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顯示左側選單

[BL] 快樂王子 [R](3/17更新 62)(校園愛情)

[複製連結]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2-28 00:04:52
顯示全部樓層

【39章改為明天更新】

作者的話:不好意思晚上有事寫了一半,明天一定會更新的,啾咪~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3-1 00:04:18
顯示全部樓層

39 燕子

明明是件好事,怎麼這麼愁眉苦臉的?姜劭謙在心裡嘀咕。

許晏誠騎車過去的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姜邵謙也識趣地沒有多問,沉默的騎完了五分鐘的路程。

時間接近中午,酒吧晚上才營業,此時外頭的鐵捲門還是放下的。許晏誠向前敲了敲鐵捲門,一開始沒有任何動靜,過了幾秒之後才緩緩升起。

白天沒有營業,店裡頭望過去一片漆黑,只有一小簇橘紅光點忽明忽暗的,沒多久小紅光點被人捏了起來用指節托著,那人站在門邊,呼了一口氣,煙霧瀰漫中眼裡含笑,正是阿萬。

「歡迎光臨。」

阿萬帶他們走到酒吧最裡面。一路上經過了之前來過的樂隊休息室,最裡面的門打開有一個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他們跟著走下來,裡頭烏漆嘛黑的,阿萬走到門前開門,一開燈,室內瞬間一片明亮,裡頭居然別有洞天。

原來酒吧的地下室就是練團室。與剛剛窄小的樓梯間不同,下方的空間意外的很寬敞,容納下八、九個人沒有問題。裡頭的樂器看起來也保養得很好,看的出來是有人在細心照料,樂器應有盡有。

「你們盡量用。只要等快五點時把燕子借給我跟樂隊對一下就好了。」

姜劭謙有點受寵若驚的點頭,撇過頭看,許晏誠只是挑了挑眉,不作任何評論。

氣氛不太對,姜劭謙出來緩和了一下:「謝謝,我們會好好用的。」

「舉手之勞而已,不吵你們啦。」似乎知道自己不受許晏誠歡迎,阿萬語畢便笑瞇瞇的帶上門。

阿萬離開後,許晏誠悠悠的嘆了口氣。「阿謙你其實可以不用跟他道謝的。」

「什麼?」

「張維遠這個人什麼都會,就是不會做賠本生意。」

話說完,許晏誠接好了吉他的音源線,打開音響開關,把麥克風遞給他,問:「我們從頭開始?」

決賽當天的舞台在戶外,不知道音響設備如何,但還是在設備比較齊全的地方多練幾次心裡才比較有底。

練到中途,他們停下來喝口水,姜劭謙問:「你們幾點要表演?」

「晚上六點半。」

姜劭謙愣了一下然後問:「這樣你們只留一個小時練夠嗎?」

「阿傑他們的曲子我彈過很多遍了,」許晏誠說,「我只是要對一下拍子熟悉一下,畢竟我很久沒跟他們練過了。」

「唔,」姜劭謙想起之前來聽表演時阿傑與他的對話,問:「你以前是阿傑他們團裡的嗎?」

許晏誠微妙的沉默了一下。

「不是。我之前是幫他們代打上場的。」

「代打?」

他的笑容轉瞬即逝。「嗯,稍微有點複雜,有機會再告訴你吧。我們繼續?」

將劭謙滿肚子的疑惑,卻也知道現在現在不是對的時機,只好把問題又吞回去。


他們練完最後一輪,外面突然來了兩下敲門聲,阿萬走了進來:「練的還好嗎?」

「嗯,我們已經差不多結束了。」姜劭謙點頭道。

「阿傑他們到了?」許晏誠問。

「剛到,只是想先確認一下你們的狀況再放他們進來。」阿萬道。

話才剛說完,外頭有人的腳步聲過來,其中一人逕自打開了練團室的門,來人身上是黑色夾克,連肩頭的車線處都滾了一圈鉚釘,腿上穿著一件緊身皮褲,腳踩經典款馬丁靴,頂著非主流的表情,整個人簡直像快溺死在重金屬池裡的龐克人。

「乾,許燕子!!!!」從重金屬池中浮出來的龐克人看到許晏誠的瞬間眼睛一亮,一個箭步衝上去熊抱住許晏誠,一旁的姜劭謙嚇得一抖。

「阿傑、你起來、我要被你悶死了,周、傑、倫!」

「靠北,張維遠,靠北、」阿傑興奮地跳了跳去,還打了阿萬好幾下,「馬的你怎麼沒有跟我說今天幫秦哥代打的是燕子!早知道我就跟其他人講來看表演了、」

阿萬翻了一個白眼,道:「你如果早一點跟我說老秦不能來我會不讓你們知道嗎?」

「有什麼辦法,你也知道秦哥就那樣啊,之前明明說可以代打,今天又突然變卦說可能會晚到,我們也很臨時才知道,原本想說今天晚上剉賽了,結果,嘖嘖,surprise!哈哈!」

阿傑開始跟阿萬東南西北的聊,許晏誠正在難得的神遊物外不知道在想什麼,姜劭謙在一旁有點尷尬,他整個人在這裡顯得非常突兀,而且他看見了上次的那個菸嗓女人,今天地平線大概講好了dresscode,團員們也是一身重金屬搖滾風的裝扮,他不小心跟那個菸嗓女人對上了眼,她向他眨眨眼一面笑。

…...她還記得我啊。姜劭謙整個人尷尬的手腳蜷曲,被她這樣一盯不知道為何莫名心虛,他在還在不知所措的時候她已經接近他,甜甜地跟他打招呼:「嗨,又見面了,你是上次燕子帶來的朋友吧?」

「......你好。」

看他整個人僵硬的樣子她整個人都笑開了花:「你看起來好像很緊張,啊,對了還沒自我介紹,我是Alex,幸會。」

「我是姜劭謙,叫我阿謙就好。」

她聞言咯咯的笑了,問:「我叫你阿謙,你身旁那位不會生氣嗎?」

姜劭謙一愣,我身旁那位?他一回頭,正好撞上了許晏誠看過來的眼睛,想到之前阿傑叫他時反常的模樣,心裡一跳,「什麼?為、為什麼要生氣?」

Alex被他的反問給愣了一下,下意識眼神飄向許晏誠,只見許晏誠看起來表情不太明朗但也沒說什麼只是悄悄注意這裡。

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兩個還沒開竅啊。她笑得更開心了:「沒事。既然你說沒問題,那我就這麼叫你了,阿謙。」

「嗯。」姜劭謙也向她笑了一下。

另一邊終於嗨完的阿傑這才終於發現他的存在:「咦,小姜,你也在?抱歉剛剛沒看到你,你也是來看表演的嗎?」

姜劭謙突然有點不知該從何解釋起,許晏誠幫他開口:「我們跟阿萬借練團室來練比賽的。」

「嗯,比賽?什麼比賽?」阿傑很明顯狀況外。

剛剛一直在跟阿傑聊天的阿萬突然拍拍手:「好了,敘舊敘完了各位,要準備上工了。」

老闆說話了,大夥兒都很聽話,迅速的安靜下來,揹著自己的樂器跟著阿萬出去了。Alex在臨走前跑來問他:「你等等會留下來看表演嗎?」

「咦?我、我還沒決定......」

「留下來嘛,你也可以來看我們彩排,」她調皮的笑了下,「你不想看看舞台上的燕子是什麼樣的嗎?」

姜劭謙再度愣住了。沒等他回答Alex就先走了,許晏誠墊後,臨走前有點猶豫地轉頭問他:「阿謙,你會留下來嗎?」

姜劭謙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鬼使神差地問:「你希望我留下來嗎?」

他忐忑地等著他的回答。

「想。」

他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下了,許晏誠看他的那一眼裡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思及此他心裡又是一跳。

「那麼,等會兒見。」

門被帶上,他一個人在練團室呆呆的站了一陣子,幾分鐘後,前台傳出了爵士鼓和電吉他的聲音,他們已經開始練習了。

過了不久,阿萬跑回來了,一打開門看見他還站在原地發呆,滿臉疑惑問:「咦,小姜,你怎麼還在這裡?」

「啊、抱歉,我收一下東西。」姜劭謙大夢初醒,轉身過去收東西,阿萬在他身後道:「抱歉,我不是要趕你走,我只是要問,你今晚想留下來看表演嗎?」

他收東西的手一頓,「......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請客。只是今天晚上預約都滿了,所以給你的位子可能會特別一點。」阿萬笑意更深了,「你時間方便嗎?」

「我沒問題。」

「那太好了,順帶一提,他們前面現在在彩排,你想來看嗎?」

---

「老實說,我也沒想到燕子居然會答應我。」


姜劭謙坐在前台的吧檯,阿萬弄了杯柳橙汁給他,大概是記得上次他才幾罐啤酒就能喝到六親不認的酒量。

姜劭謙一邊吸著柳橙汁,心理糾結著該不該打聽別人的私事,但阿萬逕自講了下去:「他以前高中在我這裡打工的時候,就常常跟阿傑他們玩在一起,他的鋼琴底子很好,所以一般樂團的keyboard根本難不了他,常常keyboard手不在的時候就是他來幫忙對keyboard的。」

姜劭謙靜靜聽著,眼神飄向了台上正忙碌的那個身影,與平時溫文的形象不同,許晏誠幾綹前額髮散了下來,凌亂卻隨性,有種與平時不同的帥氣,他專心的聽著拍子,聽的入神,眉頭微蹙彈琴的模樣。

實在是非常的......挑動人心。

「燕子以前跟我們的一位keyboard手感情很好,當時他還是高中生,那位keyboard手是學古典出身的,兩個人常常會彼此交流心得,關係還滿好的。只是有一次,那位受傷了沒辦法上台,剛好那天是吧裡很重要的活動,所以我就先讓燕子幫他代打,一開始也都還好,但等到幾個月後那位keyboard手回來後,兩個人就有點不愉快,再之後......他就辭職了。」

姜劭謙靜靜的聽著,視線再度放回台上,許晏誠背對著他,一個人試著和弦,背影有種寂寞的味道。

「......對我說這些是可以的嗎?」

「他本人也沒有想要隱瞞,只是在等待適當的時機跟你說而已。他剛上來台北那陣子過得很不怎麼樣,一個人離鄉背井跟他媽媽一起上來台北,當時身旁一個朋友都沒有,個性也不像現在這樣開朗,老實說有點封閉,是之後加了社團之後才慢慢開始變好的。」

「他從我這邊辭職之後,沒多久又自己建了一個社團,新社團創始期都是很忙的,加上還有學測的壓力,他大概也忙得沒時間去想太多,忙著忙著就過了。即便如此,其實我們都知道他心裡其實對當初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只是不說出口而已。他剛上大學那陣子我原本很擔心他,一直到後來,他把你帶過來聽歌,當時一看到你我就知道--這次不會一樣了。當年他身旁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音樂陪伴他,這次不同了,還有你在啊。」

「小姜,你是他的錨。所以,你們兩個,今後也都一直這樣吧。」

台上的彩排正好也進行到了尾聲,阿傑下完最後一個鼓點,所有曲目都對的差不多了。許晏誠擦了擦汗,走下台,一看見他們便朝著這裡走過來,瞥見姜劭謙身前的那杯喝了一半的柳橙汁,臉色不太好看:「他不能喝酒,你不要給他喝這麼多。」

「我知道,這杯是柳橙汁,沒有酒。」阿萬道。

姜劭謙:「......」excuse me? 之前那位主動幫我倒滿啤酒的人和我身邊這位是同一個人嗎?該不會是被附身了吧?

「我酒量也沒有這麼差吧......」

話尾一落,身旁兩位全部轉過頭來用一種穿透靈魂般的目光注視著他,姜劭謙被看的有點窘,自暴自棄的繼續喝他面前剩下的那杯柳橙汁。

「彩排結束了,接著就是好戲上場了。」

姜劭謙突然覺得有點緊張,天知道又不是他上台他是在緊張什麼。

阿萬在一旁看見他握著杯腳的手縮緊,微微一笑,決定幫他加一把柴火:「對了小姜,我忘了告訴你,今晚你的特別座在那裡。」

阿萬指了不遠處的一個位子,姜劭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確定目標的那瞬間渾身寒毛倒豎。

「你、你認真的嗎?」


作者的話:
我耍笨,2/29就發上來的東西,但我忘記改標題更新了真是不好意思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3-2-17 10:37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4-4 21:55:07
顯示全部樓層

40 齊凱

不看還好一看不得了,前排搖滾區的位置不知道為什麽生生多出了一張桌子,在一片正常的棕色圓木桌,就只有它是別人與眾不同的白色,上面甚至還煞有介事的放了一個小水瓶,裡頭插著一枝花,整個座位與周圍典韻復古的空間格格不入。

阿萬在一旁加了一句:「今天晚上都客滿了,桌子都沒了,只好從休息室搬了,真不好意思。」

姜劭謙:「......」這個人有在抱歉嗎?完全沒有吧!?

服務生們都就定位了,開門時間一到便有人推門進來入座,就像開了個頭般,緊接著人潮開始陸陸續續湧了進來,過沒多久便已座無虛席。

姜劭謙戰戰兢兢的坐在自己的『特別座』,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服務生在送餐上來時的眼神不太對勁。

觀眾差不多到齊了,舞台上的燈一亮,地平線他們的身影一走上台,便有人開始歡呼鼓掌。

這次依舊是阿傑來開頭,他跟台下寒暄了幾句,等其他人各就各位,疊加了效果器的電吉他是微醺迷幻的風味,慵懶的爵士鼓總是拖著步伐墊在後頭,終於keyboard加了進來,甜蜜悶滯的音色彷如浴室中蒸騰瀰漫的水蒸氣,甜膩的讓人窒息。

Alex纖素的手攏著麥克風,湊近前,柔緩慵懶的爵士蜜嗓輕踏著步伐走了進來。

I fell asleep on Sunday morning

Having dreams in delusional smells

But I couldn't wake up with my swollen eyes

Heavy feelings, hangover nights

You never know,  ya never know,  

I’m staying up all night, wondering why

Empty rooms, cold sheets,

Cuz you’re not by my side

But don’t you know, what I know

During nights I don’t want to hide

Maybe it’s hard to tell but

It’s a bit weird without you

Without you, without you, oh, oh


柔婉的嗓音敘說著千篇一律的愛情故事,愛與愛而不得,慵懶的嗓音帶上了悲傷的氣息悄悄撫平了每個聽眾心中的皺褶。

Alex很迷人,地平線的表演很精采,但姜劭謙的眼睛至始至終只定在一個人身上。

許晏誠手指輕敲著琴面,悄悄散落的前額髮在他鼻樑搧出一片陰影,但他從不在意,舞台上的白熾燈光當頭澆灌而下,他沐浴其中,眉間微蹙,演奏至高潮處不禁抿住下唇的神情,宛如一尊忘情且克制的神像。

許晏誠只有在演出時才能看到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生機勃勃,誰曉得他文質彬彬的外表下居然藏著一個躁動熾熱的靈魂呢?

長了一派溫文儒雅的皮相,手下彈奏著如此率性的音符,正是這兩者間的反差讓人心馳神往,有多矛盾,就有多吸引人。

「您的香煎牛排佐紅酒醬,請慢用。」

服務生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紅酒馥郁的香氣在鼻尖縈繞,幾乎是在他回過神的瞬間便感到了飢餓。

即便如此他仍留意著台上。現在是中場休息時間,許晏誠正接過一瓶礦泉水往嘴裡灌,不經意的和他的眼神撞了個正著,許晏誠看見他的那瞬間那雙好看的眉眼彎了彎。

姜劭謙只看了一眼,便立馬心虛的低下了頭,假裝自己正專注於眼前的牛排上,戰戰兢兢的切了一塊往嘴裡送,卻什麼味道都嚐不出來。

他食不知味的嚼著,不小心聽見了其他桌的客人在談論他的座位,他有點尷尬的咳了兩聲,起身去了廁所。

他在洗手台前洗了手拍了把臉,發了一會兒呆,正要離開時身旁的廁間有人推門出來,他往側邊讓了點空間,抬眼往鏡子裡一看,是Alex。

「嗨,」Alex笑瞇瞇的,大概是剛表演完的關係,兩頰紅撲撲的,走到洗手台洗手,眼睛直視著鏡子裡的他,「今晚的表演很棒吧?」

「真的很棒。」姜劭謙發自內心道。
Alex自豪的笑了,她彎下腰,在水龍頭下仔細的搓著指縫:「每次地平線只要在這裡表演,得到的回饋都很不錯。這裡的環境很好,這大概是台北我最喜歡的音樂酒吧了。現在時代不一樣了,以前還有好多間的,只是現在都一間一間關掉了。」

Alex有點惋惜的說:「時間過得真快啊。不過在最後能跟地平線這樣的樂團一起演出,我也沒什麼遺憾了。」

「......咦?」姜劭謙愕然,問:「最後?」

「啊,你還不知道吧,今天是地平線倒數第二次演出。」Alex對著鏡子露出了一個寂寞的笑:「這個月底,我們就要解散了。」


***


下半場演出很快的開始了,姜劭謙一邊咀嚼著自己面前那份牛排,腦中不停回響著剛剛Alex說的話,地平線......要解散了?

那許晏誠呢?姜劭謙怔怔的看著台上沉浸在音樂中的他,如果是這樣,那是不是代表......他以後很難再看見他在舞台上表演了?

可是他是這麼的熱愛舞台。

姜劭謙心裡發堵,眼前的佳餚瞬間失去了意義,他腦中一片混亂,搖搖頭勉強自己保持一點清明,現下唯一的問題是,許晏誠他......知道嗎?

他不禁思維發散,不知不覺演出已經來到了尾聲,他想得出神,突然周圍一陣掌聲雷動,身旁許多觀眾都起身鼓掌的,姜劭謙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演出已經結束了,連忙也起身一起鼓掌。

姜劭謙有些愧疚。都是倒數第二場表演了,下半場卻沒能專心享受,他不太敢和許晏誠對上眼,只敢用餘光去瞄他,但令人頭疼的是,許晏誠在短暫環視周圍觀眾後,視線似乎就定在他身上了。

姜劭謙有些難為情,他只敢飄忽的回看一眼,許晏誠的眼神很專注,讓他覺得周身像著了火一樣,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寧,他勉強自己扯出一個開朗的笑臉,許晏誠在接收到他的回望之後,淡淡的牽了下嘴角,這才終於別開視線。

演出後他們直接走進了後台。姜劭謙侷促的待在座位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似乎發覺他的堂皇,阿萬悄悄走過來,問:「小姜,你要去找燕子他們嗎?」

「現在嗎?啊......」他在心裡做了短暫的爭鬥,深吸一口氣問:「阿萬,那個,我想問、」

『硄啷』一聲,突然從後台裡傳出了硬物撞擊的聲響,頓時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有幾位觀眾也被突如其來的響聲給驚擾,倏得回頭,發現沒什麼事後,又回復原先的談天玩笑。

阿萬皺了皺眉,跟他說聲抱歉,快步走進後台,姜劭謙猶豫了幾秒後,也跟在他後頭進去。

『你們是認真的嗎?都已經是最後幾次演出了,你們是存心想給我難堪?』

阿萬聞言在門口停了下來,姜劭謙本能嗅到一絲不對勁,恍惚的心想:這是團員的聲音嗎?怎麼好像沒聽過?

阿傑難得聽起來很正經,『凱哥,這次演出的時間我們老早就敲定了,是你臨時說不行,來不了了,所以我們才臨時去找秦哥代打,秦哥原本說OK,誰知道今天才突然變卦,那麼臨時,你叫我們上哪裡去找人?』

「你周傑倫朋友那麼多,跟我說你找不到代打?你在開玩笑?」那位似乎並不領情,冷笑了幾聲,語調嘲弄:「偏偏你就誰也不找,就找了這位『許先生』。」

「夠了。」

眾人聞聲回頭,阿萬走了進來,阿傑看起來有些凌亂,大概是剛才的爭吵讓他心浮氣躁。

「凱哥,這次確實是比較趕了一點,但是你不能怪阿傑他們,秦哥臨時變卦說不能來,現在表演季本來就缺人,況且其他人根本沒有跟我們對過,你叫他短短一天去哪裡生人出來?根本強人所難。」阿萬嘆了口氣,聽起來似乎有些疲憊:「況且都已經最後了,不用搞得這麼難看。」

話音一落,全場都一片靜默。

地平線兜兜轉轉了好幾年,熬過了剛成團時無人問津的艱苦,看過了地下樂團百花齊放的黃金年月,最終卻還是落到這樣的結局。

齊凱聽完之後也靜默了良久,最後他經過阿萬走到門邊,拋下一句話:「下禮拜就是終演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凱哥走了,室內瀰漫著尷尬的空氣,阿萬嘆了口氣,開口緩和氣氛:「大家今天都辛苦了,觀眾的迴響都很好,剩下感性的話等到下禮拜再說吧,今天我請客,想喝什麼酒直接跟前台要,我去找一下凱哥,你們隨意。」

眾人一聽到有免費的酒喝,方才緊繃的氣氛才終於緩和下來,又開始說說笑笑。

阿萬臨走前經過姜劭謙身邊,對他抱歉的笑了一下,用唇語對他說:燕子拜託你了。

姜劭謙點點頭,許晏誠看起來一如往常,面色平靜,甚至走之前還對眾人開開玩笑打了招呼才走,姜劭謙在他身邊看著,心裡的不安卻不減反增。

許晏誠越是顯得稀鬆平常,他就越是擔憂。

畢竟沒有人真的能夠對那些尖銳的話語無動於衷的,姜劭謙比誰都還要清楚這一點。

許晏誠一路上都很安靜,就像是初來時一樣。

夜晚的冷風吹得他整張臉都皺起來了,姜劭謙揉揉鼻頭,許晏誠走在前面,聲音輕的幾乎被風聲掩蓋:「我之前不是有說過,我以前在阿萬的酒吧工作過嗎?」

「嗯?」

「當時阿萬的酒吧才剛開沒多久,經營的狀況不是很好,酒吧裡固定的幾組樂隊大多數都是他以前玩樂團時的朋友,算是義氣相挺吧,我當時只是一個服務生,常常有事沒事就會過來,也因此跟他們幾個樂手還蠻熟的,也聊得來,當時我剛上來台北沒有很久,加上我媽的工作也忙,我有一陣子算是,怎麼說,叛逆期?」他笑了一下,「那時候我剛上來台北,人生地不熟,加上家裡爸媽離婚的事,兄弟姊妹也都不在身旁,老實說,我那陣子過的很不好。」

「當時其實是誤打誤撞的找到了阿萬的酒吧。本來就不是為了要賺多少錢,最一開始其實只是為了逃離家裡,家裡實在太安靜了,有的時候實在受不了了,我就會跑去酒吧,點一杯柳橙汁,聽聽歌,也寫寫歌,大多數都是一些沒有名字的旋律,都只是抒發情緒罷了,那時候也沒有想太多,後來他們發現我會彈琴,所以偶而他們樂隊配合的時候,我也會下去幫他們彈一點keyboard,他們的keyboard手,就是凱哥,他對我很好,常常閒來沒事也會給我一些建議,教我一點表演的技巧,我上面沒有哥哥姊姊,不明白被人照顧是什麼感覺,我當時覺得:大概有哥哥就是這樣吧,當時他真的就像是我的大哥一樣,對我非常照顧。

「原本一直都好好的,一直到有一天晚上,那天剛好是颱風夜,下豪大雨,凱哥當晚騎車過來時不小心出了車禍,右手骨折送醫,我還記得他當時是在救護車上打電話過來的,好死不死那天晚上剛好是一場滿盛大的活動,酒吧來了很多客人,大家都在等著看表演,已經不可能取消了。他們當時一接到消息,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只好臨時換我上去替凱哥的位置,所幸當晚的演出很好,沒有出什麼差錯,大家看起來都玩得很開心,也幫阿萬的酒吧賺了一些口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後來我替凱哥彈了一陣子的keyboard。那陣子比較特別,阿萬的酒吧剛好藉著那次演出聲名大噪,以致於後來來的很多客人聽到的大多數是我代打的表演,因此他們也就順理成章的認為我是吧裡的keyboard手,我當時也沒有多注意,就只是這樣彈著彈著,一直到三個月後,凱哥終於回來了,他回來之後發現觀眾不記得他了,甚至還會指正他彈的風格『不像』地平線的曲風,他非常生氣,那個時候吧裡有幾個跟他比較好的樂手也看不下去這種狀況,私底下也會找我的碴,不知道怎麼的,最後事情越鬧越大,後來也因為這件事情,凱哥跟團裡出現了裂痕,到最後其他樂手甚至罷工,就是要讓我辭職,我後來也覺得在這樣待著實在沒意思,也剛好要準備大考,所以後來我就不做了,只是偶而會回去聽個歌。」

許晏誠一口氣講了很多話,他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到像在講別人的故事一般,甚至有點事不關己。

姜劭謙此時突然理解了他們之間的共鳴從何而來--因為他們擁有相似的過去。

沒有人理解、身旁的人都離自己遠去,感覺自己不被世界接受的日子,甚至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日子。

這些他們都經歷過。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他們要解散的事?」

「早在幾個禮拜前阿萬就有跟我提過了,」許晏誠說:「只是沒想到這麼快。當時地平線是我合過最多次的團,雖然也有和其他團合過,但還是和地平線最有默契。算起來他們要解散的原因......大概也跟我有點關係,現在想想其實和他們一起演出的那段時間,大概是我上來台北之後最快樂的回憶了。」

他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此時此刻所有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他能做到的只能是陪他感同身受,共同分擔那些看似雲淡風輕的話語的重量。

