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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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聖泉【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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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4-3 18: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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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公羊

席妮結束與李奧的對談出來時,在長廊的盡頭看見洛基。他手上提著件大衣,佇立在月光下,地上拖著他長長的影子,更顯得他個高腿長。

席妮一見到洛基,眼裡頓時瀲滿笑意,她笑著跑至他身旁,「怎麼站在這裡吹風?」

洛基替她披上大衣,「來給妳送衣服。」

席妮心頭一暖,握著洛基的手,兩人依偎著賞月。

盯著月亮,席妮輕聲說:「聽說北境人是狼族後裔,你說當他們看見滿月時會變成狼人嗎?」

洛基一臉狐疑盯著席妮,似乎聽不懂她為什麼這麼說。

席妮輕笑,蹭了蹭他的臂彎,「我隨便說的,小時候不知道從哪聽來的故事,說陸地上有種人,看見滿月就會變成狼,他們叫狼人。北境說自己是狼,我在想他們會不會就是那狼人。」

洛基:「我曾被稱作風刃島的猛犬,我也並非真的是犬。」

席妮笑:「說得也是。」

「比起風刃島的猛犬,」洛基側頭看她,「我還比較喜歡他們叫我席妮的忠犬。」

席妮笑出聲:「傻瓜!好好的人不當,當什麼犬?」雙手挾著洛基的面頰,「聽清楚了!你不是誰的犬,是我最重要的人!」

洛基吻了吻她撫在自己面頰上的手,「嗯」了一聲。

席妮順勢鑽進洛基的懷抱,「冷死我了,北境這鬼天氣。」

洛基從剛才就一直用回復能力替她回溫,她這麼做純粹只是在撒嬌。

洛基知道,由著她,輕撫她頭髮,「妳剛才在和中陸王談什麼?」

席妮將剛才與李奧談的一切告訴洛基。洛基聽完,沉默不語。剛才溫馨的氛圍,不禁冷了幾分。

席妮盯著洛基,那是尋問的意思,洛基看著她:「我擔心妳。」

席妮:「別擔心,就只是看一眼那壁畫,不會有事的。」

洛基:「那裡是忘塵谷,艾德船長曾經想要忘塵谷的真理杯,卻因為那裡有卡瑪女巫的猛獸鎮守而放棄,足可見其凶險。」

席妮:「沒有東西傷得了歐文‧拉維尼,且他去過忘塵谷,那真理杯就是被他奪去的。我保證不涉險,危險的事讓他去,好不好?」她將聲音放得又輕又軟,面對洛基,席妮就是一股勁的撒嬌,跟剛才與李奧議事時露出的狠戾判若兩人。

洛基知道她只是隨口說說,他會不了解她?她完全承襲她父親的大膽與熱愛冒險,幾乎是哪裡有險境她就往哪裡躍,但沒有她父親的小心謹慎,那是靠經驗淬煉於骨子裡的東西,非一朝一夕可學成,對於血氣方剛的少年人來說,是虛無的存在,流連於老人嘴邊,以及那些受過傷、挨過教訓的人心裡。

她被洛基保護的太好,無論是他強大的回復能力,還是那形同保命符的項鍊都讓席妮有恃無恐,他對她無微不至的愛護,只會換來她往更大膽險峻的路走。

洛基看著席妮,她的以身犯險總讓他提心吊膽,但這就是席妮的生活方式,他不想改變她,他想讓她以自己熱愛的樣子生活,縱使那是條充滿荊棘的路。想讓她盡情去飛,而他會在一旁守著,防止她墜落。他堅信自己堅實的臂膀無論何時都能將她穩穩接住,他是她的銅牆鐵壁,能替她遮風擋雨,將一切凶險擋在身外,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會如此。但自從兩人踏上這塊陌生大陸,海盜一族一夕之間全沒了,兩人孤立無援,周遭危機四伏,洛基漸漸有種席妮飛得越高越遠的感覺,他開始擔心她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重重摔落,而他會來不及接住她。

洛基:「他既然喜歡妳,最好保證會好好保護妳。」席妮將剛才與李奧談話的內容對洛基據實以告,包括李奧說歐文「挺喜歡」自己。

席妮:「他雖然刀槍不入,但我沒見過他的身手,不知道他有多少能耐,不指望他。」

洛基:「我倒想代替他去。」

席妮:「他去過忘塵谷,得靠他帶路。」

雖是據實以告,但席妮省去了眾人懷疑洛基以及自己為了親自洗清他的嫌疑才執意要去。

洛基:「就算要靠他帶路,妳也別跟他靠太近‧‧‧安全起見,還是防著他一點好。」

席妮聽出了點意思,調笑:「是擔心我的安危還是‧‧‧吃醋了?」

不等洛基回答,她整個人埋進他懷裡,含糊的說:「放心吧,除了你之外,再也沒有人能入我眼。」

「我不擔心這個,只是這任務‧‧‧」洛基澀聲:「我就怕我們回不到以前的樣子‧‧‧」

席妮抬頭看他,他們是如此熟悉,光是這句話,她就能聽出端倪,示意洛基繼續說。

洛基:「我父母便是這樣。」

席妮睜大眼睛,她在風刃島發現洛基,她不知道他在這之前的過往,他從沒說過自己的身世,她也就沒問,他既是在風刃島被這樣對待,想必有段艱辛的過往,她不願他想起,也就從沒問過。

「妳知道威廉親王嗎?」洛基渾厚的嗓音低沉好聽,「我父母都是威廉親王的臣。當時有一號讓威廉親王頭痛不已的人物,那人是個山賊,很強,他們總是抓不到他。我母親自願潛伏山賊窩,打算找機會刺殺那人。想不到,那人竟愛上我母親,願意為了我母親投降威廉親王,我母親認為他是一大戰力,比起被她暗中殺掉,還不如收為己用,最終沒殺他,日後他便助威廉親王打天下。威廉親王,人們又稱他為浴火重生的鳳凰,他有三名愛將,人稱三巨頭,分別是他的鐵翼、利喙、金爪,鐵翼是指我父親,利喙是我母親,而金爪就是那山賊,因為他有一頭燦如朝陽的金髮。」

洛基最後一句話說的肯定,沒有「據說」,不是聽來的,而是他親眼所見,席妮心想。

席妮:「那你父親怎麼辦?」

洛基:「那人加入威廉親王麾下,與我父親稱兄道弟,揚言要娶我母親,當時我父母是暗中在一起,還沒成婚,就連威廉親王都不知道他倆的事。即使我父母仍深愛彼此‧‧‧」他頓了頓,似是說不下去,接著才緩聲說:「但因為這次的任務,他倆回不到從前了。我母親自告奮勇接下任務,就和妳現在一樣。」

席妮:「怎麼會?比起那人,你父親才是威廉親王的舊部,要是告訴威廉親王,想必他也是護著你父親。」

洛基:「但那人是一大助力,威廉親王得到他簡直如虎添翼,我父親不願為了此事讓威廉親王為難,他打算自己想辦法。還記得艾德船長曾參加的那場奪冠會嗎?」

席妮靈機一動,「你父親想奪取花冠來挽回這一切。」
花冠能讓任何人得到想要的對象,這樣洛基的父母想在一起便無人能阻攔。
洛基:「沒錯,不過奪冠會後來被卡瑪女巫毀了,威廉親王也死在那裡,我父親因為保駕不成,被王下追殺令,母親跟著父親逃了,他們的事隨之被那人知道。王不久後也死於加百列之手,追殺令理應無效,但那人仍舊不放過我父母,追查他們直至天涯海角。某次我遇見了那人,他發現我是我父母的兒子,當時我還小,便被他一聲不響的帶走了。」

果然,洛基親眼見過那人,親眼見識過那燦如朝陽的金髮。

洛基:「他將我帶走,或許是想向我父母要脅,又或許是想殺了我復仇。某天,他拿刀對著我,我從他眼裡看出殺機,以為逃不掉了,遂閉上眼睛,卻聽見他的刀落在地上的聲音。我睜開眼,他眼裡的殺意盡消,取而代之是悲痛,我聽他長嘆一聲,就知道他不會再想著殺我了。但他也沒放我回去,而是一路帶我至風刃島,他在路上跟我說他與我父母的故事,跟我說別怕,風刃島是我父親的故鄉,我父親一定會來找我,他只是要將我暫且藏起來當作給我父親一點懲罰。風刃島確實是父親的故鄉,對此我深信不疑。我雖然是第一次登島,島上的人卻比我一直以來生長的陸上人長得更像我。那人將我留在風刃島就走了,我從此以後再沒見過他。而他口中的暫且,卻更像永遠,我在風刃島一待就是好幾年,而父母也沒如他說的來找我。」洛基握緊席妮的手,「我父母本來相愛得好好的,卻全因為一場任務回不到從前的樣子‧‧‧縱使她仍深愛我父親‧‧‧ 我不要失去妳。」

「你不會。」席妮緊緊擁抱洛基,說得溫柔又堅定,「中陸王要我挑撥國軍,我不會聽他的,我此行就只是要看那壁畫一眼。因為我真的想知道,是誰混在人群裡把我們耍得團團轉。我不介意最後分到多少聖泉,我想要的一切已在眼前,我只是想看一眼,父親終其一生尋的寶物。李奧與喬瑟夫各懷鬼胎,他們殺丹尼爾時毫不留情,這樣的人不可信,我不願幫他們任何一方,他們要爭得你死我活,那是他們陸上人的事。李奧竟勸我們趁機與他打好關係?作夢吧!我們之後就會去柯尼莉亞島,哪會再踏上這裡?需要什麼關係?只是現在我倆勢單力薄,只能姑且聽命盟軍,但等東西到手,」她語調一冷,「一切都不同了。」

洛基輕吻她額頭,「妳什麼時候啟程?我護送妳過去。」他碧綠的雙瞳寫著忠誠,甘願在心愛的人面前俯首稱臣。她要做什麼他不會攔她,只會露出爪牙,替她劃出她的領域,任何進犯者都會被他噬個屍骨無存。

席妮一把將他拉下,附在他耳畔輕聲說:「席妮的忠犬,這樣的稱號配不上我的洛基, 總有一天,我要他們別再這樣叫。」

***

「那海盜也要去忘塵谷?」喬瑟夫愕然,「忘塵谷凶險,歐文曾去過,且他的能力自保有餘,保護他人可不行,我認為他一個人去就好。」
李奧:「她自告奮勇,又是盟軍成員,不聽命於任何人,我拿什麼理由攔她?照你說的以擔心她的安危為由?你這話連我都不信,妳覺得她會理?她可不是一般的賊,遠比你想的狡詐。」
喬瑟夫:「我就直說了,我懷疑那洛基就是奸細,這事怎可讓她去?更不用說讓她看那壁畫。」
李奧:「不讓她去,難道你去?我去?那人既然混在盟軍裡,所有人的嫌疑都一樣,包括那歐文‧拉維尼,派誰去都一樣。」
喬瑟夫覺得奇怪,李奧哪來這麼大的心,除非他的心思不在這裡,果然,李奧繼續說:「迦爾早幾日已前往奪冠會遺址尋加百列,等他將加百列交給鷹族,收到消息,我們就該動身前往。」

喬瑟夫恍然大悟,李奧對於要派誰去看壁畫,誰是奸細,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有恃無恐,擁有黃金勇者,他已是最大贏家,本來最有勝算得到聖泉的應該是卡瑪女巫的加百列,但誰知那傢伙腦袋不正常,全無野心,竟只要取頸上小瓶子那一滴,這麼看來,剩下的聖泉就非屬擁有黃金勇者的李奧獨大了。他不管其他,不管奸細,不管北境,一心只想往奪冠會遺址去,一心只想要聖泉,足見其野心,他不要北境,他要天下。

摸清李奧的心思,喬瑟夫:「我留守北境,我派安德莉亞‧拉瓦去奪冠會遺址。」

李奧一愣,隨即明白喬瑟夫的意思,喬瑟夫會在自己離開後接管北境,奪冠會遺址有福爾摩沙人、加百列、迦爾,而喬瑟夫眼下身旁沒人,他嗅到奪冠會遺址的危險,不願親自前往,隨便派一個手下去奪冠會遺址攪和,幸運的話,可以替他拿回屬於他的那一份聖泉。此次前往奪冠會遺址凶多吉少,喬瑟夫不願捲入,寧可退守一方。

李奧不介意將北境拱手讓人,畢竟他想要的更多。

喬瑟夫:「我會寫信給國軍,要他們去奪冠會遺址協助盟軍取聖泉,這次中陸王南下,就帶上安德莉亞‧拉瓦吧!」

李奧:「好,她人呢?」

喬瑟夫:「她哥哥亞力士‧拉瓦這陣子都在養傷,她最近都在照顧他。」

***

亞力士在昏睡中咳了幾聲,安德莉亞找了塊布走向窗邊,將窗子的縫隙堵死,不讓絲縷寒風滲進屋內,北境太冷了,他們這些南方人難以適應。但這不是擊敗亞力士的原因,身強體壯的亞力士從不生病,安德莉亞一直以來的疑惑終於得到解答。

當時亞力士因為抓了娜歐蜜而差點死於萊納斯之手,全憑一枝箭救了他。尋常弓箭不可能打退巫師,但精靈的箭可以,那箭正是出自娜塔莉。娜塔莉之所以要救亞力士全是因為,亞力士現今會如此不濟,都是崔斯坦害的。

亞力士曾因為中毒昏迷,被馬載著誤打誤撞的闖入黑之森。娜塔莉見這擅闖者沒有神智,便不理會,但崔斯坦可不一樣,他難得遇見人類,將亞力士留在黑之森當作傀儡玩了好一陣,在那之間,不斷用黑之森的精靈聖水折磨亞力士,搞得亞力士染上了太多精靈之力,變成現在人不像人,精靈不像精靈的樣子。他離開黑之森,眼睛變成精靈聖水的顏色,皮膚變得閃閃發亮,彷彿身上鑲著無數顆星星,當時既吸引丹尼爾目光又讓他不解。亞力士作為人類的力量被奪去一大半,他們吹奏樂器本來就會伴隨著身體不適,亞力士的情況現在更為嚴重。娜塔莉告訴安德莉亞,亞力士身上的精靈之力受制於卡瑪女巫的魔咒,從今以後,他只能待在黑之森,現在之所以能出來,是因為卡瑪女巫命娜塔莉出來跟著加百列,暫緩了魔咒,等一切結束,卡瑪女巫回復魔咒,亞力士會日漸衰弱,直至生命力消彌殆盡。

安德莉亞看著臥病在床的大哥,她從未見過大哥這麼虛弱的樣子,亞力士天生神力,身強體壯,從來不生病,又是五個孩子之首,他是他們的山,是他們的銅牆鐵壁,能替他們抵擋一切風雨,是那麼堅實可靠的存在。她從未想過大哥會有倒下的一天,會像現在這樣,像隻虛弱的羔羊,躺在床上任人宰割。

安德莉亞望著亞力士愣愣出神,他們真的能取得聖泉,建立屬於伊利亞人的國家嗎?得到聖泉當然要先將亞力士的身體醫好,但一切能這麼順利嗎?若最後不成,亞力士怎麼辦?一輩子待在黑之森嗎?

想到黑之森,她望一眼牆角弓箭,這副精靈的巨弓是娜塔莉給她的,這幾日她都跟著娜塔莉練習使用它,這也是為什麼喬瑟夫會覺得近日她的形跡鬼鬼祟祟。娜塔莉說了亞力士的事,也說了自己的。迦爾當時中了卡瑪女巫的咒術,整個人縮小成為小精靈,是憑著娜塔莉的精靈之力讓迦爾恢復。娜塔莉本就是人類與精靈的混血,只能算半個精靈,本就只有一半的精靈之力,為了救迦爾更是用盡精靈之力,她現在的狀態與亞力士很像,人不像人,精靈不像精靈,日漸衰弱,她要趁她仍有力氣時,趁早將這巨弓傳給別人。她曾見過安德莉亞射箭,知道她是個傑出的弓箭手,是以毫不猶豫選擇她,也因為崔斯坦害了亞力士,將巨弓傳給他妹妹,算是某種補償。

安德莉亞是天生的神射手,她很有天分,以前學射箭也比亞力士與艾葛沙來得更快更好。但此刻拉得不是尋常弓箭,是精靈的巨弓,她要下更多苦心才能學會掌控它。但她別無選擇,她知道這會是她的武器,巨弓不像豎琴會伴隨身體不適,且只要成功拉弓,給敵人的不只是箭,而是流星雨,現在亞力士倒下了,她更需要這武器。

紡織女神曾對父親說:「你其中一個孩子不屬於伊利亞人。」難道是指亞力士?他若不屬於伊利亞人,難道是屬於精靈?屬於黑之森?

安德莉亞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久到亞力士從昏睡中悠悠醒來。

亞力士醒了,有些恍惚,盯著她懵了會兒神,才啞聲問:「什麼時候了?」

安德莉亞聞言笑出聲:「你有什麼要緊事?在意這個?」

亞力士笑了笑,又問:「現在什麼情況?」

安德莉亞簡略說了壁畫一事,並提到自己將與李奧同去奪冠會遺址。

亞力士:「我也一起去。」

安德莉亞:「不,你留在這裡。喬瑟夫一直有與彼得大人通信,國軍會再派人去奪冠會遺址,我們人數最多,最佔優勢。你待在這裡,監視喬瑟夫。」

亞力士知道安德莉亞這麼說是擔心自己的身體,平靜的說:「我自己的情況,我很清楚。我是病了,不是廢了。過此之後,不知道我還有沒有辦法,以一個「人」的身份作戰,就算夢想成真,真的能建國,也不確定我能不能踏上國土,還是得終其一生被困在黑之森。我不知道前方有什麼,但我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能與我的手足,與我的族人並肩作戰,而這場戰役,我不能,也不會缺席。」他伸手握住安德莉亞的手,他的手失去了人類的溫度,再也不會溫熱,「我什麼事都能聽妳的,唯獨這次不行。」

「你現在的狀態‧‧‧」安德莉亞哽咽,「你可能會沒命‧‧‧」

「那有什麼問題?」亞力士苦笑:「我也只剩這個了。有太多東西擺在這命前了!自由、祖國、你們‧‧‧一無所有,就不怕失去。安德莉亞,我不怕失去,只怕從沒爭取過。這身體已經快要不是我的了,別連我最後的尊嚴都奪去。」

就算命懸一線,不復強盛,亞力士仍不願任人宰割,他不要向命運低頭,而是集最後一口氣於角上,給敵人致命一擊。

安德莉亞深知大哥的性情,平時溫和隨和,什麼都可以,什麼都好說,但那是沒碰觸到他底線的時候,這條線底下埋著的是異於常人的堅持與固執。她的山還屹立,牆始終未曾崩塌。

安德莉亞握著他的手緊了緊,「公羊就是公羊,永遠不會淪為羔羊。」


本文最後由 椅子 於 2022-4-11 19:4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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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4-3 18:2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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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克萊德

布魯家的小王子在北境被黃金勇者斬首傳得天下皆知。

強納森不敢置信,直到最後他都還沒摸清丹尼爾是不是他的兒子,這人竟然直接就在北境沒了。

「怎麼樣?」強納森盯著二世,「你處心積慮一輩子要害死的姪子,再也不用愁了,有人替你解決了。」

二世:「李奧自以為將丹尼爾解決是幫我一個大忙,哼,布魯家的人也只有布魯家能解決,豈淪得到旁人費心?他這麼做簡直欺人太甚。況且,我還沒從丹尼爾身上得到繼承信物,那東西要是在家裡就好辦,若是在丹尼爾身上就難了,得想辦法尋回他的屍體。」

「就這樣?」強納森聽著心寒,「從小看大的姪子莫名其妙慘死異鄉,你卻只惦記著兵權?」

二世:「人死了都死了,我還能有什麼辦法?我這不是想著如何替他報仇嗎?北境現在由李奧與喬瑟夫接管,丹尼爾的死他倆都有份,哼,正好給了我們出兵星落城的理由。」沉聲:「喬瑟夫殺我姪子,就拿他的城來償命。」想不到丹尼爾的死竟然成全了我們出師有名,哼,那小子死了比活著有價值。

強納森:「我仍是不敢相信丹尼爾竟會就這樣死了。叫他們至少將丹尼爾的首級交出來,眼見為憑,沒看到證據以前我不會相信。」

「首級?」二世冷笑,「比起這東西,我更想要他的屍體,因為我知道繼承信物有可能在屍體上,卻絕對不可能在首級上。無論丹尼爾是死是活,這是謠言還是事實,都是個好機會,是我奪取布魯家正統繼承權的好機會。丹尼爾死,我便是名正言順的繼位者,哼,說來諷刺,既然要等姪子死,我才能登基。」

強納森:「無論如何,我會要他們將丹尼爾的屍體交出來。」

二世:「等我審問完邦妮‧派克再說。」

強納森:「你要問她繼承信物?就算她能交出繼承信物,我還是要知道丹尼爾是死是活,這兩件事沒有關聯。」

二世:「沒有關聯?你還是沒聽懂啊?強納森?沒關係,我說給你聽。你聽好了,要是我得到了繼承信物,丹尼爾是死是活與我無關,我能允許他在別的地方隱姓埋名的過日子,他要是識相,就不該在踏上布魯家境內一步。他要是膽敢回來,就別怪我讓他的「死訊」成真。要是繼承信物真的在他身上,他要是幸運的已經死了,就無所謂,要是他的「屍體」真的被送回來,人就算沒死,我也會讓他死。丹尼爾是死是活不重要,現在對外的消息是他已死,我能順勢登基,光憑這一點,他不死也得死。你說邦妮能不能交出繼承信物與丹尼爾是死是活沒有關聯?這關聯可大了!我的兄弟!她要是能交出,他或許可以在外偷偷生活,她要是不能,我就得親自宣判他的死刑。」

「說了半天,你也不相信丹尼爾已經死了。要是你直覺他已死,運回來的只是一具屍體,根本無所謂。但你就怕運回來的不是,你得親自解決他。」強納森失笑,「愛德華啊,愛德華,我真搞不懂你,你變著花樣要殺他,現在有一個「名正言順」殺他的機會,你卻又怯步了。」

二世:「我沒怯步,我是不在意。我不在意他是死是活,他要是沒出現在我眼前,那他對於我來說就與死了無異。你若執意要他現在回來,就是要他死。你是不是他的生父,這是謎,但茱莉亞是他的母親卻是鐵錚錚的事實。你殺她兒,你以後還有臉面對她嗎?」

聽到最後一句,強納森的心涼了半截。他是真的想知道丹尼爾是死是活,但若為此逼死了他,卻也萬萬不忍。

二世:「你要是真心疼丹尼爾,不如去找聖泉許願,看是要讓他復活,還是直接確認他的死亡,並讓他下輩子投胎好人家。」

「他生來就是王,」強納森譏諷,「胎投的還不夠好嗎?」

二世:「那就許願他下輩子有個好伯父與好叔叔。唯有他死,我的人生才能開始。」

強納森不語,一會兒才說,「接下來呢?你要出兵星落城?」

二世點頭,揉了揉眉心,對左右說:「替我傳黎明騎士團來。」

***

二世:「黃金勇者斬殺王子,這仇不能不報。當時喬瑟夫也在場,他是共犯,看來他已忘了上次在北境怎麼對我們,現在又添一筆,倒是毫不吝嗇給我們攻打星落城的理由。上次在北境我們會那樣,全是因為拉瓦─喬瑟夫旗下那會操控神秘樂器的一家人,得趁早將他們除掉,不然什麼都不用談。」

眾人皆知道替丹尼爾報仇是假,攻城是真。無論理由為何,憑著斬殺布魯王子這一點,就給了他們充分的理由出兵。

凱特:「他們的樂器能讓人暫時動彈不得,但只有短時間,若要再控制人的行動,得再次吹奏。因此,有能力的應該是他們手上的樂器,而非人,只要能將那些樂器摧毀就沒問題了。」

約書亞:「但有一人不同,拉瓦家的三子,艾葛莎‧拉瓦。她與她的兄姐不同,她並未持有樂器,而是光憑她的嗓音就有力量。丹尼爾發現,拉瓦奏樂會伴隨身體不適,艾葛莎‧拉瓦既無樂器,很可能不受此限,」提及丹尼爾,約書亞頓了頓,繼續說:「且她的力量更甚他人,要除,得先從她下手。」

「我記得她挺能打的‧‧‧」赫密士回想看見艾葛莎與尚恩打架那時,「劍法自是我們更勝一籌,但她的近身功夫招式古怪,遇上時得嚴加提防。其他人摧毀樂器還比較容易,但摧毀嗓音‧‧‧看來也只能將她殺了,可她偏偏是個棘手的對象。」

約書亞:「摧毀樂器比較容易?這樂器相當於他們的保命符,總不離身,要摧毀跟直接殺了他們一樣。摧毀嗓音不見得要殺人,只要讓她永遠發不出聲音就行。」

二世:「這事交給你們商量,克萊德留下。」

眾人退下,剩下一直在角落一言不發的克萊德。

二世:「我猜,你已知道我留你下來要談什麼。」

軍事上的事多是交給約書亞,要克萊德單獨留下只能有一個原因。

克萊德:「聽聞大人之前多次問過,邦妮‧派克確實對繼承信物一無所知。事關布魯家歷代君主之物,想必不會輕易透露給家臣。」

「你倒是替邦妮‧派克將事情推得一乾二淨。」二世冷笑,「你說的若用在平常君主上,的確合理,但換作丹尼爾就不一樣了。他不把邦妮當臣,什麼事都跟她說,就算說他將繼承信物交給邦妮保管,也不足為奇。」

「不可能,」克萊德緊張,「那是君主之物,丹尼爾就算不懂,愛德華王一定有告訴過他,要他不可輕易交給別人,丹尼爾再怎麼不拘小節,也不敢違抗祖父之命。」

二世:「天曉得!誰知道父親交給他時,跟他說了什麼。丹尼爾既已死,這東西就落在邦妮‧派克手上,她要是不交出來,就是意圖謀反。妳跟他關係不錯吧?那就好言相勸,讓她別作反賊,作良臣,她助我這一次,日後我必重重有賞。當然,她若不想走正道,想去與家人和丹尼爾團聚,我也不會攔她,」二世一手搭上克萊德被冷汗浸濕的肩頭,「陰陽兩道,全憑你嘴上功夫與她一念之差,這件事就交給你了,當然,」他放低聲音提醒,「我不介意布魯家再少一個派克。」

克萊德背部濕透,冷汗從背脊浸至骨子,寒了心底。

***

「深夜來找我,有什麼事?」邦妮引克萊德進屋,她正在收拾行囊。

克萊德一愣,「妳這是在幹什麼?」

「我要去一趟北境,我不相信丹尼爾的死訊,」邦妮邊說邊收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得親自去確認一趟。最近二世大人正準備攻打星落城,他要我留守在家,我算時日,過幾天父親與幾位叔伯差不多就能回來了,不然大哥也會比他們先到,總之有人能留守,我能前往北境‧‧‧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克萊德良久不作聲,邦妮回頭看他,在看了他的眼神後,更確信自己的猜測,沉聲問:「二世大人要你來的?」

克萊德:「妳今夜就走,走了之後,永遠不要回來。」

邦妮腦筋一轉就明白他的意思,「是為了繼承信物?」

克萊德點頭,「二世大人要殺妳,丹尼爾死了,他現在一口咬定繼承信物在妳手上,妳要是拿不出來,他就能以此為由殺妳。我知道那東西與妳無關,但二世大人似乎仍對妳抱有存疑,他讓我來,就是想讓我從妳口中問出東西的下落。妳一無所知,既拿不出東西,也不知道東西的線索,留在這裡,只是任人宰割。二世大人最近要忙出兵星落城的事,黎明騎士團也是,妳此刻走,沒人會注意到。等這一陣子風頭過去,我再去尋妳‧‧‧妳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這次換邦妮默不作聲了。

邦妮:「繼承信物,我要是說了,能活命,但丹尼爾絕計是活不成了。倘若我說不出來,死的只有我,丹尼爾若仍活著,尚可捲土重來‧‧‧」她盯著克萊德,「你猜?我說還是不說?」

克萊德大驚,顫聲:「妳‧‧‧妳知道繼承信物?」

邦妮:「起初二世大人問我時,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隨著他鍥而不捨的提示,要我別漏了任何蛛絲馬跡,我漸漸理出些頭緒,我雖然不如你聰明,卻大概能猜出,愛德華王傳給丹尼爾的繼承信物是什麼。」

「那東西是什麼?」克萊德著急,「快!告訴二世大人!告訴他妳才有救!」

邦妮沉聲:「我剛才說的你已經忘了嗎?你認為我會說?」

克萊德:「丹尼爾或許已經死了‧‧‧」

邦妮:「「或許」,或許死了,或許沒有。在確認他生死之前,我不會吐露半句。」

克萊德沉默,良久才說,「我想辦法弄到赫密士的披風,妳穿著能馬上到北境。到了不用急著見中陸王,找迦爾,他是念舊的人,老實說,我不相信丹尼爾是被他所殺,多半是中陸王為了震懾四方放出去的風聲。他不是被別人所殺,就是仍活著,絕對不可能被黃金勇者斬首。我這裡事情一了,就去找妳。」

克萊德出了房門,匆匆離去。

「在打你披風的主意呢,」凱特從牆角轉了出來,「怎麼樣?要給他嗎?」

赫密士跟著轉了出來,不敢置信,「沒想到‧‧‧真的被二世大人猜中了‧‧‧邦妮‧派克會對克萊德吐露實情,而克萊德會要她今夜就走。」

愛德華‧二世故意在克萊德面前露出對邦妮的殺機,就是要讓克萊德去探邦妮口風,面對布魯家其他人,邦妮可能不會老實說,但對象若換成是克萊德就不一樣了。愛德華‧二世確信克萊德與自己談完便會去找邦妮,先令赫密士與凱特伏在房外偷聽。

克萊德萬萬想不到,自己越是急著救邦妮,便越是將她往險境推,也不知道自己親手摘了邦妮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

「赫密士去星落城了?」克萊德驚,「什麼時候的事?怎麼這麼突然?」

凱特擦著劍,她的揚名在北境被亞力士折斷,此刻手中的是新劍,「一早就出發了,什麼叫突然?「鬼使神差」赫密士,本就是當探子去探第一手消息的,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你大驚小怪幹什麼?」

才正要向赫密士借披風,他人就離開了,這樣的巧合讓克萊德不安,但赫密士本來都會在戰事開始前先行一步刺探敵情,這要說是巧合也不像。

愛德華‧二世最近將心思放在星落城,還有時間,念及此,克萊德稍感放心,自己看起來太驚慌反而可疑,故作鎮定的岔開話題,「約書亞呢?」

「天曉得。怎麼?」凱特抬眸,「一早起來就關心兩個哥哥的去向,終於厭倦當局外人了?」

約書亞從前陣子開始,每當戰事開始前都會神秘的消失,他去了哪裡,幹了什麼,沒人知道,也沒人敢問。但他消失的快,出現的也快,不會耽誤事,眾人也就不多過問。當時在北境,與約書亞較好的赫密士曾問過他,他說他去了達爾克省,赫密士並未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克萊德不願與她爭辯,轉身便走。

「等赫密士打探消息回來,就該出兵了。」凱特又低頭擦劍,「戰事在即,可別連你都搞失蹤。」

「約書亞向來準時回來,」克萊德頭也不回的說:「不算失蹤,他不會,我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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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4-3 18:3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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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尚恩

艾葛莎縱馬奔馳於草浪間,陽光下的她迎著風,恣意的席捲大地,此刻的她不是騎馬馳騁,而是馭風飛行,她是翱翔於天地間,自由的飛鳥。

艾葛莎勒馬急停,伊奇仰蹄嘶鳴。艾葛莎回頭,遠遠的能看見星落城這隻大獸。明明離的那麼遠,卻仍是能把利爪伸向這裡,總有一天要拿下它,她要征服那無聲嘶吼的猛獸。

盯著星落城,尚恩卻跑進她視線的一角。不精馬術的伯爵,彷彿第一次騎馬,一路顛簸的蹬了過來。

艾葛莎打趣的看著他:「這不是你第一次騎馬吧?」

尚恩:「騎馬?騎在馬背上在星落城裡巡防才叫騎馬,妳這叫馳騁。星落城裡哪來這麼大的地讓我跑?」

艾葛莎:「也是,鬼影伯爵哪需要騎馬?拖著匹馬,行動如何能像鬼魅?」

因為黃金勇者拿下北境的消息,兩人不能馬上回北境,怕打草驚蛇,驚動李奧,是以仍待在南方,等彼得與喬瑟夫傳遞消息,再做下一步打算。彼得與歐文先回星落城了,尚恩則與艾葛沙留在保護區。

也許是太久沒曝曬在烈日下,尚恩踏上保護區就不想離去,這裡的烈日,勁風,蒼穹,空氣裡夾雜著泥土與野草的氣息,每一樣都使他依戀,他明明不是在這裡長大,卻對這裡莫名有種故鄉的感覺,他看著豔陽下的艾葛莎,陽光照的她每一吋肌膚都在發光,他常想,若自己與她一樣在這裡長大,自己是不是就不會長成一座冰山,而是會成為像她一樣的野馬。烈日曬焦了他的心,卻曬不黑他長年慘白的臉,勁風削不去他的稜角與眉間的戾氣,他想像她一樣,染上她颯爽的味道。

他這麼想著,她也知道,她能從他淡褐色的眼眸中讀懂,他全身的人氣似乎都融在那雙瞳孔裡,提醒著鬼影伯爵也是人,也有渴求,也有希冀。艾葛莎就是知道,才一步步領著他踏入自己的領域。

「不擅長騎馬沒關係,」艾葛莎在陽光下燦笑,「多試幾次就行,我教你。」

尚恩來去自如,就算一輩子不精馬術也不要緊,但他日後若是想馳騁於保護區的原野上,這就相當要緊了。

艾葛莎帶著尚恩在原野上奔馳,有那麼一瞬間,尚恩有種自己成為馬的錯覺。他不再是星落城裡統領異族的伯爵,他扯下身上的徽章,與族人一起投入大地的懷抱。

***

「咻」箭劃過風,氣勢兇猛如利刃將空氣劃開,卻穩穩的落在兔子腳邊,驚的眾兔子一哄而散,四下逃竄。

「伯爵好箭法,打的今晚全族餓肚子。」艾葛莎邊說邊搭弓,「靜止不動的獵物都拿不下來,還談什麼殺敵?敵人可不像你星落城裡的箭靶,會乖乖站著等你瞄準放箭。」她邊說邊抬高弓,將箭頭指向前方正高高棲息在樹上的一隻鳥。

尚恩:「那鳥可沒動。」

艾葛莎輕笑,「你說的對,」稍一抬手,猛一轉身,將箭送入了後方空中鷹的眼睛裡,飛翔中的鷹中箭應聲而落。本來棲息在樹上的鳥聞聲,嚇得「啪」一聲拍翅飛走了。

尚恩:「妳選那隻鷹不是為了炫技,而是牠夠大,夠吃。」

艾葛莎:「你放過那兔子不是在獻醜,而是牠太小,你不忍。」

尚恩覺得艾葛莎的箭能讓人死於好幾里之外,自己的箭放出去猶如利刃劃破風,讓人非死即傷,她的箭卻像朝空中扔擲斧頭,劈開天地,人必死無疑,光是箭破風的聲音就不一樣,尚恩不禁多看兩眼,忽然發現,「妳拉弓的方式與我不同。」

「是啊,」艾葛莎比劃,「你是以食指、中指、無名指並列勾弦,而我則以拇指勾弦。」

尚恩:「你們都這樣射箭?伊利亞人都這樣?」

艾葛莎:「不,只有我,安德莉亞也是像你這樣拉弓。但我擅長用弓體較短的弓,照你那樣的方式拉弓容易擠壓到手指。」果然,她手上的弓比尚恩手上的還短。

尚恩:「妳那種方式比較強嗎?」

艾葛莎笑:「這哪有一定的?強不強要看弓箭手,怎麼,」艾葛莎逗他,「伯爵為了變強,想跟我學新的拉弓方式?」不等他回答,已將手上弓遞給他,同時將右拇指上的指環摘下來替尚恩戴上,「戴著這個,這樣弓弦才不會擦傷拇指。」艾葛莎邊說邊替他調整手勢,「來,你試試。」她的聲音就在耳邊,氣息若有似無的拂過他的側臉,手還搭著自己,尚恩只覺得越來越熱,手上力氣越來越小,手一滑,箭軟綿綿的飛了出去。

艾葛莎:「看來伯爵還是適合原本的拉弓方式,這你私下玩就好,上陣殺敵別臨時改成不習慣的方式,危險。打獵也別,曝了行蹤,跑了獵物。我這種方式只是穩定性較好,適合騎射。我擅長騎射,喜歡追著獵物跑,而安德莉亞會安靜的躲在暗處掩護我,狙擊我遺漏的獵物,我們配合的天衣無縫。」

尚恩為了緩口氣,隨口一問:「亞力士呢?」

艾葛莎笑:「亞力士天生神力,不知道被他拉斷多少弦了,他不適合狙擊,適合近身戰。」

尚恩將指環取下,在手裡看了看。

艾葛莎:「這是用鹿骨做的,這鹿還是我獵的。」

尚恩見那指環做工粗糙,摸久了有點磨手,「‧‧‧這是妳自己做的?」

艾葛莎:「亞力士替我做的。本來我和安德莉亞一樣戴鹿皮手套,但拇指處老是劃破,補了再補,久了亞力士看不下去,替我磨了這個指環。糙了點,但能用。」

尚恩頓時想起星落城裡那些達官貴族手上的戒指,身上的飾品,甚至把玩的玉石,哪個不是閃閃發亮,摸起來都是光滑潤澤,他能聽見那些玉珠滾落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這些東西他在星落城裡見多了,喬瑟夫賞過他一匣子的珠寶,不假外飾的伯爵從來沒碰過,東西仍舊原封不動的塵封在他抽屜裡,但他現在恨不得能將那匣子翻出來,將裡面能用的玉石皆打磨成指環推到眼前人面前。

「東西給我,」艾葛莎低聲說,目光卻仍盯著空中。

尚恩將指環還給她,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見前方一隻巨大的白鷲飛過,牠越飛越低,忽然棲息在前方的樹上。

艾葛莎戴上指環,拿著弓箭緩緩往前,尚恩跟在身後,「妳要獵牠?」

艾葛莎低聲:「這鷲不是我們這一帶的物種,不該出現在這裡。」艾葛莎悄聲靠近,看距離差不多了,忽然起身拉弓,朝那白鷲射了一箭。白鷲似有感知,箭來時迅速飛起,艾葛莎打了聲哨,不遠的伊奇聞聲跑來,艾葛莎翻身上馬,追著那白鷲又是一箭,那箭擦過白鷲的爪子,一物從牠爪子上落下,艾葛莎還要追,卻發現白鷲已飛得又高又遠,再跑就會過境,當即勒馬。

艾葛莎下馬找剛才白鷲落下的東西,尚恩也在這時趕到。

只見是一條藍絲帶,上面繫著張字條,只寫著:多用傷身。

艾葛莎:「那白鷲‧‧‧」

尚恩接口:「嗯,看著挺像。」

兩人不約而同想起,初見約書亞‧巴羅那時,飛在他身前引路的白鷲,據說在成為黎明騎士之前,約書亞‧巴羅是個在布魯莊園馴馬養鷲的貴公子。

「布魯家養了多少種鳥?無論那是不是約書亞‧巴羅養的,終歸是布魯家的東西,」艾葛莎揮著指中字條,「這是什麼意思‧‧‧」

尚恩將藍絲帶湊到她鼻前,艾葛莎聞了聞,「一股藥味。」

尚恩點頭,「布魯家最近死了王子,又任由這訓練過的白鷲飛過境‧‧‧他們很快就會發現東西被妳截下,事情不單純,得告訴父親。」他語音未落,已拉著艾葛莎,兩人站在星落城的議事廳門前。

尚恩敲門入內,彼得正與凱叔、歐文聚在一起議事。尚恩將剛才的事說了一遍,並推斷布魯家近日就會有動作。

彼得:「布魯王子是遭黃金勇者斬殺,布魯卻將這事算在我們頭上,他們明著是這個意思,其實是要報上次在北境的仇。」

凱叔:「喬瑟夫大人不在,彼得,這事要仰賴你了。」

凱叔年紀和彼得差不多,但不像彼得長得白淨斯文,而是粗獷勇猛,給人豪氣之感,一條腿在尚恩歐文小時候去保護區尋他們時摔斷了,現在仍是跛腳,再也無法上陣殺敵。

「仰賴我?」彼得笑出聲,「不需要,這裡個個是比我優秀的人才。孩子們,你們說這一戰怎麼打?」他這樣笑著說話,氣氛頓時緩和下來,彷彿談的不是兩軍交戰,而只是尋常閒話家常。

「布魯家財大氣粗,」歐文率先出聲:「他們的武器軍備都比我們好,兵力充沛,畢竟他們能調動南方聯盟的兵力。南方聯盟雖是各自為政,但實已盡數歸依在布魯白鴿羽翼之下,兵多將廣,軍糧也多,要耗時攻城他們拖的起,更別說還有黎明騎士團。」

「照你這麼說,」凱叔皺眉,「我們是一點勝算也沒有?」

尚恩:「他們雖然有軍武優勢,但我們有地勢優勢。這是我們的土地,我們比他們知道如何在這裡作戰。保護區是第一戰線,得先在那裡讓他們亂了陣腳。」

星落城與布魯家就隔著保護區山林為界線,保護區往東有一片山林,這片山林作為星落城與布魯家交界,保護區往西是廣闊的草場,再往西走才會抵達星落城,因此才會說保護區是星落城抵禦外敵的一道屏障。

布魯會從東邊來,上次能避開保護區山林從東北方來,是因為軍隊中還有中陸王,這麼做會經過中陸王的領地。但這次不會,畢竟布魯小王子可是遭黃金勇者斬殺。而再往北路途遙遠,眾人不認為布魯會從那裡來,最快的方式就是越過保護區來。

凱叔:「保護區的軍備更不用說了!怎麼跟他們比?人力也不夠。」

尚恩:「所以只是要讓他們亂了陣腳,保護區打游擊戰,打了就跑,他們不熟悉山林地勢,光是在山林裡就能拖住他們一時。但他們終究會想辦法通過,等他們通過山區,草場一望無際,在那裡與布魯家硬碰硬我們討不了好,直接放行,但等他們行至城鎮,就讓他們對上埋伏在此的軍隊,這批軍隊人不用多,但要快,打得他們措手不及,要派擅長打巷戰的人去。總之,不能讓他們到城門下,要在那之前打亂他們進攻的節奏,能消耗他們多少人是多少人,讓他們知道,星落城不是那麼好攻下的,要他們知難而退。」

凱叔見彼得不說話,便知道這一役他是全權交由尚恩作主了,對尚恩說:「只怕保護區的兄弟們不會甘願為星落城賣命‧‧‧會選擇放人通過,畢竟星落城王座上坐的是現在的巴爾人,還是之後的入侵者,對他們來說,沒有差別。」

「保護區的事就交給保護區的人來統帥,」尚恩看著艾葛莎,「妳比在場任何人熟知保護區,面對布魯家,妳能率領保護區的族人擔任先鋒嗎?」

艾葛莎想都沒想,「當然。」

雖然一閃即逝,但在場都是熟知尚恩的人,所有人都看見他向來冷若冰霜的眼眸中漾出一層暖意。

尚恩:「艾葛莎率人在第一線攔截,我在她之後,截殺進城的軍隊,父親與凱叔守城。」

他會安排彼得與凱叔守城,便是不會讓敵人軍臨城下,伯爵並非要打了就跑,他打算在這裡重創敵軍。

歐文:「那我呢?」

尚恩:「過幾日等那海盜從北境南下,你要與她一起去忘塵谷,養精蓄銳,這一役用不著你出馬。」

歐文:「我雖然不會帶兵作戰,但也懂得如何擊退敵人。你剛才說,敵軍過了艾葛莎那一道,需要派一小隊伏擊他們,人不用多,但要快,要打得他們措手不及,需派擅長打巷戰的人去,在他們抵達城門之前,打亂他們進攻的節奏。我覺得這任務適合我,非我莫屬。伯爵,你還是排在我身後清理通過我的漏網之魚吧!」

據尚恩所知,歐文仗著自身能力,他不會武,他也不需要,他在街頭遊走,喝醉了與地痞流氓打架鬧事是常態,但此刻不是尋常鬥毆,而是要面對黎明騎士團壓境而來。他是遊走在大街小巷的蛇,恣意穿梭,但蛇能成為絆馬索,截住布魯家的馬蹄嗎?尚恩不敢大意。

尚恩:「這次對付的是正規軍,還是那有著黎明騎士團的布魯家。這跟尋常打架不同,歐文。」

歐文:「確實跟尋常打架不同,所以才要用與尋常不同的作戰方式。伯爵,你擅長率領正規軍,與敵軍光明正大決一死戰,而這種打了就跑,跑了就散,散開後往巷子裡鑽的活,」他笑,「還是交給真正的地痞流氓來吧!」

尚恩聽出點意思,示意他繼續說。

歐文:「不勞煩伯爵給我撥兵力,這一役,我帶我自己的人。」

這下連彼得與凱叔都驚了。

凱叔:「你自己的人?歐文,你什麼時候‧‧‧私養親兵被抓到,那是以謀反論處,不管你父親是誰都一樣‧‧‧」

歐文:「養什麼兵?我要養活自己都難了,還養別人?凱叔別擔心,一些朋友罷了。」

尚恩可不會讓他這麼輕易蒙混過去,「你不講清楚,這事不能交給你。」

歐文搔頭,「是我在街上結識的一些朋友,個個都很有本事,不是曾待在政府辦差,就是在軍隊裡待過,但都因為是伊利亞人,沒有升遷的機會,反倒常被上頭巴爾人打壓差遣,他們受不了巴爾人政府排擠,又不想回保護區生活,遂都待在城裡經營些小本生意,混口飯吃。」

凱叔:「這些人可靠嗎?」

歐文:「當然!他們都是曾受政府徵召的大好青年。」側頭看向尚恩,「交代清楚了,伯爵安心了?能將重責託付給我了?」

尚恩仍不放心的交代,「你埋伏敵軍,打亂他們的陣勢就跑。還有,等等我要和你去見這些人。」

歐文擺擺手示意知道了。

商議結束後,三人離開各自準備,留下彼得與凱叔。

凱叔:「這一役你要讓尚恩全權作主‧‧‧只怕那些跟著喬瑟夫的老將不會那麼容易聽命於他‧‧‧他們過往連你的面子也不見得給‧‧‧」

彼得:「比起我,他們更信任尚恩。因為他們知道,比起我,喬瑟夫更信任尚恩。喬瑟夫看著尚恩長大,將他當親兒子,要不是他是我兒子,是伊利亞人,他或許會將尚恩當成他的繼承人。以往大家是看在喬瑟夫的份上看重他,但他仍是需要些實際的軍功服眾,這一役,是尚恩累積聲望的好機會。」

