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辦公室（更新至番外 宋明璋 36） [限]

晚宴尾聲，我和業務部的幾個同事到外頭抽菸。

去的時候，老何跟蔣部長已經在吸菸區吞雲吐霧，我們進去打了招呼，也各自拿出菸抽。

大家閒聊著，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聊著聊著，提起Ryan晚宴中途藉口為了讓職員們玩得開心、不要顧慮他，早早就走了，那個女秘書也一塊。

蔣部長搖搖頭，「仗著大董信任他，這些事情都不掩飾。」

「有靠山就是不一樣。」另一個人也說。

林昭之比較晚進公司，不知道箇中緣由，問了起來，我和他解釋，「Ryan是大董的同學，有很深的交情。」

他瞭然地點頭，另一個同事道：「……這種事情多的去了，公司有經營好、有賺錢，可能上面也不會管，搞不好這些有錢人都是這樣。」

聽到「有錢人」這三個字，我忍不住蹙眉。

又是有錢人。

我不知道其他所謂的「有錢人」家裡怎麼樣，但我很清楚，至少在宋家，從我爺爺到我爸或者我叔叔，都絕非不顧私德、只看公司的經營成效好不好的人。

聽到爸爸被這樣評論，心裡不怎麼舒坦，但礙於身分，我只回了句：「到時候就知道了。」

幾根菸抽完，又回去宴會廳，葉曉文和其他人已經走了，我和業務部的同事又喝了幾杯，直到有人醉倒才鳥獸散。

把喝醉的同事送回房間，我沒有直接回去，而是繞去旅館的中庭走一走，散散酒氣。

除了旅館附近有櫻花林之外，中庭這裡也種了幾株山櫻花，還打了夜燈，讓旅客可以夜裡欣賞，我見到許多對情侶、夫妻，手牽著手，一塊佇足欣賞。

看一看時間，差不多十點，我想這時候回去葉曉文應該泡過溫泉，才往回走。

走到一半，碰巧遇見陳怡君，原來她剛剛去幫忙收拾宴會場地，正要回去，這次員工旅遊公司沒有找廠商承包晚宴活動，全由人資部和總務部負責，她們已經為此加班許多日，十分疲倦，好在同事的評價都很好。

陳怡君調侃我，「聽說宋經理沒有攜伴，好幾個女孩子都來電話希望可以安排跟你同一間房。」

我笑一笑，「我都沒想到自己行情這麼好，謝謝你幫忙阻擋，不然我怕今晚要貞節不保。」

她笑了聲，狡黠地眨眨眼，意味深長的笑道：「宋經理知道為什麼最後會把你跟曉文排在同一間房嗎？」

我愣了下，心跳快了幾拍，只是鎮定問道：「不是因為我們剛好都落單嗎？」

她伸出食指搖了搖，神秘道：「不是，是有人要求的。」

聽到這話，我微微瞪大眼睛，停下腳步，向她看去，「……是誰要求的？」

「你猜猜看？」陳怡君又笑。

我想了幾個名單，羅文輝、阿忠或者老何，甚至是蔣部長，這些人都知道採購部有一些人看葉曉文不順眼，但沒有一個是對的。

猜完一輪，陳怡君都否決了，我亂猜：「呃，林昭之？」

「不是。」陳怡君搖頭。

這下我開始擔心該不會是董事長親自打電話給她要求的，有些提心吊膽，幸好她很快說了答案：「是曉文打電話拜託我的喔。」

我張了張口，閉嘴，然後又張了張，最後只能說道：「唔，我都不知道。」真的是完全想不到。

「我想也是，我接到他電話時也有點訝異。」她說。

理論上，按照公司分房的規則，會優先將同一個部門裡沒有攜眷又是同性別的同事安排在一房，除非有特別指定。

但採購部的男生只剩葉曉文和連家偉兩人落單。

連家偉雖然不到欺負葉曉文的程度，在言語上也經常針鋒相對。

葉曉文在公司一直很低調，沒有交什麼朋友，除了自己部門裡的人，其他認識的都是女孩子居多，採購部沒有人可以幫他，業務部這裡，只有和他同期進入公司的林昭之他比較熟悉一些，但林昭之也攜眷，整個公司數來數去，就剩下曾經載他一程的我，算是和他沒那麼陌生的。

碰巧他又聽說我也沒有攜眷，所以就打電話請陳怡君排房的時候幫個忙。

陳怡君告訴我：「他本來也想帶媽媽來，可惜他媽媽剛好要上班，不過，我想你們兩個同一房也很好。」語氣還有點我搞不懂的興奮。

「……原來是這樣。」我道。

「曉文只是比較內向一點，宋經理千萬不要覺得他很冷淡。」陳怡君又道，這時正好到了她住的樓層，她離去前，又道了句：「宋經理晚安，和曉文一起好好享受溫泉喔。」

我感覺她這話好像有些怪，又說不上來，只得點頭，「晚安，辛苦了，好好休息。」

等她離開，剩下我一個人，我立即蹲下身子，用雙手摀住臉，搓了搓臉頰。

原來我在葉曉文的心裡，並不是一點存在感都沒有的。

至少在公司這麼多人裡面，扣掉那些平常他很熟悉的人，他會願意找我當他的一夜室友。

想到這裡，我就忍不住揚起嘴角，心跳很快。

這一整天下來，心情起起落落的，我感覺自己都快得了心臟病。

我又下了樓，去中庭繞了一圈，確定自己不會在葉曉文面前失態之後，才走回房間。

進房時，已經快十一點，我以為他泡了溫泉應該早早就會睡下，沒想到一開門，就聽到落地窗那裡傳來水聲——葉曉文正泡在溫泉池裡。

他聽到我回來，趴在池子邊，和我打了聲招呼，客氣問道：「宋經理要泡嗎？我泡了一陣子，差不多該起來了。」

我頓了下，眼睛不敢往他那裡看去，「唔，我剛喝了不少酒，就不泡了，明天早上再泡，你慢慢來。」

他噢了聲，我又道：「我先去沖個澡。」便匆匆躲進浴室裡。

露天溫泉池旁只有幾盞地燈，方才我眼角餘光瞥到他光裸的肩頸，皮膚白得發光，要是再看下去，難保不會再次流鼻血。

能和他住同一間房很好，但只能看，什麼都不能做，實在非常煎熬。

我脫了衣服、打開冷水，走到蓮蓬頭下沖，垂首瞪著鼓起的下身，警告自己冷靜下來，別在浴室裡幹些糟糕的事情，等會兒葉曉文泡完溫泉會進來洗，要是被他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就不好了。

等冷靜下來，我關掉水龍頭，才發現沒有帶乾淨的衣服進來，直接套了旅館備的浴袍，才離開浴室。

葉曉文已經從溫泉裡出來，同樣穿著浴袍，坐在椅子上等，頭髮還濕濕的。

飯店給的是短浴袍，浴袍的領口低，葉曉文低頭玩手機，可能也沒注意，胸前露出大片的肌膚，一雙修長的腿幾乎都裸露在外面，正穿著拖鞋翹著腿，可能泡了溫泉心情好，腳丫晃著，顯得腳踝特別細。

我不敢多看他，趕緊去找出吹風機，提醒他，「我洗好了，你快進去吧。」

他噢了聲，把手機放到床頭櫃去充電，我打開吹風機，專注在自己身上。

過一會兒，他還在原地，沒有挪動，我邊吹頭髮邊轉頭看，和他對上視線。

他呆呆看著我。

好像臉有點紅。

葉曉文的眼神落在我身上，遲遲沒有移開。

被他用著濕漉漉的眼神盯著，我感覺心跳好像失了原有的節奏，又努力說服自己，他剛泡完溫泉，人在神經放鬆的時候容易發呆，這是正常的。

只不過他看得時間似乎有點長了。

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喊他一聲：「小葉，怎麼了？」

葉曉文回過神來，抓起放在床尾的衣服，「噢，沒事，我有點放空。」說完他便越過我，抱著衣服閃進浴室裡頭，碰地一聲關上門。

他連耳朵都是紅的。

不知道他到底在溫泉裡泡了多久。

吹乾頭髮，我從行李袋裡找出內衣褲和睡衣換上，窩到床上去玩手機，葉曉文沒有沖洗很久，一下子就出來了。

我抬起頭，告訴他：「吹風機在桌上。」

他和我道了謝，「唔，我會不會弄得太晚吵到你？」

「沒事，我平常都十二點多睡，還早。」我朝他笑了下，「你慢慢來。」

他瞥過視線，點點頭，「謝謝。」

這次他沒有再穿著浴袍，換了寬鬆的T恤和棉褲，我邊看著手機螢幕，邊用眼角餘光看他，他先吹乾頭髮，擦了點保養品，處理隱形眼鏡，又從行李中翻出一罐乳液，然後躺到他那一邊的床去。

他的頭髮剛吹完，非常蓬鬆，帶著一些毛躁，整個臉頰紅撲撲的，我好奇問他：「小葉是天生卷髮嗎，還是去燙的？」

葉曉文伸手搓了搓頭髮，「我是自然卷，不過本來的型不好看也不好整理，有矯正燙。」

「原來是這樣，我就想一般男生很少會燙卷，不容易整理。」我說。

「對啊，我每天早上都要花好久時間弄。」他有些埋怨道，捲起兩隻手的袖子，開始抹乳液。

「但你整理得很好看，不會凌亂。」我說。

他邊擦乳液邊歪頭看我，「唔，真的嗎？」

我點頭，比了比自己的頭髮，「我自己對整理頭髮不太拿手，所以只會弄最簡單的。」

「這樣很省時間，我好羨慕。」他說道。

不知道是因為房間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又或者真是這兩天下來比較熟悉一些，他和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起來，我們從髮型聊到上班的穿著，直到他擦完乳液。

我看他偷偷打一個小哈欠，眼角都紅了，「玩一天下來應該累了吧？差不多該睡了。」

他點點頭，鑽進棉被裡，我伸手把屋裡的燈關掉幾盞，只留下靠近玄關的，「這樣可以嗎？還是要全部關掉？」

「都可以。」葉曉文說，然後伸手從被窩裡掏出一個眼罩，大概是剛剛收在褲子口袋裡的，「我有這個。」

那神情很放鬆，沒有什麼戒備，我笑了笑，「好，那晚安。」

「宋經理晚安。」他掛上眼罩說。

過不久葉曉文的呼吸聲變得很規律，很快就進入夢鄉了。

我往他那邊側躺著，安靜看他睡覺的樣子。

上次露營，他拖到最後一刻才進房睡覺，還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的，完全不和旁人交流，這一晚，他不但和我放鬆聊天，還放鬆自然地和我共處一室，放鬆在我眼前入睡。

我突然想到怕生的六六，也是花了好多時間才敢放心睡在我身邊，心裡不禁有些觸動。

若能夠將他擁入懷中，手圈著手，腳貼著腳，一塊閉上眼睛，共享每個清晨和夜晚，那一定是非常好的事情。

看了不知多久，我才迷迷糊糊睡著。

隔日早上，我醒來時，葉曉文還沒醒。

屋內有空調，很暖和，他側睡著，大概睡得熱了，兩隻手兩隻腳抱著棉被，整個身體都在外面，本來掛在臉上的眼罩蹭歪了，只剩一邊掛在耳朵上，睡得十分放鬆。

我看了會兒，他突然翻了個身，變成仰躺的姿勢，棉被這下只蓋住他一半的身軀，他也依然熟睡。

簡直和睡到翻肚的六六沒兩樣。

我忍不住微笑，起身過去替他把棉被蓋好，免得冷醒。

清晨的天亮得晚，六點多只濛濛亮，房裡還昏暗著。他睡得臉紅紅的，漂亮的嘴唇有些乾，微微張著，發出細鼾聲，我伸出手，替他把額前沾住的頭髮撥開，情不自禁地看著他。

只覺得心裡有股情緒脹滿著，很是激動。

若不是理智尚存，知道不能趁人之危，我很可能會偷偷吻他。

但我知道這是犯罪，而且葉曉文這樣膽小，要是走錯一步，別說讓他接受我的追求，他可能會直接辭職消失在我的眼前。

不知過了多久，他哼了聲，又翻了個身，我趕緊收回手，離開他的床邊。

旅館的早餐時間已經開始了，但我還不想離開房間，手機能看的東西也有限，露台外頭的溫泉池冒著熱氣，趁早飯前泡一會兒，似乎不錯，反正都來了。

我進浴室沖洗了下，換上浴袍，輕手輕腳穿越房間，將落地窗打開一些，鑽出去後趕緊關上，確認葉曉文沒被我吵醒，我才脫掉浴袍，踏入溫泉池裡。

但我很快就後悔這個決定。

昨日夜裡葉曉文趴伏在池子邊看我的樣子總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我控制不住在腦袋裡描繪我和他在溫泉裡做一些親熱的事。

本來早上有些晨勃的下身，泡在溫泉裡，完全消褪不下去。

真是忍不住了，我換一個坐的方向，背對著屋內，確認葉曉文還沒醒，才握住下身，小幅度的擼動起來。

說起來這陣子忙，有段時間沒有發洩，下身沉甸甸的，可能還加上葉曉文就離我兩步之搖的刺激，和擔憂被他發現的羞恥，我整個興奮非常。

閉著眼睛，我想像著，葉曉文細皮嫩肉的，要是在溫泉池子旁做，得要鋪一些毛巾，不然他的手腳或者後背大概都會磨得紅腫，又想像他被我欺負時會是什麼神情，能對他做哪些姿勢，腦袋裡盡是浮想聯翩，額上很快就冒出汗。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過經驗，大概有，不知道他會喜歡主動或者接受挑逗，若是他主動，伏在我雙腿間……

我激動握著下身，快速上下滑動著，悶哼一聲，喘著粗氣，射了出來。

腦袋空白了一陣，等回過神來，馬上感到羞恥。

雖然知道旅館的清潔人員一定都會做好清潔，但我還是默默拔起池子底部的軟塞，把溫泉水排掉，還打開水龍頭盡力沖了沖，才敢踏出池子、穿上浴袍。

進入房間，我才發現葉曉文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睜著眼睛，抱著棉被，坐在床上發呆。

那個溫泉池水深及腰，他，他應該什麼都看不見，我深呼吸兩口氣，十分心虛，裝作自然開口，「唔，抱歉，吵醒你了？」

聽見我的問話，他好像才回神，坐起來伸了懶腰，「沒，沒有，我剛醒而已，本來就習慣這個時間起床。」聲音有些啞。

「那就好。」我快步越過房間，從行李裡面抓了衣服，準備去沖澡，因為心虛，我不敢看他，只是努力找了話說，「早餐用到十點，你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葉曉文沒回話，我頓了一步，轉頭去看他，發現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和昨天晚上我從浴室出來時一模一樣。

見我看他，他才回神，撇開視線，「唔，啊，對，好像可以再賴一下床。」臉頰又紅了。

本來擔心他是不是發現我在溫泉池裡幹的壞事，但那個神情，看起來不像。

我眨了眨眼睛，腦袋飛快轉起來。

「對了，昨天跟你借的行動電源，還你，謝謝。」我從昨天穿的外套口袋裡掏出那顆行動電源，走到他的床邊，遞給他。

他抬眼看我，視線黏著我的身軀，呆呆接過東西，我又道：「好像有點冷，是不是我沒關好落地窗？我去看一下。」

那雙眼睛又盯著我在屋子裡走了一圈，等我假意按了按落地窗確定有關好，轉頭看他，葉曉文又避開我的視線。

我從落地窗邊，又走回浴室前，他視線還是偷偷跟著我，盯著我的胸腹，他自己大概沒有發現，但正對床的大面化妝鏡已經出賣了他。

「我剛泡了會兒溫泉，先洗一下，你等我一會兒，等等弄好我們一起去吃早餐？」我說。

「噢？」他這才回過神，趕緊把目光放到一邊，「噢，好。」

那眼神我曾在一些喜歡我的人身上看到過。

我故作鎮定，踏進浴室。

關上門，確定不在他的視線之內後，我把手上的衣服隨便一擺，忍不住握緊拳頭，興奮的在浴室裡轉了兩圈。

旅館的浴室不大，洗手台裝了一面半身鏡，我站在裡頭，看著鏡面中的自己。

短浴袍是統一尺寸的， 對我來說有點小，能遮掩的部位不多，從胸口到腹部，都露在外頭，下擺也只遮掩到膝蓋上，經過這一年多的健身，我知道自己結實很多，沒想到對葉曉文來說這麼有吸引力。

快速沖完澡後，我沒有穿拿進來的衣服，套著短浴袍又出去。

葉曉文已經換了休閒服，坐在床上玩手機，旁邊還擺著一袋盥洗用品，大概是在等我出來，聽見我出來的聲響，他抬頭看過來，頓了下，很快又撇開視線。

我捏著衣服，摸了摸後頸，「剛剛手滑，衣服掉到地上弄濕了。」

「噢，那個架子很小。」他說，「我昨天也差點弄掉。」

「對啊。」我走到行李袋前面，拿出備用的衣服，然後背對著他，脫掉浴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聽見了他吞口水的聲音。

我慢條斯理的伸了個懶腰，穿上內褲、牛仔褲、T恤，葉曉文都沒有動靜，直到我把衣服都收進行李袋裡，轉過身，他才馬上低下頭，「唔，我去刷牙洗臉。」

我嗯了聲，「時間還早，等等我們吃完早飯可以去附近走一走。」

他點點頭，拿著盥洗用品進了浴室，臉頰有點紅。

浴室門關上後，我忍不住揚起嘴角，雖然這麼做有點卑鄙，不過，我實在也想不到有什麼方法能夠吸引葉曉文的注意力了，還好有用。

等他梳洗完之後，我們一塊走去餐廳吃早飯，八點多，餐廳裡人不少，林昭之見到我，招了招手，他和太太用一張四人桌，還有位置，我和葉曉文一塊過去坐下。

餐廳早餐的buffet中西日式都有，我邊和林昭之聊天邊吃，邊注意葉曉文拿了什麼，他吃得少，只拿了稀飯、炒蛋、幾片肉和小配菜，不像其他人都是整盤裝滿滿，吃的也慢。

林昭之夫婦都吃飽、喝完咖啡離開餐廳，葉曉文還在跟他的稀飯奮鬥，我吃完盤子裡的食物，打算再去取一些，問他要不要幫忙拿什麼，他搖搖頭，皺著臉道：「裝稀飯的服務生給我太多了，再拿會吃不完。」

