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兩人的晚餐時刻自在的宛如還在褚家一般,只是地點不同罷了。
女人吃著餛飩湯麵,左手開著密文陣法印著;大男孩接過一張就寫一張,爾而遇到難解的題才捧起碗吃個幾口炸醬麵。
算是優點嗎?
曾經因為家人的身份朝夕相處,不論是誰都對對方的口味略知一二。
比起外人毫不瞭解的情況,不只褚家姐姐能輕易的選出老弟喜歡的晚餐品項。
就連褚冥漾也能吃到一半口乾後,打開小冰箱就從他平時買下來存放的各式飲料中不猶豫的挑出GEORGIA拿鐵和一罐自己現在想喝的麥香綠茶。
褚冥玥理所當然的接受那小罐裝的拿鐵,連道謝都不用。
這種家人間的默契在少年眼裡是種糖果,但內裡卻包著碎掉的美工刀片。
初品的剎那是得意於他比誰都瞭解褚冥玥的口味和一些不為人知的小習慣;後覺是這些可能在來日將會有另一人去一一記得。
並如他一般,自然的帶給女人這一切小方便。
差別就在,那人不會似他身為弟弟僅止步於此,而是能成為光明正大的、成為女人的另一半。
題目做畢,褚家姐姐悠哉的點開答案,批閱著考卷,褚家大男孩也遵循過往的習性,乖巧的收拾碗筷垃圾。
雖然,只是多走幾步丟到垃圾桶內,等房間自動清掃的處理掉罷了。
改完這份考古題後,除了語言項目有點悽慘外,基本上應答者根本沒錯幾題。
眉頭微揚,褚冥玥暗感疑惑的問去。
「你的程度進步還算快,最近比較認真?」
之前聽你練習而已就快死了,這幾天不是都跟學弟他們出任務?
我才不信你能突然開竅,也不認為你會奮發向學挑燈苦讀,你哪來的時間顧到學科的?
可偏偏,真如女人心中的猜想一致,褚冥漾的確是回來寢室之後總利用大量的時間讀著書,惡補那些以往不放心上的學科們。
犧牲一小點睡眠來換能盡快追上自己喜歡的人,不覺得有什麼不值得的。
語氣稍微平淡,他應道:「啊,對啊,真的有進步嗎?」
我是沒什麼感覺啦,以前也不大會翻考卷出來看自己程度在哪,這還是第一次寫守世界的考古題。
往下一張考卷翻去,褚冥玥用一種不大坦率的誇讚方式這樣說著。
「進步這種東西都是當下自身不會有感覺的。」
別老覺得自己沒變,這不就變很多?
連前陣子你還會跟我埋怨東西看不懂的事都忘了?
隨意掃視、翻看這份還算漂亮的考卷。
片刻後,女人又欣慰的淺笑道:「很好,看來學科方面不用太擔心,只需要補足術科的實戰就好。」
比我料想的還好多了。
反正語言加權比較少,與其讓你硬拉這塊的小餅的分數,還不如都拿來實戰練習。
頂著美艷的側臉,褚冥玥眼簾微微垂下,審視著卷張。
平平都是原世界臺灣人的黑色眼眸,可隨著不同長相與氣質,總會讓人有種色澤與觀感非常不同的錯覺。
如果要讓少年來形容喜歡的人看起來是如何的,他或許會這樣抽象的形容。
像是在一個空蕩的舊城區裡,那裡白雪終年覆蓋。
每到夜裡,一牙彎月在空中與城上所覆的雪溫柔相映。
走過煙火人氣,卻不沾染凡塵,要是與女人對到眼,就能先品初望的冰冷。
後來居上的,如果這人沒有感到不悅,便月光濛濛,柔和不刺。
而他總仗著擁有王城門扉的鑰匙,自由來去這無人能輕易踏足的城區和內裡。
只要把門輕輕推開,外頭的寒冷就被內部常燃的篝火驅散。
黑夜、彎月、冰寒、空城、篝火、白雪。
這便是在女人踏入愛情前,他這個暫時距離最近的人,所能得出的結論。
而偏偏,這把鑰匙可能未來得要易主。
想到這,少年苦澀一笑。
好漂亮……。
但總有一天會換個人距離妳這麼近啊……。
察覺到褚冥漾的目光有些炙熱過頭,褚冥玥挑眉,勾起能嚇到對方的冷冷笑意。
眼眸悠悠掃去,她道:「幹嘛用那麼噁心的目光看著我?你再看我就把你打殘丟去醫療班躺。」
動不動盯著我瞧就算了,還看到發愣,是有什麼毛病?