凱叔看著彼得高深莫測的側臉,二十多年前喊打喊殺,一心想著革命的少年,在都城待久了,那一身傲骨被時間泡的丁點不剩。他不再張揚的正面過招,而是轉為暗中蟄伏,只是不知道,他要腐蝕的是巴爾人的軍權政府,還是那仍想革命想回家的兒子。

凱叔不知道,也不敢想。

本文最後由 椅子 於 2022-4-18 13:5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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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4-18 14: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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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備戰

尚恩帶著喬伊跟著艾葛莎巡視保護區情況。他從星落城帶了不少兵器來,喬伊與運送兵器小隊不常來保護區,倒是他們的伯爵,只不過上回在這裡待了幾天,卻對這裡熟門熟路,指揮著人搬運兵器。

伊利亞人們一面試穿鎧甲,一面尋找順手的武器。

「扣除回星落城避難的老弱婦孺,」尚恩翻著名冊,對艾葛莎說:「人還是太少了,從星落城裡調來的人三日內會到。他們沒在這裡待過,不熟悉地勢,到時仰賴妳指揮,我將喬伊留給妳,有什麼事跟他說。」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名冊上,卻對喬伊說:「有事直接說。」

喬伊是想私下與伯爵談,但見他這樣子又不敢提,只好小聲說:「她是伊利亞人,若讓伊利亞人指揮大伙兒作戰,怕是難讓眾兄弟信服‧‧‧」

尚恩將目光落在喬伊臉上,「喔?那麼依你看,該怎麼辦?」

喬伊:「不如讓她當副將,讓星落城來的兄弟當總指揮。她熟悉地勢,卻不見得懂作戰,也指揮不動眾人‧‧‧」

「指揮不動眾人‧‧‧你倒提醒了我,」尚恩將臂上的徽章扯了下來,交給艾葛莎,「這能號令兄弟們,他們認東西不認人,妳戴著這個,不聽話的人能依軍法處置。」

他將徽章給艾葛莎,就是將前線指揮的權力全交給了她,到時論功行賞,她的領袖身份軍功可不小,足以讓她全家入籍星落城。

喬伊看了險些昏倒,「這‧‧‧徽章交給伊利亞人‧‧‧這不合乎規矩‧‧‧」

尚恩:「我也是伊利亞人,但這東西卻是喬瑟夫公爵親自頒給我的。」放下手中名冊,「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分巴爾人伊利亞人?覆巢之下無完卵,城要是破了,我們誰也別想好過。」他將最後一句話說得響亮,不只說給喬伊聽,也說給從剛才就在一旁竊竊私語的伊利亞人。雖然他們用伊利亞語交談,但從眼神與語氣,尚恩能斷言那不是些好話,伊利亞人不相信巴爾人,就像巴爾人不相信伊利亞人一樣。就算城破了,只是換了個政府,對伊利亞人無所謂,王座上是布魯還是喬瑟夫沒有差別,巴爾人也不敢將性命交給這麼想的人手上。

「各位,擊退眼前敵人吧!」尚恩對著眾人朗聲說:「無論這塊土地是巴爾人還是伊利亞人管轄,都絕對輪不到布魯,對吧?他們是我們的鄰居,卻絕對無法成為我們的主人。布魯越界而來,他們不懷好意,就算投降,也絕不會讓我們自治。當年慈愛的愛德華王已不在,現今統治者是愛德華‧二世,他的殘暴眾所皆知,南方聯盟被他收服,他對待昔日愛德華王舊部尚且不講情面,何況我們這些非親非故的異地人?布魯打算用翅膀籠罩星落城,讓我們都歸順在其羽翼之下。人們都認為山中猛虎是指勞爾‧曼德斯公爵,但我認為是指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所有人─不分人種。我們是虎,不是白鴿。布魯違背他們的家語「化敵為友」,但我們不會背棄我們的信條─「不屈不撓」,迎戰或許會死,但投降不見得好過,畢竟布魯藩屬多,正需要戰俘至南方聯盟各地服苦役,星落城敗了就是成全他們。迎戰布魯,保護區首當其衝,保護區要做的不是擊退布魯大軍,只不過給他們阻礙,讓他們行軍不要這麼順利即可。不需你們用命去拚,只需要你們出份力。我不知道伊利亞人與巴爾人的矛盾何時能停止,但布魯壓境過來不會管誰是伊利亞人、誰是巴爾人,誰是原住民、誰是上位者,侵略,就是一概輾壓。就算放行布魯至城門前,將喬瑟夫公爵的王座拱手讓人,他們仍舊會回頭剷除異己─這塊土地上的所有人,無論是伊利亞人還是巴爾人。我流著伊利亞人的血液,卻是在一群巴爾人中長大。兩邊都不會有人真正相信我,但既然我今天坐上了這個位置,我要為自己一戰,我要守住腳下這塊土地。誰願意與我一起?」

一如既往的冰冷語調,卻足以使眾人沸騰。

反正不用拿命去拚,只不過出份力嚇唬越界而來的白鴿,這點眾人還是願意的,畢竟保護區首當其衝。被喬瑟夫統治就夠憋屈了,現在連布魯都要來欺負人,伊利亞人被壓迫久了的情緒一點就著。

眾人受尚恩的話感染,個個情緒高昂,紛紛用伊利亞語大聲交談,吵雜紛亂,一時之間難以聽懂,但尚恩能從他們的激昂亢奮讀懂意思。

尚恩:「我當你們都願意了。」

眾人喧鬧下,他正巧對上艾葛莎的目光,他看著那眼神,覺得一切都值了,只想將一切都託付給她,不只這個徽章,他要給她更多更好。

眾人皆振奮,唯獨喬伊有些發愁,他小聲嘀咕:「怎麼這樣‧‧‧我只聽伯爵的‧‧‧」

聲音雖小,尚恩仍聽到了,側頭問喬伊:「你只聽我的?」目光仍是盯著艾葛莎。

喬伊以示忠誠的猛點頭,彷彿要把脖子點斷。

尚恩:「很好,我只聽她的。」一把將喬伊拽到艾葛莎身前,「他要是不聽話,趁早把他打發回來給我,依軍法處置。」他說的冷酷,艾葛莎卻能從他眼角捕捉到一閃即逝的笑意。

***

尚恩巡視完得趕回星落城,艾葛莎送他出保護區。

尚恩:「艾薇兒與艾倫皆送回城裡,妳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專心應戰。只可惜,這次亞力士與安德莉亞不在妳身旁‧‧‧不過妳放心,我挑的人都是菁英,他們雖然都是牛脾氣,但很服從軍法,有這徽章在,不敢不聽話。」

「你要守城,就該待在城門前好好守。」艾葛莎牛頭不對馬嘴的回。

尚恩一愣,停下腳步看著她。

艾葛莎:「你不會待在原地,而是打算用能力跟著敵軍四處跑吧?」

「這場戰役不能輸。」這次換伯爵牛頭不對馬嘴,但他沒有反駁她的提問。

艾葛莎:「你四處跑只會讓體力消耗得更快,國軍仍需要你指揮。這次的對手不是別人,而是布魯,你在北境就曾和約書亞‧巴羅對上,當時你不是他的對手。」

尚恩:「當時是一對一決鬥,這次是兩軍交戰。」

艾葛莎:「如果你不想輸在同一個人手上兩次,就該想著如何保存體力應戰。你若擔心歐文,那就在城裡移動就好,別踏入保護區。」

「歐文的自保能力無慮,」尚恩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擔心的不是他‧‧‧」

他的意有所指讓艾葛莎胸口一震,「這是我的獵場,他們這麼急著送上門,我正求之不得,伯爵擔心什麼?你若信我,當日便不要踏上保護區。」

尚恩喉結滑了滑,想說點什麼,最後只說了:「我信妳。」

艾葛莎:「很好,那戰事結束前,希望都不會看見伯爵‧‧‧既然好一陣子不見,」她輕咳一聲,用伊利亞語說了句話,「你能對我說嗎?」

艾葛莎曾私下問過歐文,歐文自小離家,並不會說伊利亞語。

艾葛莎:「你聽不懂伊利亞語,你哥你爸在家不會說嗎?」

歐文:「我沒聽父親說過,尚恩就更不可能了吧。」


尚恩照著說了一遍,「這是什麼意思?」

艾葛莎:「願祖靈保佑我的艾葛莎。以前打獵前,父親都會這麼對我說。」

尚恩點頭,又說了一次。說完後,他傾身,附在她耳邊呢喃:「大捷。」說完揉了揉她的後腦,下一瞬人已消失。

他的話猶在耳邊,艾葛莎後腦還殘留著伯爵掌心的溫度,一路燒至耳根。

***

赫密士解下披風,抖落上面的露珠,此時天剛亮,他從夜裡一路飛至清晨,披風被晨間的霧氣露水弄的濕濕黏黏,赫密士邊走邊用手揮乾披風。

「回來了?探查得如何?」約書亞正站在廊下,白鷲搭在他手臂上,他手裡捏著幾塊肉往白鷲嘴裡送。

赫密士:「我想他們已聽到攻城的風聲。星落城與保護區有人群流動,一些人流入城內,一些人往保護區移動。從保護區出發的人少,走得慢,我猜是些老弱婦孺,而從星落城往保護區移動的節奏快又整齊,應是軍隊。這代表什麼?代表他們已收到消息,將前線的婦孺往城裡送去避難,從後頭掉些人力往前線送。他們已接到消息,會有所準備。進攻星落城首先會遇上保護區山林,那裡我們不熟悉,要小心他們藉地勢之便設下埋伏。」

「你說得對。」約書亞摸了摸白鷲,「尚恩‧拉維尼是國軍的人,他不熟悉保護區,前線任務應是交給拉瓦家,但問題是,他們從北境回來了嗎?」

赫密士:「我有看見艾葛莎‧拉瓦,其他的沒看見。她最棘手,要拿下她,就和你先前說過的,得讓她發不出聲音,不然就是逼得她沒機會開口。」

約書亞從懷中拿出一小瓶子,「這藥能暫時使人啞嗓,用多了卻會讓人永遠發不出聲音。讓弓兵們都塗在箭上,使勁往她身上仍,試著碰到她,看能起多少效用。」

赫密士接過小瓶子,捏在手裡仔細端詳,見這小瓶子上繫著一條藍絲帶,怎麼看怎麼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正想著,約書亞已順手將藍絲帶從瓶子上抽走。

「這才多少,」赫密士開玩笑的說:「打算一箭必殺嗎?一擊不中,就沒希望了。」

約書亞:「我那裡還有很多,已經交待發下去了。」又扔了塊肉給白鷲。

赫密士瞥見白鷲,忽然想起,當時在北境,約書亞的白鷲爪子上便是繫著這藍絲帶,也多虧這藍絲帶,白鷲在北境沒遭到攻擊,他還記得約書亞當時看見這藍絲帶的神情,那是出現在這張臉上久違的暖意。

赫密士警惕的問:「這東西哪裡來的?」

約書亞一愣,冷聲說:「你不用管,只管照作。」抬臂讓白鷲飛走,轉身離開。

赫密士盯著手上的小瓶子,尋思:這東西是哪來的?約書亞近來戰前消失都是去搞這玩意兒?啞藥?是二世大人讓他去做的?為了毒啞艾葛莎‧拉瓦?難怪約書亞近來身上都瀰漫著股淡淡的清苦味,我還想說那是什麼味道,現在看來,是藥的味道,不過不單是這藥的味道,那味道很雜,應是混了好幾種藥,可能他自己聞久了未察覺‧‧‧他到底去幹嘛了要這樣泡在藥罐子裡?去替二世大人製作毒藥?

赫密士忽然想起在北境,愛德華‧二世問約書亞白鷲與藍絲帶的事,約書亞雖然應對鎮定,但那微不可察的緊張卻沒能躲過赫密士的眼睛。

赫密士心下一凜:這藥不是二世大人的命令,是約書亞自己的事。

赫密士沒有約書亞過人的記憶力,他雖然記得自己在北境問過約書亞,白鷲是從哪飛來的,約書亞也確實回答他了,他卻想不起來約書亞說的地方。他憶著約書亞說這地方的口型,卻無法從那無聲的唇讀出線索。

***

「赫密士!赫密士!」凱特用手肘推赫密士,「問你話呢?發什麼呆?」

黎明騎士團正與愛德華‧二世聚在一起商討策略,強納森與艾瑞克也在。眾人目光齊射向膽敢在作戰會議上發呆的赫密士。

艾瑞克笑:「呦!看來這一戰好打啊!赫密士勝券在握到睡著了!」

愛德華‧二世瞪了赫密士一眼。

強納森忙打圓場,「也難怪,他這幾日探情報飛累了。」

「飛累了?」二世冷笑,「這活他幹的再熟悉不過,他越飛精神只會越好,何時見過他累?赫密士,剛才說的,聽見沒?」

聽見個鬼!

赫密士向克萊德投以求救的眼神,克萊德領會,接著說:「鬼使神差赫密士,最強的就是他的機動性,且他曾去探察敵情,熟悉城裡位置,交由他在城裡鑽,再適合不過。」

赫密士聽了便知道過了保護區進星落城中間這一段城鎮是要派他,欣然領命,「是啊!這事交給我最適合,也只能交給我,臣當不辱使命。」對克萊德眨眼,感謝他救場。

二世當作沒看見,繼續說:「那就這樣。艾瑞克與約書亞當前鋒,重創保護區山林,掩護赫密士進城,凱特與克萊德提前出發,各帶一隊人馬繞道,從東北方偷襲,會合後圍城。」

從東北方前往星落城會經過中陸王的領地─格拉省,愛德華‧二世早已捎信向中陸王借道,信上只提了借道拜訪星落城,沒提攻城一事,對丹尼爾遭黃金勇者斬殺也隻字未提。愛德華‧二世既然裝作若無其事,李奧當然也得跟著維繫表面和平,二話不說同意了。

眾人領指,各自散開去籌備。

二世將約書亞叫住,「你要當前鋒迎戰拉瓦,是已經想到對付拉瓦的方法了嗎?」

約書亞:「我會在那女孩開口前殺了她。」

果然,那藥是約書亞自己的計劃,在門後偷聽的赫密士心想。

「不去準備嗎?」艾瑞克一把勾住赫密士的肩膀,「今天怎麼一直心不在焉?這可不像戰前該有的樣子。」他身型高大,架在赫密士身上,赫密士只覺得他的臂如鐵鉗夾著自己。

赫密士:「你呢?又有什麼戰前準備了?」

艾瑞克:「正要去看看軍隊。」

赫密士靈機一動,「我隨你去。」

***

赫密士:「星落城的兵力本來就不如我們,加上喬瑟夫與一部份的兵力還在北境,這次他們寡不敵眾。」

赫密士隨著艾瑞克審視軍隊,除了布魯軍隊,還有從南方聯盟調來的軍隊,他們來了布魯家,紛紛換上白鴿圖案的鎧甲。

艾瑞克:「這就是你今日一直心不在焉的原因?兄弟,交戰最忌輕敵啊!大意容易敗了本該勝的仗,丟了本該得的城。你這麼輕敵‧‧‧那披風可得一直穿著。」

「我沒輕敵,就是分析一下兵力‧‧‧」赫密士隨處看看,「你與約書亞同擔任前鋒沒問題吧?你倆之間向來沒話聊。」

「公私分明,」艾瑞克隨手拾起一把劍,拿在手裡掂量,「作戰時大家是肩並肩,背靠背的好兄弟,下了戰場,你哥與我就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私下感情如何,不妨礙我們合作痛宰敵人,因為你哥與我皆是優秀的統帥。」

「既然都是優秀的統帥,」赫密士狀似不經意提起,「想來在兵力調配上,兩位也是英雄所見略同,沒有分歧。」

「說到這個,」艾瑞克若有所思,「一直以來我都很相信約書亞軍事上的調派,他是優秀的將領,但這次他帶了許多弓兵,弓兵是後援,不適合擺在前線衝鋒陷陣,他卻堅持要帶一隊弓兵上陣,問他為什麼,他也只回答他要狩獵保護區的東西,得靠這群弓兵‧‧‧」

赫密士:「我能見這些弓兵嗎?」

***

「約書亞有囑咐弓箭上要餵藥吧?」赫密士審視前線弓兵,「那藥拿來我看看。」

弓兵呈上,赫密士一愣,只見這些藥用一個個小罐子裝好,是罐子,與赫密士手上的小瓶子不同。赫密士將自己手上的小瓶子打開聞,果然,這裡面的味道與箭上抹上的藥一樣,是同種藥。

赫密士尋思:這罐子與瓶子的容量幾乎一樣,約書亞為什麼要特地換容器裝?當時那瓶子上繫著藍絲帶,看來是最初拿到藥的樣子,因為約書亞不可能自己繫上那種東西,這些裝在罐子裡的,才是被約書亞從瓶子倒出來的。他這麼做若不是多此一舉,就是這瓶子上有什麼不能被人發現的秘密‧‧‧

赫密士邊想邊用手指摩娑著小瓶子,摸至底部,只覺得有些細微的凹槽,他將瓶子底部朝上,藉著光線,看見底部的紋路,底部刻著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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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3 16:5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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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狩獵

馬蹄踏碎水窪,上面泛著的點點微光四處飛濺,士兵們披了一路夜色,現在則是踏著晨曦而來,金光隨著他們在身後地平線上冉冉升起,馬蹄聲硬生生將大地踏醒,領頭者一身銀鎧白袍被朝輝映的閃閃發亮,比鎧甲更閃耀的是頭盔下那張臉。

艾瑞克策馬在旁,見了不禁讚嘆,「漂亮的混蛋!」

天剛破曉,布魯軍隊沒有半分猶豫與恐懼踏上陌生土地。

「艾瑞克,」約書亞喊,在他開口前艾瑞克先說了:「我知道,照計劃進行,駕!」率先衝了上去,約書亞的隊伍稍往一旁放慢了速度,讓艾瑞克的隊伍先行通過。計劃是讓艾瑞克打頭陣,掩護身後的約書亞好讓他「狩獵」。

布魯軍隊馬不停蹄,直到快靠近保護區山林時,才放慢腳步。艾瑞克讓軍隊們慢下來,國軍勢必會在此埋伏,他們緩慢踏入山林,此刻進入了敵人的獵場,步步為營,眾人不發一語,壓低鼻息,這裡馬不好走,他們放慢步調,只能聽見一步步緩慢的馬蹄聲與馬此起彼落的呼吸,山間淙淙流水聲不絕於耳,林間陣陣鳥鳴,若不是隨時有提著武器的敵人不知會從哪裡竄出來,這裡真是一片放鬆心神的淨土,而非像現在這樣,讓人大氣不敢喘一口,繃緊神經走完之地。

艾瑞克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專注的像巡視獵場的狩獵者,平時的浪蕩不羈收的一點不剩,因為他知道在這陌生的戰場上,丟了心神同時也可能丟了性命。忽然聽聞破風聲,這聲音聽著重,來勢洶洶,不似弓箭,艾瑞克忙將背上盾牌往身前一擋,「咚」一聲,一個小戰斧卡在盾牌上,來人力道剛猛,將戰斧又狠又快的往艾瑞克身上擲。好險出發前,艾瑞克與約書亞均想國軍會利用保護區地勢,隱身於山林間放箭,因此雖然重,還是讓每個人都揹著盾上陣。果然,戰斧像吹響戰事的號角,一扔出去後箭雨從四面八發落下,不少馬中箭仰蹄嘶鳴,將主人紛紛摔落在地,場面頓時一片荒亂。

「穩住陣形!」艾瑞克喊,要所有人舉盾靠攏,用盾形成能抵擋箭雨的牆。但一枝長矛很快就讓剛形成的牆出現裂縫,長矛比剛才的小戰斧更快更狠的往牆上砸,陣形頓時出線破口。

同時,敵軍從林中竄出,他們有的持戰斧,有的持長矛,一個勁的往布魯軍隊身上砸,山林地勢崎嶇,布魯軍隊腳下不穩,還沒站定又會因為推擠時常絆倒自己人,但敵軍是居住在這裡的伊利亞人,他們每日都在此跑跳,面對高低起伏的地勢仍如履平地,佔著這樣的便宜,專攻布魯軍隊下盤,他們站不穩要再反抗就更難了。伊利亞人攻勢猛烈,縱使沒有什麼奇形怪招,憑著剛強硬猛的蠻打和氣勢,忽然衝出來也讓布魯軍隊一時難以招架,雙方一陣混戰,此時,約書亞的軍隊從後跟上,包夾伊利亞人,伊利亞人人數本就較少,現在背後又遇上約書亞,忙打帶跑的且戰且退。他們速度好快,突襲的快,撤退的也快,如疾風驟雨。

艾瑞克見狀,笑罵:「一群山猴子跑得倒挺快!」對策馬上來的約書亞說:「這只是開場,看來主人不太歡迎我們,即使我們連門廊都還沒到。看見你的獵物了?」

約書亞打算用藥對付艾葛莎似乎沒告訴任何人,連同樣身為前鋒的艾瑞克也一無所知,他將藥的事藏的深,只有暗中留心的赫密士有所察覺。

「她應該埋在更深的地方,」約書亞將劍上血珠甩落,「不會這麼快出現。我們要快,這裡只要穿越,不是最終戰場,逗留太久,損失越多,無須戀戰,他們的優勢在於地勢,離開這裡他們便不是我們的對手。」

艾瑞克就算不知道約書亞的具體計劃,也猜得到他要對付的是拉瓦,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個拉瓦,畢竟赫密士只看見艾葛莎‧拉瓦,也不知道亞力士‧拉瓦與安德莉亞‧拉瓦從北境回來了沒。「她」?看來約書亞要抓的不是亞力士‧拉瓦,難道是安德莉亞‧拉瓦?沒記錯的話,她是神射手,難道這麼多弓兵是要對付她?

艾瑞克:「我知道,只可惜這地形走不快,加之他們一定會不斷前來騷擾。不過,放心,我掩護你,你一看見她,儘管執行你的計劃。」

兩人帶著剩下的軍隊繼續前進。林子恢復先前的寂靜,除了山林該有的蟲鳴鳥叫與行軍的聲音,再無聲息,靜的彷彿剛才那場廝殺不曾存在。布魯軍隊既想快速通過,又戒備著敵軍不知會從哪裡冒出來突襲不敢走快,踏著謹慎的步伐唯恐腳下再重一些會喚醒大地。

艾瑞克見山林裡樹影重重,處處都給了敵人藏身處,己方卻因為忌憚走得慢,不禁對約書亞說:「二世大人不急著拿下星落城吧?就算急,照我們這樣的速度也不會加快星落城淪陷。在我們通知赫密士之前他都不會出發,不然這樣,我們先後退,直接放火焚林,燒的他們無處可藏,沒有樹林阻擋,一目了然的情況下,我們也能走得快些。」

約書亞:「放火焚林會將他們逼進城,這樣便是將更多敵軍往星落城送。」

「送就送吧!」艾瑞克不以為然,「到了平地,我不認為他們是我們的對手。」

兩人達成共識,艾瑞克喚人縱火。

火燒得很快,布魯軍隊稍微向後退了些。

艾瑞克看著火勢,對約書亞說:「叫你的弓兵們往前,瞄準待會兒被火逼出逃竄的伊利亞人,能殺幾個是幾個。」

約書亞:「我的弓兵人數不多,卻都是菁英,我要他們保存戰力,有更大的目標要解決。」

艾瑞克:「你是指你的狩獵目標?我很好奇,約書亞,你的目標是人類嗎?若是人類,天下還有誰是你親自出馬拿不下的?除非那人是黃金勇者。還是你是打算來星落城狩獵什麼奇珍異獸?你的樣子彷彿要捉拿的是什麼猛獸。但面對猛獸,你又偏偏派上近戰攻擊力低的弓兵。我能知道真相嗎?」

約書亞凝視眼前烈火,「等這一切夷為平地,真相自然會大白。」

艾瑞克正要再說,忽然一滴水落在頰邊,他以為是眉上的汗滴下來了,毫不在意,下一刻,這汗卻又落在鼻尖上,艾瑞克抬頭向天,心中大罵。

突如其來的大雨從天而降,老天撲滅大火,澆熄了布魯家的作戰計劃,寒意從身上一路滲進心裡。

剛才因為焚林,空中煙霧繚繞,現在又加上大雨,整片林子因為煙雨變得朦朧不清,更讓人看不清方向,本來就不好走的路,也因為雨水的浸潤更加艱辛,腳底下又滑又黏,不少士兵滑倒在泥濘中。這下布魯軍隊不是因為謹慎而走得慢,而是老天要他們走得慢。

「雨這麼大,聲響都被雨聲蓋過了,」艾瑞克在雨中大聲說:「他們在雨中難發動那神奇的樂器固然是好事,但我們同樣難以探清敵人動靜。」

約書亞:「我們難聽清他們,他們也難看清我們。雨中多少會影響他們狙擊,無論他們在這裡住多久亦然。」

滂沱大雨像是層簾幕將雙方隔開,讓他們彼此都像在霧裡看花,敵人的動向朦朧不清,布魯軍隊難以聽見伊利亞人,伊利亞人也看不清布魯軍隊。

但顯然,地主永遠比客人熟悉土地,烈日暴雨亦然。

伊利亞人軍隊撕開雨簾,再次衝向布魯軍隊。他們聲勢猛烈,大雨澆不熄他們捍衛土地的熱情,擋不住強烈的進攻。伊利亞人似乎很習慣在雨中作戰,動作不因大雨遲緩,比起腳下打滑的布魯軍隊,伊利亞人的腳長期在這泥地裡跑,紮根似的站得穩妥。

雨濛濛的一片,艾瑞克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從前方來,還來不及看清,那東西已從雨中衝出來,艾瑞克忙舉槍一擋,「鏗」槍劍相擊,艾瑞克還沒看清楚來人,敵人下一劍已攻來,他連忙接招,底下座騎腳一滑,將艾瑞克摔入泥中,那人趁勢追上,艾瑞克在泥地裡滾了幾圈,隨手抓起地上的屍體一擋,那人一劍落在屍體脖子上,屍體頓時人頭落地。艾瑞克將屍身往對方身上砸,對方閃身避過,趁著這個空擋艾瑞克一躍而起,看清來人。

艾瑞克:「艾葛莎‧拉瓦,妳是這裡的首領,才會緊追著我不放。」

「擒賊先擒王,」雨中的艾葛莎神情狠戾,「帶著你的人滾出我的地盤。」

艾瑞克:「既然都是首領,不妨商量一下,帶著妳的人閃一邊去,我們沒要這片山林,只是路過,你們仍是可以繼續躲回山裡當猴子。」

艾葛莎冷笑,「談判失敗。」說完又要衝向艾瑞克,卻忽然舉劍往身側一擋,將箭打落水中。這時艾瑞克也看見,約書亞帶的弓兵正在身後不約而同的瞄準艾葛莎。剛才那一箭像信號,接下來箭雨不斷落下,皆瞄準艾葛莎,但箭敵我不分,不少箭卻落在布魯軍隊自己人身上,連艾瑞克也差點中箭,一邊躲箭雨,一邊想:「看來她就是約書亞要狩獵的對象,約書亞這個瘋子,為了抓她,自己人都不管了。」

艾葛莎舞著劍,將往自己來的箭紛紛打入雨中。大雨阻礙視線,弓兵們不好瞄準艾葛莎,加上山林有樹木為屏障,艾葛莎穿梭在樹間躲避箭雨。

「大人!」喬伊躲在樹後喚艾葛莎。

艾葛莎與喬伊隔著幾棵樹喊:「後方準備得如何?」

喬伊:「一切就緒,您讓不熟悉保護區山林的國軍守在後邊埋伏,到時一定能拿下他們首領。」

「我剛才見到他們首領了,」艾葛莎抹了把臉上雨水,「要不是箭飛來飛去,我早就拿下他了‧‧‧總覺得他們的箭都瞄準我‧‧‧」

「大人,我們只是打亂他們的進攻節奏,我看光是這點連老天都幫我們!」喬伊語調興奮,指著頭上的大雨說。

「這場雨同樣削弱我方攻擊力,」比起喬伊的興奮,艾葛莎顯得冷靜沉著,「本來有的優勢被縮減不少,你回後方待命,我不會讓敵方首領過去。」

喬伊心下為難:伯爵囑咐我跟在大人身旁保護她,大人卻叫我去後方,該聽誰的好?啊!徽章現在在大人手上,當然是聽大人的,到時伯爵問起,我就能說軍命難違啊!況且大人功夫這麼好,哪需要人保護,我待在這裡反而礙手礙腳。

想通的喬伊心安理得的往後方撤,安心到沒發現身後有人悄聲尾隨。約書亞不知什麼時候已偷偷跟在喬伊身後,他早就下了馬,一個人往林子鑽遠比整個軍隊隨行容易的多。約書亞見到艾葛莎那時就已下了馬,暗中觀察她,他早已交待過他的隊伍,等他下令,他看見對方首領時自己會悄聲尾隨,這時弓兵就全部瞄準她,剩下隊伍跟隨艾瑞克,聽其號令。

艾瑞克知道艾葛莎的目標是自己,並不急著追她,反正她會自己找上門。雖然差不多確定,艾瑞克仍是向身後剛才對艾葛莎放箭的一名弓兵確認:「她就是約書亞要抓的人?」

弓兵:「是,約書亞大人要我們看見敵方的首領就對她齊放箭。只可惜她跑太快了,剛才的箭全被她擋下了。」

艾瑞克:「不用可惜,她還會再來。」東張西望,「約書亞人呢?」

弓兵:「約書亞大人要我們盡全力射殺首領,他另有行動,其餘的聽從加里坡底大人示下。」

艾瑞克心想:哼,好小子,有什麼計劃倒是從來不事先告知隊友,老是這樣我行我素,「你們按照約書亞的原命令,繼續追蹤那首領,記得,箭頭只能對準敵人,別傷到自家兄弟。敵人固然要抓,但不是踩著自家兄弟的屍體上去,他們不會引領敵人的所在。」

弓兵明白艾瑞克是在說剛才他們無差別攻擊的放箭,雖說那是約書亞的命令,面對艾瑞克,弓兵仍心有餘悸,艾瑞克這話說的平常,卻比任何責備有用,他總是這樣,不需大聲斥責,或是用冷峻語調卻能服眾,眾人都知道他看起來好說話,但其實做人處事最講原則,未觸犯底線之前一切好談,艾瑞克的底線向來簡單,不傷害自己人便是他此時的底線。

弓兵連聲稱是,頭低的不敢向艾瑞克看上一眼。

艾瑞克率領布魯軍隊繼續往前,要是在天黑之前還沒通過保護區山林麻煩就大了,誰也不想在敵人的領地過夜,那只會使他們的處境更加危險,這也是他們選擇一早就踏上這裡的原因。所幸雨勢漸緩,艾瑞克側耳傾聽,亟欲將敵人的動靜從雨聲裡抽出,他凝視四周,豎耳傾聽,流入耳中的卻不是敵人的腳步聲,而是歌聲。

艾瑞克聞聲色變,他還來不及分辨這歌聲的好壞,就動彈不得了。他不知道這歌聲好不好,但他確信這歌聲非常危險,一入耳便能將他定在原地。

「艾瑞克‧加里坡底,布魯家的先鋒部隊,」艾葛莎從樹上躍下,「我挾持你,布魯就會退兵嗎?」

艾瑞克不敢置信的看著艾葛莎,後方一陣兵器落地聲,所有人都因為她的歌聲無法動彈。

「貪得無厭的布魯,」艾葛莎拿出繩索將艾瑞克手腳綁起來,邊綁邊說:「愛德華王在世時就不會發生這種事。哼,這塊沃土,先是巴爾人要,怎麼?現在連你們布魯都要來搶了嗎?」

「急報!大人!」一個星落城傳令兵慌慌張張趕來,到艾葛莎面前時腳底一滑,整個人撲在泥裡。他是從星落城來的,不熟悉保護區的地勢,一路上摔了好幾次,臉上、身上皆是泥巴,早已看不清本來面目。他是因為剛才在稍遠的地方沒聽見歌聲才能動彈,還是因為艾葛莎高歌時他整個人正埋在泥巴裡才沒聽見,不得而知。

艾葛莎一把將他提起,「什麼事?」

傳令兵上氣不接下氣,「星落城‧‧‧敵‧‧‧敵軍‧‧‧打到城下了‧‧‧」

「不可能!」艾葛莎揪著他的領口,「我守在這裡還沒有人通過,敵軍怎麼可能攻至城下?他們的首領還在這裡!」

傳令兵:「他們兵分二路,是從東北方來的!」

「東北方?」艾葛莎冷笑,「哼,那會經過中陸王的領地,他們和中陸王打過招呼了嗎?現在就到城下了,看來布魯家預謀已久,早幾日就動身了。不急,城牆固若金湯,沒那麼容易攻下。」

傳令兵:「還有一事,大人,您之前部署於保護區後方的兵力,我剛才來的時候,那裡的首領都死了!」

艾葛莎驚:「什麼?」她手上一緊,勒的傳令兵咳個不停,忙放開他。

傳令兵咳了幾下,又說:「據說皆是敗在一個布魯家士兵之手,那人劍法好得很,又快又狠,又是偷襲,眾人發現之前,兩位首領已人頭落地‧‧‧」傳令兵回想剛才其他士兵心有餘悸的描述,「那士兵實為敵方一猛將,看見的人都說,沒見過這麼好的劍法,他的劍特別細長,那士兵揮得好快,彷彿他手裡的是根銀針,他舞劍時,彷彿天降萬根針‧‧‧布魯家的士兵,劍法都這麼好嗎?」

艾葛莎:「那不是士兵,」回頭看向艾瑞克,「那是敵方首領。」

艾葛莎曾聽尚恩說過,書記官約書亞‧巴羅的佩劍名喚「鋼針」,比尋常劍細長,他持劍在手,彷彿手拈針,士兵們看見的應該就是他了。就算不是,鎮守後方的首領皆是萬里挑一的猛將,對方卻能在一瞬間連斬兩人,證明他絕不是省油的燈。

除了艾瑞克,先鋒部隊還有一位首領,很有可能就是約書亞‧巴羅,而他已悄聲先行至保護區後方了。

「首領?」傳令兵看著被縛的艾瑞克,「我以為他才是‧‧‧」靈機一動,「莫非對方的先鋒部隊裡有兩個首領?」

艾葛莎:「你要大伙兒繼續駐守保護區,布魯軍隊能解決多少是多少,不要讓他們通過保護區。」

傳令兵:「大人要去後方?您一走,保護區就沒首領了‧‧‧」

艾葛莎:「我們沒首領,對方也一樣。我挾持這傢伙,至後方攔下另一位將領。他們已經攻至城下,不能再放人往星落城靠近了。」

忽然覺得後頭有風掃過,艾葛莎舉劍回身一擋,一個人影從天而降,提起艾瑞克落在地上的槍,迎面連向她攻了三招,另一手抓了艾瑞克就走,轉瞬從眼前消失。

艾葛莎咬牙,「鬼使神差赫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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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3 16:5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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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二公子

「她開口唱歌了對吧?」赫密士抓著艾瑞克在林中穿梭,「拉瓦就是這點棘手,約書亞才急著要解決他們,但奏樂同樣會讓他們的兵動不了,料想陣前他們不敢頻繁用,沒想到還是用了,畢竟這招太猛,不用白不用‧‧‧天啊,艾瑞克,你真重,我得先將你放下。」赫密士與艾瑞克落在樹上,赫密士替艾瑞克鬆綁手腳。

艾瑞克:「你怎麼來了?」

「我本是該在後方等你與約書亞的信號,」赫密士解著繩子,「但剛才忽然一陣大雨,你們無法點火發信號,我也等不及信鴿傳訊,便想先來前方探情況,誰知道一探竟是如此!你被伏,約書亞不見,那傢伙去哪裡了?」

艾瑞克活動手腳,「據剛才敵方傳令兵所言,約書亞已一個人闖到保護區後方,他今日就會出保護區,踏上星落城境地。你的人呢?也打算學你大哥將軍隊拋下,一個人單槍匹馬硬闖?」

赫密士:「我的人還在後方,我跟他們說我先來前面探消息,要是我沒回去,他們便按兵不動,明早天一亮就放火焚林,直接踏平保護區進城,我看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法。我剛來時見我們的軍隊被他們的游擊打得落花流水,在這裡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但出了這裡就不一樣了。這裡一定得夷平,我們才有勝算。」

「你說得對,我們繼續往前,」艾瑞克恢復得差不多了,「與前方你的兄弟姐妹會合,就算對方死守城門,我們拖得起,對方卻未必。」

穿過保護區山林就是一望無際的草場,兩人策馬經過,眨眼來到了星落城境內。果然,街上空無一人,所有人早就提前躲進王都裡,街道冷冷清清,只有幾隻老鼠跑過。

「提高警覺,」艾瑞克環視四方,對赫密士低聲說:「這裡連個人影都沒有,太不尋常了,照理說或多或少會在此安排人,能打亂我們的進攻節奏,也能稍微探查有多少敵軍從保護區通過,總之,一定有敵軍埋伏在此。」

赫密士點頭,心想:剛才路上都沒看見約書亞,他不知道是仍在這裡,還是已往前了,就算他曾在這裡擊破敵人,這裡卻連屍體、戰鬥痕跡都沒有,著實詭異。他或許與敵人一樣,偷偷潛伏在此。

為了隱匿行跡,兩人下馬,偷偷摸摸的在城中大街小巷亂竄,赫密士跑得快,一下就將艾瑞克拋在後方,卻忽然迎面撞上一人,那人來的好快,又沒發出一點聲息,赫密士頓時重重摔在地上。

「你沒事吧?」那人關心的問,伸出一隻手要扶赫密士起身。

赫密士「唰」一聲抽劍出鞘,指向那人,那人頓時嚇得手足無措,只見他當場高舉雙手,慌忙說:「慢著!老兄!你也是來不及進城的人吧?我也一樣!我不是敵人!」

「來不及進城?」赫密士起身,劍仍是對著那人。

「是啊,」那人搔頭,「你說,哪有人要求半夜撤退進城的?夜裡我睡得熟,白天又起得晚,等收到消息後,早就沒人了,大家都撤退進城了!我跑到城下,國軍不開門,這不是存心害死人嘛!只好回家躲起來,至少躲到敵軍通過。」他一副怕死的模樣,全身除了無賴痞子氣息,散發更多的就是酒臭味,一頭褐色長髮被他搔得亂糟糟,正是歐文。

他看起來剛睡醒,應是又睡過頭了,昨晚肯定宿醉,赫密士心想,緩緩歸劍入鞘。

歐文見他收劍,鬆了一口氣,又恍然大悟,「您是國軍的人吧?看您一身正裝,我早該想到,哎喲!您怎麼會是和我一樣睡過頭來不及進城的蠢貨呢!真是失敬!失敬!大人是剛從保護區回來報訊的嗎?您要進城吧?帶上我一起吧!大人!有您在,他們肯定會開城門!大伙兒都走光了,留我一個人在這裡空守,怪可怕的啊!」

赫密士的披風藏在白袍下,罩住盔甲上的布魯家徽,底下的銀色鎧甲在動作之間若隱若現。

歐文:「大人,您從後邊來,情況怎麼樣了?布魯家的軍隊可怕嗎?」

「可怕啊,」赫密士不假思索,「沒見過這麼優秀的精兵,後方陣營已經全軍覆沒了,我此刻便是要回城報訊。」

歐文:「天啊!那可真糟糕!但是好險,還有拉瓦大人,我剛才看見她手擒著一個布魯家將領疾馳而過,我猜那人一定是個重要人物,拉瓦大人一定是打算將那人立於陣前,威嚇布魯軍隊。真是好險對吧?我們國軍還出了拉瓦大人這樣的猛將,總算天無絕人之路。」

赫密士不相信約書亞這麼輕易被伏,但回想起剛才艾瑞克手腳被縛的模樣,又有幾分動搖,「你有看見那布魯家人的模樣嗎?確定是重要人物?不是尋常士兵?」強笑一聲,「我的意思是,大人也不想抓錯人吧?」

「不會抓錯的,」歐文有意將艾葛莎說得厲害,「大人做事很有一套,為人又謹慎。那布魯家人的模樣嘛‧‧‧因為大人疾馳而過,我沒看清,不過身型看著挺高大,和大人您差不多!一定也是個猛將!」

歐文說得越寬心,赫密士聽得越心寒,心下隱隱覺得約書亞被擒,不然怎麼會到現在仍不見人影?

