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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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原創奇幻──我穿越到異世界找妹妹結果推翻了王朝[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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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9-6 22:3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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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3.無勇之大秦(五十五)9/6

  蘇樂雅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在東昇堂看楊全跟宇文長不順眼的事情一回家就忘了,她迫不及待地問丫鬟:「我餓死了,有什麼現成能吃的?」
  「已經備妥了龍吐珠。」丫鬟笑著拱了拱手,「還有仙客來。」
  蘇樂雅眼睛一亮:「娘回來了?」
  「夫人正在廚房。」
  蘇樂雅歡呼一聲,蹦蹦跳跳地跑向廚房,蘇娜朵無奈對丫鬟一笑:「妳去忙吧。」
  丫鬟福了福身,退出門外,趕緊去忙其他事情了。
  要過年了,宰相府裡上上下下都忙得要翻天,對比其他官員家中,大概也就夫人還願意進廚房打下手了。
  「娘!」蘇樂雅歡天喜地地撲向思念已久的背影,「我好想妳!」
  女人哪禁得起蘇樂雅這麼熱情的一撲,往前踉蹌了一下:「樂雅,說過多少次了,娘在忙的時候不要突然撲上來,很危險。」
  蘇樂雅泫然欲泣:「娘一回家就兇我。」
  「我沒兇妳。」女人無奈了。
  「剛剛娘手上還在捏糰子呢。」蘇娜朵在身後悠悠說道,「樂雅把糰子弄掉了,晚上可就沒點心了。」
  蘇樂雅嘟起嘴:「不是已經有龍吐珠跟仙客來了嗎?娘,我們出去說說話嘛,妳這麼久沒回家。」說到後來,還有一絲控訴。
  女人轉過身來,她確實生得很美,身材高挑、五官比例是黃金比例,看了就讓人舒服,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好吧,既然我的女兒們只要有兩個點心就夠了的話。」
  「娘,你沒給那啥王女做吧?」蘇樂雅挽著自家娘親的手,迫不及待地爭寵,「說好娘只給我們姊妹做點心的喔!」
  「當然。」蘇母一手挽著一個,在蘇樂雅跟蘇娜朵額頭上各親了一下,「我只給我的寶貝女兒們做點心,就連你們父親都沒這種殊榮呢,何況王女。」
  蘇樂雅開心地笑了起來,總算有一種把自家娘親從那啥澇子王女那裡搶回來的揚眉吐氣。
  「娘,還是小聲點吧。」蘇娜朵雖然也笑著,但比較起來謹慎多了,「說不定府裡有……的人呢?」
  「自個家,說話還得束手束腳的多憋呢。」蘇母說,帶著女兒們回到自己的房間,拍了拍手讓丫鬟將兩盤點心乘上來,「吃吧,看看娘的手藝有沒有退步。」
  成上來的兩盤糕點都非常精緻,分別做成了龍吐珠跟仙客來的花型,顏色豔麗,十分精緻。
  蘇樂雅迫不及待地就將龍吐珠塞進嘴裡,對比起來,蘇娜朵就優雅得多,小口小口地抿著。
  甜而不膩,滑潤順口。
  姊妹倆都露出幸福的微笑。
  「娘,我跟你說,我們今天東昇堂跟那姓楊的一起上,妳不知道,他超級狼狽的哈哈哈。」蘇樂雅一想起課堂上楊全跟宇文長一身泥濘,就樂不可支,「我從來沒見過他們那麼慘過,感覺好爽。」
  「樂雅,這樣可不行。」蘇母放下茶杯,「不是教妳不能幸災樂禍嗎?」
  「可是我討厭他們嘛。」蘇樂雅不在乎道。
  「樂雅。」蘇娜朵正要幫母親教訓自己的妹妹,卻見蘇母抬了抬手。
  「算了,見到討厭的人倒楣自然會心裡高興。」蘇母聳了聳肩,「宮裡人一個個的鼻孔都大過天,楊家也確實不是什麼好人。」
  「娘,不知道府裡有沒有竊聽蟲,還是小心說話。」蘇娜朵柔柔地勸道,「不然萬一發生什麼,蘇府上下需要人頂罪怎麼辦?」
  蘇母笑了起來:「好好好,我的大女兒就是小心。是不是跟那位有進展了,怕娘說話太直惹禍了?」
  蘇娜朵紅起臉:「才不是呢。」
  「正巧也要過年了,讓顏家他們跟我們一起圍爐。」蘇母好笑道,「讓顏正茗把他兩個侍從也帶上,免得人家傳閒話說我們偏心。」
  蘇娜朵臉更紅了,嗔道:「娘!」
  「姊,妳什麼時候要嫁啊?」蘇樂雅感興趣地問,「我瞧著對方也沒老婆,妳一定做大。要是他敢欺負妳,我給妳出氣!」
  「還說妳姊姊呢。」蘇母輕輕敲了蘇樂雅的額頭,「妳自己呢?去東昇堂後,有沒有心儀的人家?」
  「那倒是真沒有。都太醜了。」蘇樂雅做了個鬼臉,「只有玄卿哥哥最好看,他身邊多了一個叫吳語的也好看,還有個李隆,兩人都福丸人,口音滿好玩的。」
  「對人家有意思?」蘇母笑問道。
  「才不是呢。」蘇樂雅鼓起臉頰,「就說過幾句話而已,要嫁人也太早了。」
  「他們各是幾歲?」蘇母問道。
  「吳語十八、九歲的樣子,李隆則是十四、五歲。」蘇娜朵道。
  「唉呀,年齡都挺合適啊,我們樂雅才十六,跟哪個配都行。」蘇母笑道。
  「才不呢。」蘇樂雅說,「我本來要嫁給玄卿哥哥的,結果轉頭嫁給他家的下人,這不鬧笑話了嘛。」
  「這麼說倒也是。」蘇母促狹道,「但我們樂雅喜歡最重要呀。」
  「我才沒有呢。」蘇樂雅跺腳,從腰間拔出柳葉劍,指著天驕傲地說,「我以前不懂事,總嚷著要嫁給玄卿哥哥,但我現在想清楚了!」
  「人生大事,想要娶我的必須先過我這一關!」她興奮道,「我要比武招親!」
  「……真不該給妳看戲台子。」蘇母啞然失笑,「娜朵呢?」
  「我早就確定非他不嫁,是爹爹不讓。」蘇娜朵細聲道,「但也沒關係,他說他可以等,等到爹爹同意的那一天。」
  「爹看輕人家出身低,要不然叫他去考個進士什麼的。」蘇樂雅慫恿道,「進朝當官,也給爹當副手,一舉兩得。」
  「進朝當官哪那麼容易。」蘇母道,「何況朝廷裡面都不是什麼好人,好人都要被鬥死的。」
  「那爹豈不是很危險?」蘇樂雅蹙眉道,「娘,妳進宮這麼多次,每一次都沒好話,那幹麻還要去?」
  「自然是有大人的原因。」蘇母道,「我不去就等於不給王女面子,當今陛下能放過妳父親?」
  蘇樂雅吐舌:「唉呀,陛下心眼這麼小啊?」
  「小得連針孔都比不上呢。」蘇母笑道,「好了,這些話就留在這個房間,出了門後我們什麼話都沒說過,聽懂了?」
  「懂懂懂。」蘇樂雅做了個鬼臉,「大人的原因。」
  母女三人和樂融融地來到餐廳,蘇父還沒回來,三人便坐著等,繼續聊天,不過此時的重點就放在了蘇娜朵的人生大事上了。
  「昊哥之前跟著正茗哥一起去了莫雪,是不是給妳帶禮物了。」蘇樂雅擠眉弄眼道,「姊,妳收到什麼?」
  蘇娜朵臉紅起來:「一些胭脂粉罷了。」
  「這怎麼行?胭脂粉哪裡沒有,太沒有誠意了。」蘇樂雅不滿道,「他就沒給你帶點莫雪的特產?肉乾之類的?」
  「那是過不了邊關的,那是違禁品。」蘇母敲了一下蘇樂雅的腦袋,「就想著吃。」
  蘇樂雅委屈極了:「我才沒有呢,就是舉個例子,難道沒有什麼別出心裁的禮物嗎?胭脂粉好普通啊。」
  蘇母嘆氣:「看來我家樂雅,結婚不只要比武招親,還得比一筆誰的禮物最有創意了。」
  蘇樂雅一下就被轉移了注意力:「對,還要加上禮物的創意性!」
  「就知道挑毛病。」蘇娜朵笑罵道,「那換成妳,妳去莫雪了,回來要給我帶什麼禮物?」
  「大秦沒有的唄。」蘇樂雅不假思索道。
  「那假設是違禁品呢?」
  「……偷渡?」蘇樂雅心虛道,「好吧,如果是違禁品就沒辦法了,或是我找人把當地的風景畫下來,帶回來給妳看。」
  「這倒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蘇母附和道,「畫軸不是違禁品,肯定帶得回。多看點不同的風景也不錯。」
  此時,下人來報,蘇父回府了。

  *

  早些時候,蘇父還在朝廷,十分心塞地聽楊家人傅正化的報告。
  傅正化是司法門最大的執管者,也是楊家家主楊岐河手下最忠誠的一條狗,他慷慨激昂地讚美著席王登基後,民間犯罪率大幅下降,全是席王馭民有方,必定是千古一帝,流芳百世。
  蘇父胸悶又心塞,犯罪率下降是因為告官紀錄都被楊家抹掉了,光就楊岐河搞出來的挑釁罪就能將所有犯罪全部羅列,判輕判重,也全憑衙門自己判斷,沒有一定標準。
  想也知道這樣會衍生出多少問題,之前楊家底下的曹劍因為得罪慕容蘭被處理掉了,但楊家還有多少個曹劍?
  報告真是越聽越鬱悶,他還不能顯露出分毫,引席王不快,那樣他的項上人頭保不保得住不說,還可能連累妻女。
  好不容易聽完傅正華屁用沒有的溢美之詞,總算換了一個相對之下正常一點的考試門執管者——匡冠亮——報告。
  「今年考試通過者一百五十七萬餘人,共計錄取兩萬餘人,其餘通過者暫時沒有能夠安置的職位。」匡冠亮說,「西邊邊境及邊陲地區的氣象地理局甚至無人報考,我提議讓那些合格者進東昇堂進修專業後直接補上。」
  「諸位愛卿以為呢?」席王問道。
  「臣以為萬萬不可。」蘇父拱了拱手,「從缺的職位均為需要極為專業的人才。氣候、地理的監測萬萬不可馬虎,即便是要送東昇堂進修,那麼合格者的吃穿用度又該誰來負責?臣以為應該開重金利誘,讓那些藏於民間的高手敢於出任。」
  「蘇先生此言差矣。」傅正化慢吞吞地說,「開重金利誘?朝廷的負擔已經很重了,百姓該當以大局為重,自願奉獻,若是連這麼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怎能指望他們為朝廷效力?又如何保證他們沒有反叛之心?輪回教教徒雖說在大秦境內已經從明面上銷聲匿跡,卻有不少人在國外抹黑大秦與陛下,萬一重金誘來了這些叛國黨,後果不堪設想啊。」
  蘇父被這一番顛倒黑白的說法氣得要吐血,他拍了拍胸口,企圖力挽狂瀾:「人才的流失是國力的流失,若是能吸引人才回國,輔以優渥的生活,他們自然不會叛國……」
  「蘇先生都已經是宰相了,怎麼這麼拎不清。」傅正化乾脆地說,「人才國內也可以培養,何必要那些心術不正的海外份子摻和,還倒花一筆冤枉錢。更重要的是,國內這些合格者已經通過了身份審查,若是要引進海外人士,還得重新審核,浪費人力物力,動搖國本。」
  蘇父還想再辯,就被打斷了。
  「說起來,蘇先生是負責外交與經濟這一塊吧,這麼想引進海外人士,莫不是有什麼人想趁機塞進職位中,撈取好處?」
  「我沒有!」蘇父氣得想要動手揍傅正化,他一口氣差點沒能提上來,「什麼海外人士,我一開始說的分明是民間高手!」
  「既是高手,又怎會隱匿民間,怕是沒真本事吧。」
  真正的高手不全被你們四大家族吸收或是直接殺了嗎!
  蘇父氣得說不出話來了,畢竟這話不能說,一說就得罪了四大家族,而席王最後是絕對不會保他的,更可能將他殺了以平息眾怒。
  「那便這樣吧。」席王點頭同意了匡冠亮的辦法,「讓那些合格者去東昇堂修一修專業,吃穿用度讓他們自己想辦法。」
  蘇父憋悶不已,但此時他已經不能再出聲了,他若是繼續反對,席王便會懷疑傅正化說的是真的,他真要從中獲得什麼好處,或者他乾脆就是叛國黨了。
  過年之前受這麼一遭,渾身黑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洗乾淨,真是晦氣!
  下朝之後,蘇父看著遠處的落日,紅霞一片,搖了搖頭。
  他有一股十分強烈的預感——

  大秦將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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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9-9 23: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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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4.無勇之大秦(五十六)

  回府的蘇父全身都壟罩著低氣壓,就連蘇樂雅都不爬柱子了,小心地看著自家父親的臉色,「爹,你怎麼了?渾身冒黑氣似的。」
  滾煤炭堆裡去了?
  蘇父瞪他一眼,啪地放下筷子,蘇樂雅反射性地正襟危坐,就聽到她父親開始罵人:「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在朝廷被人潑髒水也就罷了,回到家還得被妳這丫頭氣。我一把老骨頭,哪天真要被妳給氣死。」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女兒好聲好氣關心你,你反倒把在朝廷受的氣往女兒身上撒。」蘇母也放下筷子,護女心切地懟了回去,「陰陽怪氣的,你有本事,上朝跟楊家那群人懟,把氣出在自家人身上怎麼回事?」
  「那是能懟的對象嗎?他們就是說句實話也可能因為心情不好把你砍頭的人!」蘇父的聲音高起來,「傅正化那斯,巴結陛下巴結到連大秦國運都不顧了,匡冠亮那蠢材又提了個蠢辦法,趙瑋趁火打劫,直接就發布行政命令,下令全數合格考生要嘛放棄此次資格,要嘛就自己想辦法去東昇堂進修,然後下派邊陲。鄂千春還搞了個法律援助機構,叫什麼天理寺,一切都要完了!」
  「天理寺聽起來不挺好的嗎?」蘇樂雅聽到後面,忍不住咕噥。
  「好個屁!」蘇父罵道,「那是再審查那些再告不得的人的背景,確認之後,那些人就沒了!天理個屁!沒有天理!」
  「你口氣那麼兇做什麼,樂雅只不過是提出點疑問罷了。」蘇母瞪眼,「我好不容易回家,你就這麼個態度?在外當受氣草包,使勁憋著回家耍橫是吧?」
  「我還沒說妳呢!」蘇父的聲音稍微弱了一點,但還是很強硬,「進宮那麼多次,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用得著我教妳嗎?為什麼我聽說妳跟王女講了一堆不三不四的玩意?」
  「那能是不三不四嗎?她一個小女孩,不懂得分辨是非,成天以殺人為樂,池子的血都被染紅了,還因此煉出了個極危險的異稟武器紅綾,伸縮自如,能隨心意隨意絞殺人,我要是不盯著點,她將來長大還得了?當然要告誡她殺人取樂會下地獄的!」
  「她下地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妳知不知道她要是一個不爽,我們全家都得掉腦袋!」蘇父的聲音又大起來,「我跟妳說過多少遍了,少管王家的事,她愛殺就讓她殺,反正都是些奴隸罷了,跟我們沒關係。」
  「成親這麼多年,你這身份尊卑的舊觀念還是沒改!」蘇母的聲音也大起來,「知道我最討厭大秦什麼地方嗎?那就是人分三六九等!看看人家紳霧、十二星,強國都陸續解除奴隸法,就大秦!不止在原地踏步還在倒退步!」
  「那是他們蠢!奴隸中能有幾個人才!」
  「那民間又能有幾個人才!」
  「妳怎麼說話的,民間良民那麼多,怎就沒人才了!四大家族的人才都是從民間找的!」
  「良民中有人才,奴隸中就沒有了?」
  「那都是沒受過教育的……」
  「那受過教育就能成才了?你要不要看看朝廷裡面都是些什麼貨色!不是軸到不懂隨機應變的智障,就是專職嚇人放狠話的紙老虎,再不然就是為了水壩利益無視生態的壞草包!他們就受過教育了!他們就成才了!」
  「妳小聲點!深怕別人聽不見妳妄議朝廷是不是!」
  「誰先開的話頭?就許你發脾氣,別人發不得?宰相好大的官威是吧?」蘇母一推椅子,站了起來,「我不吃了。你繼續耍你的官威,我不奉陪了。」她氣沖沖地走到門邊,頓了一下,回過頭語帶威脅,「你要是繼續對著我女兒撒氣,今晚就不准進房間。給我睡偏房去!」
  蘇父一聽不能進房間,氣得原地乾瞪眼,還來不及組織一下語言,自家老婆就已經怒氣沖沖地走了,離去前還甩了甩漂亮的深紅棕色的長髮,像一團無名星火。
  「爹,娘從外地嫁到大秦,觀念上本就有許多隔閡。」蘇娜朵旁觀了一整場吵架,居然還有心情夾筷子,「不用管我們,趕緊找娘去吧,娘一定在等著你去哄。」
  蘇父低聲咕噥幾句,有點像是在抱怨:「這麼兇,幸虧是嫁給我了,不然換成其他男人哪受得了。」
  如果是趙平實,他手下的一個對外發言人,指不定就動手打老婆了。
  「我怎麼聽都覺得是爹爹不對啊。」蘇樂雅莫名其妙被吼了一頓,憋著氣陰陽怪氣了一頓。
  蘇父瞪她一眼。
  「爹,趕緊吧,娘等久了搞不好真讓你睡炕上了。」蘇娜朵柔柔勸道。
  等蘇父也離開後,餐桌上就只剩下姊妹兩了。
  「姊,妳居然還能吃得下。」蘇樂雅悶悶地戳著魚,「我完全沒胃口了。」
  「再氣也不能餓肚子,多少吃點。」蘇娜朵無奈道,「娘回家了,這件事不夠妳開心?」
  「開心啊,可是爹一回來就吼人,我明明什麼都沒做,柱子也沒爬呢。」蘇樂雅委屈道。
  蘇娜朵放下筷子,摸了摸自家妹妹的頭,「爹在朝中寸步難行,憋著氣也是可以理解的。回到家一放鬆,就沒忍住了。」
  「那我就活該倒楣被他罵嗎?」蘇樂雅不服氣道。
  「或許妳平時少氣爹爹,爹爹就沒辦法借題發揮了。」蘇娜朵給出了建議,夾了一塊魚肉放到蘇樂雅碗裡,「吃吧,還有這麼多菜呢,別浪費了。」
  蘇樂雅勉為其難地嚼了幾口,只覺得一點都不香,「姊,剛剛爹娘吵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蘇娜朵慢悠悠地說,「紳霧跟十二星確實已經解除了奴隸法,這兩個國家現在法律上沒有奴隸了。」
  「那我們還有……這樣不好嗎?」
  「好不好,得拉長時間看,從不同角度看結果也會不同。」蘇娜朵說,「短時間內,大秦人口販賣不會少,因為其他國家禁止了,那麼我們就成了其他國家一些依然想從事人口販賣的合法渠道,風險也小。」
  蘇樂雅對奴隸沒什麼確切認知,她是宰相之女,一出生就過著比別人優渥的生活,因此完全無法體會奴隸的痛苦,再加上蘇府裡奴隸也很多,每個人看起來過得也都不錯,就更無感了。
  「姊,爹說的那些人都是幹麻的啊?傅正化、匡冠亮啥的?」
  「四大家族的走狗。」蘇娜朵擦了擦嘴,「其實楊家跟慕容家這種看得見的,反倒好防。真正讓人難防的是默家。」
  「默家?對喔,聽說他們重點發展在福丸。」蘇樂雅這才想起默家的存在,雖然總是四大家族四大家族地叫,但默家非常影薄,存在感相當稀疏。
  「不清楚默家究竟想做什麼,先是配合楊家搞出了挑釁罪,又配合慕容家搞出了一個天理寺。」蘇娜朵思索道,「但是自己本身卻藏在福丸發展醫道與務農……」
  「唉呀,姊,想那麼多幹麻呢。」蘇樂雅不在乎地說,「搞不好他們自己家就分兩派呢,妳看我們家,爹娘就是兩個做派。」
  「倒也說得通。」蘇娜朵失笑,「妳倒是完全繼承了娘的大膽敢言。」
  「姊姊也可以呀。」蘇樂雅被姊姊誇獎,心情比較好了,「不過昊哥哥應該比較喜歡姊姊溫柔的樣子吧,我也喜歡溫柔的姊姊。」
  蘇娜朵臉微微一紅:「說什麼呢。」
  「反正一桌菜我們也吃不完,叫昊哥他們一起來。」蘇樂雅吩咐丫鬟道。
  「搞不好人家已經吃過了呢。」蘇娜朵有點擔心。
  「唉呀,那就一起過來聊天呀。」蘇樂雅不在乎地說。
  蘇府食客住得遠,傳話一時半會兒也傳不到,姊妹兩繼續聊天。
  「要是能一喊人就能聽見的話,就方便多了。」蘇樂雅兩手撐著下巴,一臉嚮往。
  「有呀。」蘇娜朵笑道,「只是大秦還沒有而已,但是國外已經有了,十二星當時打仗就是靠這個贏的。」
  「什麼呀?」蘇樂雅感興趣道,「是速度很快的鴿子嗎?」
  「不是,不是動物。」蘇娜朵笑道,「是一種叫穆齊的東西。 」
  「穆齊?那是什麼?」
  「嗯……使用上就是我在這裡擺一個穆齊,房間也擺一個,這樣我想找妳的話,我就只需要在這裡拿起穆齊,妳就能聽到我說話了。」
  「那個還是得輸入指定代號才能連上的。」顏昊踏了進來,笑道。
  他身材高大,劍眉星目,不說話時自帶一股威嚴氣勢,眉毛好似一把銳利的劍,斜飛入鬢,有披荊斬棘之感。
  「昊哥哥。」蘇樂雅樂道,「讓姊姊好等。」
  「說什麼呢。」蘇娜朵臉更紅了,嗔道,「一條魚都堵不上妳的嘴。吃飯。」
  蘇樂雅又被罵了,她吐了吐舌,這回倒不生氣,嘻嘻一笑,「我聽昊哥哥這回從莫雪給姊姊帶了胭脂粉?這太沒誠意了吧,好歹帶個金釵當定情物呀。」
  「蘇樂雅!」
  眼見自己姊姊連名帶姓地喊自己,似乎真要生氣了,她連忙告饒:「我錯了,姊姊,我就是隨口一說。」
  「妳這隨口一說的毛病還真是隨了娘。」蘇娜朵緩了緩口氣,沒好氣道。
  蘇樂雅吐了吐舌頭。
  「只怪我囊中羞澀,買不起金釵。」顏昊搖了搖頭,愧疚道。
  「這怎能怪你?何況我也不缺那些。」蘇娜朵忙道,「吃了嗎?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吃吧?這幾盤菜都幾乎沒怎麼動過。」
  「我吃飽了,我就先下桌了。」蘇樂雅促狹一笑,「明明喊的是顏家人,正茗哥哥跟辰哥哥都沒來,我可不會不識相。我等肚子餓再過來,千萬不要先收了啊。」
  「樂雅。」蘇娜朵耳根都紅透了,但是她是一個講究禮數的女子,這種情況下除了羞紅了身子以外也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蘇樂雅笑嘻嘻地跑出門了,留了一桌的菜給自己的姊姊跟未來的姊夫。
  她一出門,就碰到躲在一旁的顏正茗跟顏辰。
  「小姐?」顏正茗低聲問,「情況怎麼樣?」
  「姊姊臉超紅。」蘇樂雅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興奮道,「我們晚點再過去。」
  「好。」顏正茗點頭,一旁的顏辰打了個呵欠。
  他跟顏昊是雙胞胎,只不過長得更加溫潤一些,不像顏昊那般狂野。
  「辰哥哥,你怎麼這時就睏了?」
  「唔,大概是因為沒睡好吧。」顏辰輕描淡寫地說。
  「怎麼會沒睡好?都冬天了還有蚊子嗎?還是你作惡夢了?」
  「感覺風雨欲來,所以沒睡好。」顏辰言簡意賅地說。
  「要下雨了?」蘇樂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們今天去東昇堂也是下了好大的雨,欸,我還沒跟你們說吧,我今天在東昇堂……」她將課堂上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咯咯笑,「楊全跟他的跟班真的,兩人滾在泥地裡面超狼狽,笑死了。」
  顏辰卻並沒有笑,他皺眉思索起來。
  「要變天了。」
  「那不挺正常的嘛。」蘇樂雅沒理解顏辰的言下之意,還在偷聽飯廳裡面的蘇樂雅跟顏昊對話,只可惜聽不清楚。

  *

  「樂雅一定又躲在哪裡偷聽呢。」目睹自家妹妹跑出去的背影,蘇娜朵無奈道,有些不好意思。
  「無妨。」顏昊微微一笑,溫聲道,「我們也確實很久沒好好說話了。」
  蘇娜朵以袖子掩面,紅著臉嗔道:「有書信呀。」
  「那怎比得上現在?」顏昊理所當然地說,「哪天你父親點頭了,我就帶妳出去看看世界。」
  跟心上人無憂無慮地暢遊天下,一想到那樣的畫面,蘇娜朵不禁心馳神往,「我想去伊莉泰勒那裡看一看,聽說那邊的平民女子不但可以拋頭露面,還可以參政。」
  「大秦也可以。」顏昊挑了挑眉,「就是風險高。」
  「誰說不是呢。」蘇娜朵嘆了口氣,放下手,「今天我們去了白玉鬼城……」她將東昇堂的事情給顏昊說了一遍,「我感覺時機就快成熟了。」
  顏昊沉默下來,半晌,才鄭重道:「我發誓,一旦事成,此生我必不負妳。」
  「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蘇娜朵溫和地說,她的手被顏昊托起握在掌心,兩人四目相對,都從彼此眼神中看見了堅定。
  「嗯。」顏昊輕輕親吻了一下蘇娜朵的手背,笑道,「當初妳來找我的時候,我都要嚇死了。」
  「那我也沒辦法呀。」蘇娜朵也笑,「誰讓我的異稟就是這麼玄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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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9-13 23:3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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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5.無勇之大秦(五十七)

  蘇娜朵的異稟是在十三歲的時候覺醒的。
  那時她嫌蘇樂雅嫌得厲害,她不喜歡這個妹妹,一天到晚總黏著她,大人的注意力也總是在她身上,好像本來獨屬於她的一切全都被這個妹妹給霸佔走了,而她但凡表現出一點嫉妒,就總是會被罵說為什麼不讓著妹妹點,妳是姊姊,應該照顧妹妹等等一類的說詞,好像她不將自己的東西讓給妹妹就是一個極度不合格的姊姊。
  她討厭死蘇樂雅了。
  一個平凡的午後,她被蘇樂雅煩得厲害,敷衍道我們來玩躲貓貓,我先去躲起來,等妳找到我後再換我當鬼。妳先在這裡閉上眼睛數數數到三百,數到之後再來找我。
  那時蘇樂雅才九歲,九歲的孩子還沒那耐心數數到三百,在原地掰著指頭數了數就不記得自己數到哪裡了,又重新數了一次,最後實在不耐煩了,就隨便從一百多跳到了三百,接著興致沖沖地去找蘇娜朵了。
  蘇娜朵躲進了娘的嫁妝房,這裡很多跟娘一起過來的嫁妝,像是梳妝櫃、金銀珠寶的部份自然已經另外安置好了,剩下還在這房間的,都是些她娘用不上的,平時也很少人會來。
  那時蘇父還不是宰相,住的房子不大,伺候的人也不多,有些東西擱著也就擱著了。
  蘇娜朵就躲在這房間裡,總算甩掉煩人的妹妹讓她神清氣爽,蹲在地上好奇地翻著一箱的書。
  她生來就酷愛讀書,喜歡文字,什麼雜七雜八的書都讀,遇到不認識的字還會去跟老師請教。
  這一箱書裡有一本特別顯眼,書皮是特製的,很硬,上面還有很多繁複的突起花紋,看著像隻眼睛。
  蘇娜朵好奇地翻開了書,卻發現這本書雖然很厚,但是裡面的內容都是空白的,什麼都沒寫。
  她不死心地繼續翻,依然什麼都沒翻到。
  這本書長得真奇怪。
  蘇娜朵不甚在意,將書丟到一邊,繼續翻其他的書,她為了不讓人從窗戶看見,得一直蹲著或是坐著,但這房間又沒椅子,她就將剛剛那本特別厚的無字書給當成了凳子坐著。
  當她沉浸在書海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她津津有味地偷讀完一本東廂記,對裡面男女主角的愛情非常嚮往,不禁想像自己未來的夫君會是什麼模樣。
  就當她在幻想自己嫁了個如意郎君時,充當座墊的怪書突然燙了起來,驚得她連忙站起,轉身去看,只見那書皮上的眼睛沾了些紅。
  怎麼會這樣?
  她剛剛是覺得有些不舒服,身體很溼熱,空氣也悶了些,但她以為是天氣的關係導致的出汗。
  她怎麼就流血了?
  蘇娜朵嚇得花容失色,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示好,她很惶恐,滿腦子只想著現在該怎麼辦。
  那本書的眼睛眨了一下。
  蘇娜朵嚇得連連後退,跌坐在地,過了一會兒,毫無動靜。蘇娜朵又害怕又好奇,小心地挪過去,謹慎地翻開了書。
  在她翻開的時候,本來無字的紙張脫落下來,嚴格來說不能說脫落,而是飛離書本,在空中旋轉了起來,接著飛散成一個男人的形狀。
  這男人長得非常好看,濃眉大眼,肩寬腰窄,看起來似乎二十歲上下的模樣,穿著粗布白衣,拿著一把鋤頭似乎在耕地,裸露在外的肌肉線條相當緊實漂亮。
  蘇娜朵彼時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少女,對著虛空中的男人一下就一見鍾情了,呆愣愣的。
  「姊姊!找到妳了!」蘇樂雅興奮地將門拉開,「我從窗戶看到妳了,換妳當鬼了。」
  蘇娜朵應了聲,空中的男人在蘇樂雅開門以前就消失了,她不自絕地撿起那本書,轉身就往外走。
  「姊姊也要數到三百……姊姊妳怎麼流血了?」蘇樂雅本來開心地喊著,結果卻見到自家姊姊後面有一灘血,大驚失色地嚷道,「姊姊,妳受傷了嗎?」
  「沒有,不要亂喊。」蘇娜朵又羞又氣,她隱約想起這應該是娘告訴過她的,專屬於姑娘家的月事,本能地覺得羞恥。
  「可是血好多,姊姊會不會死掉?」蘇樂雅淚眼汪汪的,明明流血的不是她,卻哭得比蘇娜朵還厲害,「我不要姊姊死掉!姊姊死掉我也要死掉!嗚嗚嗚……」
  蘇娜朵十分沒好氣,又有點心軟,聽蘇樂雅越嚷越誇張,不得已只得哄道:「這不是受傷,這是女生都會經歷的事情,我回房換見衣服就是了。」
  「女生都會?那我也會嗎?」蘇樂雅愣愣地問。
  「時間到了就會吧。」蘇娜朵說。
  「會很痛嗎?」蘇樂雅還是一臉擔心。
  「可能吧。」雖然她現在沒什麼太大的感覺。