我能理解你所承受的,反之亦然。大概沒有比這更好的安慰了。

「許晏誠。」

被叫住的人頓了一下,轉過頭來,「怎麼了?」

「跟我一起組團吧。我們一起去找更多夥伴,然後我們一起,一直都這樣表演吧。」

許晏誠愣住了。他的大腦一陣短暫的空白,淡然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洩漏了情緒的痕跡。

良久良久,他得到了一句珍而重之的:好。


---
作者的話:為了不讓自己變成月更選手,以後更新頻率變成每個禮拜四更新!謝謝大家!比心!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3-2-18 09:41 編輯

留言

@傲嬌的飛飛 謝謝飛飛不離不棄的支持!今天更新了!疫情期間也要多保重身體><! 2020-4-9 23:38
下去的,加油! 2020-4-6 15:51
謝謝你的用心創作,用心的回覆,最近比較忙,還是會持續“追劇 2020-4-6 15:51

投餵

參與人數 1海草 +10 收起 理由
傲嬌的飛飛 + 10 每週更新真是令人期待^^

查看全部投餵紀錄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4-9 23:35:05
顯示全部樓層

41 高手雲集


12月24號,聖誕節前夕。

S大到處都瀰漫著聖誕佳節的氣息。走廊牆上的佈告欄掛著一串一串的七彩燈串,學生會還煞有介事的在每一個教室間隔處擺上一盆用金色亮面紙包裝的聖誕紅,教學大樓中庭的空地擺上了一棵高大的聖誕樹,旁邊還有精美的便箋,讓學生們可以在上頭寫下自己的願望掛上去,一排排填滿的便箋在大樹枝椏上隨風支稜晃蕩,滿滿的願望充盈著溫馨的佳節興致。

而位於校門口正右方的小禮堂則是不同的景況。小禮堂外頭的空地竟然搭起了室外舞台,舞台上方用布幔高高掛著"聆韻獎決賽"幾個大字。場地並不很大,但勝在地點,學生們從校門口進來便會第一個被舞台吸引目光,絡繹不絕的人潮也為活動帶來了宣傳機會和曝光度。

姜劭謙今天非常乾脆的翹了一整天的課,他這個壞榜樣還順帶拉了許晏誠一起。兩個人就就地找了空教室直接就地演練,其實歌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了,只是比賽前難免會緊張兮兮的,許晏誠陪著他練了好幾回,一直到中餐時間才停下來。

他們隨便在附近的小吃店解決午餐,準備去彩排。因為是戶外舞台的關係,因此彩排的部分還有人員流動都能被來往的路人看得一清二楚,姜劭謙以前在熱音社動輒都是表演給全校師生的,之前幾次回歸演出比較不習慣,但經過流音成發之後已經好了很多;許晏誠更不用說,以前在酒吧積攢的演出經驗已經綽綽有餘,表演前的緊張感等真的一站上舞台便緩緩退潮了,變得一片風平浪靜。

正式比賽是先獨唱組再團體組,最後才是創作組。獨唱組先彩,彩排並沒有照出場順序,哪一組先到了就先上。決賽總共有十組參賽者,不知道是手氣太好還是太不好,他們抽到了壓軸,江亞辰和謝禹喆是第六組,還有幾位是沒看過的生面孔,大概是初賽時在他們前面表演的組別。

在等待的期間,能看到楊佳琦忙碌的東奔西走。楊佳琦身為吉他社未來內定的幹部,也是這場活動的要角。她從早上忙到下午,整天像工蜂一樣圍著場地團團轉,這裡顧一會兒那裡也弄一下,忙的焦頭爛額,看見他們兩個也是倉促的打了招呼,然後便急急忙忙地趕場了。

獨唱組的參賽者幾乎都到齊了,姜劭謙環顧了一圈參賽者,不經意的注意到其中有一個女生很面熟。她不矮,身上是率性的淺色襯衫,衣角半紮進褲頭,褲子是黑色刷破牛仔褲,腳上踩著一雙小牛皮鞋,一頭長髮不染不燙披在肩後,雙手環抱胸前,神情很淡,站姿也很隨性,側面的剪影看起來有點酷。

她原先側對著他們專注的留心舞台,後來似乎發現了他的目光,意外的和他對視了。她看見他一開始有些驚訝,姜劭謙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對她禮貌性的笑了下,她見狀也只是淡淡微笑作為回應,攏了下頭髮便轉回去了。

怎麼說,感覺有種莫名的......瀟灑?姜劭謙說不上來,就是有種淡然的氣質。

許晏誠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問:「是熟人嗎?」

「嗯......可能是在哪裡見過一面吧,一時想不起來了。」姜劭謙道。

江亞辰和謝禹喆他們彩完來,一下舞台便看見他們,江亞辰眼睛立馬亮了起來,飛快的走了過來:「你們來了!!!」

江亞辰今天一身嘻哈風,頭上戴了個黃色小圓帽,軍綠色飛行外套加休閒褲裝,腳踩了一雙馬丁靴;一旁的謝禹喆則是一件黑色帽T加一頂鴨舌帽,身上叮叮噹噹掛了一堆金屬配件,還顯眼的戴了墨鏡,兩個人感覺下一秒就要衝上台去來一段rap,SWAG的氣息快要衝破帳篷頂。

反觀他跟許晏誠,跟剛才那個酷女孩大概是同一掛的-淺色襯衫加黑色長褲,他們不過多了件淺灰色格紋背心,簡單抓個頭髮,與他們的精心打扮形成殘忍的對比。

江亞辰一開始還有點靦腆的問好,到後來可能是因為賽前的興奮加上緊張,話開始多了起來:「這次S大吉他的比賽辦得很盛大啊,好幾個大咖都來參加比賽。」

這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是嗎?」

江亞辰一聽興致來了,開始滔滔不絕的做背景簡介:「那邊那個是T大的一個很有名的學長,他被號稱T大的情歌小王子,之前校慶的宣傳曲也是他做的,在youtube點閱率很驚人;那邊那個留妹妹頭的女生是我們這屆的,她之前有去參加過廣告歌的徵選,還有去唱了幾句,也是不簡單的人物......」

江亞辰說話都不帶停頓的,豐富的情報量簡直媲美估狗,「還有一個,她以前是歌唱節目的童星出身的,唱功超強,高中時就參加過很多比賽,拿了不少獎......咦,她人呢?」

正當江亞辰環顧四周,獨唱組幾乎全彩完了,只剩最後一組沒彩到,工作人員在台上大喊:「3號參賽者在嗎?3號劉語歆和鄭少瑋?」

參賽者面面相覷,全都一臉茫然。

工作人員再問了一次:「3號參賽者有來比賽嗎?」

話音才剛落,不遠處的校門口突然有一個人影匆匆忙忙的跑過來,看起來應該是個女生,她身後還跟著一位背著一把吉他、同樣也是跑得滿頭大汗的男生,兩個人終於跑進會場,她跑得氣喘吁吁,一面向工作人員道歉:「不好意思,剛才上一堂課的老師太晚下課所以遲到了,不好意思!」她一邊說著一邊就地放下包包,開始整裡有點凌亂的頭髮,「我們現在可以彩嗎?」

她個子不高,大概跟宋潔差不多高,一頭棕色長髮捲成了大波浪,大衣外套下穿著雅致剪裁的黑色禮服,得到工作人員的首肯後,便和她的搭檔一起上台準備彩排。

江亞辰哇喔了一聲:「說人人到,她是劉語歆,人稱鐵肺女王,飆起高音來可以把煎熬唱得比李佳薇還煎熬,傳說中的獎牌收割機,幾乎每個歌唱比賽都會拿獎......」

姜劭謙點點頭,默默的觀察她。的確,劉語歆的台風很穩健,別看她個子不高,聲音卻是屬於很有power的那種,光看她拉麥的手勢和她跟PA溝通時專業的樣子就知道,是位身經百戰的高手。

獨唱組終於全部彩完,團體組的人也都到齊了,姜劭謙毫不費力的在人群中找到宋潔他們,他們也看見他了,這次楊謹言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並沒有對他擺臉色,反倒是宋潔今天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太好,神情冷淡,和林梓軒也沒什麼互動。

好像還少一個人。姜劭謙四處環視,突然有人點了點他的右肩,他往右看,空無一人,往左邊看,果然,孟子軍在他旁邊笑得很開心。

「王子,這次比賽怎麼樣啊?有把握嗎?」

「還行吧。」他模糊帶過,問:「你們呢?我剛剛看宋潔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嗯,她前幾天跟梓軒大吵一架,兩個人現在幾乎不講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孟子軍嘆了口氣,「今天也是,從早上到現在沒有任何互動,也不講話,我跟楊謹言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等等還要上台比賽耶......」

孟子軍一邊抱怨,眼神一瞥看見身旁的許晏誠,才忽然想到什麼:「對了,同學你好,忘記跟你介紹,我是王子以前的高中同學,我叫孟子軍,你是?」

「我叫許晏誠,你好。」許晏誠也介紹自己,只見孟子軍看著他,幾秒後,輕輕的咦了一聲:「我怎麼覺得你有點眼熟啊,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我以前也是Z中的,可能是在走廊見過吧。」許晏誠語氣平靜。

姜劭謙聽到許晏誠的回答,心裡有些奇怪:他為什麼不說是在社團裡見過?

孟子軍恍然大悟:「喔,你也是Z中的?那就不奇怪啦。很高興認識你,下回一起吃飯!」他哈哈的笑了兩聲,神經很大條的跟他扯了幾句之後,就歸隊回去乖乖等彩排了。

宋潔一個人在原地,跟楊謹言又沒話聊,又跟林梓軒吵架,已經玩手機玩到眼睛痛了,終於盼到他回來立馬抱怨:「軍軍,你剛剛去哪裡了?怎麼去那麼久?」

「喔,我去跟王子他們打個招呼嘛。你們一個一個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只好由我去跟他打招呼啦。」

宋潔聞言瞬間沉默了。孟子軍看她安靜下來,意識到自己可能又說錯話了,連忙轉移話題:「我也順便去跟他的朋友打個招呼,想說大家認識一下,我之前就覺得他很眼熟,沒想到一問才發現他以前也是Z中的,還跟我們同一屆耶,難怪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他。」

「咦?」宋潔驚訝的抬頭,目光移向姜劭謙身旁的許晏誠。許晏誠臉側對著她在聽姜劭謙說話,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麼好笑的事情,兩個人都一起笑開了。

「他朋友以前也是Z中的,跟我們同一屆?」

「嗯,所以我在想,可能以前就認識了吧,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孟子軍猜想。

「可,可我從沒聽他提起過......」宋潔怔怔的看著他們兩個人談笑的樣子,喃喃自語道。

團體組的結束後,創作組也飛快的彩排完成,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人潮開始往這裡聚集,評審老師也準備各就各位,主持人跟參賽者們都在後台等待,主持人是一男一女,他們在和楊佳琦那邊確認比賽流程和串場的稿子,前台觀眾席已經開始有人陸續入座,因為夜晚氣溫驟降,舞台附近有提供免費的熱飲和小點心供觀眾享用,實際上這已經不僅僅是個比賽,而是一場盛大的聖誕年末演出。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舞台聚光燈打下來,兩位主持人走上台前,向觀眾寒暄問好,後面的吉他社的工作人員也都非常配合的開罐頭給反應,主持人簡單的開場,等鼓掌結束後便開始介紹決賽流程和規則,最後介紹完今天的評審老師後,正式宣告決賽開始。

「首先,讓我們歡迎,第一位表演者。」

台下觀眾鼓掌間,方才那位妹妹頭女孩走上台,舞台前校刊社的成員們正瘋狂的按著相機對著台上,不願放過任何一個片段。

音樂前奏開始了。姜劭謙在後台靜靜的發呆,許晏誠問他:「要不要去前面看?」

「咦,我們可以出去嗎?」姜劭謙問,四下環顧,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身旁的參賽者已經幾乎走光了,想來是都跑去前台看表演去了,「喔,好啊,走吧。」

他們悄悄繞到後排工作人員的位置,揀了一個最不顯眼的位置欣賞表演。

前面兩位參賽者唱得不錯,台下觀眾的反應不錯,但評審們還是跟上次一樣,油鹽不進的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

「感謝第二組參賽者帶來精彩的演出,接下來,讓我們歡迎第三位表演者,來自D大的劉語歆以及鄭少瑋,兩個人所要表演的歌曲是,鄧紫棋的『泡沫』。」

這次底下的掌聲雷動,姜劭謙注意到台下居然還有人拿著劉語歆的字板應援,顯然是她的粉絲們。

劉語歆轉頭朝著觀眾微笑了下,也俏皮的揮手向粉絲示意,她接過麥克風,甫一站上舞台,方才那種平和的氣息瞬間消逝無蹤,她簡直像換了個人,幾個小時前彩排時那位匆忙入場的女孩已經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舉手投足間散發自信的女王。



作者的話:聆韻獎決賽大概會有兩章左右,謝謝閱讀的各位,比心♥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3-2-18 09:49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4-9 23:36:31
顯示全部樓層
老歐 發表於 2020-4-4 14:55
不看還好一看不得了,前排搖滾區的位置不知道為甚麼生生多出了一張桌子,在一片正常的棕色圓木桌,就只有 ...

@傲嬌的飛飛 謝謝飛飛不離不棄的支持!今天更新了!疫情期間也要多保重身體!

留言

謝謝歐大的關心,努力更文之外也要注意健康喔~ 2020-4-10 09:00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4-16 22:02:43
顯示全部樓層

42 決賽

劉語歆握著麥克風,很快便進入狀況。

揉雜了深沉哀傷的intro,聲線低沉的恰到好處。台下聽眾的情緒漸漸沉浸在歌曲悲傷的氛圍中。

泡沫這首歌在歌唱比賽中並不少見。這首歌不論是在情緒中的起承轉合,低音的主歌和高音的爆發,都需要相當的技巧,因此常常被拿來做為比賽曲目,這首歌若是由經驗豐富的歌手來唱,絕對是一首能夠展現演唱實力的歌;但反之,若是由技巧不夠的歌手來唱,反而會自曝其短,不一定討得了巧。

劉語歆的優勢是她穩紮穩打的歌唱技巧和高音的穿透力,以及經過不斷練習後擴充的音域,而她的劣勢體現對在於細微音準的掌握不夠純熟,以及共鳴腔轉換時音色的統一性不足。

值得讚賞的是,她應當是對這首歌下了功夫,她很聰明用情緒的渲染,將細微的音準問題用哭腔的表現自然的處理掉,她的氣息掌握很到位,每一個換氣點都精挑細選,聲量夠,聲音的推進也很穩定,更懂得怎麼用歌聲演繹情感來引人入勝。走過了低音部的主歌,這首歌的後半段的高潮起伏可以讓她的優勢放大,她的爆發力和高音在後半段能找回主場盡情的發揮。

她是有備而來,這點無庸置疑。不難理解為何她能夠在各大比賽包攬獎項,她能夠一路打到現在,絕不僅僅只是唱功強而已,更重要的是她了解自己的優劣勢,並且懂得揚長補短,這就是一個專業歌手的素養。多少歌者到最後都不明白自己的優劣勢,而她能看清這點,這才是最重要的。

從intro的情緒鋪陳,到pre-chorus一下子情緒升高,喃喃自語轉變成悔意的傾訴,到了副歌情緒逐漸堆疊,跨過C段之後一次爆發,真不愧是鐵肺女王,她的高音真的很穩,聲壓非常夠,穿透力強,在最後一段副歌結束後,又回到開頭的哀傷低沉,最後歸於沉寂。

一首歌唱完,台下的觀眾掌聲雷動,她的粉絲們抖著字卡激動的歡呼,劉語歆感激的向台下鞠躬後優雅地走下台。

「唱功真的好強。」姜劭謙拍著手,表情非常震撼。

「唱功真的沒話說,但如果能和吉他配合的更好就好了。」許晏誠在掌聲的間隙道:「吉他的路線走的是民謠風,但她的唱法很明顯和伴奏不同。」

這的確是一個難以忽視的問題。主歌一開始進來的時候還好,但是到後面就有點像是主唱和伴奏各玩各的,她的個人色彩太重,吉他太弱,導致吉他到後面整個被吃掉了。

如果今天伴奏用的是伴唱帶的話,她的表現無疑可以摘下冠軍,但今天是吉他伴奏,在舞台上這樣的缺點尤其會被放大,歌聲與伴奏的不和諧很容易被聽見,她的選曲和歌唱技巧沒話說,唯一可惜的點就是與伴奏的配合度不夠。

但即便如此,以她今天精彩的演出,拿個靠前的名次是絕對沒問題的。

後來的兩組也都照常發揮,但大概是因為劉語歆的光環實在太耀眼,相較起來就黯淡許多了。

獎牌收割機果然名不虛傳啊。姜劭謙在心裡感嘆。

緊接是江亞辰和謝禹喆他們,主持人介紹完後,他們走上台,江亞辰還非常騷包的給了一個飛吻,換來台下女粉震耳欲聾的尖叫聲,簡直是行走的荷爾蒙噴撒器。

他們這次的選歌和初賽的不同,沒有選唱跳嗨歌,他們選了Green Day 的 21 guns,嘗試不同表演風格。

這首歌大概只要曾經混過樂團的人都曾經唱過。Green Day的歌向來都是歷久不衰的經典,尤其深受各校熱音社、以及熱愛老龐克搖滾的人們喜愛。

他們set完樂器後站定,姜劭謙眼尖的注意到謝禹喆的前面也架了麥。

謝禹喆刷了八個拍子的intro,之後玩了一點shuffle的技巧進入主歌。原曲的主歌,吉他單純只用刷弦,畢竟是樂隊,只要之後讓其他樂器的聲音加入伴奏就不會過於單調;但比賽不同,在伴奏只有一把吉他的狀況之下,要如何將伴奏填滿又不會搶走主唱的風采,實非易事。 且這首歌並不像泡沫一樣,它能展現唱功的部分並不多,而且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副歌重複的part太多了,這麼多重複的部分若都用同一種敘事、同一種處理,會使整個表演太過冗長。

如果完全照著原曲的走向來表演的話,很可能會毫無記憶點。

但江亞辰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會選這首歌作為決賽歌曲絕不是心血來潮。他們將歌曲做了點改編,與原曲穩重壯闊的曲風不同,改編成較為柔和感性的曲風,拍子也做了變動,放棄了原曲幾乎一路卡正拍的節奏,他們靈活的調整小碎拍,在第一次副歌前,都是安靜的唱法,一直到第二段副歌後,謝禹喆突的幾個刷弦,如同電影正片開始的預告,又回歸了原曲壓重拍、輕快的曲風。

最讓人驚豔的是,謝禹喆不僅是個優秀的吉他手,也是一位優秀的和音,他與江亞辰的默契簡直天衣無縫,歌曲進入到C段,吉他猛烈的在後頭擊打追擊,無限的堆疊一直到了盡頭瞬間靜默,緊接著幾下強烈的刷弦,副歌無限循環,江亞辰與謝禹喆的聲音彼此呼應附和,兩人的聲線截然不同,但匯聚到一起時卻又渾然一體。

這是一場驚喜不斷的、傳奇性的精彩演出。一曲演畢,台下的觀眾簡直沸騰了,好幾位都不禁站起來為他們的演出鼓掌,掌聲持續了足足十秒,江亞辰和謝禹喆在台上大汗淋漓的喘著大氣,鞠躬感激的向觀眾及評審們致謝。

他們在初賽看過其他各組表演後,非常快速的就意識到自己的不足,於是他們在決賽很大膽的賭了一把--嘗試不同的編曲,這其實是很冒險的做法,但事實證明他們賭對了--這一次的表演絕對讓他們一戰成名。

江亞辰他們下了台,姜劭謙微笑祝賀道:「恭喜你們,表演非常精彩。」

江亞辰聽完了愣了幾秒鐘,然後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熟透了,支支吾吾的道:「真,真的嗎,太好了謝謝你、我真的!」

眼看江亞辰又要語無倫次,這次謝禹喆沒有讓他繼續廢話,強硬的拎著他的領子幫他轉了個方向,沉默的跟他們點頭示意了一下,便把人強行帶走了。

「喂!謝禹喆你很奇怪,為什麽每次都!!!喂!!!」

江亞辰一邊走一邊哀號著,等到他被拖走的身影走遠了,一旁一直很安靜的許晏誠才悠悠道:「他真的是你的粉絲啊。」

「......你幹嘛。」

「沒什麼。」許晏誠無比平靜,「什麼都沒有。」他還重複了一次。

姜劭謙:「......」好喔。

此時台上的主持人繼續cue流程,『好的,謝謝第八組為我們帶來精彩的演出!讓我們歡迎第九組,來自B大的裴安和陳峻宇。』

是方才那個酷酷的女生。她很隨性用手將額髮往後撥,她身上是一把電貝斯,她隔壁的男生是一把電吉他,她湊近麥克風調了調位置,微笑道:「各位觀眾評審老師大家好,我是來自B大的裴安,我身旁這位是我的吉他手陳峻宇,我們今天所帶來的歌曲是Billie Eilish 的Wish you were gay,希望大家會喜歡。」

前奏,電吉他有點fusion的效果音營造出迷幻氛圍,她適時的加入了電貝斯,電吉他的音色噴了一把乾冰,煙霧瀰漫的空間裡,電貝斯如同浴室中低喃的情人絮語,纏綿甜膩。

Baby, I don't feel so good, six words you never understood
I'll never let you go, five words you'll never say

她的嗓音非常特別,是罕見的女中音,她的唱腔也很獨特,在帶點jazz的旋律中,像一泉清冽的水流,分開了迷霧。

他們並沒有對原曲做太多變動,裴安保留了原曲比較breathier的唱腔,但用她自己的風格重新詮釋。怪奇比莉的作品中聽不見流行音樂既有的框架,是音樂界中真正的自由主義者,因此他們也順其自然的保留這一點,只是帶上自己的風格,用自己的方式唱一首慵懶迷人的歌。

裴安走的路線和劉語歆完全不同,一個是東方流行的slow soul,一個是西式經典的爵士藍調,曲風不同,唱法也當然完全不同。劉語歆的聲音有張力,因此她多選擇歌曲行進跌宕起伏的類型,利用情緒起落大開大合的唱法,能夠凸顯她歌聲的爆發力;裴安不同,她選擇的歌曲本身並沒有太多高潮迭起,僅是平淡的旋律行進,她專注於掌握歌曲的咬字、圓滑的聲域轉換和氣口,特別是這類的歌曲連氣口都要玩花樣,所以更注重對喉嚨的控制。

這兩種唱法之間並沒有高低之分,主要是個人的偏好和先天條件不同。裴安不一定能做到劉語歆的聲壓和爆發力,而劉語歆也不一定能像她一樣玩那麼多硬核的轉音。就這點來說,裴安的唱功絕對不比劉語歆弱,她對於喉嚨的掌控簡直精準的可怕,而且她比劉語歆更有一個優勢-音色,她的音色太特別了,罕有的女中音,一把上天賞飯吃的爵士嗓,要知道女中音太稀有了,其他人或許能夠練成低喉位用低聲部唱下去,但面臨到聲域的轉換絕對沒有她自然,鼻腔共鳴、尾音、咬字的部分她都能更輕鬆的完成,而且不僅如此,她唱歌很有sense,知道哪裡該抓哪裡該放,哪裡又要欲擒故縱,若是好好培養,她將來絕對能夠成為風格非常獨特的歌手。

剛才並沒有聽到江亞辰提到她,看來是歌唱比賽的新人。新人就有這麼堅強的實力和演唱的sense,果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無庸置疑,這位也是個狠腳色。

電吉他最後一個尾音震顫,結尾餘音猶存。樂器的音色與歌聲完美結合,毫無疑問是一場高水準的演出。

『謝謝大家。』

台下響起了如雷貫耳的掌聲。裴安朝著觀眾一笑,表情真摯,眼神堅定,裡頭是對音樂純粹的熱情,

「我想起來了。」姜劭謙突然喃喃道。

「嗯?」

「我想起在哪裡見過她,上回流音成發的時候,她也在現場。」

當時表演結束,談笑之際,有個女孩朝他走過來,表情認真的對他說:你們的歌非常好聽,我非常喜歡你的聲音。

他當時還沉浸在表演過後的餘韻中,還有點回不了神,沒來得及記住臉孔,只接收到了她堅定的眼神中,滿滿的是對音樂純粹的熱愛。

如今模糊記憶中那女孩的臉漸漸與裴安的重合,難怪他會覺得她這麼面熟,因為他們的確見過,雖然僅是短暫的一面之緣。

轉眼間,獨唱組的比賽已經進入尾聲,來到了最後一組。

他們在台邊等待主持人唱名,胸口心跳如擂鼓一般,滾燙的血流加速。

「緊張嗎?」許晏誠問。

「你不緊張嗎?」姜劭謙反問。

許晏誠的薄唇輕勾,笑的自信:「有一點,但興奮可能更多一點。」

姜劭謙轉過頭看他,兩人相視片刻,別過頭皆是心照不宣的微笑。

『......讓我們歡迎最後一組,第十組參賽者,S大的姜劭謙和C大的許晏誠所帶來的歌曲,Coldplay的The Scientist。』



---
作者的話:下一章聆韻獎結束!最近疫情期間大家多注意身體健康!吃飽飽睡好好!Stay healthy^^!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3-2-18 10:00 編輯

留言

@山鳥海魚 雖然是一年前了,但是謝謝你持續的收看!中間停更了很久,正在溫習劇情,謝謝支持! 2022-5-28 15:53
不太會用新的版面(而且超級麻煩..),所以都沒什麼留言>< 只是想說這些歌竟然都有聽過,竟然有共鳴∼∼∼歌名還拿去當電郵名稱www 參賽選手實力堅強,且很有特色及個人魅力! 怕之後又找不到留言處(舊版不知道為什麼不見了...) 這邊出水面證明有不定期看(幫高調XD),音樂故事很精彩∼∼∼ 2021-2-8 20:38
謝謝你 2020-4-24 16:05
@傲嬌的飛飛 我不是音樂專業~只是碰巧有接觸音樂相關的部分 2020-4-24 16:04
感覺都很享受喔~ 2020-4-21 11:17
歐大本身是音樂專門嗎?樂器、曲風,還有歌聲的描述都很細膩,彷彿聽了演唱會一樣!好期待阿謙與晏子的歌曲,每一次“聽” 2020-4-21 11:16

投餵

參與人數 2海草 +15 收起 理由
山鳥海魚 + 5 感謝更新∼∼∼∼∼
傲嬌的飛飛 + 10 您真有才

查看全部投餵紀錄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4-23 23:35:03
顯示全部樓層

43 總結

姜劭謙踏著階梯往上,舞台燈光敞亮,腳步似乎也變得輕快了,想起初賽過後某一天,他無預警的打了通電話給許晏誠,和他說抱歉,他想要換歌。

他說完,話筒裡安靜了兩秒,對方爽快的回應道:『好,那就換吧。』

『......你不問我為什麽嗎?』

『阿謙你想這麼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吧,』許晏誠聲線依舊溫和,『我知道這點就夠了。』

許晏誠總是這樣,用過分溫柔的話語包覆他拙露的尖刺,用無邊無際的縱容軟化他的戒備。

他是全天下最善良也最狡猾的獵人。用甜言蜜語為餌,以溫柔誘捕,不用蠻力,他要獵物心甘情願走進陷阱裡自投羅網。

可他毫無辦法,只能走入他給的溫柔陷阱。

他抓緊話筒,聽著自己的呼吸聲,終究是沒有道謝。

姜劭謙調整下麥克風的位置,簡單的跟觀眾和評審老師打個招呼,他與許晏誠對視一眼,點頭。
開頭的intro是輕巧的刷弦,比起原曲還要更輕快一點的節奏,前四個小節如同清晨的濛濛細雨,後四個小節走得稍急了點,雨點滴答滴答落的一前一後堆出節奏,姜劭謙在雨中等待了八個小節,湊近麥克風,清亮的嗓音如同露水洗練過的清新,許晏誠悠然的琴聲在他身後紛然而至。

Come up to meet you
Tell you I'm sorry
You don't know how lovely you are
I had to find you
Tell you I need you
Tell you I set you apart
Tell me your secrets
And ask me your questions
Oh let's go back to the start
Running in circles, coming up tails
Heads on a science apart

安靜的主歌過後,來到了高潮的副歌,這裡用了很多真假音轉換,需要聲域轉換的技巧,但對於姜劭謙這樣早就習慣半混聲唱法的人來說並不是問題。

Nobody said it was easy
It's such a shame for us to part
Nobody said it was easy
No one ever said it would be this hard
Oh take me back to the start

人生處處有意外,就像他沒想到居然會在初賽巧遇林梓軒他們,也沒想到他會在大學時會遇見一個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人。

他想換歌的原因,或許許晏誠比他還心知肚明。南山南無疑更加適合比賽,但不適合用來為他的過去劃下句點。

他絞盡腦汁的想幫自己荒誕的高中歲月下一個註解,搜腸刮肚,卻什麼都無法總結,過去那些難過的快樂的回憶都淡去後,剩下的只有遺憾。

真正刻骨銘心的從來不是那些令人心碎的誤會和傷害,而是他們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坐在一起吃飯聊天,抱怨阿翔的考卷,比較著彼此的段考成績,談論彼此的生活......