赫密士:「我得趕快進城了,不然讓拉瓦大人發現我仍在這裡,比她還慢回城報消息就糟了!」

赫密士正要喚馬,歐文一把搭上他手臂,「大人,您忘了嗎?先前發布命令,當拉瓦大人竟從保護區往城裡去,代表前方陣線有緊急軍情,不能輕舉妄動,所有要回撤的人都必須繞道,走捷徑回去,剛才拉瓦大人也是走小道回去,您怎麼能直接走大道回去?還要喚馬來?」歐文露出一臉同情的表情,「想必您是被緊急軍情與布魯軍隊嚇糊塗了吧?才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您不會連路都忘記了吧?放心,路我熟著呢!我帶您回去。」說著歐文便走在赫密士身前領路。

歐文盡往小巷鑽,城裡的巷子東彎西拐,猶如迷宮,歐文走得很快,穿梭自如,像遊走在地上的蛇,正走著,忽然脖子一涼。

歐文停下腳步,「大人這是做什麼?」

赫密士在歐文身後以劍抵著他的脖頸,冷聲說:「別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

歐文笑:「我很懷疑。」

赫密士:「就算我不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絕非尋常百姓。」

歐文:「恐怕我就是,我無官無職,這在星落城就叫尋常百姓,不知在你們南方聯盟各地叫什麼?」

「別耍嘴皮子,無賴。」赫密士將劍往歐文脖子又近了幾分,「剛才你我相撞時,我摔在地上,你個頭沒我大,你怎麼沒摔?不僅沒摔,反倒一點事也沒有。你說要帶我走捷徑進城,哼,盡往小巷子鑽,捷徑?是通往哪裡的捷徑?怕不是通往地獄吧?」

歐文放聲大笑,「挺幽默啊,布魯家臣。」

赫密士:「別笑,你早就知道我是布魯家的人,你到底哪句話為真,哪句是假話?想必你說看見拉瓦挾持我軍將領也是騙人的。」

歐文:「信不信由你,但從你剛才聽見這話的反應來看,你最好相信,你們的確有人丟了,而且那人很重要。」

赫密士:「這又是另一個陷阱?為了引我上鉤?讓我猜猜,你引我來這裡,也是陷阱吧?你有多少人埋伏在此?」

歐文:「如你所見,空無一人。再說你怕什麼?你手上有人質,還是個手無寸鐵的傢伙,任憑你宰割。」

赫密士不信,他現在唯一確信的就是眼前人是個十足的騙子。前一刻他還是個因為睡過頭被鎖在城外的百姓,現在他卻已成了敵軍設在這裡等著自己的伏軍。

「我再問一次,」赫密士沉聲:「你的人埋伏在哪裡,有多少人,別讓我問第三次,或是逼我動手。」

歐文笑:「動手啊!我正求之不得呢!拜託你,快動手,替我們彼此節省時間,大人不會不知道戰事危急吧?」

赫密士不敢冒然動手,怕動手就是信號,伏兵會一擁而上。

歐文見他不敢動手,笑:「大人既然不敢,看來只好由我代勞了!」說著竟將自己的脖頸往劍上撞,赫密士不知他在打什麼鬼主意,見他這一招是殺招,情急之下趕忙將劍往後收,豈知歐文剛才那只是虛晃,看似要往劍上撞,卻轉了個方向,往赫密士胸口撞去,赫密士悶哼一聲,歐文已欺近,這麼近的距離劍不好使,赫密士另一隻手出拳擊向歐文,他明明確信自己的拳頭砸在歐文臉上,自己的臉上卻硬生生吃了一記重擊,他出了多大的力氣,回到自己身上就有多大力,看來這一拳赫密士用盡全力,他再次於歐文面前摔在地上。歐文一腳將赫密士的劍踢開,朝空中打了個哨,忽然從四面八方竄出不少人,正是歐文埋伏於此的人。他們一擁而上,將赫密士抓起來。

歐文一把扯下赫密士的白袍,看著盔甲上的白鴿,冷笑:「你不是一般士兵,是將領吧?剛才你問夠了吧?現在輪到我的提問時間了,你為什麼一個人?你的軍隊呢?我奉命在此截殺布魯軍隊,你們比預計中來的早,卻比預計中來的少,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保護區那裡發生什麼事了?」

「我一開始不就說了,」赫密士如剛才一般的不假思索,「你們後方陣營已經全軍覆沒了,畢竟對手是布魯家,我從沒見過這麼優秀的精兵,我此刻便是要回城報訊的。怎麼?你奉命在此截布魯軍隊,截什麼?保護區的死訊嗎?」

「住嘴!」抓著赫密士的大漢給他一頓猛打,揍的他直吐酸水。

「住手!」歐文制止,「我還要問話,別把人揍得說不出話!」

那大漢才停手。

歐文:「你既是從保護區來,剛才下過大雨,身上卻沒濺上多少泥濘,就連血跡也沒有,別說是被雨水沖掉了,我的意思是你身上一點戰鬥過的痕跡都沒有,乾淨異常,」看了看手上赫密士的白袍,「就連這件衣服也是,說你是個只負責傳令的小兵都不為過,但你我都知道,你絕對不僅止於此對吧?大人?」學著上回赫密士沉聲問:「我再問一次,你的人埋伏在哪裡,有多少人,別讓我問第三次,或是逼我動手。」

赫密士喘了幾口,正當歐文以為他要開口時,他忽然深吸一口氣,對天大喊:「艾瑞克!快走!去後方跟克萊德會合!我剛才已發信號,他要來了!有他在,拿下保護區絕對沒問題!快去!去跟克萊德會合!」

接著又是一頓暴打,歐文身旁的大漢們圍毆赫密士,「誰讓你通風報信!」

躲在一旁的艾瑞克與約書亞收回跨出的腳步,隱身回暗處。約書亞正打算一人往城下去,和克萊德與凱特的軍隊會合,一回頭就看見赫密士與歐文,便躲在一旁偷聽,當歐文說到捷徑,半信半疑,緊跟在後,卻沒料到事情發展,也沒料到這個看似遊走巷弄間的小子竟然具有神奇的力量,讓赫密士無法攻擊他,正打算出手救人,卻意外撞見艾瑞克,他也與自己一樣的動作,艾瑞克見識過歐文的能力,早在他替赫密士帶路時就緊隨其後,見赫密士被伏,兩人正要出手,卻又被赫密士這麼一喊,硬生生阻止了。赫密士不知道約書亞在此,但他知道艾瑞克人還沒跑遠,或許正在不遠處看著自己,忙出聲提醒。

艾瑞克心想:克萊德明明在前方,在城下,他卻說克萊德在後方要拿下保護區,看來是喊給敵人聽,存心騙他們。發什麼狗屁信號,克萊德來個屁?他只有一句真話,就是要我與克萊德會合,他不是要我退後,而是要我繼續前進。

「艾瑞克也來了?」歐文一愣,「喔,我差點忘了,他也是布魯家的人。我和他都是聖泉盟軍的人,是少數還有點交情的布魯家人。」隨即高聲喊:「艾瑞克!雖然我和你沒什麼交集,但總比跟這有著漂亮臉蛋的傢伙熟悉吧?我連他的身份都不知道。怎麼樣?願意賞個臉,出來見見稱不上朋友的我嗎?」

「趁著他們的注意力都在這裡,」艾瑞克對約書亞低聲說:「你快照赫密士所說,去前方與克萊德和凱特會合。」

約書亞:「這傢伙是誰?」

艾瑞克:「他是彼得‧拉維尼的二公子,尚恩‧拉維尼的弟弟。」

「就是那個能反彈攻擊的傢伙?」約書亞微微一驚,看一眼一身邋遢的歐文,很難想像他和那一表人才的尚恩是兄弟,「拉維尼?他也是國軍將領?」

艾瑞克:「我想不是,你也聽見了,他說自己無官無職。不過他既是拉維尼,父兄都是高官,可想而知他不是省油的燈,至少能確信他絕非是因為喝酒睡過頭才在城外,而是有意鎮守在此,這些人可能只是他一部份的人手。我來會會他,你快走。」

約書亞點頭,「我殺了他們保護區後方將領,還有連帶幾個傳令兵,因此他們後方大亂,消息傳遞也遭延遲,才會不知道前方出了什麼事。」說完起身離去。

歐文又喊了幾聲,艾瑞克等約書亞走遠了,才轉身出現,「好久不見,歐文。兩位見過了?這位是拉維尼二公子,歐文‧拉維尼,這位是巴羅二公子,赫密士‧巴羅。」

歐文笑:「巧了,我們都是二公子,交個朋友?」

「交朋友?」赫密士冷笑,「我不知道星落城人交朋友的文化,但布魯家乃至整個南方聯盟各地,交朋友都不會將對方抓起來暴打一頓。」

艾瑞克:「先放開赫密士,歐文。有話好說。你想和他交朋友吧?至少將衣服還給人家。」

歐文將赫密士的白袍在手上晃了晃,披風還夾在裡面,「還挺好看,布魯家人都穿這麼騷包?你怎麼不這麼穿?艾瑞克?」說著用腳尖挑起赫密士的劍,看著劍鞘上雙蛇纏繞的紋路,「連劍都做得這麼漂亮,不愧是布魯,有錢。」

艾瑞克:「我不夠帥啊,穿了也沒用。」

歐文盯著赫密士,「你叫赫密士?」一拍腦門,「噢!我早該想到,來自布魯家,除了黎明騎士團還有誰能有這等容貌?還有這雙翼頭盔,你還真的把自己當成天神赫密士?這劍,」手中掂量赫密士的劍,「天神赫密士手持雙蛇杖,你是手持雙蛇劍?」

眾所皆知,鬼使神差赫密士‧巴羅的劍柄上刻著雙翼,劍鞘上有雙蛇纏繞的紋路,他的劍也喚作「蛇杖」。

黎明騎士團的劍皆在北境被亞力士折斷,除了克萊德為了能順理成章使用長槍,沒再造劍,回家後其他三人立即令人按原劍的樣式造劍。

歐文:「黎明騎士團最著名的不只是他們的漂亮臉蛋,畢竟當今最強的騎士又不是靠臉揮劍。你很羨慕吧?艾瑞克?畢竟你長得這麼兇猛,要是你長得再好看些,愛德華‧二世就會更重用你了吧?眾所皆知他是個以貌取人的混蛋。」

「我無所謂啊!」艾瑞克聳肩,「我是強納森的家臣,又不是二世大人的。」

歐文:「你們分的這樣細,你又何必來救他?他是愛德華‧二世的臣,又不是強納森的。」

艾瑞克:「那你們呢?你是伊利亞人,又為什麼替巴爾人打仗?」

歐文:「我們都是星落城人。」

艾瑞克:「我們都是布魯家臣。」

歐文不願繼續跟他爭,冷笑:「既然知道他是黎明騎士,那就更不能放了。怎麼辦呢?最強的騎士遇到的是我,毫無用武之地,可惜啊可惜!」

艾瑞克:「我們談談吧,歐文。據我所知,你父親彼得,你大哥尚恩,一生皆為伊利亞人建國奔走,眼下正是大好機會。喬瑟夫遠在北境,這星落城只靠你們一家鎮守,你們臨陣倒戈,巴爾人政權現在就能一舉拿下。你們還在等什麼?不會再有比此刻更適合推翻巴爾人的時機。」

歐文:「說得好聽,我們反了,星落城不攻自破,好讓布魯家坐享其成。你算得可真好啊!艾瑞克,光憑一張嘴,就想拿下一座城,一場戰役都免了,讓我想起來,上次你大駕光臨星落城,也是企圖用一頂頭盔,換一座城,我要是傻子才會相信你。我告訴你,伊利亞人要的是建國,我們俯首稱臣的對象就算不是巴爾人,也絕不會改成布魯。」

艾瑞克:「這個容易,你不會不知道,為什麼布魯與星落城和平共處這麼多年,卻在此刻引發戰爭?」

歐文:「天曉得愛德華‧二世貪得無厭的欲望有沒有盡頭,這事要是愛德華王仍在世就不會發生。」

艾瑞克:「因為二世大人要報上次在北境的仇。北境與我們聯姻,本是我們的,喬瑟夫無故去攪什麼和?還有那拉瓦一家,二世大人上次差點死在他們手上,二世大人睚眥必報與他是個以貌取人的混蛋一樣,眾所皆知。你不會不知道吧?總之,這一切是喬瑟夫惹出來的,二世大人貪得無厭沒錯,但喬瑟夫不也是嗎?要是當初他沒將爪子伸向本屬於布魯的北境,今天你我就不會在這裡。我知道巴爾人的軍隊願意陪葬喬瑟夫的貪婪,但你們伊利亞人願意嗎?今日無論誰勝誰負,坐在這城裡王座上的不是巴爾人就是布魯,與你們伊利亞人有何相干?你們何必淌這渾水?既然二世大人今日只是要向喬瑟夫報仇,你們助他一臂之力,難保他不會將這塊地交由伊利亞人自理,也就是交由你父親統治。」

歐文冷笑,「我很懷疑。」

艾瑞克:「不用懷疑。老實說,二世大人並不想要星落城這塊地,布魯有錢,他根本看不上這裡,他今日所為全只是為了向喬瑟夫報仇。等他拿下這裡,下一個要解決的就是喬瑟夫,你怎麼看?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了吧?」

歐文連咳幾聲,「抱歉,別跟我提「盟友」,我現在對這詞很敏感,尤其還是從布魯家人的口中聽見。你們背叛聖泉盟軍上癮了是吧?先是愛德華‧二世‧布魯趁大家忙著找聖泉鑰匙時聯合格蘭利威攻打星落城,之後強納森‧布魯又將奪冠會遺址的聖泉鑰匙奪走,哼,基於這些,我很懷疑還會有人敢和布魯做「盟友」。」

艾瑞克:「感謝老天你還記得聖泉這件事。不過我得先聲明,鑰匙不在布魯家,一把都沒有,強納森沒拿,他沒背叛眾人,別忘了,我們之中有真的叛徒,我想是他拿走了鑰匙,這帳可不能算在布魯家頭上。此外,我還要提醒你,到時分聖泉,你確定喬瑟夫會分給你們?而不是用來鞏固他的政權?到時他會更難推翻,何不現在就讓他出局?無論是你們的巴爾人伊利亞人輪流統治遊戲,還是聖泉盟軍?我們能聯手,而對手正是你們一直想擊敗的。你認為呢?歐文?」

歐文仰頭大笑,笑了好一陣,才說:「你現在與我費盡唇舌是在幹嘛?艾瑞克?因為我父親和尚恩那裡行不通,才從我這裡著手是嗎?與我們聯手打敗喬瑟夫這點很吸引人沒錯,但若我沒記錯,你剛才說愛德華‧二世‧布魯差點死在拉瓦家手上、他睚眥必報?聽起來,他不會放過拉瓦。猜怎麼著?拉瓦現在與我們密不可分,光憑這一點,我們就不可能與愛德華‧二世‧布魯聯手。你剛才問我怎麼認為對吧?我認為你一直與我囉嗦個不停,不是在拖延時間等後方援兵,就是一邊與我閒聊一邊在想要怎麼救出赫密士‧巴羅。但可惜的是,他太重要了,光憑他是黎明騎士團這一點,我就不可能放過他。我說的對嗎?你認為呢?艾瑞克?」

艾瑞克笑:「你分析的有理,可惜,都不是正確答案,但別灰心,已經很接近正確答案了。我確實是在拖延時間,但不是在等後方援兵,因為他剛才朝前方邁進。我與你閒聊一方面看能不能激起巴爾人與伊利亞人之間的矛盾,同時也是在替他爭取時間,他是誰?他與現在你手上的赫密士‧巴羅同等重要,他是黎明騎士團的團長,約書亞‧巴羅。」狡黠一笑,「我不是在想要怎麼救出赫密士,而是在想著如何替約書亞爭取時間,你認為呢?歐文?」

一直沒出聲的赫密士聽了,忙問:「真的?你看見他了?」

艾瑞克:「是,我親眼看著他離開。歐文剛才說艾葛莎擒了布魯家將領是騙人的,畢竟沒有的事他如何能見?」

赫密士鬆了口氣,瞪了歐文一眼。

歐文:「兵不厭詐,我們在交戰,兄弟。」語調一冷,臉色沉了下來,「你真行啊,艾瑞克。想不到我特地鎮守在這裡,還是讓人溜了過去,又是約書亞‧巴羅這樣的人物。既然他哥哥已經過去了,他與你就得留下。」

艾瑞克笑:「留下來與你聊天嗎?樂意至極啊!至少先放開赫密士吧?你們人這麼多,我們跑不掉了。你們這麼多人將赫密士壓在地上,貴國的待客之道真叫人不敢領教。」

歐文百無聊賴的擺擺手,「別跟我廢話,今天他要是別人,我不僅放開他,還會將劍還他,但他不是別人,他是黎明騎士,光憑這一點,對我就是最大的威脅。我就算不認得他,也聽過他的名號,鬼使神差赫密士,聽起來他很能開溜啊!叫我怎能安心放人?當今最強的騎士,天曉得讓他拿劍會發生什麼事?我剛才見過他拔劍,速度之快,架式之凌厲,我們就這幾個人,我可不敢賭。」

艾瑞克笑:「看不出來,你看似不拘小節,實則細心謹慎。」

歐文:「原句奉還,你看似粗獷大器,實則詭計多端。」

艾瑞克聳肩,「我猜我只能靠自己救回赫密士了。」

歐文:「答對了。」

艾瑞克一挑眉,持槍與四周的兵打在一起。這些人都是歐文混跡城鎮結交的朋友,因為身份進不了正規軍,但實力卻不比國軍差,打法不像正規軍,而是街頭地痞無賴打架的樣子,他們的攻擊難以預測,也不恥於一些下三濫的陰招,對付起來竟比正規軍棘手。

幾個人上前圍攻艾瑞克,其他抓著赫密士的人就在一旁吆喝助陣,說是兩軍將領交戰沒人會相信,反倒更像是街頭地痞流氓鬥毆。

艾瑞克覺得自己不像在作戰,像在尋常打架,覺得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著與歐文同樣無賴的氣場,不禁笑罵:「物以類聚!」

但艾瑞克是真正的將領,無論是年紀、見識、作戰經驗都比眼前這群血氣方剛的小子還多,他在人群中舞槍,在這場「小孩子打架」裡雖然隻身一人,仍站上風。

歐文一直在旁觀戰,心想:果然,不愧是強納森‧布魯的愛將,真有兩下子,連他這樣都排不進黎明騎士團,那這赫密士又該有多強?好險一開始先使詐拿下他,不然一個艾瑞克都拿不下了,何況在加上赫密士?

艾瑞克鬥的正酣,他不知道歐文還有多少伏兵,至少得先將赫密士救出,兩人能先退後與布魯軍隊會合。幾乎沒有人能攔下艾瑞克,正當艾瑞克將槍從敵人心口抽出時,背上忽然一重。

艾瑞克笑罵:「這是在幹嘛?耍無賴耍上癮了?」

歐文整個人趴在艾瑞克背上不肯下來,「你那麼強,不這麼做,贏不了啊!」

艾瑞克氣極反笑:「難道這樣就贏的了?」他不能攻擊歐文,只能試圖將他從背上甩下來,「不好好學功夫,才只能靠這種下三濫本事!」

歐文懶洋洋的說:「好好學功夫有什麼用,我是無賴,下三濫本事?這是我的真本事。」用刀抵著艾瑞克的脖頸,「或許贏不了你,至少能讓你束手就擒。」

艾瑞克失笑,他縱身戰場多年,從未見過這種死皮賴臉的事,身上少年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等艾瑞克被五花大綁確定無法動彈後,歐文才好整以暇的從他身上下來。

「將他們兩人押下去,」歐文命令左右,接過赫密士的白袍與長劍,「該傳訊給布魯了。」

***

「赫密士與艾瑞克皆在我手裡,要不速速撤兵投降,要不就等著見他們人頭落地。」歐文語調輕快的念著信,「這樣有威嚇力嗎?」他隔著燭火,看著面前兩人。

歐文與他的兵在城鎮埋伏至天黑,期間解決了不少從保護區出來的布魯軍隊。他本來在這裡只是打伏擊戰,打亂敵軍進攻節奏,但顯然,這位統帥之子不是這麼想的。

歐文在他熟悉的地域對敵軍窮追猛打、趕盡殺絕,布魯軍隊打算快速通過,與凱特和克萊德繞道先行的軍隊會合,在城下一決勝負,豈知戰火提前燒來,縱火的還是一群毫無規則、軌跡可循的傢伙,這些傢伙是穿梭在街道巷弄裡的老鼠,鑽來竄去,難對付,布魯軍隊不如歐文的兵熟悉巷戰,在這裡打得束手束腳,潰不成軍,只能四下逃竄,往王都溜進。

歐文一直守到天黑,派人巡視保護區草場沒有敵軍,才收兵回屋。畢竟保護區山林地勢危險,敵軍不可能冒夜行軍來襲,頂多原地紮營。

「有啊,」赫密士戲謔,「剛嚇跑了一條布魯家的獵犬。」

歐文不理他,繼續琢磨著措辭,他只是寫好玩的,他早已派人將消息傳出。

艾瑞克:「真讓人想不到,我聽聞彼得‧拉維尼的長子尚恩‧拉維尼有多麼優秀,多麼像他,對於他的二公子,只聽說早年離家,混跡於市,與父兄大相逕庭,對國事漠不關心。」

「我都不知道自己這麼有名,」歐文在信上又添了幾筆,「名聲飄揚境外,我沒踏上過布魯家地界,我的名字倒先去了,你知道的不少嘛,艾瑞克。」

艾瑞克笑:「我知道的遠比你想像,小朋友。」

「所以呢?」歐文擱筆,盯著艾瑞克,「聽了這麼多關於我的事,也曾在聖泉盟軍見過我,認識你拉維尼二公子了嗎?」

艾瑞克:「一直以來,你的鋒芒都被你哥哥擋住,但它終究會在危急之際顯露,今天之前我相信拉維尼二公子是個沒本事的混蛋,但今天之後,我會跟人說他是個有本事的混蛋。」

歐文大笑,「他仍是混蛋?」

艾瑞克:「傳聞總有能信的部份,尤其是親身經歷後更加確信。但你並非對國事漠不關心,你對這塊土地的熱愛不亞於你父兄。你或許未加入正規軍,但你有組織能力,你能讓這麼多比你強悍兇猛的兵聽你號令,他們看起來毫無章法,實則亂中有序,而你就是他們的定海神針。你確實是個混蛋,徹頭徹尾的渾蛋,但卻是個有本事的混蛋。」

歐文:「人們說我是個混吃等死的混蛋,好在拉維尼大人還有一個兒子有用,而今天,」他咧嘴一笑,「兩位就是我送給父親的大禮。」

歐文九歲時負氣離家,以為父兄為了求榮背棄族人,他長年流落街頭,也曾涉足他境遊歷,卻未曾想過離開這塊土地。這裡是他的家,縱使他沒有一兵一卒,他仍舊竭盡一切為守衛家園做準備。他這麼多年混跡街頭不是在混,而是在偷偷召集自己的守備軍,將這些在巴爾人政府下無用武之地的伊利亞人統領起來,培養一方勢力,這本是他為復國籌備的革命軍,沒想到第一戰卻是在與巴爾人並肩作戰時嶄露頭角。

艾瑞克笑:「稀奇啊!我到這個年紀還能被人當成禮物。」

赫密士懶得理兩人,閉眼躺在椅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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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3 16:5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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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弓兵

尚恩渾身是血,敵軍的血,隊友的血,自己的血,已經分不清。他守在城前,將敵人的衝車擋在城門幾里之外,上次布魯攻城時已經見識過他們優良的攻城器械,尚恩不敢掉以輕心,將布魯軍隊擋在城前。這次敵軍有備而來,途經中陸王領地,從東北方繞道夾擊,這從布魯家出發需要好幾天的路程,天曉得布魯從何時就開始計劃這次襲城。

尚恩死守城前對抗克萊德與凱特的布魯軍,漸趨下風。這些敵人不是從保護區通過,也就是說,稍後可能還會有一些從保護區倖存的敵軍從後方來,正這麼想著,忽然聽見一聲唳叫,尚恩遠遠看見一隻大白鷲從空中飛來,不會錯,這白鷲正是他上次與艾葛莎遇見的那隻,那白鷲身後跟著一名騎著馬的布魯家士兵,一身銀鎧白袍與克萊德和凱特如出一轍,這人與他在北境曾對上,是他熟悉的身影,約書亞‧巴羅。

尚恩打不過約書亞,他深知這一點,但這不影響他死守城門的氣勢與決心。既然敵人增援來了,事不宜遲,尚恩率人破壞衝車。

「好啊,又多了一名黎明騎士,」凱叔咬牙,他和彼得站在城牆上,見彼得不發一語,又繼續說:「看看尚恩,他渾身是血,與布魯家兵力懸殊,你兒子正在一個人對抗當今最強的騎士,還是三個!」

彼得:「別擔心尚恩,如果他想,他隨時能撤。」

凱叔:「但我們都知道他不會。」

彼得將目光從兒子身上移至凱叔,「你想說什麼?」

凱叔:「我們都知道布魯的厲害,此刻喬瑟夫不在,我們大可不必替他守他的城池。」

彼得:「你要我們開城投降?」

凱叔:「你和布魯有交情吧?你們不都隸屬聖泉盟軍?和他們談談,將城給他們,要求自治權,這是推翻喬瑟夫、巴爾人政權的機會。」

彼得:「你要我們向布魯俯首稱臣?」

凱叔:「我們一直都在向他人稱臣,只是將對象從巴爾人換成布魯,據我所知,布魯藩屬多,管不了,給當地很高的自治權,只是偶爾派家臣巡視、收稅而已,這和巴爾人渾然不同,或許‧‧‧不,是絕對,我們在他們的統治下絕對會比現在獲得更多自由。」

彼得:「你說的是愛德華王時代,現在布魯當家的是愛德華‧二世,和他父親不同,致力於「收復失土」,他父親忠心耿耿的昔日舊部他尚且容不下,何況我們這些外地人?我們的理想是建立屬於伊利亞人的國家,不再向任何人稱臣,你竟然想降服布魯?你瘋了,我不該再和你談下去。」彼得說著轉身離去。

凱叔:「我瘋了?我比較想知道現在瘋的到底是誰?」

彼得:「你在教我如何失去我的城。」

凱叔:「我在教你如何不同時失去你的城和兒子。」

彼得不願再和他說下去,逕自離開。

尚恩率人破壞了衝車,忽然一閃身,背後一長劍刺向他剛才站的位置,凱特在他身後連刺幾劍,口中不停說:「我見過你,你是星落城的鬼影伯爵,你對上約書亞時打不過他,只能一昧逃命。」

尚恩知道她是故意讓自己心浮氣躁,並不答話,只專心對付她的劍。

凱特:「約書亞的增援部隊來了,你們輸定了,要不要乾脆棄城投降?看在你這麼努力守城的份上,我能替你向二世大人求情饒你一命,怎麼樣?」約書亞一人前來,凱特完全是胡謅,為的是惹的尚恩心煩意亂。而這的確奏效了,尚恩一聽到約書亞是從後方來的增援部隊,心下不禁納悶:在保護區的艾葛沙與在城裡的歐文怎麼樣了?歐文自是不用擔心,但艾葛莎呢?她不會讓約書亞通過保護區,除非他是偷偷走的,不然就是她受傷攔不下他,但到底是哪個?她受傷了嗎?傷的重嗎?

正想著,尚恩腰間中了一劍,他一吃痛,手上的動作便慢了下來,凱特乘勝追擊,正要痛下殺手,劍卻忽然轉向,回身一擋,擋下一枝朝她飛來的箭,那箭力道甚猛,凱特握劍的虎口一陣痠麻。

回頭看,那弓往旁一移,露出後面虎視眈眈的目光,艾葛莎杏仁般的大眼此時像盯準獵物的銳眼,兇猛陰戾,蓄勢待發。她策馬一路砍殺過來,在千軍萬馬間勢如破竹,與尚恩一樣渾身是血,身後的落日將她照的一身赤紅,她彷彿浴血重生,餘暉消失在地平線上前一刻,朝尚恩與凱特馳來,經過時順手抄走了尚恩。

「撤退吧!」艾葛莎在尚恩耳邊說:「衝車壞了,他們一時半刻也不能攻破城門,你不會指望光憑這些兵就能打退布魯吧?」

尚恩手按著腰間傷口,「妳說的對。」

艾葛莎用衣袖擦掉了正要留至他眼睛的血,「怎麼渾身是血?」

尚恩苦笑:「妳不也一樣?」想替她抹去臉上血跡,手抬了一半卻使不上力。

艾葛莎見他神情痛苦,但他渾身是血,看不清哪裡有傷,「你受傷了?」

尚恩「嗯」了一聲。

艾葛莎:「什麼時候傷的?我見你和那女人聊得挺開心。」

「蜜劍凱特,她的劍和她的嘴一樣利‧‧‧」尚恩喘著氣:「她挺開心啊,開心到差點一劍捅穿我,要不是妳及時趕到‧‧‧」

艾葛莎聞言大笑,領著所剩不多的國軍迅速撤回城內,城牆上的弓兵做掩護,布魯軍隊退至後方。

***

「保護區情況怎麼樣了?妳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彼得問艾葛莎,兩人站在房門外,軍醫正在裡面替尚恩處理傷口。

艾葛莎:「讓他們打前鋒的將領溜了,我一路追過來的,敵人的將領都在這裡。保護區要是能按照計劃打游擊,打完就躲回山裡,一切就沒問題,只怕他們放火焚林‧‧‧後方的敵人沒這裡多,我想布魯的主力都放在這裡了。大人,眼下尚恩受傷,您打算如何守城?」

彼得:「關緊城門,和他們耗持久戰,他們攻不下自會退兵。」

艾葛莎:「布魯物資充沛,他們這次不惜繞路偷襲,連攻城器械都一應俱足,只怕是有備而來,他們耗得起,我們‧‧‧」

彼得:「他們有糧,我們未必沒有。喬瑟夫大人來信,說早在戰事開始前,就派人送糧來了。」

「戰事開始前?」艾葛莎一愣,「喬瑟夫公爵早料到這一戰?哪裡來的糧食?」

彼得:「自愛德華‧二世從北境死裡逃生那一刻起,喬瑟夫公爵就料到會有這一戰了。喬瑟夫公爵深知城池固若金湯,只要糧夠,城門一關,要拿下我們沒那麼容易。糧食是拿北境人的,他們在邊境線附近設有糧倉,事先經過目前統領北境的中陸王同意後開倉。哼,布魯一直認為是我們害他們丟了北境,怎會料到我們偷「本來屬於他們的北境」的糧來與他們打持久戰。」

「事先經過中陸王同意?」艾葛莎皺眉,「中陸王一面借道給布魯,一面借糧給星落城,是何居心?」

「隔山觀虎鬥,」彼得沉聲:「他恨不得我們鬥個兩敗俱傷。」

艾葛莎:「從北境的糧倉偷糧?是國軍的人還是中陸王的人?他要幫我們?」

彼得:「都不是,押糧的輜重部隊首領,是那海盜洛基。」

「洛基?」艾葛莎一愣,「他來淌什麼渾水?」

彼得:「還記得盟軍需推派人手至忘塵谷瞧一眼壁畫,查出叛徒是誰嗎?歐文會去,還有另一人是那海盜席妮。洛基護送席妮至忘塵谷,喬瑟夫公爵託他順路押送軍糧來。歐文在這裡,洛基若想忘塵谷計劃能成,就會幫這個忙。押糧的是洛基,這事準沒問題。我們現在只需關緊城門和他們耗時間,我們在自家土地,耗的起,他們卻未必。對了,妳的哥哥姐姐呢?還在北境?」

艾葛莎:「我想是的,我們斷了消息。但消息既然傳到喬瑟夫公爵那裡,想必他們會知道,會設法趕來。」

彼得點頭,「在他們趕來之前,要靠妳獨挑大梁了。妳也看見了,尚恩為了守城受重傷,現在只能靠妳了,艾葛莎,妳和妳的秘密武器,」彼得一手搭在艾葛莎的肩上,「妳能更有作為,妳的歌聲就是妳最大的武器。對方是黎明騎士團,是當今最強的騎士,感謝老天除了劍,妳還有其他東西能對付他們。要懂得善用妳的能力,讓妳的力量發揮到最大效用。不只是為了這座城,也為了日後分聖泉,斷了布魯,我們能得到更多。」

軍醫這時從房間出來,上前與彼得談論尚恩的傷勢,以及今日國軍的損傷。艾葛莎悄聲溜進房,尚恩閉眼躺在床上,他赤著上身,露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腰間纏著繃帶。

艾葛莎走近看他。

「還不去休息?」尚恩倏地睜眼。

艾葛莎:「想來看看你。」在床沿坐下。

尚恩:「看見了,好看嗎?」

艾葛莎:「你的臉色從沒這麼難看過。」

尚恩聞言笑出聲,艾葛莎也跟著笑了。尚恩一笑便牽動傷口,不禁「嘶」的輕聲抽氣。

艾葛莎忙阻止他笑,「別笑了,平常要看伯爵一笑多難得,能笑的時候不笑,不能笑的時候拼命笑,你這是跟誰過不去呢?」

尚恩:「我無法控制,那要看我跟誰在一起。」

艾葛莎臉紅,所幸臉上都是血跡,蓋過了紅暈。

尚恩:「妳怎麼來了?妳說要是我信妳,要我戰時不要踏上保護區,妳怎麼自己來了?妳不信我?」

艾葛莎:「我讓黎明騎士從我眼下溜了,我得負責。且誰也沒料到布魯家在城下的伏兵,我得支援。」

尚恩:「妳不回保護區了?」

艾葛莎:「最棘手的都在這裡了,保護區暫且無事,我要留在這裡對抗黎明騎士團。」

尚恩盯著她,「我父親要妳對付黎明騎士團?」

艾葛莎:「你聽見了?」

尚恩:「沒有,但我了解我父親,他一定想要妳用能力對付黎明騎士團。別聽他的,他們人多,妳只有一人,亞力士與安德莉亞又不在,妳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我們有守城的優勢,我們能守住,我們會守住,我還需要與父親商討策略‧‧‧」說著便要起身下床。

艾葛莎忙按住他,「策略有了。」將打算拖持久戰,洛基會送糧的事一併說了。

尚恩:「既然打算這麼做,妳也不用急著去找黎明騎士團,乖乖守城就好。」

艾葛莎學著彼得剛才的語氣,「我倒想善用我的能力,讓我的力量發揮到最大效用。」

尚恩一愣,「什麼?」覺得這話不像出自艾葛莎。

艾葛莎:「沒什麼,咳,就算我想用,咳,好像也沒那麼容易‧‧‧其實我從剛才就覺得喉嚨有點癢,是因為這幾天喊殺過頭了嗎?咳‧‧‧」她摸了摸喉嚨,尚恩在她動作間,看見她後頸靠近肩頭的位置插著一枝小箭。

是約書亞那一隊弓兵特製的箭。

尚恩:「妳中箭了。」替她拔下那箭。

艾葛莎接過一看,「我在保護區中了幾次箭,但都無大礙,這麼小的箭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沾上的。」指尖輕拈箭,「我到現在才知道,布魯家特愛用弓兵,他們的先鋒部隊排了好多弓兵,神奇吧?」將箭放回尚恩掌心。

尚恩見她渾身是血還來不及擦,就連身上的箭也沒發現,怕還有其他沒注意的傷,對她又憐又愛,手裡摩娑著她的小辮,細細端詳她的臉,柔聲說:「去找軍醫處理傷口,把身上血跡擦乾淨,早點休息。」

艾葛莎「嗯」了一聲,卻不動作,俯身將尚恩身上的傷都看了看。忽然臉上一陣冰涼,尚恩如願以償碰到她的臉頰,當時在馬上他就想替她抹去臉上血跡,他用指尖替她細細拭去眼角血漬,他的手明明那麼冰冷,她卻覺得臉被他擦的越來越熱。

尚恩溫聲:「快回去休息吧。喉嚨傷著了?讓軍醫看看,早點歇下。」

艾葛莎含糊答應,幾乎是逃著離開了房間。

尚恩看著掌心那枝箭,心想:布魯家愛用弓兵?我可沒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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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3 16:5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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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流星雨

自彼得開始持久戰術守城,星落城緊閉城門,對於布魯家的叫囂不理不睬。偶爾出城將布魯家逼退,也像是兩軍間的小打小鬧,過一會兒又沒事,兩軍各持一方,好似彼此在競爭誰比較好整以暇,彼此都在等著對方撐不下去,戰事陷入膠著。

歐文本來派人傳消息給彼得說挾持了布魯家的兩人質,消息不到半天,卻又收到歐文的信說人質跑了。赫密士與艾瑞克是趁歐文熟睡時跑的,他們用手段拿了披風就逃,要不是殺不了歐文,他們一定會讓他就此在熟睡中長眠。

彼得搞不懂兒子在幹嘛,只回信叮囑他守好前方,其他事不用管。歐文也確實認真回應父親的交代,他將前方守的很漂亮,歐文再也沒放任何一個布魯家士兵過來,布魯家別想從後邊增援。


「這都半個月過去了,」凱特放下水囊,「星落城打算龜縮到什麼時候?這天也越來越熱了。」戰事膠著讓凱特焦躁,但顯然她的火氣沒有延燒到她兄弟那裡,其他三個巴羅在軍帳裡悠然自得做著自己的事,和他們在家的樣子沒有兩樣。克萊德在看書,他好像永遠都有看不完的書,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看見他手裡捧著一本書,他啜口茶,目光沒離開過手上的書,在簡陋的軍帳裡,舉手投足仍像宮裡的貴公子。約書亞在看信,他像是永遠都有看不完的信,愛德華‧二世的信與他肩上的白鷲一樣,永遠跟著他。

「冷靜點,凱特。這幾日我們也不是一直枯等,」赫密士坐在一旁與艾瑞克打牌,「上次來星落城時,艾瑞克說我軍有挖掘通往城內的地道,這幾日我們不就是在重探那些路嗎?那裡就算重補過,還是較其他地方脆弱,要是能炸開,就是我們重闢的入口。我們非一無所獲,放輕鬆點。」

赫密士幾次想偷飛進城,但城牆上的弓兵盯得緊,夜裡也不鬆懈。因為經此一役,眾人皆知鬼使神差赫密士與他們的鬼影伯爵一樣並非傳聞。飛天遁地,既然從空中行不通,不如試試地下,布魯試著找尋上次來星落城挖掘的地道。

凱特:「然後呢?我們發現了什麼?」

艾瑞克:「星落城將那些曾為地道的路堵的更死了,別說比其他地方脆弱,反而更堅實。」

凱特:「你聽見了,赫密士。你這樣還敢說我們非一無所獲?」

赫密士:「保護區被我的軍隊燒個精光,妳聽見了,還認為我們是一無所獲嗎?」

凱特:「他們早料到會有這一遭,早就將保護區的人撤光。」

赫密士:「至少從此以後能從布魯家遠眺星落城,他們再沒有山林作屏障埋伏。」

「兩位,冷靜點,」艾瑞克搔搔耳朵,「該急的是對方,不是我們,該這麼心浮氣躁內鬨的也該是對方,你們這麼急著替敵人演繹心境?我是無所謂,但能不能別在帳裡吵?這帳就這麼大,聲音都往耳裡鑽,吵。」看一眼克萊德,「我還以為凱特只敢欺負弟弟,看來不盡然啊。」

克萊德翻了一頁書,他似是要將「局外人」這個稱號貫徹始終,對身旁的爭吵置若罔聞。

赫密士將手上牌一撤,似是沒了興致,雙手枕於腦後,「她是有架就得吵,沒有也會從嘴裡生一個,她的嘴與她的劍一樣鋒利,要是真的能和劍一樣,都只指向外人就好了。」

凱特將短刃一刀插在桌上,揚起的風將桌上的牌掀至地上,「我的劍確實刺在敵軍身上,還是敵軍將領腰上,要是再拖下去,對方的傷就好了,或許現在就復原的差不多了,叫我怎能不急?」

「我們要拿下的是星落城,」約書亞終於開口了,但他始終沒抬頭,仍盯著信,「不是尚恩‧拉維尼。」

凱特不發一語掀廉走人。

赫密士蹲下身撿地上的牌,嘴裡不忘嘀咕,「中了她的劍不死也剩半條命,復原的差不多?為什麼不說現在差不多已經死了?急什麼?你說是吧?約書亞?」其中一張牌落在約書亞腳邊,赫密士拾起後從他身旁站起順口問道,正巧看見約書亞手中的信夾著一朵花。

「嗯。」約書亞隨口應了一聲,將信摺回去,連帶那朵花還夾在信裡,收至懷中,「我去巡視,艾瑞克,你與我一起去。」

艾瑞克將杯裡最後一滴酒喝乾,起身伸了個懶腰,跟著約書亞出去了。

赫密士回想剛才夾在信裡的花,那是什麼花?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要是他有約書亞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就好了,那信裡夾著花,不是二世大人的信,也就是說,約書亞剛才讀得不是軍務,而是‧‧‧私信?可那信是從哪來的?更重要的是,來自誰?

***

「從舊時王都通往星落城的糧馬道,他們一直有定期修葺,」約書亞與艾瑞克邊走邊說:「他們一旦要從外面求糧,只能從這裡。」

艾瑞克:「你要我去鎮守?」

他們兩人性格截然不同,基本上除了軍務再無話可說。但在軍事上,卻配合良好─只要約書亞不擅自臨陣更改計劃,還不告訴他。除此之外,兩人相當信任彼此的能力與決策。約書亞代表愛德華·二世,艾瑞克代表強納森,因此出了布魯家,仍是聽從約書亞號令。

約書亞:「我要你切斷他們與外界的聯繫,別讓他們有任何獲得外來資源的機會。」

艾瑞克:「沒問題。我能聽聽你其他部署嗎?」

約書亞:「沒什麼部署,就與現在一樣。克萊德在後方守著兵匠和糧草,其他人鎮守陣前。既然沒有要強行攻城,就拖長戰事。他們以為我們無法適應這裡拖不了,正好讓他們見見布魯軍團的精銳,看是他們先放棄,還是二世大人會先喊停。」

艾瑞克望著正在遠方跑馬的凱特,「你該給她點任務,好讓她別將無處宣洩的怒氣出在馬身上。她是把劍,既已出鞘,就只會想展露鋒芒,收在營帳裡不能退敵,還可能刺傷自己人。」

約書亞:「你說的對,她和你一起去鎮守糧馬道。」無視艾瑞克瞪大的雙眼,「她在這裡太躁動了,馬就該在馬道上跑。」

艾瑞克:「我一個人可以鎮守,你可以派她去鎮守後方啊?或是去鎮守保護區方向,別讓敵人有援軍,前後包夾我們。」

約書亞:「後方克萊德一個人就夠了,且把凱特和克萊德放在一起,敵人還沒來,我們的營自己就會先炸了。他倆處不來,別說克萊德,布魯家能忍受她的只剩你了,艾瑞克。保護區已被夷為平地,他們沒有援兵了,保護區除了焦土,什麼都沒剩下。」


「保護區除了焦土,什麼都沒剩下。」

「你喃喃自語什麼?艾倫?睡不著?」艾薇兒攀上城牆,找到艾倫。

夜裡,艾倫俯瞰城牆。他似是在看敵人的軍營,視線卻又好像穿過了敵軍,眺望後方更遙遠的保護區,他和艾薇兒皆知道,他不是在觀察敵人動向,而是盯著家的方向,他們想回家。

艾倫:「布魯將保護區夷為平地,我們的家,來不及逃的族人,全被火吞噬。」

艾薇兒摸著冰冷的城牆,「這裡現在是我們的家,前提是要能守住。」

艾倫:「我厭倦被四處驅趕,我們是人,不是家畜。不該生活在人們指定的區域,不該被圈養在他們下令的範圍。」

艾薇兒目光一閃,「你想怎麼做?」她是如此了解他的雙胞胎弟弟,光憑一個眼神,一句嘆息,她也能讀懂他的意思,而此刻艾倫的表情正說明他有計劃,且對此躍躍欲試。他們兩個或許不如兄姐強壯耀眼,骨子裡的桀敖不馴卻如出一轍,這不因體型、力量而改變,只要他們身上流著拉瓦的血液,便同樣都繼承了不屈不撓的抗爭精神與毅力。

諷刺的是,拉瓦雖然非出自星落城,卻比任何一個星落城人更充分體現星落城的信條「不屈不撓」。

艾倫:「布魯放了一把火給我們,我就還他們一把火。我要去燒了他們的軍糧,逼他們退兵。」

艾薇兒聽了,熱血上湧,「我跟你去。」

艾倫:「不,我是飛毛腿,我放完火就跑,我一個人去。」

艾薇兒:「什麼時候?」

艾倫:「三天後。艾葛莎三天後夜裡會去敵營襲擊黎明騎士團,我這時放火,定能擾亂軍心,助她一臂之力。」

若這時是亞力士、安德莉亞、艾葛莎,任何一個一定都會極力阻止艾倫,但偏偏此時艾倫商討的對象是艾薇兒,不只年齡連思想也與他一樣的雙胞胎姐姐,非但不會阻止他,還會跟他說:「祝你好運,艾倫。這可是建功的好機會,要是我和你跑得一樣快就好了。」

艾倫笑了笑,叮囑:「這事與艾葛莎三天後的襲擊一樣,都是秘密,別讓任何人知道。」

艾薇兒:「當然。不過艾葛莎的事既是秘密,你怎麼知道?」

艾倫狡黠一笑,「我跟她沒有秘密。」

翌日,艾瑞克與凱特率軍往位於西北方的糧馬道前進。克萊德鎮守軍營後方,前方只剩約書亞與赫密士。近來雙方沒什麼戰事,已經一連度過好幾個平靜的夜晚,三天後,正當布魯家軍隊以為今夜也能睡個尋常好覺,如他們在這裡度過的其他幾十個夜晚那樣,危險又安靜的刺客來了。

要說安靜,確實安靜,艾葛莎動作敏捷,不留下一點聲息;但她也沒那麼安靜,所到之處,先發出一陣低鳴,讓敵軍動彈不得,才潛入痛下殺手。她的歌聲要是越大越響,傳的越遠,對敵人的殺傷力也就越顯著,能讓敵人停止更長的時間。但此刻夜襲,艾葛莎一個個軍帳找主帥的營帳,畢竟布魯家的營帳都一樣,只有他們自己分的出帥帳是哪個。就算威嚇,布魯家的士兵訓練有素,寧死也絕不說出,為了不驚動敵軍,艾葛莎在她陣陣低鳴下襲擊敵軍。艾葛莎的歌聲會讓伊奇也動彈不得,因此她讓伊奇在靠近布魯陣前不遠處就先回去,但此起彼落的聲音又怎瞞的過敵軍夜間巡防,艾葛莎很快就被發現了。營火紛紛點亮,艾葛莎藉著歌聲掩護,在昏暗的火光下,看見從營帳中走出來的赫密士。艾葛莎一看見他,腦中除了讓他從保護區溜走的畫面,再也容不下別的東西。

艾葛莎正要開口,赫密士卻穿著披風一溜煙的飛走了,他逃的這麼快,艾葛莎又好氣又好笑,卻見他沒入夜空時,與白鷲擦肩而過。那白鷲她曾在保護區試圖獵殺過,那是布魯家的東西。只見那白鷲在上空盤旋,隨之停在某軍帳上方發出唳聲。

正是約書亞的營帳。

艾葛莎挑簾入內,約書亞的營帳沒點火,一片漆黑,她屏氣凝神,提防暗箭─經此一役,她深信布魯家愛用弓兵。她大致掃視了帳內,怕撲了空,自己反而曝露了行蹤,忽覺後頸一陣刺痛。

「別出聲,」約書亞在身後拿枝箭抵著她的後頸,「妳膽敢說一個字。」

不等艾葛莎反應,約書亞一腳踹向她腰間,艾葛莎摔出營帳,約書亞追上,將短刃卡在艾葛莎齒間,就讓她這麼咬著,發不出聲音。約書亞雙手握著短刃的頭尾,握著刀鋒的左手因為艾葛莎的掙扎割出了血,他不為所動,將她壓制在地,拿出剛才那枝箭,大力往艾葛莎肩頭刺去,他要活捉她,藉此逼星落城開城門,因此箭沒往要害上去。

艾葛莎吃痛,卻因為齒間卡著刀叫不出聲,只能發出哀號,她奮力掙扎,手一面在地上摸索,摸到一塊石頭要往約書亞頭上砸,約書亞抬臂擋掉了,艾葛莎順勢將他從身上一腳踹開,拾起短刃一躍而起,扯開嗓子高歌。

雖然在艾葛莎躍起前約書亞就摀住了耳朵,那聲音仍是通順無礙的傳進耳裡,約書亞立即動彈不得。

奇怪的是,艾葛莎才唱這一下,就覺得喉嚨痛的不行,喉嚨微甜,都是鐵銹的味道,她忽然蹲下身,吐出了好幾口鮮血。她正咳著血,背部又一陣劇痛,她吃了一箭,回頭往箭的來向望去,赫密士在遠方空中持弓對著自己,他的神色在月光下肅殺清冷,第二箭很快的跟著射出,艾葛莎滾向一旁才躲過,但赫密士不放過她,接著射出第三箭,艾葛莎只覺得四肢痠麻,眼看赫密士的箭就要來了,艾葛莎一躍而起,下一瞬赫密士的箭射空了,落在艾葛莎剛才的位置。

艾葛莎用盡力氣的一躍卻讓她覺得全身痠麻,彷彿體內被注射了麻藥,好像回到小時候在保護區被毒蟲咬傷那時,「艾葛莎!」亞力士會在身後喚她,她最堅實的後盾,永遠在身後守著她,但他現在不在這裡,他去了哪裡?為什麼還不回家?他又被徵召去替巴爾人做事了嗎?可她現在就在星落城啊!

「艾葛莎!」那聲音又響在耳畔,但不像亞力士,沒有亞力士渾厚的嗓音,聽起來卻和亞力士一樣心急如焚。艾葛莎全身無力,她知道自己會重重摔在地上,還想著跌在地上後要馬上朝旁滾去,躲開赫密士的箭矢,出乎意料,她沒摔在地上,而是被人穩穩接了滿懷,接住她的不再是亞力士結實炙熱的胸膛,而是另一種堅硬冰冷,讓她如墜冰窟,卻又無比安心,因為她能確實感覺到那有力的心跳。

「艾葛莎!」尚恩的聲音將艾葛莎從保護區片段的回憶裡拉回,再次睜眼,她已回到城牆上,置身尚恩的懷抱。

艾葛莎說不出話,只能不斷咳血。一眨眼,尚恩已抱著她至軍醫面前。艾葛莎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再也撐不下去,沉沉睡去。

***

「那女人中了我一箭,但情況看起來不好,看來是先前遭約書亞攻擊,」赫密士領著克萊德回至帳前,「那不是普通的箭,是約書亞專門用來對付她的。」

克萊德:「箭上有餵毒?」

赫密士點頭,「不是普通的毒,」加重語氣,「是約書亞專門用來對付她的。好險我及時出手,不然或許約書亞現在已人頭落地。」

「沒那麼容易死。」約書亞已恢復手腳,在帳前審視傷亡,這句話不知是在說他自己還是艾葛莎。艾葛莎這次的襲擊造成五人死亡,十幾人受傷。要是她再花更長的時間才找到帥帳,損傷會更重。

約書亞:「你把克萊德叫來幹嘛?」

赫密士簡短的說:「援軍。」

約書亞:「胡鬧,他必須鎮守後方。」對克萊德說:「他叫你來你就來?擅離職守,回去依照軍法處罰。」

赫密士:「前方都守不住了,還談什麼後方?後方好的很,沒事‧‧‧」

話還沒說完,一個傳令兵急忙跑來,「報!後方軍糧燒起來了!」

三人轉頭向後看去,果見身後漫天大煙,遠方火光在夜裡忽明忽暗。

「不可能!」赫密士大驚,「後方的軍士怎麼了?」揪著克萊德的前襟,「你的人都睡著了?夜裡沒人守?」

克萊德將他的手推開,沉吟:「只怕是另一個拉瓦。」

約書亞咬牙,「你好個烏鴉嘴,赫密士。」

克萊德說只怕是另一個拉瓦,不完全是猜測。赫密士來找他時,他的確看見一個矮小的人影踏著夜色而來,他移動的很快,在黑夜中讓人以為是什麼動物猛獸,雖只是一瞬,克萊德仍認得那嬌小飛快的身影是拉瓦家么子─艾倫‧拉瓦。當時克萊德被地縛靈的詛咒絆住時,便是靠艾倫回答成功將他解救出來,因此克萊德對艾倫印象頗深,能在黑暗中一眼認出他。他在這個時間跑得這麼快,光憑這點克萊德就該將他攔下,克萊德正要抓他,赫密士卻在此時在空中朝他打信號,克萊德只好吩咐左右:「有敵人潛入,拿下他,對方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

在勾魂灣時艾倫曾對地縛靈說自己是飛毛腿,那這多半便是他的能力,克萊德不敢掉以輕心,畢竟拉瓦家都有神奇的樂器,這麼小的孩子也不能低估,但他手無寸鐵,跑得這麼快,難道是要去報訊?他要去討援兵?