  晚上,蘇娜朵就徹底體會了什麼叫做痛經。
  不過也因為如此,娘的心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說了很多話,她覺得好像痛點也沒關係。
  隔天,蘇樂雅哭著來找自己,她好擔心姊姊流血過多死掉。
  霸佔了母親一整晚的蘇娜朵看蘇樂雅這樣,不禁也心軟了,而且昨天娘跟她說了,那本書聽她姥姥說是祖傳的無字天書,是異稟武器,但一本書怎麼當武器呢,所以不曾有人去使用它,只不過祖輩的東西不好扔掉,所以才這麼傳下來的。
  蘇娜朵並沒有跟母親說她看見書頁變成一個男人的模樣,她打算私底下託人找找,看看是不是真有這麼一個人。
  當時找人還不像現在這樣發達,蘇娜朵畫好畫像後,還等了幾天,才終於傳回消息說確實有這麼一戶人家,在偏鄉種地,好在距離離他們並不遠。
  蘇娜朵沒見到人,又怕找錯人空歡喜一場,便想盡辦法想要靠近那人所在的村子,她藉口帶蘇樂雅出去逛逛,父母看她終於有了個做姊姊的樣子,很是欣慰,便放行了。
  蘇樂雅樂壞了,顛顛地跑去收拾東西,後來才知道她們不是出遠門,日落前就回家了,還不太開心。
  蘇娜朵有些利用妹妹的心虛,對蘇樂雅態度也好了些,這讓蘇樂雅又重新高興起來。她還是一個喜歡漂亮的年紀,在她眼裡,姊姊就是最漂亮的,比娘好看,所以她最喜歡姊姊。
  蘇娜朵帶著蘇樂雅逛村子,果真就見到了書頁變化出的那個人,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在抹去額頭的汗。
  「姊姊?」蘇樂雅好奇道,「妳怎麼讓馬車停下了?外面有好玩的嗎?」她一好奇,就湊過頭去看,她只看見一群人在耕地,再多就只有牛了,便無趣地縮了回去。
  「大熱天的,農民真辛苦。」蘇娜朵抿了抿唇,對下人吩咐道,「給他們送點水跟點心吧,就說是蘇郎之女看他們勞累,略盡棉薄之心,請他們別嫌棄。」
  下人恭敬地去了,蘇娜朵躲在馬車上偷看,這才發現長相相似的人有兩人,她吃了一驚。
  不過她很快就區分出其中的差別了。
  其中一個比較秀氣,另外一個比較陽剛,而出現在書頁上的人是後者。而她也確實更喜歡有男人味一些的。
  「姊姊,妳的臉好紅喔,沒事嗎?」蘇樂雅擔心道,「是不是又流血了?」
  「這時期本就會一直流血的。」蘇娜朵隨口道,她出門前吃過藥,所以並沒有覺得疼,只是一直偷看那人這個舉動讓蘇樂雅吃醋了。
  「姊姊,妳看我嘛!那些臭男人有什麼好看的。」蘇樂雅撒嬌道,「娘不是都說了十個男人九個臭,剩下一個是光頭嗎。他們肯定都很臭。」
  蘇娜朵對於自家娘親把自家親爹一起罵進去這件事不予置評。
  當天回府後,蘇娜朵就去查了這個男人的底細,但她一個黃家大閨女,總不好意思對一個男人刨根問底的,光是畫了畫像託人去尋就已經很出閣了,儘管她撒謊說是夢到的。但生辰八字這種東西要是再叫人去打聽,豈不是太明顯了嘛。
  蘇娜朵又將那本書拿了出來,她想,如果書籍上出現男人是在回應她當時問的如意郎君,那現在說不準也能回答她男人的生辰八字。
  果然如她所想,書頁又脫落下來,在空中形成一連串的文字與畫面。
  男人叫言昊,有個雙胞胎弟弟叫言辰,他們都是言王的兒子,為了避難才藏起來當農民,並假裝成大表哥言正茗的護衛。
  而言正茗正準備報名江國師的異稟食客。
  蘇娜朵想要言昊來自己家,又無法確定對方願意不願意答應跟自己成親,她左思右想,沒個主意。
  她乾脆就先問問八字合不合好了,不過這似乎是一個很沒意義的問題,畢竟要是八字不合,書本應該就不會在她問如意郎君的時候給她這麼一個人選了。
  她拿去給媒婆算,這一算是天作之合,這就更加深了蘇娜朵想要嫁給對方的決心。然而她是官員之女,對方此刻的身份卻只是一介平民,她要怎麼自然地跟爹娘提起這門親事?
  不然她之前偷聽到爹爹跟娘談過她的親事,似乎有意要跟江家的江澤時結親,她本來無感,但是見過言昊以後,她感覺所有人都成了將就。
  她拍了拍臉頰,覺得自己光只是看書跟遠遠見了一面,實在太過衝動。不如先將人放在自己眼皮子下,觀察觀察,確認品性後再做打算。
  於是她扮演起一個會照顧妹妹的好姊姊、替父母分憂懂事的好女兒。
  蘇娜朵天性聰慧,很多事情不用教自然就會了,因此她在晚餐時提議也可以學學江家廣納賢士,招募異稟人士來壯大蘇家的時候,沒有人覺得有異。
  儘管當時蘇府不如江國師那般顯赫,但是門檻更低,離顏正茗他們也更近,順便放出蘇父很可能會加官晉爵的風聲,再加上有女兒待字閨中,八字若是相合可優先入府,作為言家想要替言王復仇的言家人不可能不心動。
  蘇娜朵希望言昊是個聰明人。
  而如她所料,她等到了她要的人,言正茗帶著言昊跟言辰一起入府了。近距離觀察過一段時日後,她便確認了言昊果真是她的理想夫君,此生非他不可。
  那是在她十五歲的時候。
  彼時她已經偷偷熟練了異稟武器的使用方法,她給這本書取名叫做天璣,並發現了幾項規律。
  她的問題若是越大越模糊,那麼消耗的頁數就會急遽增加,但如果是範圍小而可預測的範圍,比如天氣,那麼消耗的頁數就少。
  頁數可以休息自我恢復,蘇娜朵遇過使用消耗頁數最多的問題是,如何幫助言昊奪回屬於他、或者說屬於他父親的天下,這個問題足足消耗了三分之一的頁數,最終得到的答案只有蘇父當上宰相這一結果。
  後來在天璣恢復之前,蘇娜朵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再使用它,並且美一次月事時臉色都會極端慘白,疼痛無比,昏昏欲睡又極度難過。
  她猜測這或許是使用天璣的代價,第一次誤打誤撞使用的時候也是沾了血,天璣的使用或許跟她自身的血氣相關。
  不過無所謂,她的問題能夠得到解答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她在自己十六歲生辰的時候,偷偷傳了一張紙條給言昊,上面只寫著一首詩詞:

  仲夏初識君,君未識得仙客來。
  枕盡千般願,三更只待郎君歸。
  緣深早結在,六月飛雪風月埋。
  山河破碎言,似人非鬼冠冕垂。


  言昊收到紙條時,出了一身冷汗,前兩句還好,是女子的求愛詩,但是後面兩句就很令人玩味了。
  六月飛雪是指人蒙受大冤時的形容,山河破碎言更有意無意地指向了那場遍及大秦各地的禁言令,冠冕垂更意指那頂王冠本來該戴在似人非鬼的人頭上。
  有什麼人是比他們隱姓埋名,甘願做小伏低,成了歷史上無名孤魂的人更適合這四個字的?
  「既然是前兩句是求愛詩,那她應該不是想告發我們,畢竟我們也在蘇府當食客當了一段時間,牽扯出來對她沒好處。」言辰說,「你就去看看,搞不好是人家姑娘瞧出了什麼破綻,拿來當籌碼跟你談親事呢。」
  「少爺,怎麼辦?」言正茗問,「要收拾東西嗎?」既然身份很可能被識破了,那就得趁早打算了。
  「我去會會她。」言昊說,將紙條丟進火堆中,親眼看著它成了灰燼,「小姑娘應該只是一時興起,得先問問她這消息是從哪來的。」
  「拷問?」言正茗壓低聲音。
  「對人家小姑娘用什麼拷問。」言昊瞪他一眼,言正茗摸摸鼻子不說話了。
  「何況我們還住人家的吃人家的,你有沒有點良心啊表哥。」言辰涼涼地補了一句。
  言正茗縮到角落去了。
  「先弄清楚她的消息來源。」言昊下了決定。
  「沒有什麼消息來源,是我自己知道的。」蘇娜朵笑著說,十分落落大方地站在門口,月光灑在她身上,盈盈白光彷若天仙,驚得一室三個男人都有點呆了。
  「蘇大小姐?」言正茗嚇傻了,「您怎麼到這裡了?」這裡可是給食客住的地方,跟蘇娜朵的廂房離得可遠了。
  「我偷偷溜過來的。」蘇娜朵眨了眨眼睛,對言昊笑道,「那個……紙條看過了?」
  言昊有些僵硬地點點頭。
  「不用擔心,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這件事。」蘇娜朵說,「不管是爹娘還是樂雅,統統沒有,目前還沒有我以外的人發現。」
  「我……能幫助你們。」蘇娜朵說,「何況……言王才是應該坐在大秦王位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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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9-16 22:4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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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6.無勇之大秦(五十八)

  「姊姊,你們談完了嗎?」蘇樂雅因為一直聽不到他們講什麼,很快就不耐煩了,敷衍地敲著門,「我又餓了,我要進來了。」
  蘇娜朵無奈地喊道:「那就進來吧。」
  蘇樂雅先前因為被蘇父遷怒,滿肚子不爽跟委屈,後來又因為顏昊過來跑出去,壓根就沒吃多少東西,這會兒可算來勁了,對著一桌冷掉的飯菜也能津津有味地吃。
  顏辰跟顏正茗也進來了,五個人和樂融融地一起吃了頓飯。

  不過另外一邊,蘇父還在想辦法哄自己老婆:「阿依莎,我錯了行不行?妳也知道朝廷裡有多亂,我就是一時沒忍住脾氣。」
  房門開了一點縫。
  蘇父一見有戲,趕緊再加把勁:「我這官位坐得不穩,全家隨時都有性命之憂,我只是擔心妳們,又擔心大秦,所以口氣急躁了些。陛下他之所以提拔我為宰相,也只是看我們家中都是女眷,我又無其他兄弟姊妹,翻不起什麼風浪才放心把我放在這個位置上,我實際上等於光桿司令啊,往朝裡塞人都費勁。」
  門縫開得大了一點。
  「娜朵跟樂雅都是我們的寶貝,我承認剛剛對樂雅語氣不好,但那是妳沒看到她平時是怎麼氣我的……」
  門終於完全拉開了,阿依莎——也就是蘇父的老婆,蘇娜朵跟蘇樂雅的母親——一臉沒好氣地看著他:「就你有理。樂雅平時怎麼沒氣我,專氣你去了?」
  「她平時都沒個小姐的正形。」蘇父一說到這個就抱怨道,「妳看看娜朵多乖多聽話,大家閨秀。她就專會扮丫頭、爬樹,女紅一樣不會,耍槍弄棍倒是來勁。」
  「那不是小時候給你貫成這樣的。」阿依莎說,「娜朵在學刺繡的時候,你不是讓她別去煩姊姊,隨便扔了顆珠子給她玩嘛。」
  「玩珠子歸玩珠子,後來她想當女俠這點可是妳搬來戲班子造成的。」
  「那戲班子能是我搬來的嗎?是娜朵說想帶妹妹出去見見世面,兩人逛街的時候不小心碰著了,樂雅吵著要看才給她搬到家裡看的,而且最後是你點頭的。」
  「我答應給她看戲班子,可沒答應讓她學些什麼功夫,學功夫這點是妳教的。」
  「我教?我哪會什麼功夫,教什麼,我只是跟她說她想學就去學。」
  「然後她就跟著顏正茗他們混在一起,成天不是爬樹就是扎馬步,姑娘家扎馬步多醜啊!」
  「你這話我怎麼就不愛聽了,我家女兒漂亮可愛,哪裡醜了?醜的部份一定不是因為我。」
  「我又沒說偺們女兒醜,我是說動作,動作好嗎?姑娘家兩腳開開成什麼樣子。」
  「那人家在練下盤就是那樣練的啊。」
  夫妻倆一邊拌嘴一邊往屋內走去,總算是和好了。

  *

  「快點通報家主!」
  楊家煉製武器的地方突然一陣兵荒馬亂,本來一群雙眼無神的奴隸們各各都跟發了瘋似地撲向周圍的人,有手有腳的拳打腳踢,四肢受傷的就用牙齒撕咬,他們彷彿都被植入了某種奇怪的病毒,見人就攻擊,其中幾個在咬下其他人的肉後原地癱倒,身體開始扭曲抽搐,接著就開始變形,變成了異獸。
  其他來不及變形的人就被異獸一口吞了,本來是看管奴隸的楊家人怒喝幾聲,不斷拍著手上的鈴鼓,振動產生的聲波不分敵我地將在場所有人都給震倒了。
  「真牠媽晦氣。」楊子浩怒道,「都要過年了,給我出這種包!負責這一區的人是誰?」
  「回少爺,是劉欣。」
  「拖出去斬了!」
  「可少爺……他已經被吃了……」
  楊子浩又飆了好幾句髒話。
  「去把出入口堵住,不論死活一個都不准放出去!」楊子浩命令道,煩躁地抓了抓頭,「牠娘的,剛上任就碰到這種事,別讓我知道是有人在搞我。」他滿臉戾氣,用力踹向身旁的下人洩忿,「還不快滾?」
  下人無端被踹了一腳,連憤怒都不敢,灰溜溜地跑了。
  然而動亂不因楊子浩的命令而平息,依然有些人趁亂跑了出去,而意外來得太過突然,負責看守的楊家人來不及反應就被吃了,有些甚至還轉化成了異獸,反過來吃人。
  好在楊家家底雄厚,動亂只持續了一夜便平息了,然而依然有些漏網之魚溜了出去。


  楊家大廳。

  楊岐河坐在主位上,看著跪在面前請罪的楊子浩,緩緩地說:「子浩啊,知道我為什麼將這個重責大任交給你,而不是全兒嗎?」
  楊子浩重重嗑頭,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因為全兒沒心眼。」楊岐河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也對權勢不感興趣,太過天真。」
  楊子浩還跪在地上,膝蓋恪到地板,痛得很,但也不敢喊疼,甚至也不敢抬頭望向坐在主位上的楊家家主。
  楊岐河,異稟是蠱,所有奴隸都被他下了蠱,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所以他們的實驗才可以暢行無阻。
  「我們的實驗很重要。」楊岐河將茶杯放下,毫無感情地看著跪到幾乎要縮起身體的楊子浩,「若是成功,這世界將因此而改變,所有人都將跪倒在唯一的強國大秦面前。為此,我不惜花重金請來海外各國的高端人才,日以繼晷地研究,這才終於從將人變成的異獸身上提煉出核心,進而塑造成異稟武器。」
  「而現在,你告訴我,有人帶著藥劑跑了?」
  楊子浩冷汗都下來了,他結結巴巴地解釋:「家主,不、不是那樣的……當時情況太混亂了,指不定是灑了、或是被破壞了……」
  他們裝藥劑的盒子有成千上百個,在當時已經亂成一團的情況下,毀損幾個很正常啊。
  他們就連不是奴隸的人都沒了三十幾位呢。
  「就結果而言,並沒有相差多少。」楊岐河說,「你覺得陛下知道的話,他會在意是不小心還是故意的嗎?」
  楊子浩吞了吞口水。
  「那些藥劑之所以嚴密封存,就是因為它能在空氣中擴散。」楊岐河的語氣越來越重,「我好不容易從那些異稟獸化的人身上提取了重要的血液,煉化成將人強制變成異獸的藥物,而現在……這些藥劑被帶出了楊家。」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我不需要!」楊岐河冷聲道,「來人,把他拖出去斬了。」
  「家主饒命!家主饒命!」楊子浩連連嗑頭,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全然沒了之前狠戾的氣勢,「我什麼都能做的,饒命!饒命!」
  「家主。」楊岐河的心腹胡金叼悄悄上前,附耳說道,「那位來了,見是不見?」
  楊岐河眉頭皺了起來,不明白慕容槐這時候來幹什麼,楊家的動靜這麼快就傳到慕容家了?
  「見。」楊岐河起身,冷眼瞥了瞥楊子浩,「我等等再處理你,來人,將他拖去柴房等候發落。」
  撿回一命的楊子浩虛軟地癱在地上,就算是面對吃人的異獸他都面不改色,畢竟從小看多了,但他卻怕極了楊岐河。
  楊家人除了楊全外無一例外,都被楊岐河下了蠱,對他是懼怕不已,哪怕理智上清楚楊岐河並沒有力劈山石的功夫也依然害怕。
  他很清楚,他跟楊子軒這些人之所以能接觸到真正的權力中心,只是因為楊岐河是真心愛著自己的獨生子,不希望他去接觸這些骯髒事,所以才極力培養在楊全當上家主後依然能夠全力輔佐他的人。
  本來人選應該是宇文長,他極力爭取後才獲得了管轄其中一個煉製廠的機會,但結果是立刻就出包了。
  「少爺,失禮了。」楊岐河的下人走過來,一半攙扶一半架著他往柴房走,儘管他很想甩開這些人,但實際上他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下半身還隱約傳來一股騷味。


  楊家後門有一個祕密的小房間,專門接待一些秘客,它藏得隱密,在楊家的護牆中間,有一塊不起眼的石頭,按下去,隱身於磚牆中的暗門就會打開,露出一條地道。
  地道走到底後,就是一間佈滿螢光蟲的房間,由於沒有窗戶,又放了冰晶,整間房間的溫度冷得沒有竊聽蟲可以存活,不用擔心被人偷聽到什麼祕密情報。
  穿著棉襖的慕容槐一臉不耐煩,旁邊跟著賀見魁,兩人臉色都不好看。
  「實在抱歉,家裡出了點事,讓慕容大人久等了。」大約等了三刻鐘,楊岐河才姍姍來遲。
  賀見魁正要反唇相譏,被慕容槐舉起手制止,他冷聲道:「我的時間也不多,談個合作。」
  「什麼合作?」
  「我家兒子被兩個小孩洗腦了,我要處理掉那兩小孩。」慕容槐說。
  「處理兩個小孩?」楊岐河有些詫異,「這點事你要談什麼合作?你直接把人扔進你們的異獸園不就得了。還是你要把他們兩個綁過來給我煉武器?」
  「都不是。」慕容槐冷聲說,「我還要敲打敲打蘭兒,別被外人騙了,跟著自己親爹對著幹。」
  「你的意思是?」
  慕容槐瞥了一眼胡金叼,又看了看賀見魁,兩個聰明的下人會意,立刻拱手出了門,將一室空間留給兩個主人,自己望風去了。
  「正巧,其中一個叫吳語的在找他妹妹,掛了尋人榜已經一段時日,怎麼找也找不到。」慕容槐說,「給她安個輪回教信徒的罪名,把吳語一起通緝了,維護者視為同夥。」
  「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吳語就是那個異稟精通各國語言的人吧?妳真捨得?」
  「再好的棋子,要是不肯為我效力,不如一毀了之。」慕容槐說,「你不也是這樣。」
  「那不如給我。」楊岐河說,「這個異稟要是一殺了之,真的太浪費了。」
  「誰說我要殺他?」慕容槐哼道,「雖然確實殺了省力,但我要他嚐盡屈辱,苟活不能,跪在地上痛哭著認錯。」
  竟然敢挑戰他慕容槐的權威,這就是他該付出的代價。
  「我要他走遍天下,發現無處容身。」
  「所以,這筆交易我能得到什麼好處?」楊岐河問道。
  「好處就是,你家今晚發生的事情,起碼年前陛下不會知道。」慕容槐說,「居然讓人攜帶藥物跑出去,你們楊家是養了一堆廢物嗎?」
  「你又如何?自己的兒子還不是被外人牽著鼻子走。」楊岐河反唇相譏。
  兩個老男人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譏笑,同時換了一副面具,虛情假意道:「孩子一代不如一代,我們做父母的,也是操碎了心。」
  「可不是嘛,他們是沒經歷過我們那些年的痛苦,活得太自在了。」
  兩人裝模作樣地感慨了幾句沒邊的話,敲定了交易內容。

  目送走了慕容槐,胡金叼縮著身體悄聲問:「家主,您真信他呀?」
  「怎麼可能。」楊岐河挑了挑眉,「不過就只是兩個小孩,用不著大動干戈,一定是發生了他預料外的事情,他不好直接動手,才輾轉來我這裡。大概被他兒子捏住了什麼把柄吧,真是廢物。」
  「那家主您是要……?」
  「順勢做個人情給他罷了。」楊岐河說,「那個吳語,全兒似乎很中意的樣子,異稟也確實有用。等他走投無路的時候,安排全兒跟他巧遇一下。」
  胡金叼了然,這是兩邊的人情都要做啊。
  「那些近距離接觸的人,把他們想辦法全部送到國外,任何地方都行。」楊岐河說,「我記得很多人還在排隊要買奴隸吧,白送他們得了,缺胳膊少腿送不出去的,就地火燒了。」
  「楊家的人則是不准出楊府,全部拉去偏院,待滿一個月後才准出來。」
  「家主,可是那些奴隸要是送出去後異獸化了……」
  「那又如何?獸災罷了。」楊岐河不當回事地說,「我們不只有將人變成異獸的藥,也有防止人獸化的藥物,不用怕。」
  「那要是國外亂起來了……」
  「與我們何干?他們自己非法進口奴隸,怪誰?」楊岐河悠悠地說,「無事皆大歡喜,要有事,那也是其他人有事。燒不到楊家。」
  「家主果真是神機妙算。」胡金叼真心實意地拍著馬屁,「家主雄才大略,只做楊家家主實在太屈才了。」
  楊岐河哼笑一聲:「此話可不能往外傳。」
  「小的知道,小的就是替家主可惜。」胡金叼癟著嘴說,他長得尖嘴猴腮,做委屈不平的表情看起來更加滑稽,但楊岐河相當受用。
  「大秦的王是由麒麟選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所以……」楊岐河望著無邊的黑夜,微微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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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9-20 23: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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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7.無勇之大秦(五十九)

  除夕。

  南宮家佔地數千畝,旗下分為好幾戶,每一戶又自成一方,久而久之南宮家便成了南宮村,專門做些香料、農產、紡織等的生意,並且只要有一身本事都能進南宮家謀得差事,所以南宮家也是四大家族中人最雜的。
  而這些外來人又因為自己本身的來歷,分為好幾個團體,這些團體又分別為南宮家不同的主人辦事,關係相當錯綜複雜。
  南宮家的房屋幾乎都是木質結構的,輔以華麗的紡織品當裝飾,各家門口也放了驅邪的薰香,好幾家人正在吆喝著宰牛宰雞,另一邊的女眷則是趕忙縫製新衣,有些鞭炮商正極力推銷自己的新奇玩意給路過的孩子,整個南宮村都熱鬧不已。
  「吵死人了!」小二子暴躁地摀住耳朵,「平時就已經很吵了,現在更吵了!」
  「啾啾!」麻雀拍著翅膀,也跟著主人一起抗議。
  南宮彥傷腦筋道:「我都已經把你們帶到最底下的地下室了……這裡所有布料跟建材可都是隔音的。」
  「沒用!」小二子黑著臉,「太吵了!」一堆畜生的嚎叫、小孩的尖叫、鞭炮的砲聲、女人的抱怨跟紡織車運作的聲音,還有一堆人跑動的聲音,全部聲音加在一起幾乎是對小二子的酷刑。
  他們現在正在專屬於南宮家家主的祕密地下室,這裡雖然沒有窗戶可以採光,但是四周掛上的帷幔是用特殊材料做的,越是黑暗的地方越是明亮,天花板也有,所以仍如同白晝。
  周圍的帷幔上都是織大山田野的圖案,那是南宮彥第一次遇到小二子的地方。
  那時候小二子還不太會說話,蓬頭垢面的,甚至還直接在田裡挖蟲吃,看著他的眼神也充滿敵意。
  「我都已經讓下人退下了,總不能把人攆出去。」南宮彥頭痛道,「你就忍忍吧,頂多三天就消停了。」
  「為什麼每年都要來這麼一次!」小二子暴躁道,「吵死人了,一堆不認識的人!」
  「過年團圓,我說好多次了……」
  「團圓個什麼鬼,各各心懷鬼胎!」小二子拿出長槍,似乎要理智全失將噪音源全部一把火燒了。
  「小二子,你冷靜點。忍耐三天就好!」南宮彥趕忙去壓住他的槍,「你的宅子很快就能修好,再忍忍!」
  南宮彥給小二子修了一個專屬的宅院,地在南方的一座山間,那裡遠離了城市,是大秦跟天牛兩國的交界處,由於地形險峻,一般沒有人煙,只有精銳部隊在駐守邊疆,南宮彥挑的就是離軍隊更遠的一處曖昧地帶。
  他帶小二子去看過,環境原始,小路非常難走,遍地都是碎石樹枝泥土,要進去還得翻山越嶺,但小二子很喜歡,而且不一會兒就跟在山裡的鳥兒當上朋友了,就連天空中的飛鳥也落到小二子肩膀上,蹭了蹭小二子的臉才走。
  「從以前修到現在都修多久了。」小二子吐槽道,「我們不能直接去住嗎?要那麼講究幹啥。」
  想起剛剛把小二子帶回南宮家,滿地便溺的場景,南宮彥頭就很痛,「不說遮風避雨保暖納涼,好歹得有個茅廁。」
  「切,隨便解決一下不就好了。」小二子翻了翻白眼,此時外面又放了一條巨大無比的鞭炮,炸得小二子又拿起長槍要衝出去從源頭徹底解決噪音源了。
  「不行!說了多少次要有禮貌。」南宮彥板起臉,「哥哥的話還聽不聽了。」
  「就說了不是哥哥!」
  「啾!」

  *

  除夕,福丸,不夜滬,子時。

  家家戶戶熱鬧過新年的時候,謝茗形單影隻地站在港口,一臉焦急地看著遠方的商船。
  快點快點……
  他焦慮地來回踱步,夜晚中視線看不清楚,空氣就更增添了些詭譎莫測的意味。好不容易船終於靠港,謝茗趕緊找了一處躲了起來,沒多久,就有人摸黑找了過來,輕輕拍手三下,頓一下,又三下。
  謝茗趕緊拍了一下,又拍三下,再拍兩下。
  「謝大人?」
  「是劉欣嗎?」
  「是小人。」本該命喪在楊家的劉欣趁亂假死逃亡,一路上每個人都趕著回家過年,倒也對他行色匆匆不起疑心,他死趕活趕,又塞了一粒金子到船長手裡,這才終於搭上了大秦開往福丸的走私船。
  「事情辦得怎麼樣?」
  「回大人,楊家果真不是一條心,楊全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楊子浩是個蠢材,楊子軒一心醉心下棋不管事,這三個嫡系都不足為懼。」劉欣說,「但不知是何人暗中給楊子浩吃了個大虧,導致他才接手一座煉製廠就出了事,小人當時趁亂逃命去了,不知事後楊岐河如何處理。」他將異獸突然發狂吃人,毀壞藥劑等一事如此這般跟謝茗報告了。
  謝茗一聽,臉色發白,本就白髮蒼蒼的他看起來非常驚恐:「要是毒被帶出來,楊岐河那個敗類一定會讓它擴散全世界的。我得立刻封鎖從大秦入境福丸的所有貨品跟人。」
  劉欣一聽,也傻了:「謝大人,應該不至於吧?毒過散到全世界對他們也沒好處吧?這毒又不會識人……」
  「會。」謝茗臉色慘白,在黑夜中看著像一縷幽魂,「你不是說他們已經研究出來防止人獸化的藥物了嗎?」
  劉欣倒抽了一口氣。
  「你跟我去見言王。」謝茗道,「必須立刻奏明此事。」
  「言王陛下?」劉欣心生嚮往,「小人竟然可以面聖?」
  言王在明面上是已經死亡的,然而當初逃難到福丸時,已經做了傳位詔書,傳給當時的福丸實質上的統治者,楓圓跟福丸的混血葉石,所以如今的福丸才會處處與大秦不同。
  只不過言王的號召力在當時更能凝聚人心,所以一直沒換。
  劉欣不知其中關係,還以為自己終於能見到傳說中的發了,激動不已。
  謝茗見劉欣彷若得了黃金千兩,喜上眉梢的樣子,不禁感慨萬千,他也曾經以為自己是為國為民的好人,覺得僅由麒麟擇王實在太過草率,何況清王退位後,言王忙於打仗,實際對民生毫無幫助,軍隊又燒殺擄掠,獸潮不斷,這才讓江國師一派鑽到了空子,打著為百姓發聲的大旗,追殺言王後,轉頭自己扶植席王,當起了那個不幹人事的竊國賊。
  不過嚴格來說,還是江國師當時允諾的宰相之位實在太讓他心動,所以才走錯了路,導致家毀人亡,妻離子散。
  後悔也沒用,謝茗只能祈禱之前遇上的謝君憐跟馬凡能為大秦帶來一些轉機。他這些年長年待在深山中,學會了觀星,這兩人是異動之兆,肯定能做到他無法做到的事情……
  收斂思緒,謝茗甩了甩頭,帶著劉欣摸黑離去了。



  福丸,林村。

  「師父,師弟是不是真不回來了?」一個光頭,年約十八歲的少年有點不安,「李舟那臭小子,這麼大脾性……都快過年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一名老者坐在搖椅上閉目養神,聞言,略略抬了抬眼皮,冷道:「李舟是該揍兒,你們也該揍兒。」
  少年摸摸鼻子,他就是那個帶頭欺負小青的,李舟的師兄,他就是覺得好玩而已,哪知道李舟反應這麼大,兩人都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一言不和就幹起來了,李舟事後不服,居然還學會離家出走了——雖然是放了火之後被師父趕出門的,但是可沒不准他待在村裡啊。
  「他會不會遇上什麼山賊之類的?」大師兄還在猜,「我們要不要去找他?」
  「那小子腳程快,用不著兒。」老者又閉上眼睛,「那個臭小子,應該沒事,就是跑得遠了,可能世界太大迷路兒。」
  大師兄:「……那真不用去找?」
  「不必,他想回就會回兒。」老者微微晃起椅子,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了,「何況你上哪找人去兒?」
  「可以請默家幫忙呀。」大師兄說,「默然家主應該會願意的。」
  「給人家什麼謝禮兒?」
  大師兄語塞,他們窮得響叮噹,倒是真沒拿得出手的謝禮,就連最庸俗的錢也湊不上,更別提默家不缺錢了。
  「況且默然認得李舟,李舟卻認不得他兒,到時候發生什麼誤會就不好了兒。」
  大師兄只得打消了主意。只不過第一次過年沒有李舟在旁邊調皮搗蛋,清閒是清閒,但也少了許多熱鬧。他還在感傷,就聽見師父閉眼吩咐:「日子數著,等那臭小子回來兒,按數補板子。」
  「……是。」

  李舟所在的林村,雖然不起眼,但實際上村人都是言王逃難到福丸後從軍隊退下來的士兵老將,攜家帶眷地住在一起,彼此也好有個照應,其中就有默家的人。
  只不過因為默家自己本身的原因,只有村人年滿十八後才會告知自己的身份,平時都是藏匿起來的。
  聽說是在大秦有人的關係,避免各方勢力找麻煩所以才躲著,只是大師兄整不明白,默家在福丸的宅院,那可都是明顯地標,怎麼躲?他只能理解為有錢人跟他這種農戶想的不一樣,然而他才剛給牆上添了一筆紀錄李舟遲到的一橫,就又聽到師父說要開始存糧儲水,過年後很可能進入緊急戰備狀態,要他們隨時做好準備。
  本來還準備吃餃子的大師兄立即就懵了。
  這過年,怎麼好好的就一副要打仗的樣子了?