「吃不完的話就不要吃了？」我問他，「吃得太撐也不好。」

「不要浪費比較好。」他說，「我應該可以吃完。」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形，通常隨便吃個幾口就去拿其他更好吃的東西了，但他沒有，只是老實地努力吃著，只為了不要浪費食物，我笑了笑，「那你慢慢吃，我再去拿一些。」

我陪著他，邊吃邊聊，吃到九點多，睡比較晚的同事才下樓，這是早餐最後時段，整個餐廳都是人，陳怡君和柯淑娟也坐到我們這桌來。

陳怡君先取了好幾盤食物回來才坐下，桌面上瞬間擺滿食物，她一邊吃，一邊看了看我和葉曉文，問道：「你們兩個有沒有泡溫泉？覺得怎麼樣？」

「很不錯，泡完身體很輕鬆，很好睡。」葉曉文回答，「那個露天溫泉池很大耶，我本來以為會很小。」我也跟著點頭。

陳怡君眼神一亮，「喔？你跟宋經理一起泡嗎？」

「沒有啦，我們分開，我昨天晚上回去泡的。」葉曉文說，我接了他的話，「業務部昨天晚上喝酒，我今天早上才泡。」

「噢。」陳怡君的語氣似乎有點失望，「一起泡還可以聊天啊，自己泡好無聊。」

「邊泡溫泉邊放空也不錯啊。」葉曉文說。

陳怡君看了看我，轉頭對他露出了關愛的眼神，「

悠閒用完早餐，我們一群人離開旅館主棟，去附近的賞櫻步道走走，中途還遇到早早就來的羅文輝夫婦。

雖然不能和葉曉文單獨相處有些可惜，不過比起我，有更熟悉的人在，葉曉文的神情更加自在許多。

我們運氣好，櫻花滿開，整片的粉色，十分好看，葉曉文站在櫻花樹下，讓其他人幫他拍照，又指導那些女孩子擺姿勢，一群人吵吵鬧鬧的，很是開心。

我默默拿出手機，假意拍櫻花，趁機拍了幾張葉曉文開心笑著的照片。

步道是環形的，沿途都有櫻花，還能看到一些小動物，一行人走走停停。

我走在前方，葉曉文和陳怡君她們走在一塊，其中一個設計部的女孩子八卦問他：「聽說宋經理有喜歡的人，不是我們公司的，小葉昨天和他睡，有沒有聽他說什麼？」

「沒有，我跟他又不熟，怎麼會講到這個。」葉曉文說。

「唉，也是。」那個女孩子說，又嬉笑起來，「你們睡一起，那有聽到宋經理打呼嗎？」

葉曉文搖頭，跟著笑了，「沒有，欸，你們不要追不到人家就這樣。」

「他這麼帥，人又紳士，還有錢，身材也好，一定有一些缺點的啊！」那個女孩子說。

「唔，他是長得滿順眼的，但是也還好吧，做業務的不是都這樣？」葉曉文有些支吾地說。

「你不懂，他真的是很帥。」那女孩答道。

「不然你說說看你覺得公司裡有誰比宋經理更帥？除了你以外，你不算。」陳怡君笑道。

葉曉文立刻抗議，「為什麼我不能算？」

一群人又笑成一團。

到最後他也沒有說出到底公司裡還有誰比我帥。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默默嘆口氣……難道要長得像王章煜那樣粗獷在葉曉文眼裡才算好看嗎？

走完步道，回去房間的路上，羅文輝的太太突然說起那個余小姐，從早上開始一直都沒看見她，原來她昨天宴會結束後，自己叫車回去了，羅文輝太太陪她等車到最後。

她的話裡有些埋怨葉曉文不近人情，沒有顧及對方的自尊心。

葉曉文聽了，沒說什麼，只是微低著頭。

我出聲打圓場，「以我的經驗來看，乾脆拒絕也好，不然要是讓她還抱持希望，之後糾纏不清可能更難看，甚至還會影響公事。」

「小葉單身，給人家一個機會，又不會怎麼樣。」羅文輝太太道，「那女孩子性格很好，被拒絕了還反過來安慰我，要我不難過，她會再遇到其他的人。」

「那不然我介紹幾個我的客戶給她好了？我認識一些自己做生意的老闆，都是條件不錯的人。」我說。

羅文輝的太太被我帶偏了話題，認認真真討論起來都有哪些人，我拿出手機，認真的幫她找了幾個單身的人。

和她說話到一半，我和葉曉文對上視線，我朝他笑一笑，他也回了我一個微笑，露出感激的表情。

後面我聯繫了幾個人，確認他們都有意願認識新朋友，介紹給羅文輝太太自己去撮合，這事情就算過了。

回到房間，葉曉文認真和我道了謝，「還好有宋經理救援，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回答大嫂什麼。」

「小事，跑業務容易認識人，雙方都想談感情再碰面，也比較容易有交往的機會。」我回答他。

他應了聲，「對啊，我現在還不想談感情，光上班就好累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嗯，等你準備好，再談感情就行了，搞不好很快就有合適的人出現。」

他朝我笑了下，「之前很少和宋經理聊天，現在才知道你真的很會說話。」

春遊過後，我在一個應酬的場合遇見裕辛的業務頭。

宋家和康家往來不多，雖然都有涉足化工產業，但經營範圍不太相同，交集少，不算是競爭關係。

他和我提到最近康家有一些桃色緋聞，波及到裕辛的經營，一些專案要推動都沒辦法，丟了幾個大客戶。

當時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當作小道消息聽聽。

沒有想到隔兩週，裕辛康董事長就找上了爸爸，希望宋家可以評估買下裕辛的可能性。

在這個圈子裡，二代接手經營得好或者壞都不算新聞，主要看兩代之間的接班計畫是否周全，像康家這樣，到了二代，整個集團經營的方向已經轉變到其他產業，原先的事業也沒有借重專業經理人的能力，導致虧損連連、不得不把公司脫手的情形，不在少數。

不過，康家有的是錢，養一個虧損的公司還不算負擔，康董事長主要應該是為了讓出軌的女婿徹底和康家斷絕關係，不讓女兒女婿公私交雜、牽扯不清，才決定要將裕辛出售。

和康董事長談完之後，爸爸找Ryan和我一塊開會，主要評估看看裕辛能否併入宋氏旗下的化工公司，或者也可以買下來與現在的宋氏化工並存，各自獨立營運。

康家不只找了我們，也向其他集團拋了橄欖枝，若評估這次收購有利於我們，要拿出多少籌碼競爭也是一門學問。

Ryan聽了，似乎興趣缺缺，但他深知爸爸的脾氣，沒有直說，只是不斷要爸爸直接做決策。

爸爸心裡當然已有一些想法，見他這樣，也不多囉唆，給了指示要Ryan找人評估兩家公司合併的可行性，Ryan聽了點頭同意，沒有多說什麼，就先離開了。

門關上後，爸爸嘆了口氣，我道：「再幾年Ryan叔就退休了，他大概不想多麻煩。」

「就是這樣才麻煩。」爸爸說，他一手抵著下巴，一手按在桌上的文件，思索片刻，把王橋之叫進來，吩咐他另外組一個團隊，去查清楚康家內部的狀況以及裕辛的財務問題，另外，也要查Ryan。

這個「查」自然不單純只是看看Ryan的狀況，大概還有要找Ryan把柄的意思，好讓未來爸爸處理他時有更多的籌碼。

Ryan那些桃色緋聞爸爸多少都聽過，過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因為他還有用處，如今Ryan在事業上已無野心，甚至為此影響到了整個公司的經營，爸爸能忍他一兩年，但要再忍三、四年是不可能了。

若沒有我等著接手，爸爸必定也會處理他，讓宋家其他人來暫代負責人的位置。

聽到董事長的吩咐，王橋之面不改色的答應下來，並沒有問原因，好像不意外，筆記好了就離開爸爸的辦公室。

從上次出國前和王橋之聊過爸爸的事情之後，每次有他和爸爸同時出現的場合，我都有種莫名的難受。

我看著他離去的方向一會兒，爸爸注意到，問我：「怎麼了？」

我想了想，斟酌道：「雖然是還很久的事情，但未來我接手化工，恐怕不能繼續用現在Ryan的那個女秘書，化工的秘書處好像也沒有可用的人。」Ryan的女秘書為了上位，將其他能力較為出眾的秘書設法弄走，剩下的人多只能作一些瑣碎的事情。

聞言，爸爸看我一眼，「真難得你會和我要人。」

語畢，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臉上些許皺紋因為這樣更顯深刻。

「總是要提前佈局，好的秘書不容易找。」我說，「對於新接手的總經理而言，很需要像王秘書這樣一個能力好的人幫忙。」

我和爸爸相視片刻，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從他的眼神裡突然曉得了：爸爸也清楚王橋之對他的心思。

可這件事情不論如何不能拿到檯面上來說。

我看著爸爸六十多歲仍然精明清澈的眼眸，爸爸坦然地望著我，消弭了我心裡本來有的疑慮。

集團董事長秘書可謂是整個宋氏中最接近權力中心的位置，王橋之進退有度、辦事能力好，情商也高，是最合適的。

他雖然喜歡爸爸，可從未踰矩，若為此將他調走，沒有更好的位置，旁人怎麼猜測先不說，王橋之心裡一定難過。

這幾年他對工作的戰戰兢兢，對爸爸無微不至的照顧與支持，宋家人都看在眼裡，他早已不只是單純的董事長秘書，而是宋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但爸爸必須避嫌，不能給他產生錯誤期待的餘地，我們都心知肚明。

若爸爸早已知道這件事，那麼他必定煩惱許久，只是身邊找誰討論都不合適。

這也是為什麼我用借調的名義跟爸爸討人。

雖然我這裡並不是最好的位置，但是是目前最合適也最合理的位置，是我接任後需要有人輔佐，爸爸派王橋之來，他還是集團最高秘書，地位不會改變。

爸爸點點頭，「若他自己願意，當然可以，集團秘書處這幾年養了一些人，讓其他人能在我身邊多歷練也是好事。」

「我再問問他的意思。」我說。

「這麼好用的人被你要走了，秘書處要拿五個人來頂。」爸爸笑了笑。

我道：「集團總秘書處什麼人才沒有。」

爸爸笑一笑，沒有回答，只是拿下眼鏡，捏了捏鼻樑。

那之後，我找了一個適當的時機，問王橋之的意思，他的神情有點怔愣的，但是沒有多問，只是點頭答應我，「化工確實需要好好整頓一番。」他從這次的調查裡發現化工內部有不少問題被蓄意掩蓋，我們就此討論許多，他也清楚我確實需要人手幫忙。

沒想到，爸爸答應了，王橋之也同意，卻是媽媽不贊成。

母親節的聚會上，林叔鍾叔還有王橋之都來了，我無意中提起這件事，其他人都羨慕我要走了王橋之，唯有媽媽不同意，她向來疼王橋之，不想他到時候來我這裡太過辛苦，甚至還想要出借她的特助給我。

我要走王橋之除了有專業上的需要外，另外還有人情方面的考量，飯桌上不好提及這些，後來是二姊夫婦出聲勸慰，媽媽才勉為其難不再反對。

聚會結束時，我和林叔聊天，看到媽媽拉著王橋之的手說了些話，王橋之耐心聽著，臨分別時，他和媽媽擁抱了下，然後吩咐司機開車小心，站在原地目送我爸和我媽一塊上車離去。

林叔和鍾叔過去拍了拍王橋之的肩膀，沒說什麼，等代駕來了，各自回家。

裕辛的事情爸爸讓我立刻參與進去，本來手上的業務工作依然進行著，我變得忙碌起來。

五月、六月、七月……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採購那裡幾個人辦退休，補了一個剛畢業的新人進來，讓葉曉文帶，他也變得很忙，我們偶爾在公司裡碰面，開始會隨意聊一點話。

因為電腦螢幕小，做報表需要湊近看，那個新人幾乎天天都拉了一張椅子坐在葉曉文身邊，兩顆腦袋湊在一塊，貼著他學習。

我問過羅文輝他們為什麼每天都貼這麼近，他一臉稀鬆平常道：「帶新人都是這樣啊，公司螢幕實在太小了。」

因為老何特別交代新人不好找，要葉曉文多照顧照顧新人。我外出回來特意給葉曉文留的小零食，常常到了那個新人的肚子裡。

他們上班時間湊在一起，午休時間也常一塊出去吃飯，我想找時機約葉曉文吃飯都沒辦法。

這不打緊，為了照顧那個新人，葉曉文加班的情況變得更嚴重了。

有一天颱風來，下午臨時放颱風假，那個新人先回去了，他為了趕工作進度太晚離開，差點要被風吹走，整個人忙到下巴又更尖了。

抽菸的時候我旁敲側擊地問老何新人狀況，老何抖了抖菸灰，「學習速度稍微慢了點，不過肯學，已經不錯了。」

看來是會讓他過試用期，我按熄菸，聽蔣部長和他聊起來帶新人的不易，又默默嘆了口氣。

幸好，大概是覺得這個崗位整日應付各種廠商壓力太大，或者不太喜歡我們這裡的風氣，那個新人來不到半年就離開了，去了喬家管的一間公司。

老何為此非常惋惜，又愁得都多抽了幾根菸，見他這樣，我趕緊透過同業朋友介紹一些有採購經驗的人來應徵，還好順利補了一個進來。否則採購部的人力一直缺，葉曉文大概也沒有空閒理我。

我不好意思告訴老何，那個喬家的職缺是有次我在茶水間和那新人隨口聊到的，沒想到那新人就這麼跑了，只能打電話給大姊夫，要他叮囑底下的人多照顧照顧新人。

千萬別讓他有回鍋的想法。

時間一晃眼就到年底。

裕辛雖然虧損多年，但早期打下的底子還是有的，若少了那些皇親國戚製造出來的內部惡性競爭，調整腳步，未來還是有獲利的可能性。

裕辛放出出售的風聲，一些資本充足、比較有野心的公司都在評估，彼此都在打探併購的條件，出入客戶公司，遇到一些同行，經常討論起來。

讓人意外的是，聽說喬家也有意參與這次的併購投標。

家裡的聚會一向不提公事，十月中，大姊夫如常出席二姊的慶生會，我們都很有默契地避開這個話題，只是聽說大姊在這件事情上還是受到她婆婆的刁難。

後來幾個月大姊夫來的頻率就少了很多，都是大姊帶著兩個孩子回娘家探望。

進入第四季，業務部每個人都在趕業績，我也不例外，一週五個工作天裡只有兩個半天在辦公室裡，葉曉文也忙，能和他說話的機會少了很多。

不過，現在和他碰面，他會主動和我打招呼，也說一些日常的事情。

我本想著等年底忙完，要找個空檔約他吃飯，沒想到突然有個新聞：趙氏集團的董事長被拍到和王章煜同進同出，被八卦媒體大肆報導，而後趙嘉澤出面正式，大方承認了他和王章煜的關係。

新聞出來的那天，我本來沒有要進辦公室，後來還是打電話取消了下午最後一個拜訪、改約時間，匆匆開車回去。

果然，那天下班，葉曉文沒有留下來趕工，準時打卡離開，心情不太好的樣子，我匆匆收拾公事包追出去，他的身影已經不見了，電梯面板顯示有台電梯正在往下。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追上去要和他說什麼，我知道他大概沒有忘記過王章煜，只能站在走廊上，挫敗的嘆口氣。

身後有同事陸續下班出來，我不好一直站在那裡，躲去廁所，沒想到才一開門，葉曉文就一頭栽進我懷裡。

原來他還沒走。

我扶好他，讓他站穩，見他頭髮重新打理過，想了想，便問他：「小葉……這是晚上要去約會？」

他搖頭，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扯了扯嘴角，「和朋友去喝酒。」

見他沒有很想多談的樣子，我沒有多說什麼，隨意聊幾句後就和他道別了。

我想他大概是去買醉吧。

我們的關係遠不到他願意和我說這些心事的時候。

隔天早上進辦公室，我見他坐在位置上，臉色有些蒼白，時不時揉著太陽穴，應該是宿醉了，他不愛喝甜的，趁著午休我去買了解酒液，放在他桌上，留了字條。

前一天他離開時我們聊了幾句和酒有關的話，我想這點關心應該還算合乎常理。

卻沒有想到，那之後，葉曉文好像開始有意無意的避開我。

我在茶水間，他拿著杯子本來要進來，會突然想起其他的事情，又去別的地方；我和羅文輝或者老何說話，他便會離開，好像我和他們談論的是什麼不能聽的秘密。

我們交集本就不多，我不太確定這究竟是不是巧合。

我猜想，或許上次我送他解酒液嚇到他了。

這令我非常懊惱，他本來就怕生，我不應該躁進……只希望他沒有把我列入絕交的名單裡。

後面我便不敢再有什麼積極的動作，只是專心在工作上。

有天，我和客戶談得比較晚，花費不少精神，有些倦意，本打算要直接回家了，可想到這幾年年底，採購部總是沒日沒夜的加班，葉曉文更是經常留守到最後一刻，想想還是先回了趟辦公室。

碰巧葉曉文正要離開。

我問他：「你吃晚飯了嗎？」

他回答我：「太晚了，再吃容易發胖。」

沒想到他那麼瘦也會擔心身材的問題。

本來想就此和他多說幾句，但是他道：「您還有事情要做吧？就不多聊了，先走了。」

我愣了下，只能點點頭，和他說了句「路上小心」，目送他離去。

我想，他應該是在隱晦的拒絕我的靠近，這不是我的錯覺。

辦公室沒幾個人，好幾區的燈已經先關上了，我回到位置上，放下公事包，把臉埋進手掌裡搓了搓，嘆了口氣。

本來感情就沒有十全十美，我喜歡他，他不一定要喜歡我，天經地義。

過了不知多久，業務部有個最近才新來的年輕男同事，和客戶應酬完，順利簽約，迫不及待的回來辦公室打單，正巧我在，花了一點時間，幫他一起把單做完，我們才下班。

臨走時，他突然道：「我剛回來時看到採購部的小葉站在樓下發呆。」

我嗯了聲，他說：「晚上八九點耶，他一個人吹著寒風站在那，孤零零的，看起來好可憐，我看他好像很累，就沒有叫他。」

「唔，我回來時他正好要下班。」我說，感覺心裡有些緊。

「難怪，加班到這麼晚真的是會感覺靈魂被掏空。」那年輕的同事這樣說。

我笑一笑，和他一起進了電梯。

他騎摩托車，按了地下一樓，我想想，按了一樓。

「宋經理今天沒開車上班？」那年輕同事看到後問。

我回答道：「今天太累了，我怕疲勞駕駛，還是去搭捷運好了。」

他噢了聲，「也是，謝謝經理還陪我到這麼晚。」

我朝他一笑，道：「小事，恭喜你拿單。」

他突然摸了摸胸口，「經理，你笑起來真的很有殺傷力欸，要不是我很直，感覺會被你掰彎，難怪你這麼受歡迎。」

我頓了頓，只是道：「講這樣就太狗腿了，就算不誇我帥，以後有問題我還是可以幫你的。」

他哀了聲，「經理，我說真的啦！」

正好一樓到了，「好啦好啦，快回去，我也要走了。」我和他道別，轉頭離開辦公大樓。

一個人走在路上，我忍不住苦笑了下，要是我也能受葉曉文的歡迎就好了。

我和同事打單花掉不少時間，葉曉文應該已經上捷運了，但我就是想走過他走過的路，我慢慢走著，刷卡進了捷運站，這時間捷運站還有不少人。

順著人潮，走下樓梯後，我突然看見葉曉文和一個高大的男人在說話，那人還牽著孩子。

我頓了下，那人很好認，正是王章煜。

他比大多數的人都高，站在人群裡特別突出，葉曉文仰頭看著他，和他說話，臉上雖然笑著，但表情好像有些勉強，兩人不是很熟悉的樣子，帶著一股疏離，他們沒有聊太久，很快王章煜就牽著孩子走了。