他懷念的,是那些日常,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從前。

歌曲進入B段,他清亮的聲音宛如帶了自然混響,在微雨的迷霧中領著路,許晏誠是最忠誠的跟隨者,亦步亦趨的和他在雨中漫步。

台下的觀眾靜靜聆聽,彷彿有不可言說的默契,沒有人交頭接耳,沒有人竊竊私語,全都安靜下來,在聖誕夜的晚上,迎著微風,陪他淋一場小雨。

唱歌這回事,其實七分靠天分,三分靠努力。勤奮的人才可以靠努力達到水準以上,但天賦異稟的天才卻可以生來就在水準之上。

通常天賦型選手的共通點都是:從沒認真的在唱歌這塊做過多的鑽研。這類人天生條件比別人優越,不論是在音準,共鳴,甚至是音色的部分,他們通常音感比別人好,唱歌的sense也比別人早開化,可以說是先天軟硬體設備比別人高一個檔次,和穩紮穩打訓練有素的學院派不同,這類型的歌者的演唱方式大部分是靠自我摸索出來,多是野蠻生長的自然派。

姜劭謙便是屬於這類人。他的優勢在於他有一個巨大的共鳴腔,音域較寬,因此音色聽起來最統一,而且聲音集中,非常入麥,但他唱歌時沒有歌唱技巧的意識,大部分靠直覺,因此在歌唱比賽常常會被像劉語歆那樣富有技巧的學院派壓著打。

裴安也是屬於天賦型選手,但她比較特別,她唱歌的意識很強,並且擅用很多喉間的控制,喜歡在咬字和尾音做變化,特別注重音色的質感,她沒有經過專業訓練,但在歌唱意識部分倒是比姜劭謙高了很多。

如果說裴安的音色是如黑膠唱片般的磨砂質感,姜劭謙的歌聲則像清晨的第一道光,聲線清潤而明亮,十分抓耳。

宋潔站在台下,看著台上姜劭謙投入的模樣,不禁恍然:上一次看見王子站在舞台上唱歌,是什麼時候的事?

記憶中最後的畫面是姜劭謙在台上謝幕時的身影。他決絕轉身的那一剎那的背影冰冷孤寂,彷彿世界上再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溫暖他分毫,他背對世界,走下了他摯愛的舞台。

她的高中時代,讀書考試佔了一半,社團生活占了另一半。每當回想起其中的瑣碎點滴,那些曾共度的時光有多歡樂,結局就有多遺憾。

即使他們在畢業之後,仍然亡羊補牢般的聚集了剩下的人,希望維持虛假的平衡,但其實彼此都心知肚明,曾經破裂的,不可能再完整如初了。

姜劭謙一直以為只有自己被困在過去裡,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實被留在舞台上的人,從來不是只有他。

許晏誠輕柔的撥完最後一個和弦,零星的雨點收攏,雨停了。

台下一開始一片寂靜,一直到姜劭謙說了謝謝才好像忽然醒絕,掌聲如海潮一般從四面八方湧來,源源不斷。

姜劭謙吐出一口氣,終於卸下所有包袱,向台下鞠躬,彎下腰的幅度和當年令人心碎的謝幕別無二致,但這次不同,這次不是破碎,而是新生。

他走下台階,一旁的江亞辰被表演感動的溼了眼眶,正想湊上前道一聲哽咽的恭喜,卻再度被謝禹喆攔住,啪的一聲理智線斷了,他終於受不了爆發怒吼:「謝禹喆!你什麼意思,為什麽每次都要妨礙我追星?」

「我是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謝禹喆很冷靜的回應,心道你沒看他身旁那位像要吃人一般的眼神,你一個小粉絲還妄想當粉頭,醒醒吧,估計人家粉絲後援會成員不只你一個,連會長都有了。

姜劭謙走過楊謹言他們身旁,宋潔看著他,一時之間太多回憶紛湧而至,在眼中凝成水光;孟子軍一反常態沒有喧鬧,臉上滿是平靜;楊謹言一向嚴肅的撲克臉鬆懈了許多,眼中深藏複雜情緒。

他與林梓軒對上了眼。林梓軒這次沒有躲閃,平靜的看著他,他們對視了半晌,姜劭謙並無停留,經過他身邊離開了。

林梓軒看著他的背影經過越離越遠,恍惚中他好像看見了兩個少年在心無芥蒂的年紀裡恣意嘻笑怒罵,那些笑聲忽遠忽近,時而遠在天邊,時而近在眼前,他費力的想看清那兩個少年的人影,可那兩個少年的背影早已模糊不堪,輕輕一眨眼,便消失不見了。


獨唱組很快的公布了名次。他們和劉語歆並列第三,江亞辰和謝禹喆拿了第二,裴安第一。台上主持人依次唱名,姜劭謙他們和劉語歆同時走上台,在階梯的地方打了個照面。劉語歆似乎有點驚訝,許晏誠很紳士的請她先走,她朝他嫣然一笑,從容的步上台階。

倒是很紳士。姜劭謙在心裡嘀咕,他覺得自己像生吞了一顆檸檬,嘴裡止不住泛酸。他在心裡告誡自己不要心胸這麼狹窄,和許晏誠一前一後上台,江亞辰和謝禹喆已經在台上,江亞辰笑的很燦爛,與謝禹喆雷打不動的冷靜形成強烈對比;劉語歆和他的搭檔站在一旁,恬靜的微笑;裴安是最後一個上來的,看見他們依舊是淡淡微笑頷首示意,便站到旁邊去了。

領獎時匆忙沒來得及交流,下台時馬上又各分東西了。姜劭謙心裡隱隱覺得有些可惜,可不知為何心中卻莫名確信:未來還會有很多見面的機會,不急於一時。

他們領完獎後便離開了會場,並沒有留下來看團體組的表演。他雖說是算是正式的向過去道別了,但他的心理素質還沒有強悍到能夠看著曾經的隊友們在少了他的舞台表演。

他們原先想找間餐廳解決晚餐,突然又想到今晚是聖誕夜,四處都是戀愛的酸臭味,他們兩個單身狗,沒有被虐的癖好,想想還是算了,於是一起跑去牛肉麵攤,一點都不浪漫的用平價美食填飽了飢腸轆轆的肚子。

他們埋頭吃麵,許晏誠吃到一半突然拋出問題:「阿謙,你這個禮拜六有空嗎?」

姜劭謙嘴裡咬著豬頭皮,茫然的抬頭:「蛤?」

許晏誠被他這穿透靈魂的一眼給哽了一下,差點被湯嗆到,咳了一陣子才慢慢道:「這禮拜六是Z中的校慶,要不要一起回去?」

Z中,他的青春狗血黑歷史開始與結束的地方。

自從指考結束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姜劭謙猶豫了一下,給了一句模稜良可的『再看看吧』,便繼續和他的麵奮鬥了。

他這一看看到了吃完飯都還沒看完,他們吃飽了付完帳,老闆娘在身後頭也沒抬的『謝謝光臨』送客,他走出店門口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半了,算算比賽差不多已經結束了。

他悵然的把手機塞回口袋,手機突然又震動了幾聲,他再度掏出來點開,通訊軟體上顯示收到了一則新訊息,發信人是一個幾百年沒亮過的頭像,他看清發信人後悚然一驚。

『這禮拜六是Z中校慶,我們想回去看阿翔,你要來嗎?』

姜劭謙瞪著眼睛盯著這則訊息良久,久到許晏誠都以為他睡著了,在他面前揮了揮手,「阿謙?」

姜劭謙這才回神,轉過頭用一臉見鬼的表情說:「今天不是愚人節吧?」

「不是喔,今天是聖誕夜。」許晏誠很平靜。

「那就是我在做夢。」他喃喃道,像中邪一樣,前後左右來回走了幾圈,拍拍自己的臉,會痛,他一臉茫然,對許晏誠發出發自內心的叩問:「......楊謹言吃錯藥了嗎?」


作者的話:抱歉來晚了!這一章寫得異常艱辛,頭髮都快掉了TT謝謝閱讀到這裡的你 : )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3-2-18 10:09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5-1 01:13:41
顯示全部樓層

44 解開心結

今年是Z中15周年校慶,辦得頗盛大。

校門口處架起了紅色的充氣拱門,上頭歡慶的寫著『祝賀Z中15周年校慶』的字樣。蒞臨的訪客也是絡繹不絕。剛好今天天公作美,陽光普照,是個大晴天,學生和家長們愜意的逛著園遊會,臉上的笑容都變得明媚起來了。

姜劭謙和許晏誠約在校門口碰面,一踏進校園便感受到高中生的活力與朝氣。入口處的廣場高高架起了戶外舞台,有好幾個社團在台上表演,台下的觀眾看的津津有味,時不時幫忙喝采鼓掌,氣氛十分熱絡。

穿過廣場後來到了教學樓,園遊會的攤位大部分聚集於走廊兩邊,各個班級的攤位錯落有致,佈置的別有特色,各個攤位上賣得東西也不盡相同,時不時看到有路人拿著吐著煙霧的乾冰汽水經過,身旁正不時傳來陣陣烤香腸的香氣,學生們的叫賣聲此起彼落,宛如一個小型市集。

姜劭謙和許晏誠慢慢晃慢慢逛,他們不趕時間,悠閒的這個攤位看看那個攤位晃晃,過沒多久,他們倆個的手上已經多了兩杯乾冰汽水,一邊逛一邊吞雲吐霧。

園遊會的長度不長,他們不久便逛完了一半,正想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突然聞到了一股很熟悉的臭味,轉頭一看,臭味是從不遠處的一個大排長龍的攤位傳出來的,一開始還只是若有似無的隱藏在眾多氣味中,到後來便逐漸瀰漫到整個走廊,強大的存在感讓人簡直無法忽視,更神奇的是,隨著臭味的加重,攤位前排的隊伍還在持續增加,人們並沒有被臭味勸退,反而興奮的呼朋引伴前來。

他們湊近隊伍,從長長的人龍背後望過去,只見後台幾張課桌上架著兩個大鍋,學生們動作飛快的油炸,夾起瀝油,淋好醬料夾好配菜,最後包裝好遞給客人,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還在持續增加的人潮讓他們忙得簡直不可開交,領了餐的客人表情明亮的拿著一個的白色速食餐盒,裡頭是幾塊外皮炸得金黃,邊角微焦的幾個豆腐塊。

姜劭謙:「……」是我眼花了嗎?居然有人在園遊會賣臭豆腐!?

他震驚了,轉頭瞄了一下隔壁攤,隔壁班是賣烤麻糬,架上幾串麻糬看起來才剛放上去烤,攤位前只有零星的幾組客人,學生看起來也很清閒,與這邊的生意火熱形成了殘忍的對比。

一旁的許晏誠問:「你想吃臭豆腐嗎?」

姜劭謙:「……都來了,就排吧。」

於是他們也加入了排隊的人龍。學生們的動作很快,隊伍雖然長,但很快的就輪到他們了。

「我要兩份臭豆腐,小辣,要加泡菜。」

幫忙點餐的是一位梳著妹妹頭的女學生,外型可愛但聲音十分宏亮,對著內場大喊:「再來一份小辣!來剛剛的那位先生您的四份臭豆腐已經好了,小心拿喔。」

姜劭謙稍微往旁邊站了一點好讓人取餐,剛剛被叫到的那位先生過來接過四盒臭豆腐,姜劭謙覺得背影有些眼熟,試探性的問:「楊謹言?」

前面那位身形一僵,緩慢的回過頭來,果然是楊謹言。

楊謹言依舊是一張撲克臉,只是因為他手上拿著四盒臭得發香的臭豆腐,所以看起來有點搞笑,他抽了抽嘴角,道:「哦,是你啊,真巧。」

真的很巧。姜劭謙看著他宛如顏面神經抽搐般的嘴角,猜想他心中應該已經翻江倒海一番了,也回了一句真巧。

楊謹言出現在這裡,意味著其他人也在這裡。姜劭謙四處望了望,果然在不遠處看見了宋潔他們。

姜劭謙沒多久也領了他的那份臭豆腐,跟著楊謹言走向宋潔他們。楊謹言依舊是面無表情,但是不知為何似乎能感受到他面無表情下的糾結,事實上他也真的很糾結,雖然是自己邀人家過來的,但是居然在這種場合巧遇真是無限尷尬。

宋潔他們看到他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驚訝,姜劭謙瞬間了然了,看來在他傳那則訊息之前楊謹言並沒有事先知會他們。

姜劭謙不想讓氣氛尷尬,於是連忙轉移話題:「你們……也吃臭豆腐?」

廢話,都買了不吃不然是要餵流浪狗嗎?姜劭謙問完的瞬間便想咬斷自己的舌頭。但他們明顯沒有像他心思那麼彎繞,楊謹言幾不可微的嘆了口氣,道:「我們是去看阿翔順便買的。」

「阿翔?」

「他去年接了班導,這是他們班的攤位,他們班今年賣臭豆腐。」

楊謹言用手比了比身後,姜劭謙順著望過去,只見不遠處一個身量頗高身形結實的大男人兩手提著保冰箱過來,提上了後台的課桌上,蓋子一打開裡頭全是白白胖胖的臭豆腐,他讓幾個同學來和他一起幫忙將臭豆腐拿出來,環顧了一下內場的狀況,開始指揮分工,認真的模樣看起來頗為樂在其中。

很難想像兩年前還曾經在講台上噴火的麻辣教師如今居然當起了班導,並且在園遊會的後台幫忙炸臭豆腐而且露出慈父般的微笑……歲月果真是把殺豬刀,簡直讓人無法置信的反差。

他們等人潮漸緩之後才走過去。阿翔正在前台忙著收銀找錢,一看見有人走過來下意識抬頭,竟意外的發現幾張熟面孔,愣了幾秒,面上難掩驚訝:「哇,你們怎麼突然回來了?楊謹言你們跟姜劭謙,」他注意到一旁的許晏誠,更驚奇了:「……連阿誠你也來了?」

許晏誠默默的站在原地微笑。其他人好奇的目光看向許晏誠,宋潔看著他,不知為何,總覺得許晏誠似乎莫名的面熟,她不自覺的多看了幾眼,對方似乎也發現了她的目光,笑吟吟的望回來,對方臉上明明一派和煦的笑著,但眼睛裡卻一絲笑意也無,她心裡一跳,勉強的也笑了下,便匆匆別開視線了。

阿翔抬手抹掉下巴的滴下來的汗,對著後面的學生交代了幾句,便把圍裙摘下來,從後台出來,帶他們上樓。

「你們今天要來幹嘛不早點跟我說,這麼突然。」

「驚喜嘛。」孟子軍笑嘻嘻的道,阿翔和他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話家常,姜劭謙慢吞吞地跟在後面,悄悄問:「你跟阿翔很熟嗎?」

許晏誠沉吟了一陣子,才道:「還好,以前會聊個幾句,但現在很少聯絡了。」

他們順著樓梯往上,姜劭謙看見樓道間的佈告欄還有幾張學弟妹熱音社成發的海報,不禁一陣懷念,一路上還遇到幾個女學生咚咚的走下來,遇見阿翔還會乖乖的喊老師好。

他們來到了導師室,裡頭的擺設和以前如出一轍,沒有什麼變動,阿翔讓他們在靠門口的沙發坐一下,自己跑去座位,翻找了一陣子,才翻出來一本畢業紀念冊。「我真沒想到你們會一起來......我還以為之前那件事過了,大概沒辦法再看到你們合體了。」

翻開畢冊,一張張的合照裡回憶一幀幀湧現,畢冊裡的他們齊刷刷的看向鏡頭笑的無邪,那是在後來那些事發生之前心無芥蒂的模樣。

「年輕的時候犯了錯都覺得天大地大,感覺世界要毀滅了,但是要知道,誰都會犯錯的,別太苛責自己,就好比說我,我在你們那個年紀的時候還更火爆,很中二的以為全世界都要與我為敵,憋著一股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怨氣四處橫衝直撞,撞得頭破血流的,但即使我當時幹了很多即使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中二到爆的蠢事,可最終世界還是會原諒你,因為你是學生。」

「學生時代最好的禮物,就是犯了錯還能被原諒,等到了以後你畢業了,就會發現:世界於你不會再有任何寬容,犯錯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不知悔改。所以人啊,要學會成長,而成長這回事,不就是年輕時狠狠地跌一跟頭然後再爬起來的過程嗎?以前覺得天大地大的事,過了幾年再回頭看,已經什麼都不是了。因為你走出去了,你的天空變得更寬廣了,再也不是侷限在高中教室裡的那一片天地了。」

阿翔不自覺的說了很多,他一邊翻看著紀念冊,一邊懷念的回憶起過去,他們偶而也會插幾句話,聊一下最近的生活和日常,宛如時光倒流。

姜劭謙聽著他們回憶阿翔以往辣手摧花的考卷,一邊翻著手下的紀念冊,突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正想翻回去看個仔細,一旁一直默默不插話的許晏誠卻突然將紀念冊給合了起來。

他的動作有點大,驚動了一旁在回憶往事的幾位,他們也都轉頭看了過來,氣氛瞬間一片寂靜。

姜劭謙:「......」

許晏誠:「......」

姜劭謙杵在原地愣了幾秒,才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開紀念冊,許晏誠阻止未果,眼見姜劭謙眼明手快的翻到了某一班,快速的找到了剛剛那位,果不其然,姓名那欄寫著許晏誠,但裡面的人和現在這位一表人才的氣質文青截然不同,照片裡的他還帶著一點青澀的少年氣,瀏海有點長,幾乎蓋住眉毛,嘴角以一個詭異的弧度彎起,僵硬的程度和楊謹言幾乎如出一轍。

好青澀啊。姜劭謙心裡驚嘆,無視一旁許晏誠著急的眼神,拍開他那雙想作亂的手,他很快就在各個合照裡發現了同一個身影,照片裡的許晏誠依舊是那副不苟言笑的一號表情,與現在這個總是笑得和風如煦的三好青年簡直判若兩人。

一旁的阿翔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微微嘆息的說:「我差點忘了,人家說女大十八變,男大簡直七十二變,阿誠你現在和高中時的樣子真的差太多了,我差點就認不出來了,把瀏海剪了看起來清爽多了,現在已經不流行那種瀏海一大片的髮型了,現在人家都學韓國歐巴那樣的,我當時跟你說了好多遍你都不聽......」

阿翔並沒有接收到許晏誠『別再往下說了』的哀怨眼神,繼續滔滔不絕:「我還記得你剛轉進來的時候的入學考,我出英文考卷出了那麼多年,從來沒有看過有學生可以提早交卷還拿99分的......真是印象太深刻了,我馬上就記住了,算起來阿誠還真算是我的得意門生啊哈哈哈。」

阿翔大笑三聲,大手在許晏誠的後背用力一拍,沒看見許晏誠的眼神已經死的不能再死。

在座的都不知道居然還有這麼個淵源,愣愣的聽了,只有宋潔看著紀念冊上那張照片出了神,輕聲問道:「你以前......也是熱音的嗎?」

許晏誠似乎有些意外她會突然問起,但也沒有迴避,道:「是。」

林梓軒和孟子軍聞言全都驚訝的瞪大眼,只有楊謹言聽聞後淡淡的道:「怪不得,我聽過你的名字,你也是吉他社社長吧?」

許晏誠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楊謹言低頭苦笑:「怪不得我總覺得你面熟......原來啊,謎底解開了。」

姜劭謙看著楊謹言有些落寞的樣子,心裡有些觸動。楊謹言應該是對於當年Z中熱音是在自己這一屆沒落的事情耿耿於懷,他總是板著一副臉孔,宛如帶了一張面具般,讓人看不清他的真實情緒,但看他現在的反應,他大概始終沒能放下。

阿翔看了眼時間,發現也不早了,跟他們說了一聲後便先下樓去顧攤了。

「......」雙方你看我我看你,各懷心事對坐著,一時無言。

姜劭謙覺得氣氛有點尷尬,於是先起身道:「我去個廁所。」

他開門出去,熟門熟路的找到了男廁,連廁所都還是記憶裡的模樣。裡頭空無一人,他解決完生理需求,洗完手正要走出去,只見迎面走來一個讓他意外的人,是林梓軒。他很明顯不是來上廁所的,姜劭謙站在門口平靜的與他對視。

「對不起。」

林梓軒先開了口,聲線低啞,他毫不躲閃的平視著他,道:「我想我一直都欠你這一句話。」

時隔這麼久之後,他終於和他再度面對面對話。

姜劭謙沉默了一陣,問道:「我只想問你一件事,為什麽?」他在講出那個字之前踟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為什麽當時你要......那樣?」

林梓軒嘗試咧了咧嘴角,卻發現笑不出來,只好作罷,他悠悠道:「雖然不知道這麼說你相不相信,但我其實從來沒想過要害你。」

當年,自社遊那晚回家後,姜劭謙唱得那段旋律就在他腦中紮了根,揮之不去。

當他已經不曉得揉碎了第幾張稿紙,換了幾支筆,他看著空白的五線譜,突然魔怔了一般,就這麼將他的旋律填了上去,然後在上面塗改,試圖蓋過他的旋律改成自己的,但終究是只動到了皮肉沒有深入筋骨,最終還是被識破了,一切的一切從那個時候開始就走調了,故事脫離了原先的軌道。

「那陣子我每天都在害怕,如果有一天讓人知道這件事的話,我會失去所有。名次,朋友,甚至是戀人,我每天都在想,都在害怕,我在腦子裡演練了一百種結果,唯獨沒料到是這一種--居然是你替我擋下了所有傷害。」

林梓軒慢慢地閉上眼,苦澀的道:「我很抱歉......對不起,這句話我早應該對你說的,是我的自私,我的懦弱,讓我們最後變成這樣的結局。」

姜劭謙平靜的呼吸,吸吐之間,過往那些悲傷的、痛苦的、絕望的回憶都如潮水般退去了,很神奇的,那些他曾經放不下的,放下了的,全都漸漸散去,他的內心最終回歸了寧靜。

他從沒想到林梓軒的一句『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你』便把他心中積鬱已久的心結打開了。

原來啊,他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一直在等......等這樣的一個答案,就像是一個句點,一個他冀望已久的句點,讓他荒誕的青春歲月,終於迎來了結局。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如同回應當年他的請求一般,他要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眼看林梓軒和姜劭謙去的有點久,楊謹言和孟子軍有點坐不住了,忍不住跑出去查探狀況,只剩下許晏誠和宋潔兩個人,相看兩無言。

宋潔當公關當這麼久了,本身也算是個自來熟的體質,但對方一臉油鹽不進的樣子,讓她有點怯場,但還是鼓起勇氣搭了話:「那個,我......可以叫你晏誠嗎?」

許晏誠依舊是皮笑肉不笑:「當然可以。」

…...這人好像不怎麼喜歡我。宋潔在心裡默默下了註解,道:「你就是那個學弟吧......當年社遊那天晚上的,和王子一起彈琴的那位。」

那天晚上她和幹部們分頭去找醉酒的姜劭謙,路上黑濛濛的,路燈也沒幾盞亮著,她憂心忡忡的四處查看,突然聽到小禮堂那裡傳來若有似無的琴聲,她循聲走過去,這才發現姜劭謙醉的人都不認識了居然還在彈鋼琴,立馬把人給架了回去。

當時那個學弟的模樣她只匆匆一瞥,並沒有多加留意,因此她剛開始並沒有認出他來,只覺得有些眼熟,今天偶然翻到畢業紀念冊,才頓時將記憶裡的身影和他給連接了起來。

「王子他過得很辛苦的那段時間,是晏誠你陪著他吧?」她神情柔和,「我想和你道謝。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在他最艱難的時刻也都一直陪在他身邊。」

許晏誠聞言沉默了好一陣,久到宋潔都有些不知所措,才終於開口:「......為什麽?」

「什麼?」

「妳為什麽向我道謝?」

「咦?我是、」

「妳是用什麼身分來向我道謝?」

宋潔完全愣住了,許晏誠的語氣不似他的話語,他用一種毫無攻擊性的方式問出最尖銳的問題,就好像只是在閒話家常一般,她被問的措手不及,等反應過來了正想開口解釋,此時導師室的門被打開了,是楊謹言和孟子軍,後面還跟著姜劭謙和林梓軒。

宋潔見狀,只好默默的將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孟子軍看他們倆個人似乎欲言又止,問道:「嗯?你們兩個剛剛在聊什麼?」

宋潔馬上回:「沒什麼。」她答得飛快,似乎還有些賭氣的成分在裡頭。

許晏誠沒有說話,一臉不置可否。

姜劭謙敏感的發覺這兩人的氣氛似乎不太對,不知為何,許晏誠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

該不會是剛剛看他的畢業照他生氣了吧?還是我們剛剛笑他的髮型?