克萊德懸著一顆心仍是到前方看,趕來時一切卻已結束。不只如此,還讓艾倫趁機燒了後方軍糧。

「調虎離山,」克萊德咬牙,「你是敵軍派來的奸細嗎?赫密士?」

***

艾倫在風中大笑,他跑得飛快,猶如馭風飛行,心裡十分痛快,彷彿這幾天被困在星落城的鬱結都隨著這一場大火燃燒殆盡。他雖然不像兄姐強壯,卻也能立功,能重創敵軍,能有所貢獻,他等不及回去告訴艾葛莎,雖然可能會因為事前沒跟她通氣挨罵,但與這麼大的功相比,討一頓罵根本不算什麼。艾倫越想越興奮,更是發足狂奔,卻忽然跑不動了。艾倫一愣,才發現自己踏了個空,他的腳離開地面,不只跑不動,他也喘不上氣,赫密士掐著他的脖子將他凌空提起。

「你放的火?」赫密士喝問:「你也是該死的拉瓦?」

艾倫臉脹得通紅,雙腳在空中亂踢,手指陷入赫密士的手臂,抓得他痛,但赫密士不理,「你身上帶著神奇的樂器?還是和那女人一樣,光憑動口就能傷人?無論是哪個,光憑你是拉瓦,我就不會讓你有開口的機會。」艾倫神情痛苦,快窒息而死。

艾倫好瘦小,赫密士覺得自己能一手擰斷他的脖子,而他也正打算這麼做。赫密士手上施力,艾倫已被掐的流出眼淚,赫密士在那兩池瀲灩水光中,看見無數光點從天而降。赫密士猛然抬頭,只見滿天繁星落下。

流星雨?赫密士納悶。伴隨著落下的流星雨是布魯家軍隊此起彼落的慘叫聲,滿天箭雨落在身上像火般炙熱,無數士兵死在箭下,彷彿被燒、被火烤,後方焚燒軍糧的煙霧與四面慘叫,布魯軍營瞬間化為人間煉獄。

赫密士忙著躲箭雨,放開艾倫飛走。艾倫終於獲得喘息,摔在地上咳不停。但他沒時間休息,箭雨從四面八方朝他來,艾倫來不急起身,情急之下摸出笛子,對著箭雨一吹。弓箭雖然沒有因此停下,卻放緩了落下的速度,雖然只放慢了一點,對艾倫來說已足夠,他一面吹著笛一面在箭雨下東閃西躲,縱使是飛毛腿,此刻卻也狼狽不已。正要跨出下一步時,發現自己又踏了個空,他的腳再次離開地面,有人將他一把提起,艾倫心中叫苦,不會是赫密士又回來抓他了吧?剛才的事他仍心有餘悸,忙雙手護住脖子,防止他又要掐自己。

「脖子受傷了?剛才聽你笛聲氣不足,所幸還能感應到你的位置。」

艾倫聽這聲音猛然抬頭,看見安德莉亞的那一刻,差點哭出來,扁著小嘴,委屈巴巴的哼著:「差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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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3 17: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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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黑麥王子

「漫天的流星雨‧‧‧」凱叔不敢相信眼前景象,「彼得,天有異象,預言說得莫非就是現在?」

曾有巫師預言,星落城來日面臨亡城之際,若看見滿天繁星落下,就代表能逢凶化吉,星落城能度過亡城劫難。為了讓人民謹記這個預言,星落城因而得名。

彼得俯瞰城下,箭雨明暗之間,看見亞力士與安德莉亞並轡疾馳而來。安德莉亞身上揹著副巨弓,銀白色的巨弓與漫天流矢色澤一致,身前坐著艾倫,亞力士身上則是彷彿有金光流淌,讓他在黑暗中分外顯眼。

彼得驚喜:「援軍駕到。」

***

「喬瑟夫大人的信上沒說你們會來。」彼得乍見兩人又驚又喜,語調都是興奮的。

「大人不知道我們來。」亞力士簡短的說。

自從亞力士身體每況愈下,他對喬瑟夫形同廢子,喬瑟夫並不關心他去了哪裡,安德莉亞本該隨行李奧,但收到消息後選擇回家,李奧倒是對這點無所謂,中途兩人就自行脫隊了。

他們不願多說,彼得也就不再問,「剛才漫天飛箭是妳的傑作嗎?安德莉亞?」

安德莉亞點頭,「不過我還無法完全控制這弓的威力,只能射這麼一次。怎麼辦?今天敵軍的軍糧被燒了,又因為流星雨死傷慘重,明天一早,他們不是撤兵,就是會強行進攻,不會乖乖守在一旁拖持久戰,得快點擬定對策。」

亞力士:「不如直接開打吧?趁他們現在亂成一團,一鼓作氣拿下對方。」

彼得:「不,剛才只有部份人馬傷亡,他們先前撥了人去鎮守糧馬道,現在一定派人去請求支援,要是冒然進攻,可能會被從糧馬道來的援軍雙面夾擊。」

亞力士:「我知道大人謹慎,但要是不趁敵軍衰竭之際進攻,依照我們與敵軍的兵力懸殊,要想拿下對方幾乎是不可能,打鐵需趁熱啊!大人!」

彼得:「你既知道我們與敵軍兵力懸殊,還這麼急著讓兄弟們送死?」

安德莉亞:「不然這樣吧,就我和亞力士兩人去,我們拿下首領就走,絕不戀戰。」

彼得:「憑著神奇的樂器有恃無恐嗎?據我所知,你們發動樂器的能力會伴隨身體不適,所以也不能無數次使用吧?但艾葛莎不同,她的身體不受影響,近身功夫又最好,可以說是你們當中最強的,但結果呢?你們不好奇她現在人在哪裡嗎?」

這話讓兩人頓時一愣,他們沒看見尚恩與歐文,以為艾葛莎和他們一樣正忙著各自的任務。

亞力士沉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人呢?」

「她剛醒來過,現在又睡著了。」尚恩忽然出現在眾人身後,「艾薇兒與艾倫在她身旁看著,她醒了我們會知道。」

尚恩將艾葛莎的事與眾人說了。

尚恩:「軍醫說不準是什麼藥,說是毒藥卻不夠毒,不足以致命;說是尋常藥物又太毒,對人體造成的傷害不尋常。現在唯一能確信的是內含麻藥成份,能麻痺四肢,限制行動。」

亞力士:「你說這是布魯家特別用來對付艾葛莎的?」

尚恩:「這是我的猜測。之前她曾跟我說,布魯家弓兵特別多,但這與我所知不同,她說這話當時已中箭。剛才赫密士用弓箭攻擊她還可以說是因為他在空中,但就連在營帳裡與她近身對打的約書亞也是選擇箭而非劍攻擊她,這實在奇怪‧‧‧總之,他們的箭上有餵毒,交戰時需特別小心。」

「弓箭啊‧‧‧」安德莉亞冷笑,「我倒要讓他們看看,誰才該是小心弓箭的一方。」

***

「那流星雨是妳變出來的?」艾倫好奇的眼裡閃著光。

亞力士與安德莉亞和拉維尼父子談完就來艾葛莎的房外守著。談論的結果依照彼得的意思,繼續守城。艾倫久未見兄姐,只覺得兩人有些變化,他還不習慣沒有溫度的亞力士,安德莉亞更是能直接喚出流星雨,雖說變是變了,但他們瞧著自己的神情仍是如往昔慈愛關切,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安德莉亞:「是啊,我遇到精靈,她給我的。」

艾倫:「太厲害了!這樣我們贏定了!她為什麼給妳?」

安德莉亞:「緣份‧‧‧」偷瞄亞力士一眼,見他心思不在這裡,正低頭沉思,為接下來打算,「先不說這個,」安德莉亞揪著艾倫的耳朵,「隻身一人至敵營放火燒糧,你膽子挺大啊!」

艾薇兒想替艾倫求情,「安德莉亞‧‧‧」

安德莉亞:「妳閉嘴。」

艾薇兒當即住嘴。

安德莉亞揪著艾倫的耳朵,盯著艾薇兒:「妳也是,妳早就知道了吧?他幹這麼危險的事妳也不攔著?我猜妳不僅沒有攔他,反而認為這是個建功的好機會,恨不得自己和艾倫跑得一樣快就好了,這樣妳就可以一起去,最好這任務乾脆就由妳來做。」

艾薇兒被安德莉亞說中心思,既不能說謊又不想承認,頓時語塞,一臉愛莫能助的望著艾倫。

安德莉亞:「沒人盯著你們就敢胡鬧,還嫌裡面躺一個艾葛莎不夠嗎?」

這話一出,眾人的心皆是一沉。

亞力士:「聽見了?你們姐姐現在人還躺在裡面呢,」抬手讓安德莉亞放開揪著艾倫的手,「對方不是尋常人,是布魯家,是黎明騎士團,不能等閒視之。」

這是他們一貫的作派,安德莉亞疾言厲色,有時甚至得「動手」讓弟妹記取教訓,她負責黑臉;亞力士天生神力,動不了手,加上性格溫順,會像現在這樣,替被安德莉亞「恐嚇」的弟妹打圓場,他負責白臉。

艾倫小聲說:「他們燒我們的家,我也要燒他們的糧‧‧‧我只是逼他們回家,他們卻搞得我無家可歸‧‧‧」

亞力士見他低著頭,委屈巴巴,下一瞬就要掉眼淚的模樣,笑著摸摸他的頭:「委屈樣!誰要你們強出頭了?有什麼事哥哥姐姐扛著呢!家園能再建,重要的是人。你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護好自己,有什麼事跑就對了,逃跑時記得拉上艾薇兒。」一把將艾薇兒拉過來,「妳也是,保護好妳自己與妳弟弟。」

亞力士將雙胞胎攬進懷中,像一直以來那樣擁抱他們,雖是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氣味,卻不再熟悉,因為向來炙熱的溫度消失了,亞力士的身體冰涼,皮膚裡那閃亮細碎的光芒不是陽光,而是星河。雙胞胎愣愣的看著這個熟悉陌生的大哥,在這溫暖冰冷的擁抱裡,面面相覷。

不知是不是因為家人皆在的緣故,艾葛莎今晚沒醒來過,在房裡睡得沉,一覺好眠。

布魯家卻沒睡。

約書亞讓白鷲去傳消息,艾瑞克與凱特收到消息,當即啟程,從糧馬道趕回去只需要一天,艾瑞克本想將凱特留在這裡鎮守,但凱特堅持要回去,艾瑞克便留了一些人,和凱特率軍徹夜策馬回去。糧馬道沒事,料想這時也沒有外援會從此經過,無論是糧食還是援軍,且路程往返方便,兩人堅信此刻的抉擇是正確的。他們勇往直前,趕著解救前方戰火,從未回頭看一眼,不然他們就會知道,他們前腳剛走,後方便有人踏上。布魯家軍隊如疾風驟雨離去,對後方緩緩而來的車隊渾未察覺。

車隊前進緩慢,車輪壓在地上的軌跡比尋常車軌深刻,車上載的不是人,那是一批錙重軍隊。

***

「他們怕妳的箭,」亞力士從城牆上眺望安靜的布魯家軍隊,故作輕鬆的說:「今天一整天都很安靜,退在幾里外,安分的很,一動也不敢動。」

安德莉亞:「你知道他們是在等從糧馬道來的援軍。」

亞力士:「他們不像是要退兵。沒有糧,他們又將糧馬道的人喚回,是打算都賭上了,不再困城,而是強行攻城。」

安德莉亞:「你擔心我們守不住?」

亞力士:「歐文不在,艾葛莎負傷,我們缺將;之前的圍困耗盡了大部份的糧食,我們缺糧。我們的困境不只我們知道,敵方也清楚得很。就算龜縮在城裡,我們也拖不過他們,保護區被滅,前方只有歐文,他攔不下再從布魯家來救援的兵馬,布魯家能無後顧之憂將我們卡死在這一隅。」

安德莉亞:「要是真守不住,就棄城吧。」

亞力士一愣,「什麼?」

「棄城投降。反正這又不是你的城,我的城,需要我們這樣拿命來換?」安德莉亞答得理所當然,「這不是我們的城,從來都不是。這是巴爾人用來統治我們的巨大妖獸,是時候讓它倒下了。無論是由我們動手,還是布魯家。我可能保不了一座城的百姓,但五個拉瓦還是行的。這不是你說的嗎?「家園能再建,重要的是人。」只要我們能活著出去,伊利亞人的血脈與建國的希望就不會斷。」

安德莉亞像往常一樣點醒亞力士,她知道大哥為了守城一事憂心不已,一樣的困境,她可不像他這麼煩惱,他不像亞力士想守護一切,大難來時,她能割捨一切,只取珍貴的部份。

安德莉亞:「守不住就別守了,你總是給自己太多責任,是嫌肩上擔子不夠重嗎?你是拉瓦家的大哥,不是整個星落城的大哥,不用什麼事都由你扛著,你是有大哥病嗎?亞力士?」她放肆一笑,露出狠戾的那面,「國破家亡?哼,有誰比我們更熟悉這滋味?我早已無家,就算丟了城又如何?」

「妳說得對‧‧‧」亞力士終於笑了,「但有件事妳說錯了,妳保四個拉瓦就好,不用管我。」

安德莉亞輕嘆:「你真是無藥可救。」

亞力士:「我知道,所以才要妳別管我。」盯著自己發亮的臂膀,提醒兩人亞力士可能不久於人世,他們還沒跟弟妹們說。

安德莉亞嘀咕:「我是說你的大哥病,又不是說別的。」

亞力士輕聲說:「我知道。」

「軍糧來了!大人請兩位大人過去!」傳令兵忽然來報。

亞力士大驚,「軍糧?從哪裡來的?」

「糧馬道,大人。」

***

亞力士與安德莉亞趕到時,見洛基與席妮正與彼得和凱叔談話,他們身旁擱著臺小糧車,車裡黑壓壓的一片,那是黑麥,與他們南方人吃的小麥不同,北方人會用這做成黑麥麵包、黑麥粥,或是釀酒來喝,守城門的軍士要他們挑一點糧出來給彼得看。洛基便是替喬瑟夫押送軍糧的輜重將領。洛基一路上替車隊回復體力,他們不需要休息,很快就抵達星落城。他親自押送,車隊果然毫髮無傷。

彼得與凱叔見糧食來了,如釋重負,這樣他們便有了能與布魯拖下去的籌碼。接下來只要緊閉城門就行了。忙上前與洛基寒暄,準備替他接風洗塵。彼得知道要討洛基開心便要從席妮下手,這孩子嗜酒,他便傳人下去備酒席。

洛基一路風塵僕僕,劈頭第一句話卻是:「歐文‧拉維尼在哪裡?」

彼得一愣,隨即意會,「他在前方鎮守。放心,小犬智變有餘,且去過忘塵谷,有他隨行無需多慮,且他刀槍不入,到時有什麼危難,儘管讓他去,畢竟席妮是中陸王派來的監軍,理應差使歐文。」

席妮不答,只是笑笑。

洛基:「你們在打仗,戰事什麼時候結束?早點結束,才能早點去忘塵谷。」

彼得聽了不禁大笑,「本來要結束了,但你們來了,戰事能繼續延長。」他是高興本該被布魯滅的星落城,現在卻因為救命糧食趕到,能繼續與布魯僵持,再拖下去,反而是對駐紮異地的布魯家不利,因為他們的軍糧被艾倫燒了,國軍能關起門在星落城養精蓄銳,這下立場全對調了。

彼得等人很高興,洛基可不這麼認為。他只想早點結束這一切,席妮得到聖泉,他們兩個能早日登上柯尼莉亞島,永遠不要再踏上這塊大陸。

彼得見洛基皺眉不語,想說點話緩和,手掏著一旁小糧車裡的黑麥,忽然一愣,仔細想想,糧馬道還留有布魯家的軍隊鎮守,只憑洛基一人,是怎麼辦到讓整個車隊與糧食都無損傷?他與席妮全身而退就算了,竟還能帶上這麼多人?

彼得:「糧馬道被布魯守死,你們是怎麼來的?一路上少不了與人交戰吧?」

洛基不答,只問:「你說戰事能繼續延長,是打算延長到什麼時候?你們不急著去忘塵谷嗎?你們還想要找聖泉嗎?」

彼得知道洛基向來寡言,就算說話也都是這樣單刀直入,不是無視禮數,而是他根本不懂禮數,純粹的就事論事聽起來反而有些諷刺。

這點彼得知道,沒見過洛基的凱叔可不知道,只覺得這小子大言不慚,但人家剛幫了大忙,也不好對他態度不好,「延長戰事並非我們能做主,要看布魯家什麼時候退兵,他們什麼時後撤退,戰事就什麼時候結束。」

席妮:「果然是這樣‧‧‧正好,我們有個方法能讓布魯立即退兵。」

眾人聞言俱驚,彼得知道這兩人與丹尼爾交好,他們這麼說,是不是代表他們知道布魯的秘密或是手中握有布魯的把柄,忙問:「什麼方法?」

席妮:「剛才大人不是也疑惑,糧馬道被布魯守死,我們一路是怎麼過來的?與我們現在要讓布魯退兵的方法一致。布魯家的人鎮守糧馬道,除了布魯誰也不能通過,因此只要是布魯,要通過就容易了。要敵人退兵也是,挾持布魯,他們不敢不退。」

凱叔驚:「這麼說來,你們手上握有布魯家的人質?」

彼得聽出點意思,「你們說除了「布魯」,誰也不能通過,不是「布魯家的人」,也說要挾持的是「布魯」,而非「布魯家的人」‧‧‧該不會‧‧‧你們手上有布魯?」見兩人神色,更確信自己猜得沒錯,「是誰?愛德華‧二世‧布魯?還是強納森‧布魯?」

席妮:「大人不如自己看?」

她話一說完,忽然從一旁裝滿黑麥的小糧車裡冒出一人,黑麥從他身上落下,他彷彿一條從黑泉躍出來的魚,雖然渾身黑麥,下半身仍潛在麥子堆裡,眾人還是清楚看見他一頭湛藍如海的捲髮與雙眼,和那張五官精緻卻稚嫩的臉蛋。

「丹尼爾‧布魯?」

星落城此時恨透布魯了,眾人一見到丹尼爾,直想摘下他那顆從糧車裡冒出來的藍色腦袋,所有人抽出刀劍,將小糧車團團圍住。

雖然早已習慣被追殺,但乍見這麼多人持劍對著自己,諒是丹尼爾也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只想原地潛回黑麥堆裡。

就連彼得也大驚失色,「丹尼爾‧布魯?你沒死?」喬瑟夫在信上明明說他被黃金勇者斬首了,難道他竟從黃金勇者、李奧、喬瑟夫三人眼下逃過,偷偷活了下來?

凱叔:「你們將布魯家的王子抓來了?是以他為人質才通過糧馬道的?」

席妮:「說對一半。我們確實是因為丹尼爾才能順利通過糧馬道,但他是自願跟來的,不是我們抓來的人質。」撥開士兵指向丹尼爾的刀劍,擋在糧車前,「他不是俘虜,我知道這塊大陸上不少人要他的命,但還須先過我們這一關。」小小虎牙隨著她的笑露出來。席妮上前,洛基自然是擋在她身前。

彼得心想:丹尼爾‧布魯之所以沒死在北境,是他們兩個幫他的‧‧‧這兩個海盜,既替我們送糧,又幫助丹尼爾‧布魯,到底是哪一邊的?

彼得:「妳剛才說,挾持布魯,他們不敢不退。卻又不准我們碰丹尼爾‧布魯?這話要怎麼說?為什麼丹尼爾‧布魯會在這裡?你們難道將他一路從北境運來?」

當時李奧沒將殺丹尼爾的任務交給迦爾,就是知道迦爾顧念舊情,怕他放過丹尼爾,沒想到,仍是讓丹尼爾逃掉了─洛基與席妮聽見消息,隨即前往營救,所幸趕上,這才保住丹尼爾一條命。兩人將丹尼爾偷偷藏起來,剛好這時席妮要南下至忘塵谷,洛基沿途護送,喬瑟夫趁機要兩人替星落城押送軍糧,他讓兩人開了北境位於邊境線附近的糧倉,送往星落城,因為他知道,愛德華‧二世回去後一定會為了報北境的仇攻打星落城,而星落城只要糧夠,拉維尼一定有辦法堅守下去。

就這樣,丹尼爾跟著洛基席妮偷偷出了北境,又跟著他們開了北境的糧倉來到星落城。國軍萬萬想不到,敵軍的王子既然會親自替他們押送軍糧,就像上次布魯攻打星落城時,丹尼爾竟是星落城的醫護兵一樣莫名其妙。這些事要是發生在別人身上或許匪夷所思,但發生在丹尼爾身上,似乎就沒那麼驚世駭俗了。這傢伙永遠無法以常理推斷,也別想預測他下一步會怎麼做,因為預測不了。

席妮:「我們之所以能順利將糧食運來,都是托丹尼爾的福。糧馬道上的人一見丹尼爾還活著,高興都來不及,誰還敢攔?都以為是來替布魯送糧的。光憑這份功勞,你們就不能殺丹尼爾。而如何讓布魯退兵,丹尼爾,這得由你親自說明。」

丹尼爾終於有開口的機會,雖然他沒再潛回黑麥堆,仍是站在小糧車裡,露出上半身,「我之所以會來,是因為知道這一役是布魯不義在先,要是我祖父愛德華王還在,今日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布魯與星落城是鄰國,一直以來都和平相處,我來這裡就是來結束戰事,阻止更多無謂的犧牲。布魯的家徽是白鴿,家語為「化敵為友」,白鴿象徵和平,我以祖父愛德華王之名宣誓,將親手了結戰事。」他說得誠懇,卻是半身埋在糧食裡,畫面著實好笑,洛基上前將他一把從黑麥堆裡拎出來,麥子嘩啦啦的從他身上流下。

丹尼爾抖抖身上衣袍,讓沾在身上的麥子落個徹底,這袍子還是洛基的,在北境時席妮怕他冷給他的。

丹尼爾:「我自投羅網,你們將我當成人質,包準布魯家立時退兵。」

這王子腦袋不正常,眾人均想。

但關於布魯家王子的傳聞眾人耳熟能詳,傳說這小王子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沒想到今日一見,竟然比傳聞中沒用,若他是被抓來的還有話說,但他竟然自投羅網,將自己雙手奉給敵人,要脅自家軍隊退兵。

廢物王子,名副其實。

彼得:「布魯之所以出兵是因為將王子的死硬算在我們頭上,既然王子還在,一切就另當別論了。布魯王子不想再傷一兵一卒,想盡快了結戰事,你有這仁義之心,是上天給兩軍的恩賜。但恕我直言,你叔叔伯父不是一直要你死嗎?你的死不過給了他們出兵的理由,他們並不在乎你的生死,你死在這裡或許正合他們心意,他們會為了你退兵?」

丹尼爾:「那是之前,之前他們巴不得我死,但現在,」他苦笑,「他們還捨不得我死。」至少在找到繼承信物之前,愛德華‧二世不會讓他死。但這是他們布魯家的私事,丹尼爾不願與外人多說。

彼得:「既然王子這麼有自信,這事就有勞王子了。既是布魯不義在先,我能認為王子是無條件退兵的?」

丹尼爾:「當然。」

凱叔對丹尼爾不熟,擔心這是布魯家的陰謀,對彼得小聲說:「你相信他?若他說的是真的,那他就是天降奇兵,是老天賜給我們的禮物。」

彼得不以為然,「我剛不是說了,他是上天給兩軍的恩賜。」

凱叔:「你是認真的?彼得?敵軍王子自己撞在我們手裡逼退他們自家軍隊,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彼得:「現在不就在眼前?」

凱叔:「我的意思是,這會不會是布魯家的陰謀?他們一下將丹尼爾‧布魯的死算在我們頭上,一下又讓他復活,自投羅網讓我們逼退他們?老實說,我真搞不懂他們在玩什麼把戲?你真的相信什麼出師不義會是丹尼爾‧布魯退兵的理由?」啞然失笑,「你了解他多少?憑什麼相信他?」

彼得:「我對他了解不多,但光是這樣,就足以使我相信他。丹尼爾‧布魯不是尋常人,不能以常理推斷,且我們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讓布魯退兵,不是嗎?」拍了拍凱叔的臂膀,上前對丹尼爾說:「既然王子能成全,那就再好不過了。請吧,現在就上城牆。」

「等等。」尚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來的,一直站在一旁聽。

***

「這不是布魯家的東西,」丹尼爾看完艾葛莎的症狀後說:「我們沒有這種毒藥。」手裡捏著當時扎在艾葛莎後頸上的小箭,「這東西倒是。妳說我家的弓兵看見妳都會特別瞄準妳?」

尚恩讓丹尼爾見艾葛莎,想藉此了解她中了他們家什麼毒,亞力士與安德莉亞也在一旁,他們帶上了洛基席妮,要讓洛基治癒艾葛莎。

洛基治好艾葛莎,她恢復嗓音,精神也好了,「他們全將箭對著我,彷彿我是他們等待已久的獵物。」

丹尼爾:「這就奇怪了‧‧‧我們家也沒有妳說的那麼好用弓兵‧‧‧也從來沒聽過有這種毒藥‧‧‧」難道這是二世伯父去哪裡新找來的毒藥?

丹尼爾視察艾葛莎手腳上是否出現中毒跡象,或許是他有印象的布魯家藥物,發現她右手拇指戴著個指環,微微一愣,當時在北境遭遇福爾摩沙人襲擊時,他曾見過幾個福爾摩沙人也和艾葛莎一樣,在相同位置戴著指環。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丹尼爾心想,畢竟他自己左手小指上也戴了枚戒指。丹尼爾看艾葛莎頸側肌膚,看有沒有中毒跡象,瞥見她夾雜在長髮右側細長的小辮。

指環、辮子‧‧‧

丹尼爾微微出神,好在他平常就是這副模樣,沒人察覺他心神有異。

尚恩:「軍醫說這稱不上毒藥,不夠毒,不足以致命。但若說是尋常醫藥,又太猛了,你往這方面去想。」

丹尼爾回過神來,側頭尋思,這可真是難為他了,他經常不在家,愛德華‧二世和強納森又不讓他碰布魯家的事,就算他們秘密煉製什麼丹藥,又怎會讓他知道?

丹尼爾:「我經常受傷,邦妮常替我處理傷口,卻從未聽過有這種藥。這藥若不是他們最近煉製的,就是從外地拿來的,非布魯本土固有之物。」

艾葛莎聽了,靈機一動,一搭尚恩的手臂,「還記得當時我們打獵,看見的那隻白鷲嗎?那的確是約書亞‧巴羅的白鷲,我後來在他們營帳裡見到了‧‧‧我們那時將牠爪子上的藍絲帶截下,那絲帶上便是這藥的味道!」

當時藍絲帶上的確有股藥的清苦味,艾葛莎中箭後常覺得箭上的味道似在哪裡聞過,隨著中箭越來越多,她以為只是聞多了才會覺得熟悉,但現在丹尼爾說這藥是從外地來,而白鷲又是約書亞的,這麼一來,一切都說的通了。

「你記得嗎?」艾葛莎問尚恩:「當時藍絲帶上還繫著張字條,上面寫著‧‧‧」

尚恩:「多用傷身。」

亞力士:「既是多用傷身,便不是毒藥?」

安德莉亞:「也有可能本不是毒藥,但用多了,就成了毒藥。天曉得他們用來對付艾葛莎用了多少藥?」盯著丹尼爾,「布魯家從外地引進毒藥啊?王子殿下?」

丹尼爾:「我不知道,我只能保證這藥非我們本土固有之物,之後你們就算要找解藥,也該從這藥的出處去尋,而非布魯。我雖貴為王子,卻形同魁儡,這點眾所皆知,你們也只能趁現在,他們還需要我活著的時候利用我退兵。下次看見我時,天曉得他們還要不要我活?我還能不能對貴地有利用價值?」他知道星落城現在恨透布魯,雖然他與此一點關係都沒有,但僅憑他的姓氏與他的藍髮藍眼,就足以構成他們恨他殺他的原因,但他人就在這裡,手無寸鐵,「我不能給你們什麼。」

尚恩:「你已幫了大忙。」搭著他的肩,「走吧,去城牆上找我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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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3 17: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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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王子在此!若想他毫髮無傷的回去,速速退兵!」彼得在城牆上對著布魯家軍隊大喊。丹尼爾被五花大綁在城牆上示眾。正值中午,烈日曬的丹尼爾的汗都快流到眼睛裡了。

「挺丟人的吧?」尚恩在一旁小聲說:「再忍耐一下就好。」

丹尼爾閉上眼,讓汗從眼皮流過,「我丟人的事還嫌少了?從小我就沒少丟人。天下人都知道丹尼爾‧布魯是廢物王子,你覺得我家軍隊會不知道?」

尚恩:「我覺得你很勇敢。」

丹尼爾不答,心中卻很得意,從來沒有人這麼誇過他,露出一個無人察覺的竊笑。


「怎麼回事?丹尼爾沒死?」凱特大驚,與一旁自家兄弟面面相覷,眾人萬萬想不到丹尼爾竟然還活著,「有沒有看錯?確實是他本人沒錯?」

「是本人沒錯!」克萊德驚喜,他的目光牢牢鎖在城牆上,「好小子!」

眾人又驚又喜,但顯然喜的只有克萊德,艾瑞克不確定丹尼爾活著會不會比死了輕鬆,摸著鬍渣不語。

赫密士:「他們怎麼抓到丹尼爾的?先不管這個,他們以丹尼爾要脅我們退兵,」看向約書亞,「照做嗎?」

約書亞:「我們別無選擇。二世大人要繼承信物,那東西的下落在丹尼爾身上,我們必須將他帶回去給二世大人。」

凱特:「哼,早不出現,晚不出現,一出現就是給我們找麻煩。丹尼爾啊,丹尼爾,怎麼活著反而比死了更麻煩?」

約書亞:「撤退。等二世大人獲得神兵團,多少個星落城都能拿下。」

雙方約定布魯大軍向後退三十里,才會將丹尼爾放行,克萊德帶著人留在原地等丹尼爾。

尚恩算算時間差不多了,親自送丹尼爾出城。尚恩站在城門口替丹尼爾鬆綁,輕拍他的背,「你自由了。」

丹尼爾活動手腳,忽問:「泰勒還好嗎?」

尚恩一愣,「她很好。」

丹尼爾想起之前泰勒請他吃的太妃糖,他吃完後渾身不適,「她現在還吃糖嗎?」

尚恩只覺得更莫名其妙,「什麼?」

丹尼爾:「別再讓她吃那糖了。」說著已邁開步伐走了出去,他走幾步,又回過頭來:「我這麼說不是怕她吃壞了牙。」

尚恩還想再問,丹尼爾已轉過身向軍隊走去。

克萊德見丹尼爾緩緩走來,心中歡喜,要是邦妮知道丹尼爾還活著,一定很高興,她好久沒看見他了,雖然她從沒說過,但克萊德知道她很想丹尼爾。

克萊德興奮的迎上前,「好久不見了,你‧‧‧」

話還沒說完,忽然從旁閃過一道白影將丹尼爾截走。尚恩正看向這裡,見丹尼爾消失,下一瞬尚恩已移至克萊德身前,與他一起望向白影。

「好久不見,丹尼爾‧布魯。怎麼才一陣子不見,你已從王子變成賊了?」

加魯將丹尼爾放下,娜歐蜜在加魯背上說。

丹尼爾看清來人,「賊?」

娜歐蜜:「你偷我的糧食,這還不叫賊?」

丹尼爾:「妳都知道了?妳從哪裡來的?上次再北境分別就沒見過妳。國軍有依約將妳送至兩地交界嗎?妳沒事吧?」

娜歐蜜:「送我的人是個好人,」對一旁的尚恩說:「對吧?又見面了,尚恩‧拉維尼。」

尚恩不答,與克萊德一起盯著娜歐蜜。

娜歐蜜:「就算他是個好人,你也用不著開我的糧倉給他,糧食賣了多少錢?別跟我說你是在開倉濟民。」

丹尼爾:「欠多少錢妳算,布魯會付。不過妳是怎麼知道的?妳為此而來?」

娜歐蜜:「我在附近,加魯能嗅到黑麥的味道,你們南方不吃這個吧?我的糧倉又不在這裡,糧食怎麼會在這裡?當然得好好追查一下,看是哪個膽大包天的竊賊,敢偷我格蘭利威家的糧食。沒想到,這賊竟然是你?你好大膽啊,丹尼爾‧布魯,竟然敢拿我的東西給星落城做人情?你想靠給錢了事?我看著像缺錢的人嗎?在北方,糧比錢重要,有錢還未必買得到糧,這道理你懂不懂?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麼要在各處設糧倉?」

的確,北境太冷了,在這樣的凍土上種不出作物。格蘭利威才會在離家稍微南一點的邊境線附近種糧,設置糧倉。但自從卡瑪女巫的詛咒,北境的人口死了三分之一,糧食變得很充裕,格蘭利威便開始將糧食外銷,但並非各地皆可接受黑麥,因此,吃不完、賣不掉而放置腐壞的黑麥年年有餘。丹尼爾願意出錢買這批糧食,對格蘭利威來說是筆划算生意,這點他與娜歐蜜皆心知肚明,就像他們同樣清楚,娜歐蜜此刻純粹只是在找碴。

丹尼爾:「依女帝之見,我該當如何?」

娜歐蜜:「怎麼許久不見,反倒生疏了?你不會忘了,你我有婚約在身?」

丹尼爾:「我沒忘。」

娜歐蜜:「別露出這種表情,這婚約你我皆不情願。但我有個法子能讓我們都解脫,怎麼樣?要不要與我合作?」

丹尼爾:「妳說。」

娜歐蜜:「你我皆不在聖泉盟軍裡,但強納森‧布魯在,也就是你們布魯家能分到一份。我倆將這份奪過來,實現願望。」

丹尼爾:「什麼?我為什麼要跟妳‧‧‧而且妳要用這來完成什麼願望?是妳的願望還是我的?」

娜歐蜜:「我的願望是收復北境,你的願望是重回布魯。你現在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布魯要將你當作政治聯姻的工具,現在北境落入中陸王手中,你對布魯已無利用價值,愛德華‧二世不會讓你活。但我收復北境後,我能助你重返布魯,格蘭利威或許無法對抗整個南方聯盟,但解決區區一個愛德華‧二世還是可以的,我助你除掉他,將你推上位。要是你我不合作,你們家那份聖泉最後不是落在強納森‧布魯就是愛德華‧二世手上,你鬥不過他們兩虎相爭,反倒會因為沒有利用價值被殺。怎麼樣?要不要與我合作?」

丹尼爾:「妳收復北境後,我們的婚約就作廢了吧?妳不會在因為那個預言,執意要嫁給加魯釋出善意者‧‧‧執意要嫁給我來保全北境吧?」

娜歐蜜:「廢話,你以為自己很好嗎?我一定要嫁給你?要不是為了北境,我才不幹。」

丹尼爾心想:光憑著繼承信物,二世伯父就不會輕易讓我死,這點娜歐蜜不知道‧‧‧但這也只是暫時的,等繼承信物落入伯父手中,就真的沒人能幫我了‧‧‧我該求助於她嗎?況且要是助她奪回北境,她就不會一直纏著要嫁給我,要是能靠這樣擺脫她,光是這點就值得與她合作。再說北境會落入旁人手中,布魯難辭其咎,我是該助她收復失土。

丹尼爾:「成交。我們一起將布魯家那份奪來。」

「恭喜你啊,萊納斯,了結一樁心願。」

法蘭克與萊納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在旁邊聽了。他們像是被風托著,浮在空中。

萊納斯:「閉嘴,法蘭克。」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法蘭克仍是可以看見萊納斯眉間戾氣盡散,一直以來的心事在這一刻得到解脫。他放鬆的跡象微不可察,唯有曾經多年的同窗才看得出來。

萊納斯找到娜歐蜜不久,加魯就發現黑麥被人往南方運的味道,他們遂一路追查至此,剛好在這裡發現傳聞中已死的丹尼爾。萊納斯本來聽說丹尼爾已死很高興,現在看見他還活著,本又該鬱結了,卻又聽見他與娜歐蜜的合作,這才真的放下心來。他堂堂最強巫師之一,卻因為丹尼爾這個區區人類的死活,心裡被搞得七上八下,只覺得自己可悲又可笑,望著娜歐蜜,這份心情轉為又酸又甜。

娜歐蜜:「好,你們現在找聖泉進程如何了?」

丹尼爾:「盟軍裡有福爾摩沙人安插的人,那人一直與福爾摩沙人通氣,阻礙我們,就連現在聖泉的鑰匙其中兩把也被他們奪去,最後一把我在北境時交給加百列了。現在我們要派人至忘塵谷,羅汗在那裡有壁畫‧‧‧紡織女神能預知未來,羅汗將她的預言都畫在忘塵谷的牆上,這之中包括盟軍的叛徒與盟軍所有人的未來。」

娜歐蜜眉毛一揚,「所有人的未來?」

丹尼爾:「畫上不知道有沒有妳我,畢竟我們都不屬於盟軍成員。」

娜歐蜜:「光是知道其他人的未來就夠有趣了,還能藉此知道天下局勢走向。所以呢?你們現在打算去將叛徒揪出來?」

丹尼爾:「沒錯,透過那人搭上福爾摩沙人,集合所有鑰匙。」

娜歐蜜:「事不宜遲,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丹尼爾:「忘塵谷凶險,人多了反而添亂。我們只打算派兩個人去。」

娜歐蜜:「誰?你既非盟軍成員,便不是你去吧?」

丹尼爾:「不是我。一個是歐文‧拉維尼,他曾去過忘塵谷偷走卡瑪女巫的真理杯,他識得路,自是派他。另一個,」丹尼爾輕咳一聲,「妳見過,是那海盜席妮。」

娜歐蜜吹了聲口哨,「那不是你的心上人嗎?怎麼辦?忘塵谷凶險,你捨得她去?」

丹尼爾正色,「她與洛基是一對,兩人皆是我朋友,我不許妳這樣胡說八道。」

娜歐蜜:「好好好,我不說。但你心裡其實很開心吧?我們的婚約毀了,你恢復自由之身,可以去追求那海盜了。他們是一對,以前你無法管,以後就未必了。」

丹尼爾不理她,轉身走向克萊德,「克萊德,你回去跟二世伯父說,我在路上遇見娜歐蜜,和她跑了。」

克萊德瞪大雙眼,「這怎麼行?二世大人急著見你。」

娜歐蜜:「有什麼不行?愛德華‧二世害我丟了北境,這筆帳我還沒找他算呢!你就說我在路上遇見丹尼爾,心中歡喜,帶他去玩個幾天,玩完了會將他毫髮無傷送回家。我倆有婚約在身,婚前出去玩個幾天,想必二世伯父不會不准吧?」

丹尼爾:「我知道他急著見我是為了什麼,但東西的著落既在我身上,他急也沒用。我知道這很為難你,克萊德。但我差點死在北境,我不願再做任人宰割的獵物,是時候反擊了。我將自己交給敵軍逼布魯退兵,是因為我不願伯父打著替我報仇的名義出師,我不想有人因為我受到傷害,卻也不願乖乖束手就擒。我這次回去便是要與伯父周旋繼承信物一事,老實說,」丹尼爾眸子暗了下來,「我沒有自信,我玩不過他。我無依無靠,孤立無援,現在娜歐蜜出現了,她願助我重回布魯,她或許是我唯一的援軍,是我最後一道防線。你要抽走我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嗎?」

克萊德為難:「這‧‧‧」

「人我們已經放了,」尚恩適時插口,「你回去得交待清楚,丹尼爾‧布魯是被格蘭利威帶走的,與星落城無關。」

克萊德也知道丹尼爾回去凶多吉少,他在外面流浪的越久反而越安全,且他說得沒錯,沒人能救丹尼爾,邦妮、克萊德、艾瑞克,這些布魯家的家臣,在面對愛德華‧二世‧布魯與強納森‧布魯又能做什麼?但娜歐蜜不同,她是北境之王,雖然一時落敗,難保不會東山再起,且她有萊納斯這樣強大的依靠,她或許是丹尼爾能找到最強的,也是唯一的靠山。

丹尼爾一直處於劣勢,他一直是被狩獵的狀態,難得他想反擊,想奪回主導權,光是基於這一點,克萊德便覺得要想盡辦法替他爭取機會。雖然明知此刻自己要是沒將丹尼爾帶回去,會惹得自己後患無窮,卻也管不了了。

克萊德只知道會後患無窮,卻不知道此舉會替自己招來無以承受的代價。

克萊德:「好吧,你向來不願做籠中鳥,只盼你在外飛時謹慎小心。早些回來,邦妮和丹尼都很想你。」

聽到最後一句,丹尼爾終於笑了,「我知道,我也很想他們。」

克萊德只覺得好久沒看見丹尼爾笑了,他的笑容仍是與兒時一樣純潔,他看著他長大,看著他從男孩變成少年,卻不敢保證能看著他長成男人。

克萊德擁抱丹尼爾,他小時候邦妮與克萊德常這樣抱他,他們的弟弟,分開時他卻像對待大人一樣拍拍他的肩背,「保重。」對一旁的娜歐蜜說:「布魯家的小王子,要請女帝多多擔待了。」

克萊德目送丹尼爾跟著娜歐蜜與尚恩回星落城。

這是他最後一次看見丹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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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3 17: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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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白費心思

「布魯撤退了,」尚恩在馬背上巡視著保護區的土地,這裡被布魯燒的精光,像簾幕般隔開兩地的山林屏障不復存在,布魯城堡與星落城,兩隻巨獸若有情就好了,永遠都能遙遙相望,「我們再一次從布魯手下守住了星落城。」說完躍下馬來。

艾葛莎從伊奇身上躍下,從地上拾起一把土,「星落城守住了,保護區卻沒了。有時我會想,到底哪裡才是我的家?哪裡才是我該守護的?我誓死捍衛的這塊土地,真的屬於我嗎?」她張開手,任憑手中的塵土隨風飛揚,「戰前你離開保護區時,曾對我說大捷,但要贏了誰我們才算真的勝利?我們有朝一日會不會後悔,替一直折磨著我們的喬瑟夫守住了他的城?」

她將目光轉向尚恩,她的眼神充滿恐懼與迷惘,她曾無數次想著,總有一天要拆了這些形同牢籠的保護區,卻萬萬沒想到,保護區會比星落城率先陣亡。這一役要不是洛基,她差點失去她最強大的武器,中毒後的她聲音沙啞,漸漸發不出聲音,還不時吐血,她初嘗恐懼的滋味。

夕陽下的她,沒有打贏勝戰的意氣風發,只有劫後餘生的蕭索。尚恩看著她,道不盡的心疼,想將她緊緊攬在懷裡,溫聲安慰,而他確實這麼做了。

尚恩很輕很輕卻堅定的在她耳畔說:「我們會建立屬於自己的家園,我保證。」他抱得緊,艾葛莎注意到他腰間上的傷,那是被凱特捅出來的。凱特下手狠,傷口很深,雖然過去小半個月了,還未痊癒,就算好了想必也會留下駭人傷疤。

艾葛莎輕撫那傷,「怎麼沒請洛基替你醫治?」

尚恩:「忘了。」

只記得請洛基替她醫治,卻不記得請他醫治自己?艾葛莎胸口一酸,卻覺得渾身溫暖,她確信尚恩的身體溫度總是偏低,而夕陽也從未這麼暖過。

艾葛莎拿出那把丟了匕首的刀鞘,「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這上面的紋路有什麼代表意義嗎?」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這麼說,只知道此時此刻,在這裡,她非常想讓眼前人知道。

尚恩認真的點了點頭,神情專注,攬在她腰間上的手收緊。

「這上面刻的是條小溪,」艾葛莎細細摸著刀鞘上彎彎曲曲的紋路,「拉瓦以前住在靠近溪流的地方,我們的姓氏是溪流,但當巴爾人入侵時,逼迫伊利亞人都要有巴爾人的姓名,方便他們登記造冊,我的祖先想,既然要改,也不能忘本,就用巴爾人的話挑了溪流之意,也就是布魯克(brook),決定世代相傳下去。就算被奪去了姓氏,也不要忘記我們本來姓氏的來由。誰知道,巴爾人說要改姓,竟然不是讓我們自己選,而是將一堆姓氏隨機分給每一戶,被分到什麼,你從此就叫什麼了。」艾葛莎將刀鞘收回懷中,自嘲一笑,「或許我本該叫布魯克。」她輕輕往尚恩懷裡靠了靠,覺得伯爵身上比平常溫暖,輕笑:「你生在星落城,或許生來就叫拉維尼。」

「伍德。」尚恩忽然說。

艾葛莎沒聽清,「什麼?」

「拉維尼家以前住在樹林裡,」尚恩在她耳畔低聲說:「我們的姓氏是樹林,本來選了伍德(wood)作為新的姓氏,卻被隨機分配到拉維尼,從此我們才叫拉維尼。」

艾葛莎輕笑:「彼得侯爵告訴你的?」抬頭看著他。

尚恩「嗯」了一聲,忙放開她,看見她凝視自己的眼神,怕再迎著這樣的目光,自己會抑制不住想吻她的衝動,上前牽馬,邊走邊說:「這次守城立了大功,想要什麼頭銜?我能向喬瑟夫公爵舉薦,妳或許能一舉躍升也成為伯爵,怎麼樣?」

艾葛莎笑:「那我賺到了,你花了半輩子時間爬上的位置,我一戰就到手了。」

尚恩:「我是因為是我父親的兒子,妳是憑真本事。」

艾葛莎逗他:「從此以後伯爵得聽我號令了?」

尚恩:「從此以後,於公於私,大事小事,全聽妳的。」說完看著她,笑了起來。

尚恩以為艾葛莎還會說些逗弄他的話,豈知她神情認真的用伊利亞語說了句什麼話。

尚恩沒聽清,笑問:「妳說什麼?」

艾葛莎輕咳一聲,「我說願祖靈保佑。」說完走去牽伊奇。經過尚恩身旁時,他抓住她的手臂,問了一句:「保佑什麼?」

艾葛莎想也沒想,「保佑我們建立自己的家園。」

尚恩:「妳說謊。」

艾葛莎奇:「你又聽不懂伊利亞語,怎麼知道我有沒有說謊?」

尚恩也用伊利亞語說了句話,卻讓艾葛莎呆愣在原地。

艾葛莎驚了半晌,才問:「你‧‧‧你會說伊利亞語?」

「當然,別忘了,我可是伊利亞人。」尚恩狡黠一笑,「父親和我說姓氏時,也教了我別的東西。」

「你會說伊利亞語?」艾葛莎驚魂未定,「你一直‧‧‧一直都聽得懂我們說話?」想起剛才她說的話全被他聽見了,轉身就想逃,但他還抓著自己的手臂。尚恩將她又往自己拽近幾分,低聲說:「我剛說的話妳聽見了吧?妳不太懂文法嗎?那話的回句可不是這麼說‧‧‧」