  *


  大年初一,慕容家。

  除夕團圓飯,那是慕容家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集合的鴻門宴,院子被收拾乾淨,擺了足足一百桌,馬凡跟李舟被安排跟慕容蘭還有慕容芸同桌坐在主位,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台上的精彩表演,演的是不安好心的陰險小人想方設法混進富貴人家,趁機多人家財,最終被告發一命嗚呼的戲劇,演員們下台謝幕時,慕容槐鼓掌大聲叫好,馬凡總覺得是在內涵他,希望只是他想多了。
  李舟則是壓根沒在看戲,光顧著吃,還不時給小青塞點美味的,看得馬凡都要擔心小青會不會積食太多反胃什麼的。
  雖然他跟慕容槐不和,但可能是因為除夕已至,對方為了求一個好彩頭決定以和為貴,碰面除了甩臉色外倒沒有其他衝突。
  馬凡坐在慕容蘭旁邊,許多想要來找麻煩或是來攀附的都不敢越雷池一步,暗自較勁著,一百桌,每個桌上的主人都在比誰帶的人多,菜色誰比較講究,活生生演繹了什麼叫做鴻門宴,看得馬凡心都累了。
  是真的很累,他無法很好控制自己的異稟,看到太多他本意不想知道的片段,誰誰輕薄了誰誰家的女兒,誰誰的老婆又跟誰誰苟合,誰誰貪財受賄,誰誰又動手殺了誰誰……
  畫面都閃動得很快,馬凡甚至來不及辨認畫面中的人是誰,就又馬上跳到了下一個畫面,像是看一場無聲的十六倍速電影,其中獲得的有效訊息不僅少,也雜亂無章,除了腦殼疼之外真的毫無用處。
  他捏了捏眉心,將眼鏡取下,總算是好了點。

  可能就是因為如此,所以隔天不需要處理公務也不需要去東昇堂的馬凡很難得地起晚了,醒來時他發現自己居然睡到了快要十一點,真心被自己嚇了一大跳。
  就算他熬夜陪著李舟放鞭炮,也不至於這麼起這麼晚吧,果然是接收的訊息太多沒睡好。
  「吳公子。」小翠在門外輕輕敲了敲門,這是馬凡要求的,說姑娘家不要隨便進男人的房間,她一開始還很納悶,她是丫鬟,不進房間怎麼服侍主人?但既然吳公子很堅持,那她順從便是。
  「我起了。」馬凡趕緊整理了一下衣服,問道,「怎麼了?」
  「有給李小公子的口信。」小翠清了清喉嚨道,馬凡環視一圈,李舟一早就起來練拳去了不在屋內,「喂,我去找你,等著。」
  「……啊?」馬凡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小二子嗎?」
  「是。」小翠說,「也有南宮家主寫給蘭少爺的信,方才已經交過去了,大意應該是近日會來拜訪。」
  怪了,四大家族不是平時都各自為政,只有利益一致時才會狼狽為奸嗎?
  發生什麼事讓南宮彥不惜冒著被人編排陷害的風險,也要在過年這個敏感的時機來拜訪慕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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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9-23 23: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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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8.無勇之大秦(六十)

  馬凡感覺不太對勁,想提前看看會發生什麼事,可惜他的眼鏡不配合,除了自己瞪眼瞪到眼睛快脫窗外,愣是啥都沒看見。
  算了,大年初一,所有人都在歡慶過年,連慕容槐都沒什麼動作,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吧。
  慕容蘭卻對此非常焦慮,他是在大秦長大的,對危機的嗅覺要比馬凡敏銳得多,他將馬凡叫到自己房間,十分嚴肅道:「一定發生什麼事情了,不然南宮彥他不可能這時候過來,我們過去十幾年也從來沒有走訪過彼此家,一定是發生了他不得不過來的緊急事態。」
  「什麼緊急事態?」馬凡不明所以,他穿越至今,除了獸災跟被宇文長找麻煩外,還算得上是順利,所以他其實不太明白慕容蘭這種在他看來十分大驚小怪的舉動。
  過年不想待在家裡面對親戚,想去朋友家待著,在現代社會倒也不算罕見。
  「南宮家不得不來跟慕容家尋求結盟的事態。」慕容蘭說,「楊家那邊肯定出事了。」
  馬凡不懂為什麼楊家出事,南宮家就得來跟慕容家結盟,一臉茫然。
  慕容蘭有點恨鐵不成鋼:「小吳,你跟著我處理事情好些時日了,怎麼連裡面利害關係都看不明白。聽著,我掰碎了給你說說。」
  「南宮彥是四大家族中最年輕的家主,這你知道對吧。但也因為他年輕,其他三家,包括我父親,都沒將他放在眼裡。別說我們這些外家人,他們自己家多得是想將他扯下來的人,後來他撿了那個野小子,殺了不少人才算消停下來。」
  「在這種情況下,南宮彥只能不斷砸錢買好感,表示自己毫無威脅,是個人傻錢多的冤大頭。但是心裡肯定也有把尺,他幾乎從不輕易表態站隊,幾乎都是讓那個野小子當出頭鳥,自己在後邊收拾善後。這樣就算發生什麼事,他只要把那個野小子處理掉就行。」
  馬凡張嘴想要反駁,他覺得南宮彥對待小二子是真心的,沒有那麼多算計。
  「不論是真心還是假意,南宮家明面上是不可能站隊的,他在這時後來慕容家只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楊家可能要對南宮家下手了。或者是有事情涉及到了南宮家的安全,所以他才來的。」慕容蘭繼續說,「但是根據我的情報,楊家那邊除了日前發生一場人為疏失外並沒有其他特別的事情。而最弔詭的是楊子浩被處理了。」
  「楊子浩?」馬凡愣了下,神情不可思議,「可是他不是嫡系嗎?」
  「沒錯,所以楊岐河那個冷血殺手連自己的親姪子都沒放過。必定是出了得把人殺了才能平息的大事。」慕容蘭皺眉思索,「楊家權勢滔天,什麼大事得把人處理了?」
  「你說的處理是……?」馬凡覺得自己再確認一下比較好,「死了嗎?」
  「沒死,不過應該也跟死了差不了多少。」慕容蘭說,「祕密被送進祕牢了。」
  「秘牢?」
  「跟天牢地牢不一樣,祕牢是權貴不經由一般法律程序,直接送人進去跟陛下表忠心的地方。進去後,再尊貴的身份也只是奴隸了,一般都送去陪王女,好一點的是當苦力,看看哪天有沒有希望陛下開恩把人放出來。」慕容蘭說,「你可以理解成是另一種體系。」
  馬凡:「……這是違法的吧?」
  「是違反了大秦律法,但是那又如何,事實就是如此。」慕容蘭揮揮手,「楊家把楊子浩送進去,必定是有事,但我現在想不透,究竟是什麼事得讓南宮彥挑這個敏感時間點過來。他一定掌握了我不知道的情報。小吳,你跟他處得不錯,李隆也跟那個野小子交情好,你們替我套套話,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我就不去見面了。」
  馬凡心想這些人真是吃飽太閒,成天就算計這算計那,也不嫌累得慌,但是寄人籬下,他還是答應替慕容蘭問問,反正他也確實好奇楊家那裡出什麼事了,不曉得楊全怎麼樣,有沒有受到波及,不過作為楊岐河的唯一獨子,大概是沒有吧。


  他們約了某一處茶樓見面,只不過過年期間,茶樓是不做生意的,就連店小二們都回老家去了,馬凡從小翠那裡拿了鑰匙,自己獨身前往。不得不說,他覺得這頗有點祕密會面的意思,搞得他好像特工似的。
  「出來玩也好兒。」李舟對此倒是很興奮,「玄卿家裡人太多,地方雖然大,但是感覺很差兒。」
  「感覺很差?」馬凡調侃道,「你吃飯時怎麼就不感覺差了?」
  「有一說一。」李舟不服氣道,「飯菜好吃,但是感覺差。就那什麼……怨念很重兒。」
  「怨念很重還能吃得那麼香。」馬凡笑著反問。
  「小青可以幫我擋住那些怨念兒。」李舟老實道,「我本來看不見,但後來慢慢看見有黑氣,超大,從主宅底下冒出來的,異獸院也有,陰森森的兒,不過小青可以幫我隔絕那些,所以就還好。」
  馬凡一個踉蹌,忙問:「你什麼時候可以看見的?」
  李舟努力思索,不太確定道:「就好像哥哥你跑出去的那一天之後?」
  馬凡俯額,「你告訴我是幾月幾日?」
  「不記得兒。」
  馬凡深呼吸,叮囑道:「我知道你是個有自己主意的,但能藏拙就藏拙,千萬別透露出去跟人起衝突。」
  這主宅下面冒黑氣,一聽就不是什麼好事,慕容槐好不容易當他們不存在,他一點都不想再去惹麻煩。
  「所以我沒說兒。」李舟得意道,「連崔元都沒說。」
  「行吧。」馬凡推門而入,茶樓內無人,看著冷清,倒也不失為一處絕佳的休息場所。兩人在茶樓內欣賞了一會兒壁畫,慕容家的產業果真連裝潢都相當講究,連壁畫都彌足珍貴,用的是相當西有的藍色顏料去畫天空與海,漸層美麗,不同明度的藍色表現出了一種和諧的自然美。
  四大家族裡面最偏愛藍色的就是慕容家,楊家雖然是首富之首,但是家服更偏紅黃色系,象徵權勢,反倒極少使用藍色。
  馬凡看著這小小一幅話,心裡盤算了一下用了多少群青石,換算成大秦幣後再次對慕容家的奢華有了深刻的認知。
  儘管經手的文件上金錢數額的龐大常常讓他咋舌,他還是忍不住感嘆慕容家到底有多富有。他穿越前經濟緊張,沒想到穿越後反倒沾了慕容蘭的光,體驗了一把有錢人的生活。
  不過這麼貴的東西居然就這樣放著,也無人看守,真不曉得是損失了也無所謂還是慕容蘭心太大。
  李舟對這幅畫要價多少毫無概念,他跟小青玩起了你追我跑,主寵兩人沿著桌椅玩鬼抓人,就在李舟要抓到小青時,小青飛速地竄上了天花板,氣得李舟原地跳腳:「作弊兒!回去不給你吃桂花酥!」
  小青昂著頭,甩了甩蛇尾,示意他們看向門口。
  謝君憐不聲不響地就站在那裡。
  「我靠!」李舟震驚道,「你不是回老家辦事去了?這麼神出鬼沒兒。」他完全沒有感覺到門口有人。
  馬凡見怪不怪,之前謝君憐就曾告知他們過年他要去英靈村一趟,馬凡對此感到非常欣慰,謝君憐終於學會消失前告知他一聲了,甚至還帶他去過,終於不是人一不見就得兩眼一抹瞎,只得去廟裡擲筊了。
  「辦完了。」
  「吃過沒?」馬凡熱情地迎了上去,「我跟南宮公子約在這裡碰面,過年店家都休息,你要是不介意,我等等做點東西?蘭公子說了店裡若是有食物可以取用,雖然可能味道並沒有那麼好。」
  謝君憐搖頭,若無其事地走到了其中一個位置坐下,本來在天花板耀武揚威自己有多會溜的小青刷啦地就下來了,安安份份地待在謝君憐旁邊,看著十分乖巧。
  李舟就納悶了,為什麼小青這麼親一個平時壓根就沒相處的人兒?也沒見謝君憐投食啊。
  還有這傢伙都不冷的嗎?怎麼穿的還是夏服啊。
  馬凡去店後面打了水,倒滿了一整壺,又準備了五個茶杯。才剛放好杯子,小二子就大咧咧地從門口進來了,隨後,探頭探腦的南宮彥也進來了。
  只見本來氣色不錯的南宮彥此時嘴唇發白乾裂,瞳孔驟縮,像是發現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馬凡瞬間就有不妙的預感。
  慕容蘭不會真猜對了,來結盟的?
  「彥公子……」
  「噗噁!」南宮彥才剛剛關上門,就開始狂吐,嚇得馬凡趕緊把一整壺水都拎過去,給南宮彥拍背順氣,他焦急地問小二子:「發生什麼事情了?李隆,快過來給他把把脈。」
  「我也不知道,剛剛還好好的。」小二子也很納悶,「我嫌人多煩人,阿彥腳程又慢,我就扛著他跑過來,結果就變成這樣了。」
  馬凡有點玄幻:「扛著?跑過來?」
  「對啊,大概在幾十條街外有南宮家的人吧。」小二子指了一個方向,又問李舟,「阿彥他怎麼了?」
  「你是怎麼扛著的?」馬凡繼續追問。
  「就這樣扛啊。」小二子做了一個扛瓦斯的動作,一臉莫名。
  馬凡深呼吸一口氣,南宮彥是不是來求結盟的不知道,但他會吐肯定是小二子的錯。
  「實在抱歉。」好不容易終於止住噁心的南宮彥連聲道歉,「我會清理乾淨的。」
  「你先休息會兒,這種小事我來就好了。」馬凡說,南宮彥感覺隨時都會掛掉的樣子,小二子扛著他的時候肯定沒注意身體位置頂到胃了,他可沒有讓病患做勞力的嗜好。
  好在南宮彥也沒吐出什麼東西,就是乾噁而已,拿塊抹布就解決了。
  李舟跟小二子還有小青去後院玩了,馬凡千叮嚀萬囑咐,不可以摔打碰撞壞任何東西,否則回去就沒飯吃。南宮彥也交代小二子萬萬不可一言不和就放火燒樓。
  曾經放火燒村的李舟瞬間覺得小二子還挺親切:「你也燒過家裡?」
  「差點,沒燒成。」小二子老實道。
  把兩個糟心的熊孩子趕去後院玩,馬凡這才正色對南宮彥道:「彥公子選在這時機前來拜訪,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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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9-27 23:4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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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9.無勇之大秦(六十一)

  南宮彥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只見他張口欲言,又將茶水一飲而盡,好似想說,又想將話吞回肚子裡。
  「實在難以啟齒……有酒嗎?」南宮彥大概也不好意思讓馬凡等這麼久,他發現自己好像不太敢說,需要酒來壯壯膽。
  這就為難馬凡了,他自己對酒精過敏,滴酒不沾,自然也對酒毫無研究,儘管慕容蘭說了店內東西隨意取用,他也不知道該開哪罈酒給南宮彥。
  「有是有,只不過我沒什麼概念。」馬凡真誠地說,「要是不方便說的話……」
  「不不不,一定得說。」南宮彥牙齒顫了一下,「你隨便給我一壺酒就行。」
  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馬凡只好起身去取酒,他也不敢亂開未開封的酒,見店後的地窖中有個已經開封的酒罈,便去舀了一大杓進壺裡,端去給南宮彥喝。
  南宮彥本來咕嚕咕嚕地直吞入腹,結果咽下去後酸氣直冒,嗆得他連連咳嗽,馬凡嚇了一跳,趕緊去拍對方的背。
  謝君憐在旁邊悠悠地喝著水,一臉作壁上觀。
  馬凡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又給南宮彥順氣,道歉道:「非常抱歉,我大概是拿錯酒了……我再去重新弄一壺。」
  南宮彥連連擺手,狂喝了一整壺的水,才將那股酸意壓下去:「不用不用,我反正也只是要壯膽……」他深呼吸一口氣,「是小二子聽到的……不曉得慕容家是否已經得到消息,楊子浩被送進祕牢了。」
  「聽說過。」馬凡愣了下。
  「可知是什麼原因?」南宮彥壓低了聲音。
  「不知。」馬凡搖頭。
  南宮彥左右張望,確定四下無人,只有他跟馬凡,才將身體微微前傾,附耳在馬凡輕聲說:「楊家是用活人在煉製異稟武器的。」
  馬凡猛然站起,驚愕地看著南宮彥,好一會兒沒能反應過來。
  對他一個深受現代教育的人來說,都得花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適應奴隸的存在,這個拿活人煉製的事聞所未聞,他愣在原地,下意識轉頭去看謝君憐。
  南宮彥見他轉頭,順著視線一看,嚇了他一大跳,這裡怎麼有個大活人他一點都沒發現?
  仔細看,這人不就是之前他們在四海樓打完大蟑螂,又遇到來歷不明的追殺時碰到的人嗎?小二子還說對方沒心跳,只不過小孩心性,說完就忘,自己當時受傷也沒能想到這事。他用眼睛餘光偷瞄謝君憐,既然是吳語的友人,那人品應該可以信任吧。
  「那個……活人用來煉製異稟武器……可是那不是用異獸的核心做的嗎?」馬凡見謝君憐沒說話,有些支吾地求證道,「不是也有那種自己醒過來的異稟武器嗎?怎麼會跟活人扯上關係……」
  說到這裡,他猛然想起白玉鬼城裡面的那群鱷魚,他們說他們是被迫成為異獸的。
  「看起來你想到答案了。」謝君憐轉了下茶杯,勾起冷笑,「楊家嘛,輔助席王上位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並不奇怪。」
  「這不是奇怪不奇怪的問題……」馬凡驚訝於謝君憐的冷淡,可是轉念一想,這種事情恐怕謝君憐早就知道了,也看多了,但除了忿忿不平外又無能為力,久而久之,就只能將心封閉起來了,不與他人接觸,去哪裡都是獨自一人。只不過自己在福丸時死皮賴臉地巴著他,又因為目的地一致才同行,這才讓這片飄渺的浮萍有了錨。
  「可是他們哪裡來的人……啊。」馬凡才說完,立即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不說楊家,排名第二的慕容家都能把良民改籍成奴隸為所欲為,楊家會缺那麼點人嗎?
  「在大秦,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謝君憐手指輕輕在桌上點了點,用一種非常平靜的語氣說道,「最不重要的,就是尊嚴。」
  南宮彥深以為然,他甚至覺得找到了知己,當初他的直覺是對的,他覺得跟吳語很投緣,所謂物以類聚,連吳語好友說的話都能這麼深得他心。
  「我本來是帶著小二子出去逛逛,因為他嫌吵。」南宮彥開始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我就帶他去比較偏僻沒人的地方,剛巧我給他修的宅子也快落成了,就帶他去看幾眼。只不過我們選的位置靠近天牛,附近有軍營駐扎,過年也在演習,小二子也不喜歡。所以我們就又繞了路,沒想到遇到一支隊伍,楊子浩就在裡面。」
  「不是說他被送進祕牢了嗎?」馬凡吃驚道。
  「嫡系有自己的人馬並不奇怪,或許是中途安排人手將人劫走了。」南宮彥說,「我不清楚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小二子親耳聽見楊子浩說了此事,並且他還打算跟天牛的人結盟,用楊家可以迅速煉製異稟武器的祕密做交換,跟天牛借兵。」
  天牛是階級歧視更加嚴重的國家,看之前遇過的阿迪爾就能略知一二了。這樣的國家,要做人體實驗更加毫無顧忌。
  「南宮家的產業是最靠近天牛的,若是天牛真的配合楊子浩,首當其衝的就是南宮家,不僅是紡織業會出問題,連帶的其他所有包含農耕在內的產業都會被迅速波及。」南宮彥言詞懇切,「而若是南宮家受到影響,大秦境內所有人都逃不過,這已經不是四大家族還有辦法保持距離的事態了。」
  幫忙慕容蘭處理生意的馬凡自然曉得其中利害,畢竟整個社會是一個相當精密且複雜的協作體,任何一塊出了問題都會連帶影響到其他產業,打個最簡單易懂的比方,沒了紡織業,誰做新衣?慕容家最主要的賺錢來源之一就是青樓,青樓那些女子不用新衣吸引客人?況且現在可是冬天,更需要禦寒的衣物。農耕就更別提了,糧食短缺,誰家不用吃飯?不吃飯怎麼有力氣幹活?
  南宮彥的言下之意,果真如慕容蘭所料,是來尋求結盟的。
  「我會如實轉告蘭公子。」馬凡抿了抿唇,「但或許是彥公子太杞人憂天,或許楊子浩借兵只是為了保全自己的人身安全,並沒有要反過來發動戰爭的意思。」
  南宮彥露出一抹苦笑:「吳公子,不瞞你說,我對楊家的了解比你透徹,楊子浩不曉得犯了什麼事才被送進祕牢,可是你單單看他敢安排人將他劫走,還跟天牛借兵,這像是放下過去打算在異國安養終老的舉動嗎?這分明就是要等待時機報復啊。」
  「那他報復的人應當也該是楊家人。」馬凡遲疑道。
  「楊家人自許為天下第一,看不起南宮家,在路上要是遇到順手搶了些東西或是人,那對他們而言並不算什麼事。」謝君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你被私底下搶過不少次吧。」
  「小二子來了之後好了很多。」南宮彥苦笑道。
  聽起來小二子不僅是南宮彥的保命符,還是他的定海神針。
  「我明白了。」馬凡點點頭,「不過這種事情,席王陛下不管嗎?」在他看來,這些家族間的糾紛應該不至於上升到兩國之間,而且楊子浩是私自出逃的,大秦開個口將人要回來應該就可以了,不是有外國通緝引渡條例嗎?
  「陛下恐怕會趁機拿楊家開刀,這事情應該會被瞞一陣子。」南宮彥嘆了口氣,「陛下早就想削弱楊家的權勢,暗地動作並不少,這會兒楊子浩出逃,更是給了陛下相當完美的藉口。所以跟天牛借兵這事,楊岐河會死死地摀住的。如果我直接告發,就等於跟楊岐河作對。何況這件事楊岐河搞不好自己都不曉得。要不是小二子聽力好,我也不知道。」
  「你們沒被發現嗎?」馬凡問道,既然是劫人的隊伍,那應該也有不少異稟人士在其中吧。
  「我們離得很遠。」南宮彥老實道,「大概有十幾公里。」
  「……」馬凡覺得,這大概就是人在做,小二子在聽,老天就是要滅了楊子浩造反的心。
  畢竟誰能想到自己說的話可以傳到十幾公里外啊,那麼遠的距離,連看見都費勁,更別提準確無誤地聽到他們說話商談的內容了。
  馬凡一言難盡地看向後院正在跟李舟還有小青玩得不亦樂乎的小二子,這小孩不但能使用所有異稟武器,生來就會拳腳功夫,跟比大獵蛾還強的變態聽力,根本就是天選之人吧?
  「啾啾。」
  大概是玩累了,麻雀率先飛了進來,停在了謝君憐頭上,安穩地縮成一團休息。
  小二子滿身是汗地走了進來,見到謝君憐吃了一驚:「你不就是那個活屍嗎?」他瞬間蹦到謝君憐眼前,狐疑地盯著他,「為什麼你跟啾啾還有那條蛇都沒心跳?」
  「小二子,不要這樣。」南宮彥尷尬道,「太不禮貌了。」
  小二子不服氣,正要開口反駁,卻聽見謝君憐悠悠道:「時機到了,我們自然就會有心跳了。」
  「啥時機?」小二子被轉移注意力,感興趣地問,「我一直聽不到啾啾的心跳,每次都聽不見他去哪裡,除非他發出聲音我才能知道。」
  「等意識到我們存在的人夠多的時候。」
  「什麼意思?」小二子不可思議道,「敢情我得讓啾啾逢人就讓他去對方頭上拉屎、你幹麻!」
  難得一個巴掌拍在小二子後腦,南宮彥按著小二子的頭,自己也低頭道歉:「真是失禮了。」
  馬凡覺得謝君憐好像並不生氣,甚至還有些笑意。
  隨後跟來的李舟安靜地思索,他以後是不是遇到任何事情都得讓小青出來博人眼球,這樣才有心跳?不過在那之前,他有個問題怎樣也想不通,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你們都沒心跳,卻能活動自如兒?」
  「你可以理解為一種詛咒。」謝君憐說,「我們受到同樣一種詛咒,等詛咒解了,自然就有心跳了。」
  「這平日應該沒什麼副作用吧。」馬凡說,他看謝君憐跟小青平日活蹦亂跳,小青吃得還賊多,便沒將沒心跳這件事放在心上,但謝君憐一說是詛咒,聯想到謝君憐會不定期失憶,他就又緊張起來了。
  還是失憶就是詛咒的體現?
  「頂多是感覺麻痺而已。」謝君憐道,「對溫度、濕度的感知會下降,痛覺也會減弱很多。」
  這不就是神經系統,尤其是傷害受器出問題了嘛!
  馬凡指著謝君憐,不知是氣過了頭還是想罵人又不知道罵什麼。沒有痛覺這件事有多危險,要是遇到意外連遭到致命傷都沒有感覺要怎麼辦,尤其謝君憐還會失憶!
  「沒那麼嚴重。」謝君憐說,「只是減弱很多,不代表沒有。」
  南宮彥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謝君憐自言自語,小二子跟李舟則是都在思考要怎麼讓自己的寵物從這種狀態中脫離出來,學醫的李舟更明白感知能力下降帶來的風險有多高,對著小青愁眉苦臉:「你應該不至於連吃飽都沒感覺兒,把自己撐死吧?」
  小青齜了齜牙。
  馬凡頭一次不想理謝君憐,但要是對方又故態復萌隨便跑個犄角旮旯搞消失他就更頭痛了,只能咬牙切齒道:「謝大哥,我們回去好好談談。彥公子,多謝你的情報,我會一五一十轉告蘭公子的。」
  他起身朝南宮彥打躬作揖,轉頭瞪向謝君憐。
  南宮彥也起身還禮,心裡咕噥著吳公子怎麼一聽謝大哥自言自語後感覺更生氣了,好似看到一個老是不愛惜自己,總是糟蹋自己的頑劣兒子,老父親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跟南宮彥還有小二子道別後,馬凡再度轉頭對謝君憐強調:「謝大哥,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
  李舟發覺氣氛不對,跟著小青越玩越遠,一溜煙兒跑了,腳程還挺快,就怕走慢了掃到馬凡的颱風尾,大過年的罰他抄書。
  本來跟麻雀爭寵,也纏在謝君憐手臂上的小青也拍了拍蛇尾,麻利地跟上主人跑了。
  謝君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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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9-30 23: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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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0.無勇之大秦(六十二)