葉曉文和他們道別後，笑容馬上垮了下來，看起來很落寞。

我忍不住走過去，叫住了他。

他見到我，微微瞪大眼睛，我心裡有點懊悔，不知道是不是又嚇到了他。

還好他沒有拒絕和我聊天，甚至和我站近了些，我不想他一直沉浸在遇見王章煜的難過裡，轉移話題，和他聊了最近工作的忙碌，他笑起來，和我一塊抱怨工作真的好累。

短短兩個捷運站的距離，我們聊了許多話，臨下車前，我想了想，把放在公事包裡，本來要帶回辦公室給他的小零食拿出來塞給了他。

我朝他一笑，有些緊張的解釋道：「還是吃點東西墊墊胃吧，把胃弄壞就不好了。」

人血糖低的時候，心情也容易低落，我希望他能開心一點。

他好像呆住，臉頰紅了，有些支吾地和我道謝。

我看著他，眼神一亮，試探問道：「改天一塊去喝酒吧？」

他不像上次一樣明面上說謝謝實則拒絕，他也回了我一個微笑，認真回答道：「好，改天約。」

葉曉文從那天答應我要找個時間出去喝酒之後，開始會主動和我打招呼，在茶水間遇見我，也不再閃躲。

我有時回辦公室，下意識地往他那裡瞧，也經常能和他對上視線。

我朝他笑，他也會給我一個小小的、靦腆的笑容作為回應。

本來我想抓住機會，單獨約他出門，只不過，天不從人願，跨年連假前一天，Ryan先惹出了事。

年底每個部門都忙，晚上八點多辦公室還有很多人，Ryan和女秘書在二十五樓的女廁偷情，碰巧殘障廁所的門鎖壞了，他們兩人衣衫不整地跌出來，被秘書部兩個女孩子看到，尖叫聲又引來其他人。

Ryan試圖對在場的人封口，又用年終考績壓人，幾個比較年輕的職員受不了，不知誰當時偷偷拍了照片，輾轉傳到公司同事私下組的八卦群組裡，林昭之又拿給我看。

這件事情處理不好，對公司的信譽影響極大，我沒有隱瞞，立刻通知爸爸，討論許久，最後由爸爸出面處理。

他辭掉Ryan的女秘書，並要Ryan親自向在場的那些人道歉，同時讓Amanda這次年終考績跳過總經理，直接送到董事長室簽核，確保Ryan不會動手腳，又警告他不要再出錯。

Ryan的太太很快知道這件事情，來辦公室鬧了一陣，總之，前前後後處理花了不少時間，幸好事態沒有擴大，算是低調落幕。

距離Ryan六十五歲退休還有一年多，念在過往情份上，爸爸讓他繼續留下做事。

這算是折衷處理，爸爸告訴我，如果Ryan繼續有脫序的行為，他不會再留情面，一定讓Ryan離開，要我做好隨時接手的心理準備。

我跟著爸爸一起將這些事情處理完，差不多也快要農曆春節，正好年度業績結算出來，業務部表現比前一年又成長許多，公司獲利也創下新高。

這是好事，Ryan上了特簽，全面加碼公司年終獎金，另外發了一大筆超額達標獎金給業務部全部的同仁，跟著年終獎金一起入帳，他還特地要秘書室的職員寫一封給全公司的祝賀信函，話裡話外都在暗示公司這次加碼獎金完全是他的功勞。

業績是業務部跑出來的，出貨是生產線加班趕出來的，投資獲利是投資部努力的，加發獎金是董事會批准下來的，徐恩來就上了一個簽呈，也能把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我看著那封信，扯了扯嘴角，他大概是知道這次事情讓他失了威信，所以慷公司的慨來討好職員罷了。

不管怎麼樣，獎金加碼，公司同仁拿到錢都很高興。

蔣長順趁著農曆年前大家工作比較鬆散，請了整層樓的人吃飯，Ryan也來了。

主桌除了Ryan、蔣長順、老何之外，還有一些去年業績表現好的業務部職員，我也在其中。

Ryan先上台講話，舉杯敬了大夥兒，下台之後，他坐回主桌，又斟滿酒，專門敬了我一杯，我沒有和他客氣，也回敬一杯。

其他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我沒多解釋，Ryan沒有待太久，很快離開。幾杯黃湯下肚之後，我拉著同事到外面抽菸，蔣長順和老何都跟著出來了。

業績好、獎金高，大家都開心，不過業績一年比一年好，也代表著責任額會一年比一年高，提及此事，眾人便苦著臉。

聊到一半，葉曉文出現在餐廳門口，大概是出來透透氣。我馬上按熄手裡的菸跟上去，王培偉喊了我一聲，我沒理他，和葉曉文一塊走到便利商店。

我靠近時，他皺了皺鼻子，好像不喜歡菸味，不過他很快就恢復原本的表情，自然地和我說話。

我想著以後要少抽一點才行。

進了便利商店，他走到放口香糖的貨架前，我跟在他身後，看他挑選，想知道他喜歡哪些口味。

他辦公桌上常放著薄荷口香糖或者薄荷球之類的小東西，我以為他會拿一樣的口味，結果他很認真看起幾包新的口味，比較幾番，最後拿了葡萄口味。

我默默把他的喜好記下來，他突然轉頭看我，我有些緊張，隨手拿了旁邊的東西，假裝我也是要買這一層貨架上的商品。

他望著我的眼神露出困惑，「……養氣人蔘？」一副我中看不中用的樣子。

這小小的保健食品頓時變得有些燙手，我放回去也不是、拿著也不是，有些尷尬，努力找了個理由，「呃，最近好累。」

葉曉文露出同情的眼神，又好像為了安慰我，頓了會兒，也伸手拿一瓶起來，「嗯，我應該也要來一瓶。」

我從來沒看過他喝這個，見他為了我特意拿一瓶，知道他是照顧我的心情，心裡便忍不住高興，朝他笑了下，他也回我一個笑容。

笑得眼睛彎彎的，非常好看。

我看了一會兒，感覺心跳加快，臉頰有些熱，趕緊別開眼神，免得被他發現我盯著他瞧。

回去的路上，葉曉文走得離我很近，和我聊天，他身上隱約有股帶著甜味的木質調氣味，應該是他經常用的香水，我有些心猿意馬，邊和他說話，邊假裝不經意地也往他那裡靠了一點。

靠近到我們的手背幾乎碰在一塊，但他只是頓了下，又繼續自然地說話，完全沒有要拉開距離的樣子，白皙的耳朵染上了紅暈。

我想我的耳朵應該也是紅的。

可惜便利商店離餐廳很近，一下子就到了。

進入餐廳，葉曉文小聲和我說了句，「宋經理，那我先回位子上喔。」

我嗯了聲，看他頂著那張染上淡淡粉色的臉頰回去座位，感到心情一陣雀躍，轉身跳上台，跟著同事們一塊唱了幾首歌才下來。

大夥兒喝開了，三三兩兩四處聊天，蔣長順過來坐在我旁邊，和我乾了兩杯，他告訴我，他在公司待了很長時間，把業務部帶到現在的成績，感覺好像已經夠了，想休息一段時間。

我很訝異他有這個想法，蔣長順沒有多解釋，只是直白地告訴我，「我打算把這個位置交給你。」

我愣了下，心裡感到有些複雜，「……比我資深的人還有很多。」

蔣長順笑一笑，「你很清楚，這個位置是看能力、看手腕，不是看年紀。」

他說的沒錯，帶業務部隊不容易，沒有足夠的成績，無法服人，我沉默半晌。

Ryan將要退休，若我接了蔣長順的位置，最長也不過就是一年。

業務部隊的頭是重要角色，頻繁換將，業務部隊的軍心不定，業績也會跟著起伏。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告訴蔣長順我的真實身分，最後我只含糊告訴他：「嗯，再看看吧？先把這個年過完再打算也不遲。」

蔣長順笑了笑。

這場臨時的餐宴一直吃到下午。

甜點上來，業務部的同事還沒有要結束的意思，又喊了兩支酒，我舉著酒杯，和他們喝了兩輪，業務部的人大多活潑，吵吵鬧鬧的划起酒拳，我一邊和他們喝，一邊注意著採購部那裡，心不在焉地輸了好幾把，被同事們笑是不是年終領太多。

看到葉曉文起身要離開，我馬上放下酒杯、提起公事包，和同事們告別，快步過去攔住他。

他好像嚇一跳，耳朵又紅了。

我想著要把握機會和他獨處，沒想到其他同事也跟上來，要和我們一起走。

我在心裡默默嘆口氣。

要保持風度、要保持風度，我告訴自己。

幸好走到捷運站，其他人都去搭捷運，葉曉文說他要繼續走路，我趕緊表示我也要一塊。

他微微點頭，沒有拒絕，只是眼神有些飄忽，好像害羞。

又不是第一次談戀愛，可我感覺心臟正怦怦怦怦地跳，能和想了這麼久的人，一塊獨處聊天，根本沒有辦法冷靜。

那天天氣很好，不趕時間，我們慢慢走著，氣氛不錯，趁著聊到乾洗店的機會，我終於成功和他交換了Line，他傳了幾個貼圖給我，都是一些古靈精怪的圖案，很有他的風格。

我們一路上聊了許多話，葉曉文提起Ryan退休後，董事長有意讓兒子接任的事情。

我心下一凜，很訝異他會知道這件事，但仔細一想，也不算奇怪，近來我代爸爸處理的事情越來越多，除集團總管理處有越來越多人知道我的身分，爸爸處理Ryan的事情時，也和一些職員提過不會允許Ryan再犯，否則馬上讓他卸任，讓其他人來接。

葉曉文看來似乎很擔心換了新的總經理會不好相處，我安慰他，「你脾氣好，不用擔心這個。」新任的總經理絕對不會難相處，新任的總經理喜歡你。

我在心裡默默道。

還好葉曉文沒有在這個話題繼續打轉，又聊起別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這條路可以一直走下去，但天不從人願，走著走著，很快就到了我住的地方。

我本想假裝家裡在更遠的地方，繼續陪他走一段，但他知道我家和餐廳就兩個捷運站的距離，他這麼聰明，要是說謊一定很快會被發現。

站在家前面的大馬路路口，我絞盡腦汁想了下，要怎樣和他獨處更多時間，想著想著，想到六六。

他會出手幫六六大順，一定是喜歡貓咪的，至少應該不討厭，我鼓起勇氣，試著問他：「我家在這邊，要不要上來看看我的貓？」

葉曉文頓了下，白皙的臉頓時變得通紅，好像我說了什麼調情的話。

難道我邀請他到我家約會的意圖太直白了？還是其實他不喜歡貓咪？

我一時拿捏不定，有些慌張，只能問他：「你、你不喜歡貓嗎？」

他跟著慌亂搖頭，「我喜歡貓！」

聽他這樣說，我鬆了口氣，他又支支吾吾問我：「宋經理家，真的有、有養貓嗎？」

我心裡一跳，趕緊回答：「有、有啊？不然我幹嘛邀請你？」那貓還是你撿的呢！

怕他不答應，我又追加了一句，「走了一大段路，應該渴了？來、來喝杯水？」

說完我自己就懊惱了，附近這麼多賣喝的，哪裡不去非得去我家？這個理由怎麼看都很彆腳。

沒想到，葉曉文答應了。

若不是會嚇到他，否則我一定會把他抱起來用跑的回家。

感謝六六。

葉曉文跟著我回家。

從走進大樓、和警衛打招呼，到搭電梯、到家門口，按指紋開門，他都和我走在一塊，感覺好像做夢一樣。

六六來迎接我，我摸了牠兩把，本來以為牠會認得曾經給牠東西吃的葉曉文，沒想到牠看到葉曉文一溜煙就躲起來了。

我看著六六的背影，喊了聲牠的名字，可惜牠一點都不領情，我只好和葉曉文解釋，六六怕生，等熟悉一點就不會躲了。

葉曉文沒摸到貓，一臉落寞，我怕他沒和貓玩到會想走，馬上邀請他進屋。

還好他答應了。

我邊燒水泡茶，邊和他說話。

他站在我每天生活的地方，東看看西看看，滿臉好奇。正好前一天陳姨剛來收拾過，家裡很整齊。

在這之前，我根本沒有想過我能邀請他來家裡，他又真的會來，心裡很激動，一時間沒留意手上的動作，不小心多放了兩匙茶葉，整個茶壺都塞滿了，趕緊倒掉，重新沏一壺。

端茶出去，我和葉曉文聊了會，六六才放下戒心，探頭探腦出來，好奇家裡突然出現的人。

葉曉文看見牠，眼神一亮，又惦記六六怕生，不敢動作太大，只等著六六來。

看他這樣，我忍不住笑，他是真的喜歡貓。

六六雖然膽小，但是非常貪吃，我拿肉泥條引誘牠，牠馬上上鉤，舉著尾巴跑過來，我教葉曉文餵牠，握著他的手讓他慢慢擠。

葉曉文也安靜地餵，我以為他是怕嚇到六六，轉頭去看，發現他又臉紅了。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我們的距離有多近，幾乎一轉頭就能親到他。

我的心臟怦怦怦怦跳著，可惜肉泥條不多，慢慢餵最多也就十分鐘，怕葉曉文覺得我太輕浮，餵完後我便放開葉曉文的手。

我本來想，六六既然放開膽子出來吃零食，應該可以和葉曉文多玩一會兒，沒想到牠吃完，一根毛都沒留給葉曉文摸，又馬上跑走。

這讓邀請葉曉文來看貓的我實在有些尷尬，幸好他只是笑了兩聲，沒有埋怨六六不領情。

葉曉文完全沒有挪動身體，還是維持著本來的姿勢，沙發很軟，他往後靠著，微微向著我這邊，側著臉和我聊六六的事情。

我本想告訴他，六六其實是他撿到的貓，但他似乎不記得，我不想讓他覺得我養六六是別有居心，或者讓他為此感到愧疚、有壓力，就沒有去提。

少了一件能和葉曉文說的事情，有點可惜，不過，貓咪這件事情是怎麼聊都不夠的，我邊和葉曉文輕鬆聊著，邊認真記下現在他和我聊天的模樣，想把這個時光刻畫在心裡頭，永遠保存下來。

能和他進展到這一步，已經是非常大的收穫，沒想到，葉曉文突然頓了頓，問我：「……宋經理邀請我來，就是想炫耀六六很可愛嗎？」

他脈脈看著我，滿臉通紅，像是鼓起勇氣才這麼問。

那瞬間，我意識到，我根本沒有藏好我對他的渴望，他一定知道我非常喜歡他。

我迎著他的視線，有些情不自禁湊過去，低聲道：「當然不只是這樣……」

客廳裡安靜得能聽見我們彼此的呼吸聲，我側過臉，隱忍地停在他的鼻尖之前，不敢躁進，等待他的同意。

他沒有躲開，而是稍稍吸一口氣，慢慢垂下眼眸。

他願意讓我吻他。

朝思暮想的人安靜而順從地容許我的放肆，這讓我激動得有些顫抖，我吻了他一下，不敢多，怕他發現我對他滿溢的慾望，只是輕聲告訴他，「邀請你來，是因為覺得你很可愛。」

他看著我，臉頰紅撲撲的，靦腆地笑，我克制不了，立刻又吻住他。

他的嘴唇比想像中的更柔軟，我一口一口親吻著他，鼻尖都是他身上那股帶著甜的木質調氣味，他也回應著我的吻，甚至還抬手揪住我的衣領，讓我更深地吻他。

這個吻漫長而親密，不管我怎麼親吻，葉曉文都迎著我，和我唇舌交纏，他仰躺在沙發上，微卷的頭髮散著，因為親吻而有些凌亂。

一吻方休，我稍微往後拉開距離，他脈脈看著我，形狀姣好的嘴唇微微張著，被吻得紅了，帶著濕潤，眼裡也浮起霧氣，濕漉漉的，黑白分明的眼眸倒映出我的模樣。

那一刻，我知道我徹徹底底地為這個人淪陷。

我忍不住又低頭吻住他，聽見他撒嬌似的輕輕哼了聲，更停不下來。

後來是六六跑過來想找人陪牠玩，打斷我們，我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把葉曉文壓在沙發上，趕緊拉著他一塊起身。

雖然理智上慶幸還好有六六阻止，否則我可能會一發不可收拾、嚇到葉曉文，但我心裡還是有點埋怨，總覺得怎樣親都親不夠他。

我抱著他，暗暗平復硬挺的下身，葉曉文也任我抱著，放鬆身體、和我靠在一塊，六六在旁邊「喵～」了聲，我們兩個都忍不住笑。

隔天還要上班，若是唐突地把他留在我家，他會不會以為我只是想和他親熱？但我很清楚，我想要和他有的是長遠的關係，而非短暫的快樂，另一方面，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很有可能會嚇壞他，我在腦袋裡糾結許久，最後還是依依不捨地送他去搭捷運，一路送他送到捷運站閘門，他拿著悠遊卡，朝我笑著，靦腆道：「宋經理，明天見。」

