳畔彷彿又響起那志得意滿的笑聲,正通過味蕾朝他告別。


  穿過繽紛的天空,梅花輕柔的降落在點心上,像點點粉色的雪,他的嘴裡頓時更加香甜了。


  「祝兩位──」


  貴飴揚起嘴角,向滿天飛花送上最真摯的祝福。「──新婚快樂。」


  隨著精靈的腳步遠去,姍姍來遲的暖意終於降臨,百花不再含羞矜持,北城的植物在轉眼間盡數綻放。


  尼緒卡邊玩著掌心的花瓣邊哼起歌,而這次貴飴不再只是欣賞。


  歡迎春神試身手──來把世界改造──


  春天真的來了。


  
【春之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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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飴是本作擔當的大可愛>////<但也有點搞事精的成分XDD 2020-5-2 16:50
祝瑪氏蓮跟雅利新婚快樂~貴貽感覺是個天然撩(?)啊XD 居然說出這麼可愛的話>////< 2020-4-27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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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5-2 16:5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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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青春海灘大冒險


  「──提問!」


  腦筋急轉彎冷不防的開始了,錫丹舉起筷子上的小章魚,滿臉期待的指向友人。「在夏天刺激著人們的靈魂,用裸足展開魅惑的美人魚──到底算是人魚,還是魚人呀?」


  「……這是什麼繞口令還是上個世紀的流行歌嗎?」沉默了幾秒鐘,阿溫吞下口中的海帶芽,問道。


  「都說是人魚了,又怎麼會打赤腳?」梁梁撥弄著醬料碟裡的芥末,很是疑惑。


  「也許是雙尾人魚?」嚼著昆布糖,貴飴一邊細數閱覽過的書籍。「我在奇幻怪獸大事典裡讀過……」


  「算了。」錫丹聳聳肩,自戀自滿的自行下了結論。「不管是什麼肯定都沒有比我好看。」


  「沒錯!不管是什麼──」梁梁跳下高腳椅,抽出早就背在身後的釣具,興奮的在店裡揮竿。「能釣到就好了!」


  「你別亂揮!超危險啊!」


  「魚鉤刺到我的甜薑上啦!」


  「就、就算你想釣!美人魚也不會輕易上鉤的!」


  在滿天飛的釣線殺陣中,錫丹躲過一劫卻失去了平衡,好在跌下椅子的瞬間,一雙大手及時扶住他。


  接住錫丹的是名體態格外高壯、身上披著海浪紋工作服的男人,仔細瞧,將額髮收得乾乾淨淨的頭巾下是與錫丹相似的眉眼,和同樣醒目的紅馬尾。


  男人抱起錫丹,一雙濃眉大眼掃向貴飴等人。「──誰敢破壞我們龍宮城?」


  被突然登場的壯漢嚇傻了,半晌,阿溫才帶頭喊出聲來:「龍、龍叔叔好!」


  「不可以調皮喔,錫丹的朋友。」一把抓住空中晃蕩的魚線,龍先生舉高釣竿,不讓梁梁作亂。「否則被錫丹的媽媽發現,我就得把你們留下來洗碗了。」


  ──洗碗?聞言,胡鬧如梁梁都不禁白了臉。


  為了慶祝錫丹的生日,四人好不容易才把假排在一起,來海邊快活幾天。可惜他們規劃得太遲,本就為數不多的旅店已盡數客滿,要不是錫丹想起自己家便是民宿,無處落腳的四人早被豔陽曬成乾了,哪還能坐在吧檯邊一面品嚐佳餚、一面拿店中擺設恣意妄為。


  「龍宮城」是一座紅白相間的小樓,在湛藍的北海岸邊格外奪目。白牆與天相襯,屋頂和朝陽融成一色,無拘無束的光線散射進遼闊的店堂,將整片海景映入眼簾,吧檯角落的懷舊點唱機不願壓過浪潮的拍打,音符輕快的乘著海風,為簷下旅客演奏懶洋洋的夏日風情。


  「話雖如此,你們肯和錫丹交朋友,身為父親的我就感激不盡了。」龍先生笑著拍了拍坐在身上的兒子,「這小子又傻又笨拙,每天要跌個十來次,實在是讓人不只頭疼還心疼啊!」


  「爸!」出賣小孩糗事的常見戲碼發生了,錫丹的臉如他的頭髮般紅得發亮。「我身為美男子的形象都沒了,放我下來啦──」


  「哈哈哈,我是怕你又摔倒啊!」龍先生放低身子讓兒子滑下臂膀,「誰叫你之前把窗戶給撞破了?」


  這就是為什麼大廳採開放式的設計,只在屋頂設置天窗的原因嗎?貴飴等人望向錫丹,不知該擔憂他總有一天會摔出事的雙腳,還是滿屋子難逃橫禍的裝潢。


  「爸!今天是我生日吔!」不敢相信父親居然當眾取笑他,錫丹惱羞成怒的伸手:「我的禮物呢?我要一百份甜蝦!」


  「……也只有自己家的店,才能讓你吃上這麼多同類。」揮舞拭得銀亮的菜刀,龍先生俐落的處理起食材。


  「龍叔叔您也是──」望著父子倆的紅馬尾,貴飴思索該如何遣字用詞才不至於失禮。「龍蝦的後裔嗎?」


  「是呀,不過我們家返祖血緣最濃的是錫丹。」等待料理出爐的同時,龍先生也為四人端上不少涼菜:烏賊野菜沙拉、辣拌魚皮、柚醬海貝……等身在產地才能即刻品嚐的鮮味,五花八門、滿滿當當的在吧檯上一字排開。


  「所以他的腦袋上才會有像觸角的玩意嗎?」含著筷子,梁梁手癢的拉扯錫丹頭頂翹起的兩束毛髮。


  「不要拉!會痛!」錫丹如觸電般的從椅子上跳起來,「生魚片沒你的份了!」


  「住手!」阿溫眼明手快的阻止梁梁因假期而過度興奮的惡行,「你好意思在別人的地盤欺負別人的兒子?」


  此言一出,就連貴飴也瞧向櫃台裡忙碌的龍先生,那可以讓錫丹乘坐其上的粗壯二頭肌,正隨著剁肉的動作鼓動。


  「……對不起。」梁梁趴在吧檯上認錯,只差沒有五體投地了。


  「哈哈哈!別怕別怕!我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把你切成生魚片的!」見他臉都白了,龍先生豪爽的大笑。「不過看你這魂飛魄散的樣子,待會就多吃點芥末壓壓驚吧?」


  「……好的。」梁梁乖巧的點頭,一邊加點兩杯汽水,好為即將到來的嗆辣責罰做準備。


  「不過錫丹把頭髮留長確實是有原因的──」龍先生賣了個關子,滿意的看孩子們睜大眼睛。「你們的頭髮有知覺嗎?」


  「呃……沒有吧?」突兀的問題令阿溫發了會愣,「我連抓癢時的觸感到底是來自手還是頭皮都搞不清楚……」


  貴飴附和的摸摸自己短刺的黑髮,搖搖頭後點點頭,又再次困惑的搖頭。


  「是呀,一般人的頭髮幾乎不會有感覺,我也是一樣。」龍先生指著自己簡潔的小馬尾和鬍子,又指向正大口灌著汽水的兒子。「但他光是剪掉髮尾的分岔都會產生疼痛感。」


  「沒那麼嚴重啦──老爸你太誇張了。」喝乾了梁梁的飲料,錫丹滿足的嘆息。「只是會不舒服而已……嗯,真要說的話……」他抽出一條繡有應援話語的手帕,優雅的擦嘴。「就像粉絲女孩們的粉拳?」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阿溫恍然大悟的敲掌,「沒有原因的話哪能頂著紅髮在營裡晃來晃去?還不被德國佬給電死?」


  對於阿溫的結論,貴飴抱持質疑的態度──畢竟還沒電死宮原上校之前,他不覺得舒爾茨中尉有餘力分心到其他人身上。


  說起來,明明頂著一顆刺眼的粉紅頭,為何宮原上校不曾被更上位的長官記上一筆──也許曾經被齊將軍懲處過?


  疑問才剛成形,貴飴便連忙將困惑拋出腦袋,畢竟他可不想浪費難得的假期在上司的儀容上。


  「因為髮色和嚴重的笨手笨腳,錫丹從小到大都交不到朋友。」龍先生感動的又幫四人添了幾罐涼飲。「錫丹呀,爸爸媽媽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


  「你到底要出賣我到什麼地步啊爸……」錫丹無力的抗議,「要知道我可是『北城營紅蓮小龍王』,男女老少通吃、絕無僅有的軍營偶像吔……」


  「好啦,別聊我兒子的頭髮了。」因為錫丹的尷尬而笑不攏嘴,龍先生端出兩艘前臂長的木船,極其瀟灑的盛至吧檯上。


  「喔喔喔喔喔!」一群大男生的尖叫聲幾乎掀翻屋頂,畢竟他們大老遠來到素有「遠得要命王國」之稱的北海岸,就是為了品嚐道地的海產啊!


  龍宮城的料理堅持簡單烹調,現流魚貨在精湛的手藝下,最原始的滋味與營養很快便會伴隨醬油和山葵,在舌尖上融化,帶給顧客最新鮮、最完美的享受。


  不難想見錫丹那喜歡獻上寶船的習慣是遺傳自誰,質樸的木船雕有粗曠的浪濤,船首的守護雕像刻出神似錫丹的容顏,各色魚片一字排開,好似五彩繽紛的鮮花,在盤中綻放成飽滿的圓。


  細碎的冰屑上堆積同色的蘿蔔絲,只是盯著便令人感到渾身清涼,貴飴用筷子沾著醬油,舔了舔那鹹鹹的味道,迫不及待的想要開動。


  「別客氣,吃不夠儘管說!菜單上的料理隨便你們點!」龍先生也不阻止搶成一團的男生們,逕自在旁觀戰。「喏,你的生日禮物。」將滿盤甜蝦遞給兒子後,他再揉揉那顆和自己一個顏色的頭。


  「謝謝爸!」眉開眼笑的接過散發海洋氣息的祝福,錫丹回以父親一個大大的擁抱。


  饒是剛從冷藏取出,熱天裡的冰塊很快便融成小河,四人忙不迭的享用宴席,生怕一不注意美食便會失了美味──或者更糟,落入除了自己以外的肚子裡。


  當錫丹喜孜孜的獨享甜蝦時,梁梁和阿溫早就盯緊瓦斯噴槍熄火的剎那,兩雙筷子你來我往,爭奪油花閃爍的炙燒鮭魚,而一旁的貴飴絲毫不為濃郁的焦糖香氣所動,一如遠離俗世紛擾的高人,只專心致志的攻向胭脂色的鮪魚腹肉。


  蘸上一滴醬油、一糊芥末,清爽的扎實滑入齒間,與咀嚼抗衡的是長年優游海中的力道,嗆鼻的佐料宛如浪花拍打上礁岩,強勁且包容,隨後在口中化為連心弦也為之澎湃的豐厚油脂。


  ──是海的味道。


  龍先生的身影在四人眼底更加高大了,連同盤中珍饈一齊無懈可擊的閃閃發光……貴飴連半句讚詞也說不出,只想真的爬上吧檯頂禮膜拜。


  「我爸的手藝很棒吧?」錫丹叼著蝦尾,一面撫摸寶船上自己的肖像,一面得意的看著朋友們大快朵頤。「可惜還是比不過對面的店……」


  「說什麼傻話?」龍先生敲了下兒子的腦袋,「收了生日禮物就窩裡反?快,把甜蝦都吐出來。」


  「我、我只是實話實說!」錫丹摀著腦袋,可憐兮兮的飆淚。「不然為什麼近幾個月的營業額下滑那麼多?瞧!為了不浪費食材,爸和媽都吃出鮪魚肚了!怎麼?難道你們要拿自己做刺身?」


  「什麼鮪魚肚?沒禮貌,你爸我還是很精壯的!」為了澄清毀謗,龍先生向貴飴等人解釋:「別聽我家小蝦米胡說,他就是看不慣新開的亞特蘭提斯餐廳。」


  亞特蘭提斯?聞名世界的神話讓貴飴精神都來了,他放下筷子,想了解更多奇聞軼事。


  「不過是新潮了點、花招多了些,明明是我爸的廚藝比較好!」見同梯興致勃勃,錫丹不滿的鼓起頰,俊美的鵝蛋臉頓時滾圓如倉鼠。「──我知道了!」


  「豬刀神摸?」滿嘴肥美鮭肉,正為了最後一塊魚片展開攻防的梁梁和阿溫齊聲回問,終於不再脫離話題於千里之外。


  「我的好友啊!和我一起去刺探敵情吧!」不顧父親的眼刀,錫丹跳上吧檯,透窗而來的陽光宛若舞台燈,耀眼的聚焦在他身上──要不是重心不穩的晃了兩晃,那頂天立地的姿勢還真頗有藝術風範。


  「刺探……敵情?」不只三個阿兵哥,就連龍先生也覺得自己聽不懂兒子的話了。


  「沒錯!為了防止北海岸的平衡被破壞、為了守護龍宮城的業績,我們一定要潛入亞特蘭提斯!」錫丹握緊拳頭,慷慨激昂得好似選舉時的政治人物。「只要摸清對方的套路,相信假以時日,客人便會回來!就像鮭魚洄游一樣,回到真正屬於他們味蕾的出生地!」


  「我還想吃更多鮭魚……」顯然長篇大論只聽見兩個字,梁梁止不住口水的舉手點單,接著在龍先生的目光下趕緊多吃兩口芥末。


  「兒子呀,為什麼你這麼像電影裡的壞蛋?」無奈的朝錫丹搖頭,龍先生轉了轉菜刀,接受被芥末嗆得滿餐廳亂跑的梁梁的加點。


  海風從門口灌進來,在眾人身上拂了幾圈又吹出屋外,大敞的雙開門可以瞧見龍宮城的宣傳立牌,據說,那逗趣的擬人龍蝦是老闆親手繪製的吉祥物──一邊欣賞龍先生的刀工,貴飴一邊打量店內景色,他東張西望,隨即被吧檯另一端的客人吸走了目光。


  擔心長長的波浪捲髮落入盤中,那個孩子撩起鬢髮,專注的吃著涼拌海蜇皮,這不是多特別的景象,但那頭猶帶溼意的水藍秀髮實在太搶眼,貴飴愣是目不轉睛的瞧了起來。


  或許是停駐身上的視線過於熱烈,看不出性別的孩子放下筷子,一雙吊梢眼惡狠狠的瞪向貴飴。


  被尖刻的眼刀譴責,貴飴連忙收回目光,不再窺視那個氣質有點特殊的客人。


  「──就在今晚!」錫丹搖晃貴飴的肩膀,將他拉回現實。「今晚我們將終結亞特蘭提斯的輝煌!」


  「……所以我說兒子呀,到底為什麼你比我們的競爭對手更像反派啊?」見貴飴、梁梁、阿溫一個接一個被兒子搖得找不到北,龍先生也跟著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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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總理計畫通((( 謝謝欸F讚美///能讓人感到美味真的太開心了。:.゚ヽ(*´∀`)ノ゚.:。 2020-5-9 22:33
天啊晚上看這章也太折磨了wwwww 看貴貽吃太香了,好餓啊 2020-5-6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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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5-9 22:36:37
只看該作者


  橘紅的夕照變換光彩,遠遠的給天邊雲朵鑲上金框,晚霞在粼粼波光間閃耀,乍看就像火焰在浪尖起舞,令人嘆為觀止。海上是一片奪人眼球的風景,海邊也是舒適宜人的享受,隨著太陽西沉,白黃相間的細砂逐漸消褪熱度,如今就算赤腳站在沙灘上,也不會覺得腳底好似被火燒一樣。


  而在這活潑氣息滿載的夏夜中,能讓人們不跳進海中玩樂、反倒心甘情願在岸上排隊等待的,便只有臨海而立的「亞特蘭提斯」了。


  這間新餐廳開張不到半年便聲名大噪,每每營業時間未到,門外便聚集起人龍,在這旅客雲集的渡假時節,不事先預約就想入座完全是天方夜譚。


  不只取自遠古神話的店名引人遐想,在號稱「海岸線特色精饌」的招牌下,令人不禁好奇起端上桌的到底會是何種美味?