姜劭謙直至此刻才後知後覺的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怕。


他們一行人離開導師室,到阿翔那邊打了個招呼後,便分道揚鑣各自逛了。

姜劭謙他們又再繞了一圈園遊會,抓緊時間在校園裡四處走走看看,一旁的許晏誠似乎興致不高的樣子,姜劭謙自己作賊心虛,也沒敢問,一直到了他們離開校園,走去捷運站的路上他終於忍不住了才鼓起勇氣問:「你怎麼了?」

「我?」許晏誠罕見的遲疑了一下。

「看你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你生氣了?」

許晏誠的腳步慢慢地停了下來,身旁的汽機車呼嘯而過,他看著他,姜劭謙居然罕見的在他臉上看見茫然,許晏誠呆呆的說:「我也不知道......」




-
作者的話:這一章粗長!!!抱歉這幾天去看眼科,大概是最近用眼過度眼睛肌肉疲乏,所以看電腦容易眩暈,因此這章打得各種艱辛所以拖了一點時間才發上來!感謝閱讀到這裡的各位,51勞動節快樂!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3-2-18 10:16 編輯

留言

對不起了!!! 這個進展太感動ww 原來誠誠以前的髮型蓋頭蓋臉ww跟阿翔一樣欣慰∼∼ 2021-2-8 21:11
看到阿謙終於放下心中的鬱結,真是替他開心^^不知道晏謙何時要灑糖呢?期待呀! 2020-5-6 14:33
遲來的51勞動節快樂~歐大用心創作好文之餘,也要保重健康喔 2020-5-6 14:29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5-7 23:20:51
顯示全部樓層

45 地平線

宋潔的那番話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再正常不過,可是,當她用這麼溫柔的神情道謝,他突然就有種錯覺,好像她是他最親密的人一樣。

他不想要她是姜劭謙身旁的那個人。

可姜劭謙身旁應該要是誰呢?

他不知道,腦中一片混亂。在他心中某處陰冷潮濕見不得光的角落,那些潛伏著蠢蠢欲動的陰暗思緒悄悄孳生,紊亂的思緒在腦中盤踞,他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這麼陰暗的心思。

但那些陰暗的情緒在姜劭謙抬頭望向他的那瞬間,全都消散了。

姜劭謙瞳孔的顏色很淡,和他的髮色一樣,日頭逐漸西沉,向晚的餘暉他的雙眼照得通透,裡頭只映照著他一個人。

在那瞬間他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身旁的車流紛擾嘈雜,路上行人來來往往,喧鬧聲從未停歇,可他的世界卻安靜了下來。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荒蕪以久的心田掙扎著破土而出,一顆嫩綠的新芽悄悄探出頭來。

氣氛突然變的很奇怪。姜劭謙看著許晏誠的神情從一開始的空洞呆然,一直到現在的莫名堅定,他的胸口不明所以的開始鼓譟起來。

良久後,許晏誠朝他伸出手,姜劭謙瞬間屏住了呼吸,緊盯著他手的落點,但許晏誠最終只是捏了捏他的臉,低聲道:「你也知道要怕啊。」

姜劭謙心中升起的期待感瞬間落空,許晏誠很快地便放下了手。姜劭謙用手背碰了碰剛剛被捏的臉頰,燙的,像剛出爐的麵包。

方才他手放下的那一瞬間,他確實感受到一陣空落落的失望,待回神過來才暗自心驚:我剛剛在期待什麼?

我有說你可以捏我的臉嗎?姜劭謙草草回應了他,便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許晏誠笑著在他身後跟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如影隨形的走著。


下午五點,酒吧正準備開張,裡頭的練團室裡已經有人在使用,內場人員正在做食材準備,張維遠指揮完外場的服務生,便叼著根菸,在前台擦拭著玻璃酒杯。他動作仔細且認真的擦拭,好像那幾個酒杯是什麼稀世珍寶一般,拿著乾布在杯口轉一圈,仔細對著燈光檢查,相較起廚房的忙碌,前台倒是相當愜意。

他擦完最後一個玻璃杯,吹掉上頭的灰塵,與此同時,門口的風鈴清脆的叮鈴聲響了起來,他撩起眼皮,右手支著菸,吐了一個煙圈道:「稀客啊。」

來人用手拍散菸圈,皺起眉頭,正要說什麼,阿萬悠悠道:「消防安檢一直都有在做喔。」

「……我知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吸二手菸比一手菸更毒。」

張維遠聞言,擺擺手,將還剩一小段的菸摁熄在菸灰缸裡,道:「好吧好吧。不過比起那個,我比較想知道是什麼風把你這隻燕子給吹過來了?」

許晏誠帶上了門,風鈴又叮了一聲,室內回歸寧靜。

張維遠看了看,並沒有第二個人,有點意外道:「今天你一個人?」

許晏誠不作聲,只是逕自走到吧台坐下,張維遠有些意外他的已讀不回,狀況有點少見,走到身後吧台拿了兩罐生啤遞到他面前,許晏誠抬手拒絕了:「不了,我騎車。」

張維遠也沒說什麼,自己挑了一罐拉開扣環:「怎麼突然想到要過來?學校都還好吧?」

許晏誠頷首。張維遠道:「那就好。所以,你今天為甚麼過來。」

「我跟阿謙想組團,缺貝斯手,你要來嗎?」

張維遠咧了咧嘴,露出一個奇怪的笑:「你們要組團?」

「嗯。」

張維遠咬著鋁罐邊緣,盯著某個無意義的點發問:「你們有甚麼打算?」

「目前的想法是先找人,然後參加比賽吧,如果有拿名次,也可以打開知名度。」

他的眼神逐漸放空,「你們有想過要走多遠嗎?未來發展......之類的?」

「現在還只是一個概念而已,暫時還沒有想那麼多。」許晏誠道:「對我來說,只要還能繼續寫歌繼續表演就夠了。怎麼樣,有興趣嗎?」

張維遠沉默下來,許晏誠平靜的看著他。

「你知道的,我已經過了玩樂團的年紀了,」張維遠強硬的扯出一個笑,刻意輕描淡寫卻未果:「現在回過頭想想,當年玩音樂的最根本的原因......不過只是年少輕狂罷了。」

年少輕狂,正是什麼都不怕的年紀,所以才敢一頭熱的去闖去盪,沒想到到最後卻換來了遍體麟傷。

當時流音成發時姜劭謙寫的慢歌歌詞,竟恍惚讓他有種在寫他的故事的錯覺。

許晏誠看起來不置可否,道:「或許吧,但我不正是年少輕狂的年紀嗎?」

張維遠聞言笑了。這次是真正的笑。他方才緊繃警戒的姿態全都收攏回去了。「說的也是,那就先預祝你們組團順利吧。只是你今天來只為了告訴我這個?」

「......」許晏誠沒有言語,張維遠看他這樣,心下疑惑,道:「你今天好像真的不太對勁。該不會是家裡出了什麼狀況?」

「沒事,家裡很好。」

「阿姨還好嗎?」

「嗯。她最近開始注重養生了,排夜班的時間也少很多了。」

「還是說......你和小姜吵架了?」

許晏誠想起來姜劭謙生氣時毫無殺傷力的瞪眼,笑了一下道:「怎麼可能。」

他其實從來沒有真正對姜劭謙生過氣。唯一的一次是在他發燒那次他騙了他,說他已經吃了藥要去看醫生,事後還和他道歉,說他浪費他的時間……怎麼會是浪費呢?當時看著他都已經燒得神智不清了,還要撐著半睜著眼皮禮貌而疏離的和他道歉......他心裡許久沒燃燒過的火頓時噌得一把燒了上來,那是他第一次發火,可到後來也不知道是對他還是對自己生氣,看著他病懨懨的樣子,冒上來的火卻怎麼樣也燒不起來。

張維遠看他陷入思緒中,猜測道:「不是朋友......那,感情問題?」

許晏誠覺得有點好笑,正要解釋,腦海裡卻忽然閃過那天姜劭謙的眼睛,他低頭時頭頂的髮旋,還有他笑起來時嘴邊會有一個小梨渦......他自己大概都沒發現。

張維遠看他沉默下來開始恍神,心下了然,問道:「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誰能讓你這麼動搖?是我認識的人嗎?」

許晏誠聽完正色問:「我有說是感情問題嗎?」

「你有說不是嗎?」

許晏誠看他,嘆了一口氣,沒有繼續抬槓,一時沒有言語。

張維遠看他這樣心下了然,道:「感情這種事啊,沒什麼好想的,就是跟著心走,時間會告訴你答案的。」張維遠灌完最後一口啤酒,似乎想到了什麼,他轉過身把空瓶丟進垃圾桶,背對著他道:「對了,地平線最後一次演出,你會來吧?」

「什麼時候?」

「這禮拜六。」張維遠轉過頭來,是一個寂寞的笑。

-

下午,馮家朋剛走進吉他社辦,裡頭地上有一整塊巧拼鋪起來的休息區,那邊坐著幾個學弟妹在熱烈的討論著什麼,時不時還爆出笑鬧聲,氣氛十分活躍。

馮家朋並沒有驚動任何人,他只是來拿自己的吉他。他在放吉他的區域翻翻找找,終於在一坨五顏六色的琴袋裡找到了他的那一把。他俐落的背了起來,因為身量不高的關係,看起來不像在揹,簡直像在駝著。

「......那天真的忙到翻。我又是去幫美宣部貼海報發傳單,又是去生器股那裡弄音響,不知道怎麼搞的,哪裡都一堆問題,最後還要忙著接待貴賓,累炸。」

馮家朋正要神不知鬼不覺的走出去,聽到她的聲音身形一頓,他抬頭看了下,果然是楊佳琦。

楊佳琦作為未來公關部的儲備幹部,看她能在一群社員之中侃侃而談,在學長姊中左右逢源,便知道這位天生就是一個交際花。

他們一群人一邊拿著筆電放著不久前聆韻獎的決賽影片,他猜大概是正要把影片上傳到油管時便一起抓出來邊看邊討論了。

「今年的真的超精彩。聽學長姐說今年有很多高手。」其中一位短髮女孩道:「我們那屆不是有一個劉語歆嗎?還有江亞辰跟謝禹喆,之前青弦獎很有名的那兩個。」

坐她旁邊的馬尾女孩也接腔:「對對對,我知道,那天決賽我有去看,江亞辰真的超帥,我以前跟他同高中就覺得他不錯帥,沒想到他居然還會唱歌,直接加分加爆......欸佳琦你不是說你們系上也有人參賽嗎,是哪一組?」

「是最後一組唷。」楊佳琦挺起胸膛,神情彷彿一位老母親炫耀自家孩子一般,驕傲的道:「唱The Scientist 的那組,不是我說,我朋友他聲音真的很絕,我之前跟他去唱KTV的時候才發現這位是個人才啊,不參賽簡直暴殄天物,連忙盧他來參賽,果然不出我所料......不信?等著,我找給你們看......唔這怎麼用啊,我研究一下......」

馮家朋留心聽他們說話,一時忘記要離開,社辦裡空間也不大,有個人揹著一把吉他站在原地杵著,只要不瞎的肯定會察覺。

果不其然,有個學弟察覺他站在一旁不動一陣子了,抬頭很有禮貌的喊了一聲學長好,他這一喊其他人也都抬頭起來一呼百應,楊佳琦正埋頭找到一半,突然發現大家都在問好,一看發現是馮家朋,她朝他一個甜笑:「是吉他學長啊!你想不想看那天決賽的影片?」

馮家朋原先沒準備要留下來的,只是看著一個漂亮學妹對他笑得這麼甜,他臉有點紅的點了頭,也湊過來一起看。

畫面從一開始的準備到姜劭謙終於開口唱第一句,清透的宛如帶了自然混響的嗓音從筆電裡清晰地傳來,眾人聽著聽著,也都不自禁的靜了下來,一時之間居然沒有人聊天打岔,都專注的欣賞表演。

一直到了一首歌演完,一時間沒有人出聲打破寧靜,半晌,方才那位馬尾女孩才道:「天啊,他的音色真的......讓人起雞皮疙瘩。」

「好像唱到人心坎裡的感覺?」短髮女孩也評論。

「而且顏值也很高,」馬尾女孩聞言哀號了一聲,「怎麼辦我要變節了,對不起亞辰,我要爬牆了,我真是個花心的女人......佳琦,你朋友他有沒有女朋友?」

女朋友?楊佳琦在心裡奇道,女朋友是沒有,男朋友......呃,倒是有一位準男友。她在心裡偷笑,但臉上絲毫不顯山露水,只是正經道:「不,你別想了,你追不到的。」

她悄悄觀察了下從剛剛開始就沒在說話的馮家朋,他似乎還停留在剛剛的影片中,還在回味那些旋律,末了他才悠悠的開口:「他們的旋律很溫柔。」

先前成發的時候他就知道姜劭謙的音色天賦極高,但上一次的成發,姜劭謙明顯還處在一種迷惘、猶豫不決的顧慮中,因此他音色的優勢並沒有完全展現出來,然而在這次的決賽中他整個人的氣質變得平穩溫和,他在這段時間將之前那些不安和自我懷疑都好好沉澱過後,展現出來的音色十分清亮動人。

真是是一把上天賞飯吃的嗓子。他想。

他提著吉他離開社辦,經過綜合大樓的走廊,旁邊的佈告欄上的某樣東西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駐足停留,佈告欄上那張紫色海報佔據了他的視野,他靠近點仔細端詳,上頭用大大的字體昭告天下一般的寫著:C大第三十四屆金弦獎。

C大金弦獎,是國內各大專院校中最具指標性的音樂比賽。自開辦以來這裡孕育出了無數優秀的音樂人,多少才華洋溢的青年人曾在此大放異彩,隨便提幾位出來都是流行音樂界響噹噹的大人物。

沒記錯的話,許晏誠好像是C大的。馮家朋思量著,他想起方才姜劭謙和許晏誠的演出,若有所思。

突然他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馮家朋疑惑的掏出手機看,是一則群組的新訊息。

『這星期六是地平線的最後一次演出,有人要來嗎?』


下午的會計課,姜劭謙正昏昏欲睡,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無預警的震動,他拿起來滑開,看見了群組的那條訊息。

姜劭謙正想回應,嗒嗒嗒的字打到一半,忽然想起之前在後台的騷亂,和許晏誠深埋過往的眼睛,猶豫了幾秒,退出群組畫面,點開了許晏誠的聊天框問道:『你會去嗎?這禮拜六。』

台上老師寫完了白板,往旁邊一站,身旁的同學連忙翻開筆記本開始振筆疾書,生怕慢了一刻老師無情的板擦就會將考試重點抹去。姜劭謙也提起筆認真的記筆記,突然手機又震動了一聲,是許晏誠傳來的新訊息。

姜劭謙:「......」秒讀秒回真的好可怕。

他看看身旁人發狠抄筆記的模樣,又看了看手機,瞬間陷入了兩難。最後他還是咬著牙,放下了筆點開訊息:

『去啊。你不去嗎?』許晏誠回。

姜劭謙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上次那個什麼凱哥的,也會在?』

『他好歹是地平線的KB手,最後一次演出應該沒有不來的道理。』

姜劭謙打了個『那你......』又刪掉了,連續編輯了好幾次,氣餒的發現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擔憂,沒想到幾秒後,對方一則訊息傳來:『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你會來嗎?』

「......」姜劭謙最後回了一個嗯,便退出畫面,放下手機了。

他發了一陣呆,正想亡羊補牢的再多抄一點筆記,沒成想他才寫下第一個分錄,老師的板擦便無情的揮了下來,滿滿一整面的白板再次煥然一新。

「......」姜劭謙只好放棄,求助的眼神望向斜對桌的楊佳琦,她剛好往這邊看,看著他求救的眼神露出了一個『真拿你沒辦法啊』的表情,施捨一般的把剛剛的筆記傳給他。


星期六晚上,阿萬的酒吧。

姜劭謙從許晏誠的機車上跨下來,摘下安全帽遞給他,表演的時間還沒到,可裡頭已經黑壓壓的一片擠滿了人。

許晏誠在不遠處停好車,姜劭謙站在原地盯著酒吧的招牌良久,忽然問道:「我發現我來了這麼多次,卻一直不知道這家店叫什麼名字。」

招牌上黑漆漆的一片,努力看也只能看到幾個英文字的輪廓,姜劭謙瞇起眼努力辨識著,卻一無所獲。

「叫『Rone』。」許晏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姜劭謙疑惑的眼神向他投射了過去,許晏誠低著頭笑了笑,左手放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為甚麼的。」

過不久,另一位客人也到了,是馮家朋。他今天看起來很休閒,大學T加牛仔褲,永遠不會退流行的搭配,髮尾似乎有點長了,他還用了橡皮筋將頭髮攏在腦後紮了一個結,看起來倒真的像是位文藝青年。

他們彼此打了個招呼,寒暄了幾句後正要進門,還沒碰到門把,門上的風鈴叮了一聲,阿萬先他們一步拉開了門,似乎早就等著他們來,笑吟吟的迎接。

「請進吧,位子都幫你們留好了。」阿萬說。

今天晚上場內的桌椅都收走了,全是站位。這是地平線的最後一場,看來他們打定主意要讓所有座位區變成搖滾區。

阿萬遞給他們每人一個杯子,帶他們到吧檯前,和酒保要免費的生啤和調酒。

酒保是位看起來嚴謹,實際上也很嚴謹的青年。他往杯裡倒啤酒的時候還講究的傾斜了杯口,完美的45度角,連啤酒泡沫的份量都計算的剛好。

他們每個人都先要了一杯啤酒,輪到姜劭謙的時候,只見酒保轉身從身後的冰櫃裡掏出了一瓶無酒精啤酒,一樣傾斜著完美的角度,遞給他,右手弧度優雅的一劃:慢用。

姜劭謙:「......」

他悻悻的接過啤酒,吞下滿肚子委屈,瞪了一眼在旁邊憋笑的許晏誠。

阿萬給他們留了一個視野最好的位置,身旁的觀眾氣氛熱絡的在談天說笑,不久後前台傳來一陣騷動和歡呼--今天的主角,地平線他們出來了。

團員在舞台上各就各位,姜劭謙看見了那位凱哥,連忙緊張的偷瞄許晏誠,從他平靜如水的面色上看不出什麼異常,許晏誠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看向他,搖搖頭對他輕聲道:我沒事。

其他人還在調整音響試音的同時,阿傑的聲音已經率先從麥克風闖了出來:「大家好,我們是地平線!謝謝各位在百忙之中還抽空來看我們的演出!」

他的語調輕快,別無二致的開場白,彷彿這只是一場例行性的演出,而不是最後一次。

「各位知道嗎,其實我很喜歡在星期六晚上表演,為什麽,大家猜猜看?」

台下有熱情群眾立刻接話:「因為明天不用上班!」

「沒錯!所以各位,手上都有酒了嗎?」台下觀眾舉高酒杯向他示意,放眼望去全是滿噹噹的晶亮酒液,彷彿在向台上致敬。

阿傑滿意的點點頭,幾乎嘶吼一般喊到:「大家聽好了,今天晚上,不醉不歸!讓我們一起狂歡到地球的盡頭,地平線!!!!」







作者的話:這篇文......真的真的很慢熱......(遠目)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3-2-18 10:24 編輯

留言

沒關係,我有耐心慢慢等 2020-5-8 12:36

投餵

參與人數 1海草 +10 收起 理由
傲嬌的飛飛 + 10 寫得太好了!

查看全部投餵紀錄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5-14 21:19:31
顯示全部樓層

46 新團員


鼓點震耳欲聾的砸了下來,如同午後雷陣雨的陣陣落雷,電吉他追在身後,效果器吼出了一聲拔高的轟鳴,整個場地如同一顆巨大的心臟,他們置身其中,全身跟著血液幫浦的律動一同共振。

他們都豁出去了,每一個人都像是要燒盡自己一般,堅持著要燃燒最後一縷精魂,將自己的身心全都交付於此,跟著旋律的起伏一同載浮載沉。

全場的觀眾迷醉的跟著旋律搖頭晃腦,在一片昏暗中人影交錯,舞台上刺眼炫目的光束撕裂了視覺,台上人的臉成為一幀幀的七彩光幕,忽明忽滅,在光影中幾乎難以辨認。

他們將成團以來的歌都唱過一輪,唱到了最後一首的時候,台上的團員已經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卻未顯露疲態,仍興致高漲的高呼著讓所有人舉起雙手,此時已經有些觀眾眼睛悄悄紅了眼圈,更多人臉上早已布滿淚痕,他們的目光全都堅定的望著台上,酸澀的眼眶盛接著不捨的重量,珍重的向與地平線共度的歲月道別。

觀眾們高舉雙手,打開了手機手電筒照射著台上,零零星星的光很快變成了一片光海,他們隨著旋律一同大合唱,台上的Alex眼眶已經完全紅了,哽咽的聲線斷斷續續,幾不成調;其他團員眼眶含淚,時不時抹眼硬是撐著不讓淚水破壞演出,有些人則是早已淚流滿面;阿傑緊咬著唇,他沒有哭,只是更加賣力的用鼓聲馳騁,一波一波洶湧的歌聲將他們推擁向前,彷彿在為曾並肩同行的璀璨年月送行,緩慢而莊重的,朝著應去的方向,直到身影消失在時光洪流中,一去不復返。

馮家朋被這樣的畫面震撼了。他不知道原來台上的表演者能和台下觀眾有如此強烈的情緒共鳴,眼前的景象深深印在他的視網膜上,心跳擂鼓一般在胸口震顫。

表演結束了。阿傑終究止不住哽咽,幾度想開口卻無法,他的隊友們過來拍拍他的肩,給他一個擁抱,他才強忍著情緒,澀聲道:「各位,謝謝這些年來陪著我們敢夢追夢,我、」他用袖子蹭掉不爭氣的淚滴,繼續說:「謝謝各位這些日子的陪伴,有你們我們才能成功征服地平線!各位珍重再見!」

台下的掌聲響起,幾乎淹沒舞台,他們彎下腰向台下謝幕鞠躬。

地平線的旅程結束了。雖是曇花一現,卻也在獨立音樂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齊凱站在台上,他的唇角到下顎連成一條緊繃的弧線,怔然的望著台下泫然欲泣的臉龐,然後他看見了許晏誠就站在那裡,平靜的看著他。

他心火頓時升起,但又被表演結束的悵然瞬間澆熄了。他怔忡的與團員擁抱,台下的歡呼和掌聲傳到他這邊卻如同被一堵看不見的牆攔阻,他被隔絕在這紛鬧的世界之外煢煢獨立。

他走下台,進了後台推開門走到外頭的小巷,從口袋裡掏了一包菸,裡面還剩最後一根。他翻出打火機,顫抖著手點菸,卻始終點不著,突然身旁有人一把拿走了他的打火機,他一挑眉正想開罵,卻看見許晏誠面無表情的啪擦一聲點火,右手穩穩的遞火給他。