而且你那笑容是怎麼了?活像是在替我奔喪,有夠難看。
目光與喜歡的人突然對撞到,心底發虛的褚家弟弟只能胡扯到別的話題上。
「……抱歉,就是好奇妳怎麼會願意空下時間陪我。」
噁心是嗎……。
是啊,這個感情的確讓人覺得很噁心的吧。
又沒得到預料之內的反應,這下女人眼裡不只染上一絲狐疑,甚至眉頭也為此蹙起。
「空下時間陪陪家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這是第二次你沒被我嚇到嚷嚷了,該不會跟冰炎學弟他們出任務時你真不小心敲到腦子出事了?
聽到這個回應,褚冥漾心情盪至谷底。
家人啊……。
是啊,我們是家人,也只會是家人。
瞧見親弟莫名其妙的情緒低下,褚家姐姐毫無蛛絲馬跡可尋,只好又拋出一個問題延續話題。
「怎麼,這樣很奇怪嗎?」
這樣回答有什麼問題,你是在低落個什麼勁?
該不會敢嫌棄我吧,活膩了想被揍?
輕吐一口氣,調整心情,褚冥漾在心中排演該如何表現得更自然一些。
他選擇這樣接道:「如果在以前好像很難想像我們會突然這麼密集的交流,尤其是我踏入守世界之後。」
自然一點,對,更自然一點,要是再反常下去真的會被姐發現。
想起之前動不動大呼小叫的弟弟,褚冥玥無良一笑,應著。
「的確,我原本也以為你會一直進入不了狀況,整天嚎叫我的姐姐竟然是惡鬼巡司之類的。」
沒想到這女人對他的定義是如此,少年總算把注意力放到話題上了。
他哀怨的瞅著喜歡的人,問道:「……不是,我以前真的有這麼誇張嗎?」
雖然我很容易嚇到沒錯啦,但是說什麼也不至於誇張到整天嚎著和怕著妳吧?
不苟同的挑眉一下,褚冥玥眼睛微瞇,笑著問去。
「你沒有嗎?以前讓你主動來我房間學妖師的簡單術法死活不願意來,現在倒是莫名的特別勤勞。」
都不知道你在怕幾點的,寧可找其他人學也不找隔壁房間的我,讓我不得不私底下做點面子感謝那群沒大事就不會見上一面的遠親。
不在過年還得走親戚,煩都煩死了,還得被不知道算是哪個舅輩叔伯、三姑六婆調侃我總算脾氣溫順點。
怒極反笑?不對,又沒這麼過。
但絕對是那種下一秒可能突然伸手,用力擰親弟臉頰,捏圓搓扁教訓一頓的皮笑肉不笑。
剛剛太沉浸思緒的少年終於被那熟悉的笑容搞到後怕。
尷尬的抬手搔搔頭髮朝女人一笑。
他道:「好吧,好像真的唉哈哈哈……。」
別、別這樣看人啊,姐,很可怕。
真的很可怕啦。 自家老弟熟悉的尬笑終於回來,褚冥玥不禁愣神,想抬起擰去洩憤的手也不著痕跡的停住。
原本稍沉的心情也莫名因此好了些許。
瞟了傻氣又迸出的人一眼,沒打算出手,她悻悻然的問道:「時間也不早了,還有什麼要問的?」
回過神,褚冥漾反問回去。
「沒了,妳要走了嗎?……要不要我送妳去樓下?」
「不用,我直接傳回去就好。」
話畢,女人起身,就地開了一圈黑色的傳送陣在腳下。
這次少年沒再出口挽留。
心裡有不明的落空感湧起,褚冥玥將傳送陣的最終啟動卡在那。
她選擇主動開口,朝貌似正發愣的少年道:「……明天見了。」
話畢,這就真的走了。
聞言,褚冥漾趕忙抬眼,想笑著應去,可女人已不在這間寢室之內。
他只是望著殘於的黑色小光點,獨語。
「……晚安,明天見。」
然後再言道:「我會努力趕快放下的。」
所以,請原諒我現在還不夠爭氣的說斷就斷,說躲就躲。
總有一天,就算硬扯,我也會為了不讓妳擔心去做到的。
總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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