尚恩在落日消失的那一刻吻艾葛莎。

他吻的兇猛,就像剛才迎著她的目光他想的那樣,艾葛莎能感覺到他冰山外表下亟欲噴發的欲望。或許早在她渾身是血,從餘暉中向他馳來那時,他就想吻她了,又或者更早,早在她帶他馳騁在保護區的原野上,奔馳在名為自由的風裡。

尚恩邊吻她邊說,「妳好狡猾‧‧‧用我聽不懂的話說‧‧‧」

艾葛莎被他吻的氣息紊亂,喘著氣說:「你‧‧‧你不是聽得懂‧‧‧」

尚恩停下來看著她,「那妳再說一次,用尋常的話說。」左手輕輕摩娑著她的小辮。

艾葛莎緩口氣,凝視尚恩,她深情款款的目光和她的嘴一起說著:「我愛你。」

尚恩笑了起來,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

「你不放心他們兩個去忘塵谷,」娜歐蜜盯著丹尼爾,「你的眼神說明了一切。」她坐在椅子上,加魯伏在她腳邊,收起平常的兇猛暴戾,閉目乖順的樣子就像尋常寵物,萊納斯與法蘭克則是站在她身後。

丹尼爾‧布魯此刻是取代了強納森‧布魯,要來取得布魯家那一份聖泉,由於丹尼爾以自己為人質逼退布魯大軍,星落城遂同意讓他留下,加上強納森‧布魯之前曾傳出偷走鑰匙的謠言,雖然之後眾人皆知那是福爾摩沙人搞得鬼,丹尼爾還是比他那在眾人心中留下不良印象的叔叔值得信任。

丹尼爾:「忘塵谷凶險,任何人去都讓人不放心。」

歐文已回城,與席妮洛基相見,正與眾人商討忘塵谷一事。

歐文掃視人群,「父親、凱叔、拉瓦‧‧‧」東張西望,「尚恩呢?」

亞力士:「他與艾葛莎去保護區看看,算算時間,差不多要回來了。」

歐文聳肩,「總之,盟軍派出我與席妮前往忘塵谷,上面的壁畫據說繪著所有人的未來,我們會帶著眾人想知道的一切回來,以及最重要的,」他語氣加重,「將混在盟軍裡的叛徒揪出來,看看是誰在和福爾摩沙人裡應外合。」他看向席妮,「事不宜遲,我們明天就出發。」

洛基:「我送你們一程。」

彼得:「不行,此次任務就是要抓出福爾摩沙人的奸細,之所以會交給歐文與席妮,是因為兩人皆是眾人公認不可能為叛徒者,其他人都有嫌疑,怎可隨便靠近忘塵谷?誰知道會不會是和福爾摩沙人串通好,想趕在壁畫被揭露前殺人滅口,或是乾脆毀了壁畫?」

洛基:「我不會。」他的語氣與眼神一樣堅定,但若他此刻說的是「我不是」,眾人還比較放心,至少能理解成「我不是叛徒」,但他說我不會,只會讓人覺得他是在說「我不會殺了席妮滅口」,這不能洗清他是叛徒的嫌疑。

彼得笑:「眾人都知道你不會,但這不足以說明什麼。況且,不讓任何人接近忘塵谷也是在保護他倆,你開了先例,就不怕其他人也要跟著去?說不定,這之中就混進了真正的叛徒。」

「到時候要是發生什麼事,我能用能力移動至附近,我雖未去過忘塵谷,卻去過附近一帶,一天之內必能趕到。」尚恩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在身後忽然說。艾葛莎也回來了,走向拉瓦其他人。

歐文笑:「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出個聲,鬼影伯爵當上癮了是吧?好啊,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到時候有什麼事,一天之內你必定會趕到。」

尚恩:「你有什麼好擔心的?這兩位替我們押送糧食,於星落城有恩,你路上好好關照人家,不可耍無賴。」

歐文乖乖聽訓:「喔。」尚恩雖然仍是與尋常一樣面無表情,但歐文感覺得出來大哥心情很好,他不是剛從保護區回來嗎?那裡被燒的精光有什麼好高興的?看看艾葛莎,她是從保護區長大的,她‧‧‧只見她刻意抑制嘴角笑意‧‧‧

「你不上前和她說幾句話嗎?連尚恩‧拉維尼都去了。」娜歐蜜問丹尼爾:「他這能力方便,怎麼樣?你若是想她,到時可以叫他帶你去忘塵谷。」

丹尼爾充耳不聞,上前對席妮說:「萬事小心。」

席妮笑而不答,目光望著洛基,握著他的手緊了緊。

「嗯,有愛的味道。」

法蘭克不知什麼時候湊過來,扔下了這句話。

尚恩一愣,「什麼?」

「我能聞見人類的情緒,」法蘭克輕點自己鼻尖,「現在我聞見愛的味道,人類愛情的味道。」

席妮笑著環抱洛基,「這是當然的嘛!」

法蘭克:「但我聞到三個人,有三個人心中正充滿愛意。」

這下尷尬了,丹尼爾與這兩個海盜的關係本就令人匪夷所思,人家好好一對,他這小王子卻老是跟前跟後,原以為只是交好,難道今日竟被這巫師嗅出什麼隱情?雖然多數人早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但終究只是臆測,不如巫師親證使人信服。眾人屏氣凝神等法蘭克繼續說下去,法蘭克看向眾人說:「嗯,這是八卦的味道。」

彼得摸了摸鼻子,上前打圓場,「這是當然的嘛!王子的未婚妻就在這裡,他身上當然有這些氣息,是因她而起。」

「娜歐蜜?」法蘭克搖頭,「他倆是政治聯姻,彼此之間一點愛的味道都沒有。我一直在他們身旁,丹尼爾與娜歐蜜在一起不會有這種味道,是直到此刻他站在這裡才有這味道,啊,現在變成尷尬的味道了,」說完又嗅了嗅丹尼爾。

萊納斯:「閉嘴,法蘭克。」他快聽不下去了。

丹尼爾忙閃到一邊,抬手嗅了嗅自己,當然什麼也聞不出來。他逃走,法蘭克可沒想這麼容易放過他,追了上去,「你未婚妻就在這裡,你真正愛的人也在這裡,怎麼?不介紹他們彼此認識嗎?」

萊納斯俯身在娜歐蜜耳邊問:「要我去救那小王子嗎?」

娜歐蜜:「不用,看好戲。況且,」冷笑一聲,「我知道法蘭克說的是誰。」

尚恩見法蘭克纏著丹尼爾不放,忽然說:「當然是三個人的味道,但那第三人,」下一瞬他已移至艾葛莎身旁,牽起她的手,「是我。」

眾人皆是一驚。

歐文恍然大悟尚恩心情好的原因,彼得一愣,他知道尚恩不會因為替丹尼爾解圍開這種玩笑,就算是因為解圍才說,也絕對是真話。亞力士看向身旁弟妹,安德莉亞與艾薇兒表情平淡,這兩人早已察覺出端倪,倒是艾倫頗吃驚,艾葛莎竟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歐文笑問:「好小子,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雖然他不認為大哥會主動提起這種事就是了。

尚恩:「我現在說了,這事就過了,還請諸位別再懷疑布魯王子,放尊重點吧,格蘭利威女帝還在這裡。」

兒子都當眾公開自己的戀情了,彼得也不能沒作為,打發眾人散了。

艾葛莎見彼得一直盯著尚恩,對他小聲說:「這巫師來的真不是時候,你父親與歐文都知道了。」

尚恩:「我覺得他來的正是時候。」

艾葛莎:「為什麼?」

尚恩笑著低語:「那巫師要是早點來,我是不是就不能親耳聽見了?」

艾葛莎:「什麼?」

「聽妳親口說。」尚恩的手指輕輕繞著艾葛莎的小辮,「他要是早點來,我就得像剛才那樣讓所有人知道,就聽不見妳親口說了,所以我覺得他現在來的正是時候。」

艾葛莎笑,忽然想起,「為什麼先前裝作聽不懂伊利亞語?」

尚恩:「看妳有沒有偷講我壞話。」

艾葛莎:「我講你壞話不用伊利亞語。」

「大消息啊!」歐文用手肘輕撞尚恩胸膛,「還以為尚恩永遠都是這副正經樣,想不到竟然還有開竅的一天,」對艾葛莎笑,「以後妳就是我親嫂子啦!」

尚恩:「你雖然去過忘塵谷,仍不能掉以輕心,萬事小心。」

歐文不耐煩,「是是是,你還真是不解風情,我跟你說這個,你跟我說那個?」搭著尚恩的肩,「老天對我們兄弟真不薄啊!你抱得美人歸,我也終於有機會能與那海盜獨處‧‧‧」

尚恩皺眉,「你此次不是去玩的,那兩個海盜替我們送來丹尼爾‧布魯,逼退布魯大軍,是我們的恩人,你要保護好她。」

「患難見真情,」歐文望著不遠處的席妮,「我一定會將她保護的毫髮無傷,讓她感動,想好好答謝我一番。」

尚恩:「歐文‧‧‧」

歐文吐舌:「正經樣出現了!」

「那兩個海盜是一對,」尚恩正色,「你不要胡思亂想,只會白費心思,你只要將全副心神放在壁畫上就行了。」

歐文不理他,對艾葛莎說:「看到了嗎?伯爵就是這麼一板一眼,嫂子以後有得受了。」

尚恩還想再說,歐文已經摀著耳朵跑走了。

「後悔了嗎?」尚恩看著艾葛莎,「妳以後有得受了。」

艾葛莎笑:「一點也不,」踮腳附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

丹尼爾剛才被法蘭克嚇的不輕,仍心有餘悸,只想一個人靜靜,便踱步到城牆上,晚風很涼,能將快昏頭的腦袋吹得清醒些。上一次像這樣,差點當著所有人的面被揭發秘密還是卡瑪女巫忽然出現的時候,她那一句「我真希望你像他」,不知道有沒有人聽懂,總歸丹尼爾是聽明白了。為什麼這對巫師姐弟總喜歡將他的秘密公諸於世呢?

丹尼爾想不透的抓抓腦袋。

「你有煩心事?」

丹尼爾聞聲,心中「喀噔」一聲,表面仍強裝鎮定,「沒有,就是‧‧‧上來吹吹風‧‧‧」

洛基站在一旁與他並排,兩人一陣沉默。

因為剛才的事情,丹尼爾不太敢看洛基,又覺得自己這樣太刻意反而顯得心虛,只好先試著打破沉寂,「席妮呢?怎麼沒和你一起?」

才剛開口他就後悔了,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樣問不是顯得自己很在意席妮?才一會兒沒見就急著問人去哪了?洛基還在呢,輪得到他過問?

好在洛基顯然沒有丹尼爾想得多,他聽了只說:「她和歐文在一起,聽他說之前去忘塵谷的經歷。」

丹尼爾:「你不去一起聽嗎?」

洛基:「不了,我沒要去那裡。」

洛基雖然與丹尼爾同齡,卻因為不通人情世故,與他談話時有種他比自己年紀還小的錯覺。丹尼爾不討厭這種感覺,老實說他還挺喜歡的,因為一直以來與自己打交道的多是城府深或是別有居心的大人,難得能遇上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更純粹的少年,這或許是他與洛基席妮契合的原因。

又是一陣靜默。

洛基寡言,唯有席妮在時他才會多說幾句,相處下來丹尼爾早已習慣,若換作平常,丹尼爾一定毫不在意,別說在意,或許壓根不會察覺,但經過剛才,丹尼爾很難裝作不在意,他偷瞧洛基一眼,洛基不介意剛才法蘭克說的話嗎?還是相信剛才尚恩所言?

正當丹尼爾胡思亂想,想找藉口離開時,洛基開口了。

洛基:「為什麼你每次見到席妮,都會臉紅?」

丹尼爾一愣,「什麼?」

洛基:「我看她每次到你身旁時,你都會臉紅,為什麼?」

難道每次我和席妮在一起時,他都在盯著我看?

丹尼爾答不上來,「我‧‧‧」

洛基:「你喜歡她?」

洛基真摯的碧瞳在黑夜中透著光,等待丹尼爾的回答。

迎著這樣的目光,丹尼爾:「不‧‧‧我沒有‧‧‧」

洛基聽了,微笑,「嗯。別誤會,我只是不想你白費心思。」

丹尼爾傻笑:「我很擅長做白日夢的!」

洛基微笑離開。

丹尼爾望著他的背影,心想:白費心思嗎‧‧‧

「另有隱情的味道。」

城牆上本來就不只丹尼爾與洛基兩人,丹尼爾早已察覺,是以現在法蘭克忽然出聲,他也沒被嚇到。

「雖然剛才那軍官這麼說,」法蘭克從黑暗中走出來,「但當時我聞得很清楚,有三個人心中正想著愛,那三人可不包括他。他或許真的喜歡他牽的那女子,但當時他的心思可不在這裡,我當時聞到的味道,是從你身上來的。」

「可不是嗎?」丹尼爾自嘲:「人類又怎麼能騙過巫師?」

法蘭克:「我雖然能聞出情緒的味道,卻不懂這些情緒的意義。就像我現在聞到一股另有隱情的味道。你在隱瞞什麼嗎?丹尼爾‧布魯?」

丹尼爾順著剛才洛基離開的方向望去,「我也說不清,但我知道有些事說了,或許就不再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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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3 17: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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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緣盡

雖說為了避嫌,除了席妮與歐文,其他人不能靠近忘塵谷,但洛基堅持要將人送至距忘塵谷不遠處的烽火台,到時有什麼事能就近支援。

自從王統一天下後,天下太平,這烽火台就沒了用途,唯一的用途是在忘塵谷處決重犯後,燒煙為信,告知天下犯人已伏誅。當然,忘塵谷最著名的犯人正是卡瑪女巫,烽火台最後一次使用是卡瑪女巫在忘塵谷被龍焰火刑後,世人在烽火台點火,告知天下,卡瑪女巫已遭處刑,據說那火燒了三天三夜,像是為了歡慶除去天下第一大魔頭而放的煙火。

由於洛基的嫌疑最大,眾人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去,丹尼爾與娜歐蜜也跟著去了。

一行人行至山谷,一旁正好有溪流,便在這裡稍作停留,休息片刻。忽覺地面震動,歐文附耳在地,「馬蹄聲,有軍隊來了!」眾人四下躲藏,果然,不久便看見一支輕騎從前方快速通過,軍隊才幾百人,走得很快,如疾風驟雨從眼前掃過,縱使他們走得再快,為首那人與在風中飛揚的旗幟仍是清楚映入眾人眼簾─李奧與旗幟上不怒自威的獅頭。

席妮:「中陸王?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歐文:「看他走的方向,是打算去奪冠會遺址。現在那裡只有福爾摩沙人,連聖泉鑰匙都在他們手上‧‧‧他這時候去,是打算派出黃金勇者從福爾摩沙人手上直接搶下鑰匙嗎?」

「不對,按照時間推算,他早該到奪冠會遺址了。」席妮回想,「我記得他和那兩個拉瓦是一起從北境出來的,他們早就到了星落城,怎麼中陸王這時候才出現在這裡?而且剛才,」她看向歐文,「我沒看見黃金勇者。」

歐文:「黃金勇者最顯眼了,我剛才也沒看見他,看來他不在隊伍裡‧‧‧」想了一下沒想出來,索性不想了,「算了!這是他們主僕之間的事,輪不到我們來管,休息夠了嗎?我們出發吧!」

眾人又行了一陣,見前方是平坦的原野,一旁有水源,天色也差不多暗了,便決定在此紮營。

洛基正在撿柴火,一人搭上他的手臂,席妮指著前方,前面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

這附近除了他們,還有別人。

席妮洛基躡手躡腳往馬車靠近。

「是你嗎?迦爾?」馬車上傳來細小的聲音。

他們以為形跡敗露,正要出聲,卻聽見迦爾的笑聲,「耳朵真靈,這麼遠就聽到了?」

「你靠近我會知道。」馬車上那人說。

迦爾正從前方走來,從他的位置看不見馬車後方的席妮洛基,兩人忙躲至一旁的草叢,誰知道草叢裡已經有人了。

「丹尼爾?娜歐蜜?」席妮驚,「你們躲在這裡幹嘛?」

娜歐蜜:「那馬車上有我家狼的味道,」摸摸加魯的下顎,「加魯聞到了。」

席妮頓時了然,「可不是嗎?黃金勇者在前方,我們在北境那時,你們家的狼可聽他的話了!跟前跟後,簡直把他當主人。他身上一定有很濃厚的狼氣息,加魯連我們將黑麥運出來都能聞到,何況是剛從北境狼據堡出來的黃金勇者?」

當時迦爾在北境操控狼的記憶,讓牠們誤以為迦爾是牠們的主人,使迦爾沾了一身格蘭利威家狼的味道,加魯循著氣味找來,丹尼爾不放心娜歐蜜,跟了過來,兩人躲在草叢裡窺視馬車,正好遇上同樣窺探的席妮洛基。

四人一齊向馬車望去,只見迦爾手上拿著一把花,鮮紅的花蕊與雪白的花瓣,像極白兔腥紅的眼睛與一身白毛,正是之前艾琳娜在野外發現,迦爾取名為艾琳娜花,艾琳娜卻取為白兔花的花。

迦爾走到馬車前還在整理手上的花,掀開車廉,「坐的氣悶嗎?要不要出來透透氣?」

沒聽見回答,卻看見迦爾扶著一人下了馬車,那人瘦小的身型,清秀的側臉,正是艾琳娜。

迦爾俯身又要往車裡拿東西,被艾琳娜抬手輕輕擋下,「這裡沒有北境冷,不用再拿衣服。」

迦爾笑笑,他的心情看起來很好,他將手上的花交給艾琳娜,扶著她往前方的草坡走去。那裡有塊岩石,迦爾扶著艾琳娜在石上坐下,自己站在一旁替她擋風。隔著這樣的距離,草叢裡四人聽不見他們說話。

娜歐蜜:「這能解釋為什麼黃金勇者沒在剛才的隊伍裡,原來是在這裡偷懶。」

丹尼爾:「不是偷懶,看中陸王夫人的樣子,或許是路上顛簸暈車,眾人先行,黃金勇者留下來陪她。」

「你倒看得仔細。那你知道那是什麼花嗎?」娜歐蜜似對白兔花深感好奇,「那東西可以用來治暈眩?還是醒神?」

丹尼爾:「我想兩者皆非,黃金勇者送中陸王夫人花是想讓她開心吧!中陸王夫人多半很喜歡花。」

「讓她開心?」娜歐蜜一愣,「就憑這幾朵花?」

娜歐蜜不知道迦爾對艾琳娜的情感,因此見他摘野花給艾琳娜壓根沒往別處想,以為那花別有用處。丹尼爾卻說迦爾送花只是為了讓艾琳娜開心,讓她覺得更奇怪了,家臣想憑藉路邊隨便摘的野花討主人歡心?萊納斯可從來沒有拿這麼隨便的東西當禮物送她,就連她小時候萊納斯也沒有這樣哄騙過她。名滿天下的黃金勇者竟然會這樣做?未免太孩子氣了點?

「那花真漂亮!」席妮讚,「不管是誰都會傾心的。你說是嗎?洛基?」

一轉頭洛基已不見人影。

席妮一愣,回頭正要找人,洛基已出現,手上拿著一把野花,種類繁雜,看來是他剛在路上摘來的野花,卻唯獨沒有艾琳娜手上那種花。

洛基將花送給席妮。

席妮驚喜,「你剛摘的啊?」

洛基點頭,「妳喜歡嗎?」

席妮:「當然!」

洛基微笑,「那就好,以後再有人送妳花,妳也不要對他傾心。」

「傻瓜!」席妮笑出聲:「除了你,還有誰送我花?」

洛基:「妳要是喜歡,我每天都可以替妳摘。」

席妮搖頭,「不了,花開得那麼漂亮,讓它們繼續種著不是挺好?」

席妮捧著花,看起來很高興,她看著花問:「很美吧?」

洛基沒向花看上一眼,直盯著她的臉,「嗯,美極了。」

丹尼爾在一旁愣愣的看著兩人,娜歐蜜見了,問:「怎麼?你也想要那花?看我幹嘛?我可不會替你摘,想要自己去摘。」

丹尼爾:「不,我不想要花,我只是‧‧‧想丹尼了。」抬手摸摸加魯的頭,加魯兇猛,能這樣摸牠的除了娜歐蜜,也只有丹尼爾了。

娜歐蜜冷笑,「回去吧!可不能讓黃金勇者發現你還活著,中陸王可是下令他殺你。這個距離我們也聽不到他們說話,待在這裡得不到什麼情報。」說著兩人悄聲回去。

席妮對洛基說:「我們也走吧!」

洛基:「等等,」將一朵花插在席妮鬢邊。

兩人相視一笑。

席妮凝視洛基,心想:傻瓜‧‧‧在我第一次收到花時,已對那人傾心。

她沒告訴洛基,剛才見迦爾送花給艾琳娜時,就想起洛基第一次送花給她,就像洛基同樣沒告訴她,他第一次送花給她時,已對她傾心。

他們怕被迦爾發現,偷偷摸摸離開,殊不知,迦爾此刻想找洛基想瘋了。

崔斯坦要迦爾趕在福爾摩沙人之前抓到加百列,拿加百列換回艾琳娜,但加百列乘龍速度飛快,據說已抵達奪冠會遺址,艾琳娜既對崔斯坦無用,自是讓她回來了。

從崔斯坦那裡接回艾琳娜後,她在李奧身旁開心的待了一陣子,但最近幾日,迦爾發現艾琳娜有些不對勁,她的身體出問題了。他或許比艾琳娜自己更早發現她身體不適,畢竟他的視線永遠鎖在她身上,她稍有異樣都躲不過他的眼睛。本來以為她只是在北境受了點風寒,但隨著時間增長,迦爾越來越確定這不是一般感冒。艾琳娜似是患了什麼疾病,目前對她的身體還沒有顯著影響,但能察覺她的精神力氣正一點一滴流逝,這使迦爾害怕。他不斷的想,不斷的猜,艾琳娜是從什麼時候染上這病的?是待在鷹族那時候嗎?但崔斯坦保證會照顧好她,還是她在北境當聖母那段日子,北境還殘留著卡瑪女巫詛咒的病毒?她染上了?畢竟那場詛咒死了北境三分之一的人口,但詛咒又與尋常疫病不同,破除的當下就會消失殆盡,怎有殘留?無論是何種可能,迦爾只想盡快找到洛基,請他醫治艾琳娜,偏偏那傢伙又被派去押糧,現在人應遠在星落城。

迦爾殊不知,他想破頭要找的人,剛才就在自己身後幾尺之外。

李奧現在要去奪冠會遺址,艾琳娜的身體經不起路上奔波,迦爾遂陪著她沿路停靠馬車休息。李奧見艾琳娜狀況越來越差,便安慰她說自己先行一步,拿到聖泉後用來替艾琳娜醫治─他認定艾琳娜的病與卡瑪女巫的詛咒有關。艾琳娜不願他為了自己擔誤時間,也催李奧離開。迦爾能如願留下來待在艾琳娜身旁自是高興,但見她少了平時的活力仍不免擔心。迦爾是精靈,不會生病,但他聽聞人類的身心分不開干係,心情會影響病情,心情越好身體好的越快,為此,路上他都刻意保持心情暢快─這很容易,畢竟只要跟艾琳娜在一起,哪怕此刻是要去地獄他也甘之如飴。他盡量讓艾琳娜開心,就好比剛才,他一發現白兔花便替艾琳娜採來。

迦爾見艾琳娜輕輕撥弄白兔花,愛不釋手的樣子,笑著對她說:「巧不巧?這裡也有白兔花。上次也是在像這樣的荒郊野外發現,看來白兔花專生長在偏遠無人的野間。」

艾琳娜輕嗅了嗅花,對迦爾笑:「花好漂亮,謝謝你,迦爾。」撥弄花草的指尖很無力。

就像迦爾深知她的一切,她也熟知迦爾,她知道此刻他正為了自己強裝歡笑,也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

艾琳娜握著迦爾的手,輕聲安慰:「我會沒事的。」

迦爾強笑:「我知道。」

他們握著的手一樣冰涼,他是一如往常,她卻是前所未有。

***

「你只能送我到這裡了。」席妮停下腳步,與洛基並肩在夕陽下。

歐文計畫夜深時潛入忘塵谷,眾人在此等天黑。烽火台到了,依約洛基三人只能行至這裡,他們會在此等席妮與歐文從忘塵谷回來。

晚霞在整片天空鍍上淡淡的玫瑰色,溫柔繾綣,像極席妮的臉龐,她人就在這裡,輕而易舉的與周身的色塊融在一起。

「傳說有一個叫奇幻仙境的地方,」席妮盯著餘暉,「那裡不分晝夜,天空永遠都是金色的,這是為什麼?」

「我不知道,」洛基似乎也不想知道,「我世界裡的天空永遠都是玫瑰色的。」

席妮聞言笑了,「今夜我不會回來,看來你要失眠了。小時候我睡不著時,父親都會說故事哄我入睡。」

洛基:「我沒聽過,妳講一個給我聽。」

席妮:「從前從前,在一塊環境惡劣的島上,住著一群兇猛的獵犬,牠們總是雌牙裂嘴的咬殺獵物,從外地來的人喜歡看牠們自相殘殺,倖存下來的犬會被他們帶回家,為了離開這座島,每一隻獵犬都努力逞凶鬥狠,唯獨其中一隻犬,牠的牙與爪最利,卻是最為溫馴,牠從來不爭不搶,牠不要肉骨頭,牠只喜歡在一旁靜靜的聞著花香,牠不是怯弱,為了保護牠最心愛的花,牠能不顧一切甚至犧牲性命。有天,牠的朋友接到一項任務,需要借走牠心愛的花,牠很不願意,但為了大局著想,還是將花借給了朋友,並期盼著花完好無損的歸來。牠知道牠的花一定會沒事的,雖然牠的花長期在牠的愛護下,愈長愈嬌嫩,以至於牠都差點忘記,這花的本質,這根有多強韌,即使沒有犬,牠的花也渴望靠自己的力量綻放。」

洛基:「這不是艾德船長說給妳聽的。」

席妮:「不是。」

洛基撥了撥席妮被風吹亂的髮絲,夕陽灑在她玫瑰色的臉上,紅色的頭髮、眼眸和紅唇,他人眼中的席妮,是朵嬌豔欲滴的玫瑰,正待綻放,但此刻在洛基眼中,她卻像眼前的落日,正緩緩從他眼中消失。

洛基盯著席妮,「跟我走。」

席妮笑:「去哪?」

洛基親吻她的手指,「哪都好,遠離這一切。」洛基真摯的碧瞳殷勤懇切,比起什麼聖泉,他只要她,他更害怕失去她。

席妮示意洛基傾身,他彎下身,席妮勾著他的脖子,在他耳畔像講悄悄話那樣輕聲說:「我去把聖泉的秘密挖出來,等我們找到了,把聖泉藏在柯尼莉亞島,與父親其它寶藏一起。你在這裡等我。」

洛基輕撫她的臉龐,「我想把妳帶到島上藏起來。」

席妮盯著這雙滿是盼望的碧瞳,有那麼一刻,她也想拋下一切,什麼都不想管了,就跟著這雙眼睛直至世界的盡頭。

她將手伸向他,正要開口。

「席妮!」歐文將席妮從夢中拉回現實,「該走了!」

落日在這一刻消失,四周頓時暗了下來。

席妮擁抱洛基,「等我回來。」

說完跑向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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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3 17:0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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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四聖獸

「妳害怕嗎?接下來只剩我倆了。」歐文持火把領在前頭。

席妮:「一點也不,你害怕了?」

歐文朗聲大笑,「怎麼可能?別忘了,我來過這裡。」

席妮:「你當時只是來偷東西,我們現在來卻是要一窺巫師的畫作,抓出奸細。這點我們知道,福爾摩沙人或許也知道,他們可能已派人去將畫作毀了。」

歐文:「那畫是巫師羅汗所做,人類毀不了。」

席妮:「既然毀不了,他們很可能派人鎮守畫前,將看過的人殺了。」

歐文:「妳會這麼說是因為妳從未去過忘塵谷。忘塵谷由卡瑪女巫的咒術鎮守,福爾摩沙人就算能靠近,也無法久待。正確來說是任何人都無法在忘塵谷久待,那裡太凶險,我當初也只是拿了真理杯就走,腳下沒停。」

席妮:「你的意思是,我們只需要注意卡瑪女巫的詛咒,其他的都不用管,是嗎?」

歐文:「是這個意思。妳自己小心點,妳要是有什麼意外,洛基絕對不會放過我‧‧‧妳脖子上的項鍊戴好啊!有危險洛基會知道吧?」

「瞧你緊張的!」席妮笑:「不是因為來過,熟門熟路嗎?」

歐文不答,擋在她身前,心想:我一個人當然不緊張,我擔心的是妳啊‧‧‧

正想著,腳下忽然一絆,歐文差點摔倒,「什麼東西?」站穩後,火把往腳下一照,不禁一驚。腳下全是蛇,有條又長又粗的巨蟒蜷曲在地,彎彎曲曲的往前方延伸,巨蟒身旁的空隙則是被數不清的小蛇填滿。歐文剛才就是絆到巨蟒,另一隻腳再往前邁一步就要踏在小蛇堆上了。滿山谷的蛇全死光了,一點動靜也沒有,火光照耀下,駭人恐怖。

歐文:「妳怕蛇嗎?」

席妮:「都死光了有什麼好怕?」說完越過歐文,踩著蛇堆一步步往前走。

「上次我來的時候,」歐文跟上與她並行,「這些東西可不是像現在這樣乖乖躺在地上,而是從天而降,一條條蛇源源不絕落下,簡直像在下蛇雨,」踢一腳地上的巨蟒,「這傢伙也不像現在這樣安靜,而是守在入口,見人就咬。牠的嘴可大了,一口能吞掉好幾個人,有牠這樣歡迎人的嗎?「為了歡迎你來,我得將你吞下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牠的嘴才是入口呢!」

席妮:「現在怎麼會這樣?有人來過?」

歐文:「就算有人來過,也不可能有本事做到這種地步,牠們可是卡瑪女巫的詛咒‧‧‧除非,謠言是真的,卡瑪女巫快死了,她的詛咒才會大不如前,漸漸失去力量。所以,」他看向席妮,「絕對不能讓加百列拿到聖泉,一滴也不行,他若將聖泉交給卡瑪女巫,天下又要大亂了。」

席妮想起當時與加百列乘龍前往北境,他曾指著脖子上的項鍊說:「我只需要這一點聖泉,就能將艾莉森從卡瑪女巫手上救出來。」他取聖泉不是為了替卡瑪女巫續命,而是為了拯救作為卡瑪女巫人質的妹妹。但他取到的聖泉最終會不會用來替卡瑪女巫續命,就不得而知了。

「不是我在說,」歐文邊走邊說:「加百列與卡瑪女巫,這兩人絕非尋常師徒關係,卡瑪女巫喜歡加百列眾所皆知,甚至為了他背叛威廉親王,二十多年前這對師徒狼狽為奸,胡作非為,惡名昭彰無人不知,要是讓他們再來這麼一次,天下又要被攪得天翻地覆了!」

「他才二十歲出頭,」席妮不以為意,「二十多年前,他是從嬰兒就開始跟著卡瑪女巫幹了嗎?」

歐文:「那是巫師的魔咒,他們那七個最強巫師法力練到鼎盛都能永保青春,妳沒看見他們個個都只有十幾歲的模樣嗎‧‧‧」話還沒說完,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有東西從身後破牆而出,那東西如一道白色閃電往兩人身上劈來,一掌拍掉了歐文手上的火把,歐文一把將席妮攬進懷裡護住,他的能力形成道防護盾,將兩人與那東西隔開,席妮轉過身,正巧對上那東西一口利牙,牠向兩人吼著、咬著,利爪不斷拍向兩人,要不是歐文的能力,兩人現在已碎屍萬段。

「老虎?」席妮定睛一看。

這白色閃電是隻身形巨大的老虎,通體純白的毛如雪,與身上那一條條紋路黑白分明,一雙眼睛空洞漆黑,就像兩個無底深淵,要將人吸入無間地獄。

火把被白虎撲滅,四下一片漆黑,但白虎白晃晃的身形,在黑暗裡仍舊顯眼。

雖然攻擊不到他們,但身旁的張牙舞爪,耳畔的虎嘯,還是讓人膽顫心驚。

「‧‧‧好險有你的能力,」席妮驚魂未定,「不然‧‧‧此刻我們早就被這白虎撕裂成爛泥了‧‧‧」

歐文不敢掉以輕心,仍是盯著白虎,「不,我的能力是反彈對方的能力,讓他們對我的攻擊回到自己身上。這白虎對我們的攻勢這麼猛烈,牠卻一點事都沒有,表示我的能力對牠無效,畢竟牠非尋常老虎,牠可是卡瑪女巫的東西‧‧‧」

白虎對著他們撲咬一陣後,又從他們身旁躍過,在洞裡四下亂竄,牠動作好快,就像洞內有好幾道白色光束,讓人眼花撩亂,白虎東撞西鑽,將洞內岩石撞得紛紛倒塌,頓時一片塵土飛揚。

歐文:「趁牠現在沒緊跟著我們快走吧,我不知道我的能力在卡瑪女巫手下能撐多久,又能抵禦多少東西。」

席妮:「往哪邊走?」

白虎四下衝撞,幾乎已佈下一道天羅地網,踏入者必死無疑。兩人是因為歐文的能力才得以倖存於一角,但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歐文四下張望,忽然眼睛一亮,回頭對席妮說:「妳是海盜,一定會游泳吧?」

席妮一愣,對於他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仍是不假思索的回答:「當然。」

歐文:「很好,」二話不說,將席妮一把提起,扔進一旁的地洞,那地洞小,一次只能一人進去,他將席妮扔進去後,自己也跳了下去。

地洞通往一片水域,兩人紛紛落入水中。

「這水是暖的?」歐文從水中冒出頭來,看一眼席妮,「‧‧‧帽子不錯‧‧‧」

席妮往頭上一摸,摸到一個骷顱頭,往旁一扔,看著歐文不甘示弱的說:「你揹著誰?新的夥伴?」

經她這麼一說,歐文這才感覺到有東西掛在自己背上,往後看才發現是一具白骨,忙將白骨從身上移開,「卡瑪女巫還有收集死人的愛好?這我倒沒聽說過。」

四下一堆白骨與他倆一起泡在水裡。

「這不是一般的水,也不是海水,」席妮左顧右盼,指著前方,「我們別在這裡跟白骨泡澡了,那裡有一座沙洲,去那裡。」

兩人游向沙洲,這是這底下水域唯一一塊陸土,兩人爬上去。

「好險水是暖的,」歐文邊擰衣服邊說:「不然我們會凍死。底下那些白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是卡瑪女巫收集來泡在這裡的,還是和我們一樣的闖入者‧‧‧」

席妮:「你上次來沒遇見這些嗎?」

歐文:「我上次來只為了拿真理杯。真理杯被扔在蛇窩裡,我拿了就跑,根本沒久待,也沒遇上剛才那隻白虎。」

席妮:「我們剛才也沒待多久卻遇上了‧‧‧你既然只曾到過蛇窩入口處,怎麼會發現剛才那個洞口?還知道這洞通往水域?你剛才把我扔下來前問我會不會游泳,代表你早知道底下是什麼了吧?」

歐文:「我雖然早知道,卻也是第一次見識到。我早在來偷真理杯之前就對忘塵谷做足了研究。你知道卡瑪女巫與四聖獸嗎?」

席妮:「四聖獸?」

歐文:「神龍、鳳凰、玄武、白虎。這四種奇珍異獸皆被卡瑪女巫收服,當寵物般養在忘塵谷。神龍她給了加百列這妳知道,鳳凰據說是當年威廉親王的,他的外號就叫鳳凰,卡瑪女巫殺了他將鳳凰收為己用,不過據說鳳凰沒被養在忘塵谷,所以我們不用擔心待會兒會碰上。白虎就是剛才那頭,至於玄武‧‧‧」

席妮咬牙,「就是當初滅了海盜一族的怪物。」

當初對著海盜一族窮追猛打的海妖是個長得既像蛇又像龜的妖怪,既然牠是卡瑪女巫的,想必就是這玄武了。

歐文:「我不認為卡瑪女巫派出玄武的目的是為了消滅海盜一族,要是她真有此意,妳與洛基不會活至今日。自從海盜一族被‧‧‧只剩下妳與洛基後,海上風平浪靜,再也沒有聽說過卡瑪女巫詛咒的事,玄武可能回來忘塵谷了,也就是等等我們碰上牠的機會很大,妳小心點,別被憤怒沖昏頭了。」

席妮:「我知道,卡瑪女巫是什麼人?我會這樣意氣用事?此行的目的是看一眼那巫師的畫,不要跟卡瑪女巫硬碰硬,我們不是她的對手。」她四下張望,除了一片漆黑,再也看不清,「先不說那畫在哪裡,就算那畫就在我們眼前,我們也看不見,這裡太暗了。」

歐文從背上包袱裡摸出木棒,他帶了好幾根當火把用,「都泡濕了,打火石也是,不知道還能不能用‧‧‧」他邊說邊磨擦打火石,石頭就這麼輕輕擦過,卻從中竄出了長長火焰,像條火龍往天上爬去。

歐文驚:「老天‧‧‧」火龍很快爬到木棒上,冒著熊熊烈焰的火把頓時在他手中形成。

火把一照,明暗間能看清四周,他們像被水環繞著困在孤島上。

歐文試著將手中火把插在地上,試了幾次,發現地上有一道裂縫,「這是我弄出來的?」用力往地上裂縫一刺,地果然裂開了,露出一塊濕黏的土地,「這什麼?又黏又稠‧‧‧中間還有一條‧‧‧線?」歐文歪著頭瞇起眼睛,想看仔細,底下卻忽然動了,這線看著竟像是盯著自己。

席妮:「眼睛?」話還沒說完,這東西忽然破水而出,將兩人從自己身上甩下,兩人一路往下滑,落在一塊較堅硬光滑的地面。

「搞什麼?」歐文驚叫:「這不是座島?是‧‧‧活的生物?」

這東西忽然抬頭對著四周水呼出一口氣,然而,這一口吐的不是氣,而是火,牠一口火朝水噴出,整片水域頓時燃燒起來,轉眼間成了岩漿,火海將四下照得明亮。

席妮眼睛一亮,「是這傢伙?」

歐文試著找地方抓,這東西的硬殼太光滑,牠又一直亂晃要將兩人甩下身,「怎麼?妳還認識這傢伙?」

席妮:「就是這傢伙在海上對我們窮追不捨,是牠滅了海盜一族!」

歐文:「玄武?不會吧?這麼快就遇上了?」

玄武忽然開始向下沉。

歐文:「牠甩不開我們,要潛下去,活活把我們燒死!」

席妮:「走!」

兩人從殼往玄武頭上跑,落在牠頭上,但牠的身體仍是不斷往下沉。

歐文急叫:「就算頭是最後沒入的地方,牠潛下去後我們還是會被燒死。我就算擋在妳身前,也擋不住往妳身上流去的岩漿,我的能力保不了妳!」

席妮東張西望找尋躲藏處,咬牙:「跟我來!」

說完躍入玄武嘴裡。

歐文目瞪口呆,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躍進去。他們一躍進去,玄武整個身體都沒入岩漿裡。

玄武的嘴裡好大,又濕又黏,他們彷彿又置身另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洞中。

歐文:「現在怎麼辦?要出去很容易,只不過會有大片火海等著將我們活活燒死。」他看著席妮黯淡無光的項鍊,「從剛才到現在,妳的項鍊怎麼都沒發光?該不會是壞了?」

席妮:「不可能,只說明我還沒到快死的地步。」

歐文:「接連遇上白虎、玄武,差點被咬死、燒死,這樣都沒到快死的地步,那要怎樣才算快死?該不會是在妳死前才會一閃即逝吧?這樣洛基來得及救嗎?」

席妮:「那畫‧‧‧」

歐文:「別想什麼畫了!我們能活著出去再說吧!」

席妮:「我看見了。」

歐文:「當然,要是我們能活著出去,再想辦法回來找畫也是個辦法‧‧‧等等!妳說什麼?妳看見什麼?」

「畫,」席妮凝視歐文,「我想我看見那畫家的畫了。」

「真的?」歐文驚,「剛才那狀況逃命都來不及了,妳還有時間看那畫在哪裡?結果如何?叛徒是誰?」

席妮:「如你所說,剛才逃命都來不及了,我哪有時間看清楚畫?更別說看見誰是叛徒。」

歐文:「妳確定妳看見的是畫?妳在哪裡看見的?我剛才怎麼沒看見?」

席妮:「我確實看見了,雖只是一瞬,但我看得清楚,那畫就在這玄武的殼上。」

歐文這一驚,非同小可,「在這東西殼上?妳確定?妳確定沒看錯?該不會是太想看那畫,出現幻覺,幻想畫就長在這東西身上吧?」

席妮:「我很確定。當初牠在海上對我們窮追不捨,牠的樣子沒人會比我更清楚,那時牠的殼上還沒有這些畫,代表這是後來畫上去的。我曾在北境見過羅汗的畫,當時他在彩繪那裡的教堂,剛才龜殼上的畫作確實是他的手筆。」

歐文仍舊不敢置信,「妳也說了剛才只有一瞬,這樣妳便能肯定那畫出自羅汗之手?」

席妮:「巫師的畫與人類不同,歐文。相信我,就算你沒見過北境教堂裡的畫,你也能一眼認出羅汗的畫,那畫絕非人類所能繪出。再說,哪個人類有這麼大本事在這玄武殼上作畫?就算有這閒情,也絕非有這本事。」

歐文:「那可不一定,哪個人類有這麼大本事跑進玄武嘴裡?我們不就進來了?」

席妮:「我們是為了逃命,在龜殼上作畫對逃命有幫助嗎?」

歐文:「不知道,存活率或許與躲進會噴火的龜嘴裡差不多。」

席妮:「牠到現在還沒張嘴,或許說明牠還潛在岩漿裡,牠不能開口,一開口就會將岩漿喝下肚。」

歐文:「牠都將整個身體浸在岩漿裡了,妳覺得牠會怕喝下岩漿?」

席妮:「我會將整個身體浸在海水裡,卻不會喝下海水。重點不是牠喝不喝岩漿,而是牠現在不能開口,牠一開口我們就死定了,而牠遲遲未開口,或許是牠不知道我們在牠嘴裡,不然早將我們燒死了‧‧‧我們該思考下一步怎麼做。」

歐文:「保持安靜,不要讓牠發現我們在牠嘴裡?延長我們苟活的時間?」

席妮似笑非笑,「你有神奇能力護體,卻比我還害怕?」

歐文嘆:「妳說得對,讓我想想‧‧‧」

兩人盤膝相對而坐,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

一聲巨響,玄武搖晃不止。

席妮:「牠似乎要從岩漿裡潛出了!」

玄武忽然開口,歐文驚:「牠要噴火了!」護住席妮,想替她抵擋火焰。

出乎意料,玄武這一開口不是要噴火,而是向前咬,兩人在牠嘴裡震得天翻地覆,只敢停在牠舌上,唯恐被一旁利牙勾到,玄武不斷張嘴,牠在極力咬合。

歐文喊:「牠想將我們活活咬死!」

席妮從玄武一開一合的口中向外望去,看見一道白光在眼前一閃一晃,她瞇眼細看,那白光是白虎,牠正在極力躲避玄武的攻擊,就像玄武正極力置牠於死地。

席妮對歐文喊:「你看!是白虎!」

歐文瞄了一眼,「好極了,白虎也來了。對付我們這樣的人類,牠其實不用再請幫手‧‧‧」

席妮:「不!牠是在攻擊白虎!牠要咬死的不是我們,而是白虎!」

歐文:「什麼?這說不通啊!牠們兩個都是卡瑪女巫的手下,牠們這是在‧‧‧內鬨?」

席妮:「你還有閒情管這個?」一把揪住歐文,「這是我們逃出去的好機會!牠張嘴了!卻沒噴火!」

歐文:「或許是因為火攻對白虎沒效,牠才沒噴火,這很合理,畢竟卡瑪女巫掌管火,她的手下當然不怕火‧‧‧」敲了下自己的腦袋,「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往玄武的嘴看出去,觀察四周情勢,「我身上還有幾根木棒,我將它們扔在岩漿裡,當作落足點‧‧‧本來這些是可以利用泡在裡面的白骨,但我剛才看它們還挺分散的,回岩壁的路可能還是得靠我們自己鋪,我們蹬著這些木頭往岩壁去,回到剛才落下的地洞口,想辦法爬上去!妳身上有刀吧?爬牆時能用上!」

席妮身上隨時帶著一堆短刀,分給歐文幾把。

但玄武嘴巴開合速度太快,他們根本沒有機會扔出木棒,更別說能將木棒排成通往岩壁的路。

席妮:「我們躍上白虎!」

歐文以為自己聽錯,「什麼?」

席妮:「我們躍上白虎,接著執行你剛才說的。雖然玄武一直沒有停止對牠的攻擊,但白虎很敏銳,至今還未被攻擊到,牠的背上暫且安全。」

歐文:「妳要我們從四聖獸之一的嘴裡逃至另一個四聖獸的背上?我的老天!我真的覺得我們離地獄不遠了,而妳的項鍊到現在都還沒發光?」

席妮不再與他爭辯,準備向白虎躍去,對歐文回眸一笑,「玄武齒縫間求生存,你敢不敢?」

歐文只覺得從來沒見過這麼危險的笑容,讓人膽顫心驚,卻又美的驚心動魄。

席妮全神貫注的盯著白虎,在腦海中模擬落下的位置,她這一躍要是沒弄好,等著她的會是岩漿煉獄。

忽覺腰間一緊,來不及回頭,歐文在她耳邊低語:「妳這個瘋子。」說完將她從玄武嘴裡扔向白虎背上,他算的很準,無論是時間、距離、力道、角度,席妮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騎在白虎背上。她剛坐定,回頭看歐文,歐文已從玄武嘴裡躍向岩漿。

「你這個瘋子‧‧‧」席妮緊盯火海,不確定歐文的能力在此是否仍有效,很快的,歐文就以探出頭證明她的疑慮是多餘的,她盯著歐文往岩壁游去,歐文回身對她喊:「下來!我接住妳!」

一旁玄武的攻勢猛烈,席妮不及細想,往歐文躍去,歐文張開雙臂,當她落在自己身上時,將她往岩壁上用力一撐,席妮雙手持短刀,往壁上一插,身體卻往下滑,所幸雙腳很快就踩住東西,低頭一看,她正踩在歐文肩上,他正扶著岩壁撐著席妮。