  「真的有必要嗎?錫丹,你不覺得對不起你爸媽?」


  儘管傍晚天氣轉涼,兩個多小時的等候仍讓阿溫的脾氣明顯升溫許多。


  「我若在這打退堂鼓才會讓他們失望。」錫丹堆了座沙丘,一屁股坐上去。「龍宮城的名譽當然要由小龍王來守護!」他晃著小腿歇息,嘟嚷道:「哎呀──腳好痠啊──」


  阿溫還想抱怨,可錫丹被女性們圍起來搭訕了,梁梁和貴飴自得其樂的在旁玩沙,見狀,他也只得摸摸鼻子認命等待。


  「不要!我不去!」


  清脆的嬌斥使人龍全都轉過頭,眾人的視線集在一對爭吵的男女身上,雖然幸災樂禍不好,但對等得氣悶的人們來說,知名餐廳外俊男美女的八卦不失為一場好戲。


  怒氣沖沖的女子跺著高跟鞋,尖細的鞋跟將沙灘戳出窟窿,除了那讓人密集恐懼症發作的小洞以外,圍觀群眾們也不禁好奇在這嚴峻的天氣、在這鬆軟的沙地,盛裝打扮的她是如何清爽得滴汗未流,絲毫不見狼狽?


  「這飯局半個月前就答應了,現在反悔叫我怎麼跟公司交代?」同樣一身套裝的男子沒好氣的應道,精明的眼鏡後是滿滿的無奈。他敲了敲手錶,指向亞特蘭提斯:「動作快,董事們已經在等了!」


  「不要就是不要!本小姐這麼漂亮為什麼要陪一群老頭花天酒地?」女子將亮麗的捲髮搖得像波浪鼓,她東張西望,正好瞟見不遠處的紅髮青年──「要喝酒,當然就要找這種的作陪!」


  告別了比基尼美女們,正忙著建造沙堡版龍宮城的錫丹被一把抓起,踉蹌著差點沒往女子身上摔。


  「看好了!」拽緊錫丹的胳膊,女子中氣十足的嚷嚷:「能讓我陪酒的一定得是這種名模等級的長相!」語畢,她朝錫丹拋了個媚眼。「小弟弟,你長得真好看……哪個事務所的?」


  「甜甜!」眼鏡男幹練的儀態都歪了,「看在我的飯碗上,妳別鬧了行不行?」


  「看在本小姐的美貌上,你別管我行不行?」女子得意的回嘴,拖著錫丹就往亞特蘭提斯的接待處走去。


  「咦、哎?」被拖得不明所以的錫丹這才記起要掙扎,還沒成功掙脫,釐清了現狀的梁梁眼睛一亮,忙不迭的湊到女子跟前。「可愛的姐姐,妳能不能順便帶上我們呀?」


  「呣嗯?你誰啊──喔喔!」噘起嬌豔的唇,被喚作「甜甜」的女子一改高傲的神色,一雙美眸幾乎迸出火花。


  「呼呼……除了花美男還有陽光少年、鄰家暖男和名不見經傳的路人大白菜……我喜歡!」她點著頰,審視四人的目光比漁獵中的海鳥還要炙烈。「好,我就帶你們進場!」


  質疑、欣羨、嫉妒和訝異的圍觀視線讓眼鏡男招架不住了,他不再持反對意見,只粗聲粗氣的催促,飛也似的追隨甜甜的鞋跟溜進餐廳大門。


  若說拱門外的浪花浮雕是時髦的海島裝潢,拱門內便是真正如其名「亞特蘭提斯」的宏偉宮殿──挑高數米的餐館大廳氣派十足,而甜甜顯然是不能怠慢的貴客,連帶阿兵哥們也被奉承了一番,接待的領班滿臉堆笑,一面獻殷勤,一面解說餐廳的由來:


  為了實現飲食與玩樂兼具的空間,店主重金聘請國際設計師,運用各式石柱、石雕彰顯神話意象,打造「現代神廟」的創新風格。仿金、銀、黃銅和象牙等色的裝飾遍佈,反射聚光燈的輝煌,和大片落地窗外的海景一同將吧檯、雅座照耀得更加通明。


  「除了開放空間,本店也設有貴賓包廂。」領班邊導覽邊指向二樓那一扇扇緊閉的厚板門。「包廂內提供限量VIP料理,還請先生小姐們盡情享用。」


  「感覺是不被現今社會允許的豪華啊……」梁梁嘖嘖稱奇道,他算是四人中最見多識廣,此刻卻也不禁緊張起來。「喂,我們該不會得洗盤子吧?」


  「天曉得,我可沒想到我們會直接三級跳啊?」阿溫呻吟了聲,心裡沒個底。「我的媽,這根本空中打boss……」


  「如果我們被警察抓走,我爸……應該會來保釋我們?」錫丹手足無措的抓緊貴飴:「阿貴啊……這種時候你怎麼還能津津有味的欣賞裝潢?」


  大概是聽見他們的不安,眼鏡男猛然轉頭。「呃……各位……先生。」他尷尬的推了推眼鏡,似乎無法界定四人的身份。「怎麼說都是我們失禮了,所以請別擔心餐費的問題。」


  「沒有錯,看在你長得比模特兒還好看的份上,你們只要陪著我就行。」又朝錫丹送去秋波,甜甜撩了把秀髮,搔首弄姿的同時高衩禮服下的曲線若隱若現,她回眸一笑,愉悅的看著四名青年紅了臉。


  浩浩蕩蕩的到達預約也可能搶不到的貴賓席後,阿溫在甜甜和眼鏡男間來回偷覷,終於恍然大悟:「我知道她是誰了!」


  「我也想起來了!她是最近竄紅的演員!」錫丹驚嘆的鼓掌,「這位甜甜小姐在演藝圈是出了名的難伺候,無奈她長得美、演技好靠山又大,就連得過獎的名導演都得讓她三分──這可是前幾天影視新聞的頭條呢!」


  「老天,我們居然要跟明星共進晚餐?梁梁,我突然不想罵你了……」


  「哈哈哈!感謝我吧!這不,等吃飽飯再請她幫我們簽名吧?」


  梁梁、錫丹和阿溫興奮的大呼小叫,然而比起熱衷娛樂八卦的友人,貴飴只注意到隔壁的包廂打開了門,從中一閃而出的是熟悉的身影,但還不及細看,那花俏的襯衫衣角便淹沒在客群中,而他也被觸發追星開關的同伴推進包廂。


  比起人聲鼎沸的大廳,包廂內倒是意外低調,顯眼的只有強調海景的玻璃露臺和黑得發亮的大圓桌。


  首先上桌的是擺盤極其藝術的「主廚特選蔚藍總匯」,旗魚、鮪魚、鮭魚、紅蝦和干貝等充斥盤中,豐盛的刺身層層疊疊,晶瑩一如盛開的夢幻之蓮──滿足視覺享受的冷盤很快便被一掃而空,服務生也抓緊空檔補上時蔬沙拉和羅勒濃湯。


  「旬味?柔煮?慕沙卡?」比起胡吃海喝、彷彿餓了八輩子的梁梁,阿溫翻閱菜單,迷茫的思索花樣百出的菜名。「香烤茄子起司小鞋?這……我甚至連為什麼要吃鞋子都不知道……」


  「誰在乎?」嘩啦啦的將菜餚扒進嘴裡,梁梁含混不清的說:「免錢的最好吃!我好喜歡這道旋轉串燒佐皮塔餅!」


  見梁梁毫不客氣,甜甜哈哈大笑。「盡量吃盡量吃!想點什麼都──噢!真是不會看氣氛!」海派的話語還沒完句,適才一直在門外講電話的眼鏡男走回包廂,在她耳邊低語。


  脣槍舌劍了好一會,甜甜終於在合約可能告吹的威逼下,心不甘情不願的離座。東道主不在,阿兵哥們也不好意思加點新菜色,只埋頭解決滿桌料理。


  「──我覺得有點過譽了。」


  在貴飴忙著吸吮肥郁的烤蝦頭時,錫丹突然推開盤子,幽幽的嘆息。


  「……什麼?」阿溫擦擦嘴,雖然他比較想掏掏耳朵,確保自己沒有耳背。


  「唔……我大概理解小龍王的意思。」梁梁舉起手,另一手摀住嘴,努力吞嚥燉菜。「撇掉那艘船上刻著你的臉──錫丹,你爸爸真的很厲害。」


  放眼北城,亞特蘭提斯身為屈指可數的地中海主題餐廳,新穎的菜式和臨海地利無不為它招來商機。可相較他人讚不絕口的評價,領會過龍先生的手藝後,四人的味蕾宛若被重新洗滌,過往的品嚐不足掛齒,新的邂逅也無法因此滿足。


  如此一想,眼前的盤中物頓時更顯普通,嘴裡也愈發索然無味。


  「餐點不符胃口嗎?敝人謹代表本店在此向各位賠罪。」不知是四人的交頭接耳太大聲,亦或是服務生們都具備順風耳?阿兵哥們兀自發楞,領班已眼明手快的奉上招待的小點,半是致歉半是推薦道:「那,客人不妨試試本店的私房菜吧?」


  「私、私房菜?」錫丹和友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就此閉上五臟廟,還是放任食慾往未知的方向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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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來自混亂的演藝圈(? 像阿兵哥們這種清純呆子反而很合她的胃口 2020-5-17 00:34
貴飴有身高取勝啦((怎麼說都算鶴立雞群(? 2020-5-17 00:32
甜甜是打算把各類型的男生都蒐集(?)一遍嗎wwww 2020-5-15 00:54
看來我小看(???)貴貽的魅力了XD 還以為貴貽會被評為路人(欸 2020-5-15 00:53
路人大白菜其實是阿溫XDD貴飴的賣點就是暖狗狗,好像也沒其他特色了,與其說都是帥哥,不如說是因為甜甜是蒐藏家(( 2020-5-12 00:41
亞特蘭提斯就是真正的老饕絕對不會去地熱門景點,但店家也不在乎,他們賺遊客的錢就飽了((( 2020-5-12 00:39
還有大家去亞特蘭提斯應該都是吃它的裝潢吧(X),感覺那裏就是一間氣派的應酬場合ww (欸 2020-5-12 00:12
路人大白菜是貴貽嗎XDDD 看來貴貽身邊都聚集帥哥呢(X 2020-5-12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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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5-17 00:38:50
只看該作者


  「沒錯。」領班笑咪咪的介紹,「是只有貴賓限定、饕客口耳相傳的『失落的料理』喔……」


  失落的料理?聞言,錫丹的眼睛亮了起來。「……知道了。」為免被敵手曝露身份,他裝模作樣的咳了聲,蜷起拳頭擋至臉前。「就來幾份給我們嚐鮮吧!」


  「好的。」領班微微俯身,朝四人敬禮。「敝人這就去準備,還請各位──」


  離開包廂前,領班環視四人一圈,又拋出一抹微笑。


  「──稍加等待。」


  他的笑容極具職業風範,連帶完美無瑕的接待也跟著耐人尋味起來。


  杯盤狼藉轉眼被清潔一空,乾淨得令人想不起其用途。貴飴等人正不知所措之際,新上桌的料理便不偏不倚、格外端正的落在圓桌中央。


  霧黑釉色的瓷盤很大,然而盤中只有寥寥數片薄透之物。


  「呃……甜甜小姐怎麼辦?」瞟了眼緊閉的包廂門,阿溫為難的直皺眉。「她和眼鏡哥都還沒回來,我們先開動不太好吧?」


  「怎麼說看起來都超級貴……」


  縱然心下好奇,但那刺身一眼便知是珍饈,讓貴飴根本不敢拾起筷子。


  「哎,我們已經吃了那麼多道菜,根本不缺這一盤吧?」梁梁繞著盤子東瞧西看,只差沒捧起來嗅了。


  「是、是呀,怎麼說我們都是來……」偷覷門邊的領班,錫丹小聲的確保秘密沒被發現。「別忘了我們的目的!」


  只要能破解私房料理的奧秘,龍宮城便穩操勝算,再也不必畏懼亞特蘭提斯啦!錫丹用唇語無聲的提醒夥伴,四個大男孩登時收緊肩膀,彷彿電影裡的特務大間諜般激動而緘默。


  「那就……開動囉?」


  明知再昂貴也只是盤生魚片,可阿兵哥們仍莫名的緊張,額角在空調中泌出汗滴,一顆心噗通噗通的亂跳,彼此互望了許久才終於鼓起勇氣一口咬下。


  ──在齒間滑過的,是盛於舌尖的雲朵。


  既非固體亦非液態,卻在嚼碎的剎那化為侵襲靈魂的巨浪,將半信半疑的思緒啵啵破裂如泡沫,混合堪稱純氧的清新,在口中揚起比羽毛還要輕飄飄的飛翔,在腦內湧起清晰可見的洶湧──在自然恩惠集為大成的美味面前,丁點調味也會顯得膚淺而失禮,更別提醬料碟早就在遭告知不需要後便給收走了。


  只在眨眼間便陷入沉迷,貴飴痴痴的望著那在水晶燈下閃爍朦朧、切面流轉虹光的刺身,久久不能自己。


  「──記得聯繫我喔。」


  待甜甜回到包廂,如夢似幻的宴席也進入尾聲。對於沒品嚐到私房菜的遺憾,甜甜甩過一頭長髮,明顯對於「吃得到」的更有興趣。


  捧著附帶唇印的電話紙條,望著離去的婀娜背影,錫丹止不住的傻笑,笑得被阿溫敲了記腦袋才回過神來。


  飽餐一頓後,四人沿著海岸線散步,夕陽餘暉早已消逝在海與天的交界處,交替的是比墨水還深刻、遠遠便將豔紅的龍宮城浸染同化的靛藍。


  「巧遇大明星?還成功吃到私房料理?」龍先生不可置信的吹了聲口哨,「真有你們的,小間諜!」


  洗去積累一日的汗水和食物餘味,錫丹領著夥伴們舒舒服服的賴在前廊,一面乘涼一面得意的接受父親讚賞。


  「可不是?」反覆翻看小紙條,錫丹漫聲長嘆:「她會是我的小美人魚嗎……」


  「怎麼可能?甜甜小姐可是出了名的緋聞多。」阿溫冷冷的打碎少男幻想,眼角瞥見龍先生贊同的點頭。「再說就算對方不是明星,你正在當兵、當兵啊!」


  「孤單寂寞覺得冷、近水樓台先得月!」有家長壯膽,阿溫更火力全開的威嚇:「或許你的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絕世美男,但不管長得多帥也逃不過被兵變的結局!」


  「你這麼說就不對了!」


  反駁兵變論的是一聲正氣凜然的大喝,梁梁站在高處,居高臨下的睥睨阿溫。


  「我們小龍王可不是普通的路人帥哥,你見過哪個路帥能長出這種黃金比例?別說是甜甜,下至九歲蘿莉上至九十九歲阿嬤肯定都會被他俘虜──看看這張臉、這張臉!今天能如此完美的達成任務,全都是多虧他的美色啊!」


  想是經歷了白天的慘痛教訓,夜晚的梁梁不再捉弄錫丹,滿嘴的讚揚一再表達出「我和錫丹是一國的所以請不要餵我吃芥末」的自清氛圍。


  ……可惜,你這次站錯隊了。


  見龍先生挑高眉,阿溫暗自搖頭。


  三人在一旁瞎起鬨,只有貴飴不加入戰局,他躺在藤編椅上啜著冷飲,欣賞伸手不可及卻清晰無比的浪潮聲。


  和貴飴同樣靜觀夜海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孩子,那孩子佇立在沙灘上,和白日相同的水手服被海風吹得颯颯翻飛,青藍的髮絲像藏了萬千螢光,在一望無際的海邊格外引人注目。


  他倆又對上眼了。這次貴飴仍是忍不住瑟縮,因為那雙淺淡的虹膜好似在夜裡仍會發亮,杏仁狀的瞳孔更令他聯想到某種濕滑的兩棲類。


  不願如上午般退卻,貴飴屏氣凝神,一瞬也不敢輕敵的回望。


  兩人隔著龍宮城的門廊相互遙望,實施毫無預兆便開打的瞪眼比賽,半晌,那孩子瞇起眼,無甚血色的雙唇半啟,似乎準備說些什麼。


  「──你在看什麼?」


  阿溫的疑惑打破兩人詭譎的對峙,嚇得貴飴滾下躺椅,連自己也不明就裡的慌亂搪塞後,待他回首,那孩子卻走遠了。


  「錫丹和梁梁想去夜遊。」友人的怪異行徑令阿溫挑了挑眉,狐疑的打量。


  「夜、夜遊?」為自己的失態紅了臉,貴飴狼狽的爬回躺椅上。


  「說是要夜釣龍蝦、小管之類的……梁梁可是從早上就期待到現在。」阿溫聳聳肩,瞟向又開始空揮魚竿的梁梁。


  然而還沒揮出一個全壘打,梁梁的熱身運動便被迫終止了。


  「咦?爸!」眼見父親奪過釣竿,連帶自己的釣蝦裝備通通被沒收,錫丹不滿的直抗議。


  「白天玩夠了吧?睡覺了、睡覺了!」將浮潛面罩和冷藏箱扔給妻子,龍先生嚴肅的雙手抱胸。「錫丹,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不准去夜遊。」龍太太也發話了,「近幾個月來晚上總不太平靜,已經有好幾名遊客莫名其妙的失蹤,遺體至今還沒找到。」