  回到慕容家的一行人發現大門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李舟頗覺得奇怪:「怎麼了兒這是?」
  「之前趁著大寒出去鑿冰的隊伍回來了。」馬凡說,「這些冰是要運往南部賣的,等春分之後回暖,就可以開始回收利潤了。」
  「運往南部賣兒?那不都化了嗎?」李舟愣了下。
  「蔡峰會帶隊。」馬凡說。
  李舟對蔡峰一點好感都沒有:「那個活埋人的傢伙?他能幹麻,摀著冰塊不讓化兒?」
  馬凡對蔡峰觀感也不佳,儘管理智上知道蔡峰只是奉命行事,那點疙瘩還是很難過去:「還真就是這麼回事,他可以操縱沙土木屑一類的物質,在木屑中加入乾草米糠之類的可以隔熱,還有王德安這個水系,在船上可以操縱多餘的水分排出,運輸倒不是什麼問題。」
  「那送到當地他們也沒得放不是嗎?」
  「自然是有專門的冰屋可以儲存用的。」馬凡說,而且這個世界還沒有冰箱,這些冰塊的利潤大得很,要不然慕容家的茶樓生意怎麼會不分四季都這麼門庭若市。
  幾人慢慢往主屋走,隊伍中的溫笛看見馬凡,便憨厚地朝馬凡揮手打招呼。
  在溫笛看來,他跟溫寶沒了爹以後,還能過上不用擔心吃穿天氣冷暖的日子,全都是托馬凡的福,所以即使不用溫寶吩咐,他個性使然,工作也很賣力,才來不久就被調去參與了鑿冰的工作。
  鑿冰這工作雖然苦,天寒地凍中還得往莫雪邊界跑,一不小心就會凍壞手指,但回饋也高,他拿的錢變多了,從五千大秦幣變成了六千五百,夠他樂好一陣子了。
  馬凡也認得溫笛,便也揮手示意,順口道:「新年快樂。」
  只是他應節日氣氛,習慣性的一句連吉利話都算不上的打招呼,卻讓溫笛所在的隊伍氛圍變了,溫笛周圍的人都投來羨慕的眼光,在他們看來,能夠跟慕容蘭眼前的大紅人說上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
  馬凡不知道這點,像隻牧羊犬趕著謝君憐回房間,讓李舟自己去玩,李舟自然十分樂意地溜了,感去崔元那裡討果子吃去了。
  「謝大哥。」馬凡嚴肅道,「你還有什麼事情是沒告訴我的?」
  謝君憐心想,那可多了去,但是面色上仍然平靜無波,看在馬凡眼裡就是拒絕不配合了。
  「我知道謝大哥有自己的想法,可是你也得想想,關心你的人看你這樣毫不在乎自己,心裡有多難受。」馬凡癟了癟嘴,「你不喜歡慕容家,也不喜歡大秦朝廷,因為厭惡而極少在這裡留宿,即使留下也沒碰慕容家的食物,這些我都知道。」
  「我本以為你就算獨自出門在外,也不會餓著自己,可是你剛剛居然說感知下降,那這樣你餓了能知道嗎?你失憶後是個什麼情況我暫且不清楚,可就算是現在我也幾乎沒看過你吃過些什麼。」
  「還有,對溫度的感知下降,現在大過年的,你看看你還穿著夏衣,要是著涼感冒可怎麼辦?」
  「痛覺更是一個大問題,人要是沒了痛覺,就表示沒有危機意識,很多時候你並不會知道你當時有多危險。」馬凡想起在楓圓苳菊那時,謝君憐的表現淡定,該不會是因為他並不知道疼痛吧?
  謝君憐張口欲言,被馬凡氣勢洶洶地打斷:「聽我說完。」
  謝君憐的嘴巴又閉上了,一副乖乖聽訓的模樣。
  「以我的角度來說,不能感知疼痛是基因出了問題,SCNP9A的基因產生了突變……你知道什麼是基因嗎?」
  謝君憐點頭。
  「這裡的醫學條件不知道足不足以治療這個基因疾病,哪怕是在我本來的世界中這病都算得上罕見……」馬凡開始來回踱步,似乎陷入了自言自語。
  謝君憐頓了一下,不得不開口:「這裡有異稟與異獸,不是像你本來世界那樣的。」
  馬凡霎時收音,他居然念著念著就忘記了這回事,這裡人都能變成異獸了,還能提煉核心做武器,他怎麼就沒想起來這事,光顧著謝君憐受詛咒這點去了。
  「就算是這樣好了,這種情況也很危險。」馬凡瞪眼,還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大驚小怪的心虛,「你以後出門在外,我要是可以就要跟著你去。」
  謝君憐的視線落在馬凡桌上一堆慕容家的文件及書籍。
  「那個不重要,我會提前完成工作。」馬凡強調道,「不然就讓李舟跟著,總之你不能再一個人了。」
  「我之前都是一個人過的,以後也、」
  「那不行。」馬凡斷然拒絕道,自從謝君憐帶他去過英靈村後,他好似有了底氣一般,對謝君憐的態度也越來越隨意,「謝大哥,我跟你說,人是群居動物,哪怕你不喜歡,你總歸是活在人群裡。長期獨居不與人接觸的話容易焦慮跟憂鬱,何況你要辦的事情總需要人手吧。我雖然沒什麼本事,但精神上給予支持跟陪伴總還是做得到的,我也不想打著我是關心你的旗幟對你進行情緒勒索,可你這狀態真的不行,說什麼我也要跟著你,不然就得是李舟跟著你,你可以討厭,但我不會改的,等你詛咒解除失憶根治後我就不會像塊牛皮糖了,所以那之前麻煩你先忍忍,或者是趕緊找出辦法解決詛咒這問題。」
  聽完馬凡慷慨激昂的喋喋不休,謝君憐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可思議:「……以前不曉得你這麼能說。」
  「那不是我兩還不熟嘛。」馬凡咳了聲,有點不好意思,「所以,小二子說你沒心跳,是真的啊?」以前跟謝君憐擠在一起睡的時候,他都沒發現。
  謝君憐一直神出鬼沒,不知使了什麼辦法讓人忽視他,常常是一個大活人在面前,其他人卻看不見,所以他也沒多想。
  「你可以聽聽看。」謝君憐笑了下。
  馬凡有些猶豫,便貼過去了,於是李舟吃完果子回來看到的就是馬凡將頭側面貼著謝君憐的胸膛,一臉莫名:「哥哥,你們在幹麻兒?」
  「聽心跳。」馬凡皺眉,不論他怎麼聽,都沒聽見心臟跳動的鼓動聲,儘管小二子的話已經告訴了他這麼一個事實,但不是自己聽見的總還是不死心。
  李舟的視線轉向小青,撇了撇嘴:「蛇的心臟在哪兒?」
  「俗話說打蛇打七吋,大概是頭部位置下方的七吋?」馬凡說。
  「七吋?」李舟眼睜睜地看著小青突然越來越小,小到連七吋都不到,瞪眼道,「你居然還會縮水了!」
  小青嘶嘶吐舌,好似非常得意。
  馬凡看著小青,鬼使神差地問道:「小青,你應該不會變成活人吧?」
  「當然不會兒。」李舟奇怪地看向馬凡,「之前我就問過了呀,小青原本就是蛇。」
  李舟沒搞清楚他的意思,馬凡也不再說了,試想一下自己的寵物突然大變活人,那個心理衝擊得有多大,李舟還小,有些推測也不必特別告訴他。
  「去試試新衣吧,小翠應該都準備好了。」馬凡看了謝君憐身上的夏衣一眼,「如果謝大哥堅決不穿的話,那我去學做一件給你?」
  「……不用。」謝君憐咳了一聲,「你還是先想想,過年之後要怎麼過白玉鬼城那關吧。」
  說到這個馬凡就糟心,有些時候,事情不知道就不知道了,知道以後怎樣做都不對,又無法放著不管,他請人拿肉過去,現在也不曉得那群鱷魚收到沒有,畢竟去的人是莊鴻志,算是慕容芸的人,而慕容芸一直對他跟李舟有股微妙的敵意,說不準會暗地做點什麼。
  但人是慕容蘭派出去的,因為莊鴻志的異稟感官剝奪很好用,可以有效剝除人的恐懼,雖然施展的對象限定只有成人,而且有人數限制,最多只能同時十人,並且在收回異稟後本人會陷入一段時間的自我抑鬱跟憂慮,在馬凡來看,並不能算是確實的感官剝奪,比較像是情緒的延後累積。
  馬凡愁眉苦臉地想,自己可能得趁這段時間去跟那些鱷魚們談談,還有安老師跟獅子虎,看能不能商量出什麼辦法。畢竟異獸無害的話,實在也沒有必要趕盡殺絕,可是慕容蘭之前又跟楊全寫了契約,會驅逐白玉鬼城內的異獸給楊家開發用。現在大秦境內,應該說是首都席楊,寸土寸金,楊家作為異稟武器的開發製造者,需要的土地更大,且又必須遠離人煙,白玉鬼城作為一塊地大,又無人敢靠近的地方,確實很適合他們開發煉造廠。
  可是他們用人煉造,這已經超越了馬凡的認知底限,他並不是很想幫楊家。但慕容蘭對自己恩情極大,儘管自己也確實在盡心盡力替慕容蘭工作,但這紙跟楊全的合約他是真不想管,又不能不管。
  馬凡思來想去,眉頭一皺起來就沒有鬆平過。
  「哥哥,你怎麼了兒?」李舟見馬凡一直不說話,關心地問。
  馬凡簡單將自己的苦惱講了一遍,唉聲嘆氣,真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這有什麼難兒的。」李舟說,「你讓那群鱷魚假裝跑了,等楊家設置好那廠子,再讓他們回去兒。」他也不喜歡楊全,鼓動道,「反正到時候說是另外一群鱷魚回巢就好了。」
  馬凡:「……鱷魚的習性不是這樣的。」
  「突變了兒。」李舟理直氣壯,「反正一堆異獸變異以前不也沒在吃人嗎。」
  馬凡還是覺得不妥,說道:「等明天我去白玉鬼城問問他們。」
  搞不好安老師跟獅子虎有其他辦法,那群鱷魚或許也有其他想法,總之都得先談過才行。
  腦力活最累人的不是解密或是其他,而是夾在各方之間的溝通,這邊要協商,那邊要磋商,一來二去,得顧及到所有人的立場跟利益,要是不得已必須犧牲其中一方,還得拿出相應的誠意。
  一想到這裡,馬凡頭又更痛了。
  過年的喜慶氣氛都沒能感染他,大概在他解決以前沒什麼事情可以讓他放鬆下來了吧。
  他明明還只是個大學生,卻提前體驗了上班族當主管的苦。
  「小吳。」慕容蘭推門而入,非常敷衍象徵性地敲了一下門便進來了,「你跟南宮彥談得如何了?」
  馬凡一時間看見了似乎要跟他一起頭痛的人,那股鬱氣一時間就散了不少。
  大概就是主管之上的老闆,他不用煩惱怎樣做決策了,肩膀自然就沒那麼重了。
  於是他便迫不及待地跟慕容蘭說了所有南宮彥的猜測,並且委婉地暗示道:「這樣的話,慕容家跟楊家那紙關於白玉鬼城開發案的合約,是不是再思考一下會比較好?」
  謝君憐望向馬凡,馬凡一臉無辜地回望。
  倒是李舟本來在跟小二子玩,是第一次聽到南宮彥說的話詳細版,聽得頭暈,打了個呵欠就回自己房間睡覺去了。
  大人的世界好複雜,等自己長大了,一定要這世界變得簡單點。
  小青蹭了蹭他的臉頰,又迅速鑽回袖子裡面,只不過等他一回房間,就感覺到似乎有人潛伏在他房裡,瞬間睏意消失,全身緊繃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最終猛然拉開了窗簾。
  「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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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10-4 23:3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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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1.無勇之大秦(六十三)10/04(更新)

  惠看起來五官沒什麼變化,只不過眉間陰騖,好似有團烏雲籠罩其中,剛分別時他被李舟點燃的一點生氣又沒了。
  「你跟你哥哥,快點離開這裡。」
  李舟來到慕容家,吃好喝好,身高抽得很快,這會兒已經比惠高了,只是心性上仍然單純:「離開這裡?你是說玄卿家?」
  「整個大秦。」惠簡短地說,「離境需要手續,趁早準備。」
  「啊?為什麼兒?」李舟不明所以,「平白無故的……發生什麼事情了?」
  「言盡於此。」惠卻不肯再多說什麼了,他是直屬天皇的忍毅,直接對天皇宣示效忠,今天來找李舟已經違反了命令,他不能再透露更多情報了,「別跟人說我來過。」
  說完,惠就要走,李舟見狀趕緊把人攔下,只見惠的手一抽,彷彿在猶豫要不要動手,李舟就說:「我還藏了一些櫻花蘇,你帶點走吧,很好吃兒。」
  李舟也沒想到問惠是怎麼翻進慕容家的,他匆匆跑去書桌那裡,拉開抽屜,裡面滿滿當當都是吃食,文房四寶反倒被雜亂無章地擺在桌上,配上他歪歪扭扭的字,畫面頗為滑稽。
  惠被塞了滿袖子的點心,神情有些呆愣:「給我?為什麼?」
  他不是來乞食的。
  「還有什麼兒,新年啊!」李舟理所當然地說,「新年都要吃點心的,新年快樂兒。」
  惠沒有什麼過年的概念,不過還是對李舟點點頭,珍惜地將點心收好,只不過量挺多的,不太好放。
  「也給蒼跟律帶一點兒。」李舟清空了抽屜,「你們過得怎麼樣兒?在大秦還適應兒?」
  惠想了想,似乎也沒什麼適應不適應的,任務下來,他們執行任務,如此而已,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李舟的問題。
  跟李舟他們分開後,他們便私下找到目標祕密販售軍火,並從旁協助、保護楓圓大使,一些家境殷實且嗅覺敏銳的大秦人問移民海外的次數越來越多,也有不少人本是良民,被竄改戶籍成為賤奴後求助無門,只能逃跑到各家大使館碰運氣。
  而越來越多楓圓人被勸回國,這其實是一種信號,能讀懂的人才有辦法提前準備。
  李舟整日除了跟崔元學醫術、練拳法、去東昇堂跟小青玩之外,兩耳不聞窗外事,對此一無所知,自然也不知道惠的擔心。
  好不容易惠終於將所有點心塞進兜裡,他不再拖延,瞬身就消失了。
  李舟心裡直咕噥,怎麼搞得這麼像偷情兒?明明留下來吃頓飯也可以呀,馬哥哥又不是不認識。

  *

  蘇府。

  蘇府的閨房向來只有丫頭可以進出,只不過這會兒外面鑼鼓喧天,一名男子卻趁丫頭睜眼閉眼的偷懶下,藉機溜了進去。
  「娜朵。」顏昊站在門外,壓低聲音道,「楊子浩逃了。」
  「我知道。」蘇娜朵的聲音虛弱,靠在門板上,顏昊必須非常專注才能聽見蘇娜朵在說什麼。這個小姑娘平日看著挺健康,但每一次只要使用異稟,就會十分體虛,日子長短不定,但這期間她除了蘇樂雅外誰也不見,為此他還曾經嫉妒了蘇樂雅一段時間,一個大男人跟一個心上人的親妹妹計較,這傳出去也是真丟臉。
  「我已經測試過,哪怕是慕容家的吳語,都無法破譯我的密文,他的異稟無法識讀摻雜密碼的文章。」蘇娜朵咳嗽道,一旁的蘇樂雅擔心地攙扶著她,「但也說不准他的異稟會再進化,還是得小心。」
  「妳不是說他是搞垮四大家族的關鍵嗎?」顏昊有些急。
  可是蘇娜朵卻沒辦法再說了,她倚著門,閉上了雙眼,顯然昏了過去,蘇樂雅連忙撐住她。
  「娜朵?小娜?」顏昊急道,「妳沒事吧?」
  「姊姊昏過去了。」蘇樂雅癟著嘴,哭喪著臉,「怎麼辦呀。」
  她姊姊的身體一直不好,印象中好像從小就這樣了,這次更是嚇人,毫無預警就昏了。以前起碼蘇娜朵還可以自己爬上床。
  「我去通知其他人,妳先將妳姊姊扶上床。」他一個男人,無名無份,踏入二門之中實在已經有違常理,閨房無論如何是不能進的,現在除了通報以外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好在蘇娜朵很輕,蘇樂雅力氣大,努力將蘇娜朵一隻手環住自己肩膀,另一隻手攬住蘇娜朵的腰,連拖帶爬,好歹將人放回了床上。蘇樂雅大汗淋漓,看著蘇娜朵慘白毫無血色的臉,心想這個年真是爛透了。
  不一會兒,蘇父跟蘇母就進來了。
  阿依沙憂心忡忡:「怎麼好端端突然昏倒了?」
  蘇父瞪向蘇樂雅:「該不會給妳氣的?」
  「不是。」蘇樂雅一臉委屈,「我們本來在說話,結果姊姊突然就昏倒了。」
  阿依沙踩了自家老公一腳,罵道:「成天就會懷疑我家女兒,有你這樣做父親的?」
  被踩了一腳的蘇父不作聲了,把氣撒到了丫頭身上:「怎麼伺候小姐的!」
  一群人亂做一團,蘇娜朵悠悠轉醒,見床邊圍著人,喃喃道:「我昏了?」
  「姊姊。」蘇樂雅第一時間撲了過去,「妳嚇死我了!」
  「抱歉。」蘇娜朵安撫地摸摸蘇樂雅的頭,一臉歉意地看向自己的父母,「女兒無意驚動父母……」
  「說哪門子的話。」阿依沙說,「身體如何?可還有不適?郎中怎麼來得這麼慢。」
  「只是感覺沒有睡飽,天涼,嗜睡。」蘇娜朵笑著道。
  但是她很清楚,這是代價。所有異稟中,預知類最容易身體出狀況,使用越多,則身體越差,需要靜養。尤其她的異稟天璣,早些年她使用時恢復的速度還算快,可現在即使頁數恢復了,她的身體也沒有康復,照理來說她應該要等到完全康復才能再次使用,這才比較保險。
  然而大秦的崩潰正在加劇,她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所以一旦她判斷有必要使用,她依然會用。
  蘇父對蘇娜朵的說法深信不疑,阿依沙倒是覺得蘇娜朵有事瞞著她,但是感覺很模糊,又覺得姊妹兩無話不談,要真有事情的話,蘇樂雅應該也不會故意不告訴她。
  後來郎中來了,把了脈之後也只說了脈相虛弱,血氣不足,得多吃多喝多睡,夫妻倆這便扯著小女兒走了,讓大女兒好好睡上一覺。
  蘇娜朵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她先是在腦中畫了一遍大秦的地勢地圖,藉著父親是掌管外交與經濟的宰相,她不用使用天璣便能得到許多情報。如今大秦人才外流,席王不得人心的大勢下,大秦強盛繁榮的外表下已經千瘡百孔,只要再添一把火……
  楊子浩是被楊子軒算計的,那個表面一心醉棋,看起來非常無害的人,實際上才是動手最狠的。他先是想辦法讓楊子浩出了紕漏,再趁機說服楊子浩出逃造反,而那個蠢蛋楊子浩真的就傻呼呼地按照楊子軒的劇本走。
  而宇文長在此事中扮演了推波助瀾的角色,他的動機很好理解,畢竟楊家越亂他越可能出頭,只不過楊子軒究竟為了何事?背後還有誰?
  不,那些暫時不重要。
  從楓圓那裡祕密訂購的軍火已經經由特殊渠道交付在顏昊他們養的私兵上,這些私兵大多是被逼得無家可歸的百姓,存在對大秦的仇怨,其中一個便是徐瑩的父親徐忠國,他的女兒遭人入室綁架,告狀無門,至今都還記得當時上門搶人的人究竟有多囂張。
  『給楊家做小,是你女兒的天大福份,勸你們識相點!』綁人的人還嗺了他一口沫,『區區一個大夫,別給臉不要臉。』
  這些狗奴才,明明自己也沒什麼權力,甚至地位比自己還低,就因為侍奉的主人從指尖隙縫中露出了一點肉味,便爭先恐後地成了權勢的奴隸,享受著將人踩在腳底的優越,陶醉在為所欲為的快感中。
  他一個大夫,居然無力保護自己的女兒,妻子也因此自殺了,他憤而辭職,遞狀大罵楊家,卻因被判誣告而坐牢,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他遇到的獄卒還算不錯,除了牢裡的環境艱苦點,倒也沒遭遇什麼極刑折磨,時間到便被放出來了。
  可他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的房子被充公了,因為他的家產不足以支付楊家索要的和解金,被判給了楊家,從此他只能流浪。
  他的名字可真是一個笑話。
  徐忠國沒有停下他的腳步,他逢人便說自己的遭遇,有些人看他可憐會給些殘羹,有些人覺得他精神出問題招晦氣,會吆喝著將他趕走。
  他不能死,他要活著看到楊家垮台。
  顏昊的私兵中,許多都是跟徐忠國有差不多遭遇的,而且越來越多。
  本來他們一開始都在愁如果真要跟席王開戰,兵源是一大問題,哪怕有言王當時留下的親兵及其家屬,人力仍舊不足以跟大秦抗衡。
  跟席王不同,他們不能打沒把握的仗,席王可是為了政權穩固,曾經親自送那些投降的言王兵去莫雪地界打仗,卻連基礎裝備都不給,就讓他們活生生凍死在戰場上。
  蘇娜朵綜合考慮了所有她能想到的狀況,利用她的天璣找了不少像徐忠國這樣的人。大秦兵雖然多,但是軍中貪贓枉法,沒有保家衛國的信念,更多的是酒池肉林,想著升官晉爵,雖說不是每個部隊都這樣,但只要這種氣氛還在,這顆毒瘤就會從內部瓦解士氣,可以用最低的成本攻下。
  歷史上並不缺以少勝多的奇蹟戰役,只要戰略正確,戰術輔助得宜,她就能藉著天璣幫助顏昊取回大秦天下,撥亂反正。
  不到四年後,便是輪到大秦舉辦聖克伐大典了,屆時領兵攻入朝中逼迫席王就範是死傷最少的方式,可以將戰亂範圍限制在朝中,遠離一般百姓,也是她最理想的一個方案。
  可是現在楊子浩把楊家製造異稟武器的祕密帶出去了,天牛那裡勢必有所動作,而天牛跟紳霧的關係又頗為微妙。
  南宮家跟紳霧有私通,大秦禁言也禁麻,紳霧的大麻在大秦是違禁品,可又頗受軍隊官員歡迎,南宮家就能從中收取保護費,自然這款帳不用繳稅,因為是黑錢。
  她跟南宮彥有過幾次短暫接觸,他養的那個小二子很有趣,看起來南宮彥也對小二子頗為呵護,聽說還特地為了他建造一座宅院,只不過地點很有意思,是大秦跟天牛的邊界。
  說起來席楊的位置也不太好,四面環敵,上有莫雪,下有天牛,左靠集廉,只遠遠離開了福丸,那個言王敗逃的島嶼。
  因為席王上位並不光彩,選在這個位置也是為了制衡朝中勢力,國師群每個都有跟外國勾結,整天嚷著愛國敬國的朝中大老們卻是最使勁掏空大秦的。
  蘇娜朵嘴邊泛出一絲自嘲,她為了幫助顏昊,選擇了加速對大秦的催亡,便是勸告父親別再盡心盡力,轉頭當起阿諛奉承的小人,製造紙醉金迷的幻象迷惑席王,更能保命。
  只要敵人越來越暴政無道,屆時他們便更出師有名,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所以席王必須是暴君,好在他也的確是暴君。
  還有士兵們的裝備、衣著,要考慮氣候及地形,以及跟異稟者的配合,現在招募的異稟者不夠多也不夠強,雖然可以有奇襲之效卻難以支撐,必要時或許得跟吳語打交道,請他說服慕容蘭借人……
  蘇娜朵越想越多,越想頭便越痛,迷迷糊糊中又再度睡了過去。

  *

  聽完馬凡的報告,慕容蘭好一陣子沒有說話,他沉默地坐在一邊,看起來非常頭痛。
  「扯到朝廷,這不是我一個人就能處理得了了。」他說,「楊全那個白痴,連自己家出了這麼大簍子都不知道。」
  「他怎麼會不知道?」馬凡有些困惑,「楊子浩不是跟他很親嗎?」
  「因為那個白痴,現在正在瓊亞渡假。」慕容蘭說,「瓊亞是大秦中冬天最溫暖的地方,他每年幾乎都在那裡跟楊岐河一起過,只不過今年楊岐河走晚了,不過我們現在知道是為什麼了。」
  「那白玉鬼城……?」
  「暫緩。」慕容蘭咬牙切齒道,似乎非常不甘心狠狠削楊全一筆的機會沒了,又怕真的出事情,不得已只好暫時將清掃異獸的工作延後。
  馬凡鬆了口氣,本來預計年後就要成行,現在看來還可以拖上一拖,等過年後東昇堂重開,他再去找安老師商量。
  「對了,異獸研究課被封了。」慕容蘭道,「我剛剛得到的消息,那位安老師被列為通緝犯,已經逃亡了。」
  馬凡瞠目結舌:「為什麼?」
  「窩藏言姓逃犯,觸犯禁言令。」慕容蘭說,「但是具體是哪位言姓逃犯沒有打聽到,是最高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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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10-7 23:2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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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2.無勇之大秦(六十四)

  「不過這更像是對四大家族的警告。」慕容蘭接著說,「因為我們除了默然那個神秘主義者之外,其他人都上過他的課,應該是藉著此舉要我們別想著私下勾結。」
  馬凡一聽又累了,成天想著麼多,會早禿的。
  「不是真的窩藏嫌犯吧?」馬凡問,他其實滿欣賞安老師的,只要對方沒有做違法的事情,那麼他還是希望安老師平安歸來授課的。
  慕容蘭聳了聳肩:「誰知道。我後來派人去查,安老師的身份很有問題,他應該是已經死亡的人。」
  馬凡一臉震驚地看著神情自然的慕容蘭,後者發現他的視線,想了想才解釋道:「沒什麼好奇怪的,有些人犯事後給點小錢註銷戶籍,再去外地註冊一個便是了。反正戶籍登記只針對平民百姓,很好操作的。」
  想到自己跟李舟的假戶口,馬凡不作聲了。
  「安老師看起來不像是犯事的人……」
  「就他那教學方式,肯定得罪不少人,沒犯事也會說他犯事的。」慕容蘭道,「我查到的是他曾經犯下顛覆朝廷罪,本名叫安曉,就是組織白玉鬼城一案的主謀之一,但是卷面資料寫得含糊,沒有前因後果,只有結果及刑罰。」
  馬凡想,如果能將人強制變成異獸的話,那隻獅子虎會不會原本是人?就跟那群鱷魚一樣?
  「莊鴻志他們回來了嗎?」一想到那群鱷魚,馬凡趕緊問道。
  「還沒,應該快了。」慕容蘭說,「我之後要去找芸兒商量一下事情,你自己注意點。」
  「注意什麼?」馬凡愣了下。
  慕容蘭搥胸頓足,似乎被馬凡這副呆樣給氣得半死:「注意安全!」
  馬凡沒懂慕容蘭的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等慕容蘭走之後,被慕容蘭當空氣的謝君憐才悠悠開口:「你低估了慕容槐的危險性。」
  「他?」馬凡對慕容槐確實沒什麼好感,但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即使相處不愉快也得忍,但他沒有想到慕容槐會有什麼危險性。
  「真的一對一,他自然打不過你跟李舟,但你怎麼會覺得他會正面跟你對決?」謝君憐道,「你看過吧?那個被鎖在鐵籠裡的女人。」
  馬凡沉下臉色,這就是他厭惡慕容槐的原因,然而人在屋簷下,他又不得不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只能委婉繞著彎子鼓勵慕容蘭去阻止自己的父親。
  「她被慕容槐拿去餵給異獸吃了。」謝君憐冷酷地說,「慕容槐多得是手段,不然他也不會站在現在這個位置上這麼久。」
  「吃了?」馬凡一呆,驚懼不已,「吃了?」
  他當然知道異獸會吃人,但他不知道會有人以人餵獸,慕容家難道買不起肉嗎?
  「肉是要給人吃的。」謝君憐說,「慕容槐對異獸飼料這一塊出乎意料地小氣,他更傾向於拿便宜或免費的奴隸。」
  「他自己無法生育,所以總是去外面找女人,用完了發現不合心意,便丟給手下享受,糟蹋完一輪後餵給異獸吃,還省了埋屍的力氣,人證也沒有了。」謝君憐恨聲道。
  「謝大哥……」馬凡有些猶豫,吞吞吐吐的,「那個,我不是質疑你說的……可是,」他似乎終於下定決心,問出了他很想問的問題,「既然你知道這麼多,又這麼有本事……」都能在眼皮子底下當透明人了,功夫方面更是高於他跟李舟,這樣的話……
  「為什麼不救救那些無辜的人呢?」
  謝君憐對馬凡的問題沒有生氣,反而露出微笑:「我曾經想救。」
  曾經,那意味著結果失敗了。
  「不只是那個可憐女人,我曾經想救更多的人,可是結果是他們不要我,也不需要我。」
  「他們看不見我,自然也看不見我伸出的手。」
  馬凡很難說得清楚謝君憐此時給人的感覺,帶著一些諷刺的自嘲,又帶著一些無奈的憤恨,總而言之,五味雜陳。
  「你倒是經常看見我。」謝君憐瞥向他。
  馬凡試想了一下總是被當成透明人的狀況,如果自己出聲參與什麼對話或是活動,結果卻總被忽略,所有人都當他不存在的話……
  「我會一直看著你的。」馬凡堅定地說。
  那種被冷暴力圍繞的感覺他很清楚有多糟糕,長時間下來精神不出狀況都算是老天保佑了,謝天謝地謝君憐看起來還算正常。
  謝君憐對馬凡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會心一笑,他笑起來就像本來是黑色的鬱金香突然綻放發光,露出裡面金色的蕊芯,叫人移不開雙眼。
  馬凡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一直盯著謝君憐,太不禮貌了,連忙收回視線,不好意思地轉了話題:「你剛剛說我低估了慕容槐,可是他應該不至於對付我跟李舟吧?」
  他們好歹也是慕容蘭親自帶回來的人,這不是跟兒子撕破臉了嗎?
  「借刀殺人。」謝君憐只提了四個字,馬凡就領會了他的意思,臉色霎時不太好看。
  他深深嘆了口氣,感覺自己雖然搭上了慕容蘭這艘船,但好像操心的事情也並沒有比較少。
  不知道如果當時自己堅定拒絕慕容蘭的邀請,以一個普通百姓的身份找小芳,會不會好一些。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如今也抽身不了。只能兵來將擋,隨機應變了。
  「對了,英靈村的位置是不是只有你知道?」馬凡問,他事後有去比對地圖,憑著印象查找方位,但總是找不到。
  「不是。」謝君憐說,「村裡的人都知道。」
  馬凡:「……」謝君憐這種可以把天聊死的技能是不是還能再提高?
  不過馬凡也不是很在乎,他是很能自得其樂的人,既然謝君憐不會聊天,那他就自己聊吧,反正自言自語也是種聊法:「不曉得小芳會不會跑去那裡,那裡感覺挺純樸的。」
  「那裡只有村人跟我可以進出。」
  馬凡堅強地繼續自言自語:「只要小芳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就好了。」
  感覺大秦的尋人榜也沒什麼用啊,虧慕容蘭跟謝茗都對此信心滿滿,說得一副只要掛榜就能找到人的樣子。結果都過了多久了,除了在溫寶兄弟他們在市集有跟小芳短暫說過一句話外,真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的異稟要是可以受自己控制就好了,這樣他就能看到小芳在哪裡,去將人接回來,然後幫謝君憐完成他要做的事情再請對方送他們回現世。
  至於慕容蘭這裡,他勢必得辭職。
  「我還以為你已經很適應這裡的生活。」謝君憐道。
  「是適應了沒錯啦。」馬凡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有異稟者的存在,除了沒有手機網路電視外,其餘的生活感覺也跟現世差不多,就是穿衣服麻煩了點,層層疊疊的,他一開始還不會穿呢。
  自從進入這個世界後,到現在也已經過了快一年了,他本來非常擔心小芳,深怕對方不適應這裡。但至少知道她還活著,心就放了一半。
  「不過還是得問問小芳的意思,要是可以我還是想帶她回家,這世界對女生不太友好。」馬凡說,女人大多是商品,得不到尊重,蘇樂雅家那種的才是少數。
  「你很在乎你妹妹,所以想帶她回去。」謝君憐說,「那萬一我不想開門讓你們走呢?」
  馬凡吃了一驚,老實道:「我沒想過這個問題。謝大哥,你為什麼會不想開門?是因為詛咒的關係你會有什麼負擔嗎?還是別的什麼?」畢竟對方親口說過可以開門送他走的,後來反悔一定有原因。
  謝君憐又笑了笑,搖了搖頭:「我就是隨口一提。」
  「如果會給你身體造成負擔,你就不要逞強。」馬凡強調道,「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反正一年都待下來了,他跟小芳早就是失蹤人口了,拖得久一點就是法定死亡人口,雖然手續什麼的有些麻煩,但比起著急回去,他還是更在意謝君憐的身體狀況。
  「這個你不用管……」謝君憐才剛開口,就見馬凡板起臉來,心道不妙。
  果不其然,馬凡又開始碎碎唸了,把之前唸過他的事情又拿出來再唸一遍,順便還糾正他跟朋友聊天的各種句點。像永不停歇的疲勞轟炸機,轟得他有些耳鳴恍惚。
  這感覺……還挺新鮮。

  *

  蘇府。

  蘇娜朵臥病在床,蘇樂雅頓時覺得這個過年沒了樂趣,連樹都不爬了,厭厭地蹲在庭院的樹下玩著劍,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往年這時候,蘇娜朵會跟她玩,玩各式各樣的棋子遊戲,大秦本國的自不用說,還有楓圓的、紳霧的,十二星的……但不管是什麼,她從來沒贏過。
  她絕對不承認是自己笨,是因為姊姊太聰明。
  「為什麼要為了搞垮四大家族這麼累啊。」蘇樂雅悶悶不樂地咕噥,用劍在地上塗鴉,畫了一堆鬼畫符。
  難得姊姊說有祕密要跟她說,她還以為是什麼閨中密談,興致沖沖,結果卻被告知姊姊的身體不好,是因為思慮過多導致的,為的就是讓爹爹在朝中比較好做事,所以要先削弱四大家族。
  雖然她也不喜歡楊全啦,可是玄卿哥哥還不錯吧,為什麼連慕容家都要搞垮啊。
  這個年真的好討厭啊,一副風雨欲來的感覺。
  蘇樂雅糟蹋完了蘇府大樹旁的土,站了起來伸伸懶腰,用腳毀屍滅跡,決定出門透透氣。
  「爹、娘。我出門逛逛。」蘇樂雅披上禦寒大衣,對著院內喊了聲便溜了出去,將蘇父氣炸的聲音給遠遠拋在後頭。
  「蘇樂雅!妳馬上給我回來!姑娘家自己在這時候一個人出門像什麼樣子!」
  這不是明擺著一塊肥肉在路上走嗎?
  「快派人保護小姐。」阿依沙連忙道,幾名暗衛領命而去。蘇父見人沒喊回來,沒好氣道,「妳的好女兒,成天就是這樣氣我,妳在宮裡管不到,還不准我唸唸她。」
  「樂雅才正是愛玩的年紀。」阿依沙不服氣地說,「這很正常,多派點人盯著就是了,她總不至於真給你惹事。」
  蘇父磨牙,看著美豔動人的阿依沙,那股氣愣是發不出來,只能憋著:「但願如此。」