我捏了捏他的手掌，也道：「明天見。」

我和他兩個人站在那裡，半晌，葉曉文又道：「宋經理，你要放開我的手，我才能進去。」

我唔了聲，只好心不甘情不願鬆手。

葉曉文笑了幾聲，見我站在那裡不動，又握住我的手捏了捏，轉身進了捷運站。

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我才回家。

那天之後，我感覺世界整個明亮起來。

早上起床、健身完，我可以傳一個訊息和他說早安，他也會回我一個早安；他住的地方離公司遠，比我早一個小時出門通勤，路上他會和我互相傳訊息。

進公司打卡後，偶爾他會溜去後巷的便利商店買咖啡，他要去之前，會往業務部這裡看，若我沒有外勤或者在忙，就能跟著他去。

那只是來回頂多二十分鐘的事情，可和他一塊並肩走在巷子裡，手背偷偷碰著手背，一起點咖啡、等咖啡，和他說笑，然後拿著咖啡回辦公室，這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不想忘記。

採購部年前工作比較少，業務部還是忙碌，我和他工作上沒有什麼交集，但每當我忙到一個段落，或者從外面回來，往採購部看過去時，經常能和他對上視線，他不再躲開我的眼神，而是會在發現我們相互凝視時，朝我淺淺一笑。

有時我下午沒有外勤的工作，能和他一起準時下班，我們會在地下停車場碰頭，一塊去吃飯、逛逛百貨公司，偶爾他會來我家，我們一塊看他想看的影集、討論劇情，一起餵六六吃肉泥。

以前我只能默默觀察他，猜測、拼湊所有有關他的一切，現在，他願意將他的一切都展示給我，讓我進入他的世界。

葉曉文放下戒心後完全是不同的人。

一開始和他相處，聊生活或者公司的事情，他都安靜聽著，順著我的話說，需要多引導，他才會說出自己的想法。

好像害怕他真實的想法會讓我對他的好感慢慢消弭。

但是一點也不，越了解他，我就越喜歡他。

我喜歡聽他對時尚侃侃而談，喜歡他聊起公事時總有一些犀利的看法，喜歡他看待這個世界許多事情帶著通透和良善，喜歡他有很多耐心等待六六慢慢親近他。

也喜歡他慢慢在我面前不設防。

從一開始他來我家裡總是正襟危坐，到後來他開始慢慢放鬆，坐的時會把頭靠在我身上，有時還會到地毯上跟六六一人一貓賴在地毯上，甚至開始敢在我家裡上廁所。

偶爾我親吻他，他被我吻得投入時，他甚至也會忘情地撫摸我，好幾次我被他撩得差點就要失控剝光他。

但我想多和他培養感情，確認關係後再做這些，不想要他認為我親近他只是為了親熱，讓我們之間淪為肉體關係，便忍耐住了。



農曆春節很快到來，我和葉曉文才約會不到一個月，馬上就要面臨九天的分離，心裡非常不甘願。

分開的前一天，下班後我們一塊去看了電影。

影廳裡昏昏暗暗的，大螢幕播著一齣小成本製作的獨立電影，這類的電影在台灣播放的場次不多，他說一定要來看，這樣代理商以後才會願意引進更多這樣的電影，我陪著他來。

他很專注在電影上，開始放映後一眼都沒有往我這裡瞧，我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他這才回握了我的手，我忍不住，將他的手舉到面前親了親。

他感覺到了，轉過頭來看我，那雙漂亮的圓眼睛在黑暗裡閃著點點星光，帶著笑，他用嘴型說道：「專心看電影！」

我回答他：「你專心看！」

他盯著我，半晌，突然湊過來，在我嘴角上親了口，在我耳邊低聲道：「你也要專心呀，想做什麼等一下再繼續。」

親完之後他轉回去繼續看電影，還和我牽著手。

我用另一隻手捂住半邊臉，不用看都知道我耳朵一定紅了。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親我。

那部電影演了什麼我根本沒有印象。

看完電影之後，我開車送他回住處，隔天是春節假期第一天，一大早他就要搭高鐵回台中。

我提議隔天早上送他去搭高鐵，但是他不願意我來回跑，說這樣不順路。

我脈脈看著他，他也回望著我，眼神堅定，一點也沒有要鬆動的意思，我只好道：「唔，這樣我就少了明天早上能和你相處的時間……你不表示一點什麼嗎？」

葉曉文呆住，臉紅了紅，便解開安全帶，爬到駕駛座這裡來，坐在我腿上，扯著我的領帶，吻住我。

我本來只是想哄他再吻我一次，沒有想到他做的比我想要的更多，頓時心花怒放，捧著他的臉狠狠回吻住他。

他嘴裡有著剛剛看電影時喝的紅茶味，我舔弄著他的上顎，勾著他的舌頭交纏，聽見他低低嗚噎一聲，我便無法克制地起了反應，又吻他許久，才甘願放開。

他和我額頭抵著額頭，呼吸都有些急促，我聽見他低聲問：「嗯，這樣可以嗎？」

我抱住他的腰，親了親他的脖子，問他：「要是我說不可以，你打算怎麼辦？」

他完全沒有上當，馬上說：「宋經理這樣說，就是可以了。」話裡還帶著笑意。

我嘆口氣，「九天太長了。」

他摸了摸我的頭，看我一直不鬆手，只好又問：「那再親一下？」

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下車時，嘴唇都被吻腫了。

我拉住他的手，問他能不能送他到家門口再走，他瞪了我一眼，軟軟說道：「不可以！」

那神態帶著一些靦腆和無可奈何的縱容，說完他馬上就轉身進門了，有點落荒而逃的樣子，十分可愛。

若非時間不適合，我真想直接把他帶回家。



春節假期開始，我帶著六六回父母家住，小狗十三不顧媽媽的阻攔，很熱情地湊到貓籠前面聞嗅，六六馬上隔著籠門揍了十三兩拳，十三很受傷似的嗚嗚叫。

「每次都被揍都還學不乖。」媽媽笑道，親了親十三的小鼻子，安慰牠。

還好六六打歸打，沒有出爪子，十三只是被嚇到而已。

六六在貓籠裡氣炸毛，我趕緊帶牠去牠的小房間，把牠放出來，牠馬上鑽進衣櫃裡，不肯理我了。

我摸摸牠的貓背，告訴她再兩天大順就回來陪牠，牠喵嗚一聲，好像聽得懂，確認牠的狀態無虞之後，我放了些貓糧和水，確定貓砂足夠，便退出小房間。

十三等在外頭，看我出來，又咬住我褲腳，拖著我，想跟我玩，我把牠抱起來拍了張照，發給葉曉文。

他馬上回覆我，我們一來一往聊了許多和貓狗有關的話題。

等他那邊不再回覆，我放下手機，才發現褲腿已經被十三咬出好幾個洞。

牠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咬來了幾個玩具放在我腳邊。

「……你真的很皮。」我點了點十三的鼻子，牠用鼻頭拱了拱我，又舔舔我的手心，一臉要我跟牠玩的樣子。

平常我回家很少搭理牠，不知道為什麼牠總是愛找我玩，我在走廊上心不在焉地邊和牠玩拋接，邊看手機，葉曉文說他在幫媽媽大掃除，要去忙了，就沒有再回我，我發了一些和十三玩的影片給他。

他喜歡小動物，等等應該會回覆。

看手機看到一半，我弟突然在我身後出聲，「哥，你在這裡幹嘛？」

我嚇一跳，馬上把手機收起來，「陪十三玩？」

他一臉狐疑看著我，「你平常都不太理牠，怎麼今天這麼有耐心？」

我有點心虛，想了想，馬上比著褲腳，「沒辦法，牠都把我褲子咬壞了。」

家裡只有我會被十三咬褲子，也不知道牠為什麼這麼鍾情於此，宋明曄笑了兩聲，「這也咬得太誇張了。」

他蹲下來，摸了摸十三的狗頭，搓著牠的臉，「哎喲哎喲，不過我們小壞蛋小十三最可愛了，可愛到大哥都要拍你影片跟別人炫耀呀！」

「……」本來以為二姊不在，就沒人會一直調侃我，看來對我弟也是不能放鬆警戒。

宋明曄看我沒反駁，狡黠地笑了笑，「是那個有參加烤肉露營，怕生又長得好看的人嗎？」

我默默看了他一眼，沒有應他的話，這種情況最好的回答就是不要回答。

宋明曄一點也不管我，只是又笑，「沒想到哥惦記人家這麼久，追到人了？什麼時候帶回來給我們看？」

「……聽說你們公司之前被稽查出兩條？」我另外找了一個話題說，試圖轉移我弟的注意力。

宋明曄馬上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樣，「哥你太過分了，我關心你的感情生活，你不理我就算了，一開口就往我痛腳上踩。」

宋明曄管著的綠能環保公司，主要負責宋氏旗下產業的廢棄物處理，時不時就有環保單位來稽查，之前一直都應付得很好，前陣子他終於出手處理公司裡一個私下收回扣的經理，這就出事了。

還好稽查到的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對方找麻煩而已，爸爸跟二叔笑他年輕氣盛，宋明曄一直很不服氣，畢竟他也是忍了許久才出手。

我笑了下，才回答道：「嗯，我們，等之後穩定了再說。」

「我就知道，你還裝。」宋明曄用鼻孔噴了一口大氣，以示得意，「你會這樣說，是有什麼進展了吧？怎麼樣，對方喜歡貓嗎？」

我默默看了宋小四一眼，出手擼了一把他的頭髮，弄得他哇哇叫，他閃躲我的攻擊，抱起小十三，跑去找媽媽，「媽！哥拒絕回答，一直弄我啦！」十三還跟著汪汪大叫。

「……」原來是被我媽派來套話的。

我跟在宋明曄身後走去客廳，聽見弟妹道：「就說你套話技術太差，大哥才不會上當。」

宋明曄不服氣，「我就不信你問得出來。」

張靜宜馬上轉頭看我，問：「最近爸跟二叔都在關心大哥什麼時候要買自己的房子，我想應該快了，是吧？」

畢竟是弟妹，她要問我問題，總不能不給面子，也不是什麼難回答的問題，「……嗯，差不多該考慮了。」我道。

「大哥打算什麼時候入手？」她又追問。

「可能今年或者明年？」我又答，「也不急。」

「打算接了化工再買？」張靜宜再拋出問題。

我頓了下，到Ryan預計退休的時間還有一年多，「不一定，再看看。」

張靜宜笑一笑，再問：「看來二叔這間房子大哥很喜歡呀？」

我想到某個經常舒服窩在家裡沙發上看影集的人，牽起嘴角，「嗯，是個住起來很舒服的地方。」

「賓果！」張靜宜打了個響指，愉快說道：「把人帶回家過了，還沒開始交往或者剛交往不久吧？」

我張了張嘴，一時間說不出反駁的話，「……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旁邊宋明曄瞪大眼睛，大概沒想到他老婆這麼厲害。

「以前都沒聽大哥說過住二叔那間房子有哪裡好，所以一定是你帶回家的某個人喜歡吧？至於買房子，我記得你說過『家裡人手上這麼多房子，哪間不能住』這種話，顯然你以前對這件事情沒什麼興趣，你開始考慮買房，但仍在猶豫，是因為你有了一段新的關係，可對方還不知道你的真實身分，那一定是才剛開始的階段，你們還沒談到未來的事情。」張靜宜道。

「我記得張家沒有開偵探社？」我忍不住道。

張靜宜得意揚起嘴角，朝宋明曄攤了攤手，「我就說是你不會問。」

宋明曄挫敗地嚎了聲，媽媽在一旁哈哈大笑，揶揄我，「六六跟十三都很可愛吧？多拍一點照片。」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有些無奈，只能伸手去擼十三的狗頭。

春節假期有九天，葉曉文都在台中，我們每天都會互相傳訊息，分享彼此的所見所聞，白天我們各自要陪家人，說得少一些，到睡前，都有自己的時間，聊天室就你一條我一條的傳，有時聊得起勁，到半夜一兩點也不睡。

雖然見不到面，但是我對他有更多的了解，比如他的家庭，他在台中的生活，他平常居家時的樣子……我才知道原來他是夜貓子，不用上班的時候常看影集看到兩三點，隔日睡到中午才起，難怪之前我們約會，他總喜歡訂下午時間。

因為健身的緣故，我已經養成了早起的習慣，除非應酬很晚，否則放假最多睡到九點、十點便會自然醒來。

早早醒來，他還在睡，我沒什麼事情做，便自己去健身，或有時跟我爸打一場拳擊。

每次叫宋明曄一塊，他都拒絕，十分嫌棄道：「好好放假的時間我才不要搞得全身酸痛。」

倒是爸爸笑我，「以前找你，你也很少打，果真不一樣了。」

我嗯了一聲，「工作壓力大，運動對身體好。」

爸爸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怎麼突然想開了？」

我沒回答他，揮了一拳出去，爸爸也回擊，我們一來一往十幾個來回，打得汗流浹背，拳擊室鋪了整面牆的鏡子，方便觀察姿勢，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倒影。

還好沒因為過年吃多了而發胖。

春節假期的最後一天，葉曉文搭車回台北，一早我就和家裡人道別，送六六回家，再開車去接他。

從他上車的那一剎那，我就想吻他。

他本來頂著一臉搭車的疲倦，一見著我，原本繃著的臉立刻帶了笑，兩隻眼睛便直勾勾的盯著我，好像也在等我吻他。

從車站忍耐到家裡，我才逮著機會，狠狠親了他一頓。

那天晚上，我終於知道為什麼葉曉文一直不太願意和我喝酒。

喝了酒的他熱情又大膽，特別愛親人，撒起嬌來讓人一點都沒有辦法招架，不管如何碰觸他、親吻他，他都全然的接受，甚至主動和我親熱，若非想著我們還沒有說清楚關係，我差點就要直接將他剝光、狠狠地侵犯他。

他好像害怕自己酒後的醉態會讓我對他失去好感，可一點也沒有，我只覺得那樣的他無比可愛。

夜裡，我收拾好客廳的殘局，替他擦洗過、套上浴袍，抱進臥室裡，己經兩點多。

六六想跟進來，但這是葉曉文第一次在我這裡過夜，我怕他不習慣有貓在身邊，醒來會嚇一跳，便把牠留在外面，牠喵喵叫了兩聲，我安撫牠，「等以後他習慣了再放你進來！」拍拍牠的貓屁股，牠才甘願去客廳的窩裡睡覺。

安頓好一切，我躺上床，攬著葉曉文。

屋子裡只有小夜燈的光。

我一直習慣在全暗的環境下睡覺，也熟悉電燈開關的位置，但不知道葉曉文怎麼樣，他不熟悉這裡，夜裡若要起來，看不清楚容易撞到東西，自他第一次來家裡後，我就請陳姨備好了那盞小小的夜燈，雲朵形狀的，和他蓬鬆微卷的頭髮一樣，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因為情動，他臉頰還紅撲撲的，長長的睫毛垂著，剛剛親吻多了，他的嘴唇有些腫，在我身邊睡得很熟，十分安然的樣子。

我習慣喝酒，不怎麼宿醉，但他不一樣，我記得他之前喝酒後難受的樣子，幾個小時後還要上班，我有些懊惱，怪自己因為私心帶他喝酒，又胡鬧一夜，萬一他身體不舒服怎麼辦？

自我檢討一番後，我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心裡仍然生出一股高興的情緒，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和一個人親近能這樣快樂。

一方面，可能是快樂過了頭，心裡不免生出一些憂慮，我能感覺得出來，葉曉文確實是認真在和我談戀愛，用心待我，可我並不知道他為什麼喜歡我？我的哪裡值得他的喜歡？

我想到那天他和王章煜分開後落寞的神情，也是那天我送了他一包小餅乾後，他開始接受了我的靠近。

他一直這樣排斥談感情，突然放開那些顧慮，或許，不是我有多麼好，而是我剛好碰到他脆弱的一個時候，才有現在的親近。

那也無妨。

我將他攬得更緊一些，閉上眼睛。

他現在開始喜歡我一點點，以後我會盡力使他喜歡我更多。

睡了一小會兒，葉曉文醒了。

他一動我就跟著醒了，只是睡太少，腦袋還在開機，正在掙扎時，我感覺到他的手碰了碰我的眉毛、眼皮，又摸了摸我的嘴唇。

屋裡安靜半晌，我好不容易睜眼了，見他坐著，身上的浴袍鬆垮垮的掛在肩上，露出大半白皙的肌膚，漂亮的鎖骨上有一些痕跡，有些呆呆看著我。我朝他一笑，「還有一點時間，再多睡一點。」

他聽話的躺下來，我把他攬進懷裡，他好像害羞了，耳朵變得紅紅的，還想躲著不讓我看他的臉。

我還有一些事情來不及告訴他，但是將他抱回懷裡後，我突然又更清晰的認知到一件事情：我根本不願意放開他。

我們發展到這個地步，若想要再進一步，必定要把關係確認下來，我深吸一口氣，鎮定地告訴他，我喜歡他，問他交往好不好。

他沒有馬上回答我，神情有些呆楞楞的，好像被我嚇到，過了一會兒，他問我：「我們、我們公司，可以辦公室戀愛嗎？」

我頓了下，覺得他的問題十分可愛，「老闆又不管這個。」

「你怎麼知道老闆不管？」他反駁我。

「你試試看不就知道了？」我說，至少我很確定董事長一點都不會反對。

他唔一聲，整張臉都紅了，好像猶豫要不要這麼快交往，我親了親他的耳朵，又吻住他的嘴，他沒有拒絕我的親吻，同樣熱情地回應我。

我便繼續吻他，吻了一會兒，我放開他的嘴，和他額頭抵著額頭，他靦腆笑著，眼睛濕漉漉的看我，我被他看得心裡一動，又問了他一次，「我們交往好不好？」

這次，他一點也沒有猶豫，回答我：「好。」

我抱住他，他也回抱住我，我們在安靜的臥室裡分享彼此的呼吸與懷抱，過了半晌，我和他說：「其實我一直覺得我們已經算是交往了，但我想還是要說清楚。」

葉曉文嗯了一聲，笑了笑，用鼻尖蹭了蹭我的，微微張嘴，湊過來吻住我。

春節假期結束，第一天上班，感覺整個人都有點輕飄飄的，心情非常好，連客戶要求再談再報價再修改訂單，我都答應下來了。

我帶著葉曉文留在我脖子上的吻痕，在公司裡走動，許多人都用驚訝且八卦的眼神打量我，但我一點都不想要遮掩。

林昭之大受打擊，朝我嚷嚷：「宋經理，你脖子上那是什麼？」

我朝他一笑，「你覺得是什麼？」

「我也才九天沒看到你，你就、你就，失身了？」他假裝崩潰道，還叫其他業務部的職員來看。

「你怎麼確定失身的不是別人？」我故意反問他。

他又嚎了聲，「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難怪那些清純小妹妹你不要，你喜歡那種熱情奔放的是不是？」

