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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燭華 番外 魔族觀察日誌-貳 小西篇 (下) [PG-13](道士X殭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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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7-9 02: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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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71)

自「農場」歷劫歸來的三人渾身挾帶死亡般的寂靜,沿途竟無人攔住他們發問,玄武用輪椅推著阿鐘緩緩前進,烏拉倫則以相同速度走在一旁,似守護也似警告他人不得干預兩名青年的行動。

過度透支靈力和體力的阿鐘連站立都有困難,玄武也好不到哪去,但他們堅持將第一手情報帶回抗魔聯盟高層,兩名青年在會議廳中描述著在「農場」一切見聞,中間陸續有人提問,一旦阿鐘或玄武情緒過於激動,烏拉倫便接過話頭補充細節,並由不同觀點提出分析,回答疑問。

直到兩名魔族介入,塵埃落定,除了被救出的三人,「農場」遭到冰封,再也不剩下任何會動的生物。

「對不起,太師父,我們阻止不了魔族介入,還拜託他們救出烏拉倫,因為我們覺得烏拉倫很重要。」阿鐘啞聲道,但他沒說具體是哪個魔族救了醫宗代表,也沒說出與委蛇的私下交易。

「阿鐘和玄武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主動要求參觀「農場」,因此衍生的一切後果,不得歸咎於他們或抗魔聯盟。」烏拉倫也沒說出被魔族干預生死可能影響魂魄轉世,擔心兩名青年的善意被追究責任,但他不知道這份代價已經由阿鐘支付了。

醫宗另一名代表阿旭瓦不發一語走到烏拉倫面前單膝跪下,執起他的手碰觸自己的額頭,這個象徵主從的動作再度震撼眾人。

「等等,醫宗代表該不會也搞真假王子?」璇璣發現情況顯然不單純。

「阿旭瓦!」烏拉倫對著冷不防表態的印度裔青年語氣有些懊惱。
「他前世是我的導師,而我們今生成為摯友,烏拉倫不記得了,但我還有前世記憶。」阿旭瓦對眾人解釋。

原來你就是那位舉報烏拉倫上輩子是厲害修行者的大大嗎?阿鐘無言地看著阿旭瓦。

「您不該瞞著我們支身冒險,所以我一開始就討厭這個主意。」阿旭瓦語氣雖恭敬,眼神卻透露著親友的無奈。「正常合作就行了,您偏偏要確認抗魔聯盟是否足以信任,來台灣第一天就死掉,我們要怎麼辦?」

「烏拉倫,遮遮掩掩是盟友的態度嗎?」韻真瞇著眼睛問完直接轉向田槐,「槐兒,別說你也有份?」

氣質出塵的年輕聖人連忙搖搖頭。「我從不干預醫宗內部政治,只知烏拉倫和阿旭瓦的確是長老團選出的雙代表,彼此權限相同,萬一其中一位不幸喪生,還有另一個可以立即遞補。」

「醫宗並沒有所謂的領袖,為了鑽研醫術與保護同伴,統一意志,千百年來遵守不變的戒律,彼此對等,誰也不能決定其他人該怎麼做,同時不會勉強別人。這次面對真魔亂世,長老們莫衷一是,更準確地說,缺乏足夠的把握與智慧作出結論。長老團於是選出一名負責決定醫宗未來的人,但他並非統治者,比較像是一副藥材,必須被使用,然後見證效果如何。是否參戰,如何參戰,何時?何地?與誰戰鬥?要同歸於盡或者保留火種?那個人就是烏拉倫。」阿旭瓦說。

「好像有點懂,就跟我們在祠堂擲笅選出老爸當掌門一樣。」阿鐘喃喃說完被自家父親瞪了一眼。
「如果烏拉倫剛來台灣就被煎煮成渣,也算是功成身退嗎?」玄武問,醫宗這麼鬼畜,和太師父有得一拚啊!

「是的。但我不也化險為夷了嗎?」烏拉倫一本正經說。

「清熱解毒,百搭不膩,不愧是眾藥之王。」阿鐘沒好氣的說。

烏拉倫,意為「甘草」,某種意味上的確是不能沒有他的重要人物。

醫宗直接塞藥給抗魔聯盟吃,要是抗魔聯盟受用不了,後面也不必浪費資源了,就是這個意思。

這份確立信任關係的合作考驗居然是落到天心五傑手裡,眾人細品後冷汗都冒出來了。
即便困在「農場」的只有玄武和阿鐘,卻也是其他三傑發現情況不對,第一時間將問題上報,同時這群孩子與魔族之間不知有過何種溝通,最後讓龍伯和委蛇出手配合大山神將天空魔種封印並冰凍不死族,其他三名魔族悄然無聲,形成恰到好處的詭異平衡。

一場可能讓台灣大亂的死者暴動與政治醜聞便這樣消彌於無形。

「一定要比喻的話,烏拉倫就相當這個人,他必須在前線見證一切,抗魔聯盟並無義務保護他,只須讓烏拉倫參與整個過程,但阿鐘說得沒錯,他對醫宗很重要。」阿旭瓦見這些修道者還是似懂非懂,乾脆指向璇璣。

「烏拉倫是醫宗的總指揮?」玄武抓抓臉,還有這種玩法?他們真的差點死翹翹,第一把就梭哈太考驗心臟了。

「無論是解散醫宗令各人自保,或讓醫宗集體投入特定世俗勢力與抗魔聯盟共進退,都必須對局勢有足夠的認知,以上是我派總指揮處於第一線活動並決策的原因。」阿旭瓦索性以後都用醫宗總指揮的名義稱呼烏拉倫,方便大家做事。

「所以我們抗魔聯盟通過醫宗的考驗了嗎?」璇璣抹了抹汗。
「顯而易見,否則阿旭瓦就不會公開烏拉倫的身分。」司徒燭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是真的平常心。

「我只是因為前世是修行者,加上再生之人婉拒領導,金髮碧眼會說英文,容易被世界政府接受,率領醫療團在外行走更方便,才由我擔任決策者,當然也是自願的,一旦犧牲的話,還有阿旭瓦。」

「我也願意犧牲,但我可不想決定醫宗的命運,光想就胃痛。」阿旭瓦道。

「親眼見到魔族,真是壯觀的存在,不死病情況也很有挑戰性,最重要的,是交到生死與共的新朋友,雖然很遺憾與其中幾位相處時間短暫,卻讓我見識到台灣人戰鬥的決心,值得醫宗信任。」烏拉倫點評道。

「我有個問題,阿旭瓦算副指揮嗎?」玄武冷不防問。

聚集在印度裔青年身上的目光頓時微妙許多,眾所皆知,抗魔聯盟正指揮偶爾還得充當副指揮的沙包,司徒燭華的實力完全壓倒璇璣。

「我只是個醫宗代表。」阿旭瓦飛快撇清。

「總之,以『農場』目前的情況,人類修道者再介入已經沒意義了,那裡是『山域』,嚴格來說不算在陽間裡,當初在圈谷裡蓋『農場』,就得做好自生自滅的心理準備,人家沒趕我們已經很好了。想想西城隍的例子。」璇璣扠腰沒好氣說。

「就這樣不管?」韻真無法接受,那有這麼隨便的!

「『農場』這事活人方理虧在先,我們遷徙不死病患者外加破壞自然環境,嚴重褻瀆大山神的庭院。本來,就算探子和軍方的人都被滅口,『農場』裡面的情況也絕對不可能瞞過附近妖怪和山峰主們,我們卻沒得到任何報訊,意思是,等活人戰到不剩一兵一卒,非人方才會出手善後,對上魔種必有犧牲,山域妖怪一旦戰鬥是為了保衛家園,可不是替活人擋子彈。」黑家殭屍地位太超然了,又在都市活動居多,反而不懂台灣山林妖怪圈子裡的微妙潛規則,璇璣挑明其中的眉角。

台東天心派現任掌門補充:「阿鐘和玄武都是山神契子,照理說在山中都會受到保護,這次卻沒有特權,正是同樣的道理。」

「烏拉倫,咱們真金不怕火煉--」璇璣說這句話心虛了一下,趕緊挺胸把話說完,「你都考驗過了,既然是醫宗,對不死病好歹也給點辨證吧!」

來了來了,轉世天人的羊毛功力,終於輪到醫宗嘗嘗了。

烏拉倫沉思半道:「造成不死病與在『農場』降下黑雨的,恐怕是不同的魔種。」

振聾發聵的一句話,讓在場修道者都愣了愣。
「委蛇這樣跟我說以後,烏拉倫大哥就去做實驗了。」阿鐘報告。
魔族可信嗎?這點姑且不論,抗魔聯盟一直靠魔族carry醬子真的好嗎?大家也是一萬個不願意,誰叫每次跟天心派扯上關係的救星或情報都好詭異啊!
醫療部主席嘉木立刻質疑:「不死病真是魔種所為?確實我們本事不如醫宗,但要造成死後復活的效果,患者眾多,怎會半點痕跡都不留?甚至在你提出見解前,我們都沒懷疑到魔種頭上。」
「或許又是性質特異的魔種,例如『小生』,從沒留下半點魔氣。」曾與小生面對面的司徒燭華提醒道。
「烏拉倫大哥就被天空魔種的魔氣感染啦!」玄武插嘴。
烏拉倫頷首,「我在回抗魔聯盟總部前,所有未收押的不死病患已被緊急隔離,我請軍方送一名樣本到三峽鎮附近的P4實驗室,檢查後發現該病患體內的確有股極為稀微的魔氣,甚至比此刻我們所在的會議室環境殘餘魔氣含量都要低,對一般活人可說毫無影響。」
在場修道者都是聰明人,立刻意會他們長時間待在鎮守魔槍的聯盟總部,加上本身對魔氣耐受性高,竟成了盲點。目前三峽鎮甚至聯盟總部就有一堆普通人進進出出,不死病患者身上毫無改造痕跡,身上沾染的魔氣量甚至比三峽區居民還少,甚至在抗魔聯盟眼中是不含魔氣的,導致嘉木等人一開始就排除魔種造成不死病的懷疑,傾向認為是真魔破壞自然規律造成的負面影響。
「不同魔種間的魔氣會彼此排斥,其他魔氣就算一時接觸不死病潛在患者也無法停留太久,而不死病患者的魔氣本身極難發現,看上去就像無緣無故自然復活。」烏拉倫則是已被黑雨淋過,得以比較出不死病患者的魔氣屬於另一種異質存在。

「如果沒有得到提示,你要多久才能查出不死病真相?」嘉木好奇問。
「用盡一切手段的話,最快也要十天。」烏拉倫道。
嘉木嘆息,何其古怪詭譎的魔種,就連天空巨眼群也是無聲無息出現在高山圈谷上空,在這之前藏匿何處暗中發育,荼毒了多少人,大夥竟是毫無察覺。

「此類魔氣類似病毒接觸感染,不到肉體死亡不會出現明顯變化,該魔種貌似並非刻意選定目標作案,但它恐怕是作為不分敵我復活屍體成為己方戰力的設計考量而誕生,攻擊範圍廣大,台中可能是牠的初期潛伏地點。」在藏地苦戰過的烏拉倫說完,阿旭瓦立刻點頭附議。
「若其他縣市沒出現密集爆發的不死病患者,表示復活魔種很有可能已經離開台灣?畢竟全島都由我們戒嚴中,對魔種相當不利,竹塹城隍劉大人就差點幹掉一個金屍魔種,復活魔種也可能是為了躲避小生獵食跑了。」韻真分析道。
「最壞的可能是,已經被小生吃掉。」司徒燭華道。「目前沒有跡象顯示魔種互食,勝方可以得到敗方的特殊能力,如果烏拉倫想法正確,不死病是很有用的戰場能力,小生更有可能拉攏或控制這名魔種,按照不死病的特質,復活魔種可能不擅長戰鬥。」
「靠!死者復活的能力也太犯規了!希瓦納斯女王嗎?」玄武傻眼,被3D立體喪屍肉泥包圍後,他忽然覺得天譴軍團裡最噁心的縫合怪都算可愛了。
「是耐祖奧吧?」阿鐘本能糾正。
修道者們想假裝他們聽不懂遊戲梗,偏偏數月來抗魔聯盟利用電腦網路跨門派組隊訓練的指定軟體項目太過深入人心,差點下意識呼喚聖光。
無論如何,一次增加兩個新魔種的消息太過駭人,算上魔槍那就是三個了,劍宗已負責追擊魔槍,總部人疲馬倦正需重新整備,這樣下去他們只會被拖垮,永遠不可能集結大軍糧草與守在藏地屍骨長城前線的魔種正面戰鬥。
何況前線還不只藏地而已,韻真還記得司徒燭華說過,魔種已在神霄宮仙陣的前門後院成功架構勢力範圍,前門是由能力不明的魔種「齊宗儀」把守的屍骨長城,後院則是撒馬爾罕魔城為中心淪陷的中亞三國,古山神形同遭到夾擊。
韻真每每想到一件事就焦躁不安--距離黑太爺進入仙陣已經一年了,最多兩年之內,神霄宮仙陣之下的魔體就會破陣而出,吞噬黑太爺成為真魔的新頭腦,期間魔種小生也會想方設法進入神霄宮取代黑太爺,因此他們從來沒有一個可信的安全期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抗魔聯盟在南極建設的末日要塞至少必須先完工,確立足夠安全的指揮基地,抗魔聯盟才能真正開始考慮前進神霄宮的事情,這些不可能工程必須在一年內完成。