  「可是我難得帶朋友回家裡玩!」錫丹把阿溫和貴飴推到身前,使勁朝父母推銷。「爸、媽,你們不讓我盡點地主之誼嗎?」


  「不是我要嚇唬你們,大海雖然美麗但也十足危險,白天就已經暗潮洶湧,更何況是晚上?你根本不會知道深深的海底有什麼甦醒了──」龍先生堅定的駁回兒子的訴訟,趕鴨似的把青年們通通催進客房。


  暗流?甦醒?那孩子──


  進房前,貴飴抓緊機會用力往海邊張望幾眼,可哪裡還瞧得見水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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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謝謝欸F的海草QWQQ錫丹決定不去夜釣了!!改為舉辦海草創意料理大會!! 2020-5-19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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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F + 7 沒辦法夜釣只好多給幾根海草了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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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5-23 15:3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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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遼闊的大窗拉近了人與沙灘的距離,位於二樓的客房讓人能恣意遠眺海景,放眼望去無邊無際的海平面讓人很難不感動,打從心底享受猶如置身異國的度假氛圍。


  「老爸老媽真迷信!」一面拍鬆枕頭,錫丹一面埋怨道。「確實這個季節的海邊特別多靈異故事,但那只是老祖宗的流傳!現在都末日後不知幾年了!」


  「不然我們早點起床去晨釣?」阿溫安撫的提議,「你爸媽也只是擔心你,別發牢騷了。」


  「有什麼好擔心的?這裡可是我家吔?」錫丹一臉不可置信,「雖然我常常摔倒但泳技可是一級棒!你知道嗎?體育老師可是稱讚我的泳姿比盛夏妖精更能引發人們的──」


  「那你就當作叔叔阿姨怕你游得太棒,會害美人魚自慚形穢好了。」不管錫丹的泳姿能引發人們的「什麼」,阿溫一點都不在意,他強硬的終結自吹自擂的話題,打著哈欠逕自休息去了。


  寬敞的大床上四人或坐或臥,聊天的聊天、睡覺的睡覺,各自隨心所欲的放鬆。只有錫丹仍在氣頭上,他翻滾著輾轉難眠,又想起亞特蘭提斯的私房菜,輸人一截的鬱悶讓他翻出紙筆,埋首就是塗塗改改。


  折騰了好一陣子、不知寫壞了幾張紙後,錫丹才放下筆,停止研究新菜單。


  「算了,早點睡也好,熬夜的話我美麗的肌膚會吃不消的。」他伸伸懶腰,摟緊吉祥物抱枕,準備招呼床上的夥伴往旁邊讓讓,卻發現空蕩蕩的白床單上只有自己的影子。


  「……搞什麼?都多大了還集體上廁所呀?」想到這些比他年長的哥哥們居然怕黑,錫丹不禁失笑。


  他不做多想的在床上打滾,自豪的捧著新菜單瞧個不停,想著待會要好好展示一番,可他左盼右盼,盼到睡意都降臨了,貴飴等人仍未回房。


  客房裡的衛浴間並未上鎖,錫丹尋思了會,在短袖短褲外披上睡袍,打開房門朝幽暗的走廊探頭。


  儘管留有照明,夜半無聲的民宿也肯定會引發恐懼,但對在此生活了十九年的錫丹而言,哪怕其中的一年長住軍中,他也不至於在熟悉的環境中發慌。


  可等找遍了龍宮城上下,他就真的很慌了。


  不在公共浴池,不在娛樂室,也不在走廊或餐廳……錫丹呆立在大堂發呆,他本以為夥伴們是出門吃宵夜的……他們到底去哪了?


  夜晚的海邊很冷,即便龍宮城與海岸有段距離,涼風仍無所顧忌的竄進半開的大門,吹得錫丹打了個激靈,抖著將睡袍緊緊裹好。


  「說過多少次就算老爸老媽休息去了,櫃檯也不可以大唱空城計呀……」


  應當有二十四小時服務的櫃台空無一人,錫丹只好叮囑自己天亮時記得糾正員工,一邊將大門掩好。


  「……咦?」就在雙開門即將闔上的剎那,有什麼讓他眨眨眼,又揉了揉眼皮。


  然而映在眼裡的可不是一粒隨手就能抹掉的沙,錫丹愣愣的放下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夜半三更、明明隔了一段路才能踩到水、明明他的視力並不是特別好──


  夏夜不如白日明朗,但在月光的投射下,那兩人深入海裡的倒影是如此清晰。


  「搞什麼……」難以置信眼前的景象,錫丹想也沒想便衝出民宿。「你們在那裡做什麼?阿溫、梁梁!」


  即便盛夏的烈陽多毒辣,到了晚上仍會消散成一抹寒意,冰冷的沙子沾黏在腳底,本就不好行走的灘頭現下更像摻了泥濘般扯人後腿,手腳不協調的錫丹一腳輕一腳重,壓根就追不上逐漸被海水淹沒的友人。


  「喂、喂!你們要去哪?不是說了禁止夜泳嗎?」


  可不論錫丹如何扯開嗓子,阿溫和梁梁仍舊沒有停步的意思。


  「我在叫你們啊!為什麼不理我?」


  好不容易搭上梁梁的肩,那張素來朝氣的臉龐此刻竟死氣沉沉,雙眸呆滯無神,步伐拖沓卻無比堅定的筆直向前──「為什麼一直往海裡走?你、你們……」


  猛然的,錫丹遲疑了,隨即恍然大悟的瞪大眼。「你們……不是想游泳吧?」


  恐懼在一瞬間增長,錫丹慌亂的想阻止夥伴行進,但阿溫和梁梁就像在水底生了根,無論如何也無法撼動他們一絲一毫,使足了勁卻離岸邊愈來愈遠的錫丹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兩人的自殺行為終於完成。


  「爸、媽!」扭頭朝龍宮城的方向呼救,錫丹脫下睡袍,縱身往躍入海中。


  刺骨冰寒浸過全身,錫丹沉入海底,隨後蹬上水面。若說陸地是一條艱辛難行的玻璃路,大海便是促使基因覺醒的引爆劑,總是笨拙的雙足此時如同灌飽了燃料,輕輕拍打便能追上四竄的魚群,糾纏的海草抓不住靈敏的腿,也拴不住自在扭轉的腰,僅能目送錫丹在洋流中穿梭。


  焦急間口鼻進了點水,吞嚥在喉頭的苦鹹腥味反而使錫丹的思緒更為清醒,一分蛛絲馬跡也不敢遺漏,他屏足氣息搜索比黑夜還深邃的海。


  「找、找到了!」


  恰如扛著兩袋馬鈴薯,雖說平日都是馬鈴薯扛他──不顧嘴裡滾出連串氣泡,錫丹一手一個,攔住飄向遠方的朋友們,沉眠的人總是比清醒的重,就算浮力減輕重量,他仍舊感到吃緊。以礁岩為跳台,錫丹奮力一蹬,將自己推離海底。


  隨著速度漂蕩的髮絲堪比海葵豔麗,在水中劃過火焰色的足跡──此刻若有漁船經過,恐怕會以為是珊瑚盛開,或將他誤認成誘引旅客的人魚吧?


  然而經過的不是漁船。


  「呀!」某種物體惡狠狠的衝撞,熱辣的鞭擊中斷了上浮的動作,導致阿溫和梁梁自錫丹手中脫出,再度滑落海底。


  千鈞一髮之際,錫丹撈住兩人的手腕,但還沒鬆口氣,身旁的水流突然迴轉了起來,一股強大的吸力將三人往下拽。


  銳利的暗潮樂在其中的玩弄、蠻橫的想摧毀溺者,飄逸的髮絲眼下成了作繭自縛的牢籠,處處妨礙錫丹掙扎,詭異的漩渦緊纏三人,大有不消滅他們不肯罷休的氣勢。


  曾幾何時,錫丹在自家後花園般的水域遭遇過如此弔詭的情形?


  水裡有東西。


  某種速度極快、力大無窮、聰穎到接近狡詐的生物正煽動著水流,而困在海底的每分每秒,都在嚴重削減阿溫與梁梁的生命跡象,他倆愈來愈蒼白、愈發像是比水母還透明的兩抹幽靈。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護住昏迷的夥伴,錫丹咬緊牙關,使盡力氣對抗混亂無序的海流。


  怎麼可以讓客人在自己家出意外、怎麼可以讓朋友溺斃在眼前──怎麼可以死在這種地方!


  他可是北城營的紅蓮小龍王啊!


  「唔喔喔喔喔喔!」無意義的吶喊招來的是自尋死路的缺氧,卻也為膽怯的心注入勇氣,錫丹發了狂的擺動雙腿,衝破禁錮。


  水壓緊掐著肺部,大腦很快便腫脹發昏,耳中如有千百隻小蟲嗡嗡飛鳴,全身上下幾億兆的細胞都在吶喊著急需救贖,當甘甜的氧氣灌進肺裡的瞬間,錫丹明白自己成功了,他大口喘息,片刻不敢怠慢的往岸邊游去。


  茫茫大海中波浪飄搖,和暗夜融為一體的潮水彷彿黑洞,而其中正透過深不見底的海、浸染三人耳膜的是那幽微古怪的旋律。


  歪扭的歌聲超脫了世間常軌,就算是最獨樹一格的作曲家,也不見得能編出如此離經叛道的曲調,隨著音階起伏的是無法辨識的語言,模糊不清的咬字將無關悅耳與否的歌曲昇華至更加詭譎的境界。


  「誰?是誰在唱歌?」錫丹一面拖著友人維持泳姿,一面害怕的環顧。折騰了好一會他也累了,若再發生意外,別說救人,恐怕自己也難逃生天。「我、我肯定比你漂亮!所以我才不怕你!給我出來喔!不然我會、我會打你的!」


  雖然彆扭又可笑,威脅顯然還是收到了成效,伴隨音符的軌跡,月光也無法抵達的海面起了動靜,波紋一點一滴的翻湧,層層泡沫堆疊出流線的形狀──是魚的影子嗎?


  是魚吧。那悠然自得的身姿令錫丹稍稍鬆了口氣,他垂首,想把水下朦朧的陰影看得更清楚。


  雲層在此刻恰到好處的散開了,皎皎月光自男孩的頭頂灑下,將他視野所見的一切盡數照亮,也因此,錫丹渾身僵硬,握緊夥伴的雙手進而鬆了開來。


  那張披頭散髮的女人面容,就像是電視劇裡經常使用的表現手法:無聲的黑幕中,聚光燈下總是特別潔白──潔白到扭曲的蒼白。


  極度的震驚之下,尖叫反被錫丹硬生生的吞回腹中,曾幾何時,歌聲也不知不覺停止了。


  露出海面的上身吸飽光線後,便鮮明得好似盤中的珍饈,水草螺貝攀上濃密長髮,濕淋淋的依附著玲瓏的胴體……少了驚慌失措,突兀的安寧充填整片夜空,錫丹咬緊唇,瞪著跟隨海流起伏不時碰撞自己、空洞眼珠反射虹光的女人屍體。


  浪峰上無邊無際延伸的,是和錫丹的紅髮連成一塊的慘綠色,蛇一般的細絲漂漂蕩蕩,時而被推上浪尖,時而被拋入浪谷,將無處可退的錫丹團團包圍。


  在水波、海藻和對比色髮絲相互交纏的混沌中,錫丹終於發現自己的眼花是不折不扣的錯誤、是恨不得趕緊清醒的惡夢。


  之所以會將女子誤認成游魚,是因為在那姿色猶存的婀娜下,他並沒有瞧見人類的修長肢體。


  自深海逆流而上、像片孤零零的落葉在水面沉浮的她……


  沒有下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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錫丹也覺得如果是夢境就好了呢嗚嗚嗚Qwq 2020-5-28 22:35
天啊這是錫丹的夢境嗎?太像恐怖片了好可怕TwT ( 2020-5-27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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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5-31 19: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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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歌聲再度響起,只怕就算意識到夥伴被奪走,錫丹也會因驚嚇而毫無反應。伴隨空靈的曲調大作,浪潮席捲而來,比刀刃還冰冷的將溺者與救援者切割開來。


  「──你們快回來啊!」


  使勁的踢腿、拚命的划水,錫丹與夥伴的距離卻是愈來愈遠,扯破喉嚨的嘶吼被海風嘻笑怒罵的掩埋,同時,數道陰影自水下快速游過,激起浪花四濺,在波瀾間若隱若現出斑斕的色彩,鱗狀的光輝忽明忽暗,最後乘著波濤一躍而上,在碩大的月下嶄露身姿。


  「這、這是……」只出現在鄉野怪談中的姿態實在過於震撼,錫丹張大嘴,任由海水倒灌進口中。「你們、咳咳!你們是──」


  樂音一聲比一聲高亢,潮水也是一浪比一浪洶湧,錫丹瞧不見梁梁和阿溫的身影,駭人的女屍也已消失無蹤,沉重的水壓讓人浮不上海面、只能任由身軀下沉,在藍綠漸變成漆黑的水底,似乎棲息了兇狠的妖靈,正張牙舞爪的驅使水之觸手,要將自投羅網的祭品拖下深淵。


  錫丹死命掙扎,水流如輕紗柔軟,卻比鐵籠更難以逃脫,他拼了命的想抓住什麼,能握在手裡的卻只有宛若嘲笑他的無助一般,輕輕鬆鬆飄過頭頂的氣泡。


  這就是結局了嗎?錫丹沒有聽完樂曲的尾聲,畢竟就算有水族的血緣,他終究是無法戰勝大自然的人類後裔。


  不知是否是迴光返照,錫丹昏沉的腦海閃過一絲清明。


  水泡慢悠悠的脫離掌心,下一秒又重回手中──這是最後一顆泡沫,也是最後一口氣,彷彿火災現場的蠻力爆發,無視了阻力的錫丹從沒游得這麼快過,他如箭般竄上海面,截住浮動的友人後奮力將他們往正確的方位一推。


  絕對、絕對會救你們的!


  半透明的球體從逐漸失去知覺的指尖滑脫,這次,錫丹連泡沫都抓不住了,他像是終於被停止把玩的人偶般不再動作,只在水面留下若有若無的漣漪。


  從水底往上仰首,錫丹可以瞧見載浮載沉的阿溫和梁梁,正被浪潮慢慢往岸邊簇擁……這樣就行了。


  起碼,朋友們不會和他一樣,永無止盡的往下墜落……


  海底因溺者的跌落輕輕揚起沙塵,腥澀的水草氣息充斥口鼻,錫丹漸漸撐不住眼皮,他閉上眼睛,在心底祈禱。


  神啊,大海啊──請不要奪走我摯愛的朋友。


  至少……請救救他們。


  就算要丟下他一個人……


  失去意識的過程是如此短暫,卻又漫長,比常人久遠的閉氣時間在此刻化為鈍刀,用媲美凌遲的窒息感折磨著錫丹──還有多久呢?他還能撐多久呢?


  像是有雙仁慈的手捧起他的臉,滑溜的觸感冰冷卻又使錫丹感到溫暖。他睜開眼睛,冉冉而上的磷光讓四周不再伸手不見五指,其中特別耀眼的是盛放如煙花的兩道光華,變幻折射得恰似為了追趕天邊的星辰,既像珠蚌裡的蜃樓幻象,也像藏於深水的海洋之心,亦或是一雙銳利則憐憫的眼睛。


  錫丹看得目不轉睛,渾然忘了自己正身陷險境。


  水色與天光點滴閃爍,融合出比適才的生物更驚人的璀璨星海──海波間蕩漾的,是不存於世的夢幻泡影?還是即將逝去、將被悼念的迷途亡魂?又是什麼將錫丹從長眠的邊際喚醒?


  彷彿打破無形的牢籠,暴水從深淵呼嘯而出,好不容易回歸寧靜的海波再度切割成碎,敵不過外力扭曲的激流如找不著方向的無頭野馬,朝四面八方奔湧,失去控制的波瀾糾纏成束,將錫丹往水面上拉扯。


  「呼啊!」嗆出一大口水,錫丹急迫的喘氣,感受喉管與肺部因久違的甜美暢快而生疼。


  他這是……生還了?