「……」我想葉曉文應該還稱不上是熱情奔放，只得無奈，把他們驅趕回去工作，免得等一下這些話傳到採購部去，惹葉曉文害羞生氣。

新春團拜完之後，Ryan找了所有部室主管開會，蔣長順這天請假，他把我用部長職務代理人的名義也叫了進去。

Ryan主持會議，跟進幾項專案的進度，到一段落，他突然宣布，「蔣部長過年前檢查出癌症，之後會離職專心治療。」

我頓了下，沒有想到原來蔣長順之前說想休息的那番話，竟是這個原因，還未反應過來，Ryan又道：「之後業務部這邊，我想由小宋接手，應該大家都沒意見吧？」

過年期間，我曾和爸爸提及蔣長順打算休息的事情，我告訴爸爸，若他真的要走，業務部這裡就由王培偉接手，他也同意這樣的安排。

Ryan臨時這樣說，想必並沒有和董事長呈報過，我和在場唯二知情的Amanda互看一眼，Amanda立即道：「我這邊還沒接到蔣部長的申請，到時部級主管更換，還要經過董事會同意。」

「那有什麼關係呢？只是一些手續而已。」Ryan看看我，「或者小宋有什麼顧慮嗎？」

我的顧慮並不適合在這裡提出來，只能回答：「……沒有。」

Ryan露出微笑，「恭喜小宋，有交往對象了吧。」

他這話一說，全部的部室主管都往我這裡看來。

我看了他一眼，只是笑笑，「謝謝總經理關心。」

他又道：「有沒有把人帶回去給爸爸媽媽看過？」他笑瞇瞇的，臉上的皺摺全都擠在一起，好像話中有話。

我只是道：「有適當的時機會的。」

「你爸肯定會很驚訝。」Ryan又道。

Ryan對爸爸處理他婚外情一事非常不高興，自那之後，每每和我談話，總是帶刺。會議室裡整個安靜下來，我微微蹙眉，還不及回應，他又自顧自的笑一笑說：「好了，會就開到這裡。」語畢，他便逕自離開會議室。

回到座位上，Amanda傳訊息問我怎麼處理，更換主管這種事情，無論如何都要經過董事會同意，尤其業務部是公司的命脈，馬虎不得，Ryan一定也很清楚，他現在不管不顧地這樣公布，好像故意要刺激我揭露身分一樣。

我想起他說的話，從Ryan這種外人的角度來看，爸爸若知道我有交往對象，應當高興。

可他說的是「驚訝」。

他會這樣說，很有可能已經知道和我交往的人是誰了。

我雖然沒有特別隱藏我和葉曉文往來的蹤跡，但我們在外頭一直維持著低調，他如何知道的？

我心裡隱約有了幾個猜測。

不管怎麼樣，這些事情都不能影響到葉曉文，我不想他因為和我交往，被扯進這些麻煩裡。

結束會議，我找了個空檔到一樓的吸菸區去，打電話給王橋之，請他幫忙確認我猜測的幾件事情。

這陣子他幫忙追查Ryan的狀況，對這樣的發展好像不太意外，一一應下，最後，只是說了句，「我以為他夠聰明，會低調一陣子。」

我嗯一聲，「如果他夠聰明，根本也不會和他的女秘書搞出這些事。」

「也是。」王橋之道。

掛掉電話，我抽了根菸，才上樓去開下一個會。

那天中午，我帶葉曉文去見了張雲卿。

張雲卿難得回台灣，自從知道我正在追求一個男人之後，他一直說想看看讓我這麼喜歡的是什麼樣子的人。

我也想把我的交往對象介紹給我最好的朋友，便答應了這次見面。

吃飯時，葉曉文好像有些侷促，大概是怕生的緣故，不過，吃完飯後，我們一起慢慢走回辦公室，他靦腆笑著，告訴我：「第一次這麼正式地被介紹給交往對象的朋友。」

我回答他：「以後還會有很多次。」兩個人交往，是兩個人的事情，但一段感情的經營，絕不只是兩個人自己的事情。

他笑了笑，點點頭，鄭重的承諾我，「我也會把你介紹給我的朋友們。」

交往的第一天，晚上我和他一塊去吃一家無菜單日式料理店，送他回家時，非常捨不得分開。

我把葉曉文抱在懷裡，細細地親吻著，吻得他的脖頸都暈染了粉色。

他甚至還誘人地問我要不要上去他家裡，若不是隔天還要上班，真是恨不得在車上就剝光他。

在車裡待了很久，我才放他離開。



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大概十一點多。

我回了一個電話給王橋之，他向我報告Ryan的事情。

Ryan知道宋家有意買下裕辛，屆時裕辛必須收回流通在外的股票，宋氏化工的股票也會有所漲跌，藉著非法的手段積極布局，甚至去接觸許多人同樣有意收購裕辛的勢力，打算哄抬裕辛的出售價格。

他接觸的人當中甚至有喬老太太。

看來是要在我上任時出一些難題。

Ryan做為一個專業經理人，收入自然不在話下，但從王橋之查到的金流來看，他手中在操作的資金明顯大的異常，那不是他明面上那些收入能賺到的金額，就算去借，也借不到這麼多。



他哪來那些錢？或者，是不是有誰暗中給他資助？

王橋之查到他利用那女秘書的親人做人頭帳戶，搞內線交易，但查不到他為什麼幾次能提早掌握董事會成員才知道的重大交易資訊。

因為Ryan會議上說的話，我很快聯想起葉曉文之前搭我的車時，曾經提過副駕駛座下感覺有什麼東西，移動起來卡卡的，我正準備要把車送回車廠修理。

當時以為只是單純的機械故障，早上我提醒王橋之去查看看Ryan是不是找人在我車上做手腳，王橋之把我的車送去檢查，果然發現我車上被裝了定位竊聽器。

我家裡人用的車，因為保密及安全上的需求，買來之後都會交由另外的車廠調整規格和定期保養，排除車子被動手腳的機會，唯一的可能就是車廠那邊出了問題。

王橋之一查，果然發現，不只是我，我父母、陸明治、宋明曄還有張靜宜的車也都遭了殃，是Ryan買通車廠的維修工，在我們的車上動手腳，只有大姊夫婦的車因為由喬家那邊照顧，用的是不同的車廠，因而躲過一劫。

再繼續往下查，才發現，在宋家人之前，Ryan就已經用類似的手段對付公司裡的主管，以竊取來的一些資料作為要脅，鞏固他在公司裡的權力。

小從工廠裡的科長，大到研發、行銷等部門各級主管都有，老何就是其一，他早就發現蕭耀中和幾家廠商有不正常的人際往來卻沒有處理，也沒有往上報，雖然情節不算太嚴重，可若曝光，他連帶被拔掉主管職是肯定的，被Ryan知道之後，只能應Ryan要求，將一些單轉給Ryan的熟人，對異常的報價或者競標過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諸如此類的情況存在至少十年以上。

Ryan可以說是做的滴水不漏，若非他對自己的犯罪行為洋洋得意，說溜了嘴，很難發現。

聽完這些，我的心情很是複雜，Ryan和我爸是同學，他家裡經濟不算好，但人很爭氣，從小到大一路拿獎學金讀到國外的研究所，回來之後，原先在一家傳產公司做出不錯的成績，當時他知道化工的總經理退下來，找上爸爸討要機會，爸爸便讓他嘗試，薪資待遇都不比同行差，他做得也認真，化工近二十年的成績都是Ryan任內打下來的，爸爸和叔叔一直很信任他，直到最近幾年，公司業績成長趨緩，又有一些出乎意料的紕漏，家裡才開始注意到他或許有一些問題。

人心會變，尤其有了權、有了錢，享受到這些東西帶來的好處，便渴望更多。

王橋之問我，這件事要不要先和大董報告，我想一想，告訴他，我會親自和爸爸說。

Ryan是爸爸的同學，又是共事這麼多年的人，爸爸處理他，再怎麼果斷，必定還是會考慮人情的問題，不會做絕。

王橋之沒有先跟爸爸報告，反而問我意見，肯定也知道爸爸會怎麼處理。

爸爸有人情上的包袱，我倒是沒有這個顧慮，尤其從Ryan布置的那些手段看來，他對付我也是毫不留情，我更不可能心軟，留下後患。

不過，考慮家裡人和葉曉文的安危，處理他仍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另一方面，Ryan即將退休是早就公布的事情，拔掉他的職位，在外界看來不至於意外，影響應當不大，但涉入的主管實在不少，又多是要職，若每一個都要處理乾淨，且不說公司內部到時該怎麼維持順利的運作，大概人事公告發出的隔天，宋氏化工的股價就會跌到上經濟新聞版面。

隔天，我起得很早，沒有先去找爸爸稟報這些事情，而是把王橋之在我車上翻到的竊聽器照片，轉傳到家裡的群組，假裝是我意外發現的，要家裡人都檢查看看。

果然如王橋之調查的，除了大姊的車以外，其他人的車都被裝了竊聽器，甚至連行車記錄器裡的資料也被轉錄過，家裡人一陣驚慌，又另外請專門的團隊將所有人的辦公室、汽車、住家全方位檢查過一次，確保沒有漏網之魚。

查了幾天，我才讓王橋之向爸爸報告是Ryan做的。

這事不只涉及營業機密洩漏，更攸關家人的安全，爸爸當即下定決心，要立刻拔除Ryan的職務，不讓他有機會再錯下去。

我沒讓爸爸知道Ryan在化工裡做的那些齷齪事，免得牽連太廣，打算在我接手之後再慢慢整頓，但即便只是處理Ryan偷裝竊聽器和干涉收購裕辛兩件事，也費了不少心力。

那幾天我忙得不可開交，沒有什麼機會能見到葉曉文，更不用說有機會能和他坐下來好好吃飯，每天只能靠訊息還有深夜短暫閒暇的時候電話聯繫。

但他一點抱怨也沒有，反過來安慰我來日方長，有一天還因為我說想見他，特地到我的住處等我下班，陪了我一夜，讓我得以親眼見他、抱抱他。

他不知道，因為我，他的安全曾經受到威脅，甚至差點讓他的性向在公司裡曝光。

直到將他抱在懷裡、感受到他的體溫，我才感覺到後怕，這之中若有行差踏錯，都可能會使我失去他。

爸爸希望我儘快接掌化工，最晚一個月內就必須上崗，我很清楚，我必須在接任之前向葉曉文坦白我的身分，他有權知道這些，更有權選擇要不要和我繼續走下去。

我想起他說過，若要談戀愛，他想和普通的人談。

好幾次我幾乎都要開口了，可看著他發來的訊息，看著他和我視訊的靦腆笑容，我始終開不了口。

事情都確認清楚之後，爸爸找了Ryan談話，如我所料，礙於情面，爸爸並沒有將蒐集到的那些證據拿出來逼Ryan認錯，只是提及公司目前的一些狀況、又考慮收購裕辛的期間公司內部不好權力更迭，故決定提早讓他退休，當然，給了他優退的方案。

竊聽器被搜出來，車廠的維修工只供出是受一個女人指使，往下查，便知道那女人是Ryan之前那個女秘書，爸爸沒有把這件事情拿出來談，可Ryan一定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他順著爸爸給的台階，馬上表明會主動請辭。

週五上午，公司召開臨時董事會，決議通過Ryan的請辭，立即卸除他的職務，由我接任，因為臨時，還有一些相關程序需要完備，才會正式進行人事公告，在此之前，總經理的職務由董事長暫代，事情總算告一個段落。

我問Amanda，那些行政程序需要多久，她告訴我，大約需要一週左右時間，我爸在旁邊聽見我的問題，拍了一下我的背，「幹嘛？還想掙扎啊？」

我默默看了他一眼，悠悠說道：「我本來還有一年的時間。」

「我也沒辦法。」他聳聳肩，告訴我：「早晚而已。」

我嘆了一口氣。

陸明治在旁邊幸災樂禍，「宋小三終於也加入沒有工時保障的行列了。」

「公告後才算。」我反擊道。

我爸馬上回頭喊了Amanda，「趕快把他的資料送出去！越快越好。」

Amanda立刻笑了笑，應聲「好」。

「……不要理我爸。」我道。

Amanda跟陸明治同時笑了出來。

會議結束，董事長指示，王橋之正式從集團總部調任過來，Amanda已經準備好新總經理就任的一些合約，等著我簽字後送出去，許多瑣事要處理，待告一個段落，出了辦公室，已是晚上八九點。

葉曉文和他的朋友約了晚飯，我問了他地址，開車過去找他。

我在餐廳門口等了一會，他和朋友才出來，果然是之前在于家餐廳看到的那位，他們兩個靠得很近，葉曉文開心地和他說話，看見我，眼睛一亮，喊了我一聲，我便快步過去牽住他的手，讓他站到我身邊來。

那人也往我這裡看來，笑了聲，和葉曉文說：「你順眼的標準也太高了。」

我默默看了葉曉文一眼。

春遊的時候，他也和其他人說過，他覺得我長得順眼。

仔細想想，從和他曖昧到交往以來，他似乎沒有誇過我的長相，倒是經常被我的身材吸引住目光。

大概在他眼裡，我真的就是順眼而已。

幸好我一直都有維持健身的習慣。

葉曉文靦腆笑起來，向我介紹，「這是Queenie，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從大學時代認識到現在，Queenie照顧我很多。」他的語氣十分親暱。

然後他對那個叫Queenie的人道：「唔，你知道了，他是我的男朋友。」

Queenie伸手揉亂了葉曉文的頭髮，弄得葉曉文抗議了聲，才收手道：「知道，已經聽你說了整個晚上。」

他揮揮手，很快和我們告別，就離開去搭捷運了。

我牽著葉曉文往停車的地方去，途中，他說：「我以為你今天也一樣在忙，差點都要自己叫車了。」話語中參雜著高興。

我嗯了聲，捏了捏他的手掌，回答他：「剛好比較早結束，等不到明天了。」

他也輕輕捏一捏我的手，笑了聲。

週五晚上的市區十分熱鬧，周圍的人不少，只能低調牽著手，一直走到車旁，我才拉著他，一塊進到後座，好好地和他接了吻。

葉曉文一點都沒有抗拒，順從地張開嘴迎接我，伸出舌頭和我交纏著，甚至將兩條手臂圈在我的脖子上，不肯讓我輕易結束。

我看著他，感覺心跳很快，下身已經硬得不行，恨不得立刻就進入他，但是車裡沒有那些東西，不，就算有也不行，我想讓他舒服、享受，想好好的占有他。

他好像也期待著，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看著我，讓我忍不住又去吻他許久，才去開車。

週五晚上的市區特別塞，我盯著紅燈，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去摩挲葉曉文的耳朵，他按住我的手，抗議道：「不要一直摸。」白皙的臉頰上滿是紅暈。

我轉頭看他，又忍不住按著他的後頸，將他拉過來親吻，直到被後車按了喇叭，才發現燈號已經轉綠。

一直忍耐到回家，門還來不及完全掩上，我便壓著葉曉文親吻，中途好像撞倒了什麼東西，又聽見六六的叫聲，但是我們根本沒法去管，只顧著去扯對方的衣服。

上次我們彼此撫慰時，葉曉文喝了酒，這次他沒有，好像害羞許多，衣服脫到只剩襪子時，他便說要洗澡，我理智上知道他想去做些準備，可完全沒辦法放開他，只抱著他一路去了浴室。

我將他放在洗手台上，卡在他的身前，細細吻著他的嘴，撫摸著他的全身。

他的皮膚白又細嫩，因為情動，從臉頰到胸口都染著一抹粉色，雖然瘦，但胸前有一點軟肉，兩個小小的乳首挺立著，讓人忍不住咬，我舔弄著他的乳尖，感覺到他的顫抖和小小、隱忍的呻吟。

浴室裡回聲大，唇舌交纏或者喉間發出的那些聲響夾雜著特別明顯，他好像意識到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憋著聲音去啣著我的耳朵，喘息聲就在我耳邊吐露著。

他的下身挺立起來，我將那東西握在手中揉搓，他立刻敏感的抖著腰，閉著眼睛可愛地哼出聲音，接著也來撫慰我的東西，他的手心比起我的柔嫩很多，我邊吻著他，邊蹭著他的手，要不是忍耐著，可能很快就會交代在他手裡。

但是不夠，遠遠不夠。

我放開他的嘴，慢慢往下親吻，他纖細的脖子，漂亮的鎖骨、略為單薄的胸膛、一點贅肉也沒有的腹部，恨不得將他每個地方都嚐一口，然後，蹲在了他身前，他的性器筆直又秀氣，平常的尺寸，顫顫巍巍的，在空氣中挺立著，我在葉曉文出聲阻止之前，張口含住了那東西。

我聽見他用力地哼了聲，下腹緊繃起來，腰拱了拱，無意間把性器更往我嘴裡送，我順勢將他吞得更深，幾乎將他全部吃進嘴裡。

這是我第一次和男人做這樣的事情，之前的經驗都不在這方面，不過，同是男人，我很清楚怎樣做會舒服，我用唇舌和手服侍著他，葉曉文的一雙手抱著我的頭、扯著我的頭髮，起初想推開我，我不讓，按著他的手不讓他動，慢慢讓他的東西頂著我的喉頭，是男人都很難拒絕這種快樂。

他果然忍耐不住，兩條修長的腿夾著我的頭，不由自主地擺著腰，呻吟聲越來越無法克制，渾身微微哆嗦著，那東西硬得不行，在我嘴裡開始流水，我含著他越來越深入，越來越深入，他踢著腿想退開，嘴裡也求饒著，大概快要高潮了，我趁勢狠狠吮一口才放開，他身子整個劇烈顫抖起來，長長呻吟一聲，在我臉上射了出來。

葉曉文喘著氣，有些失神，整個身軀都透著粉色，非常漂亮。

我摸了摸臉上的白濁，又放到嘴裡，感到有些可惜，他好像被我這個舉動弄得害羞，手忙腳亂地開了水龍頭想替我弄乾淨。

我忍不住想逗一逗他，問：「舒服嗎？」又去吻他的手掌心。

他臉紅得像是能滴出血，別開眼不敢看我，只是點頭，完全說不出話來。

那模樣讓人想再狠狠地欺負他。

我把葉曉文圈住，困在洗手檯上，湊過去吻他的下巴，吻了幾口，又去舔他的嘴角，他才願意看我，我低聲問他：「這時候可以接吻嗎？」

他唔了聲，沒有回答，但伸手捧住我的臉，湊過來小口小口含吻我的嘴唇，告訴我他的答案，耳朵和脖子都還是紅的。

我輕輕笑了聲，張嘴配合他，慢慢加深這個吻。

他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顫動著，一頭卷髮已經蹭亂了，跟著他親吻的動作亂蓬蓬地晃著。