  跑出去的蘇樂雅一時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她平日除了去東昇堂的路外就是一個大路癡,認不得東南西北。而這時家家戶戶都在過年,平時車水馬龍的茶樓大多都歇業閉館,她也不曉得該上哪打發時間去。
  「蘇小姐。」追出來的暗衛跟上來,一個小姑娘家的速度對他們來說實在太小兒科,更別提蘇樂雅還穿著厚重的大衣,雖然保暖,但是行動不便。
  蘇樂雅無趣地踢了踢路邊的石頭,悶聲道:「好無聊,都沒人陪我玩。」
  「蘇小姐可以自己玩。」
  「顏辰!」蘇樂雅橫眉豎眼,「你專門追出來氣我的?」
  「並不是。」顏辰無奈道,「蘇小姐快些回去吧,街上不安全。」
  「這裡可是大秦席楊,哪有什麼不安全。再說了,我可以保護自己。」蘇樂雅本來還驕傲地拍了拍腰間的柳葉劍,突然想起她被獅子虎全方位碾壓的黑歷史,頓時有些心虛地改口,「何況這不有你們在嘛。」
  顏辰嘆了口氣:「您不陪蘇大小姐嗎?」
  「姊姊身體不舒服,要睡覺。不能打擾她。」蘇樂雅一說到這就更鬱悶了,「我聽說太聰明的人身體都不好,姊姊要是沒那麼聰明就好了。我可以分我一半力氣給姊姊。」
  顏辰笑了笑:「順其自然心不煩,不必強求。」
  「我就是出來散心的。」蘇樂雅說,「畢竟府裡面沒有雪。」
  席楊是會下雪的,但是蘇府養了許多火系的異稟者,雪還未曾積厚便被融化了,相比外面,府內的溫度更加暖和。
  「要堆雪人嗎?」蘇樂雅興沖沖地問。
  顏辰不置可否,幫著蘇樂雅一起堆,可惜手藝實在不怎樣,堆出來的雪人歪七扭八的,反倒像是兩顆扁掉的皮球硬湊成堆。
  「這什麼跟什麼呀。」蘇樂雅樂了,「看起來好醜。」
  「這已經是我盡全力的成果了。」顏辰坦蕩蕩地說。
  「真可惜不能畫下來,不然帶回去給姊姊看,姊姊也一定覺得很好笑。」蘇樂雅說,「你哥會不會堆雪人?」
  「大概跟我程度差不多吧。」
  蘇樂雅心情好了,便也往回走了,路上她眼尖,跟著顏辰走的路線時發現隱藏在雪地裡的一團白毛,好奇走過去一看,是一隻巴掌大的白色貓咪,氣若游絲,似乎快死了。
  蘇樂雅一時不忍,小心翼翼地將貓咪捧起來,這才發現貓咪身上都是黏膠,還有大片撕裂傷,估計是在附近誤觸了店家的黏鼠板,被人強制撕開扔出來的。
  「可憐的小東西。」蘇樂雅心疼道,十分謹慎地將小貓放入兜裡保暖,「我帶你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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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10-11 23:3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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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3.無勇之大秦(六十五)

  把小貓帶回家的蘇樂雅立刻就遭到了自家父親的堅決反對:「扔出去,大過年的撿這麼一個快死的玩意做什麼。」
  蘇樂雅瞪大眼睛:「你好狠的心,爹,瞧瞧他!他都快死了!」
  「丟掉,誰讓妳撿回來的。」蘇父現在隔著三尺遠,如臨大敵地看著蘇樂雅懷中毫無殺傷力的小貓,彷彿那是個會吃人的異獸,下一秒就會暴起傷人。
  「不要。」蘇樂雅不再理自家爹爹,轉頭吩咐丫鬟去取些溫水,發愁道,「他又是血又是黏膠的,該怎麼辦呀?」
  府裡也沒有專門治療動物的,因為蘇父非常厭惡小動物,總覺得他們隨時隨地會變成異獸吃人,所以家裡是除了不得已必須配備的坐騎外沒有其他動物了。
  「蘇小姐不介意的話,我可以代勞。」顏辰道,「我剛好學過一點皮毛。」
  「那就交給你了。」蘇樂雅欣喜道,小心翼翼地把氣若游絲的小白貓交到了顏辰手裡,「我叫人去準備好吃的,等他好一點就可以吃了。」
  「蘇樂雅!」一家之主的權威完全沒被瞧在眼裡,蘇父氣歪了鬍子,連名帶姓地喚自家女兒,「無法無天了妳!」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就該狠狠揍她一頓。
  要是蘇樂雅是個男孩就好了,一棍子下去就老實了。蘇父氣紅了眼,卻也無可奈何,要他動手打女人,還是自己的女兒,實在是做不到。可能也就是因為這樣,蘇樂雅才越來越有恃無恐。
  尤其她還有個無條件挺她的娘親。
  「什麼事這麼吵吵鬧鬧的。」阿依沙從內堂探出頭來,頗為疑惑地看著似乎正在冷戰的父女兩,「又怎麼了?」
  「爹爹好狠的心,他想見死不救!」蘇樂雅立刻告狀。
  「她才是搞不清楚事情輕重,什麼雜七雜八的晦氣玩意都敢撿回家來!」蘇父憋屈道,「根本沒辦法證明她撿到的是一隻家常貓還是異獸,萬一養好傷反過來恩將仇報怎麼辦?」如果是一隻平常的貓,撿回來也就撿回來了,蘇府也不缺一口貓糧的錢,但如今就是誰也不能保證這隻看起來毫無威脅的小貓咪真的那麼無害。
  「樂雅撿了什麼?」
  「一隻小白貓,躺在雪地理,好可憐的。」蘇樂雅連忙尋求最大支持,既然娘在這裡,只要娘同意就可以了,「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救貓也一樣,我這是在給咱家積德呢。」
  「話都給妳說了去,天曉得你撿回來的是福氣還是禍害。」蘇父據理力爭,「阿依沙,府裡可不只有我們,還有其他人,其他人的安危也必須考慮,否則只因為女兒一時同情,卻害了其他人性命,這說出去,我這宰相還怎麼當?」
  「你爹說得有道理。」阿依沙說。
  蘇樂雅露出不可置信的可憐神情,她爹幹麻想那麼多?小白貓好可憐好可愛的!
  「這樣吧,反正小白貓現在還很虛弱,我們馬上去請可靠的異稟者來偵測他是否是異獸,如果是的話,就必須立刻放生。若只是一般貓咪的話,倒是可以留下。」阿依沙說,「這樣怎麼樣?」
  兩人對此都沒意見,蘇樂雅拼命在心裡祈禱,千萬要是一隻普普通通的小白貓才好。

  蘇府自己也養了不少能人異士,很快就請到一名名為迎生的人來診斷了。這個迎生平日不太與人交流,白天也幾乎足不出戶,只有晚上才會出來賞月,偶爾吟詩幾首。府裡多得是吃閒飯的,倒也不差多他一雙筷子,所以迎生十分沒有存在感。這還是當初在入府的時候,他填的異稟是能判別異獸跟一般禽獸,這才把人叫來的,不然蘇樂雅都不曉得他長得是圓是扁。
  迎生掃了一眼彷彿下一秒就要斷氣的小白貓,冷淡道:「是隻不吃人的異獸。」
  「……嗄?」蘇樂雅先是詫異,不過隨即想起安老師的獅子虎,白玉鬼城的異獸也不吃人,可能就是那種的,所以立即就接受了。
  反而是一旁的蘇父皺起眉頭,一臉懷疑:「哪有不吃人的異獸?是不是我女兒偷偷要你這麼說的?」
  「我才沒有!」蘇樂雅大聲抗議,急眼氣道,「人是你找的,我說個屁!」
  「姑娘家怎麼可以一口粗話!」蘇父喝叱道。
  「你就會懷疑我!我發洩一下怎麼了!」
  父女兩人又吵上了,這回蘇娜朵不在,阿依沙也不在,沒人有那個份量來勸架了。顏辰嘆了口氣,默默將小白貓挪到沒那麼大聲的地方。
  「蘇小姐,大聲喧嘩不利讓他安靜修養,他在發抖。」
  蘇樂雅果然立刻噤聲了,但還是很惱怒,指了指蘇父,又罵不出什麼來,跺了跺腳,氣憤地跑了。
  「這個臭丫頭!」蘇父低聲罵了句,嘀嘀咕咕,「不過就一句玩笑話,至於反應這麼大。」
  顏辰不予置評,迎生在一旁打呵欠:「沒事的話,我就告退了。」
  蘇父覺得,他不只是一家之主的威嚴被蘇樂雅踏沒了,他連宰相的威儀都在離他遠去,連下人都敢不將他當回事!
  他煩躁地揮揮手,迎生正要踏出門檻的時候,頓了一下,慢吞吞道:「蘇大人,最近諸事容易不順,還請特別小心為上,在朝庭上別太出頭了。」
  不用迎生說,不只四大家族壓著他的頭,國師一派也壓著他,他能真的出頭才有鬼了。他沒太放在心上,只當是下人後知後覺想要補救一下糟糕的印象分數,揮揮手叫人下去了。
  「蘇大人,那這隻小白貓……?」顏辰問道。
  蘇父湊過去,看著不足他巴掌大的小貓,似乎連眼睛都還沒完全睜開,伸手就能掐死的脆弱模樣,深呼吸了一口氣,接著……
  「哈揪!」
  顏辰:「……您對貓毛過敏的話,還是離遠點比較好。」
  失了態的蘇父抹了抹鼻子,哼道:「誰說我對貓毛過敏了?只不過是一時鼻子有些癢,估計樂雅正在跟阿依莎告我狀呢。」
  顏辰提醒道:「貓咪會長大,毛會更多。」
  「那又如何,就說了我沒有過敏!」蘇父一邊不耐煩地說,一邊略顯快速地踏出了顏辰的屋子,「那隻貓既然不會吃人,那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顏辰望著似乎有些落荒而逃的宰相背影,陷入了思索。
  自己看著辦?

  *

  時逢過年,家家戶戶團圓和樂,朝廷卻是暗潮洶湧,畢竟這年一過,元宵過後便是一年一度的開春大會,許多官職都會視這一年以來的績效調任,可能升官也可能貶謫,四大家族都在想辦法往朝廷裡面塞人。
  席王做了讓去年考試合格者去東昇堂進修的決定,四大家族自然就開始想辦法在這些合格者中間挑能為自己所用的人了,若是有自然系異稟者,當然就是他們爭相搶奪的對象,然而要是搶不成,那毀了便是,總之要拔除不能為己所用的人,以免將來遭受威脅。
  這些,席王的獨生女——席菖自然也知道。
  「會死多少人呀?」席菖笑得眉眼彎彎,「我最喜歡看他們爭來爭去,結果到頭一場空了。」
  席王的居所紫氣宮中,父女倆正和樂融融地吃飯,一旁的下人完全不敢吭氣,頭垂得極低,深怕一不小心跟這兩個魔頭對上視線,以一個無視皇威的罪名就將自己砍頭了。
  「不清楚,多死點好,朝廷國庫也沒辦法養那麼多人。」席王冷酷地說,「菖菖多吃點,看著妳都瘦了,宮女是不是沒伺候好妳?我換一批……」
  「唉呀,我在減肥啦。」席菖驕傲挺胸,「我聽阿依沙說的,他們異族都很瘦,我瞧她好看,也來試試。」她還是一個特別愛漂亮的年紀,會下意識模仿她心中長得好看的成熟女性。
  「減肥?哪有那個必要,菖菖就是最好看的。」席王不悅地說,「阿依沙是在搞什麼?故意要製造出朕短了王女的吃喝這種假象?」
  「唉呀,男人不懂啦。」席菖沒大沒小地說,她也是唯一敢這樣跟席王說話的人,「娘在的話就好了,娘肯定能懂我。」一塊紅布飛了出來,親暱地在席菖的臉上蹭了蹭,「是不是呀,紅魔。」
  紅布扭成了麻花,手舞足蹈。
  席王嘆了口氣,他這個女兒是好不容易生下來的,結果他的妻子卻在女兒三歲那年生辰死了,太醫都查不出什麼,但他清楚,這一定是他殺,搞不好原本就是奔著他去的,他妻子給他擋了災。
  從那以後席王對自家女兒就陷入了一種保護過度、予取予求的狀態裡,要星星不敢摘月亮,只要席菖還在宮中就可以。但是他也知道不能一直讓席菖一直待在宮裡沒人陪,所以經常給她帶人玩,也允許他認為無害無異稟的阿依沙進宮陪席菖說話。
  「爹,我之前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你看。」席菖轉了話題,興沖沖地說,「紅魔。」她彈了彈指,那塊紅布立刻飛起,毫無預警地殺向努力縮減存在感,卻還是倒楣成了犧牲品的下人。
  「紅魔可以當成刀刃用耶。」席菖開心地說,「我本來以為一塊布,最多就只能把人悶死或是絞死,但是它現在張開就能砍頭了,我是不是很厲害?」
  被砍去右手臂的下人跪在地上,連痛呼都不敢嚎,渾身卻抖個不停,他的斷臂面正在噴血,他幾乎都要痛暈過去了。
  「很厲害。」席王對自己女兒不吝讚美。
  「它還可以止血呢。」席菖驕傲地說,「紅魔。」
  那塊紅布立刻包覆住血流如注的傷口,果然立刻止血了。
  「還不謝王女大恩。」席王見下人沒有反應,不高興地喝道。
  那下人終於撐不住,跪在地上的身體向一旁倒去,軟趴趴地沒了聲息,死了。
  「怎麼會,血止住了啊。」席菖納悶道,起身去看了看情況,紅魔飛回她的身邊,開心地扭動。
  「啊,不是止血是吸血啊。」席菖恍然大悟,「好像不小心吸乾了。喂,處理一下。」她隨口吩咐了離得最近的侍女,那侍女低眉順眼地領命,將那屍體略顯吃力地拖出去了。
  由於血都被紅魔吸乾了,包含地面上的,倒是不用費心思去擦了。

  新的一年,就在充滿血腥與算計的暗潮中,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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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10-14 23: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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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4.無勇之大秦(六十六)10/14

  「大秦天下紅旗揚,
  願受席王恩澤惠,
  步步高升踏青雲,
  婦孺上街不狼狽。」

  街頭幾名還在牙牙學語的稚童你一言我一語地唱,語氣歡快,幾名身體壯的富貴子弟還有力氣打雪仗,雪球沒砸到人,又散成一地的雪花。撲天蓋地的銀白掩蓋了松樹的綠,遠處蒼茫的雪山連綿一片,好似將人們豢養起來的城牆,冰封住了一切,而人們卻習以為常。
  棉絮般的雪落了下來,孩子們大叫著,紛紛被大人們叫回去,有的得回去幫忙鏟雪,有的純粹只是大人怕孩子感冒。
  但很快,他們就都變成了淒厲的慘叫。
  「快跑啊!有異獸!」
  水井旁不知何時竄出了一隻四腳的怪獸,如果馬凡在此,就能一眼看出來這是一隻體型大如半間房屋的犀牛,可村人們不知道,他們慌不擇路地抱上自家的孩子,企圖遠離這隻大怪獸。
  犀牛吼叫著,前肢重重往地上一踏,離他最近的大人變成了冰雕,接著犀牛便慢吞吞地上前,一口咬碎了冰雕,從嘴角流出了絲絲血跡。
  「娘!」被叫回去鏟雪的孩子幾乎要暈了,他哭叫著撲過去,卻被同伴一把拉走,「放開我!娘!娘!」
  「你瘋啦!快跑!」發小扯著他,怎樣都不肯放,還拉著他越跑越遠,發小體格比他壯碩,後來又遇到了其他大人,他們都扯著他,將他越拉越遠。
  那犀牛飽餐了一頓,又開始追逐他的食物們。
  「快點!快去通知衙門!跑得快的人快去!」大人們七嘴八舌地亂喊著,有志一同地將孩子們護在身後,「背孩子們先跑!」
  「爹!」發小顫抖著扯著一名男子的衣袖,「我們都快跑吧!」
  但人再跑,也有極限,全力奔跑下他們隊伍已經拖得很長了,現在所有人都快喘不上氣,孩子們害怕地哭鬧著,完全不知道究竟為什麼好好一個過年會碰見突然冒出來的異獸。
  犀牛正在逼近他們,離得近的男人索性不跑了,擺出了要幹架的氣勢,卻仍在下一秒被變成了冰雕,成了犀牛第二頓口糧。
  他們知道,他們跑不了,而且他們的村子實在太偏僻了,是那種就算是上任的縣老爺都嫌落後,懶得瞧一眼的地方。
  「不──!」
  「小二子!」
  就當所有人絕望的時候,一道陌生的嗓音從後方響起,接著一把長槍準確無誤地擲向犀牛張開的血盆大口,貫穿了犀牛。
  村人們眼神亮起,卻見犀牛痛苦地嚎叫,竟還未死,前肢再度提起,正要重重踏地之前,那長槍突然起火,那龐然大物居然在眨眼之間就成了焦炭,不動了。
  確定了危機解除後,村人們這才定眼一瞧,發現是兩個小伙子,都身穿富貴華麗的皮襖,小的那個穿得比較涼爽點,只見他嘟囊著,神色不耐地去拔回他的長槍。
  「幾位受驚了,在下南宮彥,這是我弟弟小二子。」南宮彥拱了拱手,氣宇非凡。
  「就說了不是哥。」小二子反射性回了句,長槍在他手中消失不見,死裡逃生的村人們嘖嘖稱奇。
  「南宮……南宮!」一名村人大叫道,「我聽說過!是四大家族!」
  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圍著南宮彥跟小二子不肯走,一定要請他們吃飯,一一被南宮彥婉拒了。
  「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只是恰巧聽見這裡似乎遭逢變故,便過來看一眼,如今無事,也該趕路了。」南宮彥說,「多謝各位的好意……」
  「你們缺不缺侍童?」一名小孩突然插話,兩隻眼睛直溜溜地看著小二子,「我想跟你們走。」
  南宮彥低頭一看,是一名年約八九歲的孩子,身上的布料很陳舊,有些缺口還可以看到掉出來的保暖用乾草。
  「我什麼都能做,請讓我跟著你們。」
  他正是剛剛死了娘的小孩,目睹娘親死亡的大悲,被異獸追擊的大懼,死裡逃生的大喜,心情大起大落,劇烈衝擊之下他彷彿一夕之間失去了童心,茫茫然不知所措,只能依靠本能抓緊浮木,而以絕對之姿碾壓怪獸的小二子就是那根浮木。
  「阿文!」發小扯著他,有些著急,「別鬧了,就算……」他頓了一下,「你也可以住到我家啊。對吧,爹爹。」
  他尋求認同地看向一旁的男人,男人不負所望:「自然。」
  被喚作阿文的男孩搖頭,渴望又執著地看向小二子,又看向南宮彥。
  南宮彥也實在不想收一個孩子,南宮家不缺侍童,他也不想把好好一個純真的孩子帶進南宮家的沼澤,但是看他對小二子的眼神……培養得好的話會是一個忠心的僕人。
  「我們還要趕路,實在不能帶一個小孩。」南宮彥緩緩道,「但如果你無論如何都想要的話……」他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元宵之後,帶著它來南宮家找我,我會給你一次試驗的機會,通過了你就能留在南宮家。」
  阿文靜靜接過那面令牌,就對著南宮彥跟小二子下跪嗑頭,其他人一見,這才恍如夢醒般,連忙跟著照做。
  「別跪了別跪了。」南宮彥忙道,這裡面還有年紀比他大的老人家呢,「都起來吧。」
  但是村人們還是嗑了三個頭才肯起來,沒辦法請救命恩人吃飯,起碼也得行大禮才是。
  離去前,南宮彥把剛剛的男人叫到一邊:「南宮家可不比較安全,多得是吃人的怪獸,你讓那小孩想清楚了再說,可千萬別白白糟蹋了撿回來的命。」
  男人連忙稱是,看了一眼還圍在阿文邊打轉的自家兒子,有點靦腆地問:「公子,我跟我兒子元宵過後也能去嗎?」
  南宮彥:「……」

  *

  「所以說幹麻要多管閒事啊。」小二子在馬車上抱怨道,「你自己說出來旅行透氣的,還非得下車管閒事。」
  「小二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仗義。」南宮彥不厭其煩地說,「與人結善緣是很重要的,你已經不是那個以天地為床被,抓蟲為食的小孩了,你得試著融入人類社會。」
  「麻煩死了。」小二子哼道,「弱者被淘汰不是很理所當然嗎?」
  「那是禽獸,人類不一樣,人要保護弱者。」南宮彥說。
  「但你好幾次不也沒出手嗎,說什麼別惹楊家的人。」小二子立刻拆他台。
  「確實,那是我做得不好,所以我希望你做得比我更好。」南宮彥嘆氣道,「我感覺開春大會後一定會出事,現在風向太詭異了。」
  小二子翻了個大白眼,他聽不懂什麼風向不風向的,有什麼找碴的直接燒成灰不就好了,阿彥就是喜歡想太多,不曉得那個吳語是不是也一樣,下回問問李隆,是不是年紀到了就會胡思亂想。
  「總之,累積點人望總不會錯的,善緣多多益善,畢竟南宮家的錢不怎麼乾淨。」南宮彥深呼吸,他其實暗地存了心思,想讓小二子當下任家主,現今在位的幾位叔伯手裡都不乾淨,他想徹底讓南宮家從那些在他看來非常缺德的產業中脫身。
  比如大伯,明面上是種植農作物,但卻在田中央種大麻跟罌粟花,再假借紳霧進口的名義抬高價格,製成能讓人上癮的薰香,高價販售給朝廷官員。
  利潤確實很可觀,也很不乾淨。
  不過他知道要是他屬意選小二子做家主這件事傳開,那暗殺就不會單純是針對他,還會想辦法讓他們兩人一起消失了。
  「你就是想太多才老得快。」小二子哼道,他很喜歡南宮彥,雖然有些時候優柔寡斷又煩人,但他還是會聽話的。麻雀在他頭上啾啾叫了起來,「下次我聽到有人喊救命……」
  「還是要告訴我。」南宮彥立刻說,「要是情況允許,你就先去救人,知道嗎?」
  小二子翻了個大白眼。
  「不是說要旅行,為什麼馬車開這麼快?」小二子掀開簾子,皺眉道,「怎麼這麼像趕路?我沒聽到有人追捕,可以放慢一點。」
  南宮彥頓時有些心虛:「這個……因為跟人約好了在北方的鋼鐵廠碰頭……」實際上他也是用這種要洽公的名義溜出南宮大院的。
  「北方?鋼鐵廠?什麼鬼?」小二子狐疑地看著他。
  「這不是情況有變,所以跟默家的人約了一下……」儘管知道小二子不曉得其中彎彎繞繞,南宮彥怕車上有蟲是隸屬哪家操蟲師的,也不敢說得太明白。
  「默家?他們還興管鋼鐵廠啊?我以為那是姓楊的專利呢。」小二子隨口道。
  南宮彥一愣,對啊,重工業的龍頭幾乎都是楊家把持壟斷的,為什麼默家可以開鋼鐵廠?還是北方重地?難道一直默默無聞不爭不搶的默家早就跟楊家合流了?
  說起來,尋釁罪也是默家配合楊家搞出來的口袋罪,不用時能收,用時就拿出來,可方便了。
  南宮彥越想越不對,開口讓馬夫放慢速度,他得好好理一理思緒。

  *

  蘇府喜氣洋洋,蘇樂雅借著她才撿回小貓,姊姊就醒來為由,理直氣壯地認為小白貓就是他們家的福星,儘管是異獸又不吃人,非常強硬地留下了小白貓。
  夫妻兩人拗不過,也確認小白貓沒什麼威脅,便同意了。
  「該給他取個名字。」姊妹兩正窩在一起看小白貓,小貓還很虛弱,連聲喵都喵不出來,只能哈氣。府裡治癒系異稟者已經給他做了治療,但是體虛這點卻是怎樣也治不了的,只能靠時間慢慢養,跟蘇娜朵一樣。
  「要叫什麼名字比較好?」蘇樂雅興沖沖地問,「姊姊妳來取名嘛,妳書讀得比我多,給他取個超帥氣的名字吧。」
  「翰森?」蘇娜朵隨口道,不甚上心,「這在紳霧語是英俊的意思。」
  蘇樂雅對蘇娜朵馬首是瞻,對此毫無異議:「那大名就叫翰森吧。還得取個小名,小名森森。」
  蘇娜朵失笑,蘇樂雅一點都沒自己很偷懶的自覺,對自己取的小名非常滿意。
  「姊姊,這次開春大會妳還是待在家裡嗎?」
  蘇娜朵頓了一下,微笑著開口:「不。」
  「這次,我會請爹爹帶我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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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10-18 23:4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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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5.無勇之大秦(六十七)

  「為什麼?」蘇樂雅不太明白,「姊姊往年都不去,怎麼這一回要去了?」
  「這次昏倒之後,我想了很多。」蘇娜朵還沒說完,就被蘇樂雅打斷了。
  只見自家妹妹有些氣急敗壞:「妳還想,大夫都說了妳病是想出來的,妳得想少一點。」
  蘇娜朵笑了笑:「這不是想多想少,而是想通沒有的問題。我決定出去透透氣,散散心。不然整日憋在家裡,我這豈不是真的除了胡思亂想外真無事可做了嘛。」
  蘇樂雅這才放下心,叮嚀道:「那我去跟爹說,妳到時候可不能離我們太遠。」
  「妳也去嗎?」
  「當然啊,我都十六了,馬上就要十七了。」蘇樂雅說,「你們都去了,留我一人看家,我可不幹。」
  開春大會雖然會面臨許多官員調任或是褫奪官位等,但表面上,它是一個朝廷高官攜家帶眷的春遊,在名單上的官職皆可攜伴參加,每年活動地點不定,但大多都在南邊,比較溫暖。
  而許多心思活絡的官員就會帶自己的妻女來露面,如果有更高階的官員相中,接著就是賣妻還是賣女的問題了,當然也會有許多陪送的丫鬟,另一種名符其實的開春大會。
  蘇樂雅不知其中利害,蘇娜朵卻是知道的,她不贊同地皺眉,試圖用另外一種理由說服妹妹:「妳就別去了吧,那裡人多嘴雜,不小心說了點什麼,被人嚼舌根去,倒楣的還是爹爹。」
  「我大不了當個啞巴,有什麼了不起的。」蘇樂雅不聽,還抗議起來,「爹娘跟妳都去,我也要跟。」
  「……那我不去的話呢?」
  蘇樂雅立刻道:「那我也不去了。」十足的小尾巴。
  蘇娜朵哭笑不得,她略略沉吟,說道:「反正我也只是要去散心,也不一定要去開春大會,不如就我們跟泰勒還有伊莉幾個女子約一約,去賞花燈吧。」
  「好呀。」蘇樂雅高興道,「那我們白天幹什麼去?逛市集?我還沒逛過呢。」
  「也不錯。」蘇娜朵同意了。姊妹兩又聊了好一陣,看蘇娜朵有些乏了,蘇樂雅這才依依不捨地起身回房。
  等蘇樂雅帶著小貓走後,蘇娜朵確定四周無人後,才小心翼翼地從枕頭抽出天璣,臉色微微發沉。
  即使自己睡了這麼久,仍有書頁沒有恢復,甚至還有破損。
  這明晃晃地昭示著自己最好別再使用它,一旦事物開始走下坡,那麼隨便一點小事情都能摧枯拉朽地將之加速毀滅。
  蘇娜朵想了想,身體才是本錢,她最近還是好好休息,暫時先別動用天璣吧。
  就在她將天璣收起來不久,一陣輕微的敲窗聲驚動了她,她認出這是顏昊跟她之間的密語,趕緊過去回敲。
  『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
  『多披件衣服,別著涼。』
  『我知道。』
  兩人隔窗靜默了一陣,顏昊繼續道:『馬上就是開春大會了,但看蘇大人的意思,我們可能會被叫去護衛,沒辦法在家陪妳了。』
  『不要緊,我跟樂雅說了,我們幾個姑娘去逛市集,看花燈。』
  『不去也好,聽說王女喜怒無常,能別碰到是最好。』顏昊道,『我們幾個應該都會被調去保護阿依沙夫人,你們幾個姑娘家要小心注意安全,最近不太平。』
  『不太平?』
  『妳不知道嗎?有人集結高呼推翻席王,雖然很快就被鎮壓了,但是軍隊更蠢蠢欲動了。』顏昊抿了抿唇,『真希望這種日子盡快結束。』
  『我也這麼希望。』蘇娜朵輕聲道,視線再度投向已經被她收起來的天璣。
  她該知道的,在心上人面前,她該是算無遺策的形象才對,她怎麼可以不知道?