  錫丹張望四周,迷茫的瞪著海上那天地皆會為之震撼的異象:


  彷彿所有生氣全被吸攏至一處,水之龍捲奔騰洶湧,像一叢妄想燃至天際的蒼焰,壓制了詭異的歌聲。與先前殘暴的輾壓不同,看得見亦看不見的力量才剛處心積慮的想吞噬三人,眼下又喜怒無常的改變方向──錫丹在激流中忽上忽下的翻滾,身不由已的迎擊有如青火炸裂般的撲面怒濤……


  潮汐輪轉帶走了彼時,僅留下此刻,飄蕩在大氣中的風暴巨響逐漸停歇,更迭的海水也已恢復規律,來回沖刷沙灘的邊界,直至潮水沖盡之後,錫丹才從擱淺在岸上的雪白泡沫中抬頭,甩乾掌中的貝殼碎末,手忙腳亂的對倒臥身旁的阿溫和梁梁進行急救。


  不只父母焦急奔來,左鄰右舍也呼朋引伴的爭相幫忙,應當寂靜的夜海頓時喧鬧有如菜市場,瑟瑟發抖的錫丹在裹緊毛毯、灌下熱茶後,驀然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少了。


  ……少了?是什麼東西少了?還是他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少了……


  海波搖曳出記憶的形狀,又隨著潮汐消逝在月光的盡頭──混在風浪中無比嘶啞的,是自己的聲音嗎?要不是被死命阻攔,只怕錫丹會再度衝進海中,義無反顧的重回深淵,可如今,被護在父親臂彎中的他只能像隻亟欲脫困的網中魚,掙扎著想抓取大海的方向。


  歌聲不知何時停止了,所以錫丹能清楚的聽見自己泣不成聲的呼喊──「貴飴!」


  然而午夜時分的大海只有波濤起伏,撲打礁岩的浪花柔軟而靜謐,無窮無盡的彷彿由海市蜃樓加冕的湛藍秀髮,又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虛幻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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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當小美人魚了!!!!Under the sea~~ 2020-6-3 09:49
沒想到這章貴貽也沒出現OAO,難道是被抓去海龍宮了嗎(X 2020-6-3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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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6-9 09:4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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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搬家繁忙,本週及下週暫停更新。゚(゚´ω`゚)゚。

待整理完家務會盡快上線,特此告知還請見諒((土下座

總理已經3天沒摸到電腦了……_(´ཀ`」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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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欸F體諒QWQQ這邊家裡還是一團亂,而且沒有網路(((可能還要一段段時間才能更新((跪 2020-6-16 10:35
搬家辛苦囉~更新慢慢來沒關係,不急der XD 2020-6-9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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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6-28 01:4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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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做了一個夢。


  是美夢?還是惡夢?這實在無從得知。他只知道打從夢醒,耳邊便有若有似無的曲調迴盪,而自己站在濕冷的沙地上,眺望著風平浪靜的海面。


  隱隱聽見有人呼喚他的名字,貴飴側過頭,但那微弱的嗓音很快便被歌聲蓋過。


  他困惑的搔搔頰,繼續向前走。


  真奇怪啊,現在不是半夜嗎?為什麼大海仍舊是夕陽的顏色?


  好像一面摸不著邊的鏡子,幽藍的海水反射出的不是同樣深邃的夜空,而是燦爛得讓人移不開眼睛的紅──明明是炙熱如岩漿的顏色,卻在踏入的瞬間由感受到腳心而上的沁涼。


  低頭瞪視腳邊徘徊的浪潮,儘管心下納悶,貴飴還是遵從濕滑的指引,追隨那由浪濤堆疊出的無盡光軌。


  他從沒學會游泳,卻毅然決然的沉入海中。


  咕嘟嘟、咕嘟嘟──入水的瞬間,關於夢境的記憶也清晰了。


  透過扭曲的水波,似乎還能看見錫丹奮筆疾書的背影,這讓貴飴想起在床上發懶的同時,他也在思考那個藍髮孩子的去處,想著想著,舒適的被窩使他愈來愈睏。


  滴答滴答,夢境的開端是首水珠為基調的歌謠,清淡得即便夢醒了仍印象稀薄。


  像是被月光融化的結晶,海水帶著少女酡顏似的羞怯色調,正慢慢將夜色染上不合時宜的鮮麗,貴飴在水中張大嘴,望著氣泡徹底變了質地,從透明轉成一片霍霍燃燒的火焰,卻又在燒到極致時降為完全反方向的藍,那幽豔的靛青是如此淒冷,深沉的、不祥的像只流淌在體內的顏色,沒來由的令人心底一沉。


  咕嘟嘟、咕嘟嘟……


  「──妳終於來了,可真讓我好等的。」


  從破裂的氣泡中流淌出的,是不明所以的語句,和似曾相識的話音。


  是誰?


  此刻貴飴已經睜不開眼,他只好豎起耳朵,正巧,那孰悉的男人聲線再度開口:


  「殺了我也解決不了問題。我喜歡妳的歌,這難道不能討妳歡心嗎?」


  殺人?唱歌?貴飴聽得摸不著頭腦,而回應他的疑惑的是另一道女聲,顯然,男人的談話對象也不滿意這樣的答覆,女子用古怪又優美如大提琴的嗓音進行辯駁,男人隨即像是要推翻她似的反問,兩人一聲高過一聲,你來我往的爭競。


  激烈的爭執模糊成漣漪,即便貴飴怎麼努力也聽不清,身旁的水潮好似呼應女子的情緒,動盪不安的起伏扭轉。


  「──我答應妳。」


  在彷彿對唱比賽、唇槍舌戰的激辯終於告一段落後,男人低聲給爭論下了個總結:


  「我保證會盡快解決的,好嗎?所以別再獵捕了……」


  獵捕?解決什麼?貴飴真的好想知道他們究竟在談論些什麼,但在女子接近哭號的控訴下,貴飴只能聽見男人嚴正的起誓,並拋出交換條件。


  「別再追殺人類了。」


  追殺人類?人類有什麼好被追殺的?人類立於食物鏈的頂點,在地球上並沒有天敵,這樣萬物之上的種族,除了天災人禍外有何需要畏懼?


  貴飴實在想不透。


  女子沉默了會,她許是應允了吧?因為纏繞貴飴的水流沉澱了下來。


  男人微帶沙啞的安慰確實別有一番風情,可貴飴知道,那幾乎湮滅一切的憤怒並不是因此被打動的。


  後來他倆又往返了幾句,這次貴飴不用費勁張大耳朵,男女的絮語混雜在滾滾流水中,格外清晰的傳到他的耳畔。女子那濕潤的歌聲像是哭泣、又像某種亟欲釋放壓力的喘息,柔軟的呢喃黏稠且曖昧未明,硬是讓貴飴在水中口乾舌燥了起來。


  打從入水後,他便被不知名的力量牽引,每一吋神經皆飢渴的叫囂,渴望在這乾燥的夏夜裡能被雪白的泡沫滋潤……


  有什麼觸動了神經,貴飴使勁撐開已經沉重如石的眼皮,驀然見到數條陰影飛快的游來,儘管那些生物用蹼和利牙撕咬他、用尾巴與鰭毆擊他,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痛楚,伴隨耳邊的歌聲,他反倒覺得有點……舒服?


  此時劇變發生了,就在貴飴準備迎接一張張血盆大口的剎那,不遠處的海域起了大波動,掠食者因水紋的騷亂破壞了進食的步調,隨後被那道火箭般投入水中的身影驅逐。


  突來的襲擊使生物們不敢造次,僅在遠處徘徊,浪潮因那人的泅泳產生不同規律的波紋──那比浪花還捲曲的髮絲,是閃爍在星星間的玫瑰嗎?


  這一刻,貴飴察覺歌聲平息了,海底的異色光輝也消失了,只有朝他游來的身影熠熠發亮。


  是人魚吧?肯定是那傳說中的精靈吧?


  貴飴恍惚的凝望將氣息渡給他的、那張氣急敗壞的臉。


  可就算口中飽含氧氣,貴飴還是撐不住了,漫天水光在眼裡暈眩,侵蝕他的意識,海底浮起的點點晶瑩讓波濤成了觸手可及的銀河,跳舞、搖曳、溫柔的浮游……望著媲美星辰的光暈,貴飴的腦裡滿是不相干的字眼,他輕飄飄的放鬆身體,任由那人抱著自己向上游。


  潮水的波動慢慢的刻印在肌膚上,在那雙金燦的眼眸中,貴飴望見自己黯淡的倒影──這是要去哪呢?


  去哪都好,他想和他一起去……伴隨頭頂的光亮愈趨明朗,兩人往海面的距離越來越近,貴飴腦裡的黑暗也一掃而空。


  去哪都好,我想和你一起走。


  用最後的力氣抱緊那個人,貴飴再次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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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欸F久等了!在貴飴的潛意識中,其實他已經打從心底把命交給尼緒卡了///// 2020-7-13 22:56
恭喜回歸!這章好甜,貴飴是打算以身相許來報答救命之恩嗎⁄(⁄ ⁄ ⁄ω⁄ ⁄ ⁄)⁄ 2020-7-13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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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7-22 22:5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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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青春海灘大冒險



  東昇的旭日照亮了一碧如洗的空與海,卻連一絲微光也映不進龍宮城的天窗。


  早晨已然來臨,龍宮城內卻仍舊萎靡,沒有半點盛夏該有的活力。住客們交頭接耳,你來我往的互訴昨夜的事件,各式臆測從門外衍生至大廳的濕腳印,在火辣的酷暑、在等待歸人的阿兵哥們心頭踩下冰冷的水漬。


  海水的餘露沿著披散的紅髮四溢,在俊美的輪廓上勾勒出悲傷的淚河,錫丹的臉龐和他的髮絲一樣濕漓,梁梁也不遑多讓,總是紮起的瀏海亂糟糟的遮住眼簾,令人看不清神情。


  「果然我還是再出去找吧!」錫丹抹了把臉,但他才剛跳下吧檯椅便被阻止了。


  「給我站住。」龍太太雙手插腰,擋在門前。「危險的事情交給大人處理,小孩子乖乖待在家裡。」


  「可我不是小孩!而且貴飴是我的朋友!好朋友!」錫丹裹緊毯子,踉蹌的想突破店門。「我怎麼可能放著他不管?」


  「你才十九歲,不是小孩是什麼?」瞪著兒子,龍太太的語氣和表情同樣嚴峻。「平常就笨手笨腳,現在更滿身是傷,你的那雙腿別給人添麻煩就不錯了。」


  母親的重話令錫丹又紅了眼眶,但他不服氣的死撐在門前,母子兩人的對峙使梁梁、阿溫和客人們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你爸爸已經組織左鄰右舍去尋人了,你總得在家等消息不是嗎?」僵持了好半晌,龍太太無奈的嘆息。


  「可是我──」


  錫丹還待反駁,阿溫已上前勸道:「聽你媽的話。」


  「可、可是一定有哪裡是我漏掉、我沒察覺到的!」


  環顧龍宮城,錫丹相信一定有辦法可以解救失蹤的好友──比如說,游泳圈?


  如果駕著快艇,只要瞧見貴飴就可以拋出浮具……還是說釣竿?放得長長的線肯定可以把貴飴釣回來!為了這趟海灘之旅,梁梁不是特定買了新竿子嗎?如果──


  「我去吧!」像是洞悉了錫丹的想法,梁梁自告奮勇的抓起釣竿。「阿姨說得有道理,但一昧枯等只會讓人更擔心!況且──」


  在他一陣風似的背影後方,只留下勉強想打起精神、卻適得其反的玩笑話:「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聞言,錫丹再次淚如雨下。「你、你別亂說話!阿貴才不會死呢!」


  溫純的青年如今是在波濤間沉浮,還是已經被海潮沖往偏遠的他方?


  克制不住悲觀的念頭,錫丹亦不敢想像父親和梁梁捎回來的消息會有多淒涼,從小生長在海邊的他怎麼可能不明白,海難的下場一向是凶多吉少。


  貴飴,你究竟在哪裡?


  若能順著淚水的方向找出你的足跡,該有多好?


  掛念下落不明的友人,又瞥見和自己同樣頹喪的阿溫,錫丹哭得更加傷心。好一陣子,龍宮城裡僅存他的啜泣,幾名房客受不了氣氛低迷,吃完早餐便匆忙離去。


  「──說!你是不是笨蛋?」


  宏亮的逼問如雷貫耳,瞬間劃破滿室消沉,將龍宮城內的傷感粉碎殆盡。


  「旱鴨子還學別人玩水?吭?」


  除卻突如其來的沙啞大喝,另一道年輕許多的嗓音唯唯諾諾、低聲下氣的認錯:「是、是,您說得是……」


  「呆頭鵝!蠢菜鳥!鮪魚糖!笨地瓜!」


  「長官,我愈來愈聽不懂您在罵啥了……」


  隨著腳步聲愈趨明朗,最終到達龍宮城門口的是阿兵哥們朝思暮想的──錫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眨也不敢眨的呆望兩人走進店內。「貴、貴飴!」


  才剛跨過門檻的青年沒料到會被如此熱烈迎接,仍在道歉的他嚇了一跳,隨即朝朋友漾起濕漉漉的微笑。


  「──到處都找不到屍體!看來是死了!」梁梁氣喘吁吁的直衝回店裡,可還沒抹一把汗,他便被身前的雙人組驚得連喘息都忘了。「……你、你怎麼復活了?」


  「貴飴!」將梁梁撞到一旁,錫丹難得身手矯健的抱住貴飴。「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是我沒錯。」貴飴親熱的回抱錫丹,「我很好,所以別哭了吧?」


  「好!我不哭了!」錫丹破涕為笑,「可是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真的沒事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們真的好擔心你啊!」


  「停停停,先讓他喘口氣吧?既然平安回來了還怕以後問不到嗎?」制止錫丹連珠炮的發問,阿溫眨著濕潤的眼,重重拍打貴飴的肩:「……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貴飴張開手,笑著和痛哭流涕的阿溫抱成一團。


  甫進門的龍先生正巧撞見感人的一幕,欣慰的和妻子齊齊點頭:「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眾人噓寒問暖的關懷響徹店內,可貴飴卻沒有回答意思的顧著傻笑,直到身後傳來冷冷的問句,他的笑容才終於凝固。


  「不是跳橋就是跳海,你到底是哪裡有問題?」


  吹散了憂鬱的朝陽為龍宮城注入喜悅的生機,不過比起燦爛的晨曦,更令民宿內外為之屏息的是那明顯火冒三丈的男人。


  乾燥花色的髮絲在光線折射下飽含更多金黃,也為圓睜的琥珀大眼燃起烈焰。


  說起來除了公事,錫丹等人從未私下接觸過宮原上校,因此,除了雷霆般的怒容使大夥噤若寒蟬,那一身花襯衫和熱褲的搭配更令貴飴以外的人都掉了眼珠。


  「天橋上的震撼教育難道不夠嗎?你是腦子浸水還是腦漿被做成沙丁魚罐頭了?竟然又聽信自然精靈的話?」


  見貴飴張口結舌,尼緒卡繼續如機關槍似的追擊:「出來玩為什麼不邀請長官?」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瞬間都懵了。


  貴飴呆了呆,半晌才哭笑不得道:「您不是我的家人,也不是女朋友,我能用什麼理由邀請您啊?」


  而且和上司私下出遊?怎麼想都是尷尬又奇怪,算了吧。


  「……你的意思是這三個都是你女朋友囉?」尼緒卡環視阿兵哥們,冷僻的視線特別在阿溫臉上停留了一會。


  「呃……不、當然不是!」


  「那你倒是編個好一點的理由啊!」


  「不、長官,我──」


  上司的態度既強硬又難以捉摸,甚至可說是刻意找碴,這下貴飴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貴飴,不好意思打斷你。」瞧兩人爭得不可開交,一個氣得臉青、一個窘得臉紅,龍先生趕緊打圓場:「這位是……」


  「啊!我忘了介紹!」見狀,貴飴順勢沿著台階下:「這位是北城營區的政戰主任‧宮原上校。」


  「您好!」察覺客人來頭不小,龍先生忙不迭的清洗滿是水腥味的手。「孩子平時受您照顧了!」


  「幸會。」沒等龍先生洗完手,尼緒卡率先握住那雙大掌,一改先前慍色的粲然回禮:「不過哪位是你兒子?」


  「是、是我。」驀然被點到名,錫丹反射性的立正站好。


  鬆開龍先生的手,尼緒卡掃視惴惴不安的四名士兵,朝錫丹瞇起眼:「唔,怎麼好像在哪看過你呀?」


  「呃……每週的教育園地、搏擊戰技訓練和周陽醫官那裡……」面對扒皮似的灼灼目光,錫丹心下愈發忐忑,又想起平日嚴格的操練,嗓音更是逐漸細小。


  聽見周陽的名字,尼緒卡飛快的抽了下眉,隨即滿不在乎的聳肩:「對你沒印象,看來是個乖巧的孩子呢?不錯不錯,繼續保持!不然會被我抓去輔導喔!」


  等等,是誰剛才說好像在哪見過面的?