「韻真,擔心的話就讓老猴去探探情況如何?反正他必定會去了解妖怪方的動向。」司徒燭華對她提議。

老猴目前是妖怪與道門之間最受歡迎的中間人,還在臨時總部開酒坊。

「我倒想親自去現場看看,萬一那些不死病患解凍後又動起來怎辦?」韻真皺眉不打算讓步。

「先讓孩子們下去休整,大家正需要醫宗的力量,魔槍不知何時會爆發大問題,眼下的麻煩解決再說,另外,我有事私下和妳談談。」司徒燭華走到綁著側馬尾又穿著短袖襯衫的韻真面前說。
雖然是夏天,又不是在戶外,這該死的身高差……被陰影籠罩的韻真磨了磨臼齒。

「可以,但我得先去探望阿爾斯蘭。」

「我這邊比較重要,是公事。」司徒燭華刻意強調。

年輕聖人不著痕跡地打量抗魔聯盟總指揮與黑家代理領袖之間互動,同樣睜大眼睛的還有在場所有人與非人。

「黑家與阿爾斯蘭家亦是同盟,我對牙翼起誓永不相負,你救了他一命,就算他賴帳不還這份恩情,我沈韻真也會替他還。現在,我必須確認那個少了隻手臂的白癡情況,萬一你的飛劍切得不夠乾淨,古魔屍肉還是上了他的身,我得就地處決他,這是我唯一能替他作的事,他也不希望由其他人來做。」韻真淡淡道。
「慢著,我也一起去,阿爾斯蘭先生同樣救了我一命,我想盡量治好他,韻真不需要立刻下結論,至少在我看來,阿爾斯蘭先生和燭華的反應都非常迅速正確,應當無大礙。」田槐道。
「醫宗會立刻延請擅於治療非人的長老前來台灣,並將阿爾斯蘭先生視為上賓。」烏拉倫隨即跟隨田槐的態度。
「好吧!那妳速去速回。」司徒燭華彷彿她只是帶著水果禮盒去探病。
「……」韻真忽然好想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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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7-14 15:4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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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華 (172)

司徒燭華在個人辦公室裡打坐了一小時,大夥都知道正副指揮極需休息回魔,不敢打擾,這段期間內沒有緊急戰情回報,意味著三峽鎮危機處理已經回穩,敲門聲響起,儘管在這之前他便已經感應到來人的身份。
「請進。」
韻真推門而入,很自然地反鎖。
「要講機密嗎?」
「是。」
她點頭意會,直接將一張結界符拍在門板上。
儘管司徒燭華是符道出身,擅長法術更有能力封鎖整個房間,此刻韻真可不想讓他在瑣事上消耗靈力,再者她身為黑家臨時領袖天天被修道者包圍,研究院可是拿出洪荒之力幫她強化個人裝備,如今韻真身上起碼帶了十名核心幹部等級的資源,儘管黑家死傷眾多進入孤島隱蔽狀態,對高級戰鬥道具需求量降低也是事實。
「牙翼情況如何?今後還能戰鬥嗎?」司徒燭華問,儘管他知道韻真正常赴約,意味著吸血鬼族長應當無大礙。
「你還想叫他去戰鬥?這傢伙如果不是剛好在現場,倒是打定主意要藏身幕後了,他若不能跟那些歐洲老妖怪勾心鬥角才是浪費戰力,阿爾斯蘭家垮了對我們也沒好處。」韻真沒好氣地說。「放心,牙翼少了半隻手還是能打的,醫宗團隊已為他進行緊急傷口處理,總不能放著你切完的樣子不管,槐兒說保住手肘以上應該沒問題。」
她剛剛就是在旁觀手術進行,麻醉對吸血鬼當然是不管用的,醫宗也必須觀察吸血鬼族長的經脈有無被汙染,手術必須在牙翼清醒狀態下進行,就算輸血管飽,治療過程應該很痛,牙翼卯起來逞英雄耍帥到胡言亂語的的程度,連醫宗的人都有點受不了,手術一結束田槐就一針紮在耳下送吸血鬼族長沉睡,大夥終於不用忍受精神汙染了。
「總是短缺人手。」司徒燭華遺憾地吐了口氣。
韻真在沙發上坐定,道士不疾不徐泡了壺梨山烏龍,以沸水淋壺,室內頓時茶香四溢,韻真不禁想起過去他也是這樣請她喝茶後一言不合就告白的往事,手裡的茶杯變得彷彿萬斤之重。
無論如何,他的舉動意味著這場談話的時間不會短。
司徒燭華啜了口茶,韻真發現自己盯著那上下滾動的喉頭,連忙轉移視線,道士則好像沒發現般將那杯茶喝完,舔了舔嘴唇。
韻真這才想到,他曾說過不用進食,但還是要補充水分,大概現在才有時間徐徐調理,吃過蠱毒虧的司徒燭華不敢在分身乏術的戰鬥中隨便吃喝,就算是己方提供的糧藥也可能被覷空子,韻真得說自己就很擅長這類偷襲。
她咕嘟一聲,茶杯見底。
「這茶不便宜,妳怎不多品一品?」司徒燭華問。
「老樣子,喝不出來好不好,以後別浪費了,人工產品對我來說不如現摘野生樹葉來泡,稍微能喝出點氣味。」韻真老實說。
「這段時間都沒進步嗎?」
韻真知道他測試金丹對她體質影響的習慣又發作了,這種程度的關心還不致於讓她過敏。
「前陣子我差點打回原形,現在這樣該說進步神速才是。」
「也是。」說到導致兩人分手的原因,司徒燭華眼神黯然。
韻真察覺氣氛不對勁,飛快轉移話題:「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
「魔槍和『農場』雙雙失控的意外,導致我和璇璣敲定的某個計畫必須立刻提上時程,像今日這般耗時耗力救人的戰鬥勢必不可再有,抗魔聯盟禁不起耗損。」司徒燭華解釋。
「計畫?」韻真總覺得抗魔聯盟正副指揮私下狼狽為奸通常不會是好事。
「抗魔聯盟跟黑家各派一個最強的單兵,潛入目前太陰教聖女與指揮層所在的豪華遊輪進行斬首行動,哦,當然不是真的斬首,主要目標是把沐琪帶回來,戰術上則是曝光高層見不得人的秘密,然後太陰教的勢力和資源我們五五對分。」道士露出爽朗的笑容。
此刻韻真萬分慶幸先把茶喝完,否則必定要噴他一臉。
「你們簡直莫名其妙。」當初說要容忍太陰教發展的不就是璇璣和司徒燭華嗎?畢竟都是些確定不會加入抗魔聯盟的傢伙,能另闢蹊徑救世也是好事。
「盧瑟只能單方面傳回情報,除非由我們派可靠人士潛入,被發現也可推說是抗魔聯盟無聊來踏點談合作,之前是沒必要,最近則是情況過於危險,總部又如我上面說的缺人手,反正我不放心讓雜魚去聯絡他,畢竟太陰教吸收了神霄宮殘黨,很多修道者能力都在盧瑟之上,稍有不慎容易暴露。」司徒燭華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瓷酒壺放在韻真面前。
盧瑟是梅友仁師姪,站錯邊得罪師叔後被派去太陰教臥底將功贖罪,和特立獨行搞陣法的天才師叔不同,就是個中規中矩的丹道,他藉甲板風浪大失手墜了藥酒,被璇璣派去潛伏海下監視遊輪的妖怪拾回。
太陰教的移動總部遊輪早已偏離航道,行使無線電靜默,又經常隱蔽在海霧或雲層下,軍事衛星監視困難,補給線也經常更換,幸虧無人地帶即是妖域,太陰教這種仇妖團體不可能不跟當地妖怪起衝突,只要打通妖怪人脈網就很好追蹤,基本上盧瑟傳遞情報全靠亂丟垃圾。
「根據最新情報,太陰教有可能會變成我們在神霄宮之戰的豬隊友,不當機立斷就晚了。」
「你的意思是,太陰教如同當初的神霄宮,再度被魔眾滲透了?」韻真神色一凜。
「是『魔眾』還是『魔種』?這也是妳我此番要確認的重點之一。」司徒燭華直接挑明所謂的最強單兵就是指彼此。
「證據呢?」
「盧瑟回傳的重要情報有二個,第一,是錄入太陰教新進勢力與資產變化的記憶卡,數字上升的幅度太不尋常。倒數計時中,犧牲愈慘重,有意抗魔的人愈少才是常態,梅友仁懷疑,不是太陰教擅長招募,而是有心人利用太陰教洗白背景和洗錢,會這麼做的通常是敵非友。」
嗯嗯,透過丹絲對聯盟幹部的戰力分析,韻真知道梅友仁這個陣法瘋子的金融特長還是挺靠譜,不愧是傳說中「鈔能力」排行第一的修道者,連黑家的葛丹絲都飲恨敗北。
「第二,韻真,妳聽過『斬赤龍』嗎?」司徒燭華拿起酒瓶一倒,裡頭掉出一枚裝著暗紅粉末的塑膠採樣試管。
「斬赤龍?當然聽過,跟太陰煉形法差不多腦殘的玩意,也有一說太陰練形就是斬赤龍。男命在氣穴中,位臍下一寸三分,女命在乳房中。男為精,其色白,名白虎。女為血,其色赤,名赤龍。」韻真冷哼。
太陰煉形法指道士透過絕食、服毒自殺並將遺體保存在地下以待復活成就不死的修練方式,手法上更接近創造殭屍,是以韻真當初基於吐槽心理才選了這個主題撰寫碩論,對太陰煉形另一個字面意義「女丹修煉」也有所探討,是以韻真信手拈來毫無滯礙。
修道以處子最佳,嬰兒奼女此一概念被無限推崇的修道界,資格不符的人大把大把存在,斬赤龍則是相應的補救辦法,而且是女性限定,
「男人只要沒失身,到死都能叫處子,女人卻是一來月經就失格,斬赤龍典出《女丹合編》,就是指斷絕月經重回理想體質的修道方式,具體做法是在大姨媽快來前自己揉奶,再運功從下丹田處補氣,直到經血不漏,轉陰為陽,你們男人肯定對這種感興趣。」韻真一臉看見髒東西的表情。
「我不是,我沒有……」司徒燭華下意識反駁。
「你會沒讀通《道藏》,騙誰?」某人偽造身分時還號稱擅長道教史。
「我師父認為盡信書不如無書,學習過老莊就很OK了,其他我就挑著隨便看看。」
韻真啞口無言,司徒燭華的師父真有可能幹這種事,畢竟那位高道死前還不忘變身色誘賞徒弟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所以這粉末是?」
「太陰教組織創始人,同時是沐琪的同學,魏陽萍,可知此人?」司徒燭華問。
「我們黑家情報網也有針對太陰教調查過,沒想到建立太陰教凝聚神霄宮殘餘勢力的,居然是個連正式道士都談不上的初學者,六十二歲,據說是個礦業大亨,有錢就是任性。」韻真腦袋裡有一櫃全球大小勢力關鍵人物的檔案加小祕密,魏陽萍也算是號人物了。
「盧瑟替魏陽萍治感冒兼調理身體時,發現他脈象異常,意外套出他在服食某種丹藥,即此物,稱為『赤龍散』。」司徒燭華一臉鎮定道。
「……該不會是我想的那個?」韻真臉色迅速變青。
「就是妳想的那個。」
「稍等,我有點頭痛。」殭屍不用呼吸,但韻真還是深深吸了口氣,方便她吼出聲音發洩。「他喵的有病就看醫生啊--」
這一年累積的壓力實在太多,剛剛抗魔聯盟副指揮還把最後一根稻草丟上來,韻真終於爆發了。司徒燭華及時摀住雙耳,茶杯震動,天花板縫隙撲簌簌掉了點灰塵。
「可以繼續了嗎?」
「再給我倒杯茶。」
韻真潤完嗓子後問:「我記得神霄宮對見習生的調教還是及格的,魏陽萍怎會去吃這種東西?」
荒謬的「赤龍散」竟然出現在太陰教高層之手,幾乎可以馬上確定太陰教內部出事了。
「盧瑟說魏陽萍有個九十歲的姑姑魏惜秋,少女慕道,多年來獨身修行,無師承,算是虔誠信徒那種,魏陽萍對修仙的興趣正是受其啟發,赤龍散若由她提供,想來魏陽萍便接受了。魏惜秋在沐琪被太陰教綁架時由蒙大拿州長年隱居處失蹤,在此之前多年低調生活無異狀。」司徒燭華決定行動前自然做過背景調查。
「盧瑟不能輕舉妄動過度刺探,如果魏陽萍輕易就告知赤龍散的來源,表示他認為赤龍散有效,不是壞事,想知道更多?」韻真總算開始感覺到整件事的弔詭之處。
「魏惜秋目前帶著一批女弟子同樣住在遊輪上修煉斬赤龍之法,行事神秘,對魏陽萍說她的女弟子功法未成,自然流失的赤龍正好可以幫身心受創的修道者雙修,我斬赤龍,爾伏白虎……韻真,冷靜!」
韻真用力按著太陽穴,這樣下去她會爆血管。
「盧瑟還送來一份雙修的監控影片,魏陽萍給他參考的,顯然太陰教目前認為那種活動是正常修煉。妳最好看看,儘管還不能確定是魔種所為,但太陰教總部魔障已現是不爭事實。」司徒燭華一邊操作筆記型電腦說。
「喔,好……」
明明是正經地討論大事,怎就忽然變成她和司徒燭華在密室一起看小黃片的發展?
韻真不禁想問上天,現實為何會這麼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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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7-19 05: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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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魔族觀察日誌-零 緣起篇