  *

  大年初六,慕容府。

  「我信什麼時候師父能收到啊?」李舟望眼欲穿地盯著東方日出的方向,他現在在慕容家的一處靠近異獸飼養區的空地上,練拳練得汗流浹背,小青藏在他脫下來的上衣裡面,舒服得吐著蛇信。
  「你最好了,除了吃什麼都不用管。」李舟像個小老頭似地嘆氣,喃喃自語,「惠要我們離開大秦,究竟怎麼回事啊?」
  李舟抓了抓頭髮,他是鮮少煩惱的人,一煩惱就容易蓐自己頭毛,他在想要怎麼跟馬哥哥開口,沒頭沒腦地說要離開肯定會被追問理由,問題是他連理由都不知道啊。
  而且要離開的話,玄卿肯定會知道的吧,自己吃他喝他這麼久,一聲不響地走人是不是太白眼狼了。雖然一開始玄卿很討厭,但後來相處之後發現其實玄卿人也還算不錯,要真是一走了之總感覺太像吃白飯……
  「不曉得師父過得好不好。」李舟撇了撇嘴,說起來,他也算是跟師門不辭而別,不過那不一樣,不闖出一番成績他就不回去,哪怕憋死他也不回去。
  李舟擦了擦汗,忽然,他停下動作,猛然回頭,就瞧見蔡峰站在不遠處,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幹麻?」李舟警覺地問,下意識地將小青擋在身後,「有事嗎?」
  「我的異稟是操縱沙土。」蔡峰緩緩地說,「我可以感覺到沙土的結構是否有變化,亦即,我能知道是否有人在不對的時間闖入慕容府。」
  李舟臉色變得很難看。
  蔡峰在心中鬆了一口氣,他之所以找李隆試探,是因為他比較年輕,歷練不夠多,很容易就能套出話來。看他這種反應,果然是有外人進了慕容宅了吧,既然李隆知道,那是不是吳語也知道?
  他本來那段時間是負責巡邏的人之一,但是他不知什麼原因失去意識了,想來可能是侵入的人放了迷藥或是什麼,他醒來後為了掩蓋自己被暗算沒有巡邏的事實,自然未將此事上報,免得被扣了錢,最近小翠常常借題發揮,扣錢扣得毫不手軟,他可不想跟銀子過不去。
  但若是真發生什麼變故,追查起來查到他頭上也不好,所以他暗地裡觀察了一番,慕容府一切如常,錢庫跟異獸也沒有異狀,頂多只有這個小朋友有些心不在蔫,他便謊報了自己的異稟,果然給他試出來了。
  「那又怎樣。」李舟憋著一口氣,但是惠是萬萬不能供出來的,他背部緊繃,死死盯著蔡峰,「你的異稟關我什麼事兒。」
  「沒事,沒事是最好。」蔡峰說,「只是想說,不管進來的人是誰,都別扯上我。」他擺擺手,「我話放在這了。」
  李舟愣了下,原來這人不是來跟他嚴刑逼供的?他還以為得打上一場,這就走了?
  李舟狐疑地看著已經走遠的蔡峰背影,就這?所以他是知道惠來了但是幫忙保密嗎?搞不懂。
  搞不懂的事情就別管了,李舟讓小青重新穿回袖子裡,然而剛流了一身汗的李舟身上味道有些重,小青才鑽進去沒幾秒就又鑽出來了,對著李舟嘶嘶吐舌。
  「你怎麼越來越嬌貴了,你以前都不會嫌我臭兒。」李舟抱怨道,「快點,我還要去找哥哥說事呢。」
  小青拒不配合,甚至還往土地裡面鑽,一副李舟要是不換衣服他就不回去的架式,李舟無奈地看著小青迅速用蛇尾刨出一個小土坑,然後將自己盤成一圈一圈地縮在裡面。
  「別鬧啦。」李舟絞盡腦汁哄著蛇,但他沒什麼經驗,說來說去就只能說給小青帶好吃的,然而小青並不買帳,甚至隱約還有要在小土坑裡面天荒地老的樣子。
  李舟一整個早上就在哄蛇拐蛇跟蛇拔河中過去了。


  午餐的時候,李舟氣沖沖地跟馬凡抱怨小青早上的古怪之處,但還是很守承諾地給小青餵了不少好吃的。
  「照你這樣說,小青是不是沒睡飽啊?」馬凡想了一下,「雖然小青很特殊,但是蛇一般都要冬眠,小青可能沒睡飽?」別說是動物,光是人,睡眠不足的話,許多平日可以忍受的事情也會變得忍無可忍。
  「唉?」李舟愣了下,他是不是又疏忽對小青的照顧了?
  可是難道小青晚上沒跟他一起睡嗎?還是小青得睡得更多?
  小青甩了甩尾巴。
  李舟甩了甩頭,見四下無人,這才偷偷扯了扯馬凡的衣袖,壓低聲音說:「哥哥,好像會出事兒。」
  馬凡一愣,他關於南宮彥帶來的情報並沒有詳細告訴李舟會產生怎樣的後果,但李舟居然可以自己想到嗎?
  「要不我們去莫雪避避兒?」李舟想著,惠是說要離開大秦,以他有限的認知來說,此生去過的國家除了大秦就只有楓圓跟莫雪了,但是去楓圓時的印象太差了,所以才說莫雪。
  「應該不用。」馬凡想了想,因為目前為止他都過得還算不錯,所以即使聽了南宮彥的警告,他也並未產生多切實的危機感,除了替慕容蘭處理生意外一心都撲在找小芳上,可惜的是時至今日一無所獲,雖說沒有現代科技找起人來真的很不方便,但大秦的尋人榜一點作用都沒有他始料未及,明明聽說全天下的人都能找回來的,這牛皮吹得上天。
  兩人雞同鴨講了一陣子,李舟見勸不動馬凡,這才憋出一句是惠說的,說大秦最近會出事,能跑趕緊跑。
  馬凡聞言十分詫異:「你怎麼不早說。」
  「噓!我答應惠不告訴其他人的!」李舟著急地去摀住馬凡的嘴巴。
  被摀住嘴巴的馬凡嗯唔了幾聲,示意自己知道了,讓李舟放手。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
  是惠的消息?表示楓圓那邊也知道嗎?
  一直都說會出事,但到底會出什麼事一個個都諱莫如深,不講具體點要怎麼防範?這些人能不能不要如此含蓄委婉啊,好像說得清楚點會要命似的。說到底,他們跟惠本來就是萍水相逢,何況惠還是直接效忠楓圓天皇的,就算手上有情報也完全沒有必要告知李舟,那這就是想要他們離開大秦的陰謀?可是他們離開大秦的話楓圓又能得到什麼好處?所以其實惠只是好心來示警的?
  「考慮得太多了。」謝君憐悠悠給自己倒了杯茶,「你只要隨心就好。」
  「我靠!你這傢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李舟指著謝君憐的鼻子,色厲內芢地大罵著。這個臭大叔怎麼回事,為什麼老是可以這麼悄無聲息地出現啊!剛剛那位置分明沒有人吧!
  馬凡將李舟伸出的手給拍掉:「別這樣指著人家,不禮貌。」沒大沒小的。
  李舟不太甘願地縮回了手,咕噥道:「這臭大叔一定不正常。」異稟一定是那種透明化吧,不然絕對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消失又出現這種戲法好多次。
  「謝大哥,你怎麼看?」馬凡虛心求教道。
  謝君憐看他一眼,悠悠道:「你不找妹妹了?」
  「那還是要找的……」
  「就算有慕容蘭幫忙,你還是沒找到,那離了慕容家,你要怎麼找?」謝君憐反問。
  「溫寶他們曾經跟小芳說過話,我應該可以去附近問問……大秦街上好像不太常看見女子走路。」馬凡想了想,「小芳應該會很顯眼。」
  「那怎麼可能到現在都沒消息?」
  「我說啊,哥哥的妹妹是不是跟這大叔一樣,都是搞消失兒?」李舟忽然插嘴道,「要是可以一直搞消失,那難怪慕容家的人找不到啊。」
  馬凡一愣,對啊,自己來到這世界之後就莫名有了異稟,還一次得兩,搞不好小芳也是,他怎麼從來沒往這個方向考慮過?
  「要是這樣的話,她的安全我姑且可以放一下心了。」馬凡喃喃道,「但這樣要找人就更棘手了啊。」
  「那不然換過來呢?」李舟隨口提道,「把哥哥的畫像散播出去,哥哥的妹妹看到自然就尋過來了兒。」
  馬凡如醍醐灌頂,驚訝地看向李舟:「你這腦子怎麼突然這麼靈活?」
  李舟得意道:「師父說山不轉路轉兒,我也是靈機一動。」他期待道,「所以我們走不走兒?」
  「你捨得這裡這麼多好吃的?」馬凡好笑道,「即便要走,也無法急於一時,很多東西得準備啊。」離開慕容家的話,就不會有人隨侍在側,什麼衣服、食物、盤纏等行李都得自行準備,還得雇傭馬夫送到邊境,離關的手續也必須自己辦理,沒辦法說走就走。
  而且離開之後,他們要怎麼賺錢維持生計?
  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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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10-21 22:4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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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6.無勇之大秦(六十八)

  儘管知道了來自惠的示警跟南宮彥的消息,馬凡其實並不太想動,他畢竟已經習慣了目前的生活,也算是相當穩定,所以改變的意願並不大,何況他還得找小芳。
  李舟見他這樣也算鬆一口氣,不是他不聽惠的話,而是馬凡哥哥覺得不必要,所以他不是不信惠啊。

  慕容府中也一切如常,起碼表面上是這樣,賀見魁現在碰到幾乎都只是擺個臉色冷哼一聲,馬凡自然也懶得去計較,李舟在馬凡的示意下也當沒看見,只是他老覺得對方似乎對他的殺氣特別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甚至他的竹棍還會三不五時地不見,再被小青不曉得從何處叼回來。李舟當這是一種噁心的人手段,決定大度地不予以計較,畢竟他太忙了,崔元也許看他有了那麼一點進步,作業更是加倍地開給他,加上馬凡開給他的書單跟抄書,他除了練拳以外都在蹲書房,苦哈哈地拿著毛筆一筆一劃練字唸書,心中想著不知道東昇堂什麼時候再開,他寧願去課堂上睡覺也不想成天在慕容府被崔元盯著,這跟他在福丸時被師父盯著的感覺差不多,但是一個是消耗他的體力,另一個是消耗他的腦力,一堆筋脈穴道背得他腦袋都要炸了,馬凡開給他的抄書作業更是無聊到讓人直打呵欠。
  「李舟不錯嘛,進步很大。」馬凡讚許地說,滿意地看著終於能寫出一手楷體的李舟,「繼續保持。」
  「哥哥,那我今天能不能休息?」李舟立刻得寸進尺。
  「好吧。」馬凡從善如流,「確實過年還給你開太多作業不太好。」
  李舟立刻開心了:「那崔元那裡,哥哥能不能幫我說幾句兒?」
  「還過年呢。」慕容蘭慢條斯理地說,手還十分優雅地用杯蓋磨了磨茶杯,「都要初八了,還過年。」
  「廢玄卿,你怎麼不說說你自己早上起不來練拳?」李舟立刻炸毛,「你自己說你要鍛鍊的兒。」
  慕容蘭嗆咳了一下:「我說的是等過年後。」
  「都初八了,還過年兒?」
  慕容蘭決定不跟李舟繼續貧:「開春大會,你們有要去嗎?」
  馬凡也有耳聞過開春大會,他不太喜歡那種場合,也無意去認識更多的官員,聞言便拒絕了:「我就不用了吧,誰都不認識,怕得罪人就不好了。」
  「南宮彥會去,他那個野人弟弟也會去,所以得罪人這種事大概也輪不到你頭上。」慕容蘭說,「我聽說他上次找完你之後就直奔北方找默家的人了,但不知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半路就打道回府了。」
  「可能家裡出了什麼事?」馬凡猜道,「本來大過年還要出差,這就太不近人情了,或許是他家裡人叫他回去呢。」
  「那反倒是最不可能的。他家的人希望他活得好好的沒幾個。」慕容蘭道,「我是希望小吳你去的,我不好直接在開春大會上直接跟南宮彥問清楚,你跟李隆的身份比較合適。」
  馬凡有些猶豫。
  「聽說蘇家兩位小姐也會去,你要是想娶她們做老婆……」
  「絕無此意!」馬凡嚇了一跳,連忙表明心跡,別說是首相之女高攀不起,他是壓根不可能在這個世界娶老婆的,起碼在找到小芳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的。
  「小二子也會去?」李舟倒是眼睛一亮,「那我要去。」去跟小二子玩可比待在慕容府裡面有趣多了,這裡多悶啊,連想去跟異獸玩都被禁止,還不准靠近,賀見魁真的超級討人厭的。
  李舟要去的話,馬凡不放心自然也要跟著去了,他可是太清楚這兩個熊孩子沒人管的話會無法無天到什麼程度,氣急的話李舟搞不好就放小青巨大化吞人了。
  「那哥哥,能幫我去跟崔元說免了這週的作業嗎?」李舟雙手合十,滿臉討好拜託。
  馬凡又好氣又好笑:「你怎麼不自己說?」
  「我說過了兒。」李舟悲傷道,「結果他開給我更多作業。說我就是作業太少才有閒心想東想西,讓我好好沈浸沈浸兒。」
  馬凡嘴唇緊抿,好不容易才憋住笑意。慕容蘭就沒這麼客氣了,他哈哈大笑:「說得對啊,你可不就是太閒了嘛。」
  李舟惱怒道:「我很忙的兒!臭玄卿!」
  幾人說說笑笑,看得佇立在門外的慕容芸紅了眼。
  為什麼這兩個傢伙可以在哥哥的房間裡面有說有笑地嘮嗑,他從來沒有這種待遇!
  慕容芸覺得特別委屈,他今日想著要來找慕容蘭,結果一來就發現房裡歡聲笑語,果然又是吳語跟李隆,好像他們才是慕容蘭重視的人。
  就在慕容芸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冷不防地被打開了,馬凡有些驚訝地看著他:「芸公子?」
  「哼。」慕容芸閃避不及,臭著臉應了聲。
  「芸兒?」慕容蘭的聲音傳來,「怎麼來了也不出聲?進來呀。」
  他臉色稍霽,整了整儀容,方才踏進房門:「兄長。」
  李舟跟慕容芸沒話聊,一見慕容芸有坐下來跟慕容蘭促膝長談的樣子,連忙蹦到馬凡身邊去:「哥哥,我也要回房了。」
  馬凡失笑,搖了搖頭,好心地給慕容兄弟帶上門,自己去找崔元了。

  他跟崔元其實一直沒怎麼說上話,對方在他的印象裡就是有些嚴肅的老人家,一心鑽營醫術,其他的都不太管事。
  崔元住的地方就在他們樓下,也算得上是慕容家能說得上話的元老人物,聽說就連慕容槐都很敬重他。不過這樣一想也是,本來醫療方面的人才就極少,這麼一大家子的人要養,還有那一整院的異獸,平時要是不小心受傷或是感冒了,那影響不可謂不大,難怪就連慕容槐都得供著他呢。
  崔元的房間除了書籍筆墨外就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了,陳設都是一開始的配置,不過衣服扔得到處都是,丫鬟侍童還沒來得及收。
  「李隆的哥哥?」崔元挑眉看著他,他正坐在床旁的一張小桌子前,一邊跟馬凡說話,手裡的工作還不停,一直在紙本上抄抄寫寫。
  「是的。」馬凡點頭,「我來是想跟您討論一下,關於李隆的作業……」
  「怎麼,嫌少了?」崔元點頭,「確實是少了,你把你左手邊那一榻書拿給他,讓他有空就多看點。」
  馬凡:「……不是,您能不能免了李隆這週的作業?」
  「把右邊那一榻也拿去吧。」
  「不然適時減少些呢?」
  崔元睨了他一眼:「不如把那些竹簡也拿去吧,都是珍藏。」
  馬凡深呼吸一口氣,他總算知道李舟為什麼不自己來了,這是一個難以溝通的老頭子啊。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崔元聽他說話的?不然作業沒減成,反而給李舟帶回一大堆作業,這樣以後李舟會不會覺得他很沒用?這可太傷他做哥哥的自尊心了。
  忽然,馬凡看見崔元的過去,崔元本來是個農夫,照理來說應該是這樣,但是忽然有一群人闖進他家,連打帶罵地將他房給砸了,左右鄰居都出來看熱鬧,指指點點,卻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而他父母就這樣被打死了,而他的兄弟們馬上吵著要怎麼分家,他在家中本就是爹不疼娘不愛的,一毛也沒分到,帶了個乞食的缽就被趕出來了。
  他一路流浪,骨瘦如柴,但是跟他一樣的人並不少,舉目所見都是餓死的屍體,甚至還有人拿屍體做餌釣異獸來吃,比較沒膽的就刨土刨樹皮吃。
  那時的崔元隱約還聽見有人在喊什麼言王登基,麒麟歸位,但那又關他什麼事,他只關心自己缽裡有什麼。後來或許是餓死的人太多了,朝廷終於有動作了,給每個良民發放糧票,可以去朝廷在每個定點的糧房換糧。於是街上又多了好幾個因為搶糧票鬥毆致死的屍體。
  崔元很聰明,他從來不跟人打,他一領到糧票就往自己肚子裡面吞,接著到了糧房才想辦法催吐催出來,拿著噁膩的糧票兌換大米,官員看都不想看他的糧票,也不想給他換大米,他就鬧,專挑比他瘦弱的人搶糧票吞,當著所有人的面吞下去再吐出來。官員被煩得沒辦法,往後都很乾脆地給他換大米了。
  他就這樣一直在溫飽線上掙扎,直到他遇到了慕容兄弟,哥哥慕容槐跟弟弟慕容桑,兄弟兩是雙胞胎,長得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慕容槐那時在朝廷任職,見他悽慘,便讓他試試有沒有異稟,要是有異稟的話,當個食客也可以。崔元自然不肯放棄這個機會,可是他哪來的異稟?他從小就只幹過農活,再不濟就是護著糧票,甚至連打架都打得不怎麼樣,只會跑。
  不過他沒想到,慕容槐測試他有沒有異稟的辦法居然是讓他去慕容府,看看有沒有異稟武器能跟他產生共鳴。他求神拜佛了一整個晚上,也許是神明顯靈,竟然還真有,而且還是很難得一見的治癒系的異稟。
  慕容槐對他很好,他發誓一定要當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相安無事過了三年,他的異稟強度與日俱增,能夠治療的對象也從人擴展到了獸,很得慕容槐的敬重。
  他本以為日子會這樣過下去,然而某一夜中,他卻親眼看見自己的恩人死在了自己胞弟手下,被頂替了身份。
  崔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對著假冒慕容槐的慕容桑暢談欲言,彷彿壓根就沒發現對方被掉了包。然後在真正的慕容槐死後的三個月,找了一個理由辭別,雲遊天下去了,直到七年前才重新回到慕容府。
  馬凡不敢相信地看著崔元,這位老人家……過去的訊息量很大啊。
  「這樣看我幹麻?」崔元冷冷道。
  「不是……呃……」馬凡抓了抓頭,艱難道,「真不能減少點作業嗎?」
  「勤有功,戲無益。」
  「人是有極限的,逼得太緊了也不好啊。」馬凡還在為了剛剛看到的畫面震撼,擺在崔元面前的表現就像是魂出竅了一樣。
  「哼。」崔元冷哼道,「愛學不學。」
  「別這樣啊,崔先生。」馬凡堆著笑,琢磨著要是他剛剛把自己見到的事情說出來,能不能用保密交換免除作業,不過這一想太像是威脅便作罷了,「你聽我說,人的集中注意力是有上限的,李隆還正是愛玩的年紀,不是說放手讓他去玩,而是我們應該適時地讓他放鬆,學習遊戲兩不誤才能將學習效益最大化,要是強迫他整日學習,精神長時間緊繃,怎麼讓他提高士氣呢?學不會的還是學不會呀。俗話說貪多嚼不爛,醫術這麼高深的學問更不可能一蹴而及,不如將重點基礎打好,就跟蓋房子一樣,地基很重要呀,使用的建材密度也很重要,這樣遇上什麼狂風暴雨、山搖地動才不會坍塌嘛。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學生一出去,遇到什麼意外反而漏氣吧?這樣多丟人啊,知道的是曉得你望徒成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藏私的小氣鬼招搖撞騙。或者,說不定就對著李隆指桑罵槐呢,這樣兩邊都沒好處,何必呢……」
  崔元被馬凡唸得頭皮發麻,吹鬍子瞪眼道:「閉嘴。」
  吵死人了,這個小年輕在嘰嘰喳喳些什麼鬼東西,指桑罵槐?
  真是,心裡有鬼,聽什麼都是鬼,明明吳語不可能、也沒有管道知道當年那場慕容家的血案。
  馬凡閉上嘴了三秒,又問:「那您這是同意免除這週作業了?」
  「免免免,滾蛋吧你!」崔元罵道,也不知是不是聽到關鍵字心虛了,迫不及待想送人走。
  馬凡行了禮,從善如流地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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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10-25 22:5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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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7.無勇之大秦(六十九)

  滾出來的馬凡拍了拍臉頰,試圖讓自己的表情回歸正常,他自認為做得不錯,只是猛然間又窺見他人過去讓他有些始料未及,所以面色上還是有些沉。
  假使他看見的驚鴻一瞥全部屬實,那崔元重新回到慕容府的目的就很耐人尋味了,平日看他跟慕容槐談笑風生的,真沒看得出來有存別的心思。
  那如果看似親近慕容槐的人之一都這樣,其他人呢?
  他真的很不喜歡這種勾心鬥角的環境。
  馬凡找到李舟,告訴對方作業確實免除了,李舟快樂得蹦得飛起,拉著馬凡就要切磋,馬凡心煩意亂,陪著李舟過了幾招就匆匆回房了。
  雖說崔元的過去跟他並無關係,但重新回到慕容府就兩種可能,在外面混不下去回來混口飯吃,或是……
  替真正的慕容槐報仇。

  *

  李舟跟馬凡離開後,慕容芸興高采烈地獨占了慕容蘭,喜孜孜地邀功著:「哥哥,莊鴻志已經帶肉給了那些鱷魚,我們在肉裡面下了藥物,你說這些異獸蠢不蠢,居然就這麼吃下去了。我們的人甚至沒傷到一絲頭髮。」
  慕容蘭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滿面驚慌:「你說什麼?下藥?」
  「怎麼了?」慕容芸奇怪道,「哥哥你不是跟楊全那斯談成交易,清除白玉鬼城的異獸嗎?現在任務提前達成了,你怎麼好像不是很高興?」
  「誰讓你擅自作主的。」慕容蘭喝道,心想壞了,自己是跟馬凡說過白玉鬼城一事暫緩,但好像沒跟芸兒提,怪不得對方還以為立了大功跑來找自己,依照芸兒對小吳的敵意,恐怕是想證明自己比小吳更有用,辦事更有效率吧。
  滿腔期待被慕容蘭簡單一句話潑了一盆冷水,慕容芸癟起嘴,不太高興,悶悶道:「沒誰……我以為哥哥會很高興。」
  慕容蘭咳嗽幾聲,有些難以啟齒道:「芸兒。」
  「嗯?」
  「你其實不用……跟小吳他們爭寵的。」慕容蘭小心斟酌道,「小吳他們畢竟只是幫我辦事的外人,你才是我弟弟。」
  慕容芸扯了下嘴角,有些落寞道:「可是哥,我感覺你跟他們更親近些。」雖然慕容蘭嘴上是這麼說的,但實際表現出來的行動,卻像更信任吳語他們。
  儘管他也知道這是因為他們的生活環境,習慣暗算鬥爭,四大家族都一樣,親情薄弱,利益大於一切,對親人的信任還不如外人。
  可是他不喜歡這樣。
  他一直很努力地討慕容蘭歡心,試圖不著痕跡地拉近對慕容蘭的距離,對方懷疑他想搶家主繼承人的位置,他就當一個什麼事情都不管的廢物;對方喜愛美人,他就想辦法從各地蒐集過來送進青樓。
  他聽說對方削了楊全一頓,很替他開心,琢磨著要幫忙把白玉鬼城的異獸給清了,好讓對方可以在楊全面前揚眉吐氣,逮著機會便這麼幹了。他完全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差錯,為什麼慕容蘭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彷彿他做錯了。
  不管怎麼說,殺掉異獸有什麼不對?
  慕容蘭啞然,他確實更信任馬凡二人,畢竟是非親非故還曾經生死與共的人,比他原本那些拿錢辦事的人更可靠些,是不會被收買來做一些有害他的事情,並且兩人的身份也是他幫忙捏造的,算是一個把柄在他手裡,儘管他並無意以此作為要脅,但長年養成的習慣,這樣更能讓他放心些。
  或許他在父親的有意引導下,根本就不曾好好正視自己的弟弟,潛意識總將對方當成了鬥爭對象,芸兒大概是察覺了這一點,才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表明自己的無害。
  明明是同一個屋簷下的親人,卻過得比陌生人還不如,人生這樣真的有趣嗎?
  慕容蘭想起在遭遇異獸災害時,自己買回來的老婆們全都做鳥獸散,身邊也沒一個親友,唯一忠心耿耿的鮑里斯也永遠留在了異鄉,而他當時甚至還覺得理所當然。
  他坐擁金山銀山,卻連一個能分享心事的至交都沒有。
  密室中無數的徐瑩,地牢中氣若游絲的玄武,他擁有的一切全部建立在鮮血與骨骸上,而他的父親告訴他,不要問,也不要管。
  「哥?」
  慕容蘭深呼吸一口氣,直直看著慕容芸:「芸兒,我能信你嗎?」
  「當然!」慕容芸本來相當低落,一聽這話就來勁,摩拳擦掌等著好好表現,「哥有什麼吩咐?」
  「沒什麼吩咐。」慕容蘭抿了抿唇,壓低聲音道,「我懷疑我們不是父親親生的。」
  慕容芸的表情呈現空白,茫然道:「啊?」
  「就是,雖然我們長得很相似,但……你就當成是我的直覺吧。」慕容蘭沒把謝君憐說出來,免得慕容芸以為他被洗腦,「我之前無意間撞破了父親的祕密。」
  「什麼?」慕容芸被不是親生的這一句打懵了,還反射性問道,「什麼祕密?」
  「父親他在蒐集女人。」
  慕容芸:「……」就這?哥哥什麼時候這麼大驚小怪了?
  「我指的不是賤籍那些。」慕容蘭擺擺手,像是想要趕走什麼討厭的蟲子,壓低聲音將徐瑩的事情說了,「堂堂慕容家,何須靠這種手段,我懷疑父親有其他理由。」
  「哥,讓我緩緩。」儘管沒親眼見到慕容蘭口中的徐瑩,但是慕容芸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兄弟倆一時無話,好半晌慕容芸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父親沒有理由這麼做,他哪有必要去得罪一個、乃至數個大夫?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不知道,我後來想查,卻發現整個家中居然無人可用,全都是父親的人。」慕容蘭自嘲一笑,「只有本來不受重用的丫頭小翠跟馬夫老鄭,因為他們的一些私怨才效忠我。」
  「私怨?」
  「他們跟楊家有仇。」慕容蘭簡短地說。能夠進慕容家的人,自然不能是心存異心的三教九流,所以每個進來的人按照程序都需要做家世審查,紀錄在案。像馬凡跟李舟這種直接被慕容蘭領進來的,甚至還得幫著偽造身份的,反而是特例。
  「哥哥是想……?」慕容芸小心觀察著慕容蘭的神色,「跟父親對質嗎?」
  「已經對質過了。」慕容蘭說,「父親揍了我一頓,要我別多管閒事,也不要將此事說與你。」
  一股被欺瞞的惱火瞬時衝上慕容芸的腦門:「為什麼?」
  這可是他家欸!為什麼他反而什麼都不能知道?
  「說是無知才能保命。」慕容蘭淡淡地說,「芸兒,這次開春大會,本來沒有意外的話,我應該會被封為北亭侯,不過看起來有點懸了。但那也不重要。父親說了,我若是將此事告知與你,讓你去青樓說長道短,我就不會是淨身出戶這麼簡單了。」
  慕容芸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父親……真這麼說?」
  慕容蘭點點頭。
  「他怎麼可以這麼說。」慕容芸憤慨道,說得好像一點父子情份都沒有似的,「哥哥你放心,我誰都不會說的!」
  「那就多謝芸兒了。」慕容蘭鬆了鬆唇角,「這件事我一直沒跟任何人提過,總是壓在心裡,跟你說完好多了。」
  慕容芸瞬間將對父親無情產生的驚愕與不滿拋在腦後,渾身飄飄欲仙,他這是……獲得哥哥的認同了?
  「連吳語跟李隆都沒提過嗎?」慕容芸有些期待地問,眼睛眨巴著像一隻被餵食點心的小狗。
  「自然,你是第一個。」慕容蘭說,同時在心裡補充了一句,所以之後要是洩漏的話,要嘛是父親現在此時有派人監聽他,要嘛就是芸兒洩漏出去的。
  慕容蘭對自己不論何時何地面對何人,總喜歡充滿算計的習慣非常無可奈何,改又改不掉。
  「哥哥,不如你提前當家主吧?」慕容芸頭一次獲得慕容蘭發自內心的信任,急於表現,順口道,「反正父親遲早也是要將慕容家交給你的,你當家主,把之前那些女人還回去不就好了?我肯定會支持你的!」
  慕容蘭看著躍躍欲試的慕容芸,有些恍惚。
  父親總是教導他們與人鬥樂趣無窮也,可曾想過有朝一日也會成為自己兒子鬥的對象?
  而他真的要鬥下去嗎?
  「對了,芸兒,關於白玉鬼城,還有其他事……」

  *

  開春大會。

  大秦這次的開春大會很是特殊,往年都在南方舉辦,今年偏偏在北邊靠近莫雪地帶的涵冰舉辦。
  涵冰離席楊距離頗遠,即使乘坐飛騎也需要一個時辰,就更別提坐馬車了。並且氣候更加寒冷,不但初雪還沒化,一路上甚至有幾座冰雕的雕像,晶瑩剔透,栩栩如生。
  「陛下怎麼選在這裡舉辦開春大會?」
  「不知道,是不是藉此表明親近慕容家,疏遠楊家跟南宮家呀?」
  幾名官職低下的官員們竊竊私語,幾人交頭接耳,但由於他們管道不靈活,凡事只能靠猜,沒一個靠譜的情報。
  「沒見識,北方又不只是慕容家的地盤。」一名官員不屑道,「沒聽說北方的鋼鐵廠也有是默家的嗎?」
  「默家?他們不是一直龜在福丸島嗎?」
  「哼,你們都太蠢了,默家才是四大家族中最為可怕的。」那名官員說道,「默家幾乎兩邊通吃,還能跟楓圓、十二星等大國和平貿易,賺得盆滿缽滿,還這麼低調,這種手腕跟心思,默家不是狠角色是什麼。」
  「兩邊通吃?」
  「陛下不是一直很想把福丸的控制權重新拿回來嗎?默家就是占了兩邊的好處,我猜他們一定將情報玩得很溜。」那名官員說,「而且還讓陛下如此放心……」
  「我看你才是太蠢,默家能讓陛下放心,自然是因為他們安分守己,跟玩情報什麼的可沒關係。」
  「你誰啊,這麼幫默家說話,你默家的人不成?」
  「我呸,你是誰,就你也配問,滾一邊吃犢子去!」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那人隨即大怒,「大家都是末流,都被分配在末等席,少牠媽給自己戴高帽了!」
  幾人吵成一團,甚至還動起手來了,隨行的妻女面面相覷,都不曉得該做何反應。
  「吵什麼。」
  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眾人撇過頭去,只見一位看似年約三十的青年眼帶若有似無的笑意,身穿鴉青繡邊的白色長袍,手捻著一朵不合時宜的白色喜林草,頗有幾分俏皮。
  眾人見他裝束,心知這是位身居高位的人,立刻收斂了語氣:「敢問公子是……?」
  「無名小卒罷了。」青年不甚在意地將那朵花插到自己的頭髮上,為此還將獬豸冠給摘了夾在腋下,「好看嗎?」
  「好看,好看。」一群官員連忙道,「公子座席是在……?」
  青年一個眼神望向了國師席,又飄了回來:「我嫌那裡冷清,就過來湊湊熱鬧。」
  「自然、自然。」這群官員忙不迭地附和道,「我們這裡什麼沒有,就是熱鬧。」那可不嘛,越是下層的人越多啊。
  「是啊,熱得都快要打起來了,是吧。」青年還是笑著的,「吳能,吳萍?」
  方才爭得面紅耳赤的兩人面面相覷,十分不敢相信眼前的青年人居然曉得自己的名字,他們分明都沒有報上名號。
  只聽見那青年面露懷念,就像重遊故居似的,喃喃道:「原來這時間是這樣子啊。」
  「是啊,大人,這一路上都有些驚為天人的冰雕,您若不介意,我讓小女隨侍您前去賞玩……」
  「滾開!就你那寒酸的五官,醜八怪閃邊去,別壞了大人的興致。」
  一群人又重新爭論起來,企圖讓青年好好感受一下熱鬧,卻見青年斂了斂眉眼,自語道:「人類,要是離了道,果真就是一群無藥可救的毒瘤。」
  「你說是吧,謝君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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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10-28 22:2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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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8.無勇之大秦(七十)