齊凱第一次被這樣半強迫式的敬菸,但他剛結束表演沒什麼興致挑起爭端,只好半推半就接了火。他吸了口,吐出一團煙霧,方才演出後震盪的心神終於平靜了下來。

許晏誠的聲音平靜的響起:「地平線解散了。」

齊凱又再吸了一口,淡淡道:「是啊。」

許晏誠面上神色在煙霧間看不清,齊凱慢悠悠的抽著菸,突然想起這好像是過了這麼久之後他們第一次心平氣和的待在同一個空間中對話。

「對不起。」

齊凱支著菸的手一頓,轉頭挑眼看他,許晏誠在黑暗中面無表情,看不透他的情緒,但從他微微握緊的拳頭能夠察覺一二。

他最後轉開了視線,道:「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反正我也不會原諒你。」

「我知道。」

「哈,」齊凱從鼻間輕蔑的哼了一聲。酒吧後的巷子裡一片黑漆寂靜,仔細聽的話能聽見酒吧裡的喧鬧聲,但現在那些都與他們無關了。「你這樣反倒讓我像個壞人了,不是嗎?」

許晏誠依舊沉默,齊凱臉沉了下來,撣了撣身上的菸灰,許晏誠想他要離開了,沒想到他猛得轉過身推了他一下,許晏誠被推得措手不及,踉蹌的一退,後背抵上了牆。

齊凱的臉色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看不真切,他惡狠狠的道:「你為什麽跟我道歉!你他媽做錯了什麼,憑什麼是你來道歉?我真的很討厭你這樣子,你知道嗎?」

許晏誠被意料之外的發展給驚住了,沒有言語也沒有動作,只是看著齊凱。

齊凱似乎也被自己失控的情緒給嚇著了,片刻後冷靜下來,盯著他的手看了幾秒,沉聲道:「打火機還我。」

許晏誠依言還了,齊凱毫不客氣的接過了打火機,胡亂的塞進褲兜裡,背對著他沉默了好一陣,似是猶豫不決的樣子,最終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演出結束後,許多觀眾走上前和團員們合照和交談,阿傑很快的抹抹眼淚開始又說說笑笑,馮家朋站在不遠處看著,突然發覺身旁似乎少了一個人,不禁出聲問:「咦,許晏誠呢?」

姜劭謙道:「他剛剛說他出去透透氣。」

「這樣啊。」馮家朋看起來欲言又止,姜劭謙疑惑的問:「怎麼了嗎?你有事找他嗎?」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之前,你們不是有參加我們社團辦的聆韻獎嗎?我看了你們的表演。」

姜劭謙有點緊張,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得問:「你覺得……怎麼樣?有什麼感想嗎,嗯,好的壞的都可以講。」

「你們表演的很棒,很好聽。」馮家朋看著杯裡的啤酒道:「很溫柔的音樂,我很喜歡。你們之後有什麼打算嗎?有想要繼續參賽嗎,還是說其他的?」

「其實我和許晏誠,我們想組一個團,」姜劭謙繼續說:「目前還在找團員,其實今天也是想藉這個機會問你有沒有興趣的…...學長,你想加入我們嗎?」

門口的風鈴突然清脆的晃了起來,許晏誠推門走進來,一眼就發現了姜劭謙他們,在沒差幾步就碰到的距離,姜劭謙似乎感應到什麼,回頭看,看見是他後愣了幾秒,隨後皺起了眉頭:「你......剛剛去抽菸?」

「?」許晏誠愣了下,聞了聞袖子,才想到大概是剛才沾到齊凱的菸味,「沒有,剛才有人在外面抽菸,不小心沾到的。」他問:「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我在問學長想不想加入我們,他答應了。」

「真的嗎?」

「嗯,」馮家朋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正想問你們想不想參加今年的C大金弦獎,那天剛好看到宣傳海報,我想說既然你們兩個都會創作,我們可以報創作組。」

「我覺得可以考慮。」許晏誠點點頭,但末了又苦笑道:「但其實......現在團裡只有我們三個人而已,還得再多找一些人。」

「只有我們?」馮家朋滿臉問號,指了指在吧檯談天說笑的張維遠:「他沒有要加入嗎?」

「之前有問過他,好像沒有這個打算......不過,」許晏誠看著正滿臉疑惑的馮家朋,再看看不遠處還在跟別人喇賽的張維遠,笑得別有深意。

張維遠聊天聊到一半,右半邊臉突然感受到強烈的視線,他轉過頭,看見了馮家朋他們,走過來和他們搭話:「嗨,你們在聊什麼這麼開心?」

「其實就在剛剛,」許晏誠道:「吉他答應加入我們了。」

張維遠看起來很驚訝,不,幾乎是驚嚇了,他稍稍冷靜了一下,才問:「真的嗎?」

馮家朋點點頭,道:「他們剛剛問我,我就答應了,他們說你沒有要加入,是真的假的?」

張維遠頓時陷入詭異的沉默。

「怎麼了?」姜劭謙在一旁問。

「................」接著是一陣更長的沉默,張維遠內心天人交戰,腦中幾個千迴百轉之後才默默吐出:「.........我再考慮一下。」

許晏誠:「......」呵,果然。

突如其來的髮夾彎讓人措手不及,只有馮家朋一臉平靜,他好像沒有發現張維遠內心的糾結,或者是他其實發現了只是他懶的管,姜劭謙覺得應該是後者。

對此馮家朋平淡的評論道:「要就要,不要就不要,還要考慮什麼?考慮來考慮去的,我看你乾脆去擲茭好了。」

全場再度沉默。這大概就是所謂身高一米六,氣場一米八,誰能料到這副看似嬌小的身軀裡頭居然住著一個硬漢的靈魂呢?

至此張維遠Hold了很久的心理防線終於再也ㄍㄧㄥ不住了,只好喪權辱國的點頭妥協,簽下了賣身契。

誰能想到幾天前才平淡的說著『當年玩樂團只是年少輕狂』的人如今會這樣打自己的臉呢,真是世事難料啊。

姜劭謙瞄著一旁不動聲色的許晏誠,對方查覺到他的目光,轉過來無辜的問:「怎麼了?」

「......以後和誰作對都不要和你作對。」不然到最後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什麼?」許晏誠沒聽清。

「沒什麼。」姜劭謙很快的回,還附上一個狗腿的微笑。

馮家朋突然想到什麼,問:「我們還差鼓手吧,阿傑那邊你們問了嗎?」

許晏誠搖搖頭,張維遠見狀接過話頭:「他那邊我來去說吧。」

短短幾分鐘內,他似乎已經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礙,最終非常平靜的接受了自己的臉腫的跟豬頭一樣的事實,又回歸了那位風度翩翩的酒吧老闆。

沒有人有意見,於是就這麼定案了。張維遠送走了他們,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開始收拾要準備關門。

後台人都走光了,只剩阿傑一個人留到最後。他慢吞吞的收拾東西,把包包揹起來,一旁的練團室門虛掩著,他不知不覺走過去,裡頭的一切都和來時一樣,他還能記起來在這裡曾發生過的一切,但那些現在都成為過去了。

他關上門,轉頭發現阿萬正站在樓梯口看著他,問:「燈關了嗎?」

阿傑點點頭,阿萬又道:「那就上來吧。」

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切入話題:「燕子他們組了個團,想問你有沒有興趣。」

「我?」阿傑遲疑的問完,好一陣子沒有言語。

「我也加入了。」阿萬似是隨意的說,阿傑聞言瞬間抬起頭瞪大眼:「你也!?」

「嗯哼。」

「哇,真的是天要下紅雨了......」阿傑喃喃自語,不確定地問:「你怎麼看?」

「什麼怎麼看?」

「你覺得我......我這樣,還能繼續玩音樂嗎?」他笑得很勉強,「你是前輩,給我指點一下吧?」

「我不知道。」阿萬誠實道:「但我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他方才平淡的有些冷的神色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變得柔和了起來,「你的答案呢?」

阿傑也學他沉默了一陣子,良久後才開口。
「那好,」他頭低低的,說話帶了點鼻音,「我也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作者的話:我不會辜負各位的等待的,謝謝閱讀到這裡的你們。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3-2-18 10:37 編輯

留言

曾經的地平線樂團解散了,同時又有即將誕生的團體,生生滅滅如此循環交替... 2021-2-10 21:25
謝謝歐大持續的創作^^ 2020-5-16 08:57

投餵

參與人數 1海草 +5 收起 理由
山鳥海魚 + 5 您真內行

查看全部投餵紀錄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5-21 23:25:30
顯示全部樓層

47 悸動

午後,教室一片靜默,只有筆在紙頁上遊走的沙沙聲。

沒過多久,鐘聲一響,台上的助教一聲令下。

「收卷。」

宛如拯救公主的魔咒般,教室裡寂靜緊繃的氣氛瞬間被釋放,交談的聲音和放鬆的歡呼傾瀉而出。

這是這個學期最後一堂必修課,也是大部分企管系學生的最後一科考試,而考試結束的同時也意味著寒假的到來。

教室又回歸一般大學課堂一般鬧哄哄的,有幾個靜不下來的男生已經拿著籃球在教室裡咚咚咚的運球,其他人大多在談論等等要去哪裡玩,寒假有什麼安排。

姜劭謙坐在位置上,從容的蓋上原子筆頭,拉好鉛筆盒拉鍊,他並不急著走,滑開手機檢查了一下訊息,當看見許晏誠傳來的『阿傑說他會加入』時,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小姜~」

楊佳琦甜的發膩的聲音從身後鑽了進來,姜劭謙抬起頭,楊佳琦笑著湊近他身旁。

「對了,妳的筆記。」姜劭謙從包裡抽了一本筆記本遞給她,「謝啦,幫大忙了。」

楊佳琦自然的接過了筆記,隨意的放在一旁,問:「欸,你寒假有什麼安排?你上次不是說要跟誠誠組團嗎,怎麼樣了?團員找的如何?」

誠誠是什麼鬼?「不好意思打岔一下,誠誠聽起來很像在叫狗。」

「你不懂啦,這是因為我們關係好!」楊佳琦瞪了他一眼,「小姜才像在叫狗好不好。」

姜劭謙:「......」汪汪汪。

「好啦那不是重點,所以到底怎麼樣了?」

姜劭謙把事情的經過簡明扼要的跟她解釋了一輪,楊佳琦聽完了,眼睛發亮:「所以阿萬學長也加入了?」

姜劭謙點頭,楊佳琦克制又不失花癡的呵呵笑,繼續追問:「那你們之後有什麼打算?要參加比賽嗎?寒假有什麼安排?」

「我們也是剛剛才湊齊人,什麼都還沒安排......」

「那怎麼可以!?」楊佳琦一臉不可置信,仔細看還有一點鄙夷,「這是你們成團之後第一個假期耶,難道不應該好好計畫一下嗎?」

她一屁股坐下來,開始掰手指跟他細數下學期大大小小的比賽,簡直如數家珍般滔滔不絕。

「......加上K大的校園之聲,總共,嗯我數一下......下學期有9個比賽呢。」

「哇。」姜劭謙驚嘆,也不知道是為了這個數字還是為了她驚人的記憶力。

「所以說啊,寒假不可以浪費!這幾個禮拜當然要好好運用!要不然辦個寒訓怎麼樣?對了!最近不是很流行露營嗎?大家幾個一起出去露營烤肉增進彼此情誼,互相交流......我想想,兩天一夜?經濟又實惠......」

楊佳琦已經陷入她自己的世界裡,姜劭謙被她燃燒沙漠般的熱情給弄得不知所措的同時也在思考寒假約出來的可行性。

也許行的通......嗎?姜劭謙看著楊佳琦投入的樣子,最終默默還是打了一個問號。


他們最終決定去新竹露營,他在群組提議之前已經做好了被人打槍的心理準備,不料卻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

這次美其名為寒訓,事實上就是大家揪團出去玩。露營地點是楊佳琦推薦的一個滿有名的營區,之前吉他社社遊也去過,社員似乎評價不錯的樣子,除了姜劭謙和許晏誠之外,其他人除了國二的隔宿露營之外便沒有再碰過帳篷,對露營既不熟悉也不太講究,既然有人推薦,他們就先訂了下來。

地點是在新竹山區中的一個營區,時間為兩天一夜,交通工具是阿萬的車。阿萬真不愧是他們這團中唯一的社會人士,他不久前買的休旅車救了他們為了山區偏遠的交通操碎了的心,也為他們省下了一大筆的包車費用。

很快的到了出遊的那一天,他們約在S大門口集合,一行人揹著鼓鼓的行李包準備出遊。

「行李放後車廂就好了......靠,阿傑你怎麼帶那麼大一包,不是才兩天一夜?你是要出國喔?」

阿傑聽了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從飽鼓鼓的包裡拿出了好幾包可樂果和牛肉乾等零食:「你們等一下最好都不要吃。」

眾人聞言瞬間一片鴉雀無聲,OK,吃飯皇帝大,你是老大。

於是阿傑老大非常跩的走到了車門邊要挑舒服的位置,結果拖拖拉拉磨蹭太久,最後被不耐煩的阿萬給一腳踹了進去。

阿傑先進去,接著姜劭謙和許晏誠也跟進,吉他是最後一個,他看著寬敞的副駕駛座及阿萬閃亮亮的笑容,沉默幾秒,最後臉非常臭的坐了進去。

一切準備就緒,繫上了安全帶,出發了。車上放了幾首獨立搖滾樂,明快的節奏與車裡放鬆愉悅的氛圍十分合拍,時不時夾雜著傳遞零食的歡聲笑語,氣氛輕鬆又愉快。

姜劭謙抓了一片牛肉乾啃著,順手也扒了一條給許晏誠,許晏誠正要接過去,在中間卻被阿傑攔截,得意洋洋的當著許晏誠的面把牛肉乾給塞進嘴裡,但很快的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許晏誠轉過來看著他笑,笑容令人膽寒,他全身抖了一下,馬上很孬的縮到了窗邊的小角落拉開一段距離,雙手摀著心口一臉我好怕怕。

姜劭謙沒注意到那邊湯姆貓與傑利鼠的好戲,見狀再撕了一塊給他,這次許晏誠先冷冷的向旁邊那位眼神恫嚇完後,才轉過頭來笑容和煦的接過牛肉乾,兩個人有說有笑,但一回過頭來,許晏誠警告意味濃厚的青了他一眼,變臉之快簡直媲美川劇變臉。

阿傑不斷抖抖抖的同時心裡不服的抗議:為甚麼我要這麼沒種的屈服於他的淫威之下呢?那可是我帶來的牛肉乾耶!

但他也沒膽子把真心話說出來,看著隔壁兩位你儂我儂,只好一邊怨憤不甘的咬著牛肉乾一邊思慕著他遠在台北的楊妹妹。

後座和樂融融(?),但前座的氣氛就沒這麼活躍了。馮家朋坐在副駕駛座,阿萬穩穩的開車,兩人無言坐了良久,後座姜劭謙把可樂果傳到前面去,馮家朋抓了一把喀滋喀滋的嗑了,從後照鏡裡瞄到張維遠時不時偷看的眼神,猶豫了一下,問:「......你想吃嗎?」

張維遠點點頭,眼神亮了起來,默默的期待被餵食,不料在下一個交流道口路上車流堵塞,車身漸漸的停了下來,馮家朋手腳俐落的把幾包可樂果和牛肉乾一股腦兒的塞進了他的懷裡,道:「趁現在快吃。」

張維遠:「......」事情怎麼跟我想的不一樣。

張維遠艱難的開口問:「你就讓我這樣吃?」

馮家朋一臉莫名其妙反問:「不然你要怎麼吃?」

張維遠再度無法反駁的沉默了,只好默默的也抓了一把可樂果塞進嘴裡,竟嚐出了一點辛酸的味道。

新竹不遠,但假日路上車流量多,即使他們一大清早出發,還是不免被堵在公速公路上龜速前進了好一陣子,導航才終於出聲命令他們在下一個交流道下去。

上山的路程倒是十分平順,與方才高速公路上只有10的時速形成對比,他們一路順暢的道了營地,停好車,跟營區老闆check in,到了他們的帳篷區卸下行李,一群人看著地上幾個大包包和幾根支架發起了新一輪的呆。

姜劭謙率先打破沉默:「呃,有人會搭帳蓬嗎?」

全場一片死寂,阿萬沉吟良久後開口:「沒辦法了,只好先試試看吧。」

眾人於是開始動作了。笨手笨腳的把支架接好,照著久遠的記憶把兩根支架架開,用釘子在地上固定好,其他人則是同心協力的把帳篷外衣給一一扣上,但扣到一半卻發現不對,帳棚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歪斜著,像一張嘲諷的大嘴,嘴歪臉斜的笑著他們這群四體不勤的年輕人。

眾人:「......」好像哪裡不對。

感覺的到哪裡不對,但到底是哪裡不對呢?也沒人講得出來。他們掙扎了許久,發現完全駕馭不了這個東西之後,只好放棄請老闆過來救援。

老闆是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男子,面色紅潤看起來很有朝氣很有活力的樣子,一看見他們的傑作劈頭就是一句:哇哦,原來是現代藝術啊我還以為是帳篷呢。

現代藝術家們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羞愧的低下了頭。

在營區老闆的指導下,眾人齊心協力才終於把現代藝術品還原成帳篷的形狀,抹抹汗放下行李,便接著走下一個行程去了。

下一個地點是這附近有名的湖景,據說其實是附近供水的水庫,從營地到那裡開車不到十分鐘的車程,一路上很意外的沒有什麼車,很快的便到達目的地,湖面很大,沿著湖邊有專門設置的步道給旅客遊湖,路口的簡筆地圖在湖的尾部還畫了一座吊橋,從入口處望去,便可看到不遠處有一尊高大的彌勒佛像矗立在彼岸,佛像腆著圓圓的大肚腩,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看上去很慈祥。

他們沿著步道遊湖,放眼望去,湖面上滿是一片青綠,是這裡水面常生的布袋蓮,滿滿的占滿整個湖面,遠看還好,近看一朵朵的布袋蓮緊密的一字排開,綠油油的水生植物爬滿了視線所能及的地方,簡直讓人密集恐懼症發作。

姜劭謙看了一眼就全身毛了起來,走到了拱橋附近,下方的布袋蓮簡直像簇擁在底下一般,連一小片水面都看不到,他連忙移開視線加緊腳步經過。

他們幾個各自拍了幾張風景照,在走階梯時阿傑突然提議要合照,於是他們請了一位路過的小姐幫他們拍了幾張,照片裡每個人都笑的很開懷,光是看著就讓人心情愉悅。

姜劭謙心情很好,天氣很舒服,本以為新竹風會很大,意外的並沒有想像中的寒風刺骨,氣溫雖然偏低,但太陽露了臉,被陽光照射的地方都一片暖融融的,是非常適合出遊的天氣。

他們逛著逛著,不知不覺走到了吊橋前,吊橋對面是彌勒佛像所在的廟宇,雄偉又壯闊。

阿傑有懼高症,一看到吊橋便臉色發白,死死攀在旁邊的樹幹上,閉著眼睛大喊:「我不要!!!我不要走!!!張維遠你不要拉我!!!啊!!!!救人啊!!!!」

他最終還是被阿萬跟許晏誠齊心協力把他從樹幹上扒了下來,阿傑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姜劭謙和吉他已經習慣了阿傑身為食物鏈底層的風景,毫無障礙的走上了吊橋看風景。

「阿謙,看這邊。」

姜劭謙一回頭,只聽喀擦一聲,許晏誠放下手機,對他淺淺一笑。

「......我可是有肖像權的喔。」姜劭謙問:「拍的怎麼樣,如果拍得太醜我要收錢。」

許晏誠默默的把手機相簿翻給他,姜劭謙湊近一看,不看還好,一看差點沒昏倒,許晏誠的美感大概跟他的音感一樣出了很大的問題,照片裡大約有三分之二都是人,滿面的湖景只在角落出現一小角,可憐兮兮的刷存在感,他往前翻了幾張,不是臉糊掉就是根本沒有對焦,他抬起頭,許晏誠一臉無辜的看著他,頓時無語凝噎。

「呃......你不要只拍人,你看,這樣風景都沒有拍到不是嗎?這樣以後回頭看都不知道當時是去哪裡玩了......嗯,我示範給你看,你先站過去然後再轉過來,1、2、3,好了......你看。」

姜劭謙告訴他幾個拍照的要點,許晏誠大約也知道自己的美感有待加強,於是默默的接受指教。

吊橋上視野很寬廣,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湖景,不遠處有一片一片聚集生長的布袋蓮,遠觀並沒有近看那麼嚇人,相反的,蜜色的陽光澆灌下來,水生布袋蓮在湖面上輕輕搖曳抖落一身光點,在湖面上悄然蕩漾,波光粼粼兀自美麗。

許晏誠再度拿起了手機,不遠處姜劭謙已經走到了吊橋的盡頭,他屏住氣息沉下心,畫面中的青年沐浴在陽光底下,暖融的陽光宛如在深栗色的腦袋裹上了一層蜂蜜,柔軟又甜蜜。姜劭謙無知無覺的四處閒晃,舉手投足間平添了一股漫不經心的魅力,他走到橋邊,看著眼前豐收的美景,正想找人訴說,卻忽然發覺身旁少了一個人,他一轉頭,許晏誠正在離他沒幾步遠的地方,看著他的視線穿透照相機的鏡頭,對著盡頭的他,笑的比陽光還燦爛。

許晏誠心裡一動,瞬間按下了快門。相機中的姜劭謙對著他嬌憨的燦笑,他的身後是一望無際的美麗湖景,陽光下細碎的光點被揉碎在他的眼睛裡,一如從前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笑的無憂無慮。

他看著那個少年朝他走來,穿越鏡頭,穿越時空,少年青澀的步伐逐漸變的穩健,時光荏苒,卻捨不得帶走他的光彩,美好依舊的青年走到了他的身邊,恍如隔世。

心跳漏了一個節拍,胸口飽脹的情感幾乎要滿溢出來,在那瞬間他終於理解該如何命名這份情感,讓他在飽嘗酸脹苦澀的同時卻又甘之如飴,每當獨自一人唸著他的名字時,嘴裡惆悵的甜蜜。

姜劭謙、姜劭謙、姜劭謙......

答案其實在更久以前就已經揭曉,但他早已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了,也或許這份情感自始自終從來沒有變過。

阿謙。

原來都是你呀。

姜劭謙走過來,看他臉色怪異出聲問:「許晏誠?你幹嘛,發呆啊?」他在他面前揮揮手,問道:「剛剛那張拍的怎麼樣,給我看一下。」

「不要。」許晏誠忽然道。

「啊?」姜劭謙一陣錯愕。

「這張拍得太好了,我要留著自己欣賞。」

姜劭謙:「......」

這位先生請問你還記得你的老師是誰嗎!?

許晏誠似乎打定主意不給他看,姜劭謙憤怒了,心想好啊你不給我看,那我就用搶的。

他算準了時機伸手偷襲,不料竟被人看破手腳擋了下來,於是他更生氣了。

「拿來。」

「不給。」

「......快點拿來。」

「不要。」許晏誠笑的很幼稚,把手機藏在背後。

姜劭謙一臉荒謬:「為什麽,你拍的是我耶!!!你一定因為拍得很醜所以才不敢給我看,我要收錢!!!」

事情最後演變成他們兩個在吊橋上玩起了官兵捉強盜,玩的不亦樂乎,橋面上因為這兩個幼稚鬼你追我跑所以變的十分搖晃,阿傑原先就已經站不穩的膝蓋瞬間一軟,整個人癱在橋中間放聲尖叫:「你們兩個--別再晃了、我--啊!!!!幹!!!!!我要回家!!!!!!」




-
作者的話:下一章發糖~(灑花)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3-2-18 10:43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5-28 19:11:31
顯示全部樓層

48 原來是你

他們在湖邊待了一個下午,一直到天邊漸漸泛起橘紅時才啟程回營地。

回到營地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們休息了一會兒,老闆已經將晚餐的食材帶過來了。

晚餐是BBQ,露營的基本配備,除了帳篷之外就是烤肉了。阿萬和阿傑負責升火,其他人負責食材的部分,姜劭謙一邊串著香腸,一邊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談天,問了之後才知道原來吉他不是台北人。

「我是台中人,高中以前都是在台中唸的。」吉他一邊戳著玉米一邊道。

「那你和阿萬是怎麼認識的?」

吉他癟癟嘴,似乎沒有很想提這個話題,但最後還是開口:「我以前剛考上S大的時候,暑假的時候就提前搬過來宿舍了。上來台北的開銷比較大,我那時候想找駐唱打工,碰巧找到了他的店,然後我就去面試了,他當時、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回事,大概是看我不順眼吧,最後沒錄取我,嗯,大概是這樣。」

所以兩個人的過節是從這裡來的啊。但目前狀況好像有些顛倒,反而比較像是......阿萬在主動倒貼的感覺。

姜劭謙沒繼續問下去,另外一邊火終於升起來了,阿傑和阿萬灰頭土臉的排好木炭,架好網架,鋪上鋁箔紙,烤架終於完成了。

他們將手上的食材排上去,排滿了之後刷醬料,很快的,梅花肉片的油脂混合醬料的鹹香氣味飄散了出來,濃郁的香氣引逗著飢腸轆轆的神經,全部人都盯著烤盤上的食材眼冒綠光,他們今天幾乎都在跑行程,午餐只有隨便吃了點路邊攤,一行人熬到這個時間點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等到烤盤上的肉一好,全部人早已全副武裝,宛如一群餓死鬼開始伸筷子搶食,,很快的烤盤上的食物橫掃一空,一時之間都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在專注進食,沒有人有空開口。

空氣中只剩咀嚼的聲音,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了第二波食材上架才好了一些。最緊要的燃眉之急解了,大家開始放慢進食速度,才慢慢開始有人交談的聲音。

「話說我一直沒有問,我們的團名要叫什麼?」阿傑發問。

「我覺得照原本的就挺好的。」吉他道。

阿萬也頷首,大家似乎意見一致,於是最後便決定要繼續沿用下去。

「我們之後的計畫是C大的金弦獎,大概會報創作組,詳細的內容還沒有定,反正以後還有時間慢慢定。」許晏誠舉起飲料杯,笑著道:「這是快樂王子成團之後的第一次團遊,謝謝大家的捧場,乾杯!」

「乾杯!!!」

他們彼此碰了杯,玻璃清脆的叮鈴了一聲,涼爽的夜裡充斥著歡聲笑語。

姜劭謙吃的半飽了,他喜歡吐司夾肉的吃法,於是很快便覺得稍微有點飽,他趁大家聊天的間隙悄悄溜回帳篷,從包包裡拿出了一袋棉花糖,用竹籤串了幾個,在烤架邊烤著火。

許晏誠注意到他,跑過來和他聊天,問:「你喜歡烤棉花糖?」

姜劭謙點點頭,大發慈悲的分給了他一串,烤過的棉花糖表面微焦,綿軟的外層被烤成均勻的暖棕色,姜劭謙咬了一口,外酥內軟的口感甜絲絲的化在嘴裡,讓他不自禁微笑了起來。

許晏誠看著他吃著棉花糖心滿意足的笑,鼓鼓的臉頰一動一動的,心裡暖漲,覺得很可愛。

山上沒有城市的光害,夜空的星星很亮,他們吃飽喝足之後便坐在凳子上仰頭看星星。

姜劭謙不懂天文,剛吃飽血糖突然上升讓他有些迷迷糊糊的,突然想起那天許晏誠帶他上去的山頭,那裡的星星也像現在一樣亮,他微醺的聽著他溫雅的聲線說著星星們的故事,也不知道是從哪個書上學來的把妹伎倆,明明就是再老套不過的劇情,但他突然就覺得:有哪個女孩能不對這樣的他動心。

彷彿心有靈犀一般,許晏誠也回過頭看著他,一旁的炭火劈啪作響,一明一暗的火光映上他的五官,星星落進他雙眼足以溺死人的溫柔裡,倒映著他的身影。

他們之間好像有一種默契,無從解釋,無從說起,只要一抬眼就能對上目光,甫一開口便了解他未盡的話。他們隔著朗朗星空彼此對視,許晏誠的神情讓人捉摸不定,於是遲來的膽怯襲擊了他,最後卻是許晏誠先一步別開了雙眼。

他仰望著漫漫星點,這些星星離他這麼遠,卻感覺這麼近。

但許晏誠離他這麼近,他卻感覺如此遙遠。

-

大家吃飽喝足,休息了一陣子,他們輪流去洗澡完後便躺下了。姜劭謙躺著,身旁的人們早已陷入酣睡,他在黑暗中仰望著帳篷頂,六角形的迴圈串連成一張網,將他牢牢籠罩住,他突然想起當年最後一次的社遊也是這樣的,一起去露營,還一起喝酒,他們在帳篷裡嘻笑怒罵,那時候......