道門聯盟成功救出被魔障迷惑的道士,同時因司徒燭華帶來魔族,中理大學與周邊區域毀於一旦,三峽中心不得不封閉交通戒嚴,天心五傑租賃的房子離戒嚴區有段路程,於是五名大學生又回到租屋處過暑假。
大人們繼續打打殺殺,魔族現世的話題被刻意模糊,道門無意也不敢干涉魔族們的活動,天心五傑被微妙地遺忘了,不過他們依舊非常認真執行吉祥物的導遊工作。
幸好不是五名魔族統統跟他們回家,饒是如此,目前天心五傑的住處畫面已經夠奇幻了。
客廳裡多了個龍頭利齒的肥壯巨人,就算盤腿坐著頭部還是碰到天花板,天心五傑想破頭偏偏搞不懂龍伯到底怎麼進來他們的客廳,還有地板為何不會塌?
「五十碗肉羹麵回、來、了!還有順便補充的餅乾巧克力!」揹著裝滿零食的六十公升登山背包,雙手提著沉重的肉羹麵,玄武用頭頂開大門。
龍伯剛好吃完最後一包大溪豆乾,眉開眼笑望著全天候辛勞地扛回食物的小螞蟻。
熱食自動飄離玄武手中,其中一袋肉羹麵搶當第一號犧牲者就要落入龍伯的血盆大口中,玄武大叫一聲撲上去。
「塑膠袋有毒,要倒進碗公裡才能吃!大德!還不快過來幫忙!」玄武吼道。
「這點小玩意毒不死俺。」龍伯只想快點吃到新的人間口味,人類在烹調菜色與製造耐久保存的食品上的確讓老魔族都大開眼界。
「不行啦!混進塑膠袋就不是肉羹麵的味道了!」玄武非常堅持,他可不能容忍龍伯貪快亂吃,事後回魔界批評人間小吃的不是。
臺灣人就只剩下小吃的驕傲了。
「這倒也是。」其實就算玄武開小貨卡載麵回來,對龍伯還是不夠塞牙縫,魔族要的就是品嘗不同滋味。
結果碗公太無效率,玄武和王大德滿頭大汗將肉羹麵倒入不銹鋼水桶,加入黑醋和香菜,再奮力提到龍伯面前,龍首巨人捧起水桶一口悶,血紅長舌舔了舔嘴緣,讚了聲好。
這股微妙的滿足感是怎麼回事?玄武攤在地上喘氣。
「再去買別的人類食物給老子吃吧!鄭玄武,老子還有點餓。」龍伯用兩根指頭提著玄武的領子拉起他。
「你至少也得給我喘口氣啊!為什麼他們就可以坐在旁邊看電視!不公平!」玄武不滿地指著客廳裡的糜爛風景,外頭可是三十八度的高溫。
黑髮披肩的蒼白男子歪坐在沙發上,頭顱有氣無力地靠著沙發,定居在地疆苦寒之地的魔族正在享受北臺灣溼熱的夏季氣候,動也不想動。他眼窩略深,長長的眼睫毛圍著一雙銀色大眼,正是本體為魚翼巨蛇的委蛇,有他在,客廳就像開了冷氣,阿鍾坐在委蛇旁邊正在看一本醫書,偶爾也抬頭追個劇情吐槽兩句。
委蛇喜歡溫暖的熱血生物,阿鐘正需要消暑和防止傷口發炎,兩人都對彼此體溫很滿意。
小西則佔據另一邊的單人沙發,幻化為嬌小美少年的夸蛾穿著說不出年代風格的幻想風服飾坐在他身後的椅背上,像隻蝴蝶一樣沒有重量,兩人正討論著韓國古裝劇裡的服裝,由於夸蛾實在太可愛,而這個魔族還致力打扮得更漂亮,因此天心五傑都偷偷懷疑夸蛾是美少女,但又悲哀地認為按照命運的惡意,「這麼可愛一定是男孩子」。
地疆沒有大海,載著王鏡元從北冰洋到印度洋瘋狂海水浴的鬿雀,在王鏡元嚴重曬傷後終於願意回租屋處休息,並用草藥膏將王鏡元醃得綠綠的,眼神帶著莫名期待。
王鏡元並不討厭免費出國玩,何況他就只是坐在旁邊看一隻虎爪巨鳥不斷戲水的奇幻畫面,鬿雀還會變成人形抓很多獵物給他吃,雖然王鏡元表示他不吃土著和海龜,也不吃鯨魚,只肯吃自己釣到的魚。
鬿雀外表近似爽朗的南國漁夫或潛水教練,一頭白髮和黝黑皮膚,就像他的原形羽色,即使變成人類,雙手還是輕輕一扳就打開桌子大小的巨蚌,還問王鏡元什麼時候才能吃得像龍伯的人形,他希望鏡元至少有這點體重。
王鏡元決定以後都要戒掉零食了。
短期內,天心五傑和四名魔族又形成了相安無事的同居生活,看起來很擠,意外的各安其位,鬿雀通常棲息在屋頂上,大概和鳥類習性有關,比較特別的是他迷上打造屋頂花園,每天蒔花冶草之餘,還用樹枝和乾草築了個大巢,下雨天時鬿雀就張開不透水的羽翼,還叫王鏡元睡在他的翅膀下感覺海水浴效果,王鏡元熱烈同意鬿雀身上都是陽光和海水的味道,他的巢比住房子裡更舒服。
小西看著隔壁鄰居家被養到十五公斤的肥貓,總覺得同伴的人生離那隻貓愈來愈近了。
唯一對目前情況不滿的只有一開始就被蠪拋棄的王大德,同樣身為召喚使者,他是唯一閒得發慌的人。
一開始還向同伴炫耀好運的王大德,發現他就算參加有魔族在場的活動,例如和魔族逛夜市,帶魔族參觀百貨公司,和魔族一起用人形爬百岳等等,到底不過是幫閒打諢的工具人,那些魔族只把分配到的人類導遊當作優先關注的目標。
這種一對一的關係,不就是魔法少女和召喚獸,MasterServant宿命的相逢嗎?
同伴們雖然抱怨連連,結果還不是過著多彩多姿的卡通主角生活。
大家都得到了特別的冒險奇遇,只剩他孤家寡人,怎麼可以這樣!
王大德決定了!他也要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看著吧!我要和太史公一樣寫出全地球只有我能近距離觀察的珍貴史料!人類的關鍵未來就掌握在我的筆下了!等我寫好,那些了不起的修道者也只能向我申請拷貝藏諸名山!」
這樣下定決心後,王大德興沖沖跑到書店買了本厚皮筆記,在第一頁寫下《魔族觀察日誌》,雖然從小到大都討厭寫日記,但他這次一定要堅持到底。
殊不知,好夥伴們也在另一邊竊竊私語王大德最近迎風歎息,對月搔首,拿著本子苦思的文藝舉動。
「他還是對晏君學姊不死心,怎麼辦?這樣下去會嫁不出去。」玄武咬著冰棒說。
「他的文筆真的很糟,我音樂系幫他修報告都很痛苦。」阿鍾苦著臉強調。
「這種事還是要專業中文系來幫忙才對,不過我很忙,還要去烏頭師公的場子打工。」小西直接推給兒時玩伴兼同班同學。
「就是因為專業,才沒辦法忍受基本錯誤,我光是看到錯字就想抽筋了,不要折磨我,人家很敏感的。說到底歷史系語言能力應該很好才對,他當初幹嘛不填別的科系?當體育老師也不錯!」王鏡元頂頂眼鏡。
玄武說道:「大德本來想選日文,玩遊戲可以用到,我說日文自修就會了,我不想一個人去歷史系,他就很有義氣來陪我了!別小看中理歷史,這也是國立同科系的首選好不好!」
「你太不負責任了!」眾人同聲譴責。
「不就是寫情書還是詩集嗎?大不了我幫他,去圖書館搬些書抄……搜集靈感一下就有了。」鄭玄武自己也陷在無望戀情中,也想抒發一些隱晦的情感,又覺得不夠男子漢,說出來一定會被笑。
「沒辦法,讓他做點美夢也好,還是先來討論正事,暑假要結束了,接下來這三年隨時會世界大亂,我們應該提早準備更實用的人生安排。」王鏡元道。
四名大學生在公園榕樹下開起圓桌會議。
「我要休學準備當掌門繼承人了,你們看著辦。」阿鐘決定專心朝目標前進,也和其他人私下談過,大家都很贊同他的選擇。
如果阿鐘的老爸也跑去抗魔聯盟做事,臺東老家還是得有一個掌門代理處理事務,尤其今後小打小鬧的事情一定會很多,目前有長輩擔著不用著急,但他們遲早都得獨當一面。天心五傑考慮的都是很實際的問題。
「我還是想完成學業,剩下兩年,就這樣放棄不甘心,星平學長也會繼續留在舊校區上課,你看人家道術天分比我們好太多都留在學校了。」王鏡元被鬿雀帶去體驗蠻荒後,眼界開闊不少,包括頓悟了某個深刻日常哲學,拿張學非所用的大學文憑找個普通工作泯然眾人,才不容易被黑暗勢力盯上利用。
別笑他迂,當你體會過不正常生活後,才發現按表操課的校園生活和平淡工作環境有多麼珍貴,小確幸就小確幸,驚濤駭浪的日子太難過了。
總得有人來保護故鄉的家人,還有這二十年來認識的其他朋友,首先,大家得一起生活互相守望才行,反正他現在已經對做大事興趣缺缺。王鏡元這麼想。
「不過,我也不想撲進去讀死書,能混到畢業就好,多出的時間,我們來研究副業和道術強化怎麼樣?小西,玄武,阿鐘,如果大德想要也算上他好了。」王鏡元沉吟。
見證過太師父和一窩蜂冒出來的隱世高人與妖魔鬼怪實力後,天心五傑深刻意識到,要靠降妖除魔混飯吃是多麼不切實際的想法,幸好天心派宗旨也是得找其他工作餬口,不得利用道術收錢。
「像星平學長那樣嗎?」玄武眼睛一亮。
「差不多。」
「我要我要!做哪方面的副業?」提到賺錢這些大男孩精神都來了。
「之後再研議,最好是和興趣與現有資源有關的方向,可以好好利用抗魔聯盟的貢獻點數制度減少成本開銷。」這部分王鏡元還沒有確切計劃。
「魔族的部分怎麼辦?」天心五傑立刻意識到時間成本的艱難。
「問對方有沒有興趣加盟吧!反正他們閒著也是閒著。」小西模仿王鏡元的動作頂頂空氣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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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7-22 21:0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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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魔族觀察日誌-壹 阿鐘篇 (上)