這個吻結束，我幫他脫掉腳上的白襪子，輕輕摩挲了下他的腳心，惹得他哼了聲，才把他抱下來，帶去淋浴間，一轉頭，就見他直勾勾地盯著我的下身。

這不是他第一次對我露出這種眼神，只是好像因為關係的改變，他的眼神一次比一次大膽直白，我忍不住微笑，拿了肥皂慢慢往他身上抹，他也跟著有樣學樣，伸手撫摸我的身軀，好像好奇一樣，從胸肌到腹肌，來回撫摸著，又往下到大腿去。

我拉住他的手，讓他去摸我的性器，和他再次半勃的東西互相磨蹭著，他低低喘息著，偶爾發出些許地呻吟，直到他有些受不住往後靠，神色有些迷濛，我才停下。

我關掉水，拿了浴巾替他擦乾身子，終於有一個機會，能在燈光下將他每一寸都看仔細。

他的髮絲、他的臉頰、他的脖頸、他的前胸和後背，他修長的手指、他的小腹、私密的地方，到他小巧的腳趾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他還交往不久的緣故，我感到有些恍惚和不真實，難以相信這樣好的一個人真的在我面前，任我恣意碰觸，並且，我不需要再小心隱藏我對他的渴望，他會接受。

葉曉文調皮地踩了踩我高漲的性器，我唔了聲，輕輕咬了他的腿一口。

他不曉得我有多麼激動和興奮，但沒有關係，夜還很長。

我帶著他回到臥室，一邊親吻，一邊把他放倒在床上，他跪著，伏低上身，渾圓的臀部撅著，乖乖讓我動作。

我觀察他的神色，慢慢、慢慢地試探著打開他的身體，一開始他還有些緊繃，把臉藏住、憋著聲音，忍耐著不舒服，我親親他的背和腰窩安撫，很快他就放鬆下來，軟著腰，隨著我的手指勾拉哼出呻吟，下身又重新挺立起來，渾身細細顫抖著。

在我停下時，他還轉頭睨了我一眼，好像不滿，又好像催促，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屁股，往上頭咬了一下，他輕輕哼了聲，沒有動彈，維持著趴伏的姿勢，晃了晃屁股，又稍微往後靠，用臀縫蹭著我的性器，頂著那張漂亮的、透著情慾的臉緊緊盯著我，神態誘人。

從我們上車開始到現在，我的東西一直興奮著，這時早就硬得不行，見他這樣，更感覺理智好像在離我遠去。我邊帶套子，邊試圖緩一緩情緒，但是沒有用，根本慢不下來，一切都準備好之後，我抓著他的腰，不管不顧地就直接進了他的身體裡面。

他躬起背，輕輕哼了聲，雖然已經放鬆過了，裡頭的軟肉還是緊緊咬著我的性器擠壓，讓人很難動彈，聽到他那聲痛哼，我才稍稍回了理智，忍著抽插的衝動，停下來，握住他的下身手淫，待他放鬆一些，才開始緩緩擺動起來。

我伏在他的身上，胸口貼著他的後背，和他真正地合而為一，我能感受到他在我懷裡，炙熱的體溫、興奮的心跳，動情的喘息，他的呻吟越來越大聲、越來越高，不管碰觸哪裡他都很容易敏感的哆嗦，不一會兒，他又在我身下到了一次，射了我滿手的白濁，後穴一下下咬著我的陰莖不放。

他軟著身子，臉頰貼在床單上，閉著眼睛喘著氣，胸膛隨著起伏，臉頰暈紅冒汗，我稍微退開，將他翻過身子，他哼了聲，睜開眼睛看著我。

我盯著他被我弄得凌亂的樣子，只覺得他每一個神情都讓我著迷，沒法等他從高潮中恢復太久，忍不住又壓著他重重插進去，他驚慌喊了聲，隨著我的動作又呻吟起來，我將他的腿架在肩上，一邊往他敏感的那個點頂撞，一邊握住他的性器摩挲上面的小孔，他整個身軀隨著我每一個動作顫抖，隨著快感，仰起脖子長吟一聲，很快又到了。

他劇烈的呼吸著，整個身子汗涔涔的，眼神迷離，我摸了摸他的身體，停下來問他：「舒服嗎？」他敏感地扭了下腰，也不說話，用著慵懶的眼神瞋了我一眼。

我笑了笑，低下身子去親他，因為姿勢，又進到更深的地方些，他呻吟出來，兩隻手按著我的胸膛，好像想推開我，我含著他的嘴唇，低聲告訴他：「我很舒服，你應該能感覺到。」

他本來就紅的臉，好像又更紅了，按著我胸口的手立刻收了力道，又乖乖張口伸出舌頭，讓我吻他。我忍不住，壓著他腿根再度橫衝直撞起來，弄得他哭了，一雙眼睛紅通通地帶著濕意、迷離地看著我。

臥室裡都是我們做愛的聲響，床單濕得一塌糊塗，都是他的東西，他被我撞得受不住，兩條手臂緊緊抱著我的脖子胡亂抓著，本來圈在我腰上的腿後來失了力氣，癱在我的腰側，用膝蓋蹭著我，到我終於收不住，重重埋進他身體射的時候，他又失神再高潮了一次。

我親了親他的臉頰，他喘著氣還沒回神，我便慢慢親吻著他身上的每一處，直到他回神了，他也伸手來碰我的臉，脈脈看著我，眼裡只有我。

我抓住他的手腕，吻了吻他的掌心，又去吻他的嘴，心裡和身體的激動平復不下來，忍不住就脫口而出：「曉文，我喜歡你。」

他看著我，靦腆笑了，告訴我：「……我也是。」

第一次真正和葉曉文親熱，根本停不下來，胡鬧到半夜才洗澡休息。

他一沾床就睡著了，發出小小的細鼾聲，我將他攬在懷裡，藉著小夜燈看他的樣子，剛剛我把他弄哭了，他的眼尾還有點紅紅的，大概太累了，睡得很沉，然而放鬆的樣子。

我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髮、眉眼，只覺得怎樣看他都不夠。

看著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闔眼睡了過去。

隔天是週六，早上我抱著葉曉文迷迷糊糊醒來，本想繼續睡，但六六在挖門催飯，只好把葉曉文安頓好，躡手躡腳去給六六餵早餐，餵完我又回到床上，葉曉文只翻了個身，完全沒有醒來，我也跟著繼續瞇著眼睛休息。

近中午時，我聽見家裡大門被打開的聲音，突然想到，今天是陳姨過來打掃做飯的日子，立刻跳起來，穿好衣服出去。昨夜我和葉曉文脫下的衣服什麼的，都還在客廳地板上沒收拾。

才一踏出房門，就見陳姨站在客廳裡，一手拿著菜籃，一手拎著葉曉文的內褲，困惑地看。

我乾乾地喊了她一聲：「陳姨。」快步走過去把她手裡那件內褲奪過來，然後道：「……家裡有客人，他還在睡。」

陳姨笑著看我，「噢，我還想說門口那裡多了一雙沒看過的鞋。」眼神往主臥關上的門飄去，「客人呀？」

「……客廳我來收拾吧。」我道。

她笑瞇了眼，也不戳破我，只是說：「你撿好，放在籃子裡，等一下我來處理，免得你把人家襯衫洗壞了。」

我唔了聲，陳姨又道：「剛好今天多買了一點菜，他有沒有不吃的？」

「他吃得比較清淡，不太喜歡吃肥肉。」我道，「不愛吃魚……口味重的也不怎麼喜歡。」

陳姨聽了，又看了我兩眼，點點頭，「那我弄一個清淡的排骨湯，煮點白飯，加兩個菜，等他醒了稍微熱一下就能吃。」

「謝謝陳姨。」我道。

「謝什麼。」陳姨回。

我本來還慶幸陳姨沒說什麼，卻不料她穿起圍裙，準備開始做飯時，朝我道：「你把人家折騰一晚上，連早餐都沒有幫人家準備？」

「……我才剛起床。」我被她說得有點窘。

陳姨笑了兩聲，先替我做一份簡單的早餐，然後才開始做午飯、整理屋子，怕吵到葉曉文休息，她跳過主臥沒有整理。

經過兩個小時，陳姨弄得差不多了，葉曉文也還沒有醒，我送她出門，她有些可惜，「下次我再來替他做一些好吃的。」

我佯裝抗議道：「怎麼不是給我做好吃的？」

陳姨看了我一眼，「不然你會做好吃的給他吃嗎？」

好吧，她說的有道理，我只會帶他去吃好吃的，要是自己做，東西能不能吃是一回事，先要擔心屋子的安危。

陳姨走之後，我進去主臥，葉曉文把臉埋在棉被和枕頭之間，依然睡得很熟，我靠在床邊，細細看他，又摸了摸他的臉，忍不住低頭去親他的臉頰，他一點反應也沒有，真是被我累壞了。

六六跟進來，在床上尋了一個位置窩好，我搔了搔牠的下巴，見牠瞇眼睛想睡覺，也不吵牠，讓牠陪葉曉文睡，六六很快就睡熟了，從本來趴著窩好的姿勢，慢慢展開來，肚皮朝天睡得四仰八叉。

看著一人一貓在我床上放心熟睡，我忍不住微笑，真是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

葉曉文真正醒來，已經是下午三、四點多，我替他把飯菜熱好，一塊吃飯。

吃完，他整個人懶洋洋的窩在沙發上看影集，身上穿著我的睡袍，因為姿勢的緣故，睡袍的領口散了，胸口露出一大片肌膚，上頭紅紅點點，都是昨夜我弄出來的痕跡。

我收拾好餐桌，靠過去，忍不住跪上沙發，彎身去吻他……後面又是一發不可收拾。

週末整整兩天，根本無法離開家裡，恨不得黏在他身上，都不要分開。

爸爸和王橋之在這兩天裡各給了我兩、三個電話，又留訊息要我聯繫，連Amanda都打來過一次，我到深夜才看見，想著大概是要說工作的事情，若處理起來，可能又沒完沒了，難得有完整的時間能和葉曉文在一塊，我不願意分神在這上面，便想著週一再處理。

週一早上，我和葉曉文終於甘願離開家去上班。

因為Ryan的事情，我換了輛車，一週前就處理好了，剛好因為忙，葉曉文還不知道。

他問起新車，我頓了頓。

若要告訴他車子被動手腳的事情，就必須從我的身分開始講，十分複雜，重點是，我擔心他會因此害怕和我在一起。另一方面，這麼大的事情，不該在車上隨意地說，又馬上要進辦公室，沒有好好溝通的時間。

霎時間，我腦袋轉得飛快，想著找一個合適的理由。

一般人不會無緣無故換車，除非有錢，且我前一輛車才剛換不久，馬上又換，他肯定覺得奇怪，只好含糊矇混過去，幸好他並沒有起疑。

不過，再怎麼逃避，也不可能不告訴他我的身分，車子停好之後，我和他約定晚上一塊吃飯，打算今晚告訴他，才一同進電梯，到辦公室去。

就是沒有想到，剛出電梯，我就接到王橋之的電話，他告訴我，人事令馬上會發出去，立刻要公告我接任。

我嚇了一跳，立刻到二十五樓去。

爸爸已經到了，Amanda和王橋之都在。

原來上週五Amanda遞人事案到主管機關，本來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卻收到了官員的關切，對Ryan請辭以及我接任的資格多有挑剔，幸好Amanda在這方面足夠熟悉，很快應付過去，那官員接著又說起董事長暫代總經理一職的治理問題。

說到最後，最好的辦法便是不要有董事長兼任總經理的過渡期，直接讓我上任。

週五時必備的文件都處理好了，就是一些配套的事情還沒安排，Amanda本打算用接下來的一周完成，這下全部變得緊急，六日她召集底下幾個人緊急加班，到昨天晚上完工，今天早上上班時間一到，董事長過目後，所有文件都發出去了。

爸爸聯絡不到我，本要親自到我家去，只是從陳姨那裡聽說我家裡有客人，才打消這念頭，誰知道一連兩天我都沒有主動聯繫。

「……人事令已經公告了？」我張了張口，最後只問這句。

Amanda點頭，「九點我call了全部的主管上來，董事長會親自宣布。」

王橋之拿出提早備好的相關資料，放在我手邊，讓我馬上讀。

我抬手看看時間，距離會議開始只剩十分鐘，我完全來不及去找葉曉文。

會議室陸續有人進來，我坐在董事長身邊，王橋之和Amanda坐在他另一側，進來的人和董事長問好，又和我打招呼，看見我的位置，都愣了下。

我匆匆掃過王橋之給我的文件，根本沒辦法專心在那上頭，只拿出手機，想著應該要先和葉曉文說一下，但是要說什麼，根本沒有頭緒。

在我想出來要說什麼之前，會議先開始了，我只能放下手機，先專注在會議上。

董事長先說明Ryan的離開，接著介紹了我的身分，以及我接任總經理職位一事。總經理換人不只是簽核欄位換一個名字而已，更攸關整個公司的營運方向，儘管「Ryan退休後將由大董兒子接任」這件事謠傳已久，正式宣布時，還是引起一陣騷動。

蔣長順和老何坐在一塊，他看了看我，臉色倒沒有變，只是嘆了口氣，打趣道：「我還以為可以輕鬆退休，沒想到我預定的接班人居然是總經理，我要再去哪裡找這麼優秀的人？」其他人聽見紛紛笑了。

會議上提了幾個重要專案的方向，另外，也正式公布公司正積極評估收購裕辛的事情。

直到中午，會議才結束。

我本急著要離開，但爸爸把我留下來，交代了些事情，王橋之等在旁邊，邊聽邊紀錄，到告一段落時，才拿著平板電腦靠過來，低聲對我道：「這封信您看一下。」

我接過來，上面是我的電子郵件，有一封來自葉曉文的信，他轉發最新的那封人事公告，裡頭只有短短一句話，問我怎麼回事。

我看了，立刻起身往外走，王橋之跟在我後頭，又告訴我，「葉專員下午申請休假，剛剛我跟採購部的同事確認，他已經離開公司了。」

我深吸口氣，馬上道：「我下午也休假。」

王橋之頓住，很快反應道：「好。」

但我也不是馬上能走，原本我在業務部的工作就多，有些急的單子需要立刻交接給業務部的職員，又有幾份簽呈因為Ryan的離開積壓著，必須抓緊時間處理。

弄完這些，已經下午兩、三點，我連原本辦公桌的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只匆匆交代王橋之，就離開辦公室。

取車時，我打電話給葉曉文，他沒有接，電話響了很久最後中斷，又傳訊息，他沒有讀也沒有回，我坐在駕駛座上，死死盯著手機，一時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稍稍冷靜之後，我決定先去幾個可能的地方尋他。

他的租屋處距離市區開車大約半個小時，是一棟老公寓，我開車到那裡，找了個位置停好、熄火，深吸好幾口氣，才下車。

之前為了送他回家來過幾次，不過我沒有上樓進屋過。

記得他說過他租在三樓，我去按門牌下的對講機，沒人應，公寓的大門緊鎖著，我進不去，只好站在門口等，期間又打了電話給葉曉文，他依然沒有接。

我傳訊息告訴他，我在他家樓下，希望能和他談一談。

他沒有回應。

等了大概半個小時，我忍不住回車上，把扔在置物箱裡的菸和打火機挖出來，靠在車邊點菸。

葉曉文沒有正面和我說過，但我曉得他不喜歡菸味，漸漸我也不太抽，我吸了兩口煙，想到他之前聞到菸味皺著臉的隱忍表情，默默把菸按熄，塞到攜帶式的煙灰盒裡。

他可能正在生我的氣，甚至傷心，要是碰面了他聞到我身上的菸味，或許更不高興也說不定，我一點都不想讓他為此更感覺我們之間不合適，完全不敢去考慮他提分手的情況。

等了一個多小時，他還是沒有回應，我思考著葉曉文其他可能的去處，又想或許他需要一點私人的空間，得等他平復下來才有辦法談。

雖是這樣想，我開車離開那裡，又繞去他下班後常去的幾家百貨公司，依序找了一圈，甚至還去了之前碰見他的酒吧，都沒看到人。

我知道這是徒勞，他怎麼可能會有心思去逛街，而且鬧區人這麼多，找得到才怪。但我就是靜不下心來回家等他的聯繫。

驅車回家的路上，我安慰自己，再怎麼樣隔天他都會去公司上班，一定不會找不到人。

卻沒想到，回到家，門一打開，就看見葉曉文的鞋子整齊地擺在玄關。

我匆匆走進屋裡，讓我找了好幾個小時的人正躺在沙發上，睡得很熟，連六六窩在他肚子上都沒吵醒他。

我愣在原地，直到六六半睡半醒朝我喵了聲，才回過神。

完全想不到，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不是回去他住的地方，不是去找朋友，而是在我家裡等我。

我走到沙發旁，細細打量葉曉文，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又睡了多久，皺著眉頭，睡得不太安穩。

霎時間，一股酸酸脹脹的情緒充斥在我的胸口，有種失而復得的慶幸，還有強烈的心疼。

我小心坐下來，幫他挪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拿大衣蓋住他的身體，怕他睡沉了容易著涼，六六還不肯下去，在他肚子上踩了兩圈，又窩著繼續睡。

不知道是不是前兩天累壞他了，動靜這麼大，他也沒有被吵醒，我就這樣安靜看著他的睡臉。

過一陣子，葉曉文好像做惡夢，自鼻間輕哼幾聲，開始哭起來，我有些慌，抽幾張面紙替他擦眼淚，很快他便迷迷糊糊醒了。

「是不是做惡夢了？」我問他。

他嗯了聲，眼淚慢慢停住，我摸了摸他的臉，他握住我的手，用臉頰蹭了蹭，輕輕在我掌心印下一吻。

那是很輕很輕的一個吻，葉曉文閉著眼睛，神情十分依賴，慢慢的，讓我整隻手掌包覆住他的臉龐，控制他的呼吸，溫熱的鼻息隨著他的動作噴灑在我掌心上，十分燙人。

我應該要先和葉曉文解釋今早的那個人事公告，解釋我的身分，但我沒辦法，在開口之前，我先低頭吻住了他，他也回應了我的親吻。

一連兩個漫長的親吻之後，六六也被我們吵醒，坐在他身上舔毛，葉曉文朝我笑了下，道：「快點幫我跟六六拍張照。」

我看著他，也牽起嘴角，道：「早就拍了。」我知道他一定會很高興六六親近他。

他又朝我笑，伸手過來捧我的臉，輕輕摩挲，好像安慰。

再次吻住他的那個瞬間，我心裡想，他是這樣好的一個人。

我在和他的相處之中，隱瞞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又讓他錯愕的知道真相，他心裡一定也有難過，但是他依然願意待在我的家裡等我。