他留意著身旁緩緩坐起來,沒有驚動任何人的起身,隨便披了一件外套,拉開帳棚拉鍊,鑽了出去。

入夜了,晚上氣溫驟降,潮濕的涼意讓他一陣抖擻,方才還有些迷濛的睡意登時全消,套上鞋子走了出去。

周遭一片寂靜,路上沒有幾盞路燈亮著,營區不大,安靜的只剩隱隱約約的蟬鳴聲,還有晚風吹過樹林時的窸窣聲,像在竊竊私語。

他走到了一排小木屋,他記得這是白天時小孩子們野營教學的DIY教室,他試著轉動門把,意外的發現門沒關,伸手啪的點亮了燈,房間一亮,裡頭的擺設一覽無疑。離門口最近的是手作區,幾張長矮桌和五顏六色的小圓凳,小孩子們一定很喜歡的繽紛色彩,桌上還有幾個塑膠盒子裡頭放著一些DIY的用具,離手作區不遠處的牆邊,一架老舊鋼琴靜靜的佇立在那裡。

鋼琴是直立式的,看外觀應該頗有歷史了。姜劭謙走過去,上頭蒙了一層灰,大概是許久沒有人動過了。他輕手輕腳的抬起琴蓋,紅色的琴布還好好的覆在琴鍵上,他將它收到一旁,黑白相間的琴鍵表面仍然光滑,他悄悄撫上琴鍵,溫潤如玉的觸感,一低頭,光滑的琴面上模模糊糊的映著他的臉,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他越看,便越覺得湖水底部好像有什麼將要浮上來一般,似曾相識的既視感。

突然門口傳來喀一聲響,姜劭謙一驚,還來不及反應,便跟來人打了照面,竟然是許晏誠。

他一看見是許晏誠鬆了口氣,問:「你怎麼起來了?」

「我睡到一半感覺到你起來了,以為你去上廁所,想說你去的有點久,我有點擔心所以出去看看,剛好看到這邊燈是亮的,所以就找過來了。」

其實姜劭謙一起身他就醒了,他本來就不是很好入睡的人,他原以為姜劭謙去上個廁所就回,結果一等等了十幾分都不見人影,他心裡有點慌,於是出去看看狀況。

「你呢,你來這裡做什麼?」許晏誠這才有空好好端詳室內,「DIY教室?」

「我只是睡不著,到處走走夜遊而已,抱歉,我以為你們都睡了。」姜劭謙道。

許晏誠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端詳這架老鋼琴,許晏誠評估了一下,道:「這架鋼琴有年紀了,不知道音還準不準?」

姜劭謙手指放上琴鍵,彈了幾個音,意外的並沒有走音,「看來應該是有在定期保養。」

他拉開琴椅,坐下來,彈了幾首簡單的小曲,琴聲清脆,迴盪在空蕩的室內顯得特別清晰。

他彈了一陣子,突然停了下來,許晏誠疑惑的眼神投向他,只見姜劭謙有些恍神,好像在思考著什麼,最後下定決心般深吸了一口氣,彈起了熟悉的旋律。

是《再見,再.見》。

許晏誠一怔,姜劭謙看起來很久沒彈這首了,連左手和弦都忘光光了,磕磕絆絆的對了幾個,到後來便完全放棄了,只彈右手單音。

好不容易一首終於彈完了,姜劭謙呼了一口氣,道:「真的太久沒彈了,和弦都忘的差不多了。」

許晏誠在一旁沉默半晌,也側身到鋼琴前坐下,與姜劭謙並肩而坐。

他溫潤如水的聲音道:「再彈一次吧?」

姜劭謙臉側向他,許晏誠對他微笑,他們肩抵著肩,他們之間從方才的一個星空的距離變成了零,姜劭謙有些遲疑的看向他,許晏誠報以肯定的眼神,姜劭謙心裡忽然被填入了一股底氣,右手放上琴鍵,彈下了第一個音。

許晏誠的左手也放在琴鍵上,和著他的旋律配上了和弦,每一音每一符,一切如同那夜在小禮堂的場景重現。

『我喜歡你彈的琴,很有感情。』

他在恍惚中好像聽見了誰說了這句話,熟悉的旋律如同一顆石頭投入湖中,湖面泛起陣陣漣漪,姜劭謙怔了怔,腦中有什麼畫面一閃而過,他在漸起波瀾的湖面上看見自己坐在琴椅上,與某個人肩碰著肩,他醉醺醺地轉頭,是某個少年靦腆的側臉,長長瀏海半遮住眼瞼,卻遮不住他那雙晶亮的雙眼,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塵封的記憶如紛飛的紙片飛旋而上,他瞇起眼,眼前花白的白色旋風漸漸散去,只剩下記憶中的那個青澀的少年,慢慢地抽高成熟,變成了他熟悉的模樣,站在他眼前對他溫柔的笑。

琴聲嘎然而止,姜劭謙怔住了,許晏誠也停下了,疑惑的輕喚他:阿謙。

姜劭謙聞聲並沒有轉過頭,空蕩的教室中寂靜無聲。

外頭的風似乎停了,他聽見樹葉不再竊竊私語,總是吱吱喳喳的鳥兒也在樹枝上打盹兒,一時之間沉默的氣氛流淌,只聽的見彼此的吐息。

「......你不生氣嗎?」

「什麼?」

「那個時候,我擅自用了你的和弦。」

許晏誠看著姜劭謙忐忑的側臉,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你想起來了啊。」

姜劭謙沒吭聲,像是默認。

許晏誠失笑道:「我為什麽要生氣呢?那個和弦本來就是送給你的......不,應該說,你能用它作為成品,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生氣?」

當年《再見,再見》的音源出來,當他第一次聽到完成品,熟悉的和弦流淌出來,他站在走廊上怔愣許久,巨大的喜悅當頭砸向他,令人暈眩。

「我不知道當時那個學弟是你。」

「嗯,你現在知道了。」

「但是你早就知道是我,對吧?」姜劭謙轉頭認真的看進他的眼裡,「許晏誠,現在回頭看來,怎麼我的過去和現在都有你的參與呢?你的出場率也太高了吧?」

許晏誠被意料之外的回答哽了一下,隨後笑了出來,問:「那怎麼辦,你要讓我領便當嗎?」

「我只是覺得很不公平。」

「嗯?」

「你幾乎參與我所有的過去,我卻沒能參與你的。」

許晏誠聞言又是一怔,看著姜劭謙遺憾的表情悠悠道:「阿謙,乾脆這樣吧。」

「什麼?」

「我參與了你的過去,而你參與我的未來,我們共享現在。」他神情溫柔,「這樣我們就算扯平了吧?」

姜劭謙看著他認真的眼睛,彎彎繞繞的心思在心口糾纏成結,他有千言萬語想問,話到臨頭卻又不自禁退卻,他怕自己一開口,便會不小心說出真心話。

他閉了閉眼睛,深呼吸了口氣,低低道:「我們重新再來一次吧。」

柔緩的旋律在寧靜的夜裡靜靜流淌,許晏誠的左手在他的右手身後亦步亦趨,姜劭謙專注的彈著,眼睛悄悄的閉上。

許晏誠看著他的側臉,歌曲來到了激昂的B段,和弦的聲部與主旋律越來越靠近,他不自覺向他傾身,姜劭謙的雙眼緊閉,眼睫輕顫,兩頰紅撲撲的,輕哼著旋律。

視線裡只剩下他微微翕動的雙唇,彷彿在唱著魅惑人心的人魚夜歌,微撅的嘴唇跟著旋律愉悅的微微上翹,像在索吻一般。他被蠱惑般被歌聲吸引上前,一直到他感受到姜劭謙溫熱的吐息撲在他臉上時,他忽然清醒了。

他定在原地,姜劭謙依然投入在歌曲之中,對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無知無覺,他們之間的距離近的只要輕眨睫毛便能碰到彼此,許晏誠的思緒終於回歸一絲清明,正想不動聲色的往後退,此時手上的旋律已經行進到尾聲,姜劭謙正好彈完最後一個音,滿足睜開雙眼,正想轉頭和他分享久別重逢的喜悅,許晏誠沒料到這個發展,沒來得及抽開距離,在那瞬間姜劭謙的唇瓣擦過他的,兩人俱是一震,乾燥又柔軟的觸感讓他心尖一麻,微小卻無法忽視的電流在全身流通,甜蜜的刺激在他的身軀四處流竄,許晏誠登時愣住了。

姜劭謙也愣住了,他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彷彿被剛才的意外給嚇得忘記怎麼反應,他整個人僵在原地支支吾吾動彈不得,反應遲緩的像進了灰塵的電腦主機。



作者的話:在連載到了第48章這兩個人才終於親到了......作者拭淚;)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3-2-18 10:49 編輯

留言

雖然是意外(老派..誤經典)的輕碰,在這個時間點再好不過,許晏誠的告白好認真,未來的路上都有對方相伴∼∼∼ 2021-2-16 08:34

投餵

參與人數 1海草 +3 收起 理由
山鳥海魚 + 3 寫得太好了!

查看全部投餵紀錄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6-4 20:30:38
顯示全部樓層

49 新年快樂

離開教室的時候又起風了。姜劭謙踏出門外,當頭迎著風一吹,打了一個大噴嚏。

「穿這個吧。」

一件外套兜頭蓋在姜劭謙身上,大概是剛剛還穿在身上的關係,感覺的到還帶有一絲暖意。姜劭謙感覺自己被許晏誠身上柔軟精的氣味包圍,他愣愣的拉下身上的外套,許晏誠已經往前走了,姜劭謙往前兩步追上了他,「對不起。」

許晏誠身形一頓。

「剛剛那個是意外,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我不會放在心上。」許晏誠的語氣很輕卻莫名堅決,像是在說服自己一般。

姜劭謙有點侷促,許晏誠脫了外套之後,身上的衣服比他原先穿得還少了。

「山上晚上很涼,外套還是你自己留著穿吧。」

姜劭謙說完便開始扒身上的外套,許晏誠按住他的肩,忽地道:「沒關係,我想涼快一點。」

許晏誠頭低低的,姜劭謙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也直覺不該問,兩人一路無言的走回營區。

許晏誠在帳篷裡躺下,聽著身旁隊友們的呼吸聲,腦子過分清醒的運作著。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剛剛的那個吻。其實根本連吻都算不上,只是意外的唇和唇相接罷了。

他們短暫的零點一秒的相觸後便如觸電般分開了,他在姜劭謙睜大的眼中看見自己恍惚的眼神,才終於清晰的意識到:原來他想做這件事很久了。

姜劭謙的唇上有點乾燥,觸感很柔軟,僅僅是如此短暫的碰觸便讓他不自禁的想渴求更多,但他在姜劭謙的眼中看見了震驚和懼怕,於是他生生壓下心中蠢蠢欲動的念頭,狼狽的拉開距離。

他在害怕什麼呢?或許他察覺到了嗎,自己的心思。許晏誠來回反復的想,在千百個念頭婉轉間漸漸閉上眼。

他不知道的是,一旁背對著他的姜劭謙整夜沒有闔上眼睛,他感覺自己過分意識自己的嘴唇,但剛才的觸感卻一直停留在上頭久未消散,心跳聲震耳欲聾,許晏誠就在離他不到幾公分的距離躺著,他怕被聽見他的心跳聲,於是往裡靠了下,在腦中反覆檢視自己剛才在教室裡的一舉一動,深怕自己露出了洩漏心思的蛛絲馬跡。

兩人背對著背,想著同一件事,徹夜未眠。




短暫的兩天一夜很快過去了。年關將至,家家戶戶開始準備除舊佈新,上街採買年貨,商家裡放著一首又一首的賀歲歌曲,整個城市都在準備要過年。

姜家每年除夕夜的慣例便是下台中親戚家過年吃年夜飯,今年也不例外,於是他很順理成章的被姜爸姜媽綁上車後座帶著南下了。

車外的風景一路變換,姜劭謙想起待會一到嬸嬸家被一眾親戚圍觀,用噓寒問暖包裝實際上是嚴刑拷問的場景,只能用收紅包的快樂稍稍安慰一下自己。

到了台中已經傍晚了,下交流道後沒多久就到了嬸嬸家。姜劭謙在姜媽身後提著兩大盒水果禮盒,對著電梯裡的鏡子練習了一下笑臉,按了電鈴,過不久,門裡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面前貼著春聯的鐵灰色大門被拉開了,露出一張紅光滿面的圓潤臉龐,她熱情的招呼他們:「哎呀,你們終於來啦,年夜飯再一下就好了,請進請進......唉唷唷,人來了就好了,還這麼工夫,帶水果來,那我就不客氣啦......姜易得,來,把你大伯他們帶來的水果拿去削一削切給大家吃......姜易得?跑哪裡去了這死小孩......」

嬸嬸提著水果禮盒放在茶几上,簡單招呼了他們一下後,便走進去房間裡準備修理她兒子了。廚房裡油鍋翻炒的香氣瀰漫,姜劭謙也有點餓了起來,但還不行,他得先向沙發上坐著的伯伯阿姨叔叔等一眾親戚們請安問好。

「這麼久沒見你們家劭謙都長這麼高了......」第一位叔叔用手比劃了一下高度,感嘆道:「嘖嘖,你小時候才這麼高耶。」

第二位姨嬤再接再厲:「哇,這你們家劭謙喔?長這麼大了......變成大帥哥姨嬤都要認不出來了......大學生了吼,啊讀哪裡?S大喔,不錯喔,跟恁爸爸同款很會讀書耶......阮兒子唸T大耶,嘿咩,兩個很近啊,有空可以約出來玩啊......嗯?哪有啊,他哪有很會唸書,都隨便讀讀而已啦......呵呵呵,啊你以後想做什麼?有沒有女朋友?」

該來的總會來。姜劭謙耐著心一一回答,然而只要一有人開這個頭,其他人就像聞腥而上的蒼蠅一般悄悄飄過來,其中一個姨丈說道:「還沒有喔?唉唷,上大學了,也應該要交了嘿。」

另一位阿姨打了他一下,「沒有啦,人家劭謙要讀書啦,哪像阮兜這個,憨慢讀冊啦,換女朋友好像換衣服一樣,一直換一直換......」

其實有一個還可以的學歷也是不錯的,至少能充當很多他懶的解釋的問題的藉口。姜劭謙一邊陪著笑臉,手上紅包的重量稍稍撫平了被拷問的創傷,最終是嬸嬸在餐桌前喊了一句開飯了,這才解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

大家全都聚集到餐桌前,長輩們象徵性的開了一些頭,說了幾句吉祥話,大家便開動了。

姜劭謙埋首吃飯,想盡可能的多吃一點,因為他知道拷問還沒結束,為了之後的酷刑,還是趁能吃的時候多吃一點,吃飽了好上路。

「所以你們家劭謙還沒去受洗?」

姜劭謙手上筷子一停,來了。

「唉,跟他勸過了,他不要啊。」姜媽說。

姜家算是比較非主流的中西合併的家庭。姜爸和大部分人一樣拜媽祖,拿香,相信民間信仰,但姜媽卻是一個虔誠篤信的基督徒。他們家沒有神像也沒有祖先牌位,一部份原因是因為基督教不能拜偶像,另一部份主要是因為姜爸對於宗教的看法很隨意,向來是有事拜佛,沒事自己過活,日子也還算過得去,因此沒有什麼心靈寄託的需求;反觀姜媽倒是對於宗教事務很熱衷,他小時候就常常被姜媽抓去教會做禮拜唱詩歌,還要被逼著背明明寫的是中文他卻理解不能的聖經,這個狀況一直等到他稍微大了一點,藉著和朋友約打球讀書等等的活動合理推掉教會行程才終止。也正因為如此,姜媽似乎對她兒子一直沒有受洗這件事情耿耿於懷,而姜爸對於這件事則是保持著不冷不熱的態度,不支持也不反對,更多是無所謂。

信什麼教到最後還不都一樣要吃飯睡覺。姜爸十分坦然的如是說,還是背著姜媽偷偷說的。

親戚裡有好幾位也是虔誠的基督徒,其中一個阿姨苦口婆心勸說︰「還是趁早比較好,現在小孩都太早熟,現在大學又那麼開放,還有什麼同性戀啊什麼亂七八糟的,還是盡早到神這裡,比較安全。」

姜劭謙突然無比慶幸剛才自己吃了不少,他一邊咀嚼著最後一口高麗菜,一邊扯著很假掰的笑臉,細嚼慢嚥的吞下去後,便從容的放下筷子:「抱歉,我去個廁所。」

廁所在二樓,姜劭謙熟門熟路的上了樓梯,時不時聽到他們的對話內容:「現在真的不像以前那樣了,路上好多那種不男不女的人,真的很可怕......」

他聽見姜爸姜媽也跟著點頭附和,一顆心沉了下去。他上二樓走進廁所,鎖了門,將窗戶打開。廁所的窗是對外窗,面向著熙來攘往的街道,人流車流在外頭來來去去,他凝目看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很想聽許晏誠的聲音。

此時他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他摸出手機滑開看,是許晏誠傳來的訊息,只有清晰明瞭的四個字:

新年快樂。

如此樸素寡淡,生疏的近似點頭之交的問候。姜劭謙看著那則訊息良久,突然一陣衝動驅使他撥了一通電話過去,聽筒裡嘟嘟兩聲,對方很快就接起來了,對著話筒喂了一聲。

姜劭謙聽著許晏誠的聲音,方才紛雜煩擾的思緒瞬間被淨空,回歸了平靜,取而代之的是心跳擂鼓般的響聲。

聽筒另一頭聽著姜劭謙平緩的呼吸聲,不確定的出聲問:「阿謙?」

姜劭謙這才忽然反應過來應該要說點什麼,他清清嗓子道:「啊,我剛剛看到你的訊息,嗯......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姜劭謙的話題沒了,心裡懊悔自己剛才一時衝動打了電話,隱隱約約聽到許晏誠那裡有小孩子的笑鬧聲和杯盤碰撞聲,試探性的問道:「你......現在在雲林嗎?」

許晏誠嗯了一聲,解釋道:「嗯,我媽難得今年過年帶我回來,順便去看阿嬤還有弟弟妹妹。」

姜劭謙哦了一聲,許晏誠問:「那你呢,在台北?」

姜劭謙搖搖頭,否定道:「我每年都會和我爸媽一起下台中嬸嬸家過年。」

「是這樣。」

「嗯。」

對話嘎然而止。姜劭謙正在絞盡腦汁思考話題,許晏誠那邊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怎麼突然打給我?」

姜劭謙還沒想好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但回答卻很困難。

「阿謙?」

「沒什麼......親戚太煩了。」

「嗯。」

「問了一大堆問題,自以為是的說了很多話。」

「問了什麼樣的問題?」

「問我念什麼學校、將來要做什麼,要不要受洗,有沒有交女朋友。」姜劭謙說,「明明不是真的關心,為什麽要問呢?」

「八卦吧。」許晏誠想像了一下姜劭謙現在困擾的表情,有點想笑,但又想到女朋友的那個部分,突然又覺得不好笑了。

「所以我打給你了。」

「所以你打給我了。」許晏誠跟著他重複了一次。

姜劭謙往外看,窗外夜幕高掛,他驚奇的發現,天邊有稀疏的星點。

「我看到星星了,許晏誠。」

許晏誠鬼使神差的離開了座位,走出了喧鬧的廳堂,穿過窄小的廊道,走到了後陽台,推開紗門走出去,少了城市光害的天上,有幾顆亮的不明顯的星星。

「我也看到了。」

「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是一樣的嗎?」

除夕夜的天上斑斑星點,一閃一閃的眨著眼睛,似乎在向他暗示該怎麼回答。

「一樣的。」他聽見自己說,「是一樣的。」

他們聞言都沉默了下來,在安靜的夜裡聽著彼此的呼吸聲。

「你的那首曲子,我已經填好詞了。」

「真的?」

「嗯,等之後給你看。」姜劭謙頓了一下,猶疑了一陣子,問:「你......這首曲子......」

突然門外的樓梯有人的腳步聲,姜劭謙驚了一下,突然噤聲,只聽那人把拖鞋穿得啪啦啪啦響,蹦蹦跳跳的上樓敲廁所門:「劭謙哥,你是不是拉肚子了啊,還是掉進馬桶裡了上這麼久?」來人是他的堂弟姜易得,正是方才被他嬸嬸修理了一頓的那個死小孩,「伯母叫我來叫你下來吃水果,再不吃要沒了。」他道。

為什麽自己這輩子最丟臉的時刻都能恰好被許晏誠捕捉呢?姜劭謙痛苦的閉了閉眼,他已經想像的到許晏誠在話筒另一頭憋笑的表情了,摀住話筒朝外面喊:「知道了,我等等就出去。」

姜易得收到答覆,他叫他下來吃水果的目的已經達成,至於他要不要下來就不在他的控制範圍內了。於是又很吵的踩著拖鞋下樓準備交差了。

姜劭謙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許晏誠帶著笑意問:「你人在廁所打電話給我?」

姜劭謙隨口敷衍了一聲,一邊心想等等要怎麼修理姜易得那個死小孩。

「廁所裡的空氣有比較好嗎?」

「......閉嘴。」




--


作者的話:談戀愛談戀愛~(灑花)歡迎大家多跟我說說話,空虛寂寞覺得冷TT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3-2-18 10:54 編輯

留言

談戀愛談戀愛∼((複誦一遍ww 在廁所講電話超專業的,外邊模模糊糊也聽不清聲音(這新年就戀情急劇升溫,讚啦∼) 2021-2-16 08:47

投餵

參與人數 1海草 +3 收起 理由
山鳥海魚 + 3 您真內行

查看全部投餵紀錄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6-11 22:21:05
顯示全部樓層

50 蘇睿

今年過年與往年並無不同,只是多了一則新年快樂的訊息,和一通在廁所裡撥出去的電話。

然而便只有這些,卻讓姜劭謙心中執拗的認為不同。

姜劭謙在嬸嬸家住了幾天,在初五開工前便回了台北。他在初三時悄悄的傳了歌詞給許晏誠,許晏誠出奇不意的問:「用這首歌參賽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很好,我想其他人也會同意的。」

「你這麼覺得?」許晏誠那頭遲疑了一下問道。

「嗯,這是一首好歌。」姜劭謙答道。

「是嗎。」

「是啊。」姜劭謙道:「別人我不知道,但我自己很喜歡,你應該對自己的作品更有信心的。」他繼續說:「況且如果真的不好聽,我也不會答應幫你填詞。」

他們倆個都是對音樂很認真的人,不會為了交情或者是其他的原因說出違心之論,這點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許晏誠不過是再向他確認一遍罷了。