  好歹記住長相吧?明明每週都會被你摔破屁股兩次──話雖這麼說,想到上司花了一個多月才把自己的名字記起來,貴飴就忍不住長嘆。


  「幹嘛?在心裡說我壞話?打你屁股喔!」瞟了眼神色複雜的下屬,尼緒卡張牙舞爪的威嚇,絲毫沒有一介上校該有的穩重。


  「長官,謝謝您救了我兒子的好友,若沒有您,只怕……」再度岔開話題的龍先生心有餘悸的啞聲,隨後勾住錫丹和貴飴的肩:「孩子們,讓我們來好好招待上校吧?」


  「當然好!沒問題!」貴飴點頭如搗蒜,一面心想龍先生多慮了,上司是貨真價實的救命恩人,就算不詢問他也絕對會報恩;而一旁的錫丹跟著笑開了花,興沖沖的抓出水族箱裡的龍蝦。


  「喔?正好我也餓了。」尼緒卡饒有興趣的觀賞起忙碌開炊的廚房,「說老實話,海岸線上的餐廳我已經吃過一輪,唯獨沒有踏進這家店。」他朝貴飴扔去問句,「猜猜看是為什麼?」


  「為、為什麼?」貴飴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愣愣的複述。


  「因為你們在休假,老子在上班。」重重哼了一聲,尼緒卡扭過頭,不再搭理貴飴。


  訥訥的,貴飴不知該繼續幫忙處理食材,還是上前賠罪。


  「不就是溺水嗎?你到底做了什麼惹他這麼生氣?」彷彿要將人盯出一個洞,梁梁狐疑的繞著兀自發怔的貴飴打轉。「難道……」


  正當貴飴以為他要高談闊論,屏足了氣息乖巧等待後,從友人口中迸出的卻是比意料之中更加驚人的話語。


  「阿貴,原來──原來你是水鬼!」


  一手插腰,一手高舉,梁梁得意的大呈茶壺狀,指尖都快戳上貴飴的臉了。


  驚愕過後是滿室的沉默,眾人啞口無言之際,阿溫終於按捺不住,掄起拳頭便往梁梁的頭頂捶下。


  


本文最後由 總理 於 2020-8-18 23:0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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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貴飴老是被捲進事情的次數他遲早會被梁梁當成殭屍XDD尼緒卡就是日常嘮叨刷存在感(( 2020-8-18 23:03
哈哈哈貴飴一下被復活一下被水鬼真的笑死XDDD 不過尼緒卡這樣說說想翹班跟貴飴出來玩嗎ww 2020-8-6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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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8-18 23: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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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浩蕩蕩上桌的是以胡麻油下鍋、每尾幾乎有前臂長的大海蝦,金黃的麵衣酥中帶軟,咬下的剎那油香浪捲舌尖,鹹甜醬汁襯托出蝦肉的爽脆彈牙,佐以解膩的蕈菇野菜和柚漬蘿蔔,將每一口咀嚼化為鮮美不膩的甘露。


  除了量多紮實的炸天婦羅,晶瑩的米飯也不甘隱居幕後:戳破半熟玉子後,熱燙的蛋液在碗中流淌,仔細包裹住每一粒米,一口白飯配上一口天婦羅,在齒間沉澱出清脆與綿密、溫和卻不容小覷的醇厚風味──


  以上,便是龍宮城的暢銷料理‧天婦羅丼的普遍食後心得。


  然而令店主、賓客和阿兵哥等嘆為觀止,忘了動筷的不是CP值超高的大碗天丼,而是那豪邁到幾乎可以用「香豔」來形容的吃相。


  明明是個男人卻穿著緊繃的熱褲,又因為個子矮而必須高抬腿根,直到肌肉線條一覽無疑才坐得上吧檯椅……過於時髦的打扮及大剌剌的姿態令在場人紅了臉,而尼緒卡僅是大快朵頤,海潮色的指尖如點水蜻蜓般遊走杯盤,豔紅濕潤的唇齒舌輾轉於食料間,看在貴飴眼裡,好似有點……太刺激了?


  「發什麼呆?快吃啊!」夾夾筷子,尼緒卡吆喝起目瞪口呆的眾人。


  「光看就飽」幾個大字在阿兵哥們腦中盤旋,上司的吃相並不粗魯,甚至可說是意外的斯文,只是那清空碗盤的速度……


  誰敢跟一個吃飯如拼命的人搶食?根本沒有下筷子的餘地和膽量。


  「真不愧是上校!年紀輕輕可吃相真瀟灑!讓人看了就心花怒放!」高昂的食慾是對料理人的最佳評價,龍先生此刻的心情是十二萬分的雀躍。「要不要再來一碗?」


  「說我年輕啊?我可比你──」


  瞧瞧龍先生、再瞧瞧肥美欲滴的大活蝦,不去糾正有關年齡的謬誤,尼緒卡遞出空碗,莞爾一笑。「那就有勞師傅啦!」


  「好噠!」


  除卻又滿滿添上的天婦羅丼,各式冷盤熱菜一一上桌,就連整條生魚片磚也不被放過,現切魚肉蘸上醬油、芥末和蘿蔔絲後,便一截一截消失在尼緒卡不羈的大嘴裡,化成比太陽還足以融化味蕾的甘美流星。


  「真是太奢侈了……」儘管自己正身處其中,阿溫仍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說大不大、不比飯店格局的民宿竟掌握了海洋的心臟,端上桌的全是都市人難以觸及的鮮味?而享用珍饈的人更毫不吝惜的將一切拆吃入腹。「再吃下去,真的會引發第二次世界末日啦……」


  饒是對食物其實不太在意的貴飴,也不禁為阿溫的一席話贊同的吞口水。


  「跟我在日本吃到的味道不同,但是一樣美味。」不過片刻間,尼緒卡已朝清潔溜溜的碗盤合掌。「多謝款待。」


  「還需要加點嗎?別客氣,儘管吩咐!」


  尼緒卡舉起茶杯向龍先生致謝。「八分飽就好,否則美食便會只剩下進食的意義了。」


  八、八分飽?這不都把菜單吃過一輪了嗎?「貴飴,你老大真不是蓋的。」梁梁驚嘆的吹口哨,「雖然臨海的價位比城裡低廉,但這頓飯肯定不便宜吧?」


  「大概是我們一起洗盤子也還不起的價格……」阿溫喃喃道,不敢正視疊得搖搖欲墜的餐具。就算在末日前,現撈海產終歸不是便宜食材,更別提末世後的現在。


  至於為什麼洗盤子的只有三個人?笑話,錫丹是龍宮城的寶貝兒子、掌上明蝦,退一百步也輪不到他來賣身還債。


  這廂林溫梁三人在探討海鮮宴席的開銷,那廂錫丹驕傲的挺起胸膛:「我爸的手藝當然好!雖然噱頭不及亞特蘭提斯,但旅遊網上的評價可是五星級!天婦羅丼更一直穩坐暢銷排行榜前三名──而且我們沒忘了加醬汁!」


  「……你接下來該不會要說,你們有道菜叫龍蝦三什麼爭霸啥的吧?」尼緒卡重新翻閱菜單,不可思議的端詳。


  「這梗估計只有上年紀的人才懂。」在訕笑的龍先生和尼緒卡發亮的眼神間相覷,阿溫朝貴飴嘟嚷道。


  自知不能附和,貴飴不置可否的苦笑。


  見尼緒卡懂得經典由來,錫丹一臉「您真識貨」的拍胸脯:「就連免費提供的配茶都是精心挑選,一絲一毫絕不馬虎!如何?很好喝吧?」


  「喔?」飲盡手中物,尼緒卡把玩猶帶餘溫的陶杯。「確實是不錯的香味……是親手磨的?」


  相處了好一陣子,貴飴知道尼緒卡吃飽飯後會比較好說話,如今見他神色和緩,連忙鼓起勇氣搭話:「原來您對茶葉有研究?」


  「宮原氏怎麼說也算京都知名的茶道世家,不過到了我就……呵呵。」尼緒卡失笑的搖頭,又續了一杯茶。像是為了轉移話題,他一口喝乾茶水,正色道:「身體有沒有好一點?不舒服的話早點休息,不要憋著。」


  「我、我沒事,謝謝長官!」突如其來的關懷令貴飴受寵若驚,難掩激動的回問:「我才想問您有沒有著涼呢?為了救我,您──」


  「關心別人之前先擔心自己吧。」尼緒哼笑了聲,「平時只在浴缸玩水的小鬼頭學人夜泳?不自量力也要有個限度。」


  被瞬變的臉色嚇了好大一跳,貴飴支支吾吾,半晌才置氣似的反擊:「說起來,大半夜的您才是為什麼出現在海邊?又剛好看到我溺水?」


  雖然質疑救命恩人實在很忘恩負義,但貴飴真受夠了上司句句帶刺的態度。


  「喔,那個啊?」尼緒卡滿不在乎的打了個哈欠,「其實是小美人魚救你上岸的,我只是碰巧在約會途中路過而已──這下你有個唱歌超好聽、又對你一見鍾情的人外未婚妻了!滿意了嗎?有什麼不滿就說出來啊!」


  彷彿方才關於茶的對話裡,無意間流露出的柔軟僅是一廂情願。辯駁的話語就算到了喉頭,貴飴終究只能讓其胎死腹中。「……沒、我沒有,我不敢。」


  他實在不懂,為什麼長官開口閉口都這麼惡劣?就不能好好講上一句話嗎?


  儘管吐出的話語好似玩笑,那雙眼卻是一絲暖意也無。


  彼此只在臉上做文章,尼緒卡和貴飴相對無語,錫丹和阿溫互使眼色,想和緩氣氛卻不知從何下手。


  比起畏縮的夥伴,梁梁單刀直入的插嘴:「說也奇怪,我們的確喜歡玩水,可是……」


  再喜歡也不會自願被海水吞吃、與汪洋融為一體吧?


  阿溫抿緊蒼白的唇,貴飴也是同樣茫然,若問起三人為何在深夜下水,他說不出個所以然,唯一知曉的是昨晚的海美麗至極,誘使他愈發深入。


  尼緒卡掏出菸盒,又想起正身處禁菸場所,只好悻悻的放下打火機。


  「如果我說你們遇溺是因為吃了人魚肉,你們信不信?」


  沒得抽菸,他便從花襯衫掏出棒棒糖。


  「人魚……肉?」


  貴飴等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究竟是瘋了亦或如同網路上的垃圾話:眼前的人到底嗑了什麼?否則怎會說出如此匪夷所思的答案?


  見一干狐疑的眼神,尼緒卡反倒來了興致。「這可是連花都會搞情殺的時代,人魚也不是多稀奇的存在吧?」


  「因為人魚這種生物實在……」貴飴努力搜尋腦海,想找出合適的形容。「……太童話。」


  縱然從小便喜歡神話怪談、即便現在自然勢力抬頭,可和窗頭盆栽一比,大海的女兒仍是虛無飄渺的傳說。


  「冰淇淋想毀滅世界、南瓜把人變成殭屍……哇,人魚聽起來超和平的呢!」舔著棒棒糖,尼緒卡閒閒的補上一句,「都有人與蝦的混血兒了,童話變成超自然檔案也很正常吧?」


  「問題是我們沒吃過人魚肉啊?」錫丹困惑的搔頭,頭頂的翹毛幾乎彎成問號的形狀。「強力膠黏合的魚和猴子早就過時了,老爸,現在還有那種魚目混珠的假貨……」


  猛然想起什麼似的,錫丹的疑問戛然而止。


  難、難不成──


  昨夜的遭遇像是倒帶回放在眼前,錫丹瞬間白了臉,忙不迭的講述詭異的海上奇遇。


  「這正是甜蜜的復仇啊!美麗的海精靈朝膽敢獵殺她們的醜惡人類的復仇!」尼緒卡浮誇的大笑,生冷的話語流瀉出潤紅的唇,竟隱隱伴隨血味。


  「可是我們沒有……」


  「真的沒有嗎?你敢發誓?」


  明明在場的人皆比尼緒卡來得高䠷,可當那矮小的身軀逼近時,阿兵哥們竟不約而同的後退了。


  「喝下獨角獸血會招來受詛咒的永生,人魚肉也是一樣。」尼緒卡指向窗外清晰可見的海,陽光下的浪潮雖是碧綠的豔色,但那波濤起伏得太規律,儼然是首沉悶的安魂曲。「長生不老換來的是無盡死別,以及來自深淵的狂怒──即便如此也堅持否認嗎?當我沒看見你們走進貴賓席嗎?」


  「……貴賓席?」


  龍宮城內鴉雀無聲,唯有貴飴恍然大悟:「您是指亞特蘭提斯在販賣人魚肉?」


  那比流水更婉轉、比雲彩更嬌嫩、飽含整座海洋乃至宇宙的美味,竟然是傳說中的人魚肉?


  甚至可能來自海上沉浮的半截女屍?


  思緒及此,阿兵哥們紛紛作嘔起來。


  見下屬們嚇得夠嗆,尼緒卡笑得更歡了:「別怕別怕,剛才的話是唬你們的。」


  「您指哪一段?大海的詛咒還是我們可能吃了人肉?」抹了抹嘴,貴飴有氣無力的問。


  「誰跟你人肉啊?是人魚肉!」尼緒卡將面紙盒遞給眾人,「不過真要說的話是獨角獸那段吧?」


  「我就想說怎麼聽怎麼耳熟……」貴飴嘟囔道,滿是既視感的橋段果真源至今日仍廣為流傳的奇幻小說。


  「人魚肉真的能讓人長生不死嗎?」比起仍在反胃的友人,梁梁倒是格外冷靜。「老實說,我是及時行樂派的。」


  「誰知道?等我成了百歲人瑞後再來寫篇業配文。」吐了吐舌,尼緒卡朝下屬們扮鬼臉。「起碼現在的感想只是特別涮嘴的生魚片罷了。」


  「您、您也吃了人魚肉嗎?」上司的俏皮話並沒有逗笑貴飴,他焦急的控住尼緒卡的肩,想在那張怡然自得的臉上找出任何曾經受創的蛛絲馬跡。「您怎麼沒事?」


  「你小子的口氣……就這麼希望我死?」沒有拍開那雙失禮的爪子,尼緒卡只是氣得直瞪眼:「誰像你們這群小屁孩只會尖叫?我當然是用大人的方式解決啦!」


  語畢,他意猶未盡的舔唇。


  摀住貴飴的嘴,阿溫將摯友拖離「大人的世界」,並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制止其再發問。


  「但您能說明錫丹為什麼沒有墜海嗎?」仍壓不住胃酸騷動的阿溫搶過話頭:「他可不是大人。」


  「嘿!」錫丹指著牆上大大的慶生海報,不滿的抗議。


  「就算只有薄弱的血脈,精靈還是能嗅出眷族的氣味。」打量海報上的龍蝦插圖,尼緒卡勾起嘴角。「當然這只是純屬猜測。」


  「不過販賣人魚合法嗎?」望著圍繞海報的魚拓壁飾,阿溫覺得反胃感再度湧上。「怎麼說上半身都是……」


  究竟該說是妖精還是人類的肉?


  縱使沒有親眼見證、無論是人魚還是魚人,那形似自身的姿態一浮現腦中,阿溫便會感到同類相殘的負罪感,不論旁人作何感想,他確實嚐到噴薄出喉頭的噁心了。


  「當然不合法啦!我就知道亞特蘭提斯一定有問題!」錫丹氣呼呼的直嚷,起身就要往外闖。「既然詛咒對我沒用,就由我來揭發真相!夥伴們走!看我還不把這家店客訴到爆!」


  不,你只是因為商業競爭而先入為主罷了……不知該歸類在哪個物種的刺身已足夠驚悚,更別提敢盜獵妖精的商家肯定水很深,直覺會被捲入刑事案件,貴飴和阿溫的臉瞬間白了一階,龍氏夫婦的神色更是嚴峻得嚇人,唯獨梁梁興沖沖的加入錫丹的行列。


  「看你長得比我帥,沒想到卻是個傻瓜啊?」尼緒卡毫不掩飾的睥睨錫丹,「師傅,我沒說錯吧?」他翹起二郎腿,朝龍先生痞痞的笑。


  相較兒子被挖苦,為人父母的擔憂明顯更佔上風:青筋糾纏在結實的臂膀上,乍看彷彿遭觸逆鱗的龍,龍先生雙手抱胸,端著護法神像般的姿態擋在店門口,威嚇所有膽敢越雷池一步的人。


  「就是這樣。」懶洋洋的舔著棒棒糖,尼緒卡伸腳絆倒梁梁,讓他跌回椅子上。「總之這件事我已經調查清楚了,沒有你們能夠、也沒有你們應該插手的地方,懂了嗎?」


  咬碎棒棒糖後,尼緒卡的目光在士兵之間梭巡,最終停在熟悉的那張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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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VIP是有減少的,但反正又會有新的補上來(ˇWˇ) 2020-8-27 21:55
吃了人魚肉就會被誘拐(?)到海裡嗎OAO?!這樣的話亞特蘭提斯的VIP怎麼沒有越來越少啊(ㄍ# 2020-8-19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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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8-27 21:5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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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海有白晝所欠缺的神祕感,即便殘陽灑落,也無法點燃逐漸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汪洋,暈黃的水燈淺淺的鋪墊沙灘,沿著海岸線望去,就像一簾打翻金粉的畫卷,將幽深與喧囂劃出界線。


  亞特蘭提斯依舊大排長龍,不管末日前還是末日後,網際網路無遠弗屆,加上日前才有大明星來訪,更加令人想嚐嚐到底是何種美味了。


  但這些饕客知道隱藏在餐廳深處的秘密嗎?他們清楚自己食用的或許不是普通的魚,而是來自更遙遠海域的精靈?如果知曉真相,美食當頭的思緒究竟會選擇正確的、亦或是輕鬆的決定?