「委蛇,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瘦削的臺灣青年靠在另一名膚色雪白黑髮滴墨的男子懷中說。
「為什麼?」
「十一月了,我會冷。」
「可是我覺得很舒服。」
蛇總是覺得人類體溫恰恰好。
「你可以泡熱水澡,我幫你買了電熱毯。」阿鐘溫和的說。
「水很快就冷了,我不喜歡電磁波。」魔族委蛇另一個化身是比小鎮還巨大的白蛇。
「陽明山硫磺谷晚上沒人。」人類青年含蓄的暗示。
「討厭硫磺味道。」
「找別人不可以嗎?像大德,他比我大隻,體溫也很高。」
「喂!麥相害!我不要被男人抱!」正在一旁偷偷寫筆記的王大德立刻抗議。
「厚,大德,你把話講得好奇怪,告你妨害名譽喔!我跟委蛇明明就是互相調節體溫的自然共生關係,像螞蟻和蚜蟲一樣。」阿鐘不以為然的說。
「你們幹嘛非得要貼在一起!」王大德嘴角抽搐,這個畫面每天都害他直視不能。
「他說不盤住一點東西很不習慣,反正委蛇幫我很多忙又不會叫我做事,休息時間就給他抱一下了。」阿鐘覺得做人要禮尚往來。
「對嘛,阿鐘說得好,我都想跟他換了,每天一直買東西好累。」玄武從廚房探頭插嘴。
「那你上啊!」
「不行,啊就沒空!再說我能叫傷患跑腿喔?一次要揹三十公斤以上耶!」而且可以順便跟著吃很多美食,玄武還是認命成為龍伯的食物採買專員,最近龍伯也學起玄武的說話習慣,兩人對話都在句尾加上很多語助詞。
「龍伯也一直坐著看電視,盤他不行嗎?」龍首巨人魁梧壯碩,渾身樹墩似的肌肉看起來很溫暖,身邊老是環繞著食物香氣,像一座剛熄火的磚窯,連阿鐘自己都想貼過去靠著睡覺了。
「會忍不住想咬龍伯的頭,然後打起來。」委蛇說,似乎是他的經驗談。
阿鐘拿起衛生紙擤鼻涕,又重複了開頭那句話:「但是我們真的不能這樣下去了。」
「那怎麼辦?」白鱗魔族低頭,瞳孔倒豎的銀眸望著他。
「我知道臺灣已經很溫暖了,人類體溫對你是純精神上的享受,但適溫環境對我來說是健康需要,感冒很痛苦。」
「你不要我了嗎?阿鐘。」委蛇問。
「當然不是,別想太多。」
「所以我說你們的對話能不能正常一點?」王大德過去都不知道阿鐘這麼脫線。
「你對魔族要求人類的正常標準真是太沒Sense了。」阿鐘不以為然。
「哇靠!不理你們了。」王大德抱起精裝筆記本先到廚房從玄武的宵夜包裡徵收一袋鹹酥雞,鑽回房間,決定在他的魔族觀察日誌裡加註阿鐘和委蛇有可疑男男關係。
「總之,我縫了一個長抱枕,每天塞暖暖包進去,這樣可以嗎?」委蛇不管怎麼變體溫都不會超過二十度,夏天是很快樂,冬天就困擾了。聽說魔族以前是住在比絕對零度還冷的地區,他已經算超給阿鐘面子,連鬿雀都說委蛇有一招是直接凍死範圍千里內的敵人,阿鐘不好意思再勉強委蛇。
「我試試看。」委蛇放開阿鐘。
阿鐘走向房間去拿枕頭套和枕心,不忘招呼委蛇跟上:「幫我搬暖暖包,有一大箱,我們到客廳塞抱枕。」
於是冒出了魔族和人類合力拆暖暖包往枕套內側口袋和抱枕縫隙狂塞的奇特畫面。末了委蛇得到了他的專用抱枕。
「怎麼樣?」阿鐘期盼的問。
「勉強可以。」其實委蛇比較喜歡不那麼燙的恆定溫度。
「就這樣說定了,其實我覺得抱枕比我熱很多呢!」
阿鐘終於可以在長沙發上一人一邊裹著毯子喝熱咖啡看影集了,他由衷向委蛇致謝,感激魔族這麼配合。
另外體格修長的魔族蜷住長抱枕的樣子也好可愛,阿鐘打算再多做幾個小方枕溫暖委蛇的周遭。
※※※
王鏡元將正在抗魔聯盟裡學習的阿鐘拉到一個無人角落曉以大義。
「你和委蛇會不會太親密了?」
「你跟鬿雀才老是膩在一起吧?我們一整天大都各做各的事。」阿鐘覺得委蛇是他好不容易交到的異類朋友,自然不喜歡被說三道四。
「我那是委屈求全以免刺激到魔族好嗎?怎麼可能真的不怕那些怪物?」王鏡元一直懷疑魔族想精神操控人類,偏偏夥伴一個個都像快被馴養了,只剩他努力維持表面配合,實則築起內心的長城。
「可是委蛇說他本來是龍眾,流浪到了地疆後才被魔化,龍欸!古老又睿智的強大生物,有機會和凱拉辛做朋友超酷的!你《齊物論》都讀到背上了?」身為地海迷的阿鐘沒有任何困擾就接受了委蛇。
「他說是龍你就信喔?再說魔族怎麼可能真心把一個弱小人類當成朋友?」王鏡元不高興的說。
童年玩伴居然為外人說話,他們不是應該要統一陣線嗎?
「反正目標是和魔族搞好關係,開心一點去做也比較自然不是嗎?」阿鐘冷不防說了令王鏡元無法反駁的話。
「……我只是怕你受傷。」魔族詭計多端,擅於變化又陰晴難測,會覺得委蛇呆萌的阿鐘一定是哪裡有問題。
「神經欸你!和人類交往就不會受傷?你情我願就好啦!又沒有要委蛇幫我做事打怪或和他多元成家!你們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覺得可以認識一個神祕的新朋友很好玩,可以交流一些異世界故事還有睡不著時一起坐著看書玩牌打發時間。」阿鐘望著蔚藍如洗的秋季天空說。
阿鐘忽然起了疑心,皺皺鼻子湊向王鏡元:「該不會鬿雀背地裡對你不好,你才這麼疑神疑鬼?有事的話不要瞞著兄弟,我和委蛇商量一下去幫你。」
王鏡元退了一步頂頂眼鏡,額角冒出冷汗。
「是……是沒有不好啦!不如說太好了,反而有點恐怖。」
「你真的不懂惜福欸!」阿鐘扠腰指著他。
「你以為我喜歡擔心你嗎?從小到大除了我們以外你和其他人都好不起來,不是被騙就是想利用你,誰教你看起來一副好欺負的樣子!」王鏡元也有話說。
「我知道他們在利用我,所以後來沒和那些人當朋友啦!又不是笨蛋。」阿鐘沒好氣的說。「不過魔族那麼強,我們身上有什麼好處讓他們費心騙人?不如說有機會時還能沾光吧?」
「呃,這倒也是。」這傢伙今天口才怎麼那麼好?「總之,你是我們未來的掌門人,不要給我丟臉。」
「喝!看招,獨孤九劍~」阿鐘掄起柺杖不客氣朝王鏡元顏面正擊。
王鏡元上前一步輕鬆地撥開拐杖,與阿鐘胸對胸,眼對眼,這個動作原本是要趁勢擊倒對方,王鏡元當然不可能攻擊阿鐘,只是近距離嚴肅地看著他。
「你進步了。」阿鐘微笑。原本武功沒那麼好的鏡元現在都能呼吸不亂化解他的突襲,其他人一定有趁碰面的時候努力互相特訓。
「不要因為大家很忙就依賴那個魔族,以後在門派裡,是我們要保護你,還有把醫術學好點,才不會毒死人。」其實王鏡元真正擔心的是阿鐘因為落單覺得寂寞。
「看也知道是委蛇依賴我!行了沒?快回去上課,晚上我要吃舊校區轉角那間雞排攤的炸蘿蔔糕和高麗菜。」阿鐘用力拍了一下王鏡元的肩膀。
「好啦!幫你買宵夜,不過要付錢,車馬費兩成。」眼鏡青年又擔心地看了看他才搖搖手離開。
阿鐘仍站在草地上,一陣風吹動衣衫,他頭也不回低聲在風中輕語。
「委蛇,如果你在的話,下次不能偷聽哦!」
樓頂一道人影兀自佇立,直到阿鐘一瘸一瘸走回醫療部後瞬間消失無蹤。
※※※
「委蛇,我有個問題,你為什麼不用獸形載我?」阿鐘決定和魔族探討一下每天的接送行程。
阿鐘每回都是抱著人型的委蛇手臂一起飛回去。
「你想騎在我身上?」高大的魔族一挑眉。
「這是每個男孩子的夢想吧?你是龍。」阿鐘爽快的承認。
「現在不是了,只是魔物。」
「不用深究細節,在我眼裡你就是龍。」
「你騎不來,只能由我叼著。」委蛇一秒否定。
「努力想辦法總能成的,委蛇。這是我一生一次的夢想,拜託了。」
白鱗魔族低頭想了很久。
「我先把你變成有吸盤的魚再放到頭上?」
「這個似乎太那個了點,人龍組合的浪漫都沒了。」阿鐘搖頭。
「我拔掉頭上的鱗,找個透明容器裝上你再鑲進傷口?」
「聽起來好痛,還是算了。」
「鐘子牙,你怕我嗎?」
「不會。」
「為什麼?」
「太師父找你們來,目前為止你也沒傷害我。」
「我幫你報仇要不要?」委蛇知道這個小小人類每天忙碌都是為了一個遠大的目標,但他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達成。
「為什麼這麼說?」阿鐘問。
「不管在哪個世界,弱肉強食、欺善怕惡的敗類總是生生不息。魔的滋養只是讓它們更加強大。」
「我的仇人是操控這一切害死許多人的沐霖,學姊說過魔族也打不過真魔,何況現在的你只是分靈體,還有我也不想把自己的責任丟給別人。」阿鐘抱緊委蛇的手臂,雲層掠過他的腳下。
「你覺得我不夠強?」委蛇將他拎到眼前,兩人在半空中靜止。
「不是。」
「回答我理由。」
「你想打就去打,但不要是為了我。我不喜歡利用朋友,我們能當朋友嗎?」阿鐘瞬也不瞬望著他。
「像蠪那樣到處找倮蟲魂魄轉世太累了。」
「我聽說你們這些魔族閒得要命,這個分靈體留著別弄壞,找得到我的話,還是跟你當朋友。」阿鐘承諾。
「等我先找到有效的標記追蹤方式再說。」委蛇很實際的拒絕。
「好吧!」阿鐘聳聳肩,打了個噴嚏。
「委蛇。」
「又有什麼事?」
「秋冬晚上飛回去太冷了,不如你跟我一起搭公車?我順便帶你去逛書店和夜市。」忽然很想喝當歸羊肉湯。
魔族看著青年點頭。
「對了,你真的聽過世尊說法嗎?」阿鐘很好奇。
「有。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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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7-29 19: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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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魔族觀察日誌-壹 阿鐘篇 (下)