「你覺得如果你是收到這首曲子的人,你會高興嗎?」

姜劭謙怔了許久,手指尖抓緊了手機的邊緣,低低的道:「如果是我的話,不管是什麼樣的曲子都會很高興的。」

只要是你送的。姜劭謙在心裡苦澀的補充,視線鎖在窗外,沒有焦點的瀏覽過一張又一張陌生的臉孔,外頭陽光普照,天氣微暖,他選擇將自己未盡的話語掛在窗沿上風乾。


寒假一轉眼間到了尾聲,大學開學了,他們開始著手準備C大金弦獎的曲目。

快樂王子的團練室暫定阿萬酒吧的休息室,許晏誠向他們提議了用這首歌作為參賽曲目。

「能聽聽看嗎?」吉他問道。

許晏誠給他們現場演奏了一回,吉他品味了一陣子,最後在姜劭謙忐忑的心跳下拍掌定案:「我覺得可以。」

阿萬他和許晏誠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就這首吧。」他道。

至此姜劭謙七上八下的心跳才終於平靜下來,曲目決定後,他們便迅速的討論配器和編曲,C大金弦獎創作組的初賽資格必須透過demo投稿來取得,demo審核通過後才會正式進入到初賽。

離投demo的時間還剩兩個多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太短,他們不敢耽擱,生怕之後臨時抱佛腳不成被佛腳踹,於是快馬加鞭的著手進行。

「欸,你們幫我聽一下這邊要用哪一種過門比較好,」阿傑興高采烈的打了一個過門,道:「剛剛那是第一個,現在是第二個。」

他俐落的手起鼓聲下,磅礡一氣,氣勢如虹。

他眨著閃亮的眼問:「怎麼樣?」


眾人還沒有結論,只見張維遠心平氣和的道:「我選第三個。」

「哩洗咧哭喔,沒有第三個,只有一跟二!」阿傑氣得幾乎要摔鼓棒,「會不會算數啊!?」

張維遠無動於衷,只是默默轉過頭問馮家朋:「這一個小節bassline跟著電吉他走怎麼樣?」

「這你應該去問燕子,問我幹嘛?」馮家朋莫名其妙。

張維遠得了答案,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萎靡下去,一旁默默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姜劭謙心想:還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們在編曲的部分花了最多時間,畢竟要將所有樂器組合起來,確保現場演出的層次和音色的調合本來就是件不容易的事。

開學之後他們約出來磨合了好幾次,一遍又一遍的對過調整,他們約練的次數之頻繁,姜劭謙從一開始進酒吧還會迷路,到之後閉著眼睛都能摸到團練室的門把,即是為這陣子的積極練習下了最好的註解。

假日是酒吧客流量最多的時候,當晚駐唱表演的團也需要用團練室,因此練習時間大部分集中在平日晚上。他們晚上練完之後,通常會順便去附近的牛肉麵攤吃宵夜,因為來的次數實在太頻繁,連老闆娘都記住了他們每個人的喜好,因此也省去了不少點餐的時間。

這天晚上他們結束了團練,依舊揪團去那間牛肉麵攤,老闆娘一看見是他們,在百忙之中還抽空笑著招呼他們:「又是你們!來來來請進,四碗牛肉麵一碗餛飩麵吼?稍坐一下馬上來嘿!」

他們坐下來後沒多久麵就上來了,老闆娘還切了一盤滷味送他們,姜劭謙一邊嚼著海帶,一邊聽他們聊天,順口一問,才終於知道了酒吧名字的由來。

「Rone是阿萬的英文名字,」阿傑咬著滷蛋口齒不清的向他解釋:「因為他叫阿萬嘛,所以R跟One合起來就變成Rone,所以就乾脆用他當店名了。」

姜劭謙:「......」可見許晏誠說的沒錯,還不如不知道。

「好瞎。」吉他毫不留情地評論,很快的轉了個話題:「比起那個,我比較好奇這首歌的來頭,是最近寫的嗎?」

「不是,這是我高中的時候寫給別人的作品。」

姜劭謙聞言悄悄坐直了身軀,他的視線依舊盯著還剩一半的麵碗,但全副心神都放在許晏誠的話語上。

「當時是想送給我一個朋友,但最後沒能送出去。」

吉他哦了一聲,若無其事的問:「送給誰啊?女朋友?」

一旁的姜劭謙喝湯喝到一半突然被嗆到,劇烈的咳了起來,辛辣的牛肉湯灌進他的鼻腔,一旁的許晏誠連忙抽了好幾張衛生紙到他面前,憂心的問:「你還好嗎?」

姜劭謙咳得眼角都泛淚了,凌亂的點點頭,話題至此無疾而終。

姜劭謙其實是想繼續聽下去的,他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既想了解許晏誠的過去,又怕聽到的不是自己想聽的答案。

當時的你是想寫給誰呢?姜劭謙在心裡反覆演練過無數次,好幾次話都已經到嘴邊了,卻一次都沒能問出來。

他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他怕丟人現眼,於是只能將這個問題在嘴裡反覆咀嚼,將嘴裡泛出的苦澀全數吞下肚。會不會,有一絲的可能,那首歌是寫給自己的呢?他總在晚上夜深人靜時在腦中大膽的假設,但總在探詢真相的最後一步前退卻。

不論他在心中想像了多少次,不論事實為何,只要他沒有勇氣問出口,真相就永遠沒有大白的一天,他就還能抱著僥倖的希望過每一天。

一兩個月過後,他們忙了一個期中考的demo總算千呼萬喚始出來,期間歷經無數次調整,才終於定下了最終版。他們戰戰兢兢的把demo放上平台,開始了漫長的等待。一天過去了,一個禮拜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每天引頸期盼的煎熬著,足足等了一個多月才等到確定入選初賽的答覆,他們一口氣都還沒鬆下來,馬上便要迎戰初賽了。

初賽是在C大舉行,姜劭謙是第一次進C大,放眼望去全是一片青蔥蓊鬱的樹木,因為位置遠離市中心的關係,空氣和噪音都比身處鬧區的S大好很多。從校門口進去,紅磚石地面連接噴水池,在往前走不久,便是這次比賽的場館,八德堂。

對於八德堂,姜劭謙聽說過,在報章雜誌上看過,就是沒親自來過。他望著眼前這棟建築,最常見的鋼筋混凝土構造,遠看像一個方方正正的灰盒子,上頭刻了八德堂三個字,低調的隱沒在學生往來的路道之間,他的外型實在太不起眼了,如果不是上面那三個燙金大字,他們很可能就這樣路過它而不自知。

原來大名鼎鼎的八德堂外面長這樣,姜劭謙心想。這棟看似灰撲撲、老舊不起眼的建築物,不知道見證了多少校園明星和流行歌王歌后的誕生。

側邊的入口處有工作人員引導他們依序進到表演者休息區,休息區裡很寬敞,一張張的白色桌椅錯落擺設,已經有好幾組人馬在等候。

他們去櫃檯報到,拿了號碼牌,走到了相應的桌號放下背包和樂器,姜劭謙放下包包還沒坐下,站著四處張望一下,卻意外的在等候區裡發現了幾張熟面孔:江亞辰和謝禹喆在他們左手邊兩個桌子的位子,他們倆個抱著吉他正在小聲的練唱,身旁還有幾位生面孔,分別帶了不同的樂器,應該是他們的團員,他們練唱練的很投入,並沒有發現不遠處的姜劭謙他們;而在他們右手邊的長椅上是裴安和劉語歆,她們正在交談,就上次比賽看來她們兩個應該跟對方不太熟,這次應該也是見到了熟面孔所以含蓄的彼此問候打個招呼。

姜劭謙正想回頭和許晏誠分享遇上熟人的喜悅,卻只見許晏誠神情凝滯的望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個人影,姜劭謙疑惑的順著看過去,在飲水機邊站著一個青年,正拿著裝滿的水瓶在和其他人聊天打屁,時不時爆出一陣哈哈哈的笑聲,那個青年側著臉看不清五官,卻不知為何讓人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他的髮色很淺,應該是漂染過,還微微帶著一點捲度,不知道是自然捲還是燙的,反正不論如何都不會是精心打理過的樣子,淺色的捲髮蓬鬆的伏在頭上,給人一種剛睡醒的錯覺。

「蘇睿。」

許晏誠聲音不大,但卻剛好卡在他們談話稍歇的空檔,他這一聲呼喚恰好被那個青年收進耳朵裡,對方愣了一下,姜劭謙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了一張臉書上的舊照片:許晏誠看似不悅的躲閃著盡頭,與一旁燦爛笑著的少年形成強烈對比,配文寫著:晏誠,祝你一路順風,要快樂!(p.s. 等我以後考上台北的大學去找你玩!) by蘇睿

蘇睿。

姜劭謙愣在原地,看著前方那顆淺棕色的腦袋緩緩轉頭過來,蓬鬆的頭頂宛如鳥窩一般,但即便如此五官還是稱的上眉清目秀,和他曾經透過社群軟體窺視過的臉孔如出一轍。

「......阿誠?」




作者的話:小睿終於出來啦~~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3-2-21 13:32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傲嬌的飛飛 發表於 2020-6-12 17:53:45 來自手機
顯示全部樓層
這首歌應該是寫給阿謙的,絕對不是小睿對吧...才開始有點甜呢,歐大請繼續撒晏謙的糖好嗎?

留言

嘿嘿,很快就會揭曉謎底啦~~ 2020-6-14 15:27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6-18 23:41:41
顯示全部樓層

51 忐忑

被喚作蘇睿的那青年耷拉著不知道幾天沒睡好的眼睛瞇起來對焦了一下,過了幾秒才忽然睜大,道:「阿誠?真的是你嗎?」

許晏誠正想出聲,一旁舞台入口前的工作人員朝著後台休息區喊了一聲:「35組請上台準備!」

蘇睿還沒來得及說甚麼,聽見自己要上台了,只是匆匆回頭向許晏誠的方向大喊:「阿誠,你等等先不要走,我去找你!」

蘇睿和他的隊友們進了舞台入口,姜劭謙轉頭瞄了一眼許晏誠,只見他眉眼間都帶了輕鬆的笑意。

「剛剛那位......是你朋友?」姜劭謙聽見自己僵硬的問道。

「嗯,是我以前在雲林的朋友,算起來已經很久沒見面了。」許晏誠眉梢飛揚,笑容在臉上舒展開來,「之前過年時走得太急沒時間約出來,結果居然在這裡遇到。」他輕舒了口氣,「世界真的很小。」

「......」姜劭謙沉默下來,低著頭若有所思。

一旁快樂王子眾人看著他們兩個人周遭有點異常的氛圍,彼此默契的互看一眼。

他們沒有等太久,大概過了四五組,舞台入口處的工作人員就過來喊他們上台了,他們揹起各自的樂器走上台,舞台很大,刺目的聚光燈直射,眩目的睜不開眼睛。待雙眼適應強光後,才看見原先一片黑壓壓的台下其實站滿了人,最前排是評審席,六位評審們圍坐一排,眼中帶著審度的精光,像是最挑剔的美食家打量著盤上的餐點,再往後看去是觀眾區,八德堂很大,畢竟還只是初賽,來觀賽的人還不到空間的一半,姜劭謙將目光拉回來,眼尾瞟過評審席的一位委員似乎有些眼熟,但他一時想不起來,沒再多想,架好了麥克風,簡單的介紹過後,便開始表演。

姜劭謙在唱著同時望著台下,在下方看見了蘇睿。蘇睿站在離人群不遠的地方,但不在人群裡,他望著台上的他們輕淺的微笑,姜劭謙知道他在看誰,眼尾偷偷瞟向一旁的許晏誠,對方也望著台下露出燦爛的笑容,那是他第一次覺得許晏誠的笑如此刺眼,他強迫自己將視線調轉回來,不再去思考那些他和他之間的複雜問題,他選擇在此刻將自己交給音樂。

一分半的表演時間很快到了,電吉他掐分掐秒的撥完最後一個音,他們鞠躬下台,台下觀眾回以掌聲,姜劭謙向台下微笑點頭後便走下舞台。

他們走回參賽者休息室拎起各自的包包,他們先前就已經訂好了晚上聚餐的地點,正要收拾東西動身時,只見許晏誠合掌向他們道歉:「抱歉,今天我臨時有事,等等晚上聚餐可能沒辦法跟了,這次你們先去吧。」

姜劭謙聞言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茫然問:「你、你不來嗎?」

「嗯,抱歉,今天沒辦法去了,改天再約吧。」許晏誠抱歉的一笑,便匆匆轉身向校門口相反方向走了。

「......」姜劭謙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愣愣的不知道該擺出甚麼表情才好。挽留的話在嘴裡繞了幾圈,還沒說出口,已經看不到許晏誠的人影了。

他知道不應該對他的一舉一動這麼患得患失,也不應該貪心的仰賴他們之間虛無飄渺的默契,但他還是會不自禁的去想,去猜測,就像每一個平凡的、為愛所困的大男孩一般。

他想讓許晏誠不要去找蘇睿,想讓許晏誠不要對除了他以外的人笑,也想問許晏誠那首歌到底是不是寫給他的?他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想著不論結果為何,他都想要一個答案。

他總是在執著得到一個答案,就如同他固執的想為自己的高中生活寫下句點一般,他玩雲霄飛車時會睜開眼,打針時也會緊盯著針刺進皮膚的瞬間,他寧可感受害怕和疼痛,也不要那種看不到盡頭惶惶然的感覺,那種只能被動承受的感覺讓他非常沒有安全感。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執著於那首歌。就算真的不是寫給他的那又能代表什麼?創作有時候是為了很多創作者自己也說不清的理由,姜劭謙當然了解這一點,也明白自己只是在鑽牛角尖,但是喜歡讓這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變得舉足輕重,喜歡讓每一個關於他的細節變得無法取代。

姜劭謙躺在床上,望著房間天花板的污漬,他在那瞬間感到失重,緩緩閉上眼迷迷糊糊的睡去。

他們最終順利進入決賽。姜劭謙在決賽名單裡不意外的發現了江亞辰、謝禹喆、劉語歆還有裴安的名字,出乎意料的是,他也看見了蘇睿。

決賽他們又要再次見面了。姜劭謙想起許晏誠在台上對蘇睿溫柔的笑,心口難受的像用砂紙在磨。

他以前不是沒有喜歡過別人,小學時他也曾經喜歡過班上的一個女生,但那女生喜歡的人不是他,因此也只停留在暗戀的階段,連告白都不曾有,隨著他們畢業了各分東西,這段純純的愛也被悄悄地埋葬在時光洪流裡。

當時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一種錯覺,國中小時班上都會有一個最多人喜歡的男生女生,他不一定最帥或最美,但神奇的是,班上大概會有一半的人都喜歡他,有的時候比較像是一種從眾心態,誰誰誰喜歡他,誰誰誰也喜歡他,我?那我大概也喜歡他吧。一開始大概是這樣的,也不是真的喜歡,只是因為"大家都喜歡他",所以就覺得自己也應該要喜歡他,在這樣的自我催眠下就真的以為自已真的是喜歡的。

但事實上,在他們畢業的時候,他並沒有感覺到多少傷心難過,雖然沒能告白有點遺憾,但那點遺憾不過只是在吃飯的時候會發個幾秒呆的程度,總歸也不是那種刻骨銘心的感情,於是日子過著過著,那點遺憾也就跟著飯菜嚼著嚼著一併消化了。

這還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認真的喜歡上一個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純直男,但是一直都沒有認真的想過這個可能,一直到遇上了許晏誠。他也曾在這點糾結過,但也沒有糾結太久,畢竟喜歡就是喜歡上了,他有什麼辦法?

他唯一害怕的是許晏誠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麼樣,會討厭他嗎?還是會疏遠他?在之前他一直在思考著這些千篇一律的問題,直到半途殺出個蘇睿,他前幾個問題都還沒有答案,接踵而來的危機感一下子殺的他措手不及,他在此之前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也會嫉妒,尤其是那天看見許晏誠溫柔笑著的模樣,讓他的心如墜谷底。

這樣不行。姜劭謙氣餒的想,連他自己都討厭這樣心胸狹窄的自己,更何況是許晏誠。

他不善於掩藏情緒,他怕許晏誠察覺之後毫不在意的問起,或更甚者,他根本沒注意到。這兩種很難說哪一種比較好,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不管是哪種都會讓他很難堪。他臉皮又薄,最怕尷尬,於是他最終決定當一隻鴕鳥,惹不起我總躲的起吧。他當鴕鳥當的理直氣壯,明面上的理由是要衝這學期的GPA,私底下的理由則是不可為外人道也。

許晏誠一開始沒有注意到,以為姜劭謙是為了之後的期中週做準備,但等著等著,期中考週都過了幾個禮拜了,他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除了每週例行的練團時間,其他時候面對他的邀約,姜劭謙則是能避則避,眼神交會時會不自覺的躲避他的眼神,面對他的肢體接觸也會不動聲色的閃躲,常常趁著自己不注意的時候望著他出神,但只要他一回頭,便又立刻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許晏誠很確信姜劭謙最近發生了甚麼,而且那件事必定與他有關。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甚麼,為什麼他會突然疏遠他。他原先有點焦急,但看著姜劭謙表面上疏離,其實私底下很在意的樣子,卻讓他心中隱隱升起了一絲僥倖的期待。

你在想什麼呢?是開心還是難過?是好事還是壞事呢?是......與我有關的事嗎?

但他在升起期待的同時也升起了憂慮。姜劭謙的避而不見持續了好一陣子,他漸漸變得躁動不安。

他是不是發現了?發現他那些若有似無的肢體接觸、那些隱而不宣的話語、那些欲言又止的心情。

許晏誠怔怔的看著自己原先想拍上他的肩卻落空的手,不禁感到迷惘。

你和我感受到的是一樣的嗎?你有沒有,或者說你曾經有過......有嗎?

他望著姜劭謙的背影,在身後悄悄重複了一千零一次的問句。

他就像童話故事裡的那隻燕子,總是不知疲倦的繞著王子轉的燕子,可他不確定王子會不會感到厭煩,畢竟王子是多麼的才華洋溢,光彩照人,他生來就應該得到眾人充滿愛意的目光,可他有那麼多的愛,還會需要他的嗎?

他不知道,但他不願繼續這麼下去。

他在某一天沒有課的午後悄悄來到了S大。群組裡有每個人的課表,當然也包括姜劭謙的。

上一堂課剛下課沒多久,他算準了時間走過去,卻看見了姜劭謙背對著他,在和某個人說話,對方的身高不高,看起來應該是個女孩,被他的背影遮住了,看不清臉,但感覺很熟悉。

許晏誠在不遠處站定了腳步,看著姜劭謙轉身過來,和那個女孩並肩同行有說有笑,許晏誠在那一刻看清了她的臉,是宋潔。

宋潔笑得很燦爛,他看的出來她是精心打扮後過來的。他們並沒有注意到他,一邊輕鬆的聊著天,一邊慢慢的晃出校園。

他們就像校園裡隨處可見的一對普通平凡的情侶,背影很登對。


許晏誠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看著,不知道站了多久,一直到他們的背影漸漸淡出視野,最後消失不見。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3-2-21 13:38 編輯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6-25 23:46:34 來自手機
顯示全部樓層
【公告】
抱歉今天有點狀況可能無法即時更新了!52章明早再放上來!(鞠躬)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6-26 16:41:53
顯示全部樓層

52 忐忑

姜劭謙上完下午最後一堂課,教授都還在講台上還沒走,他透過半掩著的前門看見了她悄悄探進頭,笑著對他揮揮手的樣子。

姜劭謙很快的收拾完書包,走出教室,宋潔站在外頭,看著他眉眼微彎:「王子!」

「妳到多久了?」

「五分鐘而已,沒有很久。」宋潔看起來有點緊張。

大概在幾天前,宋潔突然傳了訊息給他:『王子,我這邊有兩張書展的票,你想去嗎?』

本來他其實是想找許晏誠一起去的,但是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最終他並沒有開口。他原本決定找一天自己去的,剛好她的邀約來的及時,所以就答應下來了。

經過上次園遊會之後,他和楊謹言他們也算是冰釋前嫌了。雖然已經不可能變回像以前一樣,每天互傳訊息,在對方的動態上留言互動,但至少,他們高中時創的群組,在經歷了近兩年的沉寂後,終於又開始活絡起來了。

「對了,展覽什麼時候開始?」

「再過半小時就開始了,不過我有票,不用排隊,所以沒關係。」她說。

「我很好奇,妳怎麼不找梓軒陪妳去?他對書展沒興趣嗎?」

「他......」宋潔撇過頭,模稜兩可的答道:「我不清楚,應該吧。」

「應該?」姜劭謙有些驚訝,「妳沒問過他嗎?」

宋潔沉默了下來。姜劭謙停下腳步,遲疑的問道:「那妳今天和我出來,他知道嗎?」

眼見姜劭謙停下腳步,宋潔也停下了,盯著地面不言不語。

姜劭謙有點傷腦筋,他沒想到宋潔居然沒有把今天和他出來的事情和林梓軒說,高中時的風波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他可不想又被捲入甚麼複雜的三角關係裡。

他嘆了口氣:「妳應該和他說一聲的。」

「可他連當年的事都沒有對我坦白。」宋潔道。

她就這樣被蒙在鼓裡,完全不知道事實的真相,她一直以為當時是自己心虛所以才錯怪了他,以至於之後她對林梓軒多少帶了點補償心理,也基本不會再提當年的事情。

但是兩年後,當她得知真相時才明白,原來一直以來對自己說謊的人不是她,而是林梓軒。

「都過去了,小潔,妳不用這樣。」姜劭謙嘆了口氣,「都已經過去了,我......」

騎樓下行人來來往往,姜劭謙側過身讓人經過,視線突然落到前方不遠處的停車格,那裡停著一輛熟悉的機車。

姜劭謙心頭硌噔一聲,在宋潔疑惑的目光下走近那台機車,看到了熟悉的車牌號,腦中登時一片空白。

是許晏誠的機車。

他來S大了?

他在哪裡?

他旋身往校門口的方向四下張望,卻甚麼都沒看到,他心下一片茫然,風吹過他豁開的心口,一陣空蕩蕩。

「......王子?」

宋潔在他身後擔憂的叫喚,但姜劭謙彷彿沒聽見般,只是看著校門口的方向發愣。

「你是有東西忘在教室了嗎......還是」

「對不起,小潔,」他打斷了她,「我今天可能沒辦法跟妳一起去了。」

宋潔抬起頭急問:「為什麼?」

「我突然想起來我有急事,對不起,下次有機會再跟妳一起去。」姜劭謙回頭對她作出了一個抱歉的表情,她心裡一慌,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他是真的要走,而且這一走,可能就不會再回來了。

「王子,等等、」

姜劭謙已經轉身背向她,宋潔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從身後抓住了姜劭謙的手,破罐子破摔的道:「我跟林梓軒分手了!」

姜劭謙訝然回頭,宋潔低著頭,沒有和他對上目光:「我沒有把今天要和你出去的事和他說是因為我們分手了,你如果是因為這個的話......」

「小潔。」

宋潔心裡一震,抬頭看他。

「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有必須要回去處理的事。」

「對不起。」

宋潔怔怔的看著姜劭謙往校門口奔去的背影,垂在兩側的雙手悄悄地抓緊了裙擺。

姜劭謙跑到了校門口,並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停下來喘了幾口氣,額間細汗蜿蜒下來,他跑了好幾個地方,教室、穿堂、廣場,都沒有發現許晏誠的身影。

他呆愣著,方才失蹤的理智終於回籠。他根本不知道許晏誠為什麼過來,也不知道他會在校園的哪一處,腦子一熱就跑過來了,校園這麼大,這樣無頭蒼蠅似的找,落空也只是剛好而已。

教學大樓外的路旁種了一排路樹,他走到樹下的木頭座椅下發呆坐了一陣子,等到夕陽的餘暉輻射在他的側臉,才意識到傍晚已經來臨了。

我到底在幹什麼啊,書展沒去成,人也沒找到。

但找到人之後要說什麼呢?

他根本沒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不過現在也不用想了。找不到人,想了也沒用。

微風輕輕拂過他的髮梢,他拍拍腿上的樹葉站起身準備回家,身旁樹下也有個人影和他一樣站了起來,他好奇的轉頭看是誰和他一樣這麼無聊,那人也正好轉過頭來,四目相對,姜劭謙驚愕的眼中映著那人也同樣驚愕的表情。

「你......怎麼會在這裡?」

許晏誠站在離他只有一棵樹的距離,同樣驚愕的看著他,他花了一些時間才從見到他的震驚平復下來,勉強扯出一個笑道:「這句話應該是我要問你吧。」

「什麼意思?」

「你不是走了嗎?」許晏誠說,「和宋潔。」

他看見了?「你怎麼會知道我和她一起出去,你看到了?」

許晏誠平靜的迎上他的眼神:「是。」

「那你又為什麼沒有走?」

許晏誠沉默,姜劭謙走近問:「你在等什麼?」

我在等什麼?許晏誠眼裡映著姜劭謙被染上夕陽餘暉的身影,幾乎以為他在明知故問。

他狼狽的躲過這個話題,不甘示弱:「那你又為什麼回來?」

姜劭謙也是一愣,他腦袋一片空白,踟躕了半晌低低的道:

「……我看到了你的車,停在外面。所以我......」

許晏誠顯然沒有料到他這麼回答,呆了半晌。

姜劭謙低歛著眉眼,看不清表情。

「……就因為這樣?」

許晏誠走近他,握住他垂在身側的手臂,「只因為這樣?」

心跳好快。姜劭謙看著許晏誠的臉接近他,他的眼裡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耳膜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響,撲通,撲通,好像身體裡哪個部件故障了一般,熱度從被他握住的點開始蔓延至臉頰,他怕被人聽見自己失序的心跳,想抽回手,但許晏誠不讓,許晏誠看著姜劭謙染上粉色的耳尖和躲閃的眼神,閉了閉眼,想坦白一切的衝動在體內躁動。

姜劭謙難堪之餘也學他用問題轉移話題:「你怎麼來之前都不說一聲?」

他什麼時候也會用問句回答別人的問題了?許晏誠失笑,察覺到他的警戒,放鬆了點手上力道,道:「因為你最近都在躲我,我沒辦法,只好直接跑過來了。」

姜劭謙聽他這麼坦然的說出來,頓時無從辯解。

許晏誠問:「所以呢,你最近為什麼躲我?」

「我哪有……」姜劭謙又開始眼神閃爍,被許晏誠探詢的眼神看的有點心慌。

這次換許晏誠走近,問:「你既然在躲我,又為什麼要跑回來?」

夕陽已經完全沒入地平線,掩藏在厚重的雲層之後,但姜劭謙卻覺得自己無處可逃,他像空曠的草原上唯一的獵物,早已被獵人鎖定,全身上下的弱點和徒勞的倔強都被人看穿,無所遁形。無以名狀的委屈翻湧上來,他咬住下唇,不明白許晏誠如此苦苦相逼的理由,悶滯的心口泛起酸痛。

我不過只是喜歡你而已。

他明明不打算說,為什麼又要執意來問?