  「……我好像說過我會處理吧?」


  瞧瞧手中的眼鏡,再瞧瞧如坐針氈的下屬,比起發怒,尼緒卡更多的是無言。他雙手插腰,不顧周遭的目光,大庭廣眾之下偏要教訓四個聽不懂人話的小混蛋。


  「沒辦法,好朋友就要有難同當,而且我阻止不了錫丹和梁梁,就算有被詛咒的風險他們也不想放過真相。」貴飴辯解著想搶回眼鏡,奈何上司的力氣實在驚人,他都用上兩隻手了,眼鏡還是紋風不動的握在那白皙的掌中。


  聞言,尼緒卡踮起腳,往下屬的頭上來顆爆栗。見狀,其餘三人登時不敢胡鬧,排隊排得不耐煩的人潮蠢蠢欲動,使立正罰站的四人更加顯眼。


  貴飴摀住頭,登時紅了耳根。


  「反正你們犯蠢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吭?」尼緒卡惡狠狠的掃視阿兵哥們,「比起你們無可救藥的腦袋,我更、非常、超級在意這東西──為什麼你們會覺得它有易容的功能?」甩著那惡作劇商店常見的暢銷品,他不可置信的挑眉。「大鼻子鬍鬚眼鏡?認真的嗎?」


  「沒辦法,水上用品店裡只剩這種款式了……」貴飴訕訕的玩著手指,「而且不遮住錫丹的長相,肯定馬上就會被認出來吧?」


  「那頭紅毛我在兩百公尺外都能狙擊必殺。」尼緒卡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隨即趕鴨似的揮手。「行了行了,你們快回去吧!龍宮城是個好地方,幹嘛非要來人擠人?」


  「話可不能這麼說,長官。」


  亮出從錫丹口袋奪來的紙條,梁梁闖進政戰處主從之間,絲毫沒瞧見尼緒卡額角的青筋。


  「我們可是有秘密武器的!」攤開唇印尚未褪色、香氣猶可撲鼻的便條,梁梁的眼底躍動著不輸滿天星辰的光彩。「鏘鏘──超級巨星的私人號碼!」


  瞪著被塞在男孩褲袋許久、早已看不出形狀的破紙,尼緒卡翻了第二個白眼。「我還以為是什麼……好啊,你行你打!快,把靠山叫來吧!」語畢,他再次用視線剜了貴飴幾刀。


  冤、冤枉啊大人……主意又不是我出的!


  無奈貴飴百口莫辯,只能眼看梁梁在長官威壓下無法打退堂鼓、最終乾癟的撥出其實無甚把握的號碼。


  畢竟對方可是大明星,哪有空理萍水相逢的大頭兵?


  意料之外的是電話很快便接通了,更嚇掉眾人眼珠子的是那鞋跟喀喀、比烈日驕陽還豔麗的身影就這麼投入尼緒卡的懷抱。


  「這麼快就想我啦?呣啊❤」


  甜甜往尼緒卡唇上打了個響啵,不畏群眾注目和經紀人的失色,她向露水情人展示身上的泳衣。「我正在海灘另一端拍攝寫真集,待會有個慶功派對,要不要來摻一腳?」


  「看到沒?」指指正在胸前擠壓的貝殼比基尼,尼緒卡朝下屬們得意洋洋的炫耀。「這才叫凶器。」


  「……我想告他。」一臉羨慕嫉妒恨的梁梁和阿溫如是說。


  「昨晚在亞特蘭提斯外巧遇後,彼此就來電了。」摟摟抱抱之餘,尼緒卡不忘騰出手拍拍錫丹的肩膀。「說起來還得謝謝你們!哈哈哈!」


  面對上司的挑釁行為,貴飴撥開錫丹肩上的魔爪,輕聲安慰。


  時至今日,化為泡沫的不再是小美人魚,而是在岸上痴等的王子──眼見營區大佬和夢中情人卿卿我我、你儂我儂,錫丹一張俊臉又青又白,眼淚撲簌簌的直掉。


  這下梁梁和阿溫也慌了,兩人停下嫉妒的視線掃射,手忙腳亂的加入貴飴,結成安慰年下弟弟的小團體。錫丹一哭,不少圍觀的女性亦忿忿不平,義憤填膺的怒視甜甜。


  「唉呀?這不是之前的帥哥嗎?」親熱得心滿意足的甜甜聽見哭聲,終於察覺身旁的男孩有點眼熟。「運氣真好!」


  她攬過錫丹,往那熱燙的耳廓吹氣。「要不要再和我一起……」


  若是被父母瞧見,肯定會被痛斥一頓吧?可眼下錫丹哪顧得上那些耳提面命,頭頂的翹毛搖呀晃的,好似連他的心思也隨著耳邊的熱息,魂牽夢縈在那嬌豔的唇上。「好!我去!」


  然而甜甜的呢喃還未告終,尼緒卡已搶先一步打斷誘人的邀請。「不可以!」


  「喔?你吃醋了?」甜甜勾起唇,摟著錫丹促狹的瞇眼。


  「不。」尼緒卡正色道,「只是這些小鬼是我的下屬,又蠢又窮根本付不起包廂費用,而且我禁止他們……」


  「原來你們認識?真是太有緣了!」甜甜兩眼發光,顯然真的打從心底高興。「能用錢解決的都是小事,別緊張!況且我們不是說好了,互不干涉才能玩得開心?難道……你想在大庭廣眾下破壞約定?」


  「妳誤會了,和約定無關,我只是──」女明星的演技果然不是浪得虛名,見甜甜翻臉比翻書還快,尼緒卡分辯不了,只得軟了態度。「……好吧。」


  見尼緒卡難得踢到鐵板,貴飴心底油然升起一股爽快。他並非首次目睹上司被女性壓得死死的,李組長的手銬仍記憶猶新,誰叫宮原上校總是周旋在不同女性之間──或許這就是花心的懲罰吧?


  像是洞悉他的想法,尼緒卡瞇起眼。「小孩子懂什麼?這叫大人的情趣!」用氣音威脅完後,他又吊起眉毛。「你最好別給我亂吃東西。」


  「真不愧是我看上的尼尼!走吧,我帶你們去吃好料的!」心花怒放的又吻了尼緒卡,連帶開啟錫丹的水龍頭後,甜甜扯著一干男性,大搖大擺的踏進亞特蘭提斯。「吃飽飯再一起去我的套房看、夜、景吧。」


  不單是男人與女人,而是軍人與明星,不管輿論將站在哪一方,當貴飴被埋進那深深的乳溝裡時,他也深深覺得回營後肯定會被電到飛起來。


  經紀人的眼鏡早已沾滿淚珠,深知勸也無用,他只能盡力分散民眾的注意力、催促大夥躲進室內,並祈禱狗仔不要循著緋聞的氣味而來。


  雖然見慣了政商名流,但這隊奇特的組合再度現身時,領班的營業笑容也險些掛不住了,前往包廂的途中,滿臉唇印的阿兵哥們屢次捕捉到他驚異而探究的目光。


  或許在領班的想像裡,宮原上校和錫丹被塑造成與甜甜同等的俊美藝人,而其他人則是女明星的新男寵吧?


  貴飴搖搖頭,為莫名其妙的妄想無聲嘆息。


  此次用餐與上回並無二致,雅致包廂、閑靜海景、琳瑯滿目的餐點和中途因故離席的女演員;不過當「私房菜」上桌時,除卻尼緒卡與梁梁,其餘三人皆白了臉,推開碗盤不敢多瞧一眼。


  尼緒卡面不改色的大快朵頤,一面冷笑:「小鬼們,知道害怕了?嘴巴張不開的話就乖乖回被窩發抖吧。」


  眼前的冷盤和記憶中一樣剔透,晶瑩的肌理有鑽石的切面,溫柔的虹光閃閃爍爍,光是看著便令人口齒生津;可死裡逃生的如今,貴飴只覺得那肉片輕盈得仍會呼吸,天生的紋路不再只是美麗的軀殼,而是擬態成一雙雙爪子,捏碎早被非法獵殺的生命脈絡。


  一股酸味直衝喉頭,貴飴緊摀住嘴,以免在餐桌前失儀。


  瞧瞧變了顏色的貴飴和阿溫,再偷覷神態自若的尼緒卡,錫丹呆坐著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將矛頭指向在場的最後一人:「為、為什麼你還吃得下?別吃了!」


  「……呣?」


  不比尼緒卡遜色的一口接一口,梁梁的筷子從適才便沒停過,要不是夏夜晚風涼暖並濟,塞滿菜餚的雙頰真讓人錯覺他是隻準備過冬的松鼠。


  「到口的肉不吃是男人的恥辱。」嚥下人魚肉,梁梁滿足的擦嘴。「如果鮭魚不存在世界上的話,我可是最喜歡鮪魚了。」


  「……不是人肉不是魚肉而是人魚肉吧?就說是人魚了呀人魚!哪裡像海底雞了?」正要為梁梁橫掃宴席的勇氣點頭,又驚覺哪裡不對的尼緒卡改口罵道:「而且誰准你吃了?找死啊?」


  忽然,有喧鬧聲從窗下飄來,不大不小,恰恰是能讓人聽清的程度,聽那吵雜聲愈趨熱烈,尼緒卡也收起怒容,噘起唇耐人尋味的笑。


  貴飴往窗台外探頭,正好瞧見身著執法背心的稽查員往餐廳內走去。「這是……」


  「確保我們都在場,才會有不在場證明啊。」尼緒卡轉玩筷子,喜孜孜的將最後一片刺身含進口中。「唔,不過我看不懂推理小說,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衛生稽查員啊……我爸也最煩他們了。」錫丹跟著蹭到窗邊,窺看因盤查而躁動的排隊人潮。「龍宮城的品質是實實在在的一等一,但只要周遭店家被檢舉,我們也會跟著遭殃。」


  「我吃飽了。」將筷子平穩的置於碗上,尼緒卡合掌行禮。「走吧,回去了。」


  「咦、咦?可是還沒搜查完啊!」


  「我想應該沒有店家會笨得跟客人坦白吧?」尼緒卡自門口回頭,一邊滿意的欣賞水色甲彩在壁燈下閃閃發亮。「而且你不是說會連累龍宮城?你還不回去幫忙?」


  「糟!」錫丹恍然大悟的驚呼,拔腿就跑的結果可想而知的摔了一跤。


  見尼緒卡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貴飴不知第幾次的搖頭,上前扶起友人。


  「……我好想告他。」顯然被上司的沒良心嚇著了,阿溫和梁梁也不知第幾次的如是說。


  

留言

至於梁梁......畢竟能在尼緒卡手下工作的當然不會是太普通的孩子(´▽`ʃ♡ƪ) 2020-9-3 21:53
雖然尼是情場老手但在女星這種比較任性的生物之下,有時候他還是只能乖乖聽話(拇指 2020-9-3 21:51
剛剛查了一下背景功能被移除了QQQ不......我也好愛紫色背景的說((沒有背景的末日伏特加就像是沒穿褲子的尼緒卡一樣((痛哭流涕 2020-9-3 21:50
背景居然不能調了嗎OAO,我很愛那個紫色背景QQ...... 2020-9-3 00:41
尼緒卡的魅力依然驚人wwww又一女星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X),還有梁梁到底為甚麼還有勇氣吃人魚肉啊快笑死XDD 2020-9-3 00:40
為什麼不能調背景了......鳩命.......(;´༎ຶД༎ຶ`) 2020-8-27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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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9-3 22: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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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淋浴間的塑鋼門開啟,熱騰騰的蒸氣使得臥房區也一齊升溫,免費提供的沐浴組同化了每個使用者,在梁梁的頸後、阿溫的臂彎和錫丹的髮梢,以及剛出浴的貴飴身上皆可聞到簡樸的香氣。


  溼答答的亂髮甩呀甩,水滴四濺得就像時光的洪流,將阿兵哥再度帶回青澀的學生時期,貴飴披著毛巾,自覺錯過好戲的坐到阿溫邊上,觀賞另外兩人鬥嘴。


  「因為我長得帥甜甜小姐才會給我電話號碼!」錫丹爭得面紅耳赤,渾身上下都和他的髮色一樣鮮豔。


  梁梁也不遑多讓,他跳上跳下,儼然把被褥當成了彈簧床。「長得帥又怎樣?人家偏偏不要小龍王,只愛拿破崙大叔!」


  「我、我……嗚啊!」鬥不過梁梁,握著紙條的錫丹眼眶一紅,脆弱的少男心三度潰堤。


  貴飴在一旁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若是平時,梁梁那顆愛戲弄人的腦袋早就接受制裁了,可貴飴一轉頭,只見阿溫垂著脖子,明顯無意插手毫無意義的爭執。


  「你怎麼了?不舒服?」貴飴快手快腳的探了探阿溫的額,翻找起床頭櫃中的醫藥箱。「昨晚溺水著涼了?還是晚餐吃壞肚子?」


  「我沒事。」阿溫有氣無力的搖頭,推開貴飴拿著溫度計的手。「阿貴,你覺得這樣好嗎?」


  一時意會不過來,貴飴愣了愣,隨即微笑:「長官說了,讓我們滾到一旁玩沙去。」


  「……真是的,虧你還笑得出來。」白了貴飴一眼,阿溫坐立不安。「我可是擔心得要命。」


  聞言,貴飴又笑了聲,嗓音說不出的輕快。「那人的性子我摸了整整一年,既然搜查結果一無所獲,他又不要我們插手,那我們便儘管享受吧。」


  畢竟只是幾小時前發生的事,鮮明的記憶一下便讓貴飴深陷其中──臨走之際,在龍宮城的白牆外,上司一面扣緊安全帽一面這麼說道: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你們就乖乖待在這堆沙堡吧。」


  「您要去哪?」見尼緒卡發動引擎,貴飴呆了半晌。「……回營?」


  「嗯,任務結束了。」終於將龍氏夫婦相贈的宵夜土產通通塞進車座,尼緒卡跨上摩托車。「齊老頭千交代萬交代,要我調查完趕緊滾回去,不准拿公費吃喝玩樂、不可以上酒吧、不可以撩妹妹泡弟弟、不可以叫小姐……而且你知道榮格根本愛死我了,一秒鐘都不能見不到我。」


  ……那不是愛,而是工作量超出負荷、不得不加班的憤恨吧?