歐文咬牙喊:「往地洞移動!」

席妮二話不說往地洞移動,手上的刀在壁上拔起落下,隨著她的移動往地洞靠近,歐文則是讓她當作墊腳石踩在腳下。好險事先計算過,距離不算遠,一會兒就爬到地洞口了,但兩人已累得滿身大汗。席妮爬上地洞口,回頭對歐文伸出手,歐文遞給她一根木棒,一人抓著一端,讓歐文也跟著爬上去。兩人伏在地洞口內喘息不已,目光不敢離開一旁的玄武與白虎,牠倆還在火海中激戰。

歐文喘著氣:「妳說‧‧‧呼‧‧‧牠倆誰比較厲害?」

席妮:「不相上下‧‧‧呼‧‧‧看上去雖然像是玄武單方面攻擊白虎‧‧‧呼‧‧‧但白虎動作太快,玄武抓不到牠‧‧‧牠們不都同為四聖獸嗎?實力應該相當吧?還是四聖獸裡有排名?比誰較強?」

歐文:「據我所知沒有。」他呼吸平復後又說:「牠們同為卡瑪女巫的手下,算是齊名。只不過卡瑪女巫將神龍送給愛徒加百列,世人遂以此認定四聖獸以神龍為首,而鳳凰畢竟是威廉親王的,直接被公認為第二,後面這兩個傢伙沒人論高下,不過傳聞白虎是四聖獸裡最得卡瑪女巫寵信的,隨侍在她身側,至於這玄武嘛‧‧‧老實說,玄武也就只有與海盜一族的淵源為人知,沒什麼傳聞。」

「有件事從剛才我就覺得很奇怪,」席妮緊盯二獸,「若我猜得沒錯,白虎是不是‧‧‧」

歐文:「看不見?」

席妮看他:「你也注意到了?」

歐文:「從剛才我們在上面時,我就覺得奇怪了,牠為什麼沒對我們窮追猛打,反而攻擊幾下,就跑向別處?牠不會只是嚇唬我們,就讓我們待在忘塵谷作客吧?牠們看起來都不是好客之人,牠和玄武都是,且牠的攻擊路線毫無章法,簡直是橫衝直撞,白色閃電行至哪劈至哪,就像現在這樣。牠要是怕玄武,大可以從地道躲回去牠在上面的巢穴,牠動作這麼敏捷別跟我說做不到,但牠沒有這麼做。為什麼?看牠的樣子,是想留在這裡跟玄武鬥個你死我活,或許牠倆在競爭誰才是卡瑪女巫第一手下‧‧‧總之,我想白虎是看不見的,要是牠真能看見,牠的攻擊會比現在更有條理,而玄武,嘿,牠小子可得小心了。」

席妮:「你看見畫了吧?」

歐文:「我又沒瞎,玄武本來的殼據說是黑溜溜的一塊,像焦炭一樣,而現在,哈,我敢打賭牠從來沒有這麼漂亮過!牠自己都不知道吧?本來頂著個難看死的大黑殼,現在竟然變成了五彩繽紛的色盤!」

兩人趴在地洞口裡凝視龜殼,想看上面的畫,但玄武與白虎鬥得激烈,那殼在岩漿裡載浮載沉,動作之間根本無法看清,只能隱約窺見,光是如此,便能知道那畫非人類所為,那塊龜殼瞬間成了人間仙境,世上最後一塊淨土正在玄武背上。

「這樣無法看見,」席妮揉了揉盯得有些發痠的雙眼,「我們得另外想法子。」

歐文:「妳說得對,我們這樣的確有點蠢‧‧‧」收回目光,他的眼睛也有些痠了,「希望這場決鬥能由白虎獲勝,牠總不會因為玄武的龜殼變漂亮了就要這東西了吧?這樣我們能直接接收龜殼‧‧‧」

席妮:「我們得助白虎取得勝利。」

歐文瞪大眼睛,「妳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對吧?」

席妮:「白虎贏了,我們才有機會得到龜殼。玄武贏了,我們不僅會失去我們的目標,還會成為牠的下一個目標。白虎看不見,牠倆勢均力敵,要是沒有我們暗中相助,不知道得打至何時才能分出勝負。」

「我知道,讓我想想‧‧‧」歐文琢磨,「白虎本來在上面好好的,為什麼忽然跑下來?牠看不見不代表聽不見,或許是聽見底下動靜太大,才會下來看看‧‧‧」

席妮:「但我們剛才在上面也沒發出多大動靜,牠就忽然出現了,朝我們攻擊一會兒,卻又跑向別處‧‧‧剛才我們在玄武身上待了一陣子,牠都沒出現,那時的動靜可不小,之後我們在玄武嘴裡時牠又出現了,這之中有什麼關聯嗎?要是有,或許能成為我們助牠戰勝玄武的關鍵。」

歐文閉起眼睛,將剛才的經過在腦海裡走一遍。

當初他們在蛇窩走動,確實沒發出多大動靜,但白虎仍是從別處發現他們尋了過來,那時自己手持火把,被白虎一掌拍掉,白虎攻擊火把直至火熄滅,又跑回他倆身前張牙舞爪了半天才跑向別處。牠不是因為攻擊不到他們而放棄的,而是無法判斷他倆的位置,又確信有敵人入侵,才會這樣四下亂衝攻擊,用白色閃電佈下天羅地網。之後白虎跟著下來,卻是兩人下來好一陣子白虎才出現,這點說明牠不是聽到動靜,跟著兩人下來,而是‧‧‧那時整片火海‧‧‧

歐文:「火海‧‧‧火把‧‧‧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席妮忙問:「什麼?」

歐文:「火啊!白虎能感知火,或是更準確的來說,牠能感覺到火的溫度。牠在蛇窩發現我們,是因為那時我手持火把,牠一開始就攻擊火把,後來火熄了,牠才跑至我們身前,是因為我手上還有剛才握著火把的溫度。等到溫度漸沒,牠也就往別處去了。後來玄武噴火,將底下燒成一片火海,白虎感知到,又出現了。玄武泡在岩漿裡,牠很難知道玄武的位置,只能一昧閃躲。怎麼辦?我們要如何幫牠?」

「不能讓白虎攻擊龜殼,只能攻擊玄武的肉身‧‧‧」席妮盯著玄武思量,「玄武只有身下到殼這一段是泡在岩漿裡,頭到脖子這一段都在上方‧‧‧要是能讓白虎清楚知道玄武頭的位置,牠就能知道攻擊的來向,便不會只能一昧挨打逃跑了。」

歐文想了想,「這樣吧!我拿著火把爬到玄武頭上,引誘白虎攻擊,牠說不定就能戰勝玄武。」

席妮:「要是這麼做白虎仍無法戰勝玄武呢?」

「據說四聖獸的弱點都在他們咽喉一帶,」歐文摸著自己咽喉,「傳聞神龍在這一帶長了逆鱗,玄武與白虎雖然沒長鱗片,但弱點可能也在此。我替白虎指引玄武咽喉,這麼一來,白虎應能贏,我願意賭一把。再說,眼下也沒有別的方法了。」

席妮點頭,「萬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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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3 17:0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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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枷鎖

歐文重新躍入岩漿,激戰中的玄武與白虎渾然未覺身後有一人正悄悄爬上玄武。歐文帶著一段木棒,往岩漿一沾,果然,像剛才打火石輕輕一擦就出現的火龍正爬上木棒一端,熊熊燃燒。歐文橫咬著火把,開始往玄武身上爬。

玄武被岩漿潑濕的身體又黏又滑,加上牠一直大幅甩動身軀,歐文跌跌撞撞的從龜殼、龜身,一路爬至玄武脖頸,歐文將火把往玄武咽喉一插,玄武頓時被人碰到弱點大驚,發出一聲震天嘶鳴,劇烈擺動,要將歐文從身上甩下來,擺動的同時,歐文清楚看見本不該長有鱗片的玄武,咽喉一帶竟也佈滿了看似堅硬的鱗片,既像鎧甲又像項鍊的護著咽喉,一方面好似對弱點起了保護作用,一方面卻又欲蓋彌彰,昭告天下弱點在此,要攻擊直往這裡來。

白虎感覺到在較高處有一火光與底下火海分離,正是歐文插在玄武咽喉上的火把,白虎忽然迎面躍來,歐文往旁一閃躍入岩漿,白虎一口咬住玄武的咽喉,將牠頭部以上連著咽喉扯了下來,玄武連死前慘叫都來不及出聲,牠的身體還是靜靜的浮在漿上,與此同時,四下火焰頓時熄滅,瞬間一片漆黑。白虎將玄武剩下的身體撕爛,將玄武的肉身啃的丁點不剩。

歐文還浮在水面上,不敢出聲。

白虎吃飽了,並未沿著原路返回,而是直接又在岩壁上撞出一個巨洞,鑽了出去。

歐文喘了一口氣,對席妮喊:「水不燙了!跟我們來時一樣!妳下來吧!」

席妮跟著躍入水裡,兩人合力,將浮在水中央的龜殼推至剛才白虎撞出的巨洞前。兩人坐在洞前盯著浮在眼前的龜殼。

歐文:「怎麼辦呢?看不清啊!點火又會引來白虎,再將牠引來就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出去了。且牠在,我們也無法專心看畫,這畫上除了叛徒的線索,還畫了所有人的未來不是嗎?我可不想耳邊聽著虎嘯,一邊凝視我的未來。」

席妮盯著龜殼,忽然發現龜殼上有點點微光。她順著光的來向望去,只見壁上有許多裂縫,光便是透過縫隙流進來的,「你看,有光從上方照進來,一定是剛才白虎撞出來的。」

「不過這光太微小,這樣我們還是看不清楚‧‧‧不然‧‧‧」歐文起身,想將那片被白虎撞的有些脆弱的岩壁敲開,豈知他只用刀柄輕輕一敲,整塊岩壁就這麼崩坍下來,將他們與仍泡在岩漿裡的龜殼隔開。

「咳‧‧‧妳沒事吧?席妮?席妮?」一片沙礫飛揚中,歐文沒看見席妮的身影,著急的又喚了兩聲,「該不會她被隔在另一邊?」

忽然有東西一把抓住自己的腳踝,「我在這裡‧‧‧」席妮有氣無力的說,她正被砸下來的土石埋在地上。

歐文忙將壓在她身上的土石搬開,扶著她坐起,「別嚇我啊!」

席妮:「這話是我要說的吧‧‧‧你要拆這洞‧‧‧怎麼不事前警告一下‧‧‧」

歐文:「抱歉啊!我不知道這岩壁這麼中看不中用,白虎一撞就裂,我一碰就碎‧‧‧妳沒事吧?」

席妮:「除了差點被壓死,其他沒事。」

歐文笑笑,四下張望,「我們被困在這裡,只能再將白虎引來,讓牠再幫我們撞出一個出口。」說著將席妮扶至裡側靠近洞內,在靠近洞外與龜殼的地方立了個火把,等白虎來。

但等了大半天,白虎依舊沒有現身,別說影子,連聲音都沒有。

歐文:「奇怪‧‧‧難道是火太小,白虎感知不到嗎?」

席妮:「這火比我們來時手持的火把還大,牠一定能感覺到。但牠看不見,需要時間找,也有可能正被龜殼擋在外面。」

雖然席妮看起來泰然自若,但歐文能察覺她是裝出來的,此刻她身體定有不適,這是他對她一路上的了解,他了解她就像她了解他一樣,他不會被她這副故作輕鬆的模樣騙過去,就像她也能從他關切的眼神中讀懂他的憂慮,但她不介意讓他知道自己這副模樣只是在硬撐。他也沒說破,兩人都知道,現在這種情況說出來並不會讓一切好轉。

她什麼時候傷了?傷到哪了?我確認過,剛才那崩坍的岩壁沒壓壞她,但又是什麼時候?歐文心想。

「既然牠需要時間,我們就給牠時間。」歐文說完在席妮身旁盤膝坐下。他瞄一眼席妮的項鍊,在此之前,他巴不得這玩意兒趕快發光,好讓洛基找到他們,但現在,他卻怕極了這項鍊會發光,哪怕是映著火把上的火光,都讓歐文心生警惕。

席妮閉目養神,歐文卻怕她會就此長眠不醒。他還未親自見證這項鍊發光,會不會是在席妮剩最後一口氣前,才一閃即逝?總之,不能讓她睡著。這麼想著,歐文將身上所剩無幾的木頭拿出來,拿著小刀開始在上面削刻。本來削刻不需要多大動靜,但他為了吵醒席妮,又故意將動作放大聲點,果然,引起了席妮注意,她睜開一隻眼睛盯著歐文,「你在做什麼?」

歐文:「項鍊。」展示給席妮看,「看到妳脖子上那條項鍊,就覺得也該替泰泰做一條。」

席妮聽了,似乎挺感興趣,兩隻眼睛都睜開了,「你叫她泰泰?我記得你哥哥叫她太妃糖?」

歐文搖頭,「那名字不好,那是糖果名。」

席妮:「糖果名有什麼不好?那是她最喜歡吃的吧?你不喜歡吃?」

歐文:「我不喜歡她吃。」

席妮:「為什麼?」

歐文:「這糖太甜,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他一邊這麼說一邊刻著木頭,像是個叨叨絮絮的老木匠。

席妮:「你哥哥看起來認真嚴肅,我想他應該知道。他讓她這樣吃,應該是沒問題‧‧‧」

歐文:「尚恩這傢伙就是這樣!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對自己有這許多清規戒律,這個不行,那個不能幹‧‧‧對他人就是一貫寵溺,他是永遠不會拒絕泰勒的!記住他現在對泰勒的模樣,下一個就是艾葛莎了!」

席妮微笑,「那你呢?」

歐文:「我跟他相反,寬以待己,嚴以律人。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到什麼時候,想做什麼就去做,任性行事,恣意妄為,誰也管不住我,人們才會成天說我是個無可救藥的痞子。但是別人,我會希望他們好,別像我這樣胡來,尤其是泰勒,她得保重身體才行,吃什麼糖啊‧‧‧」

席妮微笑,「泰勒很幸福,有兩個這麼好的哥哥,處處為她著想,將她捧在手心上呵護。」

歐文:「妳沒有兄弟姐妹?」

席妮搖頭,「但我也有凡事為我著想,將我捧在手心上呵護、視我為稀世珍寶的人。」想起洛基:啊‧‧‧好想洛基‧‧‧他現在在幹嘛?正像我想著他一樣想著我嗎?

歐文知道席妮說的是洛基,輕拍她的背安慰,「放心,我們會出去的,」

***

「找到聖泉後,你和席妮要去哪裡?」

娜歐蜜問洛基,他們三人還守在烽火台,等席妮與歐文從忘塵谷出來。三人圍坐在一起,為了隱匿行蹤沒有點火,他們也不需要火,這裡對娜歐蜜仍太溫暖,加上洛基一直用能力讓三人回溫。

娜歐蜜:「你們不會還想回海上吧?卡瑪女巫的海妖滅了海盜一族,依她的個性,不應該會留下活口,她會令海妖追殺你們直至天涯海角。」

丹尼爾:「別說了,洛基現在很擔心席妮,妳提的這個‧‧‧也不適合現在討論‧‧‧」

娜歐蜜:「「不適合現在討論」?我認為沒有比現在更適合討論了。分完聖泉後大家就各分東西了‧‧‧仔細想想,」盯著丹尼爾的眼神意味深長,「這個問題你應該比我更好奇才對。」

丹尼爾:「我?」

娜歐蜜:「你不想知道他們得到聖泉後會去哪裡嗎?不想知道以後要去哪裡找他們?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見他們。」

丹尼爾頓時覺得苦澀,說不出話來,娜歐蜜說的是事實,卻是自己一直害怕會來臨的事實。得到聖泉後,他倆會回到大海,繼續消遙快活的當海盜,而自己則會被鎖在布魯家的城堡,坐在佈滿刀刃與殺機的王座上。沒有不散的筵席,最令他難過的,或許仍是與席妮洛基分離,他長這麼大,卻從未有過年齡相仿的玩伴,更不用說還是這麼氣味相投的朋友,頓時心中有些酸楚。他刻意忽視的煩心事,卻被娜歐蜜這樣強行喚醒,她的話字字如刀鋒擲在他心上,有時丹尼爾覺得,娜歐蜜與蜜劍凱特真像,她們的嘴總能吐出利刃,血濺聽話者的耳朵與心口。

洛基:「我們會回到海上,我們是大海的孩子。」

娜歐蜜:「你還是她?據我所知,你不是天生的海盜,你是她從風刃島撿來的。」

洛基:「她去哪,我就去哪。」

娜歐蜜:「真忠心啊!但怎麼辦呢?今日我們擅闖忘塵谷,卡瑪女巫不會輕易放過我們任何一個人,今日以前她或許以為世上再無海盜,但過了今晚就不一樣了,她可能會再派海妖追殺你們。」

洛基:「我不怕海妖。」

娜歐蜜笑,「真不錯,有本事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底氣這麼足。換作平常,我對你這話深信不疑,但眼下的對手是卡瑪女巫,你這話就未免自視甚高了!我就直說了,洛基。你很有能力,但你若回到海上,一定會死在卡瑪女巫手上,這樣未免可惜,我是個愛惜人才之人,我不希望像你這樣的勇士平白命喪大海。分完聖泉後,你倆要是在大陸上沒去處,要不要來北境?為格蘭利威效力?」

洛基想都沒想:「不要。」

娜歐蜜:「你該不是還在記恨我在北境差點害死席妮的事吧?都說了,那時是誤會。」

洛基:「不是,但我還記著。」

娜歐蜜:「那是為什麼?我不會虧待你們的,你在北境能像現在這樣回復體溫吧?你們在北境不怕冷。」

丹尼爾:「他們不會留在大陸,更不會去北境。」妳若知道席妮有多愛大海就會明白,「你就這麼想得到洛基?」

娜歐蜜:「誰不想呢?你不想?洛基的能力簡直是奇蹟,他能拯救一切,而你願意眼巴巴看這麼神奇的能力葬於大海?你願意我可不願意,」轉念一想,「還是你是覺得,我若是成功勸誘他,讓他效忠格蘭利威,你是我丈夫,也能跟著差遣他?如意算盤打得真好啊!丹尼爾!難怪在一旁無關緊要,由我去說,你等著坐享其成,是吧?」

丹尼爾:「不是。除了席妮,洛基誰也不會跟,而他們最終會回歸大海。還有我哪有由妳去說了?我不是一直在旁邊勸妳閉嘴嗎?因為我知道這事多說無益,不會改變什麼。」

娜歐蜜不理他,仍是繼續說著:「個子小,詭計多。」

丹尼爾:「總之這事妳別再說了,洛基很擔心席妮,他現在沒有心情說話。」

娜歐蜜:「你何時見過他有心情說話了?」對洛基說:「海妖襲擊海盜一族那時你不在場吧?你該慶幸當時你不在,不然就會換成你現在不在這裡了。」

洛基不理她,瞥眼見丹尼爾一臉擔憂,這小子一定是被她的話嚇到了,她的話洛基不僅沒聽,就算聽了也不相信,這小子卻被嚇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們不會一直待在海上,」洛基對丹尼爾說:「艾德船長將寶藏藏在柯尼莉亞島,我們要去那裡廝守‧‧‧你若是想,之後也可以來看我們。」

丹尼爾呆了半晌,才說:「我要去‧‧‧我會去的!」

洛基微笑,「好。」

「你確定要讓他跟去?」娜歐蜜冷笑,「好不容易你們終於能有兩個人的世界,你卻還邀請他一路跟去?」

洛基不解,「什麼意思?」在他看來,他與席妮一直處在兩個人的世界,更準確的說,他的世界裡只有席妮。

娜歐蜜:「別跟我說你不知道,這裡的丹尼爾‧布魯,那邊的歐文‧拉維尼,哪個不想得到她?她是大海孕育出的珍珠,放在大陸上便是稀世珍寶,人人稀罕,你好不容易能將她藏至孤島上一人獨享,現在卻又自願洩漏行跡讓人一路找過去,你是真傻還是有恃無恐?」

洛基:「我們屬於彼此,這點不因旁人改變。」他不在乎席妮現在單獨與歐文在一起在做什麼,他只在乎她現在是否安全,下意識又看了一眼項鍊,唯恐它閃出一點光亮,這已是他不知道第幾次看項鍊了,他的目光似乎只在忘塵谷與項鍊上停留。

娜歐蜜見狀,輕笑:「席妮的忠犬,你為狗,我是狼,我倆還真像。狼狗之輩,都受制於人,但你情願伏人腳邊,我可不幹。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你要抱著一身神力葬於孤島上,也只能由你,世人可能會以為你無欲無求,但我可不這麼想,」指尖輕勾他的項鍊,「你以為這是條項鍊,我卻覺得這是條拴住欲望的狗鍊,你以為是甜蜜的負擔,實為欲望的枷鎖,套在你脖子上,壓的你越來越喘不過氣,席妮席妮,」她輕喚:「你的欲望盡在這名裡。玫瑰再美,終究帶著刺,擁抱玫瑰,你只會被扎得遍體鱗傷,渾身是血。」

洛基往後一仰,將項鍊從她手中收回。

娜歐蜜:「據說在成為席妮的忠犬之前,你有個外號叫風刃島的猛犬?風刃島是出了名的鬼島,那裡什麼都不產,只出戰士,且是最勇猛兇惡的戰士。你在那裡性子絕對算不上勇猛兇惡,但能力肯定是頂級的吧?席妮花了多少錢將你買下?」

洛基:「她給我的是無價。」

娜歐蜜:「你是風刃島人?」

洛基盯著她。

「風刃島是東南方的島嶼,你的確有著東方人的髮色與膚色,但你的眼睛,」娜歐蜜盯著那雙碧瞳,「據我所知,風刃島人的眼睛都是黑色的。」

丹尼爾:「妳說這話什麼意思?」

娜歐蜜:「風刃島人口少,眼睛都是黑色的,但福爾摩沙人就不一樣了,雖然不多,但據說曾產下不是黑色眼睛的後代。福爾摩沙島與風刃島皆屬於東方島嶼,或許有共同祖先,島上人民自然長得像,會將兩族人認錯很尋常,你是誰?洛基?」

洛基不答。

娜歐蜜:「你不是叛徒,你若是,你絕對不會讓席妮為了抓叛徒身陷險境。你寧可將自己交出去,也不會讓人動她一根汗毛。但那是海盜洛基,我眼前這人是誰?」

洛基不理她,對丹尼爾說:「早點休息。」起身往另一旁走去。

等洛基走遠後,丹尼爾才問娜歐蜜:「剛才那話什麼意思?」

娜歐蜜:「哪句話?」

丹尼爾:「全部‧‧‧首先,妳怎麼對洛基的底細這麼清楚?知道他來自風刃島,知道風刃島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娜歐蜜:「怎麼?我知道很奇怪嗎?妳當我只是個統領北域,孤陋寡聞的庸君?我就算只待在北境,也能知天下事。」

「萊納斯告訴妳的,」丹尼爾恍然,「妳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妳懷疑洛基是福爾摩沙人的奸細?」

娜歐蜜:「天曉得。」

丹尼爾:「他長得像,但不代表他是。」

娜歐蜜:「也不代表他不是。」

丹尼爾不想再談,背對她躺下。閉上眼,腦中浮現當時在羅汗的石陣迷宮裡,洛基告訴自己出口和鑰匙的事才能得救。當時自己問洛基怎麼知道的,洛基只說:「‧‧‧牆上有紀載‧‧‧出去的辦法‧‧‧」他說這話的神情若有所思,分明有所顧忌。他在顧忌什麼?牆上的字是福爾摩沙人的文字。

這件事丹尼爾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連席妮他也沒說。因為他知道說了,只會讓洛基的處境更可疑,他不能再比現在更讓人生疑了。他是嗎?丹尼爾不敢想。

懷著滿腹心事入睡,丹尼爾做了個夢。

夢裡,一隻黑色的大獵犬嘴裡叼著朵玫瑰,玫瑰花瓣一片片凋落,落了一地,大獵犬似乎知道花即將凋零殆盡,一副心碎的神情,卻仍是不肯將嘴裡的花拋下,大獵犬繼續走著,丹尼沿著地上一片片花瓣,跟在大獵犬身後。

丹尼爾猛然睜眼,天剛亮,還有點昏暗,一旁的娜歐蜜背對著他還沒醒。

丹尼爾坐起,見洛基仍站在前方盯著忘塵谷,他一動也不動,像座立在黑夜與黎明交際的雕像。洛基多久沒休息了?似乎只要席妮不在,他就不曾闔眼。

丹尼爾揉著眼睛,回憶剛才的夢:是因為我太想念丹尼,才會夢到牠?黑色的大獵犬?是因為昨天娜歐蜜一會兒席妮的忠犬,一會兒風刃島的猛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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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3 17:0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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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意象

「你刻什麼圖案?」

席妮問歐文,他替泰勒刻好了項鍊,小木頭削出了形狀,上面鑽了個小小的孔,之後穿上繩子就能當項鍊戴。

「這不是圖案,是泰勒名字的字首「T」,不像嗎?」歐文將木頭湊近到席妮眼前讓她看清楚點。

席妮眼神飄移,「還‧‧‧還好‧‧‧」

歐文:「要不要我也做一個給妳?」

席妮:「不用了,我有這個。」指著自己的項鍊。

歐文笑:「不,我的意思是,做一個讓妳送給洛基。」不等席妮回答,歐文著手開始刻,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席妮也由他,想著要是能從忘塵谷替洛基帶點禮物回去也不錯。

歐文手巧,兩三下就刻好了。

歐文:「好了!妳看看。」將項鍊遞給席妮。

席妮拿在手上仔細看,將它上看下瞧,好像此時手裡拿著的是什麼稀世珍寶,手指順著歐文刻的軌跡一遍遍走著。

歐文對自己的手工頗有自信,「怎麼樣?刻得還行吧?」

席妮輕聲說:「好像條蛇‧‧‧」

歐文:「什麼?」

席妮:「沒什麼,謝謝你。我會好好珍惜的。」將項鍊緊握在手裡。

歐文笑:「那個是給洛基的,這才是給妳的。」他將手心攤開,裡面躺著另一塊刻好的木塊,「R是洛基,給妳,S是妳,給洛基。」

席妮似乎似懂非懂,仍是謝著接過,指尖輕輕順著歐文刻的痕跡走。

「妳拿反了,」歐文見她拿反了,替她擺正,「R是這樣,對吧?」

席妮含糊回答:「是‧‧‧是啊‧‧‧」

歐文只覺得席妮的樣子有些奇怪:是這裡光線不好,她看不清嗎?‧‧‧總覺得,從剛才開始,她的樣子就有點奇怪‧‧‧莫非剛才被壓在沙礫底下傷到了眼睛?

歐文:「席妮,妳是不是‧‧‧」

忽然一聲巨響,伴隨沙石從天崩落,歐文護住席妮,等動靜停了才抬頭看,上方被撞出一個小洞,卻再無聲息。

席妮:「應該是白虎,牠感應到火把了。」

歐文:「嗯,不過牠怎麼沒再繼續了?沒動靜啊?」

席妮:「玄武的殼將外面堵死了,我看牠光是要撞出這麼一個洞就挺費勁的‧‧‧或許牠的攻擊只能到這裡。」

歐文:「也行,至少有個洞能出去。」

席妮:「這洞太小了,要從這鑽出去恐怕不行,頂多能將頭探出去看看‧‧‧」

歐文對著洞口比劃了一下,「可以出去,我辦得到。」

席妮:「‧‧‧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誤解?這洞連我都鑽不過去,你卻覺得自己可以?」

歐文笑:「妳會這麼說是因為妳不夠了解我,人們稱我為蛇是因為我常在大街小巷裡鑽,這可不是浪得虛名。」

席妮:「什麼意思?」

歐文:「意思是只要頭能通過的地方,我都能通過,我能卸下身體關結鑽出去。」

席妮驚:「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歐文:「在街頭混總得學些在街上生存的本事,這招逃跑時可好用了!我從這洞鑽出去,將殼推開一些,應就能將沙石挖開,妳就能出來。我出去後妳往裡面躲,離火把越遠越好,怕到時白虎又衝回來。」

席妮:「好,你萬事小心。」

歐文笑:「沒問題,一會兒見。」

歐文幾步躍上被撞開的洞口,他身手靈巧,攀上岩壁毫不費力。他一邊將頭往外鑽,一邊將四肢關節卸下,不一會兒,果然像條滑不留手的蛇沿著洞口爬了出去。

席妮從未見過有人這樣,只覺得不可思議。

片刻,從外面傳來些動靜,再來就是搬運的聲音,不久便看見前方沙石堆露出個洞,歐文從洞露出臉來,笑:「久等了。」兩人搬開石頭,席妮爬了出去。

「這火隨時會將白虎引來,我們得快點。」歐文高舉火把,擔心的左顧右盼,「但願牠剛才就因為玄武的殼放棄再來了。」

「這就是那畫家的傑作?」席妮對著玄武的殼目瞪口呆。

歐文也有些不敢置信,「嗯‧‧‧我想是的‧‧‧」

眼前的不單只是龜殼,而是幅劇作,只有天上才有,唯有上天的手能繪出這樣的光景。畫裡有各種動物,栩栩如生,彷彿牠們不是被繪上去的,而是活生生的被鑲在龜殼裡,耳邊似乎還能聽見動物們的聲音。

歐文:「妳聽見了嗎?」

席妮:「什麼?」

「牠們的聲音‧‧‧」歐文驚呼,「天啊!這畫有生命!」

存在眼前的不是一幅畫,而是一個充滿生命的世界,羅汗一手打造的世界。兩人只覺得再這麼盯著眼前景象,裡面的東西都會從畫中走出來。或許是畫太美了,讓人看了血脈賁張,心神激盪。

歐文:「那巫師肯定在這畫上施了法術,我們能一直盯著看嗎?」雖是這麼說,但誰也捨不得移開目光。

「冷靜點,」席妮強自鎮定,「我們只需要找出線索就行,記得嗎?越快完成任務,我們就能越快離開這裡!」

歐文:「妳說得對。線索‧‧‧任務‧‧‧我們是為了什麼而來?」

席妮:「叛徒‧‧‧還有,據說這上面記載了所有人的未來‧‧‧」

歐文:「所有人?我沒看到我啊?妳有看到妳嗎?別說我倆,這上面連個人影都沒有,全是動物對吧?‧‧‧妳眼中看到的跟我一樣‧‧‧對吧?」

席妮:「我想是的。這確實是一幅充滿動物的畫,為什麼卻說上面有叛徒的線索與所有人的未來?這畫的確是出自巫師之手,人類畫不出來‧‧‧為什麼‧‧‧」

歐文:「總之,先仔細看看畫了什麼吧‧‧‧牠們之間有什麼關聯‧‧‧獅子、馬、公羊、黑色的鳥、白色的鳥‧‧‧很好,我看不出他們之間有什麼關聯,除了都是動物之外‧‧‧等等,狼?狼會出現在這種氣候嗎?這畫有些不合時宜吧?」

席妮:「這是巫師的畫,或許這些只是傳說故事,並不只有大陸上的動物,還包括些傳說裡的生物?好比這裡的龍?」

「還真有龍?」歐文湊近看,「該不會還有卡瑪女巫的四聖獸鳳凰、玄武、白虎吧?有玄武就好笑了,這可是牠的殼啊!牠萬萬想不到自己會被畫在自己的殼上吧?」但看了半天,除了龍與鳳凰,並沒有發現玄武與白虎,畫裡的四聖獸並不完全。

歐文:「雖然沒有玄武與白虎,但有蛇呢!該不會是指我們剛才在入口處碰上的?但看著不像啊?剛才的巨蟒陰狠,這畫中的蛇,好像‧‧‧蛻變了?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妳看,牠的蛇蛻甚至還在旁邊呢!別跟我說剛才上面那巨蟒蛻下皮會變成這樣,整個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這畫中的蛇與剛才入口處的巨蟒相差太大了,無論是身形還是感覺,應該不是指同一物‧‧‧」席妮隱隱覺得有什麼東西要連在一起了,就只差一點,就能悟出一切。

「這畫連個人影都沒有,怎麼記載所有人的未來?難道我們的未來是人類會滅絕,被動物統治?真要是這樣,」歐文細細摸著畫,「我寧願被這龍噴一口燒死,至少死得乾淨俐落,也好過被這蛇咬,毒發身亡,雖然我的外號是蛇,可一點也不想嚐被咬的滋味‧‧‧」

這一句話在席妮腦中產生巨響,彷彿打通了她所有腦神經。一抬頭,目光對上畫裡的黑色巨犬。這犬身形高大,毛渾黑漂亮,牠安靜忠誠的端坐在畫的角落,這是席妮第一次見牠,卻覺得說不出的熟悉,不只因為牠給人的感覺,也因為牠一雙真摯炙熱的碧瞳正在昏暗中發著光,這使她想起一個人。

「什麼?」席妮顫聲:「你剛才說‧‧‧什麼?」

歐文見她神色有異,「怎麼了?」

席妮:「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

歐文:「剛才的話?‧‧‧說我寧願被龍燒死也好過被蛇咬死嗎?」

席妮緊抓著歐文的臂膀,「你說你的外號是蛇!」

歐文:「是啊,這我之前說過了‧‧‧」

席妮:「陸上的人也常以海蟑螂稱呼我們海盜一族!」

歐文:「是嗎?我該說什麼?‧‧‧很遺憾?」

席妮:「這上面的動物不是指真的動物!而是比喻,是意象!這畫的不是動物,而是在畫我們!」

歐文:「我們?」

席妮:「是啊!你看,」指著角落黑色巨犬,「這畫的一定是洛基,牠有雙與洛基一樣的眼睛!」

歐文半信半疑,「好吧‧‧‧我確信他們都有雙漂亮的碧瞳‧‧‧」

席妮:「這不是巧合,洛基會被畫成犬也不是偶然,他之所以會被畫成犬,是因為他一直以來的外號,無論是「風刃島的猛犬」還是「席妮的忠犬」,以及他給人忠誠的印象。」

「照妳這麼說,難道這蛇真的代表我?」歐文伸手摸著畫上的蛇,「但牠蛻變了,脫胎換骨,代表我‧‧‧」

席妮:「代表你將有所改變,未來會有嶄新的歐文出現。」

歐文:「是嗎‧‧‧雖然我不討厭現在的樣子,但我假設這是往好的方向發展‧‧‧照妳所說,上面的動物代表我們所有人,我們要是能將動物與人連在一起,再看牠在畫上的樣子,就能知道那人的未來了?」

席妮:「我想是的。」

歐文:「天啊!那巫師畫家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人?要嘛什麼線索都不留下,要嘛一次說個明白,這樣還要人猜、要人推理,算什麼酷刑?」

席妮:「天曉得,總之,我們快來看看這巫師到底想跟我們說什麼。」

兩人想通這一環,既興奮又期待,迫不及待擠在畫前。

歐文:「既然這些動物代表我們,我們必須知道所有人的外號才能聯想吧?」

席妮:「這要仰賴你了,歐文。我不保證知道所有大陸人的外號。」

歐文:「我盡我所能,先從簡單的看起‧‧‧首先,這龍一定是指加百列吧?他乘龍,也只有他有龍,這龍‧‧‧掙脫纏繞在身上的‧‧‧火焰?這黑色的是火焰吧?還是鎖鍊?總之,龍掙脫束縛漸漸的‧‧‧消失了?牠是消失了吧?」龍有漸漸從畫上褪去的跡象,「這是不是代表‧‧‧加百列最後會死?」

席妮:「‧‧‧又或者代表他將從這場聖泉爭奪中退出‧‧‧消失並不代表死亡,他的樣子‧‧‧」想起加百列的態度,「隨時退出也不奇怪‧‧‧」

歐文:「也是‧‧‧或許纏繞在他身上黑色的東西是象徵卡瑪女巫的詛咒,畢竟加百列是奉卡瑪女巫之命,為了替她續命才來找聖泉,或許卡瑪女巫為此在他身上下了詛咒,但最後加百列成功掙脫詛咒,退出爭奪聖泉,重獲自由‧‧‧我這樣說有可能嗎?」

席妮:「‧‧‧我不知道‧‧‧」據我所知,卡瑪女巫並沒有對加百列下詛咒,他會來找聖泉不是為了替卡瑪女巫續命,他是為了將他妹妹從卡瑪女巫手上救出。掙脫束縛嗎?這代表他妹妹最後得救了?他妹妹一得救,加百列馬上退出爭奪聖泉?

歐文:「總之,這龍看起來不像叛徒,倒像個即將出局的,可以暫且擱在一旁‧‧‧再來是這‧‧‧月亮?這裡出現月亮還挺奇怪的?是為了畫面協調嗎?真搞不懂這些藝術家‧‧‧不過這月光看著還挺柔和的‧‧‧一直照耀著前方鳳凰,好像不怕被鳳凰身上的烈焰燒到一樣,永遠在牠身後守護著牠‧‧‧鳳凰浴火重生,難道是指威廉親王?他要復活了?據說在加百列出現之前,卡瑪女巫與威廉親王本是一對,或許加百列掙脫束縛離開後,卡瑪女巫就將威廉親王復活了!」

席妮:「卡瑪女巫若是有讓人復活的能力,她又何必需要聖泉續命?」

歐文:「或許她能讓他人復活,卻不能將能力用在自己身上讓自己復活,又或許她最後得到聖泉,用聖泉將威廉親王復活‧‧‧卡瑪女巫得到聖泉?我不喜歡這個結局‧‧‧等等!該不會就是因為這樣,加百列才要從聖泉爭奪中退出吧?他不是提早退出,而是‧‧‧完成任務,功成身退?我的天啊!這些線索簡直讓人越來越混亂,巫師預測的未來一定是準確的嗎?」

席妮:「冷靜點,歐文。我們不用知道每個人的結局,記得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嗎?」

歐文:「找出叛徒。」

席妮:「沒錯,將叛徒找出來,我們也能功成身退。至於其他人的未來,解開算我們賺到,解不開也罷。」

歐文:「沒錯‧‧‧別人的不說,我倆自己的‧‧‧總會想知道吧?我的就是剛才那蛻變的蛇,會有嶄新的我,無論那代表什麼,總歸是好事吧?妳呢?有在畫上看到妳嗎?我可沒看見海蟑螂。」

席妮不答,當她看見那隻象徵洛基的巨犬時,她就在畫上找尋自己的蹤跡了。她確信代表自己的畫就在洛基附近,但這隻黑犬除了上空緊跟著一隻小白鳥外,身旁再無別物,除了‧‧‧牠嘴上叼著朵玫瑰,還是朵凋謝得差不多的玫瑰,玫瑰花瓣落了一地。

席妮:「‧‧‧我沒有看見象徵我的意象‧‧‧」

歐文:「你剛才說了這隻黑色的犬是洛基對吧?代表妳一定就在這附近,我看看‧‧‧鳥?妳有鳥的外號嗎?」

席妮:「據我所知,沒有。你能分辨出這隻鳥與其他鳥分別代表的含意嗎?這隻鳥和這隻,老實說,除了海鷗,我不熟悉其他鳥類與陸上人的關聯,牠們可能代表誰?」

歐文:「我看看‧‧‧洛基上空這隻‧‧‧看著像小白鴿‧‧‧鴿子,那就只能是布魯了,他們的家徽是白鴿。也就是說這隻跟在洛基身旁的白鴿代表丹尼爾‧布魯?畢竟布魯家的人關係跟你們最好的就是丹尼爾‧布魯了,且這白鴿看起來又小又白,毫無殺傷力,和他很像,多半就是指他了。」

「那麼這東西,」席妮指著畫,「可能就是指他們家的現形粉了。」小白鴿飛過的地方都留下亮粉,像是一條由亮石鋪成的小道。既然小白鴿指丹尼爾,那這些鋪成小道的亮石就是他的現形粉了。

歐文:「看來丹尼爾會一路跟著洛基,但看起來沒有攻擊性,你們可以放心。洛基身旁除了這白鴿,就沒別的東西了‧‧‧牠嘴上叼著什麼‧‧‧玫瑰?原來妳在這裡啊!席妮!」

席妮一愣,「我?為什麼玫瑰是我?」

歐文笑:「這問題除了妳,我想再沒有人會問了!妳整個人就給人玫瑰的感覺,鮮紅芬芳,嬌豔欲滴,無論是妳的頭髮、眼睛、臉蛋、嘴唇‧‧‧」歐文看著她,聲音越來越低,心蕩神馳。

席妮渾然未覺,耳中聽著他的話,目光卻從未離開畫上的玫瑰,「那為什麼是朵凋謝得差不多的玫瑰‧‧‧我快死了嗎?」

聽見她說「我快死了嗎」,歐文才收攝心神,「說什麼傻話?妳有洛基,怎麼會死?妳看,他不是正叼著玫瑰嗎?就算妳命在旦夕,他也能將妳救回,就算他嘴裡的那朵花謝的只剩根,他也不會放開,我保證。」

席妮:「我知道。謝謝你,歐文。」

席妮不怕死,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她的父親紅髮艾德一生冒險犯難,他也這樣養育席妮,她在浪尖上跳舞,這才是她的生存方式。她唯一怕的是,她不在了,洛基該怎麼辦?他能獨活嗎?世界之大,有他的容身之處嗎?她不在了,他能回到誰的臂彎?

但根據畫,他不會是一個人,席妮看一眼飛在犬上空的白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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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3 17:0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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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的話就是指格蘭利威,相傳他們是狼的後裔,」歐文指著畫上一匹狼,「這匹狼後腳傷了,應是指娜歐蜜,畢竟她腳不能行。」

席妮點頭,「身後攻擊牠的白色巨鳥呢?這是什麼鳥?代表什麼?牠的爪子都要抓在狼身上了。」

歐文:「白色巨鳥?對啊,這代表誰?有誰的外號是白鳥嗎?」沉思一陣,他不記得有誰的外號是白鳥,「既然這鳥的攻擊對象是娜歐蜜,那也沒什麼好擔心,畢竟她身旁有萊納斯,別說這鳥象徵人,就算象徵巫師,也很難碰她一根汗毛,況且這鳥都還沒碰到狼呢!」

席妮:「但這鳥確實是隱憂,你看,」歐文順著席妮手指的方向看去,「這鳥不僅攻擊這狼,也攻擊這裡的馬‧‧‧看起來,牠是兩個都要攻擊,兩個都不放過。」的確,白鳥來勢洶洶,將利爪直伸向眼前狼與馬,很難讓人想像牠倆能不能成功逃離魔爪,「你看這白鳥的爪子上還繫著條藍絲帶,藍絲帶‧‧‧我記得這是北境懺悔日的東西‧‧‧牠戴著他們寬恕的信物攻擊自己的王?」

歐文:「這可能是他們與格蘭利威之間的私人恩怨‧‧‧既然這白鳥躲在身後害人,是一大隱憂,是不是代表‧‧‧牠就是叛徒?」

席妮:「但若牠傷害的,才是呢?」摸著畫上的馬,「我在陸上沒見過這種馬,這是什麼馬?」

歐文:「什麼?不就一般的馬嗎?」

席妮:「這馬背上有紋路,牠的毛髮也都編成好幾根小辮,你認為牠是一般的馬?」

「這馬背上的紋路‧‧‧」歐文仔細一看,「是龍!牠身上有龍的紋身!我的天啊!這畫家的畫功真不是蓋的!」總覺得編辮子的馬好像在哪裡見過,但這一刻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席妮:「龍紋身、辮子,這馬是‧‧‧」

「叛徒!」歐文接口,「這馬就是我們要找的,福爾摩沙人的奸細!」他情緒激動,聲音高亢,抓著席妮肩頭的手不斷顫抖。

席妮也感染他激動的情緒,心臟劇烈跳動,「但我們不知道馬代表誰,就不能將那人揪出來。」

歐文:「所以這白鳥攻擊馬,可能是因為牠發現馬是叛徒,那牠幹嘛攻擊娜歐蜜?私人恩怨?有可能,畢竟她是北方女帝,想攻擊她的人可不少‧‧‧」

席妮:「要是我們能將其他動物分別代表誰破解出來,就能縮小叛徒人選,誰沒出現在畫上,那人就有可能是福爾摩沙人的奸細!」

歐文:「沒錯,我看看‧‧‧獅子‧‧‧獅子一定代表中陸王,他的外號是睡獅。這獅子‧‧‧這是牠的王冠吧?獅子將牠的王冠拋在地上,轉身離開?這不像中陸王啊?他是個極負野心之人,不可能甘心棄王冠不顧,這什麼意思?中陸王最終會放棄權力,放棄聖泉?」

席妮:「但這獅子看起來有點‧‧‧怎麼說,漫不經心?還是快睡著了?牠感覺是無心丟下王冠,與其說是對王冠棄之不顧,不如說牠是不小心弄丟王冠‧‧‧看牠的樣子,或許根本沒意識到王冠落下了。」

歐文:「妳的意思是‧‧‧中陸王是無心放棄聖泉的?」

席妮:「依我對中陸王的了解,這還比較說得通,要他自願放棄權力,放棄追求聖泉,這根本不可能。」

歐文:「說的也是,但,是什麼能讓雄霸一方的獅子再次沉睡?」盯著畫上將王冠棄之不顧的獅子,這畫很微妙,雖然是靜止的,但彷彿能看見前因後果,能看出獅子像是要睡著般,漫不經心撇下王冠,之後卻又重新振作,不知是不是錯覺,沒有王冠的獅子顯得更意氣風發,牠像是從權力鬥爭的束縛中掙脫出來,昂首闊步,牠會再次沉睡嗎?還是丟下王冠的牠才是真的甦醒了?