斟酌半晌，我才低聲和他解釋，「本來人事令應該下周出來的，我以為我還有時間可以慢慢告訴你，但出了一些事情，所以人事部提前公告，六日……我都沒有接電話、也沒有回覆家裡的訊息，今早我也嚇一跳，來不及先和你說。」我小心翼翼地問他，「嚇到你了嗎？」

「嗯，六日跟今天都被你嚇壞了。」葉曉文回答。

我愣了一下，「六日……？」

「我腰還好痛。」他又說，調皮地笑了下。

原來是在開玩笑。

氣氛輕鬆起來，他告訴我，雖然他一開始有些嚇到，但想我應該有我的顧慮，又肯定會和他解釋，所以就不擔心了。

是我有錯在先，葉曉文明明可以對我生氣，但是他沒有，他自己處理了負面的情緒，只把包容留給我。我又愧疚又心疼，又自責自己的沒用，竟讓他受了這樣的驚嚇和不安，還反過來讓他安慰我，心裡為他柔軟得一塌糊塗，忍不住軟弱道：「其實我一度很擔心你會跟我提分手。」

「那我要更努力一點了。」他抱住我的腰，把臉埋在我的胸口，低聲說：「我會等你跟我說，你也要相信我，我們都不要輕易放棄。」

「……好。」我道。

那天晚上，葉曉文留在我這裡過夜，雖然他睡了一下午，可大概是假日縱慾的疲倦還殘存著，又受了驚嚇，吃過東西，洗過澡，不到十點他就睏得打瞌睡。

我把六六留在主臥室外頭，帶著葉曉文躺上床，攬著他，什麼也不做，只是安靜看他。

他放鬆躺著，把臉在我懷裡，咕噥道：「太想睡覺了。」

我嗯了聲，親親他的額頭，「就睡吧。」

「但是你還醒著。」他道，我笑一笑，「你睡了我就會跟著睡。」

他半垂著眼皮，還在掙扎，我想一想，便問他：「下午你夢見什麼了？」

葉曉文告訴我，他小時候跟著媽媽去工作，好幾次被那邊的職員恐嚇會被媽媽丟棄，年紀小還分不清楚玩笑話，所以很害怕。

我摸了摸他的臉，「當時你一定嚇壞了。」

他嗯了聲，「後來葉小姐告訴我，唔，就是我媽媽，不要去聽人家亂講，如果怕，就去找她，或者在那邊等等看，真的到了約定時間她還沒回去，一定是被延誤或者發生什麼事情，去找警察一定可以知道她在哪裡，雖然知道，但可能那時候太害怕了，有時還是會做惡夢。」

「你都叫你媽媽葉小姐嗎？」我問他。

他嗯一聲，大概是想到媽媽，笑了笑，「她說她單身，喜歡保持年輕的感覺，要我這樣叫她。」

我柔聲說道：「你跟媽媽感情很好。」

他唔了聲，「我爸很早就走了，走的時候欠了一些債，她一個人邊還債邊養大我，很辛苦，幾乎都沒有自己的生活……我出櫃的時候，她也非常支持我。」

之前他有稍微提過他媽媽還沒退休，有一份在書店的工作，「你會不會想多回台中陪媽媽？」

「唔，會是會，不過葉小姐嫌棄我，說她還年輕，要我多給她一點個人空間……她這輩子為了我犧牲很多，我也希望她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不要總是顧慮我。」他說。

我們說了一會兒的話，葉曉文才迷糊睡著。

臥室裡很安靜，我攬著他，感受他在我懷裡的份量，聞嗅著他身上與我相同的沐浴乳味道，不知道何時也跟著睡著了。

自我接任之後，公司內部的整頓也逐步展開。

之前公司的分層管理還算落實，稽核室那裡一直是能夠信任的人把持，又有董事會這邊管著一些比較大的決策，因此，Ryan能動手腳的地方並不多，沒有什麼會立即影響整家公司營運的問題要解決。

主要還是管理體系僵化以及人才斷層帶來的隱憂需要處理。

在此之前，王橋之和Amanda已經討論出一些策略方向，結合併購裕辛帶來的人力，訂好人才布局的各個階段作法，我在接任後第一次經營會議提出來，幾個老主管提出反對，大多都是之前和Ryan狼狽為奸的人，當中也有一兩個是之前有意爭取總經理一職的人。

我沒有去提那些事情，只是笑一笑，掃視過在場的人，淡淡道：「這次公司對Ryan總提出的優退方案，也有打算擴展到整個公司，尤其針對經理級以上的主管，有更好的條件，預計下次董事會就會通過。」

話一說完，在場的人瞬間噤聲，過了許久才有一個人道：「公司現在是在逼退我們嗎？」

說話的那人正是老何。

我微微笑道：「怎麼會，優退方案當然是提供給想要退休的人選擇的，何經理距離法定退休年齡還有十幾年吧？我很訝異你有這種想法。」

老何閉上嘴，臉色鐵青看著我，不再出聲，其他人也是。

經營會議到此結束。

後面緊接著是各部室的部門報告。

之前在業務部歷練，我對各個部門的狀況有大致上的了解，也看到一些細微的問題，藉著這次會議提了一些能立刻處理的，又對照王橋之調查出來、在作業上與Ryan有掛勾的名單，針對有問題的部門特別深入了解。

採購部是最後一個報的，在週五，整份報告做得滴水不漏，若不是之前就知道其中幾個案子有問題，很容易就被唬弄過去。我從裡面挑出兩件案子，指示老何必須重新做聯合選商，他愣了下，看我的眼神帶著些許不善。

我將他的眼神收入眼底。

之前我還在業務部時，經常和蔣長順、老何抽菸，彼此說過許多事情，算是在公司內部比較熟悉的人，現在我身分轉變，一上來就戳到他的痛處，他感到不快也是正常。

之前他受制於Ryan，必須配合去做不合規定的事情，能夠理解，那些事情也不算有什麼大錯，撇去這些，他將採購部帶得很好，算是能用的人才，若他能趁這個機會，將錯的事情導正回來，過去那些事情就這麼過去也好。

會議結束時，葉曉文往我這裡看了看，我朝他笑了下，他也靦腆笑了下才跟著同事出去。

上任短短一週，我幾乎沒有什麼休息，有些疲倦，便讓王橋之先出去，打算在會議室休息一下整理思緒。

我傳訊息給葉曉文，本來只是想和他聊幾句，約定週末的行程，放鬆放鬆精神，可說著說著，有點心癢難耐，明明再忍耐兩個小時就能下班碰面了，卻覺得一刻都不想再多等。

我央求他來會議室，他答應我，真的上來了，還帶點心給我。

整整一週的疲倦好像在看見他、抱住他、親吻他的那一刻都瞬間消弭，他笑著拍了拍我的背安撫我，過了一會兒才問我：「唔，會議室裡有監視器嗎？」

我回答他：「其他會議室可能有，不過這層樓會議室總經理常用，談一些機密的事情，所以沒有裝。」宋氏集團旗下所有的總經理會議室都是這樣。

他聞言放心下來，往我臉頰上親了口，乖乖地任我又抱又親，實在讓人完全停不下來。

正親吻到一半，王橋之突然敲門，葉曉文嚇一跳，掙扎起來，我沒放，門上鎖了，王橋之那麼聰明，臨時找不到我，一定知道我有事情，可能也早就猜到我和葉曉文之間的關係，不會怎麼樣。

葉曉文一邊緊張一邊不敢用力推開我，乖乖讓我親，整個人又急又害羞的也可愛的不行。

直到王橋之走了，我才放開葉曉文。

他氣得捏我臉頰，嘟噥道他週末不跟我約會了，我無辜問他：「……你怎麼捨得放我一個人？你不想我嗎？」

他頓住，可疑的臉紅了，隨後無奈嘆口氣，好像妥協，依靠在我懷裡，抱住我，半晌，他低聲道：「我想保護你，也想要你保護我。」

我這才發現，他剛剛是真的很害怕。

葉曉文說完之後安靜半晌，好像在觀察我的臉色，我立刻慎重地和他道歉：「抱歉，我不是真的想嚇你，我有鎖門了。沒有下次，對不起。」

他抱著我，把臉埋在我的懷裡，沒有說話，我又道：「對不起，我太幼稚了。」

葉曉文輕輕哼一聲，挪動姿勢，終於把臉露出來看我。

後面說了幾句，他都不太理會我，直到最後搬出六六，他終於笑出聲，又哄了許久，他突然狠狠咬我脖子一口。

突然被咬讓我嚇了一跳，葉曉文扯著我的領子，又往我脖子上的牙印舔一舔，扯著我的領帶，有點兇地問我：「你確定周末都要跟我待在一起？」

我馬上道：「當然！」

他立刻摀住我的嘴，「小聲一點！」然後又笑了，終於答應跟我一塊回家、共度周末。

第一次知道原來葉曉文不高興的時候會這樣收著力道咬人，和六六不耐煩的時候一樣。

我攬著他的腰，讓他坐在我的腿上，他低頭捧著我的臉，看著我，眼裡泛著些許水光、嘴唇濕潤，脈脈看著我，一點也沒有方才不高興的樣子。

連生氣都這麼可愛，我忍不住朝他微笑，他也是。

距離下班還有一點時間，雖然會議室裡沒有監視器，但因為剛剛惹他生氣，我只好放棄再繼續親他的念頭，只是和他靠在一塊說些親密的話。

等到下班時間、外面的職員走得差不多後，我們離開會議室。

東西收拾到一半，方才在會議室外找不到我的王橋之折回來，他看見葉曉文在我辦公室，沒說什麼，只是推了推眼鏡，看了我一眼，然後拿出一疊文件放在我的辦公桌上，都是用紅色簽呈夾裝著的簽呈。

我默默看了王橋之一眼，他不為所動，我只好無奈道：「不能下周再簽嗎？」

他回答道：「好像是之前拖延的文件，比較急。」語畢又默默注視著我，好像譴責我不務正業，害他晚下班。

我不想讓葉曉文多等太久，只好坐回辦公桌前批那些簽呈。

大概是因為王橋之在的緣故，葉曉文坐在我辦公室的沙發上，有些侷促，安靜地等著。

好不容易簽完那些文件，拿給王橋之，我抬頭去尋葉曉文，發現他正偷偷打量我的秘書，一雙眼睛揪著王橋之猛看。

我默默看了葉曉文半晌，他都沒發現，直到王橋之收了文件，走動出去，他才回頭和我對上眼，問道：「要走了嗎？」

我嗯一聲，面不改色的收拾好東西，和他、王橋之一塊關燈下樓。

王橋之沒開車，電梯下到一樓，他就先離開了，臨走前，他朝我比了比脖子，故意提醒道：「宋總，領帶歪了。」

他絕對知道方才我跟葉曉文就待在會議室哪裡也沒有去。

我站在葉曉文身後，瞪他一眼，看他露出一個計謀得逞的微笑，電梯門才關上了。

葉曉文被他那句話惹得整張臉都紅了，又慌張，好像很擔心王橋之知道我們的關係後會帶來麻煩。

在車上，我安慰他幾句，他道：「如果你覺得王祕書知道沒關係的話就沒關係，我相信你的判斷。」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為他的信任感到心底一片柔軟。

對於我的「新」身分，葉曉文一直有些拘謹，談話間他有過幾次試探，擔心我們的關係曝光，會為我帶來麻煩。

即便如此，他還是願意相信我的話。

回去的路上，我不動聲色地和他聊起王橋之的事情，葉曉文對他很好奇，聽我說了一些王橋之的背景，知道王橋之在爸爸那邊就備受重用時，感嘆一句「他能力這麼好、又長得好看，真厲害。」

我默默看他一眼，聽他問我們交往的事情被我家裡知道有沒有關係，我告訴他一些家裡的事情，趁機試探他，若有機會想要將他介紹給我的家人。

葉曉文聽了，馬上害羞起來，又好像高興，又好像擔憂太早，我告訴他，「按照你喜歡的步調來就行，我隨時可以帶你去見他們，你會知道更多。」

他點點頭，朝我笑了下。

連軸運轉整個星期，好不容易能和葉曉文獨處，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不想浪費。

卻沒想到吃完晚飯，我在和他親吻的途中不小心睡著了，還是六六把我踩醒，我才沒壓著葉曉文在沙發上睡掉整晚。

我一直想在葉曉文面前維持體面和從容，卻沒想過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感到十分羞恥和懊惱。

葉曉文抱著我，只是親了親我，安慰我道：「不要緊，我們還有整個周末。」

他看我的眼神帶著溫柔，一點也沒有責怪我的意思，我看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和他交往前，我就知道他性格好，和他交往後，距離近了，我對他的好感卻一點也沒有因為距離的靠近而削減——他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每次更多了解他一些，這種感覺就更強烈。

讓人一點都不想放手。

我和他廝混了整個周末，到周日晚上，葉曉文說要回家拿一些東西準備隔天上班，我才送他回去。

到他家樓下，我們親了好一陣子，實在捨不得分開，我問他能不能一塊上去，葉曉文橫了我一眼，立刻拒絕，從我身上爬下來，抗議道：「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

我一臉無辜看著他，「那你說說看我想做什麼？」

他紅了臉，哼哼兩聲，沒有上當，硬氣道：「我要回家了。」說罷便開門下車，腳步虛浮地進去那棟老公寓了。

我看著他上樓的背影，忍不住笑，而後又嘆了口氣。

我們才交往沒多久，但我已經不想再這樣送他回家、和他分開兩個地方住，若是向他提出同居的邀請，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太早。

周日晚上，蔣長順胃出血被送進急診室。

隔天早上進辦公室，王橋之先向我報告這件事，我立刻打電話給蔣長順的太太關心病況，他太太沒有預期中的傷心難過，無奈解釋道：「晚飯後他吐了一大灘血，把我們嚇死了，以為是肺癌轉移還什麼的，結果送急診檢查，才知道他是背著我偷喝酒，喝太多胃潰瘍，真的會被他氣死。」

他太太說，幸好經過醫生診治，他胃潰瘍的情況已經好轉，癌症的部分治療的效果也不錯，肺癌零期治癒率高，不需要太過擔心。

聞言，我放心許多，蔣長順之前遞了辭呈，想要專心治療休養，本來Ryan已經批准，後來Amanda又問我的意思。

公司有長期病假、也有留職停薪的選項，不論哪個，都是停止原本的職務，保留員額，直到銷假返回職場，蔣長順選擇直接遞辭呈，大概是擔心他請這麼久的假，占著一個主管的位置不好，業務部又是公司的命脈，不能一日無主。

不過，他為公司奉獻二、三十年，把業務部帶得很好，如今他病了，公司也應當照顧他的生活。

我退了蔣長順的辭呈，讓他不要因為生病草草申請離職。

海外事業部的主管缺一直懸著，由總經理兼管，那裡的職員大多外派、都有獨當一面的能力，不太需要操心，我便讓蔣長順替我去管，他能安心請病假，等治療完了再回來上班，正好他的孩子去美國讀書，日後也能多一點機會去看孩子。

業務部則暫時由王培偉代管，我請蔣長順的太太代為轉達公司的安排，讓他安心治療，不要擔心太多公司的事情，若真的想走，待治療都完成之後再考慮也不遲。

他太太聽了，電話那頭安靜半晌，才低聲道：「謝謝。」

「這是應該的，能有蔣部長這個人才，是公司的幸運。」我道，後頭又說了幾句才掛斷。

之後找了王培偉上來，和他談接任主管的事情，他有些訝異，但沒有拒絕這個安排，只是開了一個條件，「宋總之前潛伏在業務部這麼久，我們都被你坑了，你不跟我們喝一場，說不過去吧？」

果然王培偉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老業務，我笑了聲，從我接任後，還沒有機會和業務部的同事好好賠罪，便爽快地答應他的要求，他馬上抓著王橋之敲下我的時間。

裕辛的案子因為Ryan從中插手的緣故，多了不少麻煩，宋氏的團隊與康家的人幾次接觸，都不是很愉快。

裕辛本身累積了一定的研發量能，擁有的一些專利也對宋氏化工未來的發展有所有助益，但是，財務狀況實在不太好，尤其投資的部分，早被搞得一塌糊塗。

併購裕辛可能帶來的獲利值得期待，也存在一定的風險，對宋氏而言，不是非要裕辛不可，假如最後不投標，或者沒有得標，影響都不大。

康董事長之所以找上爸爸，無非是目前對裕辛有意的公司當中，大概只有宋氏能承接這樣一家公司，其他公司規模太小或者經驗不夠，即便有財力買下裕辛，有沒有能力穩住又是另一回事，到時一定影響裕辛員工的生計。

我上任後不久，童嘉欣便找了過來。

幾年前裕辛的採購出過大錯，差點使裕辛倒閉，康董事長只信得過她去接，因此她便將自己手上的事業交給女兒，專心帶裕辛的採購部門，也順便監督游世強的經營。

我們談了一會，她誠心地就康家那些叔伯的刁難道歉，我收下了，只是告訴她，雖然我接任化工，但在併購裕辛這件事情上，最終做出怎樣的決定還是要看董事會。

她表示理解，沒有再繼續談這件事，轉而提起喬老夫人。

喬董事長對裕辛有意，也在積極準備投標，商場上各憑本事理所當然，原本宋喬兩家人都不覺得這有什麼，只是沒想到Ryan會藉機找上喬老太太洩漏宋氏的情報，幸好爸爸早在這件事情上留了一手，Ryan並不知道宋氏真正的底價。

喬老太太插手干預喬家事業的經營不是一天兩天，為了避免家裡產生不必要的紛爭，我沒有讓王橋之將這件事情報告給爸爸，只是私下找大姊夫談過。

大姊夫對母親故意從中作梗非常不滿，要喬老夫人收手，沒有想到喬老太太轉頭越過家裡人就去找康董事長，康董事長意不在喬家，態度自然敷衍，兩人不歡而散。

童嘉欣狀似聊天地說起此事，我曉得，她的表態是康家的誠意，雖然阻礙不少，但康董事長確實真心希望裕辛能由宋氏拿下，算是對裕辛員工與客戶負責。

本以為和她的談話就到這裡，童嘉欣喝了一口茶，突然又說起一件事情。

她母親在房地產賺了一些錢，正在考慮投資一些新的產業，她進入裕辛後發現，化工這方面的發展確實是前景可期。

童嘉欣作為康家私生女的身分是這幾年才被外界所知，但沒人知道童嘉欣母親的真實身分，她說了一個人的名字，是國內有名的投資團隊，我心下一驚，沒有想到她的背景如此雄厚，只是面不改色地道：「也是要看經營什麼方面。」