  想到此刻應該仍在辦公室奮鬥的副官,貴飴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知道自己的話太沒道理,尼緒卡調皮的吐舌,隨之神色一凜:「至於你們,要慶生就專心慶生,好好享受假期,不要多管閒事。」他點燃菸,啜了幾口後呼出一團灰白。「答應我。」


  或許是上司的神情難得如此認真,貴飴本欲央求些什麼,但他只是彎下腰,任雜著菸草香的手輕撫自己的頭,直到煙朵與夜霧沒有邊界,直到鮮紅的車尾燈消失在公路的盡頭,只餘排氣管的隆隆作響攪和了深夜的浪潮聲。


  「──怎麼可能享受啊?」


  乍聽到貴飴的轉述,阿溫的嗓音便忍不住大了起來。「就是因為連警方也沒有頭緒才令人害怕啊!」


  「表面上循規蹈矩,那家餐廳可是在賣人魚肉吔!這是犯罪!盜獵、謀害精靈的重罪!老天,我從沒想過渡假還會被捲進刑事案件啊!」


  驚覺臥房並不如海洋寬廣,阿溫瞟了眼仍在鬥嘴的錫丹與梁梁,這才收斂音量。「阿貴,這一年來你就是這樣度過的嗎?」


  「糟糕的態度、糟糕的工作項目、糟糕的上司──除了德國佬,我真不知道那間處室有什麼值得你拼命挽回?除了錫丹,我們大可以一走了之吧?才剛死裡逃生的我們有遠離危險的資格吧?那兩個傻瓜又只會為了女人爭風吃醋,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那廂梁梁和錫丹不知怎的和好了,歡樂的鬧騰在一塊,梁梁的笑聲好似被使勁磨亮的盤子,一來一往間聽得阿溫甚是難受。


  「再說了,現在是休假期間,又不在營區內,上級的話聽聽就好……天曉得他匆忙離開是不是夾著尾巴逃了!」


  劈哩啪啦的罵完一長串,阿溫喘著粗氣,拿起梁梁擱在床頭的汽水一飲而盡。


  鋁罐外的水珠因劇烈的動作被甩飛,丁點冰涼濺到貴飴身上。「……我相信長官是去找答案的。」


  望著水滴在睡衣上逐漸被吸收,最終擴散成模糊的斑點,貴飴把玩著睡衣衣角,良久才答覆:「雖然他確實很爛。」


  似乎沒料想會收到如此直接的評論,阿溫頓時懵了。「呃、我沒說得那麼嚴重……」


  「又不是國中生只會上課睡覺下課尿尿,公文寫個兩撇就等著吃午餐,拿公共電腦打電動、強搶周醫官的零食、天天搭訕蜜蜂姐姐,還老是違規外出喝酒約會跑夜店,害副官忙得要死……我這輩子從沒看過這麼混的人。」臉不紅氣不喘的,貴飴數著手指道:「真的爛透了。」


  瞪著端坐在床邊微笑的貴飴,須臾,阿溫才驚覺的摀住友人的嘴:「你你你冷靜點!就不怕拿破崙突然回來嗎?」深怕隔牆有耳,或是尼緒卡會突然憑空冒出來似的,阿溫一邊制止貴飴的真相發言,一邊緊張的偷覷門窗,手忙腳亂得不可開交。


  「為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老天,是我害的嗎?」後悔自己不該打開批判的話匣子,他哀號著扶額。


  「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貴飴打開腳邊的小冰箱,挑了罐可樂。「我的確很喜歡政戰綜合處,但不代表我不能有怨言吧?」


  他打開鋁罐,在氣泡蜂擁而出的瞬間大口痛飲,接著暢快的哈氣。


  「……拿破崙如果在場,肯定會嚇得再倒縮個幾公分。」阿溫目瞪口呆的咬著指頭,「連我都嚇到吃手手了。」


  貴飴聳聳肩,鑒於兩人在豐收祭典上打過一架,那時起他就不期待自己在尼緒卡心中的形象了。


  「換句話說,我們現在是他的鷹眼、王牌大間諜!」重新倒回床上,貴飴抱緊枕頭,想將莫名憂鬱的情緒壓進柔軟的棉花裡。「如果能幫上長官的忙、能讓北海岸的人魚不被獵殺,那我想不管多天大的麻煩……我都會去克服。」


  不管什麼要求都會接受、不管什麼命令都會遵守──這只是他的理想,甚至可說是妄想,光是工作量一多便會倉皇失措,碰上意外更是束手無策,連副官的一絲冷靜都沒有的他何德何能去輔佐長官?


  內省到自己的無用,貴飴苦笑著改口:「當然,我能力不足……」


  「──不可以看輕自己!」


  錫丹不知在旁偷聽了多久,他卡進促膝長談的兩人之間,不滿的搶走貴飴的枕頭。「身為大海男兒怎麼可以坐以待斃?」


  「……這裡除了你以外都是土生土長的都市人喔。」懷裡頓時空空如也,貴飴忍不住笑出聲。


  「海釣蝦和養殖蝦都是蝦!」錫丹抱著手臂哼哼,「老爸時常告誡我,胡亂揮竿還有上鉤的機會,但連餌都不裝就真的釣不到了!自暴自棄乃是成功大敵!所以,在被溺水的詛咒反噬前,我們要先發制人找到證據!」他跳下床鋪,「同志們!灌下咖啡後我們就出發吧!」


  「我才不要。」見錫丹那差點被棉被絆倒的笨拙,阿溫目不忍睹的摀臉。「……如果人魚真的想溺死我們,一公升的咖啡也不管用。」


  「所以我可是有備而來!一瓶咖啡因不夠就來更多的咖啡因──咦?我的汽水怎麼沒了?」梁梁倒著汽水罐,從中卻只滴出幾粒水珠,他不解的搖晃瓶身,伸長舌頭的模樣實在滑稽。


  貴飴和阿溫相視一眼,心照不宣的偷笑。


  沒有人能阻止錫丹,他的堅持就如同體內延綿好幾代的龍蝦血緣一般,鍥而不捨且頑強,在只有同梯的房間裡無人能敵,恐怕只有龍先生出面才能使其善罷干休──


  而龍先生也真的出面了。


  「睡覺。」像是預知了兒子的計謀,龍先生橫眉豎目的指著床,馬尾和鬍子紅得像是火在燒。


  在父親的威壓下,錫丹再想反抗也只能摸摸鼻子乖乖聽話,沒多久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天馬行空的探險有人阻止,貴飴明顯鬆了口氣,放下心中大石的他拍鬆枕頭,翻身鑽進被窩。


  相繼進入夢鄉的兩人並未知曉,接下來的事態發展會教他倆寧願從沒入睡過。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漫漫長夜已過,或者其實時間只跳躍了幾秒──當貴飴猛然驚醒後,印入眼簾的光景使他的腦海瞬間跳出一句話:


  媽呀,為什麼我的身邊淨是些聽不懂人話的傢伙?


  在看到滿地咖啡罐的剎那,如果是阿溫想必會因此火冒三丈吧?


  然而阿溫並不在。


  端詳空空如也的床舖,貴飴抱著枕頭思考,究竟是什麼令阿溫沒有叫醒他便不告而別?


  ……是梁梁吧?


  同樣瞪著被褥凌亂的空床,錫丹憤慨的嚷嚷:「不是說好明晚再偷溜出去嗎?怎麼可以擅自行動?」


  明明睡前龍先生才再三叮囑,牛飲咖啡也是為了不讓梁梁被鉤去跳海,誰知睜開眼後早已不見二人組的身影,只餘滿地乾癟的飲料包裝。


  扶起正亂踢腳邊空罐、結果摔得四腳朝天的錫丹,貴飴乾笑兩聲:「走吧,可不能扔下他們不管……」


  他倆商討了好一陣子,最終出爐的結果以不驚動龍氏夫婦為佳,撇除錫丹的夜探計畫本就被強行遏止外,即便大難臨頭,男子漢的青春友誼也不包含打小報告這一選項。


  才剛躡手躡腳的溜出龍宮城,錫丹的腰際便漾出了旋律,在夜深人靜中幾乎嚇破兩人的膽子。


  「喂!你們為什麼不叫醒我?我可是隊長吔!朋友這麼當的嗎?」接通後錫丹就是破口大罵,然而話筒另一頭傳來的卻是極小聲的警告:「快點逃……不要過來……」


  嘶啞的呻吟很難想像是從平日素來歡快的大嘴裡傳出,可即便錫丹不想承認,那飽含痛苦的確實是梁梁的嗓音。


  「喂、喂!你怎麼啦?梁梁?阿溫!」阿溫焦急的對著手機吼,還沒問出個所以然,梁梁的低語便被截斷,取而代之的是個莫名耳熟的斯文聲線。


  「龍宮城的小老闆,生意不是這樣做的。」電話的另一頭,應該陌生的人卻格外親暱的呼喚錫丹,並在幾聲低笑後留下不容置疑的命令:「我們在──等著你。」


  隨著那人道出的一串地址,錫丹的臉色也愈來愈白,他還欲追問,耳畔便沙沙作響,不良的收訊在通話結束後只餘氣泡般的斷線聲。


  「……怎麼辦?」


  癱坐在地,錫丹連手機都拿不穩了。


  看來他們終究招惹到不該觸犯的勢力,這下大夥都遭殃了。


  在海中他還有信心能保護重要的人,但現在,要面對的是比大海還可怕的──


  發送完簡訊後,貴飴把手機塞回口袋,接著扶起錫丹。


  打量似曾相識的驚懼容顏,貴飴循著過往的經驗,依樣畫葫蘆的摸摸錫丹的頭。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肯定會這麼做吧?


  「走吧。」他伸出手,「去把他們接回來。」


  一秒都沒有多想,錫丹握住那溫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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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9-20 00: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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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岸的集中貨櫃區從來就不是好景點,唯有膩煩了高樓大廈的都市人才會時不時的跑來打卡,追捧當地居民根本不以為意的廢墟工業風。


  這些胡堆海疊的貨櫃有大有小,色彩斑斕的連成一氣,在這世道裡總有人信不過大城市,行動貨櫃屋除了是種儲物方式,也成了哪天意外發生便能迅速逃離的心靈慰藉,偶爾有些遊民就在無主的貨櫃裡頭生活了起來,成功替集貨區打響另一種噱頭。


  邊角長滿藤壺、鐵鏽橫生的大貨櫃據說末日前就存在了,有些是從海裡打撈起的,有些則緊黏在礁岩上,恐怕直到下個末日也分離不了。


  沾滿銅紅色的厚門半掩,一踏入便冷風撲面,愈往深處走連綿的漏水聲愈清澈,令人只想掩鼻的氣味也愈加濃烈,在度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後,光明陡然重現,貴飴和錫丹連忙用衣袖捂臉,好不容易才適應刺眼的新天地──


  看來不是漏水,而是放血呢。


  斷斷續續的滴答響並不是屋頂漏水這麼簡單易懂的理由,眼前被鐵鍊纏得離地高掛、體液經由尾巴逐漸放乾的女子足以令貴飴和錫丹做上一年的惡夢。


  也是這等明晃晃的視覺衝擊,貴飴才發覺兩人已不在貨櫃中,而是身處由眾多貨櫃「尾巴」圈列出的一塊大空地上。


  有多大?大概就像北歐連鎖家具店的倉庫一樣。


  縈繞鼻尖的腥味明顯來自人魚的屍體,從尾鰭和鰓喉處淌出的鮮血浸染女子的綠髮,在髮梢匯聚成一粒粒紅珠子,頗有規律的落進水桶裡。


  含糊的悶哼令貴飴掏出手機照明,這才發現阿溫被五花大綁的縮在角落,身旁的梁梁則垂著腦袋,不知是昏是醒。


  「阿溫!梁梁!」貴飴想替友人鬆綁,無奈束帶過於強韌,一時之間他竟想不出辦法脫困,正四下尋找工具時便被喝住了。


  「三更半夜的你們找死啊!說過多少次不要擅自行動?」阿溫怒視著他,壓低嗓子怒罵。


  貴飴被罵得摸不著頭腦,須臾才回過神來的撿了支鐵釘破壞束帶。「你、你們才是吧!到底是不是朋友?偷跑出來也不揪……」


  「要不是梁梁喝得咖啡因過量,我需要像保姆一樣尾隨他嗎?天曉得他就直接衝進敵窟了!媽呀,為什麼我身邊淨是些聽不懂人話的傢伙?」眼看貴飴正準備第二波強辯,阿溫感覺被俘虜的怯懦一掃而空,拳頭隨之硬了起來。「錫丹是、梁梁是、你也不遑多讓!」


  憶及從入伍到現在各式各樣的事蹟,察覺自己其實無甚資格反駁,貴飴只得尷尬的打哈哈。


  然而阿溫可沒放過他的打算,正欲再罵,小小聲的尖叫硬生生打斷兩人的攻防戰。


  「不一樣……」無暇顧及兩人吵嘴,錫丹從指縫間窺看屍體,發顫的神態既驚惶又困惑。「和海裡的那一位不同……」


  「──當然不同。」緩緩睜開眼睛的梁梁呻吟了聲,隨即挪動肩頭拭淨眼上的血漬。「已經有兩隻處理好運出去了。」


  「處理好?處理好什麼?」見他醒轉,錫丹連忙上前發揮醫護兵的本領。


  「去鱗去鰓去頭去尾……所有你爸做菜的前置作業囉?」傷口被緊急包紮的疼痛令梁梁齜牙咧嘴,「我說小龍王,你光盯著鮪魚發呆也不叫醒我,是不是在記仇?那你應該去找甜甜小姐而不是我……」


  「你腦子被敲壞啦?都什麼時候了還胡說八道,這哪裡是鮪魚?」錫丹一邊回嘴一邊纏緊繃帶,把梁梁的頭包得深怕被外星人竊取腦波一樣。


  放完血後的人魚更加慘白了,珍珠色的肌膚不再盈滿光澤,被大刀劃開的傷口翻捲暗紅,和宛如石雕的身姿形成強烈的對比。青年們得強忍噁心才能對上那雙混濁僵直的眼珠,只有梁梁敢一蹦一跳、躍至人魚身前饒有興趣的打量。


  「喂喂,你不是怕鬼嗎?靠那麼近小心天天做惡夢!」


  「這哪是鬼啊?」梁梁高舉被捆住的雙手,輕輕覆上人魚的雙眼。「死人才是鬼,這是鮪魚──再說她也不算是人。」


  「……現在沒空吐槽你的認知障礙。」阿溫無言以對,「她是人魚!」


  「──是呀,就只是條人魚罷了。」


  斯文的嗓音插進四人之間,貴飴和錫丹困惑的望向來者,剎時無法釐清現況。


  「是……是你!」幾日前的殷勤對待仍歷歷在目,錫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驚呼。


  推了推眼鏡,亞特蘭提斯的領班優雅的行禮。


  「恭候大駕,龍宮城的小老闆。」


  或許打從踏進店裡的瞬間,四人的身分便已曝光,只是將計就計的如同貓捉老鼠一般,打從心底鄙視的玩弄他們吧?


  錫丹和貴飴擋至傷者身前,緊張兮兮的警戒領班和他身後的一群人。


  「別這麼怒氣沖沖的,我又不會吃了你們。」領班扯開胸針和領帶,離開工作崗位後,這男人的一舉一動皆帶了點輕挑。「請坐。」他昂昂下巴,身旁流氓氣質的人隨即推來冰桶。


  礙於周遭虎視眈眈的威壓,錫丹聽話的坐下。「……你想幹嘛?」


  「我才想問你為什麼要調查我們呢?」相較青年們的侷促,領班格外愜意的斜坐在冷藏魚箱上。「你們是……軍人?不是警察?」


  「只是想知道亞特蘭提斯為什麼受歡迎而已。」錫丹不敢東張西望,但眼珠子在眼眶裡四面繞了一圈。「你、你應該知道販賣精靈違法吧?」


  「你是指『除保育條例或其他法令另有規定外,不得騷擾、虐待、獵捕


  、宰殺、買賣近人類外型,具有智力之自然精靈』這條法規嗎?」領班聳聳肩,「老實說我一直覺得這規定很人類至上主義,難道長得不像人的就不必保護了?」


  「既、既然知道為什麼又知法犯法?」見四周的流氓因他的質問躁動,錫丹嚇得縮了縮身體。


  「嗯,真是個好問題。」領班起身走向錫丹,一面故作沉吟的摩娑下巴。「當然是為了賺錢啊──你這白痴。」


  說不上難看的臉卻猙獰得令人膽寒,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的錫丹只能和幾乎貼上額頭的領班互瞪,隨即被對方身上的菸味嗆得連連咳嗽,見狀,一干流氓紛紛大笑。


  「賣相不佳的做為食用肉,反正去完鱗片長得都一樣,薄薄切成一盤就可以有大筆進帳……不過我想你根本不在乎這些生意經,味道好不好才重要,我說得對不對?小老闆?」領班被錫丹又驚又怒的神色逗得發噱,「至於漂亮的活體就賣給有特殊癖好的富豪,畢竟美人魚不只是小女孩的夢想嘛。」戴著手套的指尖撫過人魚的屍身,領班剝下一片因離水過久而乾涸的魚鱗,就著燈火欣賞那奇異的色澤。「不過真是一樣米養百種人,有些人偏偏只愛上半身呢?」


  即便已被梁梁闔上雙眼,死前的驚懼及不甘仍深刻的停留在人魚青白的面容上,淒慘的死狀配上輕描淡寫的語氣,令錫丹受不了的摀嘴,好半晌沒了聲音。


  像是為了更激發青年們的反應,領班誇張的嘆氣:「別看盜獵利潤好像很高,這年頭的冰貴得要死,我們可是砸了大錢在保鮮上,絕對不會讓顧客吃到不新鮮的料理!」


  「看來你們還挺有職業操守的嘛?」梁梁插嘴道,隨即被四面八方以及夥伴的眼刀插了滿身。


  領班倒是意外的點頭贊同,他以手搭胸,朝青年們致意。「謝謝您,客人的誇獎對本店來說就是最好的肯定──所以,不如我們合作吧?」


  「……咦?」


  不只阿兵哥們愣是說不出話來,凶神惡煞們也是一陣嘩然。


  領班再次被錫丹慢半拍的反應逗笑了。「只要我們合作,你家的小店面就可以增加客源,也就不必眼紅我們了吧?」


  「誰、誰眼紅你們啦?論手藝你們連我爸的車尾燈都看不到!」深覺受到羞辱,錫丹的臉幾乎和髮絲融為一色。


  「只要亞特蘭提斯的名聲持續壯大,這條海岸線上便沒有店家能與之匹敵,到時龍宮城的興衰究竟會如何呢?嘖嘖……想必你也知道吧?」拉過錫丹的手,領班將魚鱗置於那顫抖不已的掌心上。「在如今的世道光是美味是沒有用的,奢侈浪費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劣根性,沒有人可以抵抗高貴尊榮的享受──哪怕得用命來換。」


  用命……來換?