阿鐘抱著焦糖爆米花桶正要窩到沙發的另一邊,忽然定住,放下零食伸手去摸正歪著身子纏住抱枕看電視的白鱗魔族。
委蛇的黑髮乍看總是柔順地貼著脖子,偶爾也會像泡在水中般違反地心引力飄揚,加上看不見接縫的鱗皮,冰涼的觸感,安靜的氣質,爬蟲類感覺相當明顯。
「你體溫為何這麼高?」幾乎比阿鐘還熱了。
「泡溫泉。」
「那溫泉該不會是海底火山吧?」阿鐘擋住委蛇的視線問。「你到底去做什麼了?」
「我也有想獨自逛逛的地方,帶著人類太不方便了。」他攤在沙發上懶洋洋的說。
「可是太師父說過你們去哪裡都要帶著我們的……」阿鐘說到一半無以為繼,事實上魔族和人類召使的約定並沒有完全落實,譬如說蠪一開始就把王大德丟掉了。
阿鐘猛然湊近委蛇,「莫非……」
一個人逛比較開心的地方,委蛇的人形又是男人,答案只有一個──
「我沒有去紅燈區。」魔族直接讀心回答。
「我是想說你如果和女生一見鍾情,不用那麼見外啦!來人間就是要談戀愛呀!」阿鐘見邪惡的念頭瞞不過委蛇,只好轉了個彎說。
「不是。」
魔族一連否定三次,阿鐘再笨也知道不能深掘下去。他把自己裹進毯子裡,往嘴裡塞爆米花專心看影片,爆米花很甜,心頭卻有些發悶。
今天晚上為何這麼湊巧?大家都不在,害阿鐘無法和其他夥伴聊天緩和尷尬氣氛。鬿雀和夸蛾本來就喜歡環遊世界到處玩耍,把鏡元和小西一並帶走,原本一直家裡蹲的龍伯忽然想要親手蒐集食材野炊,抓著玄武一早興匆匆出門,不知何時才回來。
「大德去抗魔聯盟那邊做日常任務賺創業資金,我問看看他幾點回家?」阿鐘摸來手機自言自語。
天心五傑目前因各自外務有別,加上分配到的魔族興趣不同,出入租屋處的時間點非常不固定,半夜離開或清晨才回住處歇息都有可能,但除了阿鐘以外的四傑基本上都能在中理大學的舊校區碰頭。
「切!手機打不通。」阿鐘將手機放回茶几上,熬到這檔影集演完,決定洗洗睡了。
帶著一身熱氣從浴室出來,委蛇還是窩在沙發上保持原樣動也不動,覺得還不到吵架程度的阿鐘默默回房間休息,畢竟他的舊傷經不起耗損,不多睡點就等著耳根子不得清靜。
凌晨兩點三十五分,床頭鬧鐘發出輕微滴答聲,秒針緩緩移動,月光混著街燈光線穿過窗戶,照亮一小片臥室內部,阿鐘抓住被角微張著嘴沉睡。
房門無聲無息打開,委蛇走了進來,雪白皮膚微微發亮,在他行進間流轉著一層鱗片的反光。窗戶外呈現某種奇異光景,灰塵、夜色與空氣揉合成一團霧氣似的東西,又像長在木桶底部的透明黴菌,緊緊黏著窗戶企圖鑽進鐘子牙的臥房。
魔族瞪向那團穢氣,窗玻璃「啪嚓」一聲出現裂痕,穢氣瞬間消散。
接著委蛇走到床頭,蹲跪下來凝視那張安靜睡著的臉孔。
人類總是暖呼呼的。委蛇忍不住將手伸進被窩裡感受那股蓬鬆暖意,他的手立刻被抓住壓在床上。
「委蛇?」人類青年猛然張開眼睛。
「你嚇到我了。」阿鐘還真沒感覺到他進房間,但一隻手摸過來再想睡也驚醒了。
「你沒對我說晚安。」委蛇向來認為別人有的他也要有,只有一個就搶過來。阿鐘既然對大家都會日常問候,漏掉委蛇那是不可以的。
「你特地叫我起來尿尿報仇嗎?」阿鐘眼皮沉重,倒回枕頭上喃喃道。
「方才有些玩意兒聚在窗戶前面,姑且趕跑了,但我殺不了那些東西。」
「什麼?」瞬間彈起。
「到處都有,特別是屍體多的地方,魔喜歡吃的食物。」委蛇說。
「魙又來了嗎?」阿鐘爬梳頭髮一臉疲憊,「看來總有一天我也會習慣這種怪物不斷登門拜訪,希望能快點靠自己應付。」
委蛇坐在床邊,看著阿鐘越過他下床,拿起膠帶修補窗玻璃裂痕。
「也不完全是為了報仇啦!我被妖怪詛咒,不修煉鐵定早死,在下還想活久一點。」阿鐘拉來椅子坐下,上半身倚著拐杖說。「被鬼附身還好處理,聽說魙的附身很可怕,連道士都看不出來,因為神智還是很清醒,只是人『變壞』了。你可能會覺得和原來差不多,結果漸漸判若兩人,最後……簡直不是人。」
「我知道,魔化的原因之一就是被你們所謂的魙入侵,有的魔族大開殺戒正是為了在貧瘠的地疆創造更多魙,企圖將自己催化成新魔。也有些魔族反其道而行,不讓魙近身,想將魔化控制在可以接受的狀態。」委蛇張開手指望著掌心。
「你們都是後者嗎?」阿鐘問。
「是。」
「沒辦法避免對吧?」
「沒辦法。」
魔族狹路相逢必戰,天人過來討伐也得戰得你死我活,勝者被亡者業力荼毒的結果,像委蛇這些失落無根的孤裔外表與心性愈來愈趨向魔眾。
「只有純魔才能食用魙,魔族不能拿這個當食物吃,身上寄生的魙一多,腦袋就不清醒了,不清醒容易死,死了就會多出更多魙,到頭來,那些魙只是想無限增殖而已。」委蛇特意說這段話給同樣被魙盯上的阿鐘聽。
「人間有很多魙不就對你們很危險嗎?」
「就像防止細菌感染,注意衛生就行了。」
「就是因為這樣才沒有大開殺戒囉?」相處這段時間阿鐘也有體會,搞不好委蛇很愛好和平──等等,這麼說也不太對,應該說是很懶的生物,只要把肚子塞飽盤著不動,最好身邊還很溫暖,對委蛇而言就是極樂世界了。
「殺了不吃太荒謬,在人間吃東西除了滋味以外我的本體現在又受用不了,倮蟲太小了吃不飽,業毒超重又容易變魙,不划算。」
「你好現實。」阿鐘指著他道。
委蛇微微一笑,那笑意像是在說阿鐘與他之間的差距從來不是人類自身能夠理解的程度。
「謝謝你幫忙趕跑魙。」阿鐘遲疑一下才說:「你該不會覺得我的被窩很舒服?」
「不能在其他雄性窩裡睡覺,這是常識。除非我要殺你把巢穴搶過來。」委蛇的語氣很認真。
「太好了,我還擔心你硬要擠一張床怎麼辦?」阿鐘鑽進被窩裡,只露出一雙眼睛。
「可是你比抱枕好用。」
「請不要為我破例,在客廳對我取暖沒關係,大家都看得到,房間裡面會被誤會。老爸已經夠煩惱我和魔族當室友了,再說交朋友彼此還是要保留一些個人空間。」
「我在海邊看見寄居蟹上黏著海葵,它們就過得很好,為什麼王大德老是對我們靠近有意見?」
「大概因為你不是海葵,我也不是寄居蟹,還有大德欲求不滿,暗戀黑家監院注定沒結果,我同情他。總有一天他會像我一樣坐懷不亂,這也是意志修行。」阿鐘帶著鼻音說。
「我想大多數倮蟲不會像你一樣。」委蛇輕拍兩下被子。
「只是覺得和異類相處,靠在一起取暖比企圖殺掉對方對我要容易些,呵呵。」阿鐘閉上眼睛。「如果有條蛇不會咬我或沒有毒咬不死我,我願意把那條蛇放在身上讓牠取暖,不限魔族,只要是不會傷害我的動物都很可愛。」
「會傷害你的存在呢?」
「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否則,我必以牙還牙。但我不喜歡那種感覺,太沉重了,會招來很多今夜你在窗外發現的東西。」
「我明白你的想法了,鐘子牙。」
房間安靜了一會兒,阿鐘偷偷張開右眼,發現委蛇還在。
「……魔族大哥,我再瀟灑房間裡有人還是睡不著的。」
「我忽然想到,人類有句話是受人點滴之恩……」
「……當湧泉以報。天心派門規裡就有這條。」阿鐘無奈地接上。
「你要怎麼報答我?」委蛇問得毫不客氣。
呆萌的巨龍,回來啊──阿鐘在心中對著遠方吶喊。
抗魔聯盟無數修道者曾群起質疑司徒燭華找魔族救急的作法,五魔族暫時不與人類敵對就算了,權當不得已,讓連修道者皮毛都沾不上的天心五傑充當魔族分靈的擔保和引導人實在太過輕率,當時司徒燭華只說了一句話便泯滅眾多雜音。
『那些孩子和魔族住在一起。』
或許有些難題屬於司徒燭華這類高手做不好也不想做,恰恰卻是天心五傑勝任愉快的工作。
「可以不要這麼堅持在秋冬讓我以身相許嗎?感冒很難好呀!」阿鐘將棉被抓得更緊了。
「今天我的溫度比室溫高,入冬以後也會比室溫高,你會覺得我冷純粹是心理作用,事實上我比你的床還熱,感冒會好得慢是你在聯盟餐廳點心吧檯偷吃太多冰淇淋。」委蛇直接說出客觀事實。
「嗚咿!」嘴饞的青年索性用棉被蓋住整顆頭。
阿鐘曾經向委蛇解釋過安全毯的概念,大意是指一種沒有必要卻離不開的物品,為主人帶來安心感,委蛇同意阿鐘可能會變成他的安全毯。
縈繞不去的藥香,喃喃細語的魂魄,脆弱又溫暖的小小生靈,卻能和委蛇對等相處,不可諱言很新鮮。但魔族也明白倮蟲非常容易走味,只要委蛇一個恫嚇,鐘子牙就會收回善意,但他要的並非測試鐘子牙有多堅強,而是好奇人類能展現何種面貌,或者說,能維持同一面貌多久不變?
「但你不保溫,而且凹凸不平。」阿鐘垂死掙扎。
「我允許你裹著被子,用你縫給我的抱枕取暖,然後我們在客廳睡覺。」委蛇想了想又說:「可以順便看電視,再從龍伯那邊拿食物來吃。」
結果是一起變成電視廢人的意思?魔族大概很少體驗這種爽日子,已經無法回頭了。
「不准和我搶遙控器!也不准心控霸佔頻道!」鐘子牙開始悼念未來一段時間的悲慘睡眠品質。
魔族果然是不擇手段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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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8-6 15:0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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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魔族觀察日誌-貳 小西篇 (上)