  青年的聲音很小,很輕,除了自己以外無人聽見。眾人為了爭奪替青年帶路的殊榮,爭得面紅耳赤,推推槡槡起來,幾個下盤不穩力氣小的,直接被推出人圈外,再想擠進去也沒辦法了。
  青年拍拍手,朗聲道:「不勞煩各位,我還得給王女撫箏,就先告退了。」
  眾人只得眼巴巴看著這位大人物離開。哪怕最後青年自揭身份只是一位琴師,專門給王女奏樂,那身份地位也是比他們高得多了。
  「等等,他剛剛不是說他是國師嗎?」
  「傻呀,國師們今年都高齡了,最年輕的也都六十幾歲了。我本以為他是哪位國師的兒子或孫子來著。」
  「但既然去給王女彈琴,那就跟國師無關吧?」誰不知道陛下跟國師們已經兩條心了呀。
  「不曉得呀,最終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青年將竊竊私語拋到身後,嘴裡哼著小調,不知不覺間就拐入一角,看不見了。
  涵冰的行宮雖然比席楊的大秦殿要小,但也塞得下上千位官僚與其家眷,根據官職高低不同配與不同的房間跟樓層,席王、王女與國師、宰相都在最高層,伺候他們的人自然也同住在最高層,只不過房間大小有差,擺設品更次了些,然而依舊比那些身居官職卻薪俸微薄的人好上不少,也因此多得是奴才願意伺候,哪怕把腦袋懸在褲腰帶上也想搶這份差事。
  青年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慢悠悠地調音,將古箏調整成E大調,接著便開始彈奏起來,輕快的節奏輔以均勻的遙指,左手點綴,落成一段段悅耳動人的旋律,青年輕哼幾聲,一曲彈畢,手輕輕搭在箏上撫過,一把寬約三十公分,長約一米六的箏就這樣被他收進袖中,消失了。
  他閒庭信步走到窗邊,瞧下一望,廣場上密密麻麻的一群身穿紅色官服的男子,還有爭奇鬥艷的女人,像極了一群飢不擇食的禿鷹將新鮮的屍體啃蝕出血,不堪入目到了極致。
  他撇撇嘴,走到鏡前打理了一下自己,他身姿挺拔,長相俊秀,臉頰骨骼稍寬,眉眼間頗有些出塵非俗之氣。他見時辰差不多了,便從容地來到王女接見下人的房間,只不過他沒想到剛來就見到王女氣呼呼地用紅綾絞殺了一群人。
  「唉啊。」青年輕嘆一聲,腳步一頓就要往回走,「看來來得不是時候。」
  「才不,宋鐘來得正是時候,這群人都太蠢了。」王女早在青年出現在門口時就眼睛發亮了,「宋鐘你快彈琴給我聽。」
  「琴不會,箏倒是可以。」宋鐘說,「琴跟箏是不一樣的。」
  「我說它們一樣,它們就得一樣。」王女道,「別站那了,快進來呀。我好無聊的,這群人講的笑話沒一個能讓我開心。」
  宋鐘看著一地雙眼瞪突的屍體,臉色竟然也絲毫不變,從袖中取出方才收起的樂器,彈了首安魂曲。
  「我不要聽這個,我要聽你之前彈的。」王女聽不到一半就打斷他,「我討厭這個,以後別彈。」
  宋鐘手下指法一變,彈了首方才彈過的葛來斯,這是一首非大秦的外來曲,王女很喜歡這個調子,聽完還欲罷不能,要他再彈一遍。
  「要是有人能唱歌就好了。」王女可惜道,轉頭吩咐隨侍丫鬟,「去把歌姬都叫來。」
  丫鬟領命而去,不多時,一群女人就被領了進來,其中年齡範圍很大,小至十三歲的丫頭,老至年華耗盡的老嬤嬤都有,王女讓她們現場立刻編出一首歌來唱,眾多歌姬惶恐不已,配合著宋鐘來了一場即興演出,一曲奏畢,王女神情看起來還算是滿意的。
  「單純和聲太無聊了,你們寫點詞,唱點什麼吧。」王女又說。
  這要求讓眾多歌姬面面相覷,他們之中受教育的人不多,別說寫詞,光是能認字的就很了不起了。
  王女見無人應她,沉下臉色:「想抗命?」
  「我來寫吧。」宋鐘笑道。
  「宋鐘你還會寫詞啊?」王女感興趣道,頓時將對歌姬們的不滿拋在腦後,「快寫來我看看。小千,去拿筆墨。」
  被喚作小千的丫鬟匆匆捧上文房四寶到青年面前,只見青年一揮而就:
  人之言,爾未曾放諸於心,
  然若三人成虎指鹿為馬,
  不知道紅塵眾人孤寡聞,
  十面埋伏四方楚歌心。

  詩中客,會無期,
  雨鋒利,意不可期,
  爾偏將暗夜稱紅日光影,面無常理。
  盡陷落,鐵騎鳴,
  江山河川海萬里,
  天下眾生均需反求諸己。

  共一曲鬥天與地,
  舉杯對月數瓶,
  輕狂走入築基林,
  是酒肉臭又一地。

  喜被奉為無上神明,
  信徒虔誠笑蓋廟進,
  香火連夜如晝白雲,
  迢迢孤行千里星,萬里星,
  未曾言說曾經,
  滿室金銀歡喜。

  醉方休,少女情懷如雨季,
  抱想如意郎君俊秀弦歌寄,
  哭天涯,恨別離卻又別離,
  閨中界小不悟一生執迷。

  大秦席,無窮力,
  九重天萬中選一,
  友眾七八宴席巧言甜語蜜,樓高獨椅。

  朝中淨,定乾坤,
  攬權無我不容易,
  乾涸期冀泉鳴也不忘初心。

  彼岸花,豔紅隔岸踏陰,
  腳下奈何獄,無妄枷鎖纏身去,
  食菩提果,災禍痛苦均遠離,
  無伴走黃泉路,回憶生前點滴,
  風揚礫,御殿前自用剛愎,
  山有香茗隱,出山將災禍熄,
  戰場殺伐,誰人古城彈琴,
  北玻璃東鳳梨南禪衣西武器,
  灰飛煙滅了真乾淨。

  王女眼睜睜看著青年下筆有如神助,臉上盡顯讚嘆,青年寫了些什麼也不懂,她跟他爹都沒什麼文采,就算勉強跟對方談詩詞書畫也只不過是附庸風雅。但反正不管什麼人,才子才女,還不是得聽他們父女兩差遣。
  宋鐘則是眉頭一挑,覺得王女的教育程度之低下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了,畢竟他寫的這些文字並不能算是正規的詩詞,且非常淺白。不過他轉念一想,這時候朝中的大學士好像只會做便溺之屍──容他實在不想稱呼那些俗不可耐的文字為詩──對王女的鑑賞力也就有所理解了。
  夏蟲不可語冰嘛。
  「唱吧!」王女對歌姬們吩咐,「唱好了,重重有賞。唱得不好,當心妳們的腦袋!」
  宋鐘雙手上箏,隨意彈了幾個音暖手,半炷香後,清脆婉轉的聲音悠揚傳出,王女聽了相當滿意,賞了在場歌姬們幾盒名貴的胭脂,末了還往宋鐘的方向一笑:「宋鐘,詞是你寫的,箏是你彈的,沒功勞也有苦勞,你不跟我討點什麼東西當獎賞嗎?」
  宋鐘想了想,客氣道:「殿下,我餓了。」
  王女一愣,哈哈大笑:「那就吃完再走吧。父王那裡太無聊了,不去也罷,小千,妳去跟父王說,宋鐘留我這裡,就不去參加他們那什勞子的會了。」
  丫鬟小千福了福身,趕緊領命而去。


  王女跟宋鐘有說有笑,另外一邊,小千在走廊上一把拉住另外一個丫鬟,凶神惡煞道:「主子傳話,宋先生留在這裡吃晚餐,不去陛下那裡了,趕緊辦事去!」
  她穿著鵝黃色的衣服,戴著使君子的外型耳墜,離了王女跟前,囂張跋扈的氣勢就出來了,在王女的後宮中,她可說是權力僅次於王女的權貴,就連一些官員都得繞著彎子供著她。她的臉上有塊胎記,十分醜陋,像是被火燒過,平時都用厚重的粉給遮掩住了。
  然不論粉有多厚重,她眼裡帶著惡意的精光總掩不住。
  那丫鬟年長幾歲,是隨著早些年鬧得轟轟烈烈的花魁之陪嫁丫鬟小星子,只不過花魁入宮沒幾年,沒背景沒勢力的她很快就被折磨瘋了,席王嫌養一個瘋癲之人麻煩,就將人給扔出去了。
  小星子也因此被調職,轉而伺候王女,但由於小千的打壓,她一直沒能貼身伺候。
  小星子唯唯諾諾地用異稟走了,小千冷哼一聲,臉上盡是鄙視得意之色,只要她還活著的一天,就絕對不能有人從她這裡搶走王女貼身第一丫鬟的位置。
  要不是她沒有異稟,她也壓根無懼小星子跟她爭寵,但是小星子的異稟太實用了,在這偌大的宮中甚至好用,她的異稟是可以定點瞬身來回,使用的異稟武器是對戒,只要自己戴上其中一枚,另外枚放在不同地方便能瞬移,這本來是讓朝中之人相當忌憚的能力,但因為擁有者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小星子表現得又相當懦弱,便沒什麼人把她瞧在眼裡了。


  小星子瞬移到席王行宮附近,縮著身體請人通報,侍官冷眼看她,盡是鄙夷之色:「知道了。」
  說完,卻沒動。
  內務府的侍官跟朝廷命官是不同的,只算得上是席王的私人機構,因此他們哪怕跟著一起來了涵冰,也是不能出席百花大會的。
  百花大會是選在年初春時,朝廷欽點幾朵花卉為重點栽培輸出外國,往年都是根據外國花會的價格作為主要依據。比如黑色的鬱金香,那在市場上相當稀有,又因為培育困難,所以相當高價。
  侍官輕挑地抬起小星子的下巴,對方眼裡都是驚慌之色,嗤笑道:「怕什麼,長得這麼醜,見了就讓人倒胃。若真有人要妳,妳還得謝謝人家看上妳呢。」
  小星子淚眼汪汪,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那侍官叫阿寧,眼睛不睡似睡,眼距極闊,眉骨低陷,面相醜陋,做奴才做得比豬還忠心。
  小星子一臉懼怕地看著他,顫聲問:「還不、不通報陛下嗎?」
  「著急什麼。」阿寧道,「陛下正陪著百官們開會,還沒回呢,不如我們也來樂呵一下?」
  百花大會,聽著富有雅趣詩意,然而實質上卻是一群朝廷命官在交換妻女的惡質遊戲。
  小星子後退了一步,摸上戒指準備隨時逃跑。
  「哼,不識好歹。」阿寧嗺了口,不過對方好歹也算是王女的侍女丫鬟,即使不得寵,也不是不碰為妙。思及此,阿寧便不甚在乎,「等著吧,壞了陛下的雅興,你我腦袋都得搬家。」
  說巧不巧,席王歸來,面色很沉,見到阿寧跟小星子後眉頭一皺:「怎麼?」
  「這丫鬟來傳話,說王女留宋鐘吃飯,就不來百花大會了。」
  「哦,這樣。」席王點點頭,「宋鐘是誰?」
  「回陛下,是王女私自帶回來的琴師,您還曾想將他送入國師席。」阿寧恭恭敬敬地回話,完全看不出來他剛剛有多輕薄。
  「就他啊,行。」席王不甚在意,「朕知道了,下去。」
  阿寧規規矩矩地退到一邊,小星子低垂著頭,眼裡閃過一絲精光,但很快就消失了,又恢復成那種看著就十分膽小的模樣。

  終於……見到了。

  小星子極力壓抑著激動,渾身顫抖,嘴裡都咬出了血,舌尖嗅到了鐵鏽味。
  「陛下都走了,妳也滾吧。」阿寧見席王入府,便惡聲惡氣地對小星子說道,「少在這礙眼了。」
  小星子低眉順眼地離開了,她早就習慣了惡言惡語,練就了一身銅牆鐵壁,在這詭譎狡詐的宮殿中,她是依靠自身的信仰才存活至今的。
  「大哥,二哥。」小星子喃喃想道,「再等等,只要我再找到關押麒麟的地方……」
  覆命完回到自己房間的小星子迅速寫下了幾個詞:「眉骨過份凸露,眉低壓目,四白眼,嘴角兩邊下垂線紋延伸,體寬如身懷六甲,身高不足一米八,喜穿增高,肩寬約五十公分。」
  寫畢,鑽到床上,拉過許多枕頭鋪出一個人形,接著她便消失了,約過了一炷香才重新出現。
  她先是探頭,觀察周圍有無異動,這才重新舒了一口氣。此時的小星子半點不見懦弱之色,反倒充滿神采。
  只見她走到窗邊,冷冷看著窗外越夜越燈火通明的景色。

  大秦是有宵禁的,不過那只針對百姓而言。好一齣只許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的朝廷。
  她換上了銀白邊的黑衣,坐在窗邊,有些落寞地看著在天上也黯然失色的星河,像是個弔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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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11-1 23:4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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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9.無勇之大秦(七十一)11/01

  卻說那吳能與吳萍在衝突過後,發現彼此同姓吳,祖上是一家,反倒不鬧了,還一起喝酒去了。那吳能仕途不順,滿腔抱負變成滿腔怨憤,逮著了機會就跟吳萍訴苦。
  「你看當今這蘇宰相,無力制衡四大家族,根本無法替陛下分憂。」吳能已經喝得有些醉意,忿忿不平道,「簡直愧對陛下對他的破格提拔,根本就是仗著老婆能討王女歡心,佔著茅坑不拉屎,無所作為!」
  「就是。」吳萍附和道,「四大家族勢頭太猛,仗著老功績胡作非為,魚肉百姓,真乃大秦之恥!」
  吳能覺得遇到了知己,哭得淚眼昏花,完全忘記吳萍分明前一刻還在幫默家說話,腦子被酒精糊成一團的他感動得無以復加,當即就承諾對方等返回席楊後,定要設宴招待。
  而吳能的妻子帶著年幼的女兒,躲在屏風後面,深怕醉茫茫的丈夫忽然就動手打人,只不過這一次吳能像轉性了一樣,跟著吳萍稱兄道弟,倒是一點都沒見要打人的跡象。
  吳能的妻子暫且安下心,吩咐下人給他們端點解酒的茶,吳能見端上來的是茶,手一揮就將杯子砸了,怒道:「瞧不起人嗎?我還能喝!」
  下人連忙道:「爺,是夫人說喝了能醒神。」
  吳能聞言更怒:「我看起來像是醉了嗎?他媽的婦人家多管什麼閒適!」他罵罵咧咧,站起來搖搖晃晃,下人去扶他,又被他一把甩開,他罵道:「那婆娘呢!」
  女人不是很明白,驚懼地看著發酒瘋的丈夫一步步向自己走來,傻在原地。她不懂,明明丈夫面對客人時很正常,怎麼到了自己這裡就跟平常一樣了?
  拳頭落下來的時候,女人茫然地想著,抱著頭哭了起來。
  「哭屁哭,娘唧唧的,晦氣!」吳能罵道,又踹了女人一腳,這才順氣,帶著一身的酒氣回到桌上,興致盎然道,「萍兄啊,我們剛剛說哪兒了?」
  「宰相無能。」吳萍也舉著酒杯,對吳能打老婆一事見怪不怪,開心地喝著酒。
  「對對!」吳能很高興,吹噓道,「遲早我會當宰相的!」
  屏風後面,女兒吳薇輕手輕腳地將她娘扶進房中,母女兩以淚相對,都希望吳能可以少喝點酒,只要吳能不喝酒,那平時他還是個好丈夫、好父親的。

  *

  「冷死了。」蘇樂雅披著厚重暖和的皮襖,不斷地對手掌吹氣,「涵冰比我想像中的冷多了。這裡真的會有燈會可以看嗎?」
  在房間暖爐邊的蘇娜朵輕輕一笑:「當然了。畢竟開春大會在這裡舉辦,為了討皇上歡心,肯定會有人辦的。」
  「皇上也喜歡看燈會啊?」蘇樂雅撇嘴,小聲說,「我不喜歡皇上,他總為難爹爹,自己又不肯對四大家族動手。」
  蘇娜朵將食指豎在唇前,蘇樂雅左右張望,狐疑道:「沒人呀?」
  「別妄言,娘還在宮裡呢。」
  蘇樂雅大大嘆了口氣:「爹娘什麼時候回來啊?」
  「應該快了吧,第一天通常只是走個過場,除非有什麼大事。」蘇娜朵說,「泰勒跟伊莉按照預定,明天就到了。聽說她們會帶點紳霧的小玩意來給我們開開眼界。」
  「真的呀?」蘇樂雅眼睛發亮,「哪天我們也去紳霧找她們玩吧,給她們帶點大秦的特產回去。」
  「妳知道大秦有什麼特產?」蘇娜朵好笑道。
  「不知道。」蘇樂雅理直氣壯地說,「姊姊知道不就好了嗎?」
  「大秦的特產帶不走的。」
  「為什麼呀?」
  「因為在大秦寶殿裡面,有一顆粉紅色玻璃球,那顆球才是大秦絕無僅有的特產。」蘇娜朵說,「別處都沒有哩。」
  「聽起來好無趣喔。」蘇樂雅吐槽道,「粉紅色的玻璃球哪有那麼稀奇,找塊玻璃塗顏料不就完了嗎?」
  「它的好玩之處在於它可以自己碎掉又自己黏合,還讓人看不出上下左右的黏縫,完好無缺。」蘇娜朵說,「皇上的親信都能用,打上去還不扎手,算是種……」她想了一下,「無限使用的沙包。」
  蘇樂雅一聽就來了興致:「聽起來好酷,改天求娘帶我們去見識見識,我也來打一拳看看是怎麼碎的。」她迅速朝空中打了兩個直拳,眼神發亮,「怎麼樣?」
  「娘一直不希望我們進宮,還是算了吧。」蘇娜朵說,「聽娘的,乖乖待在家裡就是了。」
  「那得有多無聊啊。」蘇樂雅垮了一張臉,「聽說紳霧的女子都可以隨便上街,也不需要興師動眾的,我好想去玩啊。」
  「十二星也可以,他們女子還可以上戰場呢。」蘇娜朵說,「真是一個很有趣的國家。明明才建立不久,國力卻算得上是一流的。若是能從中習得如何讓國家強盛的祕密,也許……也不會如此積弱不振。」
  蘇樂雅對於蘇娜朵消音的段落不感興趣,好奇道:「他們怎麼建國的啊?」
  「那在大秦是不能說的祕密。」蘇娜朵聳肩,「所以我也不知道。」
  「唉?姊姊也不知道?」蘇樂雅愣了一下,見蘇娜朵一副一本正經地點頭,笑罵,「姊姊明明就都知道。」
  「我知道的便知道,不該知道的一樣也不知。」蘇娜朵笑著躲開撲過來的妹妹,「比如我就不知道,我的妹妹最近春心萌動,對一個啞巴有好感了。」
  「胡說,我才沒有。」蘇樂雅拒不承認,「什麼啞巴,姊姊妳不能因為人家名字叫吳語就說他是啞巴……啊。」
  蘇娜朵看著自爆的蘇樂雅,笑著躲開作勢要打她的妹妹,兩人笑鬧了一陣。
  「好啦,說正經的。」蘇娜朵微微收斂了一下笑意,「安老師逃亡了。所以年後的東昇堂怕是再沒有異獸研究這堂課了。」
  「逃亡?」蘇樂雅愣了一下,怒道,「宇文長幹的?」
  「十之八九。」蘇娜朵說,「不過安老師身邊有那隻獅子虎,朝廷應該抓不到他。」
  「對喔,他們很強。」蘇樂雅想起自己被壓到動彈不得的黑歷史,怒氣收斂了幾分,抱怨道,「妳說說這些人,一天都不安生,肚量這麼小,投胎當螞蟻算了,搞不好螞蟻的心眼都沒他們小。」
  「妳也別太怪宇文長了,安老師那樣羞辱四大家族,他為了維護楊家的面子,肯定是要做點動作的。」蘇娜朵柔柔一笑,「不過動作做出來了,後面找不找得到人就另外說了。」
  「聽起來,姊姊妳好像在說是宇文長在跟安老師通風報信似的。」蘇樂雅咕噥道,「我不懂這些啦,我就是討厭宇文長,我說過他想動安老師的話我就打他,下次見面我就要把他打到他爹娘都不認識。」
  「恐怕不成。」蘇娜朵實事求是地說,「畢竟他已經沒爹沒娘了,認識不認識就不好說了。」
  蘇樂雅頓了一下:「姊姊,我不知道妳還會講冷笑話。」她說,「宇文長怎麼會沒爹沒娘?宇文家不是全家都投入楊家門下了嗎?」
  「我說的是真正的宇文家呀。」蘇娜朵輕聲說,「流淌宇文家血脈的人僅剩宇文長一人了。」
  蘇樂雅越聽越茫然:「宇文家還分真的假的?」
  「自然了。」蘇娜朵說,「不說了,反正妳也不喜歡宇文長。我們準備去接爹娘吧,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要回來了。」
  姊妹兩出了房門,果然看到幾名下人已經在廳前恭候,寬敞的走廊盡頭轢門一開,從中走出了蘇丹跟阿依莎及其隨侍的人,他們見到自己的女兒們,本來不太好的臉色緩和下來。阿依沙道:「乖女兒們,天氣這麼冷,快快進屋。」
  「想娘啊,就迫不及待跟著一起出來了嘛。」蘇樂雅撒嬌道。
  一家人和樂融融回了房,讓下人上了幾盤瓜果點心,四個人圍著圓桌嘰嘰喳喳地聊著天,顏正茗守在大門口,顏昊顏辰分別守在側門口。
  「爹,你回來時的臉色不好,發生什麼事情了嗎?」蘇娜朵關心地問道。
  「確實。」蘇丹深深嘆了口氣,「太多令人煩心的事情了。陛下聽說楊家的楊子浩叛逃,臉色大變,當即怒斥,我頭一次看見陛下這樣痛罵楊軍軒。」
  「他不是已經被提拔當國師了嗎?」蘇樂雅說,「現在司法門的老大不是傅正化嗎?」
  「恐怕就是因為當了國師,才這樣痛罵吧。」蘇娜朵說,「陛下可能是想藉此敲打敲打楊家,讓他們收斂點。畢竟陛下跟國師們不合。」
  「軍權掌握在國師們手裡,陛下手裡只有經濟行政等權利,怪不得陛下寢食難安。」阿依沙說,「陛下罵得好難聽呢。我們就倒楣,撞到槍口上了。」
  「撞槍口?」
  「之後要舉辦聖克伐大典呀。這是宰相要負責的,有很多外交協商需要處理,結果陛下一口就不辦了。勸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回心轉意,但是……唉。」阿依沙嘆氣道,「陛下要我們派人去天牛把楊子浩帶回來,要是帶不回來,恐怕……全家要遭災了。」
  「哪有這種的。」蘇樂雅不服氣道,「是楊家的人叛逃,又不是我們唆使的,要找也該找楊家的人去。不敢動楊家就欺負到我們頭上,這也太欺負老實人了吧。」
  「本來就是這樣。」蘇父說,「人都是挑軟柿子下手的。」
  「這不合理。」蘇樂雅憤慨地說,「什麼軟不軟,硬不硬的。要講道理呀!」
  「這世間哪來那麼多道理,拳頭大的就是老大。」蘇父皺眉道,「樂雅,妳該收收妳的天真了,都要十七了還長不大。」
  「娘!」蘇樂雅立刻討救兵,「妳看爹啦。」
  「不說這個了,凡事有因果,存在即合理。」阿依沙說,「妳要是覺得不合理,那就想辦法改變現狀,在這裡跟妳爹爹爭這個口舌之快是沒有用的。」
  蘇樂雅嘟起嘴:「連娘都這樣。」
  「樂雅,爹娘有他們的難處。」蘇娜朵說,「吃瓜子吧。」
  「不。」蘇樂雅抬高下巴,「不就是改變現狀嘛,我明兒個就給你們改去!」
  蘇父嚇呆了:「妳說什麼呢。」
  「我找王女說理去。」蘇樂雅得意道,「我可會交朋友了。」
  「胡鬧!」阿依沙瞪眼,「王女那身份是妳能隨便攀親帶故的嗎?」
  蘇樂雅被唸了一頓,不開心了:「她都跟我搶娘了,憑什麼我不能認她當妹妹呀?」
  「娜朵,跟妳妹妹好好說道說道。」蘇父摀著胸,熟悉的心梗感又來了,「我有天真會被她這口無遮攔害死。什麼話都敢說了,知不知道因言獲罪呀。」
  「別欺負我不愛讀書,我還是讀過大秦律法的。」蘇樂雅還真就槓上了,「大秦天下,包含陛下在內,都要遵守大秦律法,大秦律法可是保證每個良民都能暢所欲言的。」
  「娜朵。」蘇父心累,阿依沙見狀便扶著他站起,「交給妳了,我去休息休息。」
  蘇樂雅茫然地看著離去的父母,困惑道:「我哪句話又說得不對了?為什麼爹爹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樣子?」
  「都對,在紳霧或是十二星,這話簡直太對了。」蘇娜朵輕輕嘆了口氣,「但是樂雅,妳瞧瞧,權貴們家中哪個不會因為下人說錯一句話就把人給殺了呢?好一點的進牢裡面,壞一點的直接後院打死,這跟大秦律法可不相符。」
  「沒人管嘛?」蘇樂雅瞪眼,「陛下不管嗎?」
  「何必管呢?管得過來嗎?陛下還要靠這些權貴笑納的銀子填充國庫呢。」蘇娜朵說,「所以不管。」
  「這太不合理了。」蘇樂雅哼道,「沒人管,那就我來管。」
  「妳要怎麼管?」蘇娜朵噙著笑,不太相信自家妹妹能提出什麼好辦法。
  「仗劍行走天下,替那些無辜百姓申冤!」蘇樂雅拍了拍腰間的劍,得意地笑,「等我滿十七了,我就可以自己上街了。到時候呀,我聽到哪裡有冤,我就往哪裡走,把冤給平了。」她可還記得,爹爹答應過她只要滿十七歲,那就隨便她愛去哪裡就去哪裡,到時候連東昇堂都不用去了。
  想想就好開心。
  「那不就是江湖女俠了。」蘇娜朵笑道,「人家見妳是宰相之女,哪敢讓妳聽到什麼冤。」
  蘇樂雅詫異:「怎麼不會?被地方官欺負了,不就該越級上告嗎?」
  「那麼等妳走後呢?妳敢保證地方官不拿人家撒氣?」
  蘇樂雅啞口無言,氣餒道:「太可惡了,為什麼要有壞人嘛。」
  「一樣米養百樣人呀。」蘇娜朵輕笑,「不過妳的想法很好。我很喜歡。如果爹真答應讓妳出門遊歷,到時候妳就如此這般……」
  蘇樂雅聽得眼睛一亮,開心道:「我就知道姊姊最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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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11-4 23: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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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0.無勇之大秦(七十二)