  母親的叮囑言猶在耳,望著螢藍的鱗片在掌中閃爍,錫丹恍然大悟,想來至今失蹤的遊客並不只是單純的遇溺,而是由於盜獵者的罪行才慘遭報應。


  就如同自己和友人一樣。


  一旁的貴飴倒是鬆了口氣,好在長官已經返回北城,否則他真擔憂就算逃過一次,頗愛慕虛榮的上司還能不能逃過第二次第三次?憶及尼緒卡的私訪調查,貴飴忍不住發問:「幾個月來遇難的人數不多但也不少,警察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們的惡行惡狀?」


  若非眼前是窮凶極惡的犯罪集團,貴飴真要覺得領班是個樂於解答的好嚮導了。


  「誠如你所言,本店開業即將滿週年了仍平安無事,這不就代表法律奈何不了我們嗎?」領班整了整衣襟,稍稍擺回服務員的儀態。他重新轉向錫丹,笑吟吟的道:「或者,拿龍宮城充當替罪羊也不錯?既然你說你父親的手藝一流,那美味到被誣陷為人魚肉好像也不為過──」


  「住口!」不約而同的,貴飴和阿溫吼斷了領班的低語。


  被他倆的氣勢嚇了一跳,領班頓了頓。「唉唷喂、現在的年輕人脾氣真大,一點玩笑都開不得呀?小老闆的表情也不要這麼可怕嘛……真是的,我再講一個故事給你聽吧?」


  他清清喉嚨,用與當日向四人導覽亞特蘭提斯時相同的語調開口。


  在某個退潮的深夜,剛被派來新堂口的男人救了一隻擱淺的人魚。


  月下的女人擺動著被魚叉刺穿的尾巴,虛弱的哀鳴,本應感到畏懼的男人頓時心生憐憫,傾心照料直至人魚死去……茶餘飯後的閒談本該如此單純,然而埋葬之際,鱗片下翻出的肌理竟是無比誘人,男人按捺不住衝動,回過神來已享用完那世間絕無僅有的美麗。


  反正,他只是偶然撿到她,彼此間並未約定,毋須負責任的相處只要照心情走即可。


  而嘴裡的味道,足以讓人發大財。


  下肚的瞬間,男人彷彿與整片海洋融為一體,不可言喻的幸福感充盈感官,泛著虹光的肉片幾乎令他看見宇宙。


  男人決心使更多人知曉珍饈的存在。


  領班拍了拍手,給故事劃下結尾。「那時的我還只是個小服務生呢──後來上層得知情況後亞特蘭提斯便出世了,接下來的發展你們不陌生吧?」


  錫丹張大嘴,卻連一個字也擠不出喉頭。


  正是因為不陌生,才會為旅客失蹤的懸案、為淪為盤中飧的自然精靈感到痛心。


  而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眼前的男人。


  瞥見他的眼神,領班揚起嘴角。


  「其實吃人魚肉這檔事早在末日前千百年就存在了,與其苛責我們,更該痛恨將這些傳說流傳下來的人吧?」他揮揮手,意思手下繼續工作。「再說了,她們畢竟是人魚──」


  鐵鍊摩擦的聲響嘶啞,隨著每一聲枯燥的碰撞,人魚一吋一吋的降落地面,裹上帆布後扔進貨車的後車斗,想來她再重見天日之際便是上桌之時。


  「──意思就是非人也非魚呀。」


  望著貨車揚長而去的車尾燈,領班感嘆道。


  「所以能從人魚爪牙下逃生的你、混有水族血脈的你──我想會是很好的誘餌和安慰劑。」他指揮著下屬將空懸的鐵鍊綁牢,滿意的觀賞新捕獲到的少女人魚。「畢竟這些傢伙雖然潑辣得很,但沒有女人會不喜歡你這種小嫩皮呢!」


  掏出和笑容一樣薄如紙片的銀刃,領班嗖的劃破人魚的鰓,和流氓們一齊大笑。


  瀑布般的血液噴薄而出,盡數流進即將滿溢的大桶中。期待她仍倖存的希望在剎那成了絕望,錫丹望著比自己年幼許多的枯槁遺容,只覺得心底被更加無情的碾碎了。


  「說了這麼多話口都渴了……我已經這麼有誠意的坦誠一切,想來你不會拒絕吧?」


  抬起錫丹的下巴,領班的指尖滑過那毫無血色的唇。「我們需要你的美貌、你的血緣。」放血時沾上朱紅的手套撩起同樣顏色的髮絲,領班低頭在錫丹雪白的額上吻了一口。


  「你、你幹什麼?」錫丹嚇得從冰桶上跌了下來,貴飴等人想扶起他,卻被彪形大漢們團團包圍,連根手指也湊不到夥伴身邊。


  「得天獨厚的風姿將成為人類與自然間的橋樑,你不想成為名留青史的偉人嗎?有了這筆生意你就不必為家裡的小破店煩惱,連鎖店要幾間有幾間,甚至把亞特蘭提斯讓給你也成──你不必擔心夥伴的安危,我們團隊的宗旨是友愛同僚,不會殺人滅口的。」領班扶起錫丹,朝他伸出手。「我答應你。」


  望了望被架住的夥伴們,錫丹又看了看地上的那桶血,也許是因為適才的紛亂,一片豔紅淌出傾頹的鐵桶,無聲無息的落入水溝縫,流向追查不了罪證的遠方。


  收回視線,錫丹凝視仍在等待他的手,深呼吸一口氣後,他顫抖的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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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原作者| 總理 發表於 2020-10-6 23: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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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啊,錫丹!」


  「錫丹,別──」


  饒是被制住行動,阿兵哥們的反抗也不曾屈服,就連適才一直在神遊的梁梁,也咬開壓在嘴上的手放聲大叫。「小龍王,你認真的嗎?」


  領班笑著歪歪頭,好似無可奈何的朝貴飴等人眨眼。


  「我拒絕!」


  閃電般的厲聲大喝後,被甩得偏離軌道的是領班的手,他望著快速泛紅的手背,驚愕的瞇眼。


  「事實上,你無法答應我什麼。」併攏的五指止不住發抖,卻異常堅定,錫丹的嗓音亦是相同。「你也說了,你只是一個小服務生,而我──」


  饒是還癱坐在地,他挺起胸膛,硬生生打斷所有人可能的發言。


  「我可是北城營的紅蓮小龍王!龍蝦兒和牠費盡千辛萬苦拐來的女客人的愛情結晶!而且還是我爸的兒子,龍宮城的下任老闆!」儘管抖得像個篩子,錫丹仍鼓足了勁宣告:「所以我絕不會答應你們這種危害海洋的要求!」


  似乎被震懾得一時回不過神,須臾,領班才戲謔的嘆息。「是是是、龍蝦王……你不會還要說你是風暴降生啥的吧?真沒辦法,既然不領情的話我也不必再苦口婆心了。」他打了個響指,眼裡徹底沒了溫度。「解決他們。」


  領班下令的瞬間,蓄勁已久的梁梁用力往上一蹬,堅硬的頭殼撞上壓制他的流氓。「這邊!」他踹開被撞得暈呼呼的大漢,往來時的入口逃去。


  見狀,貴飴等人有樣學樣,拉起錫丹後轉身就跑。


  貨櫃裡長而幽深,配上犯罪節團不欲為人知的陰暗照明,人生地不熟的阿兵哥們出了一個貨櫃又進另一個,四處逃竄、屢屢碰著死路的後果便是一會兒便被追上了。


  「上來!動作快!」盜獵者的大本營宛如石兵八陣,阿溫情急之下爬上貨櫃探路,卻發現梁梁的手還被綁著。


  「有什麼可以鬆綁的嗎?」他焦急的四顧,遼闊的貨櫃頂遠遠可以瞧見追兵的燈火。「錫丹,放下斧頭!摔倒會死人的啊啊啊!」眼見笨拙的青年不知從哪摸來了消防斧,阿溫嚇得比可能身首異處的梁梁還丟了魂。


  「這不難呀,你們瞧只要深呼吸──然後收緊身體──」清脆一響,梁梁輕鬆便掙脫束縛,他甩甩手,得意的亮出繃斷的塑膠繩。


  「……你怎麼不早說?害我們躺在地上被踹了半小時!」


  「沒辦法,人的一生能有幾次好萊塢大片的體驗?而且我剛才昏倒了嘛──」梁梁嘿嘿傻笑,直到瞥見氣勢洶洶的來者。「跑!快跑起來!」


  早在談判之時便難忍衝動,摩拳擦掌的流氓們如今終於可以蜂擁而上,不懷好意的步步進逼。


  「等、等等我!」在連串奔波後,錫丹逐漸脫隊。


  從小到大,只要是脫鞋子的場合,就絕對沒有不稱讚他的腳的人。因此雖然實在笨拙得可以,錫丹也沒嫌棄過只要動起來便會使他受盡嘲笑的雙足。


  可如今,這雙腳竟讓自己和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陷入生死存亡的大危機。


  「抓、到、你、了。」


  飄逸的紅髮一如被揪緊的韁繩,錫丹也宛若被制伏的馬,任由駕駛者拖行在地。


  「好痛!放開我!」喊聲令夥伴們即時回頭,可還沒奔回他身邊,貴飴等人便落入圈套,再次被大漢們圍困在角落。


  儘管該死的疼,錫丹仍不禁暗暗自豪,他的秀髮果然美到讓人過目難忘、難以割捨對吧!


  扯著豔紅的長髮,領班將疼得發不出聲的錫丹拖回原地,推進處理池中。


  鏽跡斑斑的大凹槽裡除卻人魚少女和放血時的污漬外,還有滿池底沒融盡的碎冰、斑駁的鱗片及揮之不去的腥臭。


  「既然交涉決裂,活口是不可能留的了。」領班跨坐在錫丹身上,不顧錫丹哀嚎的將髮絲和鐵鍊纏在一起。「下一位預約的貴賓是大明星的財主股東,那可是響噹噹的上流權貴,我們當然要端出比人魚肉更珍稀的佳餚──」


  拍了拍錫丹因掙扎而發燙的玫瑰色臉蛋,領班笑著說:「你長得這麼好看,甚至勝過那些死魚幾分,也許吃了你的腿後,還會有人願意高價買下你當寵物呢!」


  明明語氣輕快,字句間卻是無比深沉的惡意,錫丹登時臉色慘白的說不出話來。


  「我想想,就像賣剩的人魚上身一樣好了。」接過部下的刀,領班漫不經心的在錫丹身上比劃。「一口氣從天而降四份美食,想必魚群會很開心吧?」


  將無用的上半身綑綁重物,沉進海底成為只有魚兒知曉的屍體。臨終前,那一雙雙剔透的眼眸倒映出的是何種絕望?唯一稍感安慰的只有終於能重回大海懷抱這件事──


  想起至今逝去的人魚、想起辛勤工作的父母,錫丹停止打顫。


  「就算你把我五馬分屍、吃得只剩下頭也無所謂。」他喊道,在大手掐上喉嚨前又用力加了一句:「料理靠的是愛,所以我絕不會屈服!絕不!」


  錫丹噙著淚,眨也不眨的迎向銀白的刀光。


  「──說得好!」


  誰的響亮附和將緊張的空氣劃開,眾人往聲音的來處一看,那沉重的聲響正由遠而近,透過不見盡頭的貨櫃悶雷似的滾滾而來,從薄如輕紗的月暈到堪比日照的刺眼,自幽暗洞口長驅直入的光束究竟是窮追不捨的追魂燈,還是能改變現況的希望之光──


  彷彿借走了錫丹的髮色一般,豔紅的偉士牌從貨櫃中飛躍而出,轉動不休的雙輪輾向領班持刀的那隻手,將他拋離錫丹身邊後,才在地面磨出銳利的噪音和長長的甩尾胎痕。


  機車還沒停穩,尼緒卡已扔出球棒,往挾持下屬的流氓砸去。


  「長官!」


  救星來得千鈞一髮,貴飴喜出望外,踹開暈頭轉向的流氓奔上前去。


  「哼哼哼……深夜群聚打架鬧事?」環顧因劇變而呆滯的犯罪集團,尼緒卡端坐在機車上,昂首斜睨下屬們。「我說你們還真有膽,已經超過乖寶寶的上床時間了吧?」


  「長官,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貴飴繞著上司打轉,急切的視線在瞥見那襲白衣後垮了下來。「……您不也一樣,從我傳訊息到現在多長時間了?竟然還有空換衣服?」


  「怎麼?我不能洗完澎澎再出門?要知道清潔感可是交際的一大重點!」尼緒卡嘿了一聲,「大部分的人並不是長得醜,而是欠缺整潔和個人特質,所以才會在搭訕的時候輸給我……」語畢,他洋洋得意的展示純白的亞麻西裝。


  明明危機在側,官兵二人卻大眼瞪小眼了起來。


  「該死……你是什麼人?敢壞我的好事?」顫巍巍的爬起身,一身是傷的領班打斷進行中的乾瞪眼比賽。「你是他們的上司?真沒想到這些小鬼還有……這款的援軍?」他打量尼緒卡,對那薄透的紗質寬褲和坡跟涼鞋很是狐疑。


  「閉嘴,害我得出差的混蛋。」尼緒卡冷冷的剜了眼領班,豎成直角狀的金眉又挑向貴飴。「我不是叫你們別插手嗎?長官在說有沒有在聽?有沒有?有沒有?沒有嘛!」


  劈頭蓋臉的問責令貴飴啞口無言,半晌才應道:「我們也不是自願來的──長官!小心後面!」


  利刃自頰邊呼嘯而過,尼緒卡尋思著若不是經驗老道,此時多了個窟窿的恐怕就不是人魚屍體,而是自己了。


  擲飛刀的動作讓領班疼得咬牙,但仍不妨礙他朝尼緒卡獰笑:「回敬你的。」


  尼緒卡垂眸,拂掉肩上的斷髮。


  「對手是人類的話,老子就絕對不會輸。」他跳下車,「快點去自首吧,不要浪費我的夜生活。」望向人魚,尼緒卡喃喃道:「真希望是在水床上遇見妳,而不是血池……可憐的孩子,我不會讓妳孤單上路的……」


  「少假惺惺了。」聽見惋惜的低語,領班不屑的啐聲。「你在享用美食時難道會去憐憫盤中的炸蝦,後悔不該摧毀牠平靜的海底生活、後悔不該吃了牠?我想不會吧?聞到剛出爐的香氣、品嚐到新鮮現宰的美味後,沒有人顧得了肚子以外的事物──沒有人。」


  領班攤開手,環視眾人。


  「在慾望被實現之前,所有一切皆被視作理所當然、就連食慾都會被合理化不是嗎?」


  「沒錯,所以只要是為了『自身』的犧牲,我們就該心懷感激。但合理化不代表你可以任意盜獵人魚,這是兩碼子事。」尼緒卡撿起球棒,掂了掂上頭的水鑽裝飾。「我書讀得少,你別想用歪理騙我啊。」


  語畢,他揮舞球棒衝向領班。


  混戰在貨櫃間開打了,梁梁拉起錫丹,往隱匿的角落逃。領班驅使手下招呼尼緒卡,潔白的衣裳忽隱忽現,不出幾分鐘,昏暗的燈火中只有物器的碎裂聲和此起彼落的倒地哀號,當貴飴終於看清上司的身影時,尼緒卡已經就地取材,用釣竿把一對打手鴛鴦掛起來了。


  「──超酷!」饒是正身處危機,貴飴仍是不禁讚嘆。


  「傻瓜,蹲下!」


  「……哎?呀!」來不及回神,貴飴暗嘆幸好平日的鍛鍊還算堪用,若是遲些反應,他要嘛被身後的偷襲者砍死,要嘛就和歹人一齊被破空而來的魚叉釘上貨櫃了。


  「大頭兵!平常的訓練都忘啦?」還維持擲出魚叉的姿勢,尼緒卡沖他罵道:「要不要回營後我再摔摔你啊?」


  雖說貴飴早就知曉上司身懷怪力,可他實在難以想像那小身板居然能將人串成牆上的丸子三兄弟,只刺穿衣服卻連塊皮都沒擦破的準頭更是令人叫好──當然,此刻的貴飴可沒空吹口哨,他尷尬的猛陪笑臉,滿心不想扯尼緒卡的後腿,沒想到四下裡一望,竟瞧見錫丹的藏身處被掀了。


  「放開他!」吼了許久,貴飴的嗓子早就沙啞,但他仍不放棄與惡棍抗衡,阿溫和梁梁也是一般,奈何他們距離太遠,奮力一搏也無法即時拯救錫丹──


  「到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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