女人想上他,男人也想上他,從他有記憶開始,直到髮蒼齒搖,這份悲催的命運已然註定。
對巫寧西來說,現實世界實在太殘酷了。順帶一提,他是個天生的靈媒。
現在臺灣島上無數高人們正轟轟烈烈展開抗魔大戰,見鬼的事怎樣都好,向來誓死守護二次元淨土的小西最近也被迫成了現充。
身為廣大平凡大學生一員,小西算是符合男主角的王道設定,中文系出身的他自學拉丁文和梵文略有小成,冷知識也涉獵不少,比如怎麼縫製漢服和設計幻想風美少女服裝。
雖然目前打工是替火頭道士打下手,兼個看盤(沙盤)轉播(阿鬼拜託你說中文,英文也好!)的中間人,但小西最大的野望還是出同人誌擺攤賺錢,COS自己創作的角色──當然是男角,只是他還沒找到適合的故事靈感,只能先練練畫技和裁縫手藝。
最近為了和兄弟一起開創副業,正努力研究咖啡和點心製作方法。
前輩們挽救了一場又一場危機同時,難免有些手尾殘留,比如他們天心派的初代掌門明虛子,因為輩分太高直接縮寫稱呼太師父,為了鎮場子直接從異世界召喚了五個魔族分靈體,每個本體都像毀滅世界的大魔王。
只能說高人不愧是高人,隨隨便便就在現實裡做出RPG長老才會做的事情,還非常理所當然,身為被指定的勇者之一,小西也不負所託負起其中一名魔族的責任,其實也就幹些導遊兼保母的工作。
天心五傑和五魔族雖然被配成了五組,但五組之間相處情形又不太一樣,比如說大德一開始就被五魔族的頭頭放置PLAY,櫻髮魔族蠪對他不屑一顧,小西有點感慨,畢竟天心五傑如果要選個人當隊長應該就是大德了。
玄武和獸首巨人龍伯組成和樂融融的美食關係,基本上就是無腦吃吃吃,瞧他們之中唯一還能搆上帥哥定義邊緣騙騙國中小女生的玄武胖成什麼樣子?
鏡元和虎爪怪鳥鬿雀之間氣氛一直很詭譎,鬿雀簡直把鏡元疼進骨子,到處找食物餵他,雖然沒到含在嘴裡那麼誇張,但也都蓋在翅膀下了,導致鏡元每天都很害怕,偷偷找小西傾訴,懷疑怪鳥對他有不軌企圖。小西觀察了隔壁的肥貓許久,給出權威分析:這是一種貓奴的表現。
小西覺得自己的分析不能更精闢,精準地識破了魔族與眼鏡青年之間主人對寵物的親密關係,但王鏡元打死不信,活該他繼續腦補自己嚇自己,早就叫他BL不要看太多。
阿鐘和委蛇則莫名其妙合拍,遇到問題有商有量,通常還是魔族配合人類的活動時間,兩人都是安安靜靜不鬧人的類型,堪稱模範組,小西只擔心阿鐘對兄弟的愛被委蛇搶走,必須抽空鞏固自已的地位,其他人他懶得管了。
至於他和巨蟻魔族夸蛾之間……大概算是兄妹?小西是哥哥,夸蛾的人形很可愛,當妹妹也沒有違和感,反正性別不是重點,畢竟種族生態系根本不一樣。
話說回來,有妹妹到底是什麼感覺?他的表妹在馬來西亞,七歲以後就沒見過了,妹妹在阿宅間似乎是種神之領域的視野。
「哥哥,我把寶石和布料帶回來了,剛好可以用在你的五號設計上。」
「辛苦了,」小西愣了愣。「等等,那拳頭大的藍寶石哪來的?」
人類歷史上有這麼大顆的寶石嗎?
「人類蒐集的那些小石頭又舊又醜,我自己去挖更好的,就是編織法還有點意思。」擁有一頭雪白及膝長髮與大大的紫色眼眸,宛若少女般的神祕存在說。
身高約一百五十公分,體重……小西抱過,只有一根瓷湯匙的重量,不過看起來像四十公斤的體型,經常輕飄飄地站在椅背上端,最喜歡的位置是阿鐘的樂譜架,完全就是夢幻妖精。
「夸蛾,」他歎了口氣。「你又要增加我的工作量了是不是?」
「你的工作不就是陪我嗎?」魔族走到他身邊,雙手背在腰後說。
「我只是想要一小顆裝飾胸針用的寶石,預算的材料費也給你了,你帶這麼大顆回來,分明就是要我再設計一套珠寶,然後順便還要搭配的新服裝。陪你是沒問題,不過當初說好也給我時間上學和打工賺錢不是嗎?」
「雖然直接給你錢很容易,但這樣一來我得到的『作品』就不夠特別了,這是你告訴我的。」
「是的,夸蛾,你隨時可以找世界頂尖設計師為你做衣服,甚至你自己就能用各種材質隨心所欲創作。」小西抬手搭著魔族纖細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口吻。
「那樣不是一個人類真心誠意為我做的衣服,沒有紀念價值。」魔族答道。
「是共同創作哦!我出創意和手工,你出材料還有身體,我也想看到自己的作品被真心喜歡的人穿在身上,互相擔待生活上的不方便,用有限的時間和金錢創作出成果,正是社團的醍醐味啊!我們也算是兩人社團了。」小西認真的說。
夸蛾特別愛好打扮,當他以人形出現在小西面前時就已經穿著一套批披掛掛的華服,後來天心五傑帶著魔族化身到動研社尋仇,面對那滿山滿谷的精美服飾,夸蛾簡直愛不釋手,小西順便向他解釋Cosplay的人類習俗,基於魔族的超高智商,推廣ACGN毫無難度。
自由活動的第一站就是台北地下街,途中還在女僕咖啡廳約會,買了一堆漫畫小說後,回家後小西用電腦,夸蛾則躺在床上看書,幾個小時後交換位置。巨蟻魔族完全無縫接軌小西的日常生活,小西還幫他在網路遊戲裡開了個新角色,教他怎麼偷殺掛網的王大德。
雖然搞不懂存在本身就是奇幻設定的魔族為何會這麼喜歡幻想產物,但夸蛾真的很有文化消費者的天賦,為了世界和平,抗魔聯盟也撥了一筆經費給天心五傑當成和魔族一起生活的活動資金,總之夠讓兩個阿宅在商品戰場殺出一條血路了。
坦白說,龍伯的伙食費還比較貴,因此小西心安理得地帶著夸蛾進入二次元的花花世界,在萌文化面前,人類與魔族俱為平等。就算是魔族,也一定能夠透過馬尾和絕對領域心靈相通,獲得安寧與滿足。
不過,巫寧西是個謹慎的帶路者,首先必須讓魔族理解人類歷史,增加同理心,於是他們一起看了《APH》,可愛畫風和形形色色的各國服裝果然讓夸蛾目不轉睛。
「這動畫裡為什麼沒有臺灣呢?那些比臺灣還小的國家都出現了。」夸蛾對他初次踏上的土地已經有認同感和好奇了。
「連馬來西亞那麼大也沒被畫進去呢!這就是文化侵略。等你對臺灣更熟,我再借你看《馬皇降臨》,找其他人一起玩《美麗島風雲》,有些梗需要時間醞釀。」小西嚴肅地說。「千萬不要貪心搶快破壞樂趣。」
「當初不該在黑家殭屍的社團教室撿同人本來看。」夸蛾也懊惱地抱怨。
身為資深阿宅與高段潛力的阿宅預備役,小西與夸蛾都認為BL和十八禁沒什麼,但被雷原作劇情是不可原諒的。
「第一次經驗具有無可取代的紀念價值,所以偷看攻略啦新番感想這種膽小鬼才做的事絕對禁止!既然你跟了我,我有義務讓你明白真正的審美觀念,歡樂與悔恨不應由別人給予,男子漢就該肉身試雷!」小西的發言充滿氣勢。
「吾有同感!」夸蛾興致盎然的附和。
夸蛾對二次元的喜愛很快有了質的進化,從形式邁入深度理解,進而希望在生活中也能保持某種參與。
小西對魔族的智慧程度很感興趣,也知道夸蛾的移情能力很好,不過早上起來發現夸蛾趴在枕頭旁盯著他看還是嚇了一跳。
「哥哥。」
「要玩角色扮演?」
「嗯。」
「好啊!」
「我該做什麼?」
「這個嘛,煮早餐給哥哥吃如何?希望是擅長料理的設定。」小西隨口說,沒問夸蛾想當弟弟或妹妹。
聽到他這麼說,夸蛾立刻就去廚房,好像聽見玄武的驚叫聲,過了一會兒,魔族端來很正常的培根蛋土司。
「錯了。」
「我照你心裡想的菜色做的,怎會錯了?」夸蛾不服。
「家人難道不該做兩份一起吃?」小西反問。
「原來如此。」魔族露出佩服的表情。
小西出門上課時碰巧聽見鬿雀問夸蛾怎會想要服務人類,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
夸蛾說:「為了開心。」
鬿雀回答:「那我可要同情那隻倮蟲了。」
小西想,他們大概不好意思直接對他說話吧?還刻意用中文和恰到好處的音量對談,魔族也挺傲嬌的。
有機會還是找太師父調查一下夸蛾的習性……過了幾秒,小西湮滅了那個念頭。
第一次經驗可不能浪費,名為「夸蛾」的魔族,要像對待人類一樣去理解他,直到自己的極限,這是小西的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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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8-12 16: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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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魔族觀察日誌-貳 小西篇 (中)