姜劭謙眼圈紅了,許晏誠心裡一慌,緊握的手不自覺鬆開了,恍然的看著那裡被他抓住的手臂多了一圈紅痕,心裡懊悔,歉然道:「抱歉,我......很痛嗎?我不是故意的、」

「很痛,」姜劭謙眼圈更紅了,帶著鼻音的控訴道:「你為什麼手勁那麼大啊?」

許晏誠自知理虧,站在原地無所適從,姜劭謙看他這樣,突然一陣火氣冒上來:「幹嘛無緣無故跑來質問我啊,莫名其妙,我做什麼了......奇怪,不說一聲就跑過來,我回來找你還不高興,到底想問甚麼......煩人......煩死了......」

「對不起,我沒有不高興、我......你別哭、」

「我沒有哭!」姜劭謙紅著眼眶瞪著他,鼻音很重,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獸般對他發飆:「幹嘛還來找我,跑去找你那個......那個甚麼蘇睿不就好了......幹嘛還、」

許晏誠一愣,疑惑的問道:「蘇睿?」

姜劭謙身形一僵,傷心的控訴瞬間嘎然而止。

許晏誠看著姜劭謙瞬間安靜,在那瞬間似乎明白了甚麼,「你該不會、」

「不是!」

姜劭謙急急的反駁,許晏誠沒有錯過他脫口而出後那瞬間臉上的懊悔,繼續問道:「不是什麼?」

「......」

「......」

許晏誠腦中閃過一個荒謬的假設,明知機率微乎其微,但他還是試探般問道:「阿謙,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嗎?」

姜劭謙腦中『轟』的一聲,傻在當場。

許晏誠問出口的瞬間想了很多,包括姜劭謙的反應。如果他的答案是否定的話,他會有什麼反應?

會是一臉莫名其妙,還是轉身走人?抑或是兩個都有?

他設想了很多種可能,卻唯獨沒想過他會整個人愣在原地,臉上滿是被戳破了秘密般的無措。

「蘇睿是我以前在雲林念高中的時候的朋友,他這次上來台北參加金弦獎,初賽結束那天我不是去找他嗎,因為想說他難得上來,過不久可能就要回南部了,之後可能沒時間聚了,所以想說一起吃飯敘敘舊,他來之前就已經訂好當天回去的車票了,吃完飯就回去了。最近也只是偶而和他傳訊息,他的學校也在南部,在決賽之前他大概也不會再上來,所以也沒再見面了。

「說起來其實我跟他已經很久沒聯絡了,只是碰巧遇到老朋友聚一聚罷了。」

「可是你們以前不是很好嗎?你不是還寫......寫......」

許晏誠疑惑了,問道:「寫什麼?」

「......寫......那首歌,不是嗎?」

姜劭謙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表現完全超出了朋友的範疇,頭低的快要埋進土裡。

許晏誠疑惑的看著他,幾秒後才突然恍然大悟,道:「你是說......這次的曲子嗎?」

他指了指自己,問:「我?寫給蘇睿?」

姜劭謙艱難地點點頭,許晏誠一時沒憋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搞什麼鬼!?

姜劭謙鐵青著臉看著許晏誠笑的東倒西歪,笑的程度之誇張,簡直媲美上一次在他家把他認成他媽那次,還引來了旁邊晚間在學校散步的路人們頻頻側目。

姜劭謙被笑的面紅耳赤,他大概是覺得今日份的臉已經丟完了,於是轉身要跑,許晏誠眼疾手快,一秒把他拉住了,「哈哈哈對不起,咳嗯......那首歌不是寫給他的。我沒有幫其他人寫過歌。」

「其他人?」姜劭謙似乎預感到什麼。

「我只為一個人寫過歌,吶,阿謙,你覺得那個人是誰?」




--
作者的話:
這次遲到了真不好意思......大概再過個兩三章就要打開天窗說亮話啦,大家端午節快樂,吃粽子的同時記得要運動喔!!(剛吃了兩顆)
還有自本週開始更新時間改為每個星期六早上,每週增為兩更,星期六早上是固定更新,另一更會隨著進度隨機掉落,再請各位查收^^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3-2-21 13:52 編輯

留言

😍😍😍😍 2021-1-21 02:03
@傲嬌的飛飛 謝謝飛飛!53章已經更新啦~未來還有更多挑戰呢^^ 2020-7-4 23:05
感覺慢慢漸入佳境了(灑花 ,晏子要告白了嗎?希望能一路甜下去 2020-7-3 11:49

投餵

參與人數 1海草 +10 收起 理由
傲嬌的飛飛 + 10 歐大寫得真好(比心

查看全部投餵紀錄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7-4 19:54:18
顯示全部樓層

53 真相大白


「......說的好像我覺得是誰就是誰一樣。」姜劭謙悶悶的道。

「那你希望是誰?」

「......」

「阿謙?」

「......我不知道。」

「但你不是很在意嗎?」

「我沒有很在意!」姜劭謙怒吼,完了之後看著許晏誠彎起的眉眼,這才明白他是故意的,咬牙切齒道:「你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許晏誠笑得很欠揍,「但你如果不在意的話,又為什麼要生氣呢?」

「......」

「你真的不想猜猜看?」

姜劭謙終於忍無可忍,「......我講不過你。」他低著頭,耳尖已經紅到不能再紅,「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了。」

姜劭謙走在前面沒有去看許晏誠的表情,他在說謊,他自己知道,許晏誠當然也知道,只是誰都沒有選擇說破,懷揣著各自的顧慮各自的心情,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在彼此身邊。


春天很快的走到了末尾,夏天的陽光悄悄的探出頭來,氣溫漸漸升高,身旁的人的薄長袖都換成了短袖,商店外開始掛上了冷氣開放的牌子。

他們今天下午約在許晏誠家修譜,因為酒吧的練習室今天一整天都會有樂團要使用,所以就改約在許晏誠家了。

之前初賽的demo雖然已經上傳了,他們不久之後把全曲定下來之後run了幾次,發現還是有卡卡的地方,於是決定修一下譜面。

姜劭謙今天中午是家族聚餐,裡頭的人大約80%和除夕夜當晚的親戚重疊,他聽著和那天一樣不知所云的談話,一邊忙著和聒噪的親戚哈拉,笑得笑肌疲乏,餐敘就像經濟課院長的廢話一樣又臭又長,眼看著約定的時間一點一點接近,餐廳的菜居然還沒上完,只好絕望地謊稱自己肚子不舒服要先行離開。

「你剛剛吃了甚麼?」姜爸皺起眉,姜媽也語帶責怪:「這麼重要的聚會,你怎麼回事?」

姜劭謙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裝作一副痛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這才終於瞞混過關。

一踏出餐廳,方才還佝僂的像個老人的背脊終於挺直,天空藍的像假的,陽光高高掛著輻射著熱度,萬里無雲的天氣大概很適合出遊,他亂七八糟的想著,加快腳步走到捷運站搭車。

夏日的午後天氣總是陰晴不定的。前一秒還是晴朗無雲,下一秒卻說翻臉就翻臉。

姜劭謙走出餐廳時還是一片艷陽高照,怎知一走出捷運站,嘩啦啦的午後雷陣雨來勢洶洶,像上帝的洗澡水一樣不留情面的砸下來,他眼睜睜看著周圍成了一片水鄉澤國,譜還在他的包裡,眼看時間已經快來不及了,他卻在被困在大雨中動彈不得。

他糾結了一陣子,正想冒雨去和附近的店家借把愛心傘,才正要踏出去,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

『阿謙你在路上了嗎?』

『啊......抱歉剛剛中午聚餐比較晚結束,我剛到站,只是現在外面在下大雨,抱歉,我可能會晚一點到。』

『你慢慢來吧,不用急。你有帶傘嗎?』許晏誠說:『沒有的話,我去接你吧。』

『什麼?喔,不用了,我去附近店家去借把傘就好了。』

『你現在在幾號出口?我去找你。』

『4號......現在外面雨很大,你不用過來,我等等再過去就好......』

『你的位置離店家還有一段吧?別淋雨,會感冒。你在原本的位置不要動,我五分鐘就到了,等我。』

姜劭謙站在雨幕下,手機顯示通話結束,他愣愣的站在屋簷下,看著綿綿細雨將天色壓暗了一個色階,他靜靜的站在原地等待,不久後,有一個人從灰濛濛的雨幕中走出來,踏著穩健的步伐朝他走來,灰色的雨點落在他壓低的傘沿上,他心裡突然一陣慌亂,害怕他會隱沒在傾盆大雨中,但那人卻沒有絲毫猶疑的走到他的身前,將手上的傘罩在他的頭上。

「等很久了嗎?」

傘緣的水珠濺在身上,姜劭謙彷彿從仲夏午後的甜夢中驚醒,他對上許晏誠近在咫尺的笑意,身旁淅瀝的雨聲和胸口的頻率一樣嘈雜。

他接過傘,手指碰到他握過的地方,溫熱的觸感把他心裡的皺褶都燙平:「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過來了......謝謝。」

他們並肩走入雨中,姜劭謙不喜歡雨天,但此時此刻他卻希望這場雨可以下的久一點,這段路可以長一點,就算雨下個不停也無所謂,就算永遠都走不到盡頭也沒關係。


許晏誠家離捷運站很近,走沒幾分鐘就到了,他掏出鑰匙打開門,其他人都已經在裡面了。

「抱歉,中午的聚餐拖太久了,外面剛剛又下暴雨,比較晚到。」姜劭謙走進來歉然道。

阿傑和吉他坐在沙發上,搖搖頭表示不介意,阿萬站在一旁拿著打火機似乎正想點菸,被吉他和許晏誠同時眼神壓迫,只好把打火機放下。

「既然都到了,那我們開始修吧,是說譜在哪裡啊,是在這裡嗎......」阿傑走到不遠處的書櫃旁,一邊伸手去探書櫃的頂層一邊問道。

「譜在阿謙那裡,不在那裡,你不要亂動。」許晏誠警告。阿傑聞言做出了一個哭臉,一邊嚶嚶著『你這麼小氣會交不到女朋友的』之類的,碎碎念著走回來。

阿萬站在一旁看著阿傑委屈的走回來,另一邊姜劭謙已經從包裡抽出了那一疊琴譜,問了句:「小姜,你手上那份是原稿嗎?」

「嗯?」姜劭謙疑惑的抬頭,「是啊,許晏誠寫好就先放在我這裡的,怎麼了嗎?」

阿萬搖搖頭笑說沒事,視線看向一旁沒什麼反應的許晏誠,笑的別有深意。

姜劭謙不明所以,一行人移動到琴房,開始討論曲子的改動了。

他們一邊討論,吉他想修吉他solo,阿傑負責對拍點,姜劭謙和大家討論唱法,最後由許晏誠負責將他們的想法統整起來,彈一遍給他們聽。

其實整首曲子的完成度已經很高了,今天不過只是修得更細一點罷了,但這一群看起來很隨和的青年,講到音樂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一般,每個人都各執己見,光是要磨合就需要時間。

他們激昂的討論了幾個鐘頭,終於討論出來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定案,許晏誠在五線譜上快速的記著,身邊地上已經積了一堆五線譜的小山,吉他看見了彎下腰想幫忙收,阿萬拍拍他的肩,看著他搖搖頭,吉他滿臉疑惑,但最終還是沒有動手。

不久後,站在一旁的姜劭謙察覺到地上的凌亂,無比自然的彎下腰將那些譜整理起來,疊好之後遞給許晏誠,對方頭也沒抬的接過了,沒察覺到一旁阿傑和阿萬驚奇的目光。

譜面調整好之後,他們開始試著走一次。這裡不是練團室,只是單純的住宅區,牆壁上沒有吸音棉,他們為了不擾民,所以只好將音量調小。

「阿傑,你剛剛那個過門慢了。」run完一遍,許晏誠毫不留情的道。

「靠,明明就是阿萬剛剛Bass少彈一段才害我下錯點好不好!?」阿傑按著手上的ipad,不公的控訴道:「不信你問小姜!」

許晏誠看向姜劭謙,姜劭謙看看阿傑,再轉頭看看滿臉無所謂的許晏誠,一錘定音:「阿傑醜一。」

「屁咧!!!」阿傑一臉恨鐵不成鋼,「小姜你怎麼也學壞了QQ」

許晏誠笑得很開心,姜劭謙努力壓了壓一直想上揚的嘴角,咳了咳道:「嗯,我們從頭再來一次吧。」

快樂王子才剛成形沒多久,但吉他和姜劭謙早已隨著前面兩位的步伐加入欺負阿傑俱樂部,玩得不亦樂乎。

練習終於告一段落。許晏誠將終於100%定案的譜面傳上群組,順便溫馨提醒:「各位記得回去要練習,下一次約練不要又像阿傑一樣臨時抱佛腳喔。」

阿傑不甘示弱的為自己辯護幾句,無奈在這個團裡根本沒有人跟他同一陣線,身為團欺他表示很悲傷。

大夥兒收好樂器之後都出去了,他們等等打算在附近解決晚餐,姜劭謙在整理琴譜,阿萬收完樂器之後並沒有急著離開,只是斜倚著牆,和姜劭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對了小姜,我記得你和燕子是高中同學對吧?」

「嗯,我們同一個高中,同屆但不同班,怎麼了嗎?」

「我記得,他說過這首歌是他高中的時候寫的吧?

姜劭謙聞言點點頭回應,阿萬繼續問:「那你知道他這首歌是寫給誰的嗎?」

姜劭謙收琴譜的動作一滯,半晌後道:「......我也不清楚。」

「他沒告訴你嗎?」

姜劭謙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天許晏誠含笑問他:那你希望是誰?

當下他確實有一股衝動想坦白自己隱密的渴望,但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了。

「......他沒說,」姜劭謙抬起臉問:「你知道嗎?」

「我之前不知道,但,」阿萬指指他手中的琴譜,「我現在知道了。」

姜劭謙愣了愣,看看自己手中的琴譜,知道他是誤會了,解釋道:「這個不是......這只是他先借放在我這裡的,當時他請我作詞,所以他讓我先幫他保管的。」

「我不是指那個,」阿萬不禁失笑,道:「你知道嗎,其實燕子從來不讓別人動他的琴譜的。他從以前就是這樣,那傢伙對自己的譜寶貝的很,別人稍微碰一下他都會不爽的。」他看著姜劭謙驚訝的表情問:「可是你從認識他以來,有聽過他對你說過這件事嗎?」

姜劭謙搖搖頭否認,阿萬繼續道:「他這麼寶貝這些琴譜,恨不得每天隨身帶著,卻還要請你保管,甚至還願意讓你隨便碰......如此,答案還不夠明顯嗎?」

姜劭謙一陣恍惚,外頭隱隱約約傳來叫喚的聲音,阿萬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看著他發呆的神情食指在唇前點了一下,臨走前丟了一句:「別跟他說是我說的喔。」


作者的話:
下一章就是金弦獎了,請大家bear with me. (鞠躬)

文章目前的進度大約到二分之一了,後續還有一半,預計今年可以完結,真是......這一篇怎麼可以寫這麼久(遠目),這是我第一次開原創,沒想到第一次開坑就寫了這麼一個大長篇,但這一個故事算是對我自己的一個交待,其實快樂王子裡姜劭謙和許晏誠這兩位主角和故事的雛型自高中以來就盤桓在我的腦袋裡很久很久了,雖然最終出來的東西和最初的完全不一樣XDDD不過,至少我終於將他們的故事寫出來了,也算是要了結我的一個執念XD。

下一篇大概會是阿萬和吉他的小番外,下禮拜開始回歸正篇,金弦獎大概再兩章結束。


【結尾彩蛋】

阿萬揹著琴袋走出來,吉他看見他莫名其妙的問:「你剛剛是在孵蛋嗎,收個樂器收那麼久。」

阿萬嘆了一口氣,「我不是在收東西,我是在指引迷途的羔羊。」他道。

他這一番充滿中二氣息的發言,毫不意外的被吉他揍了一拳。

「什麼迷途的羔羊,我看你是皮在癢。」他滿臉不耐的拎起他的背包,「自己的包包自己背,你到底在裡面裝了甚麼,為什麼可以這麼重。」

「裝了甚麼......大概是我熾熱的心吧。」發言依舊意義不明。

「滾吧你。」吉他踹了他一腳。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3-2-21 13:51 編輯

留言

@傲嬌的飛飛 阿萬其實是在還債呢 2020-7-5 12:44
哈哈哈,阿萬的反差萌真可愛呀 2020-7-4 23:47

使用禮物 檢舉

原作者| 老歐 發表於 2020-7-5 11:08:49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二 初遇

「我是來應徵駐唱的。」

阿萬在後台忙得不行,今天內場人手不夠,大家都跑去跨年看101煙火了,但店裡的人潮不減反增,料是想到這裡地段好視野佳,離101有段距離,但也不太遠,剛好能看見全貌,打算暫且在酒吧裡卡位待會在讀秒時出去湊熱鬧的大有人在,阿萬抹抹臉,在送完單上最後一杯瑪格莉特之後,聽到了一絲細如蚊蠅的少年聲。

他轉頭,看著一個身板清瘦的少年站在他眼前,肩上背著一個吉他袋,身上的衣服不致破爛但能讓人嗅出點風塵僕僕的味道,腳上的布鞋也是灰撲撲的,唯獨他身上揹的吉他袋像是嶄新的一樣,阿萬比他高了一個多頭,少年仰頭看他,眼神裡是這個年紀少有的清澈堅定,周身青澀樸素的氣質和周遭的環境完全不搭嘎。

「你成年了嗎?」阿萬問。

「……過了今天就成年了。」少年說。

阿萬靜靜的看著他,思考著他話裡的真假,年輕人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撐著氣勢與他對看,看起來倒有點破釜沉舟的樣子。

阿萬歪頭想了想,問:「離家出走了?」

「沒有。」幾乎是迅速而斬釘截鐵的回答,馬上坐實了阿萬的猜想。

是個有趣的孩子。

「你說你……來應徵駐唱?」他並沒有當場拆穿他,有點好笑的神情看著他。

少年點點頭,眼神依舊堅定,但裡頭多了一點別的東西,像是甚麼光芒,似乎似曾相識。

是甚麼呢。阿萬想,但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前台的單子又送上來了,阿萬看著簡直是蠟燭兩頭燒,他沒辦法,只好帶著小孩子進去後台,酒吧裡有一個小舞台,是不對客人開放的,只供他們酒吧裡長期合作的樂團使用,今天跨年夜,難得沒安排節目,位子是空著的。

他帶著他到了後台,看著前頭的舞台,他感覺到手下搭著的少年的肩突然僵硬了一下,他故作雲淡風輕的問:「那是我們平常慣用的舞台,今天剛好沒人,就當作面試節目吧。」

少年聞言似乎有點不可置信地轉頭看他,在他平靜無波眼神中分不清真假。阿萬領著他走到台前,試了試麥克風,讓他把他的樂器拿出來。

「真……真的要?我、今天帶的是要插電的,得試個音。」少年說,大概是想要讓他知難而退,試音有時候試到半個小時以上的大有人在,雖然今天只有一把插電木吉他,但樂器跟音響調動,難免耗時間。

阿萬撇著頭無聲地笑開,不接話,蹲下身去幫他接音箱,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興致,竟然放著內場忙得團團轉,在這裡充當一個小毛孩的面試官。少年看起來似乎有點侷促不安,但也只好硬著頭皮開始試音,阿萬幫他調著音量和監聽音響的大小,忙了一陣偏頭看見少年額間幾滴細密的汗水,沒有臨陣脫逃戰戰兢兢的模樣,阿萬看著看著,突然想點根菸。

「調好了,可以開始了。」他說。

台下早已經有些觀眾注意到了台上動靜,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少年深呼吸了口氣,坐在正中間的高腳凳,僵硬的喬了下麥克風的位置,阿萬並沒有幫他開場或做任何事,只是站在一旁遠遠看著,眼裡說不清甚麼情緒,或許甚麼都沒有。

小孩開口了,「各位觀眾好,我是吉他,是今天的即興表演者。」

說完,底下已經有幾個喝嗨的年輕人在幫他歡呼,少年淺淺的笑了一下,擺著手裡的吉他,阿萬沒有忽略他手指細微的顫抖。

「我今天要為大家帶來一首歌。」

他開始撥琴弦,開始前奏,他的側顏很專注,甫站上台開口說話時聲線還是微微顫抖的,現在一摸上了弦卻像整個人沉進去音樂裡,方才那些青澀的感覺像是錯覺,他熟練的刷弦,對著麥克風開口唱。聲線微微低啞,有一點點菸嗓的味道,唱起英文歌來沒什麼咬字障礙,跟著旋律微瞇著眼,沐浴在陌生的舞台燈光下,唱著自己熟悉的歌。

他聽著聽著,突然一陣熟悉的感覺襲擊了他,他開始覺得煩躁,空氣沉悶,他有點喘不過氣,少年穿著樸素的襯衫,青澀的自彈自唱,隨著旋律推進漸入佳境,他卻越來越煩躁,他沒有辦法在舞台上點菸,全部的人都在看著,店裡是禁菸的,他自己親手掛上的請勿吸菸的牌子他比誰都清楚,可他實在受不了,他終於想起來剛才他看見的那一閃而過的光亮,那是他照鏡子時,曾經在自己眼裡過的,希望自信的光亮。

在台上得每一秒都十分漫長,他撐著牆,垂在身側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一曲終了,底下的觀眾獻上掌聲和叫好,他覺得那些聲音離自己很遠,又很近,似乎能和記憶裡的甚麼重疊在一起,他勉強回過神,看著少年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似乎在等他發號施令,他舉步維艱的向前,扯著笑臉與顧客稍微寒暄了會兒,便刻不容緩的進了後台,他不用看也知道少年在他身後忐忑的表情,他整理了思緒,轉過身微微笑,「唱得不錯。」

少年前額的髮絲還有些汗水的痕跡,他雙頰泛紅,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但也許……你不適合這裡。」

少年聽了怔了怔,看著阿萬,他眼睛裡頭黑壓壓的一片,臉上面無表情。

「低音的地方有的時候會跑調,剛剛有好幾個地方的和弦錯了,也不會對mic。」他毫不留情地指出,「你還在上學吧,回家吧。」

「不……我會努力進步的,真的,我……」

阿萬的腦子開始一陣一陣的疼,他沒去看小孩受傷的神情,外頭的人開始喧鬧起來了,門邊的鈴鐺搖晃著,陸陸續續有人走出去,想必時間已經快過午夜了。

他已經能聽到外頭在讀秒的聲音,五、四、三……。

「我不會雇用你的。」

秒數倒數完畢,101的煙火如期在天空中綻放,五顏六色的火光透進窗外打在少年的臉上,他低下頭自嘲的提了提嘴角,默默的走去旁邊蹲下來收拾東西。

阿萬在旁邊看著,不發一語。

少年迅速且仔細的將所有的東西都收進吉他袋裡,拉起拉鍊,揹在肩上,毫不留戀的與他擦身而過,阿萬心裡有個地方在不自覺的顫抖,後悔、不甘,這些他以為他都已經忘卻的情感如潮水一般拍打上岸,猛然驚醒,一轉眼,少年已經拉開店門,門邊的鈴鐺又清脆的響了起來,他連忙跟上去,少年查覺到動靜疑惑的轉頭看他,外頭的人聚集成一堆一堆的,與身旁的友人一起喧囂打鬧,那些躁動的空氣到他這裡就靜了下來,他看著眼前的少年,突然想起來他還沒問他名字。

他艱難的開口,「你叫甚麼名字?」

少年一臉莫名其妙,似乎有點警戒,「你想幹甚麼,大叔?」

大……大叔?

阿萬一怔,想想也對,他是在幹甚麼?他才剛狠心拒絕人家,現在臨走前又問人家名字,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他艱難的苦笑,「沒什麼,只是問問。」

少年盯著他,半晌終於不再那麼警戒,聳聳肩:「雖然不知道你為甚麼炒了我,但大叔也是個懂音樂的人吧,能夠在這裡開這麼大間的酒吧,想必一定很不簡單。」

「……」

他看著他不發一語。

「我剛才的表演沒有不好,只是不夠好,但是以後會更好。」少年抓了抓肩上的揹袋,異常堅定的望著他,「我知道這點,所以,我不難過。」

末了他便頭也不回的走了,留阿萬一個人站在原地呆愣著,他回過神,想起自己還是不知道那孩子的名字。
---
作者的話:
這兩個人的故事會慢慢發出來的XDD下禮拜開始回歸正篇^^ 本文最後由 老歐 於 2020-7-5 05:18 編輯

留言

這對cp (?)感覺很有故事感,期待後續的發展唷 2020-7-12 10:33

投餵

參與人數 1海草 +3 收起 理由
山鳥海魚 + 3 您真內行

查看全部投餵紀錄

使用禮物 檢舉

Archiver|手機版|在水裡寫字

GMT+8, 2024-3-29 07:22 , Processed in 0.135163 second(s), 17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覆 TOP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