  馬凡、李舟跟著慕容家一起移動到了涵冰。這裡天寒地凍,嘴裡呼出的氣都能冒出陣陣白煙,路面凝結了薄薄的霜,一般人每一步都得小心打滑,但他們不,火系異稟者會提前開路,將這些寒霜給融解,所以走起來還算平穩。
  南宮彥就更不用說了,他待在小二子三尺內,路就沒有冰,還很暖和,穿得也比一般人少了兩件。
  兩方人馬在行宮碰面了,虛情假意地拱手打招呼,尤其是慕容槐跟楊岐河,別人都靠嘴巴說話,他們只靠眼神示意。楊岐河的視線落在了馬凡身上,慕容槐微微一頷首,什麼都沒說。
  馬凡感覺到視線,抬頭一看,沒看出什麼不對,便繼續跟南宮彥聊天:「我是第一次來開春大會,要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南宮公子多提點。」
  「幹麻不叫慕容蘭提點你就好啊?」小二子嘴快,疑惑地問。
  「小二子,別插嘴。」南宮彥低聲道,隨即也堆滿笑容,在一群虎視眈眈的叔叔伯伯面前跟馬凡打起太極,「吳公子這麼說真讓人誠惶誠恐。請。」
  小二子討了個沒趣,癟著嘴在南宮彥大伯面前放了一小團火,大伯南宮昌洪差點一腳踩上,把自己燙熟。南宮昌洪怒瞪小二子:「沒規矩的野人小子,注意點。」
  小二子哼了聲,並不理會,跟上南宮彥,將一群以南宮昌洪為首的南宮家人甩在後邊。
  「爺,我們什麼時候弄死他?」服侍南宮昌洪的奴才劉全望著南宮彥跟小二子的背影,低聲問道。
  「找機會。」只要南宮彥一死,南宮家依照長幼順序便是他當家,屆時就能清除南宮彥萬般阻撓他販毒的人馬了。南宮昌洪半點不顧親情,只想著更高的利益。
  只有利益才是一切,所有阻撓他的都是需要鬥倒的對象,沒有什麼兄友弟恭,父母子女。勝者為王,如此而已。
  行宮總共有十一樓,四大家族被安排在了第十樓,十樓面積很廣,可以容納一千人,主子們及其心腹是自己住一間,其他人則是分別擠在四個大通鋪房,這也是難得下人們能夠聚集在一起的時候。等主子們睡下後,他們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就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了。
  「那個溫寶真不是個東西,成日半點活不幹,就累著他哥。」
  「對啊,要不是吳公子賞識他,誰還忍著他。這麼嬌貴,早死得了,浪費口糧。」
  「就是。也就他哥把這個廢物當寶捧著。」
  「還真別說,已經很少看見溫笛這種傻大個了。」
  「恐怕他的腦子都拿去發展肌肉了,不然怎麼看不出來他弟只是在利用他。」
  「你們半夜不睡覺,倒有精神得很。」
  眾人聞言,尋聲看去,有些懷疑:「新來的?誰啊你。」
  「溫瞳。」長著一張死人臉的男人不耐煩地說,「你們太吵了。」
  「喂,你說話可得注意點態度。」其中一人罵道,「先來後到懂不懂,我們說話,有你置喙的份?」
  溫瞳從懷中掏出鐘擺,對著這群人一晃:「閉嘴,睡覺。」
  只見這群人眼神迷離了一瞬,接著罵罵咧咧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真的鑽進床裡睡下了。
  溫瞳在心裡冷哼,果然一群甘願做奴才的,洗腦起來特別容易。他在莫雪聖克伐大典吞了敗績後,就被本來養著他的國師江俊才給殺頭了。好在砍他頭的人被他的異稟洗腦,他這才逃了出來。
  他想著反正自己孤身一人,吃好喝好睡好便可,便想著投奔四大家族,但是楊家是煉造異稟武器的,保不齊有克制他的法寶或人,便還是選了慕容家討了份閒差,平時端茶掃地,也不與賀見魁那種階級的人接觸,安安份份地吃喝拉撒,將名字去掉一字,就當作是重新做人了。
  他也聽說了溫氏兄弟的事情,看在同姓的份上多了一份關注,倒也沒想特地幫他們說話,只不過這群下人實在太吵,吵著他睡覺了,這才用了異稟,圖個安靜罷了。
  通舖房中終於徹底沈靜下來,溫瞳翻了個身,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隔天是開春大會的第一天,廣上上百官們按照官職階級排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席王坐在階前,除了幾個大官外,更遠處的官員他壓根看不清楚,但是不妨礙他享受這種萬人簇擁的氣派。
  但這種悠閒的氣派很快就被楊家軒帶來的消息給破壞了。
  「你們楊家幹什麼吃的!讓一個區區小輩叛逃?」席王龍顏大怒,拍案罵道,「叛逃就叛逃吧,還抓不回來?還讓他逃進天牛去了?」
  百官們大氣都不敢吭,席王在台上嘰哩咕嚕罵了一陣,半點沒給楊家軒留點臉面。有些消息沒那麼靈通的站得遠,悄悄扯了扯身旁同伴的袍子,噓聲問:「陛下為什麼這麼生氣?不就是一個楊子浩跑了而已?」
  「傻子,人跑了不要緊,問題是他帶著機密跑了。」同伴微微傾身,噓聲答道。
  「什麼機密呀?」
  「那哪是我們這種等級的人會知道的呀,反正很嚴重就是了。」
  席王罵了一陣,吼道:「蘇丹!」
  「臣在。」
  「朕不管你用任何辦法,去把人給朕帶回來!記住,朕要活的。」活的才能逼供出他洩漏了多少。
  「臣領旨。」蘇丹心裡叫苦,天牛素來跟大秦不對付,誰都瞧不起誰,要人談何容易,他又不得不接旨。
  「還有事要奏嗎?」席王餘怒未消,冷冷盯著台下百官。
  「臣有事啟奏。」蘇丹忙道,「關於聖克伐大典……」
  「典什麼典,不辦!」席王怒道,「現在是辦這種小事的時候嗎?嗄?」
  「陛下,這事情是早就與其他各國定下來的,臨時反悔,恐怕有損大秦聲譽……」
  「堂堂大秦,豈怕他國流言蜚語?」席王怒道,「想我大秦過去輝煌盛世,萬國來朝,四夷賓服,怕什麼犢子!」
  蘇丹有苦說不出,他國文明及武力已經遙遙領先了大秦,他們卻還在閉門造車且沾沾自喜,光就火銃一事,他們便無法自己製造,都需要從楓圓或是紳霧進口,這已經是一項不小的開支。更別提鐵路修建困難重重,至今也就只有莫雪往返大秦的那一條通了,其他的連試運的影子都沒瞧見,許多人都會偷鐵軌,把鐵熔了混一些銅進去當銅錢使,防不勝防,還得另外花錢派看軌人。而現在席王還要大擺宴席,營造出大秦富庶華貴的形象,國庫已經要空了啊。
  沒錢怎麼打仗,沒錢怎麼搞定民生,大秦的糧食年收一年比一年少,再這麼放任下去,很快就會見底了。
  可這些事情他提過,席王不聽,席王心中只有將紅旗插滿天下的理想,一點不顧現實。而四大家族只會在旁邊給席王吹風,讓席王的野心越來越膨脹,一邊搜刮民脂民膏,卻一點不顧大秦國體。
  大秦將傾的預感越來越濃厚,也許該找機會將妻女統統送走,且不能驚動任何人……蘇丹心裡一邊擔憂著大秦,一邊擔心著妻女。天牛那裡對女人太不好了,要送應該送紳霧或是十二星,可是這兩個國家都太遠了,哪怕用飛的都得要花六個時辰,這還是飛行順利的情況,要是遇到什麼狂風暴雨,時長拉長不說,還相當危險。為了求平穩還是搭船好些,派點水性好的隨侍左右……
  「陛下,錢已經花下去了。」蘇丹硬著頭皮說,一邊琢磨著自家人的安危一邊說,「若是不辦,恐怕無以回本……」
  席王哼了聲,聽到沒錢,態度沒那麼反對了。
  「那有什麼要奏的?」他不耐地問。
  「啟稟陛下,上回在莫雪,我大秦選手飲恨敗北,這一次的出賽選手,臣以為應從民間選出……」
  「民間,又是民間。」傅正化插嘴道,「蘇宰相,不是我說你,你的理想太不現實。不說民間是否真有高手,他們能懂禮數嗎?都是一群刁民,放飯流歠,沒有水準。放出去丟人現眼嗎?」
  「那是可以訓練的。」蘇丹氣道,一時嘴快,「南宮彥撿回來的那個小子不就被訓練得很好嗎?」
  席王略略思索,他聽說過南宮彥的隨侍,功夫極高,且非常忠心。
  雖然不懂禮貌,但起碼聽話。
  「蘇愛卿說說,為什麼該從民間選?」
  「不瞞陛下,大秦糧田歉收,產量年年遞減,良民無田可耕,又無事可做,時間一久怕是會鬧……」
  「鬧就鬧,難道大秦軍備還會怕一群手無寸鐵之流?」傅正化又插嘴道,「稟告陛下,大秦人口太多了,這人一多嘴就雜,要的飯也多。如果有人鬧事,不如殺。一來殺雞儆猴,二來也省了些糧食,三來也顯示陛下威名。」
  威名個屁,是臭名吧。
  蘇丹要氣到心梗了,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因為傅正化後面是楊家,得罪不起。
  可是他還是好生氣。
  「蘇愛卿以為呢?」席王問。
  「臣以為,堵不如疏,找點事情給他們做,在他們面前釣個餌,只要讓他們覺得有希望吃到這個餌,哪怕實際上吃不到都不會鬧了。」蘇丹說,「臣以為,或許能效法楊家的驚蟄之典。」
  「哦?」
  「楊家的驚蟄之典已經行之有年,每年驚蟄時都會開放異稟武器庫給一般平民百姓試用。若有相性合的,便立刻將之收入麾下,這才壯大了楊家,造就了楊家人才濟濟。陛下不妨考慮。」
  「倒是一個辦法。」蘇丹說到席王點上了,他確實覺得楊家太過壯大了,楊家軒都被提進國師群裡面去了,要是能趁機削弱些也好。「那就這麼辦吧。」
  「謝陛下。」
  蘇丹跟傅正化都退了下來,兩人互瞪一眼,主要是傅正化在瞪。蘇丹心想,他還是沒壓下心中那股氣,把楊家跟南宮家都給得罪了。或許該跟在紳霧的老友聯繫聯繫了。
  「還有事嗎?」席王問,「沒事朕要去跟其他國師們問好了。」
  楊家軒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還有一事。」傅正化又拱了拱手,「臣在閱尋人榜時,發現其中一名女子,名為小芳,此女在大秦神出鬼沒,形跡可疑,恐怕與輪回教有關,臣請旨,捉拿其兄吳語,問個水落石出。」
  「吳語?」席王皺眉,「這人是誰?」
  「稟告陛下,是慕容家大公子慕容蘭從福丸帶回來了一名食客,異稟為通曉各國文字語言。」
  席王眉一挑,想著剛剛已經藉機敲打了楊家,不好一下子把事情做得太絕,畢竟他還需要楊家的異稟武器。這下楊家明顯要對付慕容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准了。」
  「謝陛下。」
  「陛下,臣以為,此舉不妥。」行政門的李不群拱手道,「無憑無據的,若是冤枉了好人,豈不是不美?臣以為,該當請吳公子說明他與此女失聯的經過,而非捉拿。」
  「那就交給天理寺去辦吧,退朝。」席王懶得再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浪費時間,他更關心楊子浩把祕密洩漏了多少。
  「把楊岐河給我叫來。」走到幕後的席王叫來了隨侍的奴才小五子,「動作快。」
  「是。」小五子兢兢業業地領命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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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11-8 23:4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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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1.無勇之大秦(七十三)

  席王回寢殿時,看見了一個唯唯諾諾的女子弓著身子像在跟自己的侍衛阿寧對峙,皺眉問道:「怎麼了?」
  得知是女兒派來傳話說要留宋鐘吃飯的消息,便不甚在意,揮揮手就讓人滾了。
  他在房間中來回踱步,阿寧看得頭都暈了,遲疑道:「陛下,您身體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去叫太醫?」
  「不必。」席王心煩氣躁。
  「那小人安排一些女人給您解悶?」
  「滾!」
  再多美女都沒法讓他心情愉悅。說實在他壓根就很鄙視官員間三妻四妾甚至共妻的風氣,像他就只有一個老婆,民間都傳說他與妻子相處和睦,舉案齊眉,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所以他就更瞧不起這種風氣了。
  只不過在他上任以前,這種風氣已經蔚為盛行,他也懶得管。
  比起這種小事,他更關心楊子浩究竟將計畫洩漏了多少。別說是楊子浩本來就不是計畫內的人員,他比較擔心有人順藤摸瓜查出來他即將對全世界發動共榮聖戰。
  過了三刻,楊岐河才氣喘吁吁地趕來:「參見陛下。」
  席王上位五年後,由於跟各國發生了嚴重的外交禮節衝突,幾經協商之下廢除了跪拜禮,改以鞠躬取代,唯有面見席王時才需要行單膝下跪禮。
  此事一直被席王視為侮辱,而今見到楊岐河看見自己只行單膝下跪,滿腹都是被小看的怨恨,但面上又不顯,用下巴一抬:「站起來吧。」
  「謝皇上。」
  席王坐在主椅上,慢吞吞地滑著茶杯的蓋子:「詳情究竟如何?你是怎麼蠢到讓一個小輩鑽了空子?」
  「楊家出了內鬼。」楊岐河忍著怒氣,他自己被楊子浩耍了,憋著一肚子火沒處撒,現在還得來看席王臉色。
  距離太遠無法使用蠱,楊子浩一定是發現了才跑到天牛去,不然只要在大秦境內……哼。
  楊岐河的異稟蠱不是無所不能的,相反的,限制條件很多,不但要有從心裡認為他是上位者的這個先決條件,還必須認為自己不論去哪裡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的蠱才能起效。
  所以他的異稟對於席王來說壓根就沒有作用,因為席王根本不符合任一種條件。反倒是席王的異稟讓人不寒而慄,他有幸見過對方使用的異稟武器,那是他跟其他幾位國師潛心研究好幾年才一起打造出來的絕世武器,儘管席王將之都用在了關押麒麟上,但一旦使用對象變了,那就是一場徹底的災難。
  楊岐河老實地將楊子浩的事情給說了,並且非常想不通對方究竟是怎麼跑的,照理來說,楊府上下除了自己的獨生子外都被他下了蠱,是壓根生不出什麼反抗之心的,哪怕有也不敢行動才是。
  「你後來有再逐一檢查過嗎?」
  「楊府上下百來人,我只檢查了那些有異稟的食客……」
  「荒唐!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這還用朕來教你?」
  楊岐河低頭稱是。
  他自然沒有全盤托出,楊子浩僅僅是將異稟武器的製成方式帶出去,而不是將他們計畫一場共榮聖戰的消息帶出去。他要利用這一點看看能不能借勢將人要回來,屆時再想其他辦法。而若是楊子浩幫助天牛大量製造異稟武器,那就搶在各國之前說他們要發動戰爭,大秦曾經試圖阻止,反正已經有透過外交手段要過人這個事實存在了。
  論胡攪蠻纏,楊岐河是一把好手。
  席王喝了口熱茶順了順氣:「天牛那邊我已經派蘇丹去辦了,本來的進度如何?」
  「是這樣,要同時對付各國元首還是太過吃力……哪怕武器再多,但是沒人使的話也是枉然。」楊岐河道,「所以臣以為,應該要把聖克伐大典辦得越盛大越好,邀請各國元首出席,屆時一網打盡。」
  席王嗯了聲,彷彿剛剛賭氣說不辦的人不是他。
  「數量呢?」
  「累積的異稟武器庫一共五千多項,但沒有每項都找到可以使用的人。」
  「嗯,因為你的試用範圍並不廣吧。大秦地這麼大,要是有人在東邊能使用,你設置的試用點在西邊他也用不上。」畢竟大秦境內的流通管制還是比較嚴格的,一般良民根本無力負荷應付長途旅行的花費,進城休息也需要繳交路引,有些官員沒拿好處還不給辦。
  「皇上的意思是?」
  「借你這個機會,這一次的驚蟄之典向全國開放,這期間不需要路引也可以進城。」席王說道,「到時候測試出來可以使用異稟武器的,直接編入我的禁衛軍受訓。」
  楊岐河愣了下,趕緊行禮:「小人遵旨。」他低垂的頭顱卻不見絲毫尊敬,眼裡都是憤恨。他當初明明也可以登上這個位置,要不是以江為首的那群國師看走眼……
  席王對於任何人都是揮之即來,呼之即去,所以把事情交代完後便讓楊岐河滾了,自己則是換了件衣服,等其他國師大駕光臨。

  *

  馬凡聽到天理寺的人來找他的時候,心中其實非常困惑。他又沒什麼冤情要申,哪怕天理寺是慕容家的新興產業,也跟他關係不大,他最主要都是負責翻譯外貿契約的。
  來的人知道馬凡是慕容蘭眼前的紅人,口氣態度相當客氣:「小人也是奉旨行事,還請公子行個方便,請。」
  現在慕容蘭跟慕容芸都不在,兄弟兩人吃了晚餐後逛街去了,這裡就他一個。馬凡想了想,叫來了李舟,跟他說了情況後便跟著人走了。
  李舟有股不好的預感:「哥哥,還是等玄卿回來再說吧?我總覺得不對勁兒。」
  「應該不要緊吧。」馬凡問了路程,心裡估算了一下,「我晚上十點左右應該就回來了。」
  「我總不放心。」李舟癟嘴,「我跟哥哥一起去兒。」
  「別那麼麻煩,你乖乖看家,有空多練點字看點書。」馬凡說,「累了就早點睡覺,不然長不高。」
  「好吧。」李舟聽到長不高,不再堅持,但等人走之後便偷偷讓小青跟了上去,鑽進馬凡的褲管中,只見馬凡的腳步頓了一下,但隨即若無其事地往前走了。
  李舟這才放心回去,但他不練字也不看書,拿出竹棍舞了一套棍法,本來行雲流水的棍法這次練起來總不順手,一記拋擲居然還接空,竹棍落到地上磅啷一聲滾了好幾圈。
  「……有夠不吉利兒。」李舟咕噥道。


  馬凡沒覺得有什麼不吉利的,跟著人來到附近的天理寺分院,然而將他領來的人跟另外一個人交頭接耳了一陣後,本來客客氣氣的態度立即就變了,對他喝道:「好大的賊匪!來人!給我拿下!」
  啊?
  本來馬凡是有能力在第一時間將一擁而上的人統統揍飛的,但他顧及天理寺好歹也算是慕容家的一條分支,便順從地被押了起來,問道:「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沒有偷任何東西。」
  「你沒偷,你妹妹有!」對方冷冷地說道,「有人來告,你妹妹偷了東西,還是朝廷機密,真是好大的賊膽。來人!押入大牢,重刑伺候!」
  「小芳?」馬凡瞪大了雙眼,「你們有她的消息了?她在哪裡?」
  「押下去!」
  「等一下!我妹妹呢?你們也抓到了她是不是?能不能讓我見她一面?等、唔!」饒是馬凡,也沒有辦法在受制於人時一人對抗五名彪形大漢,他的嘴裡被塞了布團,連拖帶扯地被關入了大牢。

  這大牢又黑又冷,連鋪地的稻草都沒有,天理寺的人或許是看在他終究還有一層慕容家的身份,沒真的對他用重刑,只是將他身上的袍子給剝了扔進牢裡。但涵冰晚上溫度直逼零下,馬凡蜷縮在一起,覺得有些冷,而小青又不能給他些許溫暖。
  「唉,李舟的直覺真準,下次應該聽他的。」馬凡對著自己的手掌呵氣,「暗無天日的,連窗戶都沒有,這可真是……」
  小青吐了吐舌,在黑暗中變大了,似乎在問馬凡要不要牠直接撐破這幢牢房。
  「應該是場誤會。」馬凡說,「我跟李舟說了晚上十點會回去,他要是沒見到我回去會跟慕容蘭說的,到時候應該就會派人來了。」
  小青嘶嘶了幾聲。
  馬凡還是相當樂觀的,他壓根就不把自己的遭遇當回事,他比較擔心小芳:「不知道小芳做了什麼,要是能見上一面就好了。」
  他是不太相信小芳可以偷到什麼朝廷機密的,小芳一個弱女子,哪怕再獨立自主,也沒辦法穿過重重守衛,何況他也不覺得小芳是一個會以身犯險的人,一定是哪邊出了差錯導致誤會了。
  失溫的狀況下是不能睡著的,馬凡哆嗦了一下,對小青問道:「小青,你能陪我運動運動嗎?」
  「嘶。」
  馬凡開始緩速動了起來,在發冷的情況下絕對不能動作太大,否則一抽筋就進入惡性循環了,他慢悠悠地調息,跟小青你來我往地過招,小青用蛇尾充當拳頭腳法,用一種適當節奏跟馬凡玩了起來,他跟李舟在房裡經常這麼玩,很有經驗。
  漸漸的,馬凡感覺身體熱起來了,他沒有躁進,只是慢慢加大了幅度,並且眼睛也已經適應了全黑的環境,勉強可以看見小青的身影。
  好險李舟有派小青跟著,不然自己要這麼待一個晚上,雖然應該不至於凍死,但總歸很無聊,有小青陪著倒不那麼悶了。
  「小芳現在究竟在哪啊。」馬凡深深嘆了口氣。


  另外一邊,慕容槐聽說馬凡已經被關進天理寺的大牢,喜上眉梢,立即吩咐賀見魁趁著慕容蘭跟慕容芸還沒回來的時候去把人教訓一番,反正大牢那麼黑,誰也看不見誰。
  賀見魁領了命令,帶上一個能夜間視物的異稟人就走,緊趕慢趕地就趕到了大牢,本以為會見到一個凍僵動彈不得的馬凡,卻未料趕到對方居然在跟一條大蛇打架,嚇得那個能夜間視物的人踉蹌後退,跌了個狗吃屎。
  「沒見識的廢物。」賀見魁罵道,他是跟李舟打過架,面對過小青,沒多少害怕,反正看起來那條蛇也是在跟吳語打,他也上前幫個忙,再不然一人一蛇統統殺了,偽造成吳語跟異獸兩敗俱傷也不錯。
  他仗著自己實戰經驗多,竄進一人一蛇之間便打了起來,馬凡感覺到有個人進來了,但黑燈瞎火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能憑藉本能打上一回,賀見魁沒跟對方認真過過招,打起來時心下十分驚愕。
  若說李隆的拳法剛猛勁疾如山風,那馬凡的功夫就是如深湖般不動聲色的安靜。乍看之下毫無動靜,但若踏足便跌入萬丈深淵。單純比手腳功夫他是萬萬打不過的。
  賀見魁心下一狠,本來以為對方的異稟是文人那般沒法實戰的東西,沒料到體術也挺好,明明在慕容府的時候他可是一點都沒瞧見對方有任何習武的跡象,就算會點拳腳也不過是三腳貓,藏得可真夠深。
  能文能武,怪不得大公子賞識。
  就是太不會做人,沒個奴才該有的樣子。
  「誰啊?」馬凡感覺到對方攻勢暫緩,大喊問道,「是不是找錯人了。」
  哦,還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換成其他人要殺自己,甭管他是不是找錯人,逮著機會就該反殺了,還想著問清楚呢。這不是對自己太有自信就是太天真。
  賀見魁沒打算暴露自己,逮著空隙就抓住了馬凡的手,打算將對方扭成麻花,半晌,連個痛哼都沒有。
  馬凡很納悶,對方抓著自己的手半天怎麼悶不吭聲的?
  「請教閣下究竟……?」
  賀見魁臉色黑到跟周圍融成一體了,之前對付李隆時他的扭曲異稟不太管用,現在對付吳語時連點作用都沒了,慕容蘭到底從哪帶來這麼奇怪的兩個人?
  天生就對他的扭曲異稟免疫嗎?
  在賀見魁想著要不要撤的時候,一個絲滑冰涼的觸感在眨眼間纏繞住了他的全身,是剛剛那條蛇。
  他從鼻尖噴出一絲不屑的聲音,他是什麼人?馴獸師,區區一條蛇焉能困住他。
  他毫不猶豫地對蛇使出了扭曲異稟,結果反倒把自己給扭了,痛到大叫:「啊啊啊啊!」
  本來就是扭的小青懶懶地吐著蛇信,因為太黑了,誰都沒能看出他滿臉的無聊。
  另外一邊他還纏了賀見魁帶來的另外一個人呢。
  「怎麼了?」馬凡更納悶了,他隱約感覺小青把對方都捉了,但是小青很有分寸,沒有命令應該不會傷人的,怎麼叫得像是手腳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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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watchafire 發表於 2022-11-11 23:3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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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2.無勇之大秦(七十四)

  一直到十點,李舟都沒見馬凡回來,焦急死了,又沒個主意,這一慌之下就打算直接去天理寺要人,但是跑出門之後才想起來自己壓根就不知道天理寺在哪,他可是頭一回到涵冰,根本不知道東西南北,望著天上月亮愣神。
  他是知道馬凡出門是往左邊走,可往左邊走之後他可就不知道了呀。
  玄卿這時候跑去幹什麼了,真是廢物,關鍵時刻一點都指望不上!
  就這時,外面一幫人馬浩浩蕩蕩地回來了,李舟眼睛一亮,立刻衝上去攔轎。
  「玄卿!喂!」
  「沒大沒小。」喝得醉醺醺的慕容蘭眉頭一皺,用力揮了揮手。
  「好哇!敢情你又去找女人了是不是!」李舟大怒,他聞到胭脂粉的氣味了,還有臭氣薰天的酒氣,燻死人了!「哥哥都被帶走了兒!你倒是把人撈回來呀!」
  「帶走?誰呀?」慕容蘭還有點迷糊,他才去跟生意上的人喝幾杯,順道嘮嗑嘮嗑,透一點風,畢竟關於官場上的事情,除了官員自己外就是他們這些做大生意的嗅覺最敏銳了。
  而且既然已經跟慕容蘭說開,之後生意上的事情好歹也得帶他露個面,混個臉熟,這才去吃了酒席。
  酒席免不了叫些助興的美女跟美酒,慕容蘭喝了幾輪,感覺有些扛不住了,這才回來。結果一回來就給李舟罵了個臭頭,不禁有點火氣。
  「哥哥啊!」李舟真想拎拳打上慕容蘭,但是後邊的慕容芸也已經下轎跟過來了,瞪眼看著他,他不禁也先瞪回去了。
  「小吳啊,被誰帶走了?」好在慕容蘭沒醉到不能思考的地步,就是思考速度慢了點。
  慕容芸也喝了不少,走路還有些搖搖晃晃的,但本能地維護他哥:「小孩子瞎嚷些什麼,那麼大一個人,又不是路癡,著什麼急。」
  一邊的下人想要表現,趕緊就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給說了一遍:「吳公子說他最遲晚上十點就會回來,現在都要十一點了,小公子難免有些著急。」
  慕容芸瞪他一眼:「有你什麼事,一邊去。」
  「天理寺。」
  「天理寺那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那是咱家的人。」慕容芸不當回事地說,「許是留下來喝花酒了。」
  「呸!哥哥酒精過敏,滴酒不沾兒!」李舟罵道,「你要是不派人去接,那我自己去兒!」
  「那你走啊。」慕容芸才不慣著他。
  「告訴我怎麼走兒!」
  「切,果然是個連路都不認識的野小子。」
  「你說什麼!」
  「都別吵了。」慕容蘭揉了揉太陽穴,「我也一起去。」
  「哥!」
  「芸兒。」慕容蘭讓慕容芸附耳過來,輕聲道,「我們一起去酒席,這在以前從來沒有,我怕父親多想。我們先在此分別,做出一副我仍舊不夠信任你的表象,好嗎?」
  「……好吧。」慕容芸還是有點不情願。
  「我回來也許還想喝點茶醒醒酒,勞煩芸兒幫忙準備。」
  慕容芸這才咧開嘴:「哪需要那麼麻煩,派人去把人叫回來不就得了。何必親自走一趟。」
  「我懷疑動手的人是父親。」慕容蘭低聲道,「不是最好,但以防萬一。」
  「哥,那也……好吧,早點回來。」慕容芸抿了抿唇,不太甘願地回屋了。
  「磨磨磯機的兒。」李舟暗罵了一句,毫無規矩地爬上了慕容蘭的車,催促道,「快點呀!」
  慕容蘭此時酒已經醒得差不多了,吩咐馬夫趕往天理寺。馬夫正是跟小翠一起動手殺陳志的那位,名叫阿敢,聽了慕容蘭的吩咐便快馬加鞭,催著駿馬跑得更快了。

  當他們趕到的時候,天理寺大牢中伸手不見五指,慕容蘭頓時湧上不好的預感,忙讓人掏出螢光蟲照照,看看情況。
  下人連忙晃動燈籠,在裡面的螢光蟲受到刺激,動得更厲害,光也越來越強了。
  只見馬凡只身穿單衣,好手好腳地在打拳,另一頭小青則是捲起了兩個人,那兩人都面色發青,好像凍得快不行了。
  「賀見魁?」李舟皺眉,「他在這兒幹麻兒?」
  馬凡收了拳,略略跟慕容蘭行禮,神情也相當納悶:「我也不知道,這裡的人說我妹妹跟輪回教有關係,竊取朝廷機密什麼的,然後這兩人就來了。」不過那不是重點,他迫不及待道,「聽起來像是找到小芳了,我能不能見她一面?」
  慕容蘭心裡有些打鼓,剛剛那種不詳的預感不但沒散,反而更強烈了。
  「總之先回去吧。」慕容蘭匆匆說,「我回去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來人,給吳公子找件衣服披上。」

  本來將馬凡關進來的那位官員已經呼呼大睡,三更半夜被急報吵醒,痛斥下人一番後,聽聞是慕容蘭親自來天理寺要人時懵了。
  這……將吳語關進大牢等候發落的不是慕容槐大人的主意嗎?現在蘭大公子親臨要人,這放還是不放?
  那官員走下床一邊更衣一邊想,走出去三步又走回來兩步,咬著大拇指指甲苦苦思索。這明顯就是老子跟兒子鬥起來了啊,站哪邊都不對。不放人,得罪蘭大公子,將來有他好果子吃嗎?放人,得罪慕容家現任家主,現在他的官帽就能丟了。
  那怎麼說也是不放人好些。
  「去把人拿下。」他道。
  「回爺,對方已經走了。」隨侍的奴才拱了拱手,戰戰兢兢地說。
  「不早說!」他罵道,「快派人追啊!」
  奴才苦著一張臉,爺,您更衣就故意更了超過半個時辰,人早就走遠了。
  「記住,要做出我們很快,但是蘭大公子動作更快的樣子,懂不?」他哼道,這群奴才真是不夠機伶,白養了,「一路給我追到行宮去,最好是讓隨便一個侍衛都能看見我們有在做事,啊?」
  奴才這才恍然大悟:「奴才這就去辦。」
  這官員看人跑了,這才滿意地掀開帳幔準備睡覺,結果腳步一頓,氣急敗壞地吼道:「回來!替我更衣以後再去!」
  真是個廢物,一點都不好用。

  *

  「廢物!」慕容槐罵道,賀見魁跟那個一塊去的異稟者被罵得狗血淋頭,「連個書生都做不掉,我養你們幹什麼吃的!」
  「那書生太過奸詐狡猾,不但攜帶一條大蛇,功夫比李隆還高。」賀見魁低聲道。
  「我不要聽藉口!」慕容槐怒道,「幹不掉就算了,居然還被蘭兒給逮到了,你們讓我以後在他面前抬頭!」
  「屬下願再前往刺殺……」
  「白痴!現在動手不擺明了告訴蘭兒兇手是誰嗎!」慕容槐咆哮道,「賀見魁,你太讓我失望了!下去,這個月沒你的銀子了!」
  賀見魁低聲道是。
  「還有你,叫什麼來著?」
  異稟者結結巴巴道:「陳……陳麾。」
  「滾出去,以後慕容家沒你的位子!」
  兩人都被慕容槐轟了出來,陳麾小心地看著賀見魁,吞了吞口水:「賀大人……那小的這就滾了……」
  賀見魁哼了聲,迅雷不及掩耳地握住對方的脖子,很快的,對方的腦袋就歪向了一個不可能的角度,嘎崩一下,死了。
  「把他扔去餵給異獸吃。」賀見魁沉聲道,滿臉的暴戾之氣。
  他向來受慕容槐賞識,可從沒受過這種天大的污辱,吳語跟李隆果然要除!


  馬凡可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記上了,還在打聽小芳的消息,他總覺得既然朝廷都有發話說小芳竊取了機密,那一定是有眉目的吧。總不可能憑空捏造的一麼莫須有的罪名安在他或是小芳身上。
  但是慕容蘭帶回來的消息卻十分讓他失望。
  「沒有小芳的消息,說她跟輪回教有關不過只是楊家放出的煙霧彈,我們的人在朝上才把抓補的差事撈過來的。」慕容蘭說,「大概楊家又在憋著什麼壞。」
  「你們家的人也在使壞兒。」李舟吐槽道,「不然賀見魁跟那誰大半夜跑去大牢找哥哥幹麻,一看就不安好心兒。」
  馬凡暫時為了李舟提高的文化水準而略感欣慰,不過他還是大失所望:「所以還是沒有小芳的消息?」
  「是的。」慕容蘭見馬凡喪氣的模樣,安慰道,「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你想,竊取朝廷機密這麼大的事情,那是要掉腦袋的。等打聽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說到一半,他突然古怪起來。
  「幹麻?」李舟沒好氣道。
  慕容蘭有些遲疑:「你妹妹應該不會真的去偷了朝廷機密吧?」
  「小芳是個好孩子。」馬凡微怒,「她才不會幹些雞鳴狗盜之事。」
  「我就是突然想到問問。」慕容蘭咳了一聲,「如果你妹妹跟那位謝大哥有一樣的異稟,那她偷溜進任何地方不是都很容易嗎?或許她好奇隨便拿了個什麼之類的……」
  「少胡說,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呀,看到喜歡的就拿起來玩兒。」李舟白了他一眼。
  「我現在並沒有好嗎。」慕容蘭瞪了李舟一眼。
  馬凡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凍了一整晚,他得喝點什麼暖暖身體,廚房還在做,暫時只有熱茶能喝。
  「說起來,你說過你跟你妹妹是因為船難分開的吧?那你們之前是做什麼的?」慕容蘭問道。
  「呃……」馬凡有些含糊其詞,他跟小芳本來都還是學生啊,在這裡能說什麼?「唸書的。」
  「小吳。」慕容蘭抿了抿唇,微微東張西望,確認四下無人,才低聲道,「你起碼透個底給我,我們好歹相識一場。」
  千萬不要是跟輪回教有關係。
  慕容蘭對他確實不錯,除了價值觀念上有些不合外,其他地方照顧到連周到都不足以形容。馬凡猶豫了一會兒,試圖折衷道:「那我先跟謝大哥商量看看?」
  他總覺得他是從另外一個世界過來的這一點不要大肆張揚比較好。
  慕容蘭見他鬆口,不好繼續咄咄逼人,便轉了話題:「這次開春大會還會請外賓。」
  「外賓有誰啊?」
  「還不就是其他八大國。」慕容蘭聳肩,「各國使節會過來交流,討論花卉,不過今年大概還是黑色鬱金香拔得頭籌吧。」他盯著李舟,「你不能再用一次楓圓的那招嗎?」
  要是可以在外賓面前使一次天花亂墜,那得有多氣派、多出鋒頭啊。
  「哪招?你說那些花兒?」李舟癟嘴道,「那又不是我搞出來的。」
  「不是你,那是誰?」慕容蘭說,「在場的就我們幾個。你要是沒能力使不出來就直說,我又不會笑你。」
  「我就說了我使不出來,用那招的不是我兒。」李舟也很鬱悶,玄卿這個大笨蛋,怎麼聽不懂啊。
  一大一小的視線過了一會兒,齊齊落到了馬凡身上。
  馬凡被盯得發毛:「別看我,也不是我弄的。」我當時都快死了。
  「那難道是那個謝老頭、我是說謝大哥啊。」李舟一時嘴快,看到馬凡的眼神立刻改口。
  此時熱湯已經做好了,廚房遣人送了過來。
  「沒見過,你新來的?」慕容蘭見來的人是新面孔,順嘴問了一下。
  「是。」溫瞳低垂著頭,不太敢直視慕容蘭。他可是知道慕容蘭有去聖克伐大典觀賽的。
  馬凡倒是挑了挑眉,已經認出了對方就是在聖克伐大典上利用異稟洗腦隊友的溫瞳彤。
  「什麼名字?」
  「……溫瞳。」
  瞧瞧,連取個假名都這麼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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