小西有時候覺得自己運氣實在很好,抽到夸蛾這個魔族,不管他本性如何,至少興趣超合拍,換成其他魔族對小西來說相處上難免有點痛苦。
基於這份同理心,他決定幫幫明顯適應不良的同伴……話說唯一適應不良的只有鏡元而已,小西看他根本也是嘴上說不要,身體很誠實,天天和虎爪怪鳥玩成一片,天心五傑裡最常和魔族非人形態相處的就是王鏡元。
「嗨,鬿雀大人。」小西特地找了個王鏡元不在的時段和魔族打招呼。
「有話要和我說?」白髮黑膚的健美男子從五官到聲音都帶著野性。
不知何時五魔族心照不宣有了套潛規則,包括不對別人的吉祥物讀心,否則視同侵犯領地,最早留意到這個跡象的小西和鬿雀說話時總算輕鬆了一點。
「如果想讓鏡元放下隔閡更依賴你,變成女孩子如何?我保證他就不會那麼緊張了。」小西知道王鏡元主要提防的是鬿雀的男人化身,怪物形態反而不討厭。
順便在腦海中想像魔族性轉版本,不錯,根本是大家的菜。
「鏡元在煩惱什麼應該瞞不過你,不是嗎?」小西直言道。
鬿雀走到小西面前,居高臨下伸出手似要抓住他的臉,人類青年嘴角掛著微笑,仍是放鬆的站姿。
「原本其他倮蟲來打擾我,我會想直接殺掉,是你的話就算了。」鬿雀揉了揉小西的頭髮,這算犯規動作,但大鳥就是故意要惹夸蛾不高興。
魔族露出詭異的笑臉道:「我喜歡看王鏡元如履薄冰待在我身邊,總比他蹭著我的腳發情要有趣。」
啊,是抖S的貓主人,可以理解,因為小西自己也一樣。
「你倒是頗行,認了個魔族當『妹妹』。小人兒,知道夸蛾是什麼樣的怪物嗎?我不用讀心也能明白,從小被眾鬼附身,身心千瘡百孔的你最討厭的就是控制狂。」
小西想起一幕情景,夸蛾將各種金屬放在手心融化,徒手捏織出蛛網般細膩的珠寶組件披掛在小西頭上,垂墜曳地,宛若一襲銀河。
「從他對創作設計和編織的熱情,可以感覺出夸蛾大概是蜘蛛或蟻獅那種會製作精美陷阱的生物。」小西坦然答道。
「他擅長創造栩栩如生的幻覺世界,讓目標在裡面完全迷失,徹底控制獵物。夸蛾的地盤就是一座巨大海市蜃樓。他可以弄昏你帶到地疆,卻讓你以為還在人間,生生世世永無清醒之日。」鬿雀不懷好意地警告。
難道你以前吃過人家的虧?怨念還很重的樣子。小西聰明地沒說出口。
鬿雀見小西仍是老神在在,打定主意要讓他動搖,魔族於是又說了個祕密。
「夸蛾這老傢伙真好意思裝嫩,他明明是我們之中年紀第二大的,只比龍伯小──唔!」一聲巨響,伴隨著牆壁碎片飛濺,鬿雀頭部被一記飛踢狠狠擊中。
第一時間翻身躲在沙發後的小西對自己的帥氣動作頗為自豪,好像拍電影一樣。
從遠地感應到小西被其他魔族碰觸的夸蛾瞬間移動回到共同據點,紫色眼睛幾乎泛成血紅。
「你在說什麼奇怪的話?臭小鳥!」夸蛾向來清亮嬌嫩的嗓音瞬間低了一個八度。
「就是說你們平常兄來妹去的噁心互動讓我不舒服,你明明就是隻公的!公的!公的!白色蟲子!」鬿雀也生氣了。
正當大戰一觸即發,玄武大叫一聲指著牆壁破洞:「天啊!洞這麼大會不會影響到抗震結構!地震來了怎麼辦?」
夸蛾與鬿雀被玄武的叫聲一擾,下一秒龍伯就一手各拎一個道:「灰塵都噴到老夫和玄武特地一起去宜蘭買的在地美食。怕他一個人外帶涼了不好吃,老夫還特地陪同拿食物回來,再鬧就不分你們吃了。
「羊肉湯、全口味披薩、手扒雞!謝謝龍伯大人,我要雞翅膀!等等,我先去拿辣椒粉和山葵椒鹽。」小西開心地端起盤子和調味料湊向食物堆。
夸蛾臭著臉往破牆一拍,碎片立刻回填破洞,並被液態金屬牢牢黏合,金屬繼續往其他牆面延伸出礦脈般的網狀結構,看起來被飛彈轟個幾下也沒問題。
明明指定妹妹的料理,現在卻跟著其他魔族吃外食還那麼高興,人類真是淺薄!夸蛾剛這麼想,小西就將一隻雞翅膀塞到他嘴裡。
「幹嘛發呆?我可沒辦法讀你的心。」小西打趣地對夸蛾說。
那隻雞翅膀不到一秒就連骨頭一起消失在夸蛾的小嘴裡,小西嘖嘖稱奇。
「喂!夸蛾!你把所有雞翅膀都拆走了我們怎麼吃!」鬿雀打開每個紙盒才發現手扒雞的一部分都消失了。
夸蛾手上的盤子則堆滿了雞翅小山。
「六十隻翅膀有點太多了,我還要吃披薩。」小西也微微蹙眉。
「你吃不完的我吃。」
「夸蛾……」鬿雀仍不想善罷甘休。
「你好歹也有長翅膀,既然不是真的想吃,就不要在翅膀問題上爭執了。」龍伯又把鬿雀壓回去。「看來這些分量不夠吃,晚點我們又要再去買一次了,玄武。」
「喔喔!」
於是小西與夸蛾遭受質疑的兄妹設定就這樣順延到了晚上。
吃得太飽洗完澡就不想動的小西躺在床上畫一件長外套設計圖,眼皮半垂,睡意浮沉。原本小西沒問夸蛾想演弟弟或妹妹,原因是他覺得自己對待弟弟妹妹的態度不會有差別,但夸蛾主動要小西將設計圖改成裙子,他才確認夸蛾就是要扮演傳說中的妹妹。
夸蛾穿著一套小西之前做好的浴衣趴在床沿,魔族並沒有時時刻刻黏著小西,卻不會放過觀察他一筆一畫或一針一線的製造過程。
「從培根蛋土司以後我就沒有再讀你的心,我討厭鬿雀對你爆雷。」夸蛾揪著枕頭布角,湊近小西說。
「我也不在意鬿雀說的話呀!Cosplay好玩的地方就是拋開現實認真扮演不同角色,你幾歲或性別長相都不算構成妨礙。」小西吹開一縷掉到眼睛上的瀏海,「比起賣妹妹設定和屬性廢萌,夸蛾自己的個性更重要。只要你想認真玩,我也會奉陪到底。」
「你不怕我嗎?」夸蛾握住人類青年的手腕。
「你希望我怕你,我就會怕你。」小西感覺手上的力道緊了一分。對本體無比巨大的魔族來說,這應該算是極端精細的力量控制了。
「但我更喜歡看見你開心的樣子,有人可以一起分享興趣,我不在乎對方是魔族還是外星人,這個領域要找到合拍的搭檔真的不容易,乍看好像都喜歡動漫,但派系實在太多,光我們天心五傑喜歡的鋼彈系列就都不一樣。」
「儘管你把我當成人類,但其實我不是人類。」
小西狡猾地一笑:「你也可以將我當成魔族,雖然我不是魔族。」
夸蛾一愣:「這也行?」
「不試試怎麼知道?」小西說。「其實我很高興能夠當某人的哥哥,不是真的也沒關係。」
「為什麼?」魔族想了想後又補充要求:「我不讀你的心了,但你要說給我聽。」
小西歪著頭沉思,夸蛾剛好問起某個他不為人知的心結。說穿了也沒什麼,就是無法不去在意。
「我一直到上大學前都被人精心照顧,是稍微疏忽就真的會死掉的那種,鏡元和大德還是上任掌門指定的隨身保鑣,連我上廁所都要跟,不然我隨時可能被鬼拐去害死。但也不是只有他倆被我麻煩,連最弱氣的阿鐘遇到我也都習慣當保護者。」
小西伸手比了個三道:「但小孩子怎麼可能不嫌煩?於是就發生過他們想喘口氣,我也想證明自己一個人沒問題,下場是我飄在池塘中央被阿鐘他爸發現,差點沒救回來;失蹤五天,最後被老婆婆帶回有光的地方,才發現躺在天心派先人墓石旁邊。還有一次不曉得遇到什麼,醒來全身都是血。當然這些事害大德和鏡元被罰得很慘,我都奇怪他們怎麼沒恨我?」
雖然說大人很忙,但讓小孩來照顧小孩本來就不合理,尤其他們還同齡,只是其他四傑好像都習慣了,兩個不夠就再拉人來助陣,最後沒嚇跑的就留下來了,這就是天心五傑的由來。
「這種倮蟲在古時候本來就長不大。」夸蛾點頭。
「王爺爺提過這是超純正的『巫』的體質,可以被非人憑依,卻沒有驅趕的能力,因為會完全失去自我。古時候巫覡都是一組的,巫負責引鬼,覡負責驅鬼,通常是男女互補。現在很微妙啦!道士也不是覡,都是混合能力在辦事,像我這種體質是宮廷專用,養著以備大型祭典舉行時能百分之百召喚鬼神交流,在現代基本上沒有用武之地了,而且我也沒做『巫』的修行,我才不想變成人偶。」小西略為解釋後聳肩。「總之就算現在我能自保了,他們還是覺得我靠不住。」
人類青年末了這樣說:「不過,哥哥這種生物果然還是很帥氣,跟年紀大小也沒關係吧?夸蛾又是為什麼想當妹妹?」
「女生的衣服比較好看。」魔族不假思索回答。「還有我不喜歡保護人,我的東西就是我的,才不要分給別人。」
「我們沒有撞角色也是幸事一件。」小西一點也不意外夸蛾的回答。「我也有件好奇的事,既然你這麼強大又見多識廣,難道不會覺得這些幻想作品無聊嗎?」
出乎意料,魔族回答會幻想的個體很罕見,尤其還能將幻想以作品形式保存下來,光是比較差異性就能帶來樂趣。在魔族存在的世界中,大多時候,幻覺都是作為武器實際用途,眾生則跟著本能習慣生存。
夸蛾就是極罕見的那類耽樂幻想的魔族,但他的作品卻沒有觀眾懂得欣賞,最後他打造的世界也只剩下捕食用途。
「人間這種程度的文明,地疆從前的裸蟲和一些魔族也做得出類似成果,但他們幾乎不幻想,看見海市蜃樓,如果沒有上當,第一個反應就是『假的』,或許那副景象真實存在,只是位於另一個遙遠得到不了的地方,比如人間。」夸蛾說。
「你都幻想什麼?」小西問。
「和你給我看的作品有點類似的故事,如果變成那些被我吃掉的獵物會有什麼發展,我想知道更多,反正地疆很冷清,幾百年也遇不到一次活物,打發時間罷了。」
「夸蛾想要成為劇中人?」
夸蛾就著握住手腕的動作,將小西的手掌貼在臉頰上閉起眼睛。「好溫暖……」
「唔,這有點老梗了。」小西僵了一下說。
「我應該用真實行動表達嗎?」
「不要讓我受傷就好。」
「這點接觸面積的確很假,一點都不夠暖。」夸蛾推著小西要他起來,坐到他背後,將他整個上半身圈抱在懷裡。「好了。」
「……」好像躺在雲朵裡,夸蛾本身幾乎沒有重量,因此小西倒沒有產生被挾持的不適。
「我從孵化起就沒見過同族,雖然可以透過攝食得到獵物的記憶,但我吃了這麼多生物,還是沒見過和我類似的物種出現在其他生物的記憶,大概是生物遇到我的同類後都沒能倖存到被我逮到,又或者我是絕無僅有的孤裔。」夸蛾說。
「同種遇見了說不定會打得你死我活,要不然就是強制交配然後吃掉你,一個人也有一個人的好處。」小西往後倒靠著魔族的肩窩這樣勸解。
「這倒也是。」夸蛾同意。
「你像棉花糖似的,我靠得不紮實,怕把你壓壞,還是不要抱在一起了,再說哪有妹妹這樣抱哥哥?」小西剛說完背後觸感立刻變成血肉之軀。
「我現在總算知道,為何委蛇那麼喜歡抱他的倮蟲了。很有趣的手感。」夸蛾發表心得。
「我也終於明白,阿鐘的暖暖包用量為何那麼凶了,你們連變身都是冷血動物。」小西感歎完立刻想掙開魔族懷抱,奈何夸蛾抱得很緊,這時候真的很有被蟲族抓住的驚悚感覺。
小西直到一個月後才後知後覺發現某個重點,夸蛾雖然說要當妹妹,但實際上他的化身並沒有變成女孩子。
真是後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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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8-17 10:5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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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魔族觀察日誌-貳 小西篇 (下)