童嘉欣道：「確實，裕辛走的方向就是有些偏了，又內部分崩離析。」

我應了聲，她又道：「前陣子喬老太來找康董，講了不少信禾經營的方向，我原以為喬家兄弟掌權，他們老一輩的早已經退休享福了，沒想到喬老太的影響力還是不小。」童嘉欣又道，語氣有些探究。

我嗯了聲，思索片刻，才道：「雖然宋家和喬家有一些私人的交情，不過因為一些緣故，我們對喬家的事情不好仔細打聽，我不是那麼清楚這些事。」

「是嗎？」童嘉欣道：「喬老太確實很難拿捏。」

「她不放手，所有人都要被她拿捏。」我道，這幾年大姊在喬老太太那裡吃的虧可不少。

她看著我微微一笑，幽默道：「這些老太太還真是都一個樣。」她在康家也是被康老太太制衡著。

我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聲，「不過信禾確實是好公司。」

她點點頭，「我明白了。」

後面聊了幾句，她起身準備回去，我和王橋之一塊送她等電梯，童嘉欣突然問起我的感情狀況，我頓了下，有些意外她會問起這個，腦海中立刻浮現了葉曉文的笑臉，告訴她我現在有交往的人。

她打趣道：「童婕錯過你也是可惜。」

「她有很好的歸宿。」我笑一笑，童婕是我之前在日本讀書時短暫交往過的女孩子，是童嘉欣的大女兒。交往當時正好童嘉欣去探望她，我們見過一面。這本來是有些尷尬的關係，我沒想到童嘉欣會大方提起。

她笑著點點頭，應當對女婿也是滿意，這時電梯來了，她便道：「送到這裡就行了。」

送走她，王橋之跟在我身後一塊往回走，邊走邊道：「晚上幫您訂好了位置，兩位，六點到。」

我應一聲，本以為這就結束了，進入專屬辦公室，準備把工作做個收尾，不料王橋之還站在我辦公室裡沒離開。

我朝他挑了挑眉，示意他有事就說。

他斟酌了下，才道：「若成功標下裕辛……到時兩家公司對接，要不要『招待』童小姐到日本參觀我們的實驗室？」

我愣了下，一時沒有意會他的意思，王橋之見我不明白，耐心解釋道：「不管怎麼說，讓前女友的媽媽跟現在交往的男朋友一塊交接工作，似乎不太妥當？您應當考慮葉專員的心情。」

「……」我倒是忘了這件事，默默看了一眼他略為調侃的表情，只得冷靜回答他：「謝謝你的建議，到時就這麼做吧。」

可能是因為剛交往的緣故，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和葉曉文分開。

明明周末才膩在一塊整整兩日，周一忙了一天，下班、吃完晚飯，我應該送他回去，但才剛進到車裡，我拉著他，又忍不住湊近他的臉，和他親吻起來。

葉曉文坐在副駕駛座上，頓了下，很快便乖順地閉上眼睛，張開嘴、伸出舌頭，任我侵門踏戶，薄荷晶球的味道在我們嘴裡散開，有點刺激，吻了一下，他稍稍退開來，皺著鼻子，伸著舌尖，哈了兩口氣，埋怨道：「好辣。」

「唔，可能因為我們兩個都吃了？」我笑了聲，望進他的眼裡，輕輕含住他的舌尖，含糊道：「下次買別款再試試？」

他嗯了聲，半瞇著眸子繼續回應我的吻，我邊吻，邊解開他的安全帶，半托半抱地將他帶到我的腿上坐好，忘情地和他擁吻起來。

吻到後來，我和他的下身都挺立起來，我伸手探進他的褲腰裡，輕輕揉捏著他的臀肉，還在天人交戰是否要把他拐回家，他攬住我的脖子，蹭著我的下身，臉貼著我的臉，過來咬我的耳朵，低聲道：「……我想去看六六。」

之前是我用六六拐他去我家，現在換他藉六六的名義不想和我分開，我忍不住笑，「只看六六，不看我？」

他輕哼一聲，無意識地動了動腰，垂著濕漉漉的眼眸看著我，靦腆地小聲道：「看了會被吃掉。」

和他交往之前，無論如何想不到他是這樣可愛的人。

我心裡一動，花了極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就地剝了他的褲子，不管怎樣，今夜是絕對不會放他走了，又說幾句，他才答應和我一塊回家。

到我那邊，我牽著葉曉文上樓，才剛按開大門密碼，沒來得及拉住葉曉文繼續方才的親吻，來迎接的六六立刻發出宏亮的喵喵叫聲。

葉曉文立刻放開我的手，彎身給六六聞手上的味道，嘴上哄著牠：「六六呀，是不是餓了？」然後跟著貓屁股去客廳找肉泥條進貢。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緊繃的下身，有些無奈。

才短短幾個月，六六已經熟悉葉曉文，雖然還是不太給他碰，但只要葉曉文過來，牠一定跑來迎接蹭人，討肉泥條吃。

平常在家，六六願意主動找葉曉文的次數也慢慢變多，每每六六親近，葉曉文便會馬上分神注意牠，回想起來，當初葉曉文也是因為想看六六來我家，我才有機會對他表達我的心意。

這樣一想，我開始有點懷疑我在葉曉文心中的地位。

趁葉曉文去洗澡的時候，我和六六商量，告訴牠要控制體重，不能總去和人要吃的，最重要的是，不能霸占太久葉曉文的時間，做貓要有矜持。

灰色的長毛貓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看我，悠悠甩著掃帚一樣的尾巴，用腦袋蹭了蹭我，我頓時心一軟，將牠抱進懷裡，牠難得沒有掙扎，喉間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和我撒嬌。

最近雖然多了葉曉文陪牠，不過也因為有葉曉文，我專門陪六六的時間也少了，我看著六六全然信賴我的表情，心裡有些內疚，便又將牠抱得更緊，直到葉曉文洗好澡敷著面膜過來，六六才跑走。

看見貓離開，葉曉文第一句話便是：「我嚇到六六了。」還望著六六離去的背影有些依依不捨。

「六六就是膽子小，誰都能嚇到牠。」我邊說，邊靠過去想親他，被他推開了。

我默默看著他，他解釋道：「精華液還沒吸收，不能親。」

可恨的面膜。六六還遠遠地朝我喵了聲。

等我去洗完澡，回到臥室，葉曉文正在擦乳液，他穿著絲質的睡袍，露出大片的白皙肌膚，大腿根部若隱若現，十分誘惑。

我靠過去，葉曉文馬上拉著睡袍遮住大腿，朝我道：「……說好今天不做的。」他的耳朵已經紅了。

看著他警惕的樣子，我有些好笑，親了親他的手掌，「不做，我幫你抹乳液。」

他一臉懷疑的看著我。

為了表示我還是能克制自己對他的慾望，我一本正經向他保證，只是單純擦乳液，他才同意我的幫忙。

說起來，我們兩個已經裸裎相見許多次，但這麼認真從頭到尾近距離的打量他的每一寸肌膚，還是第一回。

我握著他的手腕，認真慢慢替他塗抹，他皮膚薄，容易留痕跡，仔細看，他手腕上還有周末我抓著他做愛時留下的指痕。

兩條手臂擦完了，換擦後背，葉曉文脫掉睡袍，乖乖趴好，任我動作，我輕輕撫過他的肩膀、後背，那上頭有許多我留下的吻痕，腰上更是青青紫紫的，看起來有點嚇人。

之前溫存完替他清理時，那上頭還只是紅印，我以為很快會褪掉，沒想到過了兩天會變成瘀青。

大概是見我不說話，葉曉文伸手過來拍了拍我的膝蓋，安慰我道：「我身上本來就容易留這些痕跡，多泡泡澡，很快就會消掉。」

我嗯了聲，再往下細細去看，他的後頭也有些腫，若不是替他擦乳液，我根本不會發現。

幾次親熱，他從來都沒有說過我一句，只是默默承受。

我去拿專門的藥膏來替他抹，大約看我有些沮喪，我一邊擦，葉曉文一邊細聲和我說話，好像想轉移我的注意力。

他趴在床上，抬高臀部，裸著身子，乖乖讓我動作，肩胛骨因為趴伏的動作舒展著，為了和我說話，扭著腰回頭看我。

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我不確定藥應該塗得多深，就盡可能地深入，將能觸碰到的地方都抹了一遍。大概碰到敏感的地方，葉曉文晃著腰，自喉間發出哼聲，我立刻想到前幾天在床上欺負他的時候，無法克制的起了反應。

擦好藥，他坐起來，盯著我的下身脈脈地看，我摀住他的眼睛，告訴他，「我覺得我好像禽獸，看到你就很忍不住。」

他微微一笑，眼睛半瞇著，親親我的手腕，和我道：「我和你也一樣呀，宋總是人是禽獸我都喜歡。」接著，主動伸手過來握住我的下身。

我悶哼一聲，感到心跳快了起來，忍不住按住他的後頸，吻住他的嘴，我聽見他笑了聲。

明明方才還警告我今天不做的，我氣惱地輕輕啃咬他的嘴唇，他總是這樣，縱容和引誘我對他為所欲為。

「宋總、來！我敬你！」王培偉端著一杯威士忌，朝我舉了舉杯，我也和他碰杯，和他一起仰頭喝了一大口酒。

林昭之隨後也跟著朝我舉杯，又是一口黃湯下肚。

上任幾周，終於抽出時間，和業務部的同事聚餐。

業務工作最重道義、信任，領導者必須有能力有品德才能夠使這些人團結起來為公司效力，我隱瞞身分到業務部歷練，雖說是家族傳統，但對身邊的同事仍是一大驚嚇，也對他們不夠意思，這頓聚餐既是感謝也是賠罪，一定不能缺席。

業務部一共十幾個職員，全體出席，只可惜蔣長順的治療還未結束，又怕他酒癮發作在這裡破戒，他太太便沒有讓他來。

因為身分的關係，我和業務部的同仁交流大多只在公事，私事雖然也會提及，但不太深入，如今「解禁」，大夥兒都好奇到底董事長的家庭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子女都隱姓埋名的歷練，以及為什麼宋明曄會比我早出任。

我告訴他們宋家對家族傳承的重視，又打趣道：「本來我確實已經完成五年歷練，只是我動作太慢，被我弟搶先一步，宋家其他產業沒有空缺，所以我只好繼續在這裡等著Ryan退休接任化工的總經理。」

「啊，就是Ryan一直不退休，害我們被明璋哥的業績輾壓這麼多年。」其中一個業務部的同事回應道，大夥兒紛紛笑了，共同舉杯敬酒。

我和他們聊了許多話，講起過去發生的一些事情，他們總算知道，原來Ryan幾次偏心，都是因為只有他知道我是董事長的兒子，並不是我有意為之，也不是蔣長順對我不滿意。

飯桌上的氣氛很輕鬆，我沒有避諱告訴他們對公司未來的一些打算，業務部隊最忌諱沒有方向、沒有挑戰，公司權力更迭，我還在建立威信，王培偉這個代理主管的位置也還不穩，大家多少會採取觀望的態度，對業績也會造成影響，這趟來也有表達對業務部隊重視的意思在。

業務部的同事大概說好了，輪番往我這裡敬酒，林昭之更是一點也不客氣，直接拎著一瓶威士忌要跟我對飲，王橋之跟著我出席，本想幫我擋酒，我擺擺手，讓他不用管，來這裡之前我就曉得這幫酒鬼一定會趁機灌我，已做好準備要親自上陣。

王培偉拍拍我的肩膀，和我碰杯，自己先乾掉，豪邁說道：「宋總！真的很夠意思！」

我笑一笑，舉杯仰頭飲盡杯裡的酒液，然後將杯口朝下示意，「當然。」

王橋之見我堅持，也不掃興，自己拿著寬口杯，加入酒局之中。

到後來，幾個酒量比較差的業務已經倒了，只剩王培偉、林昭之、王橋之還有一兩個人清醒著，我的酒量雖然好，也架不住這樣喝，只維持面上神情不動，繼續和他們喝著。

大概是看我神態放鬆，有些醉意的王培偉神神秘秘問我：「當總經理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爽？」

我頓了下，感覺腦袋有點遲鈍，「很累啊！」

「累什麼啊？你統經哩耶！」王培偉口齒不清道。

「你不懂……當總經理要管的事情一大堆……」我說，想一想，「不能準時下班，我老爸整天找我講事情，回家了還打電話追殺我，一堆事情……不像當業務的時候，業績做好就好了。」

「我想準時下班回家啊！」我總結道。

林昭之在旁邊看不過去，往我杯裡倒酒，「喝啦喝啦！」

幾個人默契乾掉一杯，林昭之眼睛轉了轉，問我：「你幹嘛要準時回家？總經理夫人在家喔？」

我看著他，想到葉曉文在我家等我，朝他道：「不是，還沒有總經理夫人，是我的小八在家。」

王橋之在旁邊，喊了我一聲，「宋總。」

我嗯了一聲，他還來不及說什麼，林昭之一臉困惑道：「誰是小八？」

我咧嘴一笑，努力解釋：「嗯，就是第八個……第八個……」第八個加入宋家行列的。

「你體力這麼好喔？一次八個？」王培偉在旁邊問。

我看著他，想著要接上話，「嗯哼，八個晚上當然是沒問題。」

王橋之在旁邊翻了我一個白眼，我看著他，「你不相信我？」

「……」王橋之一臉無奈地看著我，乾脆又給我倒了一杯，自己乾掉手中的酒，讓我也乾。

大夥兒一塊哇哇叫，不知道是誰道：「一次八個欸，宋總你才幾歲不要只剩一張嘴啦。」

我朝他搖了搖手指，「當然是做得要比說得多。」話一說完，引起一片鬼哭狼嚎，尤其是還單身的同事。

「宋總是怎麼業績第一又能交到女朋友的啊？之前都沒消沒息，該不會是公司的人吧？」

「對啊對啊，有沒有什麼訣竅啊？我整天跑業務都沒時間了都搞不清楚要怎麼追女朋友。」

「不是說追業績跟追女朋友一樣嗎？但我就是追不到啊！」

「長得帥才有辦法啦！」

「長得帥哪裡有用？平常就要努力準備，跟外貌一點關係也沒有！」我端著酒杯，比如葉曉文，他就對我的外貌一點感覺也沒有，只能無奈笑一笑，停頓半晌，打了一個酒嗝，才想到應該繼續接話，我告訴他：「你養一隻貓。」我就這樣和葉曉文親近起來的。

「貓？狗不行嗎？」有人問。

「狗也可以……他也喜歡狗，但狗是我媽的。」我說，總不能第一次邀請他就是去見家長，「就唔，養一隻貓，問他要不要來看貓。」

「看貓？」王培偉哈哈笑了幾聲，「最好是看貓啦，人家一定是看你有錢好不好。」

我認真看向他，嚴肅道：「當然不能讓他知道我有錢，讓他知道的話，他就不要我了。」即便是現在，葉曉文已經知道我的身分，和我相處，也經常會對錢的事情在意，每次我都心驚膽跳。

不知誰發出噓聲，「誰會因為男人有錢分手啦？」、「都是沒錢才分手好不好？」、「難道這是有錢人的煩惱嗎？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一群人大笑，我往他們那裡看去，還想著要解釋，看見林昭之心虛一樣放下手機，頓了頓，突然想不起來要說什麼。

王橋之這時打斷我們，「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明天早上還有會議。」我點點頭。

此時桌上的酒瓶也幾乎都空了，大夥兒東倒西歪的，王橋之先起身出去結帳，安排好計程車，讓少數還清醒的林昭之照顧大家離開，然後過來帶我。

坐著時還沒感覺，一站起來我就感覺暈，成年以後我很少喝到這樣，真是服了這些業務。

王橋之找了代駕，扛著我上車，又從公事包裡掏出解酒液給我喝，我才感到稍微清醒一些。回去的路上，他問我：「這陣子晚上的行程比較多，要不要從大董那裡安排一個司機過來？」

我往後靠著椅背，閉著眼睛，「……之後再說。」

「是考慮葉專員的緣故嗎？」他問。

「嗯。」我應了聲，王橋之道：「我認為他應該能理解。」

「是我不想。」我道，「本來和他單獨相處的時間就很少了。」葉曉文容易害羞，有別人在，他更放不開，那等於上下班的通勤時間我都不可能親他了。

王橋之安靜半晌，才說句「我明白了」。

回到家，葉曉文還沒睡，他從王橋之手裡把我接過去，安頓在臥室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躺著，我感覺思緒變得模糊。

我本以為今晚的應酬自己還能應付，沒想到會在他面前這麼狼狽。

葉曉文看著我，臉上掛著擔憂，我心裡立刻感到難受起來，是我讓他來我家的，本來是想要有更多可以和他相處的時間，結果我沒有陪伴他，卻讓他看到我不堪的一面，勞心勞力的照顧我，想到他從交往以來對我的包容和忍耐，我朝他道：「……我不是想讓你照顧我才問你要不要來的。」

他好像頓了一下，沒有說話，伸手過來輕輕捏了捏我的臉頰，「……你要是讓王橋之替你脫皮鞋我會生氣。」

王橋之沒有把我丟在門口不管就不錯了，怎麼可能替我脫皮鞋？我腦袋轉不過來，後面葉曉文說什麼沒有聽得很清楚，直接睡著了。

隔天早上，我是被葉曉文叫醒的，因為照顧我，他一夜沒睡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我非常愧疚，和他道：「對不起，居然讓你還照顧我。」

他橫眼瞪我，好像不太高興，「說謝謝。」

我頓了下，從善如流道：「謝謝。」

我沒想到這句話會變成我們兩個的第一次摩擦。

上班途中，他告訴我，他不高興我不讓他照顧我，又對他顧慮太多。

我試圖和他解釋，「我不想讓你受傷，也不想要你下班特地來陪我，結果變成看護，弄得你很累。」

他語氣更冷，「……所以和你談戀愛就要當一個小王子，被你呵護被你陪伴，其他什麼事情我都不能做嗎？」

每次我們之間可能有的摩擦，都是他獨自平息情緒、包容我，從我隱瞞他身分的事情曝光是如此，在會議室故意親他惹他生氣是如此，到這次我央求他來我家結果變成在照顧我也是如此，他沒有一次和我真正生氣，我張了張口，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說——但我總是不希望他受委屈。

這場談話最終不歡而散，我們各自到自己的辦公室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