「仔細一看,」席妮手指著畫,「這獅子之所以會忘了王冠,或許是因為這裡的這隻鷹,你看,牠的翅膀將王冠擋住了。」

的確,獅子身後潛伏著一隻鷹,牠的羽翼將王冠遮擋了大半。這鷹呈通體黑色,不知道是不是作畫者有心要讓這鷹不易被發現,牠的色調昏暗讓人看不清,朦朧模糊,加上又是黑色的,不仔細看會以為只是塊黑影,這鷹不只刻意將自己藏起來,也藏了獅子的王冠。

歐文:「不用想,這鷹一定是代表崔斯坦,也就是說,崔斯坦在中陸王不知情的狀況下,讓他退出爭奪聖泉?」

席妮:「有可能,但這鷹‧‧‧你不覺得,牠有種快消失的感覺嗎?牠將自己藏的這麼好,彷彿不存在,但牠看著就快不存在了!」牠就像塊即將逝去的黑影,能輕易被人抹去。

歐文:「牠敢對中陸王不利,多半最後會被黃金勇者收拾‧‧‧對了,妳有看到黃金勇者的畫嗎?」

席妮:「沒有。」

歐文:「我也沒有。既然是黃金勇者,那就得找金色的東西,像是他的黃金鎧甲、黃金神槍。」

席妮不這麼認為,雖然黃金勇者一身金色,但說到迦爾,她最先想到的不是金色,而是銀色。閉上眼,她就能看見那條銀河流淌他全身,流過他的長髮、臉龐、四肢,那點點星光在他皮膚上閃耀著,像他身上鑲滿無數顆星,他一身閃耀,卻如銀河般疏冷冰涼,遙不可及。

正想著,席妮的視線落在這幅畫最給人迦爾之感的部份。說它最像迦爾,的確,畫中沒有哪個色塊比它更像,但要說不像也沒錯,除了色調,它沒有讓人聯想到迦爾的地方。

席妮正看著隻靜靜停在枝頭上銀色的鳥,與世無爭,像正守護著身後整片森林,與棲息在樹底下的公羊一起,公羊在銀色羽翼的庇護下得以安眠。這雙銀色羽翼像極了迦爾,要說這畫上有迦爾的蹤跡,絕對非這雙羽翼莫屬。

席妮:「中陸王夫人‧‧‧艾琳娜,有公羊這樣的外號嗎?」

歐文一愣,「據我所知‧‧‧沒有。」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這鳥是黃金勇者?黃金勇者保護的一定是中陸王夫人艾琳娜‧‧‧所以艾琳娜是公羊?她有這樣的外號?」歐文側頭一想,忍不住笑了,「那就有趣了,睡獅娶公羊。」

席妮:「你還聽過有誰的外號是公羊嗎?」

歐文想了想,「沒有。難道她最喜歡的是公羊?這公羊指她?但若要以羊來比喻艾琳娜,頂多是羔羊,怎麼會是這種看起來雄壯威武的大公羊?確定沒弄錯嗎?」

席妮:「她的名字呢?艾琳娜‧荷莉,這裡面有公羊的含意在裡面嗎?或是任何強壯的意思?」

歐文:「荷莉(Holy)有神聖之意‧‧‧」靈機一動,「等等!我知道了!這是指亞力士!亞力士‧拉瓦!亞力士(Aries)有公羊之意,且怎麼看,這雄壯威武的大公羊比起艾琳娜,更像亞力士吧!」轉念一想,「黃金勇者不去保護艾琳娜反而保護亞力士幹嘛?」

席妮:「‧‧‧總之,歸結一下我們目前在這畫上發現了誰。你、我、洛基、丹尼爾、加百列、已故的威廉親王、娜歐蜜、中陸王、崔斯坦、亞力士、黃金勇者‧‧‧除了這些人,我們必須找出誰代表畫上的馬‧‧‧若能知道那白鳥是誰也行,牠可能是一大隱憂‧‧‧」

歐文:「剩下拉瓦一家與喬瑟夫公爵、布魯家的人,和加百列身旁那兩人。拉瓦家只有亞力士在上面,布魯家也只有丹尼爾,雖然這不能赦免他們整個家族的嫌疑,但相較之下,我認為加百列身旁那兩人更可疑‧‧‧妳覺得呢?」

席妮:「你少算了人。」

歐文看著她。

席妮:「如你所說,畫上出現的人不能赦免整個家族的嫌疑,其他拉維尼呢?歐文?」

歐文:「我了解我父兄。」

席妮:「那是你,總要使我們其他不了解的人信服吧。聽著,歐文。我們是代表盟軍來抓內奸的,若不能秉持中立,屏除私情,這事就不能成。別忘了,對方可是福爾摩沙人。」

歐文嘆口氣:「我知道。」

席妮:「至於你剛才說,加百列身旁那兩人更可疑,我也同意,畢竟他倆的底細不如其他人那樣眾所皆知‧‧‧辛西亞是刺客一族,艾瑞托則是一直跟在加百列身旁,來歷不明‧‧‧」

歐文:「刺客一族被稱為黑鴉,找找看畫上有沒有烏鴉。」說完兩人又轉頭仔細看畫,不放過任何一角,怕烏鴉會與剛才的鷹一樣,像是塊易被人抹去的黑影。

這次細看,雖然沒發現烏鴉,卻發現別的。

席妮:「這是什麼?」

席妮指著畫作角落簡短的一排字母。

「字母?」歐文想了想,「我想這是某種用縮寫完成的暗號‧‧‧」

席妮:「什麼意思?」

「縮寫,比如我剛才刻的項鍊,」歐文拿出剛才刻給泰勒的項鍊,「這T是泰勒名字的字首,我以這個代表泰勒,才刻這個給她,剛才刻給妳的,」席妮已將項鍊攤在掌心,歐文指著項鍊說:「S是妳的字首,代表妳,R是洛基的字首,代表洛基。我在想,這上面的字母,會不會也和我一樣是以字母為縮寫,有象徵意義,是特有的暗號?」

正想著,歐文眼睛一亮,因為這排字母旁邊還有畫。

一隻虎攀在石城上,牠神情痛苦,正被幾枚徽章噎的喘過不氣,石城上爬滿紫藤,又是虎又是紫藤,很難讓人不聯想到星落城。

「我想‧‧‧我發現我父兄了‧‧‧」歐文顫聲說,指著畫,「這隻虎可能代表喬瑟夫公爵,畢竟他父親勞爾‧曼德斯被喻為猛虎,而這幾枚被牠嚥下的徽章‧‧‧則代表我父親與尚恩,他們身上都別有這些東西,不知道妳有沒有注意過‧‧‧」

席妮察覺虎因吞食過多徽章而死,就像她察覺此刻歐文發現這畫面情緒有多低落。

「在北境時,」席妮出聲:「中陸王曾要我試著挑撥你們伊利亞人與巴爾人,我沒答應,只說了會提醒你們小心喬瑟夫公爵。」席妮點到為止。

歐文盯著畫:「代表我父兄最終會與喬瑟夫公爵鬥個兩敗俱傷,弄得同歸於盡的下場?」

虎將徽章盡數吞食,但虎自己卻也快被徽章噎死。

席妮:「這石城代表星落城?攀附在上面的是‧‧‧紫藤?」

兩人對視一眼,均察覺蹊蹺。

席妮:「若這石城真的是指星落城,而攀附在牆上的植物是指紫藤,那可與我所見的不同。」

歐文:「沒錯。紫藤是勞爾‧曼德斯之妻約瑟芬夫人心愛之物,因此星落城四下栽種。但可不是讓紫藤恣意蔓生,而是有人定期修剪,星落城的紫藤像簾幕、紗幔般罩著星落城,再不然就像飛瀉的瀑布,絕不會像這樣,」歐文摸著畫,「雜草叢生,且這紫藤也長得太過頭了,簡直要將石城淹沒,一點美感都沒有,與星落城半點不像。」

畫裡的紫藤像張密不透風的網,將石城緊緊縛住,遮擋了所有光線,石城在紫藤下不見天日。

「這畫家畫工精細,每個細節都是線索,」席妮沉思,「若是這樣,難道這石城不代表星落城?」

歐文:「不,我認為它代表星落城,妳看,這石城四下正在下流星雨,妳或許不明白星落城寓意,但曾有巫師預言,星落城來日面臨亡城之際,若看見滿天繁星落下,就代表能逢凶化吉,星落城能度過亡城劫難。為了讓眾人謹記這個預言,星落城因而得名。虎、紫藤、流星雨,這石城肯定是指星落城。」

席妮:「原來星落城還有這個寓意‧‧‧不過這流星雨,難道不會是指‧‧‧」

歐文:「精靈娜塔莉。難道是她發動流星雨拯救星落城?她是卡瑪女巫的手下‧‧‧卡瑪女巫要星落城?」

布魯與星落城交戰時歐文守在前線,是以不知道娜塔莉已將弓箭傳給安德莉亞。當時席妮正在押糧的路上,更不會知道。因此兩人看見流星雨都一口咬定這是代表娜塔莉。

歐文一下子想不出這麼多圖案代表的意義,只想先記下關鍵線索,小聲嘀咕:「喬瑟夫公爵與父親和尚恩兩敗俱傷、星落城差點被紫藤淹沒,卡瑪女巫派娜塔莉降下流星雨相救‧‧‧」

「從石城底下鑽過的是什麼動物?」席妮指著畫上一角,「雙頭、四隻手、四隻腳‧‧‧陸上有這種動物?」

歐文一愣,「沒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這只能是怪物吧?既然在石城旁邊,難道也是卡瑪女巫派來攻擊星落城的手下?不愧是最強巫師,手下除了四聖獸,竟然還有這種怪物,簡直就像‧‧‧將兩個人類合在一起的怪物‧‧‧」

席妮:「的確很像將兩個人合在一起,這兩個人的身量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要不是腳底不同,還真的會讓人以為是一個人和他的影子。」

歐文也注意到了,畫上半邊人的腳上有翅膀,另一半沒有,因此能斷定這是兩個人,而不是單純將人與影子畫在一起。

歐文低頭沉思,「腳上有翅膀‧‧‧」靈機一動,「這該不會是指赫密士‧巴羅?」

席妮:「布魯的家臣?」

歐文:「鬼使神差赫密士能通天遁地。且神話裡傳聞赫密士腳踩插翼涼鞋,頭戴翼帽,赫密士‧巴羅我見過,雖然不穿涼鞋,但他的戰靴上確實刻有羽翼的花紋,他的頭盔也有雙翼‧‧‧妳也知道,黎明騎士團就是騷,布魯有錢,他們是愛德華‧二世‧布魯的愛將,個個都打扮的花枝招展。」說到這裡,又像想到什麼,打了個響指,「難怪是兩個像極的人合在一起!因為是雙胞胎啊!黎明騎士團裡有一對雙胞胎!但黎明騎士團為什麼又會在石城附近,他們又再打星落城的主意?」

席妮:「先等等,你剛才說的,我有幾個疑問。首先,你說赫密士‧巴羅戰靴上有羽翼,與這畫一樣,但你說他頭盔上也有,既然這樣,這畫裡人的頭上應該也要有翅膀,可是他沒有,這畫家不會忽略這樣的細節。其次,你說雙胞胎,我在北境見過黎明騎士團,他們確實有對雙胞胎,但不是赫密士‧巴羅,是凱特‧巴羅與克萊德‧巴羅。」

席妮這一席話就像桶冷水,將歐文從頭淋到腳趾,不僅澆熄了剛湧上的激昂,也讓他的腦袋稍微冷靜了些,自從發現父兄有可能與喬瑟夫反目而亡,而這之間甚至可能涉及卡瑪女巫,歐文就迫不及待想將畫裡藏的謎底一一解開,但顯然他操之過急了,畢竟席妮提出的這兩點不難發現,平常的他早該想到。

歐文冷靜下來,「沒錯,這畫上的怪物,不是指赫密士‧巴羅,不是黎明騎士團。」對席妮歉笑,「抱歉啊!我一時腦熱,好險有妳,能及時勒住我奔騰的思緒,不然只怕會越錯越遠。」

「不,其實你剛才說的雙胞胎很有理,畢竟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席妮盯著畫裡雙頭八肢的怪物,歐文也盯著畫,盯著這兩個一模一樣的人,盯著其中一人腳上的翅膀。

歐文:「雙胞胎‧‧‧腳上長翅膀‧‧‧」靈機一動,「拉瓦?」

席妮:「什麼?」

歐文大力拍了一下掌,「是拉瓦啊!拉瓦家最小的孩子是一對雙胞胎!艾薇兒‧拉瓦與艾倫‧拉瓦,而艾倫跑很快,素有飛毛腿之稱,」指著畫中長著羽翼的雙腳,「這一定是指艾倫的飛毛腿,他的雙腳宛如插上雙翼!」

席妮點頭,「原來如此。」其實她從來都分不清楚拉瓦家兄妹,她與洛基都是。雖然她曾和他們一起至勾魂灣取過地縛靈的鑰匙,但除了讓人印象較深刻的艾葛莎,她記不住、分不清其他拉瓦,更不會知道他們當中有沒有雙胞胎,洛基甚至連艾葛莎是哪個都不知道。

歐文:「既然這畫的是拉瓦,就不會危害星落城了,且仔細一看,這怪物從石城底下鑽過的樣子也不像要對石城不利‧‧‧」不知怎地,這雙頭獸踩著羽翼的雙腳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明明沒畫出他們的目的地,但看畫的兩人不約而同的覺得:他們要奔向滅亡。

要是真如歐文推斷,這雙頭獸代表拉瓦家雙胞胎,豈不代表他倆最後會走向死亡?他們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孩子,想到這裡,不禁讓人有些沉重,席妮與歐文誰也沒再開口,而是將注意力轉向旁邊。

歐文:「妳看,又是狼與鴿,相同的是,又是格蘭利威與布魯,不同的是,哼,」冷笑一聲,「這次死的是別人。」

席妮:「沒錯。剛才是狼差點要被白鳥的爪子抓到,現在則是群狼分食白鴿。」

一群狼正圍著白鴿分食,白鴿潔白的羽翼被鮮血染的腥紅,盯著畫面,歐文與席妮只覺得耳中彷彿能聽見狼群咬食的咀嚼聲,鼻子聞到濃厚的血腥味,殘忍的畫面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而更讓人惡寒的,是群狼啃食白鴿的後方,一隻白鳥在側冷眼旁觀,看這樣子,彷彿這一群狼是被白鳥喚來分食白鴿的。這白鳥與先前攻擊馬與狼的那隻似乎相同,唯一不同的,是白鳥爪子上本來的藍絲帶已落下,與白鴿一起浸在血泊裡。

歐文:「這鴿比剛才那小白鴿大得多,剛才那小白鴿是丹尼爾‧布魯,這鴿就只能是愛德華‧二世‧布魯或者強納森‧布魯了。看來,布魯最後會敗在格蘭利威手裡。」

「你看,」席妮指著鴿子身下的血泊,「又是這藍絲帶。」

「這藍絲帶鐵定跟北境的懺悔日分不了干係。」歐文冷笑一聲,「妳說這諷刺不諷刺?格蘭利威懺悔日只要繫上這藍絲帶,誰都不能攻擊。藍色在他們那裡代表寬恕、原諒、開恩,布魯身上還少藍色了?照理來說他們在北境理應能安然無恙─憑那一身天賜的顏色,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任由開恩的絲帶隨著屍體在血泊裡長眠。」

席妮:「恐怕在血泊裡長眠的不只絲帶,這劍與棍子,或許都是布魯之物。我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這些東西離白鴿很近,儼然就是牠的東西。但牠卻不能以此擊退群狼‧‧‧你對這些東西與布魯家有什麼聯想嗎?」

歐文:「劍‧‧‧棍子‧‧‧這棍子不是普通的棍子,這是‧‧‧雙蛇杖!妳看,這手杖上有雙翼和兩條蛇纏繞其中,這不是普通的棍子而是雙蛇杖,這是赫密士‧巴羅的東西!既然赫密士在此,那麼這劍就是指她妹妹蜜劍凱特了!既然是他們兩個,那這被群狼分食的白鴿就是愛德華‧二世‧布魯了!」他話一說完,剛才旁邊那一排簡短的字母忽然發光,重新排列後,龜殼上浮出一段文字,字母散落在文字裡。

歐文:「本來的字母是B、C、D、E、F、a,一字排開,現在則是添加了新的文字,重新排列過。看來是剛才我們破解畫,得到了解開字母的提示,讓我看看‧‧‧」歐文輕聲讀著文字:「D掌握毀滅F之關鍵,必除之。B、C、E誓死捍衛D,不攻自破。掩護a。為什麼只有a是寫成這樣的‧‧‧」他是唸給自己聽,聲音又輕又低,豈料,一旁的席妮聽了說:「你再唸一次,大聲點。」

歐文一愣,仍依言照做。

他觀察席妮的表情,只見她秀眉微蹙,似乎不能理解他所說,心下狐疑:她好像不能理解縮寫一事‧‧‧從一開始我給她刻項鍊,到剛才稱縮寫為暗號,直至現在這段文字‧‧‧她為什麼要我唸,她看不清嗎?跟她稍早的傷勢有關嗎?

「什麼意思?」席妮皺眉,「你能理解嗎?」

歐文:「我正試著理解。首先,根據這段文字,這些縮寫應該都代表人,無論是個體還是群體‧‧‧」

席妮點頭,「既然是人,極有可能是名字縮寫‧‧‧就像你剛才刻項鍊那樣。」

「沒錯。」歐文一面想,一面推理,「F可能代表福爾摩沙人,因為這上面繪有他們安插的奸細,也就是說,這個他們要掩護的a就是那個奸細?那麼D又是誰?竟然能掌握毀滅福爾摩沙人的關鍵,誰有這麼大本事?既然要知道D是誰,就得先知道B、C、E,畢竟他們誓死捍衛D,多半是他的手下‧‧‧不攻自破?為什麼?起內鬨了?」

歐文盯著那些縮寫,腦中將縮寫與還沒出現在畫上的人進行比對,還沒出現過的人‧‧‧布魯家其他人‧‧‧布魯的家臣?

歐文彷彿遭雷擊,瞬間恍然大悟,「D是丹尼爾(Daniel) ,B、C是邦妮(Bonnie)與克萊德(Clyde),E是艾瑞克(Eric),布魯家只有這三人會誓死捍衛丹尼爾,但他們最後卻不攻自破?‧‧‧沒想到,丹尼爾‧布魯竟然握有擊退福爾摩沙人的關鍵,真是深藏不露‧‧‧至於這個a,我現在腦中有幾個人選,無論大小寫,只要名字裡有字母A,且還沒出現在畫上,聽好了,分別是辛西亞(Cynthia)、艾瑞托(Arittor)、艾葛莎(Agatha)、 安德莉亞(Andrea)、強納森(Jonathan)、約書亞(Joshua)、艾琳娜(Elena)‧‧‧」話還沒說完,畫上的a忽然發著金光,變成了一個名字,之後又從名字變成了另一個字,歐文瞪大雙眼,與一旁的席妮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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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6 18:5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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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龍焰

加百列乘龍至奪冠會遺址尋被福爾摩沙人抓走的辛西亞與艾瑞托。與預期不同,遺址並無福爾摩沙人鎮守,一個人影都沒有,周遭一片寂靜。

加百列從龍身上下來,四處張望,走至門前,這高聳如城牆的大門為卡瑪女巫所建,湊齊三把鑰匙就能將門打開,據說聖泉就在門的另一邊。本該嵌在門上的兩把聖泉鑰匙不知去向,還有一把在他懷裡,是丹尼爾在北境時交給他的。

加百列靠著龍坐下,既然福爾摩沙人將辛西亞與艾瑞托擄來當人質,就必定知道有人會來,會派人來交涉,他要在這裡等福爾摩沙人。

他不怕福爾摩沙人,不因他是他們懼怕的馭龍少年,他向來無所畏懼。

而他這麼一等,就是一個月。

加百列一直以來都急著找聖泉,早日找到才能早日救出艾莉森。但父親說了,卡瑪女巫並不想要艾莉森的命,她並未讓艾莉森的生命陷入危險,她做的那一切或許都是障眼法,只為了騙自己。

雖然荒唐,但挺像卡瑪女巫的作風,她是個讓人猜不透、摸不清的瘋子,不能以常理推斷,也別想預測她的下一步。

既然艾莉森暫且無事,他現在又在離聖泉最近的地方,那能做的就只剩等待了。一改一直以來的火急火燎,加百列終於能好整以暇坐下來,梳理一切。彷彿盡完努力,接下來只剩等待審判來臨。盡人事,聽天命,加百列倚著龍,面對門,等待著他的天命。

加百列指尖輕捻那條祖傳的項鍊,想著父親和他說的一切,想著艾莉森,想著卡瑪女巫。摸摸身旁的龍,卡瑪女巫的龍凶狠暴戾,對他卻總是溫順乖巧,他以為是卡瑪女巫這麼訓練牠的,原來竟是因為牠是父親之物嗎?牠將自己認成了父親?依照父親所言,自己也有聖獸,這麼說來,聖獸應不會認錯自己的主人。自己的聖獸會是什麼?也會和父親一樣,是龍嗎?艾莉森呢?她也有聖獸嗎?若她有,縱使自己以後不在了,她也能受到保護。她的聖獸至今未出現,真是如父親所言,是因為她還未受到生命危險的緣故?仔細想想,他們兄妹倆之於卡瑪女巫如螻蟻,要捏死易如反掌,她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對待兩人?真的是為了向父親尋仇?

但憶起與卡瑪女巫相處的時日,耳邊響起她的叮囑,都不像在對待仇人之子,無庸置疑,她是個很好的師父。她不僅教了自己,連父親的一切都是經她傳授。看來「卡瑪女巫的加百列」一直以來都不是在說自己,而是指父親。這也難怪,自己只是個海島上的孩子,初次踏上這未知大陸,本該一個人都不認得,誰料到這陸地上竟然人人都認得他,不只認得他,還人人都痛恨他。他們稱他為卡瑪女巫的加百列,女巫的學徒,他們說的那個人聽著好像是他,卻又不像他。原來他們說的一直另有其人,只是另一個和他有著相同臉孔,身上流著相同血液,這世上最像、最接近他的加百列。

正想得出神,忽然聽見腳步聲,加百列起身,凝神戒備,只見艾瑞托從黑暗中走出來。

加百列見他沒事,稍一放心,「沒事吧?艾瑞托?辛西亞呢?沒跟你一起?」

艾瑞托乍見加百列很高興,「加百列!你來了!你還帶了龍來啊!我們快乘龍離開這裡吧!」說完就要往龍身上去,被加百列一把攔下。

加百列:「等等!辛西亞呢?你們兩個不是同被福爾摩沙人抓來嗎?她人呢?」

「福爾摩沙人很快就會回來了,」艾瑞托緊張,「現在不走就沒機會逃了!他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逃不掉了!」

加百列見他害怕,溫聲安慰:「別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們,我們一定能逃出去,我向你保證,艾瑞托。現在告訴我,辛西亞在哪裡?福爾摩沙人將你們關在不同地方?你知道他們把她藏在哪裡嗎?」

加百列的安慰奏效了,艾瑞托冷靜下來,盯著加百列,半晌,才說:「我不認為我們需要去找她。」

加百列不安,「什麼意思?」

艾瑞托深吸一口氣,才說:「辛西亞是福爾摩沙人派來的奸細。」

加百列一愣,「什麼?」

艾瑞托:「你沒見過她面罩下的樣子吧?我看見了,也聽見她與他們談話,她確實是福爾摩沙人他們的人。現在她回歸族人,你不用替她擔心,我們快走吧!」

加百列:「確定沒弄錯?」

艾瑞托:「沒有。你以為刺客一族是為了什麼要殺她?且我聽見他們說了,當初尋聖泉鑰匙,福爾摩沙人的奸細有優勢,辛西亞被分至北境,當時那裡病毒環繞,鑰匙被放在高塔上,眾人還沒靠近都陣亡的差不多了,唯獨她,不僅不受病毒影響,還一口氣爬至塔頂,一舉取下鑰匙。因為她事先吃了福爾摩沙人用來對抗卡瑪女巫詛咒的特製藥,詛咒才對她無效。她將鑰匙給了族人,跟他們一起跑了。」

加百列不敢相信,他一直對眾人念茲在茲的盟軍叛徒沒興趣,覺得無聊,想不到,這人竟然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辛西亞。辛西亞被刺客一族遺棄,原因僅是因為他們將她誤以為是加百列,她是他意外撿到的又瘦又小的烏鴉,從此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對他死心塌地,他有危險時她會第一個挺身而出替他擋下。要說她一直蟄伏在暗處對眾人不利,加百列不相信。

艾瑞托:「我知道這很難接受,不只對你來說,對我也是一樣‧‧‧我們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趁福爾摩沙人尚未察覺,趕快離開這裡,將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商討接下來的對策;二是留下來,」他語露殺機,「剷除憂患。」

加百列看他一眼。

「別這麼看我啊!怪嚇人的‧‧‧」艾瑞托一臉無辜,「又不是我要殺她,正確來說,我殺不了她。我是指若今日其他人在此,他們會怎麼做。但見你這樣,我猜你是選擇前者‧‧‧」

加百列:「我選後者。」

艾瑞托:「什麼?」

加百列:「我要留下來,你先乘龍回去,就算遇上福爾摩沙人,你有龍他們也不敢對你怎麼樣。」

艾瑞托搖頭,「龍留給你吧!我偷偷溜走也比較不引人注目。」上前擁抱加百列,「一會兒見,願老天眷顧你,加百列。」他抱著加百列的手變成拳頭,在他背上輕敲三下。

加百列不發一語,看著艾瑞托的目光卻越發奇怪,似是不敢相信艾瑞托就這樣離去。

艾瑞托見了,笑說:「別這麼看我啊!有龍的是你,你才是有恃無恐的人。聽好了,加百列,你一看見辛西亞就直接下手,別給她開口辯解的機會,你這人太容易心軟,加之與她有些交情,說不定她開口求你兩句,你就下不了手了。事關聖泉,攸關眾人的利益,願你公私分明。」

加百列:「你說的倒容易。」

艾瑞托:「實話實說罷了。大伙兒之間算不上什麼朋友,只不過目標一致才會碰在一起,為了不窒礙彼此前進才互利共生的一群人。這樣的關係談情是很致命的,無論是何種感情,友情或同情亦然。」

目標一致?互利共生?加百列知道盟軍裡的人確實是如此,他們能因利益相聚,就能因利益分裂,沒有例外─除了辛西亞,這被族人拔光羽毛、折斷羽翼的小烏鴉,她和他們持不一樣的目的待在他們之中。

沒有人知道擅於交易的加百列討厭算計,厭惡利害關係,一筆筆交易談的是各取所需,也將彼此之間的真情實意談的丁點不剩。但這是他踏上這塊大陸,僅知的與人交流的方式。沒有人會平白給你什麼,得到的同時也在失去,永遠都要拿擁有的換取未得的,這是他在這塊陸地上學到的語言。

艾瑞托走後,加百列一個人繼續等著,直至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妳來了。」加百列沒睜眼。

「你聽見了?」

加百列笑:「怎麼可能?妳向來無聲無息,但總是披著夜色。」加百列睜開眼,看向來人。

辛西亞一身黑融於夜色,夜晚是她的保護色,唯有淡淡的月光在她身旁鍍上一層光暈。

辛西亞:「艾瑞托呢?」

加百列:「走了。」

辛西亞:「你就這麼讓他走了?他走之前有沒有說什麼?」

加百列:「他說妳是福爾摩沙人派來的奸細,要我一看見妳就直接下手,別給妳開口辯解的機會。」

辛西亞:「他這麼說?」

加百列點頭。

辛西亞:「看來你沒聽他的,非但沒一看見我就下手,還給了我開口的機會。」

「這機會要多少我給多少,現在就有一個。」加百列起身,「我問妳,妳去北境尋聖泉鑰匙,當時那裡病毒環繞,其他人都陣亡,妳怎麼沒事?據說鑰匙被放在高塔上,妳是如何辦到一口氣爬至塔頂取下鑰匙的?」

辛西亞:「艾瑞托沒告訴你?」

加百列:「他說妳事先吃了福爾摩沙人用來對抗卡瑪女巫詛咒的特製藥,詛咒才對妳無效。他說對了?」

辛西亞點頭,「他說的沒錯。但他有沒有告訴你,為什麼我會有福爾摩沙人的藥?」

加百列:「沒有,妳告訴我。」

辛西亞凝視著加百列的雙眼,輕聲說:「我說了,你會相信嗎?」

加百列用輕柔似羽毛的聲音回答:「妳知道我永遠都會。

辛西亞凝視他半晌,「那藥是艾瑞托給我的,他才是福爾摩沙人的奸細。」

加百列沉默不語,目光沒離開過眼前人。

「怎麼辦呢?」辛西亞向他走近,「兩個人說著一樣的話,你要相信誰?卡瑪女巫可有傳授你辨別真偽的能力?」輕撫他的眼角,「海洋之眼能讓人看見你要他們看見的,那你呢?能讓你看見你想看見的嗎?我從你眼中看見,你不願相信,即使真相你已了然於胸。」

加百列似是強忍痛楚的閉上眼,「出來。」

一直埋伏在四下的福爾摩沙人紛紛現身,將近百人,儼然是一小型軍隊,還是個個人高馬大,武力高強的軍隊,他們的殺氣隨著出現溢滿四周。

辛西亞:「他們要鑰匙,要你的龍,唯有交出,你才有機會活命。」

加百列肆笑:「做夢!」

辛西亞:「將鑰匙交出去,他們也不見得能拿走全部的聖泉,這龍不是卡瑪女巫的嗎?交出去對你無妨,還能換你一條命。」

加百列:「不管東西是不是我的,想要從我身上拿,」他露出狠戾的一面,「還得看我同不同意!」縱使隻身對戰百個福爾摩沙人,加百列仍舊無所畏懼。

「你這個瘋子‧‧‧」辛西亞失笑,「好在這龍不用從你身上拿吧?」晃了晃手中鑰匙,是那把老舊的鑰匙,丹尼爾給加百列的。

加百列一摸懷中,果然空無一物,「妳剛摸走的?」

辛西亞:「我是刺客,摸你一下就能下毒,你該慶幸我只拿走了東西。」說完將鑰匙扔給身後一個福爾摩沙人。

加百列苦笑,「妳這是何苦呢?」

辛西亞:「這話應該由我來說。」

加百列指著身後龍,用福爾摩沙語對眾人朗聲說:「你們想要這傢伙,要看牠願不願意跟你們走了!」

加百列話一說完,龍似能感知他心意,忽然對著四下一陣噴火,四周頓時成了一片火海,煙霧漫天。

「記得嗎?福爾摩沙人不畏火!」辛西亞在火光照耀下急喊:「這樣的情況下,他們仍能展開攻擊!」

加百列喊:「記得!所以妳離火遠一點!跟緊我!」

辛西亞:「去哪?」

加百列:「門口!他們將鑰匙嵌入的那一刻我要跟著進去!多虧某人,他們現在眼裡只有龍與門,我要跟著潛入應該不難。」

辛西亞坦然受之:「不客氣。」

加百列:「‧‧‧我必須現在就跟著潛入也是多虧某人。」

福爾摩沙人不畏火,被龍的火焰燒到了,背上紛紛現出龍的圖形,他們一擁而上包圍龍,他們相信,龍屬於他們,只是被巫師下咒,才會聽命於巫師,他們要將龍身上的咒語解除,讓龍恢復自由之身,重回他們身旁。而龍的弱點就是牠咽喉一帶─那些倒生的鱗片,龍生逆鱗,觸之必怒,卡瑪女巫料想沒人敢去碰,一定會將咒語設在此,唯有刺穿了,才能破除魔咒,救真龍脫離巫師掌控。

福爾摩沙人分成兩匹人馬,一匹對付龍,另一匹正要嵌入鑰匙,加百列與辛西亞跟著持鑰匙的那群人。

福爾摩沙人光是不畏火這點就很棘手,又逕向龍的逆鱗進攻,既然噴火無效,龍便拍動翅膀,掀起狂風,伸龍爪拍向福爾摩沙人,但他們人數多,動作靈敏,龍一攻擊就四下逃竄,分散後又群起匯合,簡直像群打不完的臭蟲,龍被惹的心浮氣躁,明知火攻無用,仍是不斷向四下噴火,熱氣蒸騰一片。

持鑰匙的福爾摩沙人很快將加百列那把鑰匙嵌入,隨即又從另一人手中接過另兩把鑰匙,正要嵌入時,只聽一聲鷹唳,一隻黑鷹將其中一把鑰匙叼走了。

那黑鷹只有一隻眼睛,正是崔斯坦。

崔斯坦叼走的是地縛靈鎮守的鑰匙,是那顆寶石,牠將寶石啣在嘴裡,落在一棵樹上。福爾摩沙人將剩下那把萊納斯鎮守的羽毛鑰匙嵌入,便上前去追崔斯坦。

崔斯坦在樹上化回人形,對著底下眾人厲聲:「都不許過來!誰要趕上前,我就把這顆寶石吞了!我是鷹,要弄碎這樣的東西簡直易如反掌!不信的話就試試!」

福爾摩沙人向來忌憚鷹族,崔斯坦這麼一說沒人敢上前。

崔斯坦盯著加百列:「你好大的膽子啊!加百列!你們心心念念要找的叛徒就在眼前,你非但下不了手,還讓人家將鑰匙搶去獻給福爾摩沙人‧‧‧你難道忘了你是奉誰之命取聖泉?你不怕她的詛咒?」

加百列:「我沒忘。」

崔斯坦:「你沒忘就是你不怕了,但我怕啊!你是卡瑪女巫的愛徒,你有恃無恐,她或許不會對你怎麼樣,但其他人就不一樣了。她對娜塔莉下了命令,就是在你替她取得聖泉後殺了你。但你今日非但差點沒法取得聖泉,還可能死於福爾摩沙人之手,你怎麼樣與我無關,但事關娜塔莉,我就不能坐視不管了。」

加百列:「你想怎麼樣?」東張西望,「等你的鷹族同胞援兵嗎?」

崔斯坦:「我要替娜塔莉完成卡瑪女巫的命令。先助你取得聖泉,再將你送到娜塔莉身前讓她親手殺了你。」

加百列:「你將鑰匙拿走了,我怎麼取聖泉?」

崔斯坦:「要我將鑰匙交出來可以,但你得先做一件事。」

加百列:「什麼事?」

崔斯坦:「殺了你身旁福爾摩沙人的奸細,以防她在滋生事端。」

加百列:「不可能,因為她不是他們的同夥。」

崔斯坦:「剛才的一切我都親眼看見了,是她從你身上摸走鑰匙交給了福爾摩沙人,你還說她和他們不是同夥?哼,我看你是因為私情要包庇她,下不了手吧?既然這樣,」他語調一狠,「就只好由我動手了!」話音未落,崔斯坦已化為鷹向辛西亞俯衝,牠速度好快,眼看鷹爪就要抓在辛西亞身上。

「娜塔莉快來!快阻止崔斯坦!他瘋了!」加百列對著崔斯坦身後大喊。

崔斯坦聽了一愣,就這麼稍一停頓,加百列已撲向辛西亞往旁邊滾開,崔斯坦的鷹爪抓在草地上,硬是在土地上挖出了個洞。

崔斯坦回頭一看,身後空無一物,哪有娜塔莉的影子。

「你是鷹她是烏鴉,」加百列扶著辛西亞起身,擋在她身前,「你是空中霸主,不是該稍微讓著人家?聽好了,崔斯坦,你要殺她必須先殺我,當然,」學著他上回的語氣,「我怎麼樣與你無關,但事關娜塔莉,你就不能坐視不管了。」

崔斯坦冷哼一聲,他也不是一定要殺辛西亞,他只是痛恨福爾摩沙人的一切,她既是他們的同夥,就構成他殺她的理由。

忽然聽聞一陣龍吟,眾人齊回頭看向龍,只見龍不斷扭動身體,尾巴掃斷了數棵樹,翅膀掀起的巨風颳的四下塵土飛揚,草屑紛飛,龍爪恣意拍著大地,似要將大地震碎,牠的咆哮震耳欲聾,加百列摀著耳朵,清楚看見龍的咽喉上插著數枝長茅,腦中響起卡瑪女巫的告誡:「龍生逆鱗,觸之必怒。牠頸下有倒生的鱗片,注意別碰到。

加百列腦中卡瑪女巫的聲音還未完全散去,龍的火焰已朝自己來,奔騰的熱浪襲向自己,加百列連眼睛都還來不及眨,也正因為來不及眨眼,才能看清眼前這一幕。

一人擋在自己身前,硬是將自己與火焰隔開,大火襲捲那人全身,那人不畏火,背上被火燒出的龍形清楚映入海洋之眼。

***

歐文與席妮盯著畫上發著金光的名字面面相覷,半晌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叛徒竟然是這人‧‧‧」歐文注意到自己的聲音發顫,「得趕快告訴其他人‧‧‧首先得從這裡出去,白虎不知道還在不在附近‧‧‧」

席妮:「有兩個人嗎?」

歐文:「什麼?」

席妮:「我問你,叛徒有兩個人嗎?」

歐文:「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席妮:「先前我們認為那匹馬是福爾摩沙人派來的,難道不是嗎?」

「剛才畫上的‧‧‧妳沒看清嗎?」歐文見席妮臉上古怪,看著她:「妳老實跟我說,妳是不是受傷了?剛才傷到眼睛了?現在看得清嗎?」

席妮:「我看得很清楚,但我無法再看那畫。」

歐文一愣,「什麼意思?無法再看?那畫怎麼了嗎?」

席妮:「那畫沒問題,只是我看不懂。」

歐文似乎終於領會席妮的意思,仍不敢確定,「妳‧‧‧妳說什麼‧‧‧什麼叫妳看不懂‧‧‧?難道妳‧‧‧」

「真不甘心‧‧‧」席妮對著畫小聲嘀咕:「這可是一大功勞呢‧‧‧為什麼偏偏是文字‧‧‧」轉頭看向歐文,「你猜對了,我不識字。父親說我們是大海的孩子,能辨別天氣、方向,不會在航道上迷失自我就行了。我們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書上記載著的是陸上人的生存之道,與我們無關,我們不用識字。」

歐文的腦海浮現剛才兩人的談話,種種跡象實已指出她不識字:

「你刻什麼圖案?」
「這不是圖案,是泰勒名字的字首「T」,不像嗎?」
「還‧‧‧還好‧‧‧」

「怎麼樣?刻得還行吧?」
「好像條蛇‧‧‧」

「那個是給洛基的,這才是給妳的。R是洛基,給妳,S是妳,給洛基。」
「妳拿反了,R是這樣,對吧?」
「是‧‧‧是啊‧‧‧」

「你再唸一次,大聲點。」
「什麼意思?你能理解嗎?」

「等等!」歐文扶額,似是不敢置信,「藏寶圖呢?你們不識字怎麼看得懂藏寶圖?怎麼尋寶?」

「我們的鼻子能嗅出寶藏的位置,耳朵能聽見寶藏的呼喚。我們不是用眼睛尋寶,」席妮指著心臟的位置,「而是用心挖掘。」

歐文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只覺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席妮:「你看得懂吧?這上面的線索‧‧‧你必須回去解釋給其他人聽。叛徒是誰?剛才那個符號的確是代表叛徒嗎?」

「不僅代表叛徒,它根本就是叛徒的字traitor,而這字剛才重新排列,成了叛徒的名字Arittor。」歐文看著席妮,「叛徒是艾瑞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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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6 18:5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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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艾瑞托(上)

艾瑞托替加百列擋下龍焰,露出背上的龍形,與其他福爾摩沙人一樣。

「你在幹嘛啊?加百列?」艾瑞托一臉驚恐的看著加百列,「你沒看見龍要攻擊你嗎?還不快逃?你做了什麼讓卡瑪女巫的龍這麼生氣?」

加百列一愣,「我‧‧‧」

「你這是什麼意思?艾瑞托?」一個福爾摩沙人說:「他是卡瑪女巫的手下,這巫師的學徒偷了我們的龍,現在龍的反撲來了要將他解決,你來壞什麼事?」

艾瑞托忽然將剛才的驚慌失措收的丁點不剩,就連說話語調都變得冷靜沉著,「這龍不是他偷的,龍也不是真要反撲解決他,而是因為逆鱗被誤觸才失控。」

福爾摩沙人:「無論如何,你這麼做是幹嘛?你要幫他?別忘了自己是哪一邊的。」

艾瑞托:「哪一邊的?哼,我早已分不清自己是哪一邊的。我誕生在這塊陸地上,卻是在福爾摩沙島上長大,我身上流著陸上人的血液,但我睜眼看見的、接觸的全是福爾摩沙人,你說,我到底是哪一邊的?」

福爾摩沙人:「這塊陸地早已遺棄你,你是福爾摩沙人養大的,你的任務就是助福爾摩沙人收復被陸地人偷走的龍與聖泉。」

加百列:「艾瑞托‧‧‧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了?」

艾瑞托看向加百列,又變回驚恐的樣子,「加百列!你都知道了吧?辛西亞是福爾摩沙人安插的叛徒,是她一直與福爾摩沙人通風報信,他們才會知道我們的行蹤,才會我們走到哪他們就跟到哪,全是她暗中搞得鬼!她還將從北境得來的聖泉鑰匙給了福爾摩沙人!」

辛西亞:「我不是叛徒,你才是,艾瑞托。」

「妳少胡說八道了!」艾瑞托驚叫:「為什麼妳要誣陷我?」揪著加百列的衣領,「你會相信我吧?加百列?」

一旁的崔斯坦看不下去,「現在在演哪一齣戲?你有人格分裂?」

艾瑞托冷聲:「好久不見,討人厭的黑鷹之子。不記得我了嗎?」

崔斯坦驚:「你不只有人格分裂還有失憶症?我前陣子才發現你被福爾摩沙人抓來,哪算的上「好久不見」?」

艾瑞托不理他,自顧自地說:「你不記得我,我卻記得你。福爾摩沙人行至哪,鷹族就跟至哪。夜裡我們不敢出來行動,怕被隱在夜色裡的你們啄去眼睛,夜裡我睡不著,一聲聲鷹唳是我每晚的惡夢,我怕極了鷹族,好在跟著加百列的是你這小雜種。」

崔斯坦沉聲:「你說什麼?」

艾瑞托:「鷹王的兒子是個半人半鷹的小雜種,眾所皆知。血統本就不純還少了一隻眼睛,鷹眼是你們最大的武器,少了它你用什麼狙擊獵物?在福爾摩沙島上就被你們追的煩,沒想到,你們竟還飄洋過海一路追來這塊陸地?哼,還真是陰魂不散。」

崔斯坦冷笑,「好啊,原來你也是個福爾摩沙人,你知道我們鷹族最痛恨什麼吧?晚上睡不著覺?那正好啊,我有方法讓你長眠不起‧‧‧」話還沒說完,崔斯坦已伸著鷹爪往艾瑞托身上抓去。

艾瑞托見了,嚇得大驚失色,忙往加百列身後一躲,「加百列!快助我!」

崔斯坦見了,忙收勢,氣極反笑,「沒種的!有本事出來打!別躲在人背後!」

加百列:「崔斯坦,他精神有異,有什麼事等我和他談過再說。」

崔斯坦冷哼一聲,瞪著躲在加百列身後的艾瑞托,「沒出息的傢伙!」

福爾摩沙人:「你助我們將鑰匙都收齊,這點你做的很好,艾瑞托。接下來,就要助我們收復龍了。現在,叫卡瑪女巫的手下將龍身上的咒語解開,把龍還給我們。」

艾瑞托躲在加百列身後,哆哆嗦嗦的說:「這龍‧‧‧是卡瑪女巫的‧‧‧你們不能‧‧‧不能拿走‧‧‧」

另一個福爾摩沙人見了,對同夥說:「果然,這次的「艾瑞托」也失敗了。真可惜,他是歷來最接近成功的一個‧‧‧」

福爾摩沙人:「無論多接近,失敗終究是失敗‧‧‧」抽出腰間彎刀,向艾瑞托走近。

加百列沉聲:「你們要幹嘛?」

福爾摩沙人:「讓開,巫師的學徒。艾瑞托既已失去神智,便沒有用處了,他不能再替福爾摩沙人做事,他知道的太多了,留著他太危險,我族必須除後患。」

加百列冷笑,「想動他還得看我同不同意。」

福爾摩沙人:「不會是因為他剛才救了你?依我看那是他情急之下來不及反應,無意識的反射動作,聽見了嗎?無意識,救你非他本意。他現在精神恍惚,或許連剛才自己做過什麼都不記得。」

「無論那時他有沒有意識,是不是他的本意,他救了我都是事實。」加百列護在艾瑞托身前,「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會讓你們碰他。」

福爾摩沙人冷笑,「我們並不反對目標從一個變成三個。」說完福爾摩沙人正要群起進攻。就在這時,聽見一聲聲鷹唳,崔斯坦咧嘴一笑,福爾摩沙人則是暗叫不好。果然,成群的鷹族從天而降,將本來就黑的天色染得更黑,牠們擋住了所有的星星與月光,個個伸著利爪往福爾摩沙人身上抓。

一片混亂之際,加百列朝龍打了個哨,龍應聲而至,雖然牠被觸及逆鱗正怒極,但仍認得加百列的呼喚,加百列伸手替龍拔掉逆鱗上的長茅,龍又是一陣震天咆哮,加百列帶著艾瑞托與辛西亞爬上龍背,揚長而去,將福爾摩沙人與鷹族的惡鬥拋在身後。

***

三人沒離遺址太遠,而是在山林裡找了個隱密的山洞躲起來。確認沒東西追來,加百列才回頭看艾瑞托的狀況。他還是一如往常乖順的模樣,這是他眼中的艾瑞托,不是福爾摩沙人眼中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的劇變對身體造成負荷,艾瑞托到了山洞沒多久就睡著了,鼻息沉穩,睡的很沉。

加百列與辛西亞走到洞口談。

加百列:「怎麼回事?你們被福爾摩沙人抓走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當時眾人分道揚鑣,辛西亞、艾瑞托、強納森、艾瑞克、彼得、歐文仍舊往奪冠會遺址前進。他們到時福爾摩沙人已將從艾倫身上搶來的鑰匙嵌入,辛西亞也跟著將從北境得來的鑰匙補上,就只剩下最後一把鑰匙在丹尼爾身上,而他之後交給了加百列。

眾人在遺址等盟軍,卻在隔天發現嵌在門上的鑰匙不見了。與此同時,布魯家將聖泉鑰匙偷走的消息不脛而走,天下人都要抓布魯。強納森與艾瑞克百口莫辯只能一路逃亡。福爾摩沙人挾持辛西亞與艾瑞托當人質,決定與盟軍換最後一把鑰匙,放過彼得與歐文,讓他們將消息傳出去。

辛西亞被擒之後一直都很安靜冷靜,反觀艾瑞托,一直處在驚慌狀態。

辛西亞安慰:「他們還需要我們當人質,不會對我們怎麼樣的。」

艾瑞托緊張,「我知道‧‧‧我知道‧‧‧但要是盟軍裡的人不管我們怎麼辦?」

辛西亞:「其他人我不知道,但加百列不會不管我們,你放心好了。」艾瑞托看起來還是很害怕,辛西亞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故作輕鬆的說:「你們找鑰匙的路上還順利嗎?」

「差點不能活著回來!」艾瑞托想到仍心有餘悸,「那是好大一片由石牆組成的迷宮,上面全是畫,牆還會移動!好險牆上有記載出去的方法,不然我們差點全軍覆沒,死在畫裡!」

辛西亞:「聽起來的確很驚險。是誰發現出去的線索?」

艾瑞托得意的笑,「當然是我啊!其他人又看不懂!」

辛西亞一愣,「什麼?」

艾瑞托:「上面的文字,其他人看不懂,就算發現了也沒用。我看見了,告訴洛基,要他別跟人家說我看得懂。洛基不識字,根本分不清牆上的文字與尋常文字有什麼不同,我隨便找個理由要他別說出去,他就聽了。丹尼爾正要問,我趕緊岔開話題,叫洛基替我將衣服復原,免得背上的龍形顯現,露出馬腳‧‧‧」說完忽然笑了起來,「我很厲害吧?要不是我,你們根本無法得到鑰匙!羅汗這把是,萊納斯那把也是!」忽然湊近辛西亞,「妳知道為什麼去北境的人,只有妳免於卡瑪女巫的詛咒嗎?」