傾盆大雨的深夜,天心五傑都不在租屋處,其中三傑在抗魔聯盟臨時總部協助長輩加班,龍伯則帶著玄武去東部美食之旅,玄武順便回老家探望,和留守門人商量有機紅茶的種植計劃,至於把魔族帶回老家這種細節就不要計較了。
夸蛾中午從網路上看見小西的留言,表示他在學校解決了一個小事件,晚上會回家休息,於是專心補完經典動畫作品,等小西回來一起討論。
對魔族來說,最難適應的就是人間白駒過隙的時間節奏,對於有趣的事物,夸蛾偏好將動畫用一格一格播放,最後才在腦海中自行組合調整,漫畫也是每頁都能當油畫欣賞,不是魔族反應遲鈍,而是用他們習慣的節奏來說,這算看得非常快了。
因此本該在傍晚回到住處的小西遲至晚上十點還未現身,夸蛾並未察覺不對勁,特別是他還沉浸在各式各樣的動漫風格和劇情裡,懶得在意現實。
「夸蛾!滾出來拿你的倮蟲!」上空響起一聲怒吼。
雪白長髮垂膝的纖細人影不悅地取下耳機走到客廳開門,鬿雀橫抱著一個穿著白襯衫和A字裙的長髮女子,咖啡色長捲髮蓋住女人的臉,一隻手臂無力地垂下。
「小西?」夸蛾有點疑惑,這卻不妨礙他立刻搶過小西攬在懷裡。
有鬿雀在,自然是不會讓小西溼透,但從他冰冷的皮膚和一身寒氣判斷,夸蛾懷疑小西已經被淋溼過,只是被鬿雀弄乾才帶回來。
「鬿雀,解釋清楚。」
同樣也是一頭白色短髮的魔族不爽地回瞪。
「我在城市上空等食材經過時,意外看見這傢伙從頂樓往下跳,若非我眼力好發現是巫寧西,才懶得管倮蟲跳樓。」鬿雀用下巴比了比昏迷不醒的小西。「被女鬼上身了。」
「他怎麼還沒醒?」
鬿雀眼神往旁邊飄。「我把那女鬼拍出去時可能不小心大力了點,震到他的魂魄之類?」
女鬼附在小西身上後,接著便是梳妝打扮準備重演自殺過程,鬿雀驚險地半空攔截,順手把那隻不長眼的女鬼打得魂飛魄散,結果小西沒恢復意識,夸蛾也沒出現,愈想愈麻煩,只好把人帶回家。
「你怎敢動我的人!」夸蛾的毒牙露出來了。
「我知道倮蟲體質脆弱已經很收斂了!這小鬼的魂魄比一般人結實許多,睡一覺就會好。」鬿雀話鋒一轉質問夸蛾:「你是怎麼回事?居然沒盯住他?」
按照魔族的能力,應該隨時都能掌握目標狀態,連一瞬的異常也瞞不過夸蛾,正如鬿雀先前才碰一下小西,夸蛾立刻察覺並衝過來捍衛領土。
「我和他說好不讀心。」夸蛾說。
「你不是哄哄人類而已?」鬿雀不敢置信。
「真的。感覺這樣比較好玩。」
「你下次就等著拿湯匙去和肉醬玩吧!」要不是天心五傑是一串粽子,死了一個對其他人影響巨大,鬿雀何必浪費時間關注巫寧西和夸蛾的情況?
「好啦,以後我會注意,沒你的事了。」夸蛾厭煩地說完,一手抬起小西下巴就要親下去。
鬿雀眼明手快抓住夸蛾後頸,及時阻止慘劇發生:「你要對他做什麼?」
「妹妹的True love’s kiss。」魔族想起昨晚和小西一起觀賞的《冰雪奇緣》。
「醒醒吧!你沒有姊姊!」鬿雀忽然發覺OTAKU中毒者很恐怖。
「……」夸蛾置若罔聞再度低頭。
鬿雀不得不用全力拉住頑固的蟲族。「你趁機想灌什麼到他身上?」
還是魔族最了解魔族的手段。
「我的氣或印記,是他說我可以把他當魔族看!」夸蛾完全沒有反省的意思。
鬿雀閉眼深呼吸,趁夸蛾抱著小西雙手沒空,使勁揍了他的頭。
「要是這麼簡單就能將倮蟲完整帶回地疆,我犯得著這麼辛苦嗎?他如果沒被你馬上弄死,就是變成亂七八糟的魔物,連魂魄都沒得玩!我等著看你後悔莫及!哈哈!」鬿雀說完展開雙翼飛入雨中消失不見。
夸蛾關上大門,抱著小西來到浴室,衣服也不脫,直接將他放入熱水中,泡了半小時後小西臉色總算恢復紅潤,夸蛾又將他從水裡撈起來,衣著自動恢復乾爽,妝髮非但沒亂,甚至還比原先細緻好看。
等小西在床上躺平後,夸蛾坐在床邊凝視著這個渺小的生物。
小西的巢穴本來很整齊,因為夸蛾進駐變亂了,小西也由著他去。
「總覺得這個時候應該做些什麼……」
思考良久,夸蛾拿出小西的手機,喀嚓喀嚓拍了幾張照片,接著繼續補完動畫進度。
清晨時分,小西在嚴重頭痛中甦醒了。
「這什麼?蜘蛛網?夸蛾你吐絲把我黏在床上喔?」被假髮纏住臉的小西迷迷糊糊抱怨著。
夸蛾沒有回他,魔族正用小西的主帳號人物推王,而且控制其他人不准骰裝。
「哇!OL套裝,我又被上身了?」小西捏著裙邊,見怪不怪地調侃自己。
「你不討厭嗎?」
「討厭呀!不過和以前比起來還算好的了,就當不小心被Cosplay沒興趣的人物一次。」青年歎氣,輕車熟路地取下假髮。「這妝好像防水,糟了,肥皂不知道洗不洗得掉?」
「以前更糟的是什麼?」魔族忽然連著電腦椅轉了一圈面對小西,交疊兩腿,小巧的下巴枕在手背上。
夸蛾不經意擺出了某個經典姿勢,要不要吐槽呢?小西下意識閃過了這道靈光。氣氛好像有點沉重,還是不要好了。
阿宅也是會讀空氣的。
過往被鬼附身後,小西強忍不適開玩笑,希望減輕夥伴的擔憂,結果他們反而更消沉了,於是小西學會只有被附身這件事不能開玩笑,但他沒想到魔族也會有類似的反應。
小西還以為夸蛾搞不好會覺得很有趣,打算和他說說笑把事情帶過了事,看來是沒辦法了。
「扣掉生命危險不提,就是遇到變態吧?不管鬼或人都有超可怕的變態,不過那種應該也能說有生命危險。鬼因為靈識混亂崩解,會做出比生前還不可理喻的事,就有個吸毒者的女友死後還一直竊取肉體回去照顧他,而她的男人基本上是腦袋不清楚的性慾怪物,只要是乾淨沒異味的健康身體一律被他當成蹂躪對象,有時候連肉都會被生生咬下來。」小西雙手撐在床鋪上往後仰說。
「那時候我才十四歲,大德他們買個飲料轉身我就不見了。還好他們馬上向大人求救,天心派上下用盡手段及時把我救出來,我當然不是第一個受害者,前面黑數還不少,因為其他人不敢報警。
「其實不管真魔有沒有出現,我的現實都很恐怖,從小到大總覺得隨時可能Game over。我對魔族沒意見是真的,至少以魔族的格調不會偷偷對我做那些噁心的事。」
面對小西誠懇的表情,夸蛾第一次覺得內心某個角落不太舒服,像是被自己的毒刺螫了一下,魔族當然沒有良心這種多餘構造,但偉大的掠食者險些被和低賤的倮蟲變態擺在同一層,這讓夸蛾冒出了美學上的危機感。
「以前我十次裡有七八次記得附身過程,而且現在能力提高幾乎都能控制情況,偶爾客串乩身也不會遺漏記憶,但這次又沒印象了,到底發生什麼事?夸蛾,你知道嗎?」小西問。
「鬿雀說你跳樓了。」
「啊……」小西發出一聲懊惱的低歎。
「這麼沒用的哥哥有點不想要了。」夸蛾說。
「我忘了現在大家都很忙,不像以前那樣團體行動,最近又累到恍神,以前很低調還好,最近在幽冥界不想要的知名度提高了,連打工都有指名來聯誼的傢伙。」小西抱胸檢討。「還好鬿雀大人出手相助,真是好險吶!」
不是小西粗神經,只是習慣了張開眼睛又走過一次生死關頭,快點翻過下一頁轉換心情才不會活得那麼吃力。
臉色忽然連降好幾個明度的夸蛾打斷他的感動:「取消不讀心的優惠。」
人類青年垮下臉,隱私被剝光的感覺很糟糕,話說回來,夸蛾並沒有迎合他的喜好,一直保持初次見面的人形模樣,只是太漂亮了也很難討厭。
小西起身,決定先把女裝換下來。剛解開鈕扣,忽然想起夸蛾還在旁邊。
「兄妹設定還要繼續嗎?」如果夸蛾要繼續,小西就不能在他面前換衣服了,這是角色扮演的職業素養(?)。
「你想繼續嗎?」魔族反問。
「都可以。」夸蛾沒學卡通漫畫裡矯揉造作的女生,除了喊他哥哥還有一些偏依賴性的動作以外,其實互動和發燒友差不多,雖然魔族因外貌美麗被服務人員喊大小姐,小西觀察夸蛾的傾向比起執事喫茶店還是更愛去女僕咖啡廳。也許這樣反而更真實,就像天底下所有戶口名簿上的哥哥都會告訴你一句真心話:實妹一點都不萌。
「那就繼續。」
小西點頭表示知道了,正要去浴室換衣服,夸蛾拉住他的袖子。
「怎麼了?」
「你可以偶爾當姊姊嗎?」
「……」小西可以理解玩家每條路線都想體驗的貪婪,說真的他又不是攻略對象,但在這邊退縮就輸了。
巫寧西有種奇怪的自尊心,像王鏡元那種讓人想玩弄的扭捏反應便是女性向修煉還未夠班的證明,暗中睥睨四傑多年,已然踏入創作領域的自己絕對不能動搖,應該說,不會動搖。
「我有更好的提議,你跟我去抗魔聯盟時,我指一個女孩子,你過去叫聲姊姊,保證可以看到貨真價實的可愛大姊姊,搞不好還會有禮物。」
「你是說沈韻真。」夸蛾說讀心就讀心。「好吧!我下次試試。」
須臾,小西換回睡衣心滿意足地吃著泡麵,夸蛾也分到一碗,魔族看起來對讓人上癮的廉價美味沒意見。
「你將來跟我回地疆好嗎?」夸蛾冷不防拋出一個重量級的問題。
「如果老了無牽無掛,陪你去探險又有何不可?」小西想了想,爽快回答。
他和四傑不同,很早以前就在想很久以後的事,父母在幼時陪他來臺歸化,在臺灣他沒有其他親人,天心派就是他的所有,遲早有一天,小西想獨立就可以獨立,如果沒有這種念想,待在天心派養老也不錯。
那是真魔現世前的想法,現下時局詭譎,幾年後會如何都難以預測,況且是幾十年?小西極幼就比別人更專注修行,動機是為了保命,雖無意成仙,但對成家的慾望也很淡,總之絕對不想再生下他這種體質的倒楣小孩。
「約好了。」魔族的目光像會刺人。
「一言為定。不過我可以問為什麼嗎?」小西嚼著泡麵。
「想讓你看看我的作品,我打算試著製作一些真實的東西。」
「為什麼不就這樣留下來呢?夸蛾很喜歡人間不是嗎?」
「分身和本體的意志是統一的,人間太小不適合我生存,這個分靈體的力量只會消耗,無法增強,而且在人間待久了,沾染的業力一多,比沐霖還容易長成新魔。看在蠪和以儀典邀我們來的道士面子上,其他魔族作何打算我不清楚,但我時機適當就要回去了。」
「還有多久?」
「和倮蟲壽限相比也不短,三四個世代還混得起,我對你們的結局有點興趣。」
「別讓我失望,我就挑戰一下世俗價值觀也未嘗不可。自古以來,勇者總是不能免俗要穿越到異世界,我早就想體驗看看了。」小西托腮望著夸蛾說。
「那你不准交女朋友。」
「我是說『如果』無牽無掛,如果!隨緣不是放棄治療好不好!」
魔族瞇起眼睛考慮後道:「我支持你找個喜歡穿越的女朋友!」
小西反應很快。「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我沒打算傳宗接代,想幼馴染還是省省!」
夸蛾暗啐一聲。
房間裡的燈亮了整夜,夸蛾總是日夜不休看動漫小說,小西有時賴在床上聊天,兼任夸蛾的顧問小老師,想獨處休息不受打擾則挑四傑不在時的空房間借住。
險些送命當天,雖然很想睡,但無論如何也不想一個人待著。小西不喜歡差點被老馬的自己,又因這份慢慢發酵的驚惶瞞不過魔族有些尷尬,心態上他是看開了,但生理性的窒息感卻沒那麼容易解除。
「人類真的很脆弱。」夸蛾背對著他說。
小西閉著眼睛,正打算任疲累吞沒那些恐怖的空白記憶,一隻冰涼小手握住他的手掌。
他的父母和四傑就是這樣將小西從漆黑的夢拉回現實。
「魔族的驅邪技術好爛,頭還是好痛。」小西呢喃感想。
「那是鬿雀沒本事,我網住那些惡靈吸乾絞碎給你看……哥哥,你在聽嗎?」
小西睡著了。
握著青年的嬌嫩小手不知何時化為雪白蟲爪,夸蛾有點好奇小西張開眼睛看見是否還能保持冷靜?大概五五波,畢竟巫寧西在心中描繪的夸蛾從來不是人形,但和他的本體還是相去甚遠。
夸蛾從不在乎真實,也不認為小西需要接受自己的真實面貌,但他此刻竟冒出一股想讓小西親眼見識噩夢的興奮狂躁,只為從那個倮蟲口中得到噩夢美麗的形容。
『我們在人間創造的一切都是帶不走的虛幻之物,哪怕一具人類魂魄都像輕煙似握不住。』鬿雀這麼說,但他還是精心打造天臺花園,累積經驗,尋找各式各樣的攜帶方式。
夸蛾沒考慮那麼多,反正最後他一定會得到戰利品,目前至少有兩個魔族都在調查將倮蟲帶回地疆的方法,屆時坐享其成便是。
翌日小西醒來已經是下午,錯過半天課,另外半天恐怕只能跟著翹掉。抓抓亂成鳥窩的頭髮,小西直接將棉被拉回頭頂。
「哥哥睡飽了嗎?」魔族清脆的嗓音響起。
「差不多該起來運動了。」昨晚的跳樓驚魂記讓小西決定繼續提高武力值,看過太師父就知道,拳頭大才是真理。
「我有件事想要請問你的意見。」
「夸蛾,你不是這麼客氣的個性啊?」
已經習慣和夸蛾相處的小西發覺他其實是五魔族裡最粗暴任性的一個,會調劑群體關係又有長者風範的龍伯和恰到好處地耍著鏡元玩的鬿雀反而比較細膩,委蛇則是自制能力超好,無論何時都能怡然自處,至於蠪的採集資料太少,但他養大太師父還召集了四個魔族來人間鎮場,目的都是為了尋找愛人轉世,心機絕對夠深。
某種意義上,迅速和小西在ACGN同調的夸蛾實在是一個殘念美人。
小西也不怕近在咫尺的夸蛾讀心,魔族大概會把粗暴任性當成讚美詞,再說他只是客觀分析。儘管這麼認為,巫寧西還是在OS裡加註了這段宛若解釋般的想法。
「關於你昨天差點死掉的事件要告訴同樣住這裡的倮蟲和天心派嗎?」魔族眉毛抬也不抬喝著馬克杯裡的咖啡,如雪絲般的長髮披垂,十分纖弱虛幻。
「呃……」小西在棉被下作毛毛蟲狀,顯示狀態為非常不想。
「幫你的話我有什麼好處?」
「以不違反善良風俗為前提,你開個條件。」小西很不喜歡和魔族交易,根據他的旁觀經驗,人類方基本上只有吃虧的分。
「一星期早餐,你親手做給我吃。」
「沒問題。」合理得出乎小西意料,果真像可愛妹妹對哥哥撒嬌的條件,天要下紅雨了?
然後……他發現高興得太早。
「但鬿雀那邊,說不定他會當成一樁趣事去向王鏡元邀功,要我幫你讓鬿雀閉嘴也不是不行,我有鬿雀的把柄。代價嘛,稍稍提高一點也不為過吧?畢竟那傢伙亦是魔族。」夸蛾露出兩枚尖尖彎彎的毒牙,笑得很可愛。
「加碼是多少?」小西摀住臉。
他就知道前面那個條件是開來逗人的。
「三年早餐或宵夜,我有興趣的料理你也要看食譜做給我吃。」
「……好。」小西不希望同伴再煩惱他的事,之後有魔族盯著和自己時刻小心,不會再重蹈覆轍。
「太好了,期待哥哥的手藝,小西手這麼巧,做菜一定很美味。」
小西怎麼看都覺得夸蛾笑容裡透出扭曲的報復氣息,就說不要隨便讀心對大家都好。
「你對角色設定有哪裡不滿嗎?」他問。
「我是『哥哥包辦所有家事』派。」夸蛾嚴正宣告陣營。
「《庫洛魔法使》不是這樣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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