辛西亞:「為什麼?」

艾瑞托大笑,「因為我事先將對付詛咒的藥給妳吃下去了啊!去北境的人,我只跟妳比較熟悉,妳是最好的下手對象!哈哈!想不到吧?都是刺客一族給人下藥,什麼時候輪到被下藥了?」說完艾瑞托又是一陣撫掌大笑,似是佩服自己的聰明機智。

辛西亞越聽越糊塗,卻也是越聽越心驚,「‧‧‧你從剛才開始‧‧‧就在說什麼啊?艾瑞托?為什麼你會有對付卡瑪女巫詛咒的藥?還有‧‧‧為什麼你背上會有龍形?」

「藥是族人給我的,至於龍形,」艾瑞托嘆,「本來沒有的,但從小喝著他們的血液,竟然漸漸有了。我小時候也是怕火的,現在卻不怕了,也是多虧了血液。」

辛西亞:「血液?什麼東西的血液?」

「還用問嗎?」艾瑞托冷笑,「當然是福爾摩沙人的血液。」

辛西亞瞪大眼睛,「什麼?」

艾瑞托:「我被他們養大,和他們一起長大,骨子裡早就和他們一樣。只是這副皮肉不像,體內的血液也不是,他們只好夜夜睡前餵我喝血液。他們發現,在我之前的「艾瑞托」能靠飲血變得不畏火,背上的龍形也是這麼來的。夜裡我睡不著,鷹族的唳聲讓我不能闔眼,但喝血會讓我暈眩作嘔,晚上我幾乎都是昏過去的,雖然不能好眠,但夜裡我總算能闔眼了。」

辛西亞顫聲:「在你之前的「艾瑞托」是什麼意思?」

艾瑞托:「就是和我一樣被帶去福爾摩沙島養大的陸上人,我們要替福爾摩沙人取回屬於他們的龍與聖泉。但需要養我們的血液太多了,一次只能養一個。我們的名字是艾瑞托,將字母重組一下就是叛徒的意思,我們藉此時時刻刻記著自己是叛徒的身份。」

辛西亞倒抽一口氣,「你是福爾摩沙人安插的叛徒。」

「叛徒‧‧‧叛徒‧‧‧」艾瑞托細細琢磨這字,彷彿第一次聽聞,不了解這是什麼意思,後來語氣加重,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將這字吐出來,「叛徒!叛徒!到底是哪一方的叛徒?我是陸上人!我在這裡出生!我身上流的是這裡的血液!」忽然又轉為輕柔語調,「但我在福爾摩沙島上生長,我每日飲血,身上也有福爾摩沙人的血液‧‧‧」說著忽然抽出匕首往自己手臂狠劃一刀,盯著不斷冒出的鮮血,艾瑞托眼神迷茫的盯著辛西亞,「這流的到底是誰的血?是陸上人的?還是福爾摩沙人的?」

辛西亞不答,從懷中拿出一包東西,輕輕撒在艾瑞托傷口上。

刺客一族以暗殺、下毒聞名,艾瑞托手臂一收,警惕的問:「這什麼東西?」

辛西亞:「這能止血,對處理傷口很有用。」

艾瑞托本來有些兇的目光,聽她這麼一說後,稍微和緩了些,重新伸出手臂,「妳隨身攜帶?我以為刺客一族身上只會帶暗器與毒藥。」

辛西亞:「你說的沒錯,」繼續替他在傷口上撒粉,「但當你的族人常在你熟睡時拿刀傷你,你就會習慣在身上放些處理傷口的藥。」

辛西亞的藥很有用,撒上沒多久艾瑞托手臂的血就止住了。

艾瑞托:「刺客一族以陰狠聞名‧‧‧妳算的上是族裡的異類了,難怪與族人不合。」

辛西亞不答,而是說:「你對大陸上的一切都了然於胸,即使你不是在這裡長大。」

艾瑞托:「我從小就被教導大陸上的一切,地理位置、環境、各個家族、族群、天下形勢,我雖然初次踏上這塊土地,卻對它熟悉萬分。福爾摩沙人教我陸上的語言、知識、文化,他們要我毫無破綻,成為頂著陸上人皮的福爾摩沙人。殊不知我一踏上大陸,第一個遇上的不是陸上人,是個和我一樣從別的海島來的孩子。」

辛西亞輕聲說:「加百列。」

艾瑞托:「沒錯。在他面前我不用特意裝成多完美的陸上人,我甚至一開始就讓他知道我也是從別的海島來的,反正他也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很多事還都是靠我跟他說。我喬裝習慣,對陸上一切說的頭頭是道,彷彿我在這裡活了一輩子。騙過別人很容易,他們不認識我,我驚訝的是,我甚至騙過了自己,我常常覺得自己從來沒離開過這塊土地,福爾摩沙島的一切只是我的夢境,一場又長又真切的惡夢。」他停頓一下,繼續說:「加百列很好騙,他與我聽聞的陸上人相差甚遠,幾乎無一處相像。這也難怪,他壓根不是在這塊大陸上長大的,他是女巫的學徒,看到他的海洋之眼那刻起,我就知道他是卡瑪女巫的加百列。族人千叮萬囑,小心那有著海洋之眼的馭龍少年。但和他相處後我開始懷疑,因為傳聞裡說的好像是他,卻又不像他。我這輩子聽了太多傳聞,我是被傳聞養大的。所有事我都是從別人口中得知,我從來沒有機會親自體驗,一試真假。唯獨加百列,我確信他不是卡瑪女巫的加百列,雖然他有著和傳聞一樣的相貌,他也的確是奉卡瑪女巫之命前來尋聖泉,他甚至乘著卡瑪女巫的龍翱翔天際,即使這一切,我仍確信我眼前的加百列不是世人口中那卡瑪女巫的加百列。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確信,但我知道我想的沒錯。」

辛西亞:「你會跟他說嗎?」

艾瑞托:「說什麼?」

辛西亞:「你的身世。他一直很信任你,他將我倆當成他最好的朋友,只因為我們是他最早遇上的人。這海島上的孩子,有些過份天真了。」

艾瑞托:「身世‧‧‧他一開始問我為什麼要來找聖泉,我就跟他說我是為了查明自己的身世。但我對自己的身世再清楚不過,就是這麼清楚才會這麼痛苦‧‧‧朋友‧‧‧艾瑞托不該有朋友‧‧‧艾瑞托身負重任,遲早會離去,朋友只會絆住艾瑞托‧‧‧迷惑艾瑞托‧‧‧」艾瑞托抱著頭,不斷嘀咕,絕望透頂。

艾瑞托的聲音嘎然而止,他抬起臉,換成另一張人畜無害的臉,純良佔據眉宇間。

「盟軍裡的人不管我們怎麼辦?」艾瑞托緊張,「其他人我不知道,加百列不會不管我們。但他找得到我們嗎?」

辛西亞大驚,「你說什麼?」

艾瑞托仍自顧自地說:「加百列一定會來救我們,但盟軍裡有福爾摩沙人安插的叛徒,萬一叛徒放錯誤的消息給他,故意不讓他來救我們,」艾瑞托緊抓辛西亞的手臂,「我們該怎麼辦?」他動作大了點,牽動剛才手臂上傷口,不禁輕聲抽痛,順勢一看,一愣,「我什麼時候傷到的?是福爾摩沙人弄得嗎?慘了!他們把我們當人質,不會善待我們的!妳看,他們甚至對我們用刑!」

辛西亞早已嚇的面無血色,好在她一直都蒙著面,也沒人會發現她的異狀。

夜裡,辛西亞再也無法入睡,因為自己有時像與一人並肩,有時又像置身兩人之中。艾瑞托有時像以前一樣,有時卻又像他一具身體裡住了兩個不同的靈魂,一個是她熟知的,無辜無害的靈魂,另一個卻是沉著冷靜,知悉一切,隨時要對陸上人不利的陌生人。無論艾瑞托體內住了幾個靈魂,無論其中一個靈魂裝得多若無其事,辛西亞知道,艾瑞托回不去以前的樣子了。

忽然一個福爾摩沙人走近,辛西亞閉眼假寐,聽到那人喊了些什麼,艾瑞托不答,而是湊近看辛西亞,想確認她睡著了沒,但可惜,刺客一族向來無聲無息,他們擅於隱藏氣息,別說鼾聲,就連呼吸聲也是幾不可聞,艾瑞托湊近聽了老半天也沒聽出什麼,她又蒙著面,是睡著了還是死了完全看不出來,艾瑞托伸手想將辛西亞的面罩摘下來,但想起底下藏的是一張被族人刮花的臉,手停在半空中又縮了回來,終是不敢看。

艾瑞托起身,用陸上的語言說:「在這裡就用這裡的語言,記得嗎?我不該聽得懂福爾摩沙語。」說完朝那人走近,看來剛才那人是用福爾摩沙語喊艾瑞托。

福爾摩沙人:「另一把鑰匙在哪裡?」

艾瑞托:「在丹尼爾‧布魯手上。派人去找了嗎?」

福爾摩沙人:「去了,聽說他去了北境。」

艾瑞托:「北境?他去那裡幹嘛?總之,找到他。他既是布魯家的人,就有可能涉及繼承信物。必要時,殺之。」

福爾摩沙人:「知道。你放的消息很有用,現在天下人都以為布魯家的人要獨占聖泉鑰匙,以為他們將出口的鑰匙都偷走了,他們正被四下追殺。」

艾瑞托:「也只能給他們下一些小絆子,盼能阻撓他們越多越好。絕對不能讓布魯家用繼承信物召喚陰兵,要真有這麼一天,我們就完了。鷹族對我們來說只是蚊蚋,小打小鬧,雖然煩人,卻不足畏懼,但布魯家的陰兵就不同了,」他語調一沉,「畢竟誰打得過,非人的軍隊?」

辛西亞聽了,不禁打了個寒顫,心下狐疑:陰兵‧‧‧非人的軍隊‧‧‧莫非‧‧‧

艾瑞托看一眼辛西亞,「我們去外面談。」

辛西亞等兩人走遠後才敢張開眼睛,卻對上艾瑞托的雙眼。艾瑞托在身前睜著銅鈴般的大眼瞪著自己。

艾瑞托:「妳聽到了?妳全聽到了?」

辛西亞起身往後退。艾瑞托跟進,緊抓著她的肩頭,仍是不停重複:「妳聽到了?妳全聽到了?」他指頭用力,深陷她肩頭,箍得辛西亞吃痛,辛西亞裝作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才剛醒。」

艾瑞托冷笑,「說謊。路上我見過無數次妳睡覺,不愧是刺客一族,就連睡覺,都能將氣息掩的嚴實。你們睡覺跟死人沒兩樣,連翻身都少有,但妳剛才確實顫抖了一下,對吧?妳害怕了,妳為什麼害怕?是因為聽見什麼讓妳害怕的事?」

辛西亞:「你就是為了將我逮個正著才去而又返?」

「我動作哪有這麼快?」艾瑞托笑著放開她,「我是根本沒離去!我讓人先走,自己回來監視妳。妳是不是覺得奇怪?我靠妳這麼近,卻一點聲息都沒有?腳步聲、呼吸聲?我告訴妳,辛西亞,不是只有你們刺客一族擅於掩藏氣息,銷聲匿跡嘛,這剛好也是我的強項,不然我怎麼能混在人群中一直給人通風報信,至今都還未被抓到?」

辛西亞沉吟,「你到底想怎樣。」

艾瑞托用同樣低沉的聲音說:「龍、聖泉,我要將本來屬於我們的一切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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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6 18:5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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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艾瑞托(下)

「你說他狀況時好時壞,現在也是嗎?」辛西亞說完加百列問。

辛西亞點頭,「他精神錯亂了,起初我以為他是在演戲,久了才發現,他是真的分不清楚自己是哪方,自己的任務是什麼。他剛才會救你應是還停在艾瑞托的人格,但他卻還記得自己不畏火,這應該是福爾摩沙人同夥的人格‧‧‧總之,艾瑞托已不是你一直以來熟知的艾瑞托了。」

「你們都知道了。」

辛西亞與加百列回頭,躺在洞內的艾瑞托醒了。

加百列:「這是怎麼回事?艾瑞托?你是福爾摩沙人?」

艾瑞托眼神哀傷,「選擇權從來不在我手裡。」

加百列:「願聞其詳。」

「說來話長,」艾瑞托苦笑,「你想聽故事?」

加百列:「你慢慢說,我聽著。」說完在他身前坐下。辛西亞則仍像加百列的影子,佇立在他身後。

艾瑞托輕笑:「我以為你趕時間。」

「現在不趕了,」加百列雙手一攤,「我已在這裡等了一個月,現在,說吧。」

把我需要知道的一切告訴我,我才知道怎麼幫你。

艾瑞托:「還記得我為什麼要找聖泉嗎?」

加百列:「弄清你的身世。」

「我沒有騙你,」艾瑞托抬眸,「我是真的想知道,在我被福爾摩沙人帶走之前,本該生在什麼樣的家庭,長成什麼樣的人。就連這副皮相,也不是我的。」

「福爾摩沙人要取聖泉,但鎮守聖泉鑰匙的是巫師,福爾摩沙人與巫師有仇,光憑這一點,福爾摩沙人就不可能得到鑰匙。他們才會不斷抱走大陸上的嬰孩,帶回去培訓成替他們尋聖泉的希望,培訓成「艾瑞托」。艾瑞托需要潛伏於人中,不能引人注目,因此,外貌尤其重要。卡瑪女巫的加百列曾在福爾摩沙島上稱王,當然了,擁有聖泉與龍,別說王,福爾摩沙人簡直將他當成神。但高高在上的神,也有跌落神壇的一天,誰叫他不僅帶來了龍,也帶來了卡瑪女巫與滅亡。你是他兒子吧?族人恨極了卡瑪女巫的加百列,見了你卻沒反應,想必他們早知道卡瑪女巫的加百列另有其人。而能和傳聞中卡瑪女巫的加百列一樣,有著海洋之眼的馭龍少年,也只能是他兒子了。」

「福爾摩沙人從卡瑪女巫的劫難中浴火重生,從此發現不畏火的特性,更堅信自己為龍族後裔,他們要將被卡瑪女巫奪走的聖泉與龍都討回來。他們抱走陸上嬰孩,帶回去當成福爾摩沙人養,讓孩子時刻謹記著自己的任務,怕孩子忘卻自己的身份,孩子夜夜睡前得飲福爾摩沙人的血,盼藉由這麼做,孩子會更像福爾摩沙人。等艾瑞托長到差不多能登陸的年紀,再用加百列留下的法力,改變孩子的外型。加百列是巫師,在福爾摩沙島稱王時,曾留下一點法力給福爾摩沙人用,不多不少,沒多到能用來搶聖泉、幹大事,看來是仍忌憚我們,但他也不是小氣的人,沒少到一點就用盡,而是讓福爾摩沙人留著幹些生活瑣事,福爾摩沙人一直小心翼翼的沿用至今。只需一點,就能造出每一任艾瑞托的外型。每一任艾瑞托都長得一樣,容易淹沒於人海的臉,今天看了明天就能忘記,不要好看,但眉眼要溫順,渾身得透露著乖巧無害的氣質,這樣最能讓人卸下防備,攻人心房。溫暖舒服的皮相?哼,我看了只想作嘔,從沒見過這麼噁心的皮相。」

艾瑞托說完,厭惡似的掐了下自己的臉。

「我踏上大陸先是遇到卡瑪女巫的加百列,但他和傳聞中不是同一個人,他和我一樣是從海島來的,我在他面前不怕不像個「陸上人」,不怕露出馬腳,他很特別,給人的感覺很舒服清爽,讓我不禁想,同樣是在海島上成長的人怎麼會差這麼多?若我和他在一樣的海島上成長,甚至和他一起長大,我是不是也能長得像他一樣?泛在海面上的粼粼金光,寬廣的能包容萬物,又能溫暖人心,給人希望。我的溫和乖順都是裝出來的,他表面瀟灑,內心溫柔,才是真實的。他表面上只顧著自己找聖泉,看似對一切都不管不顧,實則無法見死不救,不然憑他的本事,不會被捲入這麼多事,也早就能奪得聖泉,他擁有傲視群雄的能力,卻選擇與眾人並肩,加入什麼聖泉盟軍。」

「遇上加百列沒多久我就接連遇上了大地之子法蘭克、鷹族崔斯坦。法蘭克一直不喜歡我,我有的時候想不起來為什麼,有的時候又會想起因為他是巫師,巫師一族與族人有仇。」

加百列倏地想起,法蘭克與艾瑞托初見面那時,法蘭克給了艾瑞托一包豌豆,後來這豌豆被自己陰錯陽差拿去與刺客一族交易,毒死了刺客一族大半。

該不會早在那時候法蘭克就看出艾瑞托是福爾摩沙人派來的?

「我怕極、厭極鷹族,我們行至哪他們就跟至哪,牠們總喜歡在福爾摩沙島上空盤旋,夜裡的鷹唳吵的我不能睡,我老做惡夢,夢到眼睛被牠們的利喙啄瞎,或是喉嚨被牠們的鷹爪抓破。好不容易來這塊大陸,夜裡聽不見鷹唳,我終於能睡了。」

艾瑞托入睡極快,睡得又香又沉,彷彿從沒睡上好覺,他甦醒的也快,不會像尋常人剛醒還需要懵一會兒神,以前加百列見他這樣,總會好奇這小子的經歷,是不是從來沒辦法好好睡覺,但他從來沒問過,現在真相大白了,因為鷹族,這小子夜裡總睡不安穩。

「我害怕鷹族,本以為離開福爾摩沙島就能脫離牠們,沒想到,登上大陸後鷹族跟得更緊,鷹王的小雜種老是喜歡跟著加百列。不過,也好險跟著加百列的是他,他是半人半鷹,與尋常鷹族不同,身上人類的氣息很濃厚,讓我不那麼害怕,不然換成是尋常鷹族,他每次出現我可能都會因為太害怕昏倒,這樣就太可疑了,任務還沒開始就會失敗。」

「艾瑞托得謹記自己的任務,至三個地方取聖泉鑰匙。東邊海岸的勾魂灣,戰神地縛靈脾氣暴躁,是個不好惹的傢伙,要是在他面前說出尋聖泉是為了拿回本來的東西就糟了,好在這裡靠近東邊,靠近族人,等其他兩把鑰匙收齊了,再去通報族人,族人能就近支援、想辦法。」

辛西亞心想:對方是巫師,你們能有什麼辦法?還想就近支援?

「西南山谷的筆聖羅汗,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那傢伙無心鎮守什麼鑰匙,基本上不管事,鑰匙有本事拿到手就歸誰,他不干涉,但要取得也沒那麼容易,必須先破解他的石陣迷宮,多少族人葬在這裡,他們將鑽研出來的破解之法,用福爾摩沙語刻畫在牆上,要留給之後來此的族人。哼,什麼破解之法?要從迷宮出去不就是找到出口?但死了那麼多族人,竟沒一個成功找到出口,最後竟然是靠布魯家那聲名狼藉的廢物王子?不過那廢物王子也沒有傳聞中那麼廢,要不是隊伍中有洛基,我看除了丹尼爾‧布魯,該全軍覆沒了。」

加百列回想,「你曾因為我看得懂福爾摩沙人留在巨岩上的文字,懷疑我是叛徒,當時你‧‧‧」

「我精神早已異常,」艾瑞托黯然,「等我冷靜下來才發現,那是我留下來的文字,是我通風報信要族人去北境劫殺持有鑰匙的丹尼爾‧布魯。」

辛西亞心想:這已超乎尋常演戲了,艾瑞托根本不是在「演」,而是他真的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還跟著眾人找「叛徒」。

「北境永生者萊納斯,他的鑰匙在高塔上,但四下有卡瑪女巫的詛咒環繞,靠近幾乎不可能。族人用加百列留下的法力製了藥,他的法力幾乎都用在這上頭了,服下後能對卡瑪女巫的病毒詛咒免疫,我事前讓辛西亞服下,就是為了確保北境的隊伍會有倖存者,若是無人生還,我就服下剩下的藥自己上。族人雖然有藥,但那可惡的大地之子法蘭克,他能感應到族人的氣息,族人行至哪他就殺到哪,閃電、風雪,他掌管自然,我們如何與他鬥?常人至北境是葬於卡瑪女巫的病毒詛咒,族人卻是葬於法蘭克引起的風雪。他殺了好多族人,你以為這一個月我們都沒動靜是去哪裡了,是在等族人從島上渡海來,整頓兵力。」

「我好不容易走至現在這一步,先知伊奈茲又無緣無故將她預見的未來讓筆聖羅汗繪出?再不快一點,眾人就會知道我的身份,我再也不能潛伏,這次的艾瑞托將會失敗。你剛說你不趕時間吧?加百列?我趕,」艾瑞托目光焦灼,「我非常趕。」

加百列:「你接下來要去哪裡?顯然你的任務失敗了,你要留在這塊土地上?你不會想著要跟福爾摩沙人回去吧?」

「任務失敗?」艾瑞托失笑,「我要完成任務,跟族人回去。」

加百列:「你確定?你幾乎連自己是誰都快分不清楚了。」

艾瑞托:「我別無選擇,我早已無家可歸。」

加百列:「你若是想,能跟我走。我能帶你回故鄉,我的故鄉也是海島,想必你很快就能適應。」

艾瑞托不答。他不敢置信,自己坦白一切,眼前人竟然願意自己跟他走?

而更讓他不敢置信的是加百列接下來的提問。

加百列輕聲問:「他們對你好嗎?」

艾瑞托胸口一震,知道他是在問福爾摩沙人,「沒什麼好不好的。我是他們的武器,他們的希望,他們的心血全用在我身上了,要培育一個艾瑞托不容易。」

加百列:「他們只是把你當工具。」

「哪一個艾瑞托不是工具?」艾瑞托失笑,「在我之前好幾個艾瑞托不是精神異常就是死於任務,總之,全都失敗。 我不要步上他們的後塵。」

辛西亞:「他們說你是最接近成功的一個。」

「或許是吧!」艾瑞托苦笑,「但我並不滿足於「接近」成功,」他盯著兩人,斬釘截鐵的說:「我要成功。」隨即看向加百列,「我告訴你辛西亞是叛徒,你沒有相信,為什麼?」

加百列:「我是被福爾摩沙人養大的。還記得剛才你與我分別前,你做了什麼嗎?」

艾瑞托想不起來。

加百列:「每當臨別在即,養育我長大的福爾摩沙人會擁抱我,將手握成拳頭輕敲我的背脊三下,並說:「願老天眷顧你,加百列。」就跟你剛才做的一樣。這是你們特有的習慣吧?我猜當時你這麼做是下意識的行為,根深蒂固的習慣在你自己都未察覺下冒出來。你當時是無心的,卻同樣有意。你無心的洩漏出習慣,卻是有意替我祈禱。」

艾瑞托:「或許吧‧‧‧」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他們要他的龍,他是卡瑪女巫的手下,是他們仇人的兒子,他死對他們是百利而無一害,自己剛才卻下意識的希望老天能保佑他?就像為什麼剛才不乾脆讓龍焰將他燒死,反而救了他一命?他知道這也是他不及細想採取的行動。或許自己內心深處不希望加百列死,不因他能不能操控龍,是誰的手下,只是單純希望這個人能活下來。

加百列:「你要龍,我剛才要你先乘著離開,你為什麼不要?」

艾瑞托:「我搶不走龍,四下都是我的族人,能交給他們。」

加百列:「說謊。誰不知道龍的弱點是咽喉一帶的逆鱗,別人不知道就算了,福爾摩沙人怎會不清楚?你真想搶,儘管往那裡攻擊就是。除非,你下意識不希望我的龍被福爾摩沙人奪走,才會故意放走這機會。」

艾瑞托冷笑,「你真該聽聽你自己說的,你可知道,我終其一生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奪龍、奪聖泉?」

加百列:「不再是了,那是福爾摩沙人的願望。他們剛才得知你精神錯亂,便放棄你了。你知道的太多,對他們來說太危險,你現在一曝露在他們眼下,他們就會殺了你。你不再是福爾摩沙人了,更確切的來說,你不再是「艾瑞托」了。」

艾瑞托聽見加百列喊自己的名字,也跟著喃喃重複,「艾瑞托‧‧‧艾瑞托‧‧‧我是艾瑞托‧‧‧艾瑞托得完成任務‧‧‧艾瑞托是為了任務而活‧‧‧」艾瑞托邊重複邊雙手抱頭,他只覺得腦中思緒萬千,它們像團毛線,千絲萬縷糾結在一起,相互纏繞,艾瑞托無法理清,他甚至無法從中抽出一根。

加百列見他又要發作,仍是繼續說:「艾瑞托現在有三個選擇。第一,回到福爾摩沙人那裡,但我敢保證他們會殺了你,因為他們已放棄你了。就算你最後替他們完成任務了也一樣。你是挖掘寶藏的工具,寶藏到手了,就不需要工具了。第二,留在這塊土地上,你既是聖泉盟軍的一員,就能分到聖泉。你的聖泉不用交給福爾摩沙人,你能用你那一份聖泉實現任何你想要的願望,重新開始。」

「這點恐怕難吧!」艾瑞托冷笑,「畢竟聖泉幾乎是福爾摩沙人的了!聖泉盟軍分不到一滴。現在福爾摩沙人不要我,盟軍裡的人即將知道我是叛徒,兩方都不可能放過我,我猜,我只有死路一條。」

加百列:「你還有第三個選擇。就是正式退出爭奪聖泉,脫離兩方人馬。」

艾瑞托:「這是死的另一種說法嗎?」

加百列:「不,我的意思是你回我的故鄉。我能讓龍先將你送回去,那是個隱密的孤島,在那裡別說福爾摩沙人找不到你,任何人都無法找到你。你能正式退出爭奪聖泉,脫離兩方人馬,重新開始。」

艾瑞托:「你要我回你的故鄉?卡瑪女巫也在那座島上吧?你要她殺了我?」

「我不過是提供你一個可去的地方,畢竟是你自己說的,你已無家可歸,至於卡瑪女巫,」加百列斬釘截鐵的說:「她不會,我向你保證。」

艾瑞托深知能相信加百列,不因他堅定的語氣,而是光憑他現在這個眼神就夠了。

艾瑞托:「我欺騙了所有人,為什麼要幫我?」

加百列:「你身不由己,也只是被人利用了。」

艾瑞托:「身不由己,就與你之所以來找聖泉一樣嗎?眾人心之所嚮的東西,你卻不屑一顧,你根本不想要那東西。這第三個選擇,說的是你自己的願望吧?回到故鄉,任何人都無法找到你,你能正式退出爭奪聖泉,脫離兩方人馬,重新開始。」

加百列:「沒錯。怎麼樣?你能早一步達成我的願望,誘人吧?」

艾瑞托:「我要是拒絕了,豈不是很奢侈?」

加百列:「無所謂,你照自己的心意決定就行。」

艾瑞托:「你呢?你不會是想留下來繼續爭奪聖泉?木已成舟,聖泉會落入福爾摩沙人手中。」

加百列:「沒到最後,誰說了算?」

艾瑞托:「他們要龍,會殺了你。」

加百列:「我要是沒得到聖泉,沒完成卡瑪女巫的任務,回去一樣是死,既然都是死,不如拚死一戰,搏個機會。」

艾瑞托:「就算你沒得到聖泉,卡瑪女巫也不會要你死。你是她的愛徒,你是卡瑪女巫的加百列,你與你父親都是。」

加百列:「我沒得到聖泉,艾莉森就會死,那樣對我來說等同於死亡。」

艾瑞托:「我們來談場交易吧?加百列。」

「稀奇!」加百列笑:「一直以來都是我和人提交易,從來沒有人敢主動跟我提,你說。」

艾瑞托:「我和你並肩作戰,我能助你對抗福爾摩沙人,你要確保我能分到聖泉,要是我們失敗了,你就親手將我殺了。」

加百列:「若我殺了你,該將你葬在何處?是你的出生地這塊大陸?還是你生長的地方福爾摩沙島?」

艾瑞托盯著加百列的海洋之眼,輕嘆口氣,「把我葬在大海吧。」

加百列:「成交。」

忽然一陣鷹唳,艾瑞托聽了臉色大變,雙手摀著耳朵,好像又回到小時候在福爾摩沙島的日子。他腦中一片混亂,眼前全是光怪陸離的景象,一會兒是他小時候在福爾摩沙島上訓練的樣子,一會兒他又瞬間長大,剛踏上大陸結識加百列與盟軍其他人,他只覺得頭昏腦脹,加百列的聲音忽遠忽近,似在喚自己,艾瑞托「咚」一聲原地倒下,昏過去了。

「可總算找到你了!加百列!」那鷹果然是崔斯坦,「福爾摩沙人剛被我的族人們趕跑了,都退在幾里之外,遺址現在沒人,我們快過去!」

加百列無奈:「你怎麼永遠都能找到我?」都躲到這了,左顧右盼,「你一個人來?」

崔斯坦:「我算半個人類,能感應到你身上的人類氣息‧‧‧先不說這個了,趁現在快跟我走!」瞥見倒在一旁的艾瑞托,「他還活著?你留他幹嘛?他是福爾摩沙人的人。」

加百列:「不再是了,他和我有交易,他現在和我是同一陣線。」

「真不愧是擅於交易的加百列,」崔斯坦失笑,「連福爾摩沙人的人都能和你談。但恕我直言,這人腦袋已被福爾摩沙人玩壞了,無論你和他談的是什麼,這筆交易終將會失敗。」

加百列:「天曉得!」將龍喚來,揹著艾瑞托,與辛西亞一起上了龍背朝遺址前進。

「有一件事,」加百列對著在一旁飛的崔斯坦喊,指著背上人,「他自小在福爾摩沙島上長大,怕你們的叫聲,你以後靠近就別再叫了!」

崔斯坦笑:「他既是自小在福爾摩沙島上長大,應該熟悉我們的叫聲,聽到不會感到害怕,而是親切熟悉。」

加百列:「我沒在跟你開玩笑。」

崔斯坦:「我也沒有。你說和他有交易,你們談的是什麼?」

加百列:「讓他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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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原作者| 椅子 發表於 2022-5-21 17:4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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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席妮

「叛徒是艾瑞托!竟然是那裝乖的小子!他可真會裝啊!」歐文盯著畫上的字,不敢置信。

席妮對艾瑞托沒什麼印象,只記得他是跟在加百列身旁的小個子,「總之,我們完成此行目的了,趕緊撤離吧!」

兩人小心翼翼的往回走,側耳傾聽白虎動靜,只覺異常安靜,白虎像是從忘塵谷消失了一樣。不只沒白虎的動靜,歐文覺得身後的席妮也越來越安靜,漸漸的,她沒了腳步聲。

「咚」一聲,歐文猛然回頭,只見席妮趴在身後好幾步之外,歐文以為她昏倒了,忙迎上前,卻見席妮自己坐了起來。

「累了嗎?」歐文強裝鎮定,「休息一下再走也行‧‧‧」忽然一愣,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席妮的項鍊正發著綠光。

這是歐文第一次看見項鍊發光,緊張的手足無措,忙蹲下身察看她的情況,「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傷到哪了?」忽然瞥見她左小腿處纏著一條小蛇,這蛇像是從地面裡長出來的,蛇身一直能尋到地底。

席妮滲出一身冷汗,向來鮮紅的唇正慢慢變成紫色,她啞聲說:「看來‧‧‧我們剛在上面遇見的蛇沒死光‧‧‧還有‧‧‧倖存者‧‧‧這次還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

「這蛇什麼時候纏上妳的?」歐文著急,「什麼時候被咬的?」

席妮:「不知道。牠咬上來的時候不痛不癢,甚至項鍊開始發光我才察覺出身體有異‧‧‧不過我猜‧‧‧牠應該在地底下跟了我一段時間了‧‧‧或許從剛才看畫那時就纏上了‧‧‧」

歐文拿刀要將蛇斬斷,哪知他刀一觸及蛇,那蛇卻越纏越緊,直將席妮的小腿勒出鮮血,席妮悶哼一聲,歐文:「妳忍著點,一下子就好了。」拿刀要將蛇切斷。豈知,這蛇極柔韌,刀一碰到蛇身整個陷進去,彷彿一淙水包覆著刀,歐文覺得自己不是砍到蛇身上,而是在拿刀砍水,純屬徒勞。

席妮雖然一聲不吭,但瞧她的臉色,也知道她難受至極,歐文忙將手收回不敢再碰蛇。蛇發現刀離開後,稍微放鬆了點,不再將席妮纏得那麼緊,席妮粗喘一口氣,兩人都已汗如雨下。

歐文:「既然刀劍無效,試試用火燒?」

席妮:「這蛇既是卡瑪女巫的東西,她掌火,這蛇又怎會怕火?不只這蛇,剛才我們遇見的白虎、玄武,哪一個怕火了?」

她見歐文手足無措,絞盡腦汁的樣子,強笑:「別想了,這不是普通的蛇,不能靠尋常法子解決。牠的毒性‧‧‧想來也不是尋常毒蛇可及‧‧‧我不只無法動彈,也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就算我沒被綁在這裡,也不見得走得動‧‧‧你先出去吧‧‧‧出去將真相傳出去‧‧‧我在這裡等救兵‧‧‧」

「等什麼救兵?」歐文失笑,「妳不會以為我會將妳一個人留在這裡吧?我們兩個要一起逃出去!」

席妮搖頭,「你先出去,不能連你也被困在這裡,我們是來尋真相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不能讓真相就此埋葬‧‧‧」指著項鍊,「有這東西‧‧‧洛基能找到我‧‧‧洛基會找到我‧‧‧我要在這裡等他‧‧‧」

歐文:「我和妳一起等他,我守在這裡,有什麼東西來了,我能替妳抵擋。」

席妮盯著他好一會兒,才說:「我真羨慕你‧‧‧這蛇想必也試著纏過你‧‧‧卻失敗了‧‧‧你有這麼強大的能力‧‧‧你還‧‧‧還識字‧‧‧」不禁咬牙,「真不甘心‧‧‧為什麼‧‧‧偏偏是文字‧‧‧這算是一大功勞吧?」緊抓他的肩頭,「剛才尋到有關叛徒的真相‧‧‧你必須回去解釋給其他人聽‧‧‧你必須活下去,歐文!」

歐文見她不甘心,溫聲安慰:「妳放心,那是我倆一起發現、一起破解的,我不會獨佔功勞,我們會活著出去。」

席妮卻似乎已預見未來,緩緩搖頭,半晌才說:「洛基跟著項鍊尋我需要花上一點時間‧‧‧他只知道我在這裡‧‧‧卻無法準確判定出我所在的位置‧‧‧你必須去給他帶路‧‧‧出去吧‧‧‧歐文‧‧‧去討救兵‧‧‧去將真相公諸於世‧‧‧別讓我們此行白忙一場‧‧‧」

席妮眼中的不甘心從眼眶裡溢出,歐文知道,比起他倆一起死在這裡,好不容易尋得畫的真相也要跟著他們下葬,才會是最讓她悔恨的事。要真這樣,他知道,縱使他倆在地獄,她也不會饒過自己。

歐文:「我知道了。畢竟我留在這裡也幫不上忙,我去外面接應洛基,他一定有辦法救妳,在他抵達之前,先撐著。」

席妮:「不用你說‧‧‧你只管去‧‧‧」

歐文:「妳是個不錯的傢伙,非常不錯,長得美,聰明,冷靜,臨危不亂,膽子也挺大,老實說,與我遇過的人都不一樣。若我們此行終將一死‧‧‧能與妳死在一起是我的榮幸,妳是我見過最有膽識的人。」兩人初遇那時,歐文就因為席妮長得好看而一直對她心生好感,但現在,一起在忘塵谷經歷這一切,才算是真正佩服她,對她傾心。

歐文俯下身在她額上一吻,「活下來。」說完朝出口疾奔。

***

怕會引來白虎,歐文不敢點火把,在黑暗中朝出口疾奔,卻忽然撞上一堵牆。他以為自己走錯路,抬頭一看,熟悉的綠光映入眼簾,洛基那雙碧瞳與項鍊在眼前相映成輝。

不及開口,洛基一把抓住自己,沉聲喝問:「她人呢?」

他力氣好大,抓的歐文吃痛,歐文能感覺他抓著自己的雙臂都在顫抖,忙說:「跟我來。」瞥見洛基身後有微光,丹尼爾持著火把跟在後面。

「快將火滅了!」歐文著急,「這裡不能點火,會引來卡瑪女巫的聖獸!」

丹尼爾忙將手中火把滅了。

「席妮呢?」洛基放開歐文,「為什麼沒跟你在一起?她受傷了?」

「她被卡瑪女巫的蛇纏住了,動彈不得,」歐文領著兩人,「我現在帶你去找她。你放心,她傷勢不重,你一定能治好她。」

洛基不答,項鍊都發光了,傷勢怎麼會不重?這點歐文也知道,他說這話只是想緩和情緒,卻是誰也沒能騙過。

三人趕著路,就在快要回到席妮的所在處時,一條巨蟒從旁破牆竄出,牠一張嘴咬向歐文,卻咬了個空,歐文的能力使牠們碰不到他,卻給了洛基與丹尼爾緩衝的時間。

丹尼爾驚:「哪裡來的怪物?」

歐文笑:「忘塵谷出怪物,沒聽說過嗎?小王子?沒想到,這蛇竟然沒死?我們剛來時卻一副裝死的樣子‧‧‧」難道剛才我們在看畫的那一段時間,白虎沒過來,是因為正在對付這傢伙嗎?這麼說,白虎陣亡了?

歐文:「席妮就在前面了!就是這傢伙的手下將她咬傷的!」

洛基一聽,勃然大怒,一拳擊向巨蟒,巨蟒吃痛,放聲嘶鳴,與他戰在一起。

歐文與丹尼爾跑至另一旁察看席妮。奇怪的是,席妮已不在原來的地方,剛才的地方現在佈滿了許多小蛇,一條條相互纏繞,不斷爬行,整塊地面乍看之下彷彿不斷在移動。

「不可能啊!」沒發現席妮身影,歐文大驚,「她剛才確實就在這裡!她被這裡其中一條小蛇咬傷,她被牠纏的動彈不得,她無法擺脫牠,她哪裡都不能去!」歐文東張西望,「難道她設法逃走了?」

丹尼爾順著歐文說的方向望去,黑暗中只能看見滿地無數蠕動的小蛇,卻在漆黑中,看見一閃即逝的光芒,雖只一瞬就消失在蛇堆裡,但丹尼爾確信自己沒看錯,他知道自己有多愛發光的事物,無論它們的光多麼微小,他永遠都能發現它們,就如同他知道,剛才被埋在蛇堆之下的光是他熟知的,正閃著與洛基雙眼和項鍊同樣的的綠色光芒。

丹尼爾要上前看個清楚,卻被歐文一把攔住。

歐文:「離這些蛇遠一點,牠們是卡瑪女巫的東西,小小咬一口就足以致命,遠非尋常毒蛇可及‧‧‧席妮就是被這蛇咬傷的。」

丹尼爾:「我剛才看見了!席妮被埋在這些蛇底下!」

歐文驚:「真的?我看看!」上前察看還不忘回頭叮囑:「你別過來!這些蛇咬不到我,你就不一樣了,站遠一點!」

歐文挖著蛇窩,但每當他挖出一些,在旁邊爬的蛇就會補上,將他剛挖出來的空間填上,這樣的挖掘簡直無窮無盡。

丹尼爾一直在旁看著,知道這樣是無法將埋在蛇堆底下的席妮救出,想幫忙卻又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丹尼爾尋思:這些蛇是卡瑪女巫的東西‧‧‧與尋常蛇不同,不能用尋常方法對付‧‧‧要如何對付卡瑪女巫的蛇‧‧‧卡瑪女巫的蛇‧‧‧對了!它們既是卡瑪女巫的東西,或許可以!

丹尼爾靈機一動,從懷中摸出現形粉,撒在蛇窩上,繽紛絢麗的現形粉為一片漆黑的洞內染上顏色,果然,沾上現形粉的蛇紛紛消失,露出被埋在底下的席妮。

歐文猛然回頭盯著丹尼爾,丹尼爾一面向他解釋,一面走近席妮,「這是我們布魯家的現形粉,能讓東西現出原形。這蛇既是卡瑪女巫的東西,便可能不是真正的蛇,而是詛咒,不妨一試。」他曾在羅汗的石陣迷宮裡用過現形粉,當時是讓畫中的犬現形,剛才忽然想起此事,便決定嘗試。

席妮緊閉雙眼,氣若游絲,她身上出現許多黑色條狀痕跡,就像剛才纏繞她的蛇一樣,佈滿全身。

歐文低頭確認她的呼吸,發現她一息尚存,喜叫:「她還活著!我去叫洛基來!你在這裡守著!」說著衝了出去。

丹尼爾蹲下身來看席妮,只見平日開得嬌豔芬芳的玫瑰,此時卻已幾近凋零。她看起來好脆弱,經不起一點風吹草動,彷彿任何一個人都能輕易將她捏碎於掌中。頸上的項鍊比主人更有精神的發著光,是她身上唯一還有生氣的東西。迎著這樣的席妮,丹尼爾不禁想起昨晚的夢:一隻黑色的大獵犬嘴裡叼著朵玫瑰,玫瑰花瓣一片片凋落,大獵犬似乎知道花即將要凋謝,一副心碎的神情,卻仍是不肯將嘴裡的玫瑰拋下,大獵犬繼續走著,丹尼沿著地上一片片花瓣,跟在大獵犬身後。

丹尼爾見席妮性命垂危,流下淚來。他的淚珠滴在席妮臉上,席妮似有感知,倏忽睜開眼來。

看清來人是丹尼爾,席妮微笑,虛弱的說:「你來了。」

丹尼爾啜泣:「我來了。妳身體覺得怎麼樣?」

席妮:「沒感覺‧‧‧我好像‧‧‧漸漸失去知覺‧‧‧正在一點一滴抽離這副身體‧‧‧我覺得我好像睡了好久好久‧‧‧又好像‧‧‧才剛閉眼‧‧‧再次睜眼‧‧‧你就在我眼前了‧‧‧」

「妳休息一下,」丹尼爾握著她的手,「洛基來了,他會醫好妳,一切都會沒事的。」

聽他提起洛基,席妮似乎很難過,嗚咽:「洛基‧‧‧我的洛基‧‧‧我的洛基‧‧‧」

丹尼爾強笑,「是啊!他馬上就來了!」

席妮:「你會替我照顧好他嗎?」

丹尼爾一愣,「妳什麼意思?」

他以為席妮已經昏頭了,但席妮仍繼續說:「替我照顧好洛基‧‧‧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當時在星落城‧‧‧法蘭克說我們當中有三個人心中充滿愛意‧‧‧我知道你愛的不是我‧‧‧我也知道‧‧‧你一直在偷看他‧‧‧」她的說話聲越來越低,但丹尼爾聽來卻如驚雷響亮。

丹尼爾並未否認,一顆心卻彷彿要炸開。

這是他的秘密,無人知曉,他生來就帶著這個秘密,這秘密本也該跟著他葬入地底。

初見卡瑪女巫那時,她當著眾人的面說:「我真希望你像他。」雖然隱晦,但丹尼爾卻隱隱覺得他知道卡瑪女巫在說什麼,她能洞悉人心,他藏得再深的秘密卡瑪女巫也能一眼看透。就這麼一句話,便能讓丹尼爾「唰」一下白了臉色。但對象畢竟是卡瑪女巫,巫師面前,人類毫無隱瞞能力,就像被剖開的獵物,只能被恣意瞧個乾淨。但現在對象卻是席妮,就算她與自己一向交好,可她和洛基的關係,她會怎麼想?憤怒?噁心?丹尼爾不敢去想。他不敢想席妮會怎麼看待自己,就像他不敢想像席妮會說出接下來的話。

席妮:「沒關係‧‧‧你是個好人‧‧‧洛基有你我很放心‧‧‧以後‧‧‧請你照顧他‧‧‧他雖然不擅表達‧‧‧但其實‧‧‧有一顆最柔軟的心‧‧‧」她用著與他剛才同樣溫柔的語氣說:「一切都會沒事的。」

丹尼爾聽了大慟,淚如雨下,抽抽噎噎的說:「別說的像妳不行了‧‧‧洛基就在旁邊‧‧‧他會醫好妳的‧‧‧他會將妳醫好‧‧‧」說到最後他已言詞顛倒,只是不斷重複著「他會醫好」這幾個字。

「席妮!」洛基低沉的呼喚,他一把將席妮摟進懷裡。見她這麼虛弱,淚水早已奪眶而出,將她抱在懷裡一點力都不敢使,施展能力替她療傷。席妮本來看著要睡著了,洛基一用能力,她恢復片刻便能睜眼了,一見洛基,席妮的笑意從心窩漾到眼裡,「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就像‧‧‧一直以來那樣‧‧‧」

洛基流淚,「對不起,我來晚了。」

席妮:「不,你來的剛好。我有東西要給你‧‧‧」將手裡的東西交給洛基。

洛基:「這是什麼?」

席妮:「歐文刻的,這個是你名字的字首,這個是我的。是不是很神奇?原來我們的名字長這樣,我從來都不知道‧‧‧在這裡串一條繩子就能當成項鍊戴‧‧‧以前你送我保命用的項鍊‧‧‧現在換我送你這個項鍊‧‧‧你喜歡嗎?」

洛基:「喜歡,出去後我要妳親手為我戴上。」

席妮心疼的摸摸洛基的臉頰,「你有先見之明,早已看見我如今的落敗,才會在來之前一直要我走‧‧‧但怎麼辦呢‧‧‧我喜歡在懸崖邊跳舞‧‧‧你攔不住我‧‧‧只能在一旁提心吊膽‧‧‧我的洛基‧‧‧」

洛基泣不成聲:「別說了‧‧‧」

席妮:「叛徒是艾瑞托,證據是文字,歐文看得懂,他能解釋給眾人聽‧‧‧還有其他象徵所有人未來的畫像‧‧‧只可惜我們沒有破解全部‧‧‧」

洛基:「別再說了,算我求妳‧‧‧妳歇會兒,我正替妳療傷,很快就好了。」

席妮不再說話,閉眼往洛基胸膛鑽了鑽。啊,久違了,這溫暖的懷抱,不過才分開一會兒,怎麼就這麼想念呢?還是一如往常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溫度,好暖和‧‧‧

暖和?

洛基發動能力時總會伴隨一股暖流,溫暖舒服,會讓周遭溫度上升。

溫度上升。

席妮倏地睜眼,果然,一片漆黑中卻有一道白光從洛基身後撲來,那是枝劈開漆黑的白箭,永遠射向熱源。

白虎動作好快,要通知洛基還要讓他倆全身而退根本來不及,席妮想都沒想狠狠一把推開洛基,洛基抱著她一點力氣都不敢使,加上出乎意料,輕輕鬆鬆就被她一把推開,就在這時白虎張開利爪朝席妮揮去,瞬間在她的肚子